《试婚三日,我取代嫡姐嫁皇胄》 第1章 试婚丫鬟 一顶小轿将苏月婵从相府抬到了冠军侯的床上。 她轻纱覆面,看不清样貌,只露出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 嬷嬷翻来覆去检查她的身子:“是个干净的丫头,侯爷年轻气盛,待会儿好好受着点儿。” 苏月婵温顺地答应着。 大户人家小姐结婚,会先派丫鬟去新郞家同床三日,名曰“试婚”,是为了确定男方那方面没问题。 苏月婵就是嫡姐苏云霓的试婚丫鬟。 临行前,大夫人特意把苏月婵叫进屋里。 大夫人神情严厉:“当我女儿的试婚丫鬟是你的福气,毕竟你和你娘这样的贱人,只配做这个活儿。如若生出别的心思,小心打断你的腿。” 苏云霓在旁边笑道:“妹妹好福气,母亲已经答应,试婚后将你嫁给王屠夫,以后必定少不了肉吃。” “如若王屠夫嫌弃妹妹不是处子,多打你几顿,妹妹可要多忍让点,毕竟这是你的错。” 苏月婵跪在地上,垂着头,没人发现她浅浅勾起的嘴角。 她们认为的羞辱,却是她隐忍十年等来的机会。 十年前大夫人陷害苏月婵的娘亲,把她沉塘,虽然留了苏月婵一命,却日夜折磨。 苏月婵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她们血债血偿。 她不但要去试婚,还要抢了嫡姐的姻缘,当上冠军侯府的主母,然后回来血洗整个相府。 晚上冠军侯楚怀瑾来了,他长得极好看,面如傅粉,狭长的凤目,眼尾一颗泪痣透着妖艳的红。 他是侯府唯一的儿子,幼时就袭了冠军侯位,从小娇生惯养,在风月场里流连忘返,名声极差。 长到二十三岁婚事还没有着落,京中高门贵女避他如蛇蝎。 侯府老太君去求了陛下,陛下这才把相府千金和他赐了婚。 楚怀瑾也懒得跟一个试婚丫鬟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一夜折腾,苏月婵在清晨的鸟叫中醒来。 楚怀瑾还在睡着,她看着他的脸,眼底闪出一丝算计。 试婚丫鬟本没有资格和男主人同床共枕,可昨晚楚怀瑾将她留在了房中,表示对她十分满意。 不枉她找勾栏女子日日练习,还花了一年时间,养护了一身好皮肉。 楚怀瑾醒了,看见苏月婵盯着他发呆,长臂一带,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回去准备怎么告诉你家小姐?” “侯爷雄姿英发,勇猛无比。”苏月婵声音娇软如水:“小姐若是嫁给侯爷,定是天作之合。” “你倒是会说话。你就多伺候我几天吧。” 这个试婚丫鬟冰肌玉骨,身娇体软,肌肤吹弹可破,深得他心。 他打算后面相府千金嫁过来,他就把这丫鬟讨要过来,做个通房丫头。 只是,她脸上遮着轻纱,不知道长相如何? 他对着轻纱吹了口气:“揭下来,让本侯看看你的样貌。” 苏月婵突然露出了恐慌的模样,她从楚怀瑾的怀里站起来,跪在地上:“侯爷万万不可。奴婢的相貌丑陋,恐会惊吓到侯爷。” 楚怀瑾心中不悦:“本侯要你揭开,你敢不从?” 苏月婵战战兢兢道:“侯爷如果一定要奴婢揭开,奴婢自然不敢反抗。但奴婢真的会吓着侯爷……” 不等苏月婵说完,楚怀瑾的手指一挑,挑开了苏月婵覆面的轻纱。 一张布满红痘印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没想到这样曼妙的眼睛之下,竟藏着如此丑陋的一张脸。 这些红痘印让他想起自己在青楼里看过的身染花柳病的姑娘,满脸脓疮,恶臭阵阵。 他竟然还抱着这样的女子一夜缠绵! 他感觉到一阵恶心,几欲作呕。 “滚!” 苏月婵捡起轻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 跑到房外,等了一夜的丫鬟桃枝赶紧过去给苏月婵披上披风。 “小姐,您为什么不告诉侯爷您的真实身份?” 此时的苏月婵脸上哪还有战战兢兢的模样,她冷笑一声:“这时候就揭穿我的身份,后面就不好玩了。” 桃枝不解地问:“可是侯爷都要将您赶出去了。” “试婚丫鬟要留三日。”苏月婵笑着掸了掸披风上的雪花:“我要的就是这三日时间。” 苏月婵虽然留在了冠军府,但一连两日,楚怀瑾不再招她到房中伺候。 精于察言观色的管家对苏月婵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下人们见风使舵,纷纷对她冷眼相待。 苏月婵捧着亲自熬的甜汤去找楚怀瑾,被下人赶了出来。 走到结冰的湖边,背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哟,这不是试婚丫鬟吗?” 苏月婵回头,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走了过来。 翠玉表面上是相府一起跟过来的丫鬟,实则是大夫人派来监视苏月婵的,一旦她有什么异动,翠玉就会去禀报大夫人。 翠玉上下打量着苏月婵,眼中满是鄙夷:“听说你前两日在侯爷房中过夜,还真是不知羞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贱种,也配碰我们小姐的未来夫君?” 苏月婵眼皮都不抬,淡淡道:“你说我是贱种,那我的爹是什么?” 翠玉愣了愣,冷笑一声:“你少拿相爷压我,相爷早当你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我告诉你,等我们小姐嫁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发卖到王屠夫那里!” 苏月婵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翠玉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叫嚣道:“你敢打我!” 苏月婵转了转手腕:“一个嘴脏的贱婢,有什么打不得?” 翠玉气急败坏道:“在这冠军侯府,你什么都不是!一个丑八怪,还妄想勾引侯爷?我打死你!” 说着,翠玉伸手就要去撕苏月婵的面纱。苏月婵闪躲间,两人扭打在一起。 这时候,回廊上走来一个身影。 是时候了!苏月婵心想着,故意脚下一滑,往结冰的湖水倒去。 薄薄的冰面被砸了一个大坑,冰壳破碎,苏月婵跌入了池中。 一月的池水冰寒刺骨,苏月婵在水中挣扎,却因为衣裙沉重,越挣扎越往下沉。 翠玉站在池边,非但不施救,反而冷笑道:“活该!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恰在此时,楚怀瑾刚好走到湖边的回廊。 他远远地就听见了争吵声,看见那个试婚丫鬟被推入了水中。他本不想管这些下人的闲事,可仍然不由自主往湖水里看了一眼。 苏月婵在水中挣扎时,脸上的红痘印被湖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从冰水里抬起脸,露出了绝美的容颜。 第2章 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眉如青山,眸似秋水,唇若丹霞,肤如凝脂,媚骨天成。即使在水中狼狈不堪,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楚怀瑾愣在当场。这就是那个丑陋的试婚丫鬟? 眼看苏月婵就要沉入水底,楚怀瑾再顾不得其他,纵身跳入池中,将她抱起。 苏月婵被救上岸时,像小兽一样蜷缩在楚怀瑾的怀中瑟瑟发抖,半透明的衣裙贴在身上,更映衬得她的身段错落有致。 楚怀瑾抱着她,感受着怀中女子的娇弱,心中涌起一阵怜惜。 翠玉在旁边已经吓傻了,惊讶得吐出几个字:“你的脸……” 苏月婵自七岁生了大病后,脸上一直布满痘印,坑坑洼洼犹如蛤蟆。相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怎么她落个水,脸突然就好了? 楚怀瑾盯着翠玉的眼光似要杀人,厉声道:“是你推她下水的?” 翠玉吓得腿软,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这个贱婢自己摔下去的……” 楚怀瑾不想听她狡辩,冷声说:“扔到水里,没冻死不准上岸。” 翠玉一听,几乎晕厥过去。 楚怀瑾抱着苏月婵匆匆离去,苏月婵扭过头,对翠玉露出大仇得报的微笑。而翠玉惨叫着被家丁扔进了湖里。 楚怀瑾回到自己的院子,让府医赶来医治。 苏月婵悠悠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发现自己躺在楚怀瑾的床上,身上的湿衣已被换成干净的里衣。 “醒了?”楚怀瑾坐在床边,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苏月婵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别动,你受了寒,需要好好休息。” “侯爷……”苏月婵虚弱地开口:“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楚怀瑾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为什么要在脸上涂那些东西?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丑陋?” 苏月婵那一汪泪水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睑处,似有万千委屈。睫毛浓密而卷翘,像是两把精致的小扇子,轻轻一眨,泪水就落了下来。 “奴婢为了自保。” “自保?” 苏月婵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但楚怀瑾已经猜到了大半。这样一张妖媚祸国的脸,长在贵女身上就是倾国之色,长在卑贱的女子身上反而会加速死亡。 “只求侯爷不要告诉相府的人真相,奴婢才能活下去。” 楚怀瑾心疼地为她拭去泪珠:“相府竟然这样容不下你。你的身子给了我,以后就是我的人。” 楚怀瑾心想,他问相府讨要一个丫鬟,他们不会不给。他很开心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苏月婵秘密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楚怀瑾问道。 “奴婢……奴婢叫月婵。”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报了名字。 楚怀瑾心疼美人,又让她宿在了房中。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香,楚怀瑾只觉得幽香袭来,撩拨得他内心阵阵悸动。 苏月婵唇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 倘若一开始就让楚怀瑾见到自己的美貌,虽然会惊艳他一瞬,但不够刺激。楚怀瑾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她也不过是他眼里的沧海一粟。 只有先让自己在他心中留下丑陋的印象,再绝地反转,对比强烈才会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还能让他心生怜惜,后面的计划就顺理成章。 苏月婵的手指在熟睡的楚怀瑾脸上画了画:苏云霓,你想让我死,我便要抢了你的夫君,夺了你的人生,让你无路可走! 第二天清晨,楚怀瑾突然发起了高烧。 府医诊脉后,摇头叹息:“侯爷这风寒来势汹汹,需要好生调养,切不可再受寒。” 楚怀瑾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呢喃着胡话。 苏月婵守在床边,用帕子给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楚怀瑾睁开眼,看见苏月婵那张绝美的脸庞,以为自己在做梦:“你还在这里?” “奴婢哪里也不去,一直陪着侯爷。” 楚怀瑾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我好冷……” 苏月婵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侯爷的手这么烫,怎么还说冷?” 整整一夜,苏月婵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楚怀瑾。她给他喂药,为他擦身,寸步不离。 第二天,楚怀瑾的烧不但没退,反而更加严重。府医束手无策,只说要想法子给侯爷降温。 苏月婵看着半昏半醒的楚怀瑾,轻声对桃枝说:“你去守着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说完,苏月婵悄悄走出房门,来到院中的雪地里。 正值寒冬腊月,雪花纷飞。 苏月婵脱下外裳,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在雪地中躺了下来。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全身,她紧咬牙关,强忍着寒冷。 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很快就融化成水珠。 等到身体彻底冰凉,苏月婵才起身回到房中。 楚怀瑾仍在高烧,苏月婵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用自己冰冷的身体紧紧拥抱着他。 “侯爷,奴婢用身体给您降温。”苏月婵轻声说道,将自己冰凉的脸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楚怀瑾只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件在怀,让他舒坦了几分,他逐渐安静下来。 苏月婵就这样抱着他,任由他的体温慢慢传递到自己身上。 如此反复几次,楚怀瑾的烧终于开始退了。 等到楚怀瑾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睁开眼,看见苏月婵正坐在床边打盹,脸色像纸一样苍白,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几天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但他知晓苏月婵在照顾自己。 楚怀瑾心中一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婵儿。” 苏月婵被惊醒,欣喜的握住楚怀瑾的手道:“侯爷,您醒了!” “婵儿,你对我真好。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侯爷是世间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自当涌泉相报。” 楚怀瑾心疼坏了,他的婵儿以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两人正情意绵绵的相拥着,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银发老太太出现在门口,出门礼佛多日的老太君回府了。 “孙儿。”楚老太君走向楚怀瑾,心疼的打量着孙儿:“瘦了,又瘦了!” “祖母。”楚怀瑾自小父母双亡,祖母把他当宝贝眼珠似的养着,楚怀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变成了京城无人不知的纨绔。 苏月婵连忙跪在一旁。 老太君的目光落在苏月婵身上,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倒是个狐媚子。” 第3章 娘亲的仇 苏月婵低下头不敢说话。 楚怀瑾对祖母解释道:“祖母,这几天孙儿生病,多亏了婵儿伺候。孙儿决定成亲后,问相府将婵儿讨要了来……” “胡闹!”老太君杵了杵拐杖,厉声道:“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试婚丫鬟!相府千金马上就要嫁过来,你却和她府里的一个丫鬟搞到一起,成何体统?” “孙儿不过是纳一个通房丫头,有何不可?” “你糊涂!”老太君提高音量,气愤道:“你是冠军侯,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这些年你耽于美色,京城贵女哪个愿意嫁你?好不容易问皇帝求到指婚,相府千金出身名门,才情俱佳,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现在喜欢上她家一个丫鬟,就是打相府千金的脸。听祖母一句劝,一个玩物,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听见楚老太君这样侮辱自己,苏月婵攥紧了拳头。 她和苏云霓都是宰相之女,明明流着一样的血,身份待遇却是云泥之别。 苏云霓就是出身名门,而她却是一个玩物。她不服! 楚怀瑾想要反驳,楚老太君却不给他机会:“此事我已决定,现在就把这个丫鬟送回相府。” 苏月婵跪拜老太君和楚怀瑾,泪水涟涟道:“侯爷,奴婢此去恐再也看不到侯爷,望侯爷珍重!” 楚怀瑾咬牙道:“祖母,我求您了,让婵儿留下来吧。” 楚老太君摇头:“绝不可能。” 楚怀瑾想要阻拦,楚老太君却早有准备,让家丁拦住了他。 “怀瑾,你要为了一个丫鬟和祖母作对吗?”楚老太君威严地问道。 苏月婵被强行带走,楚怀瑾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马车上,苏月婵掀开车帘,回望冠军侯府。她的眼中没有绝望,反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楚老太君以为赶走她就能断了楚怀瑾的念想,却不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反而让楚怀瑾对她更加思念。 苏月婵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放着她特质的香。 当日就是靠这个香,让楚怀瑾高烧不止,府医都束手无策。 楚老太君将她赶走,只怕楚怀瑾这高烧,又要烧上几日了。 苏月婵回到相府,就被带到大夫人和苏云霓的面前。 大夫人是相府当家主母,仗着娘家身份地位高,在苏应宗未当上宰相前给过不少助力,因此在相府说一不二。她生得雍容华贵,一身锦衣玉服,眼神却透着刻薄。 而嫡姐苏云霓一袭湖蓝色罗裙,模样清秀,眉宇间带着几分骄矜。她的一双眸子生得和苏月婵神似,虽五官组合起来不如苏月婵惊艳,但一双动人的眸子为她平淡的五官增添了妩媚之色。 这便是苏月婵一生的仇敌。 在她7岁那年,大夫人用毒计陷害了苏月婵的娘亲薛姨娘。 大夫人一贯厌恶薛姨娘,这一天她突然带着家丁闯进薛姨娘的房间,从里面拽出来一个没有穿裤子的男人。 薛姨娘被关进狗笼子,身上只穿了件亵衣,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嘴里塞着布条,发出恐惧的呜咽声。人不像人,狗不像狗。 大夫人打死了男子,喊了相爷回家发落薛姨娘。 “爹爹,娘亲是被冤枉的啊!”7岁的苏月婵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苦苦求情。 而她那个位高权重的宰相爹爹,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苏月婵死死抓住他的裤脚:“娘亲头痛,喝了大夫人送来的汤药就早早歇下,是那贼子摸进房门。娘亲是被算计了!” “满口胡言!”苏云霓抬脚朝苏月婵心窝狠踹。 剧痛袭来,但她仍死死抓着父亲的裤脚:“爹爹,您查一查,一定能找出真相!” 大夫人指着男子尸首:“他都招了,说和薛姨娘通奸三年。相爷不相信我的话吗?” 苏月婵死死盯着大夫人:“大夫人不让我娘解释,是害怕真相吗?” 相爷怒喝:“把她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家丁急忙取出布条。 “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偷人?”相爷冷声问。 苏月婵扬起小脸等待回答。娘亲肯定会说出真相,爹爹定会主持公道。 只见薛姨娘泪如雨下,绝望地看了苏月婵一眼,小声道:“相爷,妾知道错了。” 苏月婵五雷轰顶。娘亲在说什么? “娘亲,你有什么冤屈好好说!”她叫喊。 “你闭嘴,薛姨娘都招了!”苏云霓骂道。 “贱人!”相爷目眦欲裂,对大夫人说:“家中丑事不可外扬,这贱人交给夫人沉塘吧。” 苏月婵拼命摇头:“不要,肯定是大夫人威胁我娘亲……” 大夫人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胡说!薛姨娘这样的品行,教不出好女儿。” 相爷用力踹开月婵的手:“成何体统!来人,把这孽障拖下去!”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拖住苏月婵的胳膊。 相爷拂袖而去。 苏月婵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娘亲!娘亲!” 薛姨娘隔着笼子望向她,拼命的摇头,眼中满是悲痛和绝望。 “行刑!”大夫人一声令下。 两个家丁抬起装着薛姨娘的笼子,朝后山的水塘走去。 “不!不要!”苏月婵疯了一般挣扎,却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 “带过去,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娘淹死。”大夫人残忍的说。 家丁把她一起带上了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娘亲被沉入水塘,看着水面上升起一串串泡泡,然后逐渐平息。 她双眼猩红,嘴唇咬出了鲜血,对着大夫人破口大骂:“你害死了我娘!你不得好死!” “掌嘴。” 家丁薅住苏月婵的头发,左右开弓猛扇她耳光。 门牙被打飞,耳膜“嗡嗡”作响。 她亲眼见证了娘亲的死亡。 可惜她才7岁,什么也做不到! 大夫人的声音将苏月婵的思绪拉回原位:“说吧,这几日在冠军侯府如何?” 苏月婵深吸一口气,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夫人,侯爷他——不行!” 第4章 侯爷他不行 苏云霓听见这话急了,连忙问:“他怎么不行?” 苏月婵期期艾艾道:“这侯爷一直流连风月场所,现在是金玉其表,内里早就被掏空了。他不举!而且还得了一身脏病。姐姐嫁过去,只怕……” 苏云霓脸都白了几分。 苏月婵继续道:“而且侯爷性情暴戾,翠玉在侯府得罪了侯爷,已经被侯爷扔湖里冻死了。” 大夫人气得手抖,竟失手打翻了茶盏:“楚怀瑾竟如此嚣张,连我派去的人也杀!” 苏月婵心想,统共派去侯府的就她和桃枝,还有翠玉三人,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只因翠玉听见侯爷羞辱大小姐,侯爷说咱们相府的女儿都是些酸腐书生教出来的,不懂风情,他最厌恶这种女子。他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至于娶一个木头美人回家当摆设。他说娶了大小姐后,马上会纳几个风月场所的姑娘,至少她们知冷知热,会哄人开心。翠玉为了维护大小姐,和侯爷起了争执,不想竟被他扔进冰冷的湖水中冻死了。” 大夫人一拍桌子道:“真是反了!就算冠军侯府地位尊贵,但侯爷也不可随意打杀相府的人!还如此羞辱我的女儿!” 但大夫人也非愚笨之人,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嬷嬷去冠军府打听打听。 殊不知嬷嬷才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冠军府说侯爷生病不接待,但她却瞧见一群青楼女子大张旗鼓的从后门进了侯府。 苏云霓泫然欲泣,拉着大夫人道:“这楚怀瑾真是欺人太甚!若不是陛下非要指婚,我怎么会嫁给这种声名狼藉之人!娘亲,我不要嫁,嫁给他,女儿的人生就毁了!” 苏云霓可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当年疼了三天三夜生下来的女儿,她怎么忍心看见女儿跳进火坑里。 当即就拉着苏云霓去了相爷的书房。 “胡闹!”苏应宗呵斥道:“陛下赐婚,岂是你们说不嫁就不嫁的。” 大夫人愁眉苦脸道:“可是那楚怀瑾欺人太甚,女儿嫁过去哪有好日子过?” 苏云霓哭着拉住苏应宗的胳膊:“爹爹,那楚怀瑾身染恶疾,性情暴戾,女儿是万万不能嫁给他的。” 可是任凭她们如何哭闹,苏应宗怎么都不松口。 他在朝堂办事,深知圣意不可违。为了这种事情违抗圣旨,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 “不必再说!”苏应宗厉声道:“婚期已定,不容更改。楚怀瑾再怎么不堪,你也要嫁过去。嫁过去后,你是侯府夫人,你生的儿子也会袭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云霓绝望地看着父亲,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苏月婵在一旁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第一步计划成功了。苏云霓对楚怀瑾产生了厌恶,这门亲事已经有了裂痕。 从这一日起,苏云霓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大夫人心疼女儿,也跟着劝相爷改变主意,弄得相府鸡犬不宁。 苏云霓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苏月婵身上,动不动就让人拖她出去打板子。 苏月婵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只能咬牙忍着。 而此时的冠军侯府,楚怀瑾果然又开始发起高烧。没有苏月婵特制的解药,这高烧愈发严重,一日比一日厉害。 楚老太君请遍了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眼看着孙儿日渐消瘦,她心急如焚。 一个月后,楚怀瑾的病才勉强好转。他瘦得脱了形,眼中满是对苏月婵的思念。 恰逢春暖花开,京城举办一年一度的马球赛。这是贵族子弟展示才华的盛会,各府千金也会受邀观赏。 苏云霓也收到邀请,她本不打算去,但大夫人觉得她需要出去散散心,转移下注意力也好,就安排苏月婵陪着苏云霓去。 倒不是因为看重苏月婵,而是把苏月婵当马凳,苏云霓要踩着她下马车。 当日,马球场上彩旗飞扬,热闹非凡。京城的贵族子弟和千金小姐们都盛装出席。 楚怀瑾也来了。他刚刚病愈,面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凤眼依然迷人。 今日,他身穿一袭深蓝色骑装,腰间束着玉带。虽然身形略显清瘦,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贵公子的风流倜傥。 首先进行的是男子组比赛。楚怀瑾作为历届冠军,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侯爷这次能拿第一吗?听说他病了一个月。” “就算刚刚病愈,以侯爷的马球技艺,谁能是他的对手?” 楚怀瑾骑上他的那匹黑色骏马,瞬间精神抖擞。马球场上的他与平日里的纨绔模样判若两人,眉宇间透着凌厉的英气。 比赛开始,楚怀瑾策马飞奔,手中球杖挥舞如风。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次击球都准确有力,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好!”观众席上爆发出阵阵喝彩。 楚怀瑾纵马疾驰,长发在风中飞扬,泪痣在凤眼旁悬着,那张妖艳的脸上表情专注无比。 他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将其他参赛的公子哥远远甩在身后。 苏月婵站在人群中,不停地望向赛场上的楚怀瑾。看见他英姿飒爽的模样,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这个男人确实有着让女子倾心的魅力,若非他自己作死,搞臭了自己的名声,京城多得是高门贵女上赶着嫁给他。 最后一球,楚怀瑾高举球杖,用力一击,球划了个完美弧度飞入球门。 “进了!”全场沸腾。 楚怀瑾获得男子组第一名,众人纷纷上前祝贺。他春风得意,接受着众人的赞美,凤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侯爷威武!” “不愧是冠军侯!” 楚怀瑾在马上朝众人拱手致意。 苏月婵早就知道,楚怀瑾除了喜欢流连风月场,最喜爱的运动就是打马球。 当年老侯爷在马背上帮先帝打出了江山,对子嗣的马术要求极为严苛。 楚怀瑾的马术了得,一手马球更是无人能及。 每年的马球比赛,他从不缺席。所以在这里一定可以再次遇见他。 苏云霓看见楚怀瑾刚才的英姿,心中五味杂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有着过人的才华和魅力。但一想到他对自己的轻视和嘲讽,她又恨得牙痒痒了。 她漫不经心嘲讽道:“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声音不大,但刚好被经过的楚怀瑾听见了。他嗤笑一声,打马远去。 接下来是女子组比赛。 “云霓小姐要参加女子组比赛吗?”有千金问道。 苏云霓还未答话,苏月婵在旁边高声道:“咱们大小姐可是冠军侯的未婚妻,冠军侯得了男子组冠军,大小姐自然是不差的,高低得拿个女子组冠军。” 苏云霓狠狠瞪了苏月婵一眼。 第5章 马场出风头 千金小姐们纷纷赞同:“正好一睹相府千金的风采!” 贵公子们听见风声,也议论道:“相府千金要上场了,咱们看看未来的冠军侯夫人有何本事。” 楚怀瑾闻言,脸上挂着嘲讽的表情。刚才苏云霓还嘲笑自己是一介武夫呢,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未婚妻的本领。 苏云霓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她骑上马背,却明显紧张起来。她平日里虽然学过骑术,但从未在这样盛大的场合打过比赛,更何况父亲瞧不起武夫,更多的是教儿女习文断字,她的骑术并不好。 比赛开始,苏云霓勉强控制着马匹,手中的球杖却挥得歪歪扭扭。她想要击球,却连续几次都打空了。 “这……相府千金的骑术……” “有些勉强啊。” “跟刚才侯爷的表现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围观的贵族们窃窃私语,不少人都在暗自比较。 楚怀瑾更是毫不掩饰地嘲讽道:“这就是相府教出来的千金?连马都坐不稳,还敢上场比赛。真是笑死人了。” 苏云霓羞愧难当,越发慌乱,一个急转弯时没有控制好重心,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啊!”她惨叫一声,脚踝扭伤,疼得眼泪直流。 场上一片哗然。 “相府千金摔下来了!” “这也太难看了。” 苏月婵赶紧过来搀扶她,她怒火中烧,反手打了她一巴掌:“都怪你多嘴!” 苏月婵委屈的低下头。 这一幕恰好被楚怀瑾看见了。他知道婵儿在相府过得不好,但没想到苏云霓竟如此跋扈,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她拳脚相加。 他大动肝火,对苏云霓更加厌恶。 由于苏云霓无法继续比赛,需要有人替补。苏云霓看着苏月婵,计上心来。 刚才苏月婵让她当众出丑,她也要让苏月婵丑态毕露。 “你替我上场!”她指着苏月婵道。 苏月婵惊讶的连连摆手:“姐姐,你知道我根本不会骑马!” 苏云霓心想: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要让你出丑! “今天你必须上!不然回去有你好受的。”苏云霓将球杖塞到她的手里。 旁边的千金说道:“苏小姐,这个比赛都是高门贵族子弟参加的,何时丫鬟也能参加了?” 苏云霓连忙解释道:“谁说她是丫鬟?这是我的庶妹苏月婵,只是不常露面。请问相府的女儿有没有资格参加呢?” 其他人连忙说道:“自然是可以。” 轻纱之下,苏月婵无声地笑了,她要的就是苏云霓这句话。 楚怀瑾听见有人提到苏月婵,立刻看了过去。 他大吃一惊,原来婵儿竟然是相府的二小姐。 此刻苏月婵已经换上骑装,翻身上马。 原本“怯懦”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飒爽英姿。她策马奔腾,手中球杖挥舞如风,动作潇洒利落,仿佛人马合一。每一次击球都精准无误,犹如神来之笔。 与苏云霓刚才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苏月婵的表现简直惊艳全场。 “天哪!相府二小姐的技艺真的太厉害了!” “比刚才的相府大小姐强太多了!” “简直是天壤之别!” 所有人都看呆了。这哪里是什么胆怯的丫鬟?分明是个马球高手! 苏云霓发现自己上当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气急败坏的跳脚:“苏月婵,你竟敢骗我!” 她觉得奇怪,苏月婵是在哪里学的马球,水平竟如此之高? 她不知道,苏月婵为了迎合楚怀瑾的爱好,苦练了一年马术。苏月婵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学习,只能在大夫人和苏云霓折磨完她之后,踩着月色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她本身就极为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算没有正经老师教授马术,但在马球赛上看得多了,她也能记住要领。 楚怀瑾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苏月婵,眼中满是爱慕和惊艳。 她哪是什么试婚丫鬟,明明是天降的仙女。她的相貌、身段、性情、本领,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精准的踩在他的喜好点上,令他的心悸动不已。 苏云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本想让苏月婵出丑,没想到反而让她出尽了风头,更显得自己无能。 马球赛结束,苏月婵获得了第一名。众人纷纷上前恭贺,都在打听这是何人。 苏云霓嫉妒得发狂,她强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冲到苏月婵面前。 “妹妹,恭喜你。”她假惺惺的笑着,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失去平衡,一把抓住了苏月婵的面纱,狠狠将它拽了下来。 苏月婵那张布满红痘印的脸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见她的真容,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 “天哪,这么丑!” “刚才还以为是个美人呢。原来是个丑八怪!” “怪不得要蒙面!” “难怪没听过相府二小姐,原来是个癞蛤蟆,当然要藏起来。” 人群瞬间退避三舍,刚才的赞美声变成了嫌弃和嘲笑。 苏月婵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轻纱依然被苏云霓攥在手里,苏云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妹妹,姐姐没站稳。” 楚怀瑾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知道苏云霓那个毒妇是故意让婵儿当众出丑。 那张被众人嫌弃的脸,在他眼中却是世间最美的容颜。他知道轻纱下隐藏绝世美貌,知道她的委屈和无奈。 她一定活得特别辛苦,不然谁会从7岁开始就糟蹋自己的脸。 楚怀瑾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苏云霓以为他是来给自己打招呼,连忙理了理云鬓。 苏云霓正要开口,只见楚怀瑾错过她,径直走到苏月婵面前。他扯下披风,罩在苏月婵的头上,将她打横抱起。 旁边的纨绔吹了个口哨:“哟,侯爷真的怜香惜玉啊!” 苏云霓一瞬间脸变得苍白,楚怀瑾当着她这个未婚妻的面抱其他女子,就是直接打她的脸。 她颤声道:“侯爷,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的脚也好痛啊!” 楚怀瑾飞过去一个刀眼:“苏大小姐欺负起人来,倒是利落的很。二小姐,我就带走了。” 第6章 气死老太君 他抱着苏月婵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留给苏云霓一脸的灰。 旁边的公子贵女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苏云霓的脸面被丢尽了。 她哭着回家,一头栽进大夫人的怀里,将马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夫人。 大夫人银牙欲碎,骂道:“果然和她娘一样的狐媚,连我女儿的男人都敢抢。” “那她说冠军侯有隐疾,其实是骗咱们的?”苏云霓终于聪明了一回。 “她既然那样不安分,我有的是手段整治她。” “可是冠军侯把她带走了。” 大夫人说:“她总会回来的,到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楚怀瑾在马背上,轻轻的咬着苏月婵的耳朵。 “婵儿,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苏月婵假装娇羞,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发丝飞扬,扫在楚怀瑾的脸上,他不光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一到侯府,他就迫不及待的将人带回了厢房。 他替她轻轻揭开面纱,看见那张被她作践的脸,粗粝的手指摩擦着痘印,颜料染在了他的指头上。 两人四目相对,苏月婵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中似有万千情愫在翻涌,楚怀瑾喉结滚动,眼尾的泪痣鲜艳欲滴,一时间情难自抑。 “来人,备水。” 很快,下人盛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楚怀瑾亲自沾湿了帕子,仔细的擦拭苏月婵的脸。 他仿佛擦拭一件精细的瓷器,看着染尘的瓷器一点点在他手里展现出原本惊艳的模样。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擦着擦着,他情不自禁的吻上了苏月婵的唇。 她的唇线极为好看,莹润饱满,还带着一股幽香。 苏月婵的手环上他的脖子,他心知婵儿也是爱慕他的。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楚怀瑾只觉得下腹升起一团火,撩得他浑身燥热。试婚那晚的情景再度浮现在他脑海里,那晚如此美妙,他们是如此的契合。 他的手不知不觉探入苏月婵的衣衫内。 “不要。”苏月婵突然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他心中一沉:“你不愿意?” 苏月婵仰起小脸,面上有悲戚之色:“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她撸开袖子,上面有纵横交错的伤痕:“姐姐安排我来试婚,可等我试婚回去,说了许多侯爷的好话,姐姐却突然翻脸,日日对我鞭打折磨,还说我故意勾引侯爷。侯爷是姐姐的夫君,你们的婚期在即,而我终究是要回相府的,我不敢再和侯爷有牵连,求侯爷赎罪!” 说完,她跪在地上给楚怀瑾磕头。 楚怀瑾简直气炸了,外界都传她苏云霓温柔贤良,德才兼备,他才去求皇帝赐婚的,可没想到这个苏云霓竟是个善妒的恶毒妇人,他凭什么娶她! 楚怀瑾把苏月婵揉到怀中:“婵儿,你放心,我这就去问相爷求娶你。” 苏月婵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嘴:“侯爷,你们的婚姻是御赐的,这种话万万不可再说。婵儿能和侯爷有一夜情缘,已经很满足,我会带着这份回忆,过完下半辈子。” 一顿肺腑之言令楚怀瑾的心揪着疼。 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侯爷,凭什么在自己的婚事上,他不能做主?他偏要。 老太君气愤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给我开门!” 小厮打开了房门,老太君杵着拐杖走进来,看见楚怀瑾怀里的苏月婵,气得手抖。 “孽障!” 侯爷在马场当着未婚妻的面,抱走了她的妹妹,还当街狎昵,现在京城里已经传遍了流言。 “你的婚期在即,你却当街带走其他女子,打了未婚妻的脸,也是打了相府的脸,皇帝的脸!为了咱们侯府的名声,你还不把这个狐媚子扔出去,给我去相府道歉!” 楚怀瑾偏是个脾气倔的,这一身脾气也是老太君给惯出来的。 “我要退婚!那样的恶毒女子,我是万万不会娶的。” 老太君气极了,一杖打了过去。苏月婵眼疾手快的挡在了楚怀瑾身前,被一杖打到背上,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楚怀瑾大惊失色,抱着她疾呼道:“来人,快叫府医!” 老太君当场愣住了,这狐媚子怎么这样不经打,她落在自己孙子身上的拐杖,怎么会打到人吐血? 姜毕竟是老的辣,老太君拐杖猛敲地面:“怀瑾,她是装的!” 楚怀瑾心急如焚的对着老太君大喊道:“祖母,您把她打到吐血,还说她装的!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蛮横无理!” 这楚怀瑾可是老太君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虽然他从小跋扈,但对自己的祖母可是毕恭毕敬,从来不曾恶语相向。 今日他竟然为了一个丫鬟顶撞自己,老太君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了过去。 一时间房里乱成一锅粥,丫鬟小厮挤满了房间,府医看完这个又看那个。 就连楚怀瑾,一时也不顾上苏月婵的伤势,扶着祖母的上半身掐她人中,满眼的焦急。 躺在榻上的苏月婵偷偷翻了个白眼,吐出了口里残余的鸭血。方才在老太君进来时,她将袖子里的一小节灌满鸭血的羊肠塞入口中,故意激怒老太君,让拐杖落在自己身上,再咬破口里的羊肠,假意吐血。 但老姜毕竟是老姜,老太君也会装晕。这一晕,确实替她自己扳回来一局。 苏月婵翻了个身,心中算计:在楚怀瑾身上下的饵料已经足够多了,就差最后一剂猛药,鱼就能上钩了。 楚怀瑾是个孝顺孩子,老太君病了,他衣不解带的侍疾。 老太君吩咐下人,将苏月婵带回相府,别让楚怀瑾知道,并带给相府大夫人一封亲笔信。 老太君的那封信只有寥寥几句:“此女狐媚惑主,险些坏了侯府和相府名声。望严加管教,勿使再犯。” 大夫人看完信,脸色阴沉如水。她将信纸攥得皱巴巴的,恨声道:“好个苏月婵,不愧是薛姨娘的女儿,脸都烂了还能勾搭男人!” 苏月婵被两个婆子押着跪在正堂中央,垂首不语。 “来人,给我狠狠打!”大夫人怒喝一声。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举起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朝苏月婵身上抽去。 “啪!啪!啪!” 鞭子在空中呼啸,每一下都带着破风声。苏月婵紧咬牙关,身体在鞭打下颤抖,却始终没有求饶。 第7章 嫁给屠夫 “让你勾引男人!让你不知廉耻!”大夫人一边骂一边让人继续打。 苏云霓坐在一旁嗑瓜子,眼中满是快意。在马场受的气,总算能找回来一些了。 “娘,想想薛姨娘,让您受了多少气!现在她的女儿也是这样不安生,你看她的眼神,分明是不服气!”苏云霓阴阳怪气地说道。 大夫人冷哼一声:“不服气?我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鞭打持续了半个时辰,苏月婵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背上血痕累累。 “来人。”大夫人挥手说:“把她关到柴房去,三天后让王屠夫来领走。” 苏月婵被拖到后院的破旧柴房,扔在潮湿的稻草上。她蜷缩在角落,默默舔舐着伤口。这笔账,连同以前的无数笔账,她要一件件的讨回来。 然后让这一家人坠入地狱。 三天后,一辆马车停在了相府的后门。 王屠夫跳下马车,给了小厮一串铜板。小厮绑着苏月婵,强行把她塞进了马车里。 王屠夫驾着马车,一路飞快的来到了城南的家里。 这个王屠夫是个凶残的汉子,专门杀猪宰羊,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腥。传闻他的两个妻子都被他活活打死了。 他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淫邪的光。 一到家,他就迫不及待的将苏月婵推倒在床上。 房间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酒臭味。 “相府的二小姐,今晚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他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苏月婵的手腕还被粗绳紧紧绑着,她故作娇羞扭捏道:“夫君,我的手脚还绑着呢,怎么伺候你啊?” 王屠夫一拍脑袋:“你这小娘子倒是识时务!也对,松了绑才能脱衣裳嘛!” 绳索终于松开,苏月婵悄悄活动着发麻的手腕,同时眼角余光扫视着房间。破旧的木桌上放着他用来宰猪的刀具,木门虚掩着,他并未锁门。 苏月婵假装羞涩,低声道:“夫君,妾身想先沐浴更衣,可好?” 赵屠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哪来那么多规矩,老子我跟前两任老婆行房也从来没洗过澡!” 他粗暴地将苏月婵推倒在床上:“今天就让我尝尝看,相府家的小姐和其他娘们儿有什么不同!” 他撕扯着她的衣衫,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伏在她的身上动作,她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藏在身下的匕首。 苏月婵强忍着恶心,眼中蓄满了泪水:“求求你,轻一点……” “哭啊!再哭响点!”王屠夫见她流泪更加兴奋:“老子最爱听女人的哭声!” 就在他得意忘形,放松警惕的那一刻,苏月婵眼中的恐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她握紧匕首,趁他俯身的瞬间,猛地从下方刺向他的脖颈! “噗”刀刃精准地刺入要害,王屠夫的眼睛瞬间瞪大。 但他毕竟身强力壮,即使受到致命伤也没有立刻死去。他怒吼着想要反击,苏月婵立刻抽出匕首,朝着他的心脏部位连刺数刀。 每一刀都快、准、狠,这是她在后山密林中无数个夜晚练习的成果。 鲜血喷溅,染红了她的脸颊和衣衫。 王屠夫张着嘴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苏月婵推开他沉重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宣泄。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后悔。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同情弱者,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轰”木门被人一脚踢开,楚怀瑾拿着长剑出现在门口。 他看着一室狼藉,王屠夫血流如注躺在床上,而苏月婵犹如受惊的小兔,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看见楚怀瑾,苏月婵哭出了声音:“侯爷救命!” 楚怀瑾的心在滴血,他扔下长剑,用力的抱住了苏月婵:“没事了,我来了,一切都没事了。” 下巴搁在楚怀瑾的肩膀上,苏月婵一边哭,一边勾起了唇角。 被关在柴房时,她派桃枝去侯府通风报信,还好刚刚卡在点上。 楚怀瑾被老太君拖住了几日,丫鬟瞒报,他一直以为苏月婵还在自己的院子里。 没想到苏月婵被老太君押回了相府,转头还被相府主母卖给了屠夫。若他来得晚了点,不知道苏月婵会遭受怎样的折磨呢! 楚怀瑾目眦欲裂,厉声道:“相府欺人太甚!” 苏月婵在楚怀瑾怀中垂泪:“我也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他不阻止大夫人?” 一句话令楚怀瑾茅塞顿开,她苏云霓是相府千金,苏月婵不一样是相府千金吗? 皇帝只是给他和相府千金指婚,又没说是哪一个? 他抱起苏月婵,大步流星的走出去,走到门口吩咐小厮处理掉尸体。 “处理干净点,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他冷声道。 他将苏月婵带进自己的马车,驱车离开。 小厮将王屠夫的尸体扔进猪圈,饿极了的猪一拥而上。 处理完地上的血迹,小厮关门离开。不过是少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王屠夫,这世上不会有人追问他去了哪里。 楚怀瑾没有回侯府,而是将马车开到了相府门口。 相爷苏应宗刚下朝,正好撞见了楚怀瑾。 “相爷。”楚怀瑾跳下马车,对苏应宗拱拱手。 苏应宗见是未来姑爷来了,喜笑颜开道:“侯爷,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 楚怀瑾神色肃然,朗声道:“相爷,本侯今日前来,是想向您求娶相府二小姐苏月婵。” 苏应宗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道:“侯爷说什么?求娶二小姐?侯爷莫不是搞错了,您要娶的是相府大小姐苏云霓。” “月婵才情俱佳,品性温良,才是我心中的理想妻子。” 苏应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仔细打量着楚怀瑾,想看看这位冠军侯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侯爷,您是不是被什么人蒙蔽了?”苏应宗压低声音道:“小女月婵容貌有缺,自幼脸上便有痘疮,实在是有碍观瞻。而且她身份卑微,其母不过是个姨娘。” 楚怀瑾不耐烦的打断:“相爷是在质疑本侯挑选夫人的眼光?” 第8章 侯爷非要娶她 “这……”苏应宗被噎住了。苏月婵确实是他的女儿,论血脉也算相府千金,只是,这个贱种怎能抢了云霓的姻缘? 这时,相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夫人和苏云霓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相爷,发生什么事了?”大夫人气喘吁吁地问道。 苏应宗道:“侯爷说要娶月婵。” “什么?!”大夫人和苏云霓的脸刷的一下变了色。 苏应宗道:“侯爷进一步说话。” 楚怀瑾拒绝了:“不必了,今日我就是要让世人知道,我冠军侯楚怀瑾的正牌夫人,只能是相府二小姐苏月婵。” 围观的路人在旁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苏云霓不想嫁给冠军侯是一回事,但被苏月婵抢了自己的夫君,还被冠军侯登门当面羞辱,又是另一回事。 被冠军侯当众拒婚,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扶住大夫人的手臂,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大夫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云霓是您的未婚妻,皇帝亲自赐婚,您怎么能抗旨不尊?” 这时候,苏月婵从马车窗户探出头,悠悠的叫了一声:“父亲,母亲。” 刚才在路上,楚怀瑾已经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一并擦掉了她的红痘印。 她就是要在这个时候露出脸来,给大家一个“惊喜”。 苏云霓盯着她的脸,脸色煞白:“你,你的脸……” 大夫人像是见到鬼一样,苏月婵白净无暇的脸上有着薛姨娘的影子,但比薛姨娘更美丽。 就连苏应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看见死去的薛姨娘活了过来。 路人们交头接耳道:“以前只知道相府有大小姐,并不知道原来还有个二小姐。” “这二小姐真是天人之姿,大小姐一下就被比下去了,冠军侯爷喜欢更美的有什么问题?” “正常男人都选二小姐。” “这陛下赐婚只说了是相府千金,冠军侯要求娶二小姐,并不算抗旨。” “这相府难道还想强买强卖不成?侯爷不要大小姐,相府的人还想强塞?” “难道这大小姐是卖不出去的货色?” 众人的话传到相府的人耳朵里,他们的脸色相当难看。 苏云霓带着哭腔道:“娘,这个贱人居然一直扮丑骗我们!” 大夫人快气晕了,指着马车上的苏月婵骂道:“你这个心思歹毒的东西。来人,把她给我拖下来!今天我就要家法伺候!” 相府的家丁要去马车上拽苏月婵,楚怀瑾长臂一拦,怒喝道:“看你们谁敢动本侯的人!” 家丁们不敢动手。 苏月婵抽抽搭搭道:“父亲,母亲,侯爷派人将我的脸治好了,难道你们希望我一直丑下去吗?” 路人纷纷说道:“天下哪有父母希望自己孩子一直是个丑八怪的?” “这孩子变好看了还不高兴!怎么当父母的?” “我看这相爷也不像是眼盲心瞎之人啊。” 苏应宗为了面子,赶紧说道:“侯爷宅心仁厚,谢谢侯爷为小女医治痘疮,改日我自当登门道谢。” 苏云霓此时已经稳住了心神,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对楚怀瑾道:“侯爷您不要被庶妹的外表迷惑。您有所不知,庶妹曾经被土匪掳去,被玩了两个月,她的身子不知道伺候了多少男人,早就不干净了。我娘嫌她晦气,已经将她许配给了城南王屠夫。” 若非楚怀瑾亲眼所见,也许真会着了她的道。苏云霓这把白的说成黑的,颠倒是非的能力,还真是一绝。 楚怀瑾更加确定,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子,绝对不是自己的良配。 他本就放荡不羁,对男女之事更是没有忌讳,当场就说:“哦?可是婵儿跟我之时,可是清白之身。苏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竟光天化日之下将男女之事挂在嘴边,实在粗鄙。” 苏云霓被他一顿抢白,脸涨得通红。 见楚怀瑾态度坚决,苏云霓彻底绝望了。她指着苏月婵,声音尖锐道:“好!好得很!你们两个贱人,我记住了!” 说完,她捂着脸哭着跑了。 大夫人也气得浑身发抖:“相爷,这门婚事我们不同意!绝不同意!” 苏应宗早就听说过这个冠军侯玩世不恭,发起疯来谁的面子都不卖。如今在相府门口闹得越久,传出去的名声就越差。 苏应宗板起脸道:“侯爷请回吧,老夫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楚怀瑾冷冷道:“相爷,皇帝的圣旨是让我娶相府千金。如果相府不同意二小姐嫁给我,那就是抗旨不遵。相爷身为朝廷重臣,应该明白抗旨的后果。”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苏应宗心上。 他确实不敢抗旨,更不会拿自己的前程作赌。 苏应宗犹豫道:“容我考虑几日。” “三日。”楚怀瑾不容商量道:“三日后,我来相府提亲。相爷最好想清楚,是要抗旨,还是要成全这桩美事。” 大夫人忙喊道:“侯爷不可带走苏月婵,她毕竟是我们侯府的人。今日苏月婵必须留下。” 楚怀瑾怎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理都没理她,跳上马车,马车夫长鞭一挥,扬长而去,留给相府一家人一脸的灰。 路人纷纷散去,走到街口的巷子里,一个青楼女子走出来,给刚才的路人散了十来颗碎银子。 “把话传出去,相府想强塞大小姐,但侯爷要娶的是二小姐,大小姐是个没人要的弃妇。” 路人们点点头,往闹市里散播刚才的故事去了。 青楼女子看着冠军侯马车离去的方向,心中默念:小姐,这次您一定要成功嫁入侯府,然后替您的母亲报仇。 在马车上,苏月婵扑在楚怀瑾的怀中痛哭:“侯爷莫要为了奴家和相府交恶,奴家不值得您对我这么好!”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楚怀瑾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捧着苏月婵的脸,拭去她的眼泪:“本侯说你值得,你就值得。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世人皆笑他是纨绔子弟,却不知他最恨持强凌弱。 他父母过世的早,家中人丁凋零,只有他一根独苗。年幼时,他受过不少贵族子弟的欺负,大家嘲笑他天煞孤星,克死父母,他年岁尚小,根本无力对抗那些贵族子弟。 这件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苏月婵明明也是相府的女儿,却与嫡女的待遇天差地别。她的母亲被大夫人杀了,她从小被欺凌,只能自毁容貌保命,可她在逆境中坚韧不屈,从来不自怨自艾,这样的品质怎能让楚怀瑾不怜惜? 第一次试婚,他只是想纳她为通房,经过几次波折,他已经坚定的要娶她为正妻,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两人刚回到侯府,楚老太君已经等在前厅,她正襟危坐,神色肃穆,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毕现。 她杵了杵拐杖,怒喝一声:“跪下!” 第9章 算计老太君 “你到相府胡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你竟敢抗旨违背皇帝的赐婚?” 楚怀瑾扶着苏月婵走进厅堂,不卑不亢道:“祖母,孙儿并未抗旨。圣旨明明白白写着娶相府千金,月婵也是相府千金,有何不可?” “强词夺理!”楚老太君气得手抖:“皇帝赐婚,天下皆知是相府大小姐苏云霓!你却偏要娶这个低贱的庶女,是存心要让我们侯府颜面扫地吗?” 苏月婵垂首站在楚怀瑾身后,身子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楚怀瑾见状,立刻护在她身前:“祖母,请您慎言。月婵是我选定的妻子,我不允许任何人羞辱她。” 楚老太君虽然年纪大了,但眼光毒辣。她一眼就看出,这个苏月婵绝非善类。 那双眼睛看似清纯无辜,实则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机。她站在那里楚楚可怜的模样,分明就是在故意博取同情。 “你看看你!”楚老太君指着楚怀瑾,恨铁不成钢道:“这个狐媚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维护她!王屠夫是怎么没的?你可知道?她可是杀了人!” 苏月婵心想:看来楚老太在楚怀瑾身边安插了人,消息知道的还挺快。 她扑通一个下跪,泫然欲泣:“老太君,那王屠夫要毁我清白,我不得不拼命自保。我心中念着侯爷,对那屠夫的暴行是宁死不从。” 楚怀瑾心痛坏了,把苏月婵扶起来说道:“婵儿是为了我拼死反抗的,我没有护好她,是我的错。我又怎么会怪她?” 楚老太君快被这个孙子气死了:“你被这个女的蒙骗得眼盲心瞎!只要我在一日,我决不允许你娶她过门!” 苏月婵拉住楚怀瑾的衣袖,卑微垂泪道:“侯爷,不要为了奴家顶撞老太君,破坏你们祖孙的感情。婵儿是个卑微的庶女,入不得老太君的眼,老太君容不下我,我走便是……” 说罢抬起脚要走,楚怀瑾赶紧去拉,苏月婵突然身子一软,晕倒在他怀里。 “府医,府医!”楚怀瑾打横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苏月婵的头搭在楚怀瑾的肩膀上,睫毛微微扇了几下。 楚老太君气极了,拦住他的去路:“怀瑾,你看清楚!她这是在演戏给你看!” “祖母!”楚怀瑾打断她的话:“我尊您敬您,可您何时起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婵儿是个可怜人,祖母不但不同情,反而几次驱赶她出府。这次不是我发现及时,她就要被人杀了!如果您执意要害她,就别怪孙儿不孝了!” 楚老太君捂住心口,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故技重施:“孙儿,孙儿,祖母的心口疼。” 没想到楚怀瑾只是淡淡说道:“孙儿不是大夫,不懂医术,祖母还是找府医的好。” 他还没提上次祖母装病,骗了他好几日的事情。 见楚怀瑾走远,老太君身边的嬷嬷道:“侯爷这是被狐媚子暂时迷住了眼睛,侯爷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老太君不易在此时跟他作对。” 楚老太君看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烁着冷光。她在深宅大院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 一个小小的苏月婵,还想在她面前兴风作浪? 真是太天真了! “准备笔墨,我要给相府主母写一封信。” 楚怀瑾将苏月婵抱回房中,府医匆匆赶来,仔细把脉后道:“侯爷,苏二小姐这是受了鞭伤,又受了刺激,身子虚弱,这才一时晕厥。多休息,少操心,我配上一副药,调养一个月便无大碍。” 楚怀瑾这才松了口气,握着苏月婵的手不肯放开。 看着她身上的鞭痕,他心如刀绞。试婚的当晚,她一痕雪脯,肤如凝脂,现在身体只剩下交错的鞭伤。 等府医离去,苏月婵悠悠转醒。她刚一睁眼,就见楚怀瑾眼中满含担忧。 “侯爷……”她虚弱地开口:“奴家给您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楚怀瑾心疼地为她掖好被角:“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苏月婵眼中蓄满泪水:“侯爷,老太君说得对,奴家确实配不上您。不如您还是娶苏大小姐吧,那样老太君也会高兴,您也不用为难。” “胡说!”楚怀瑾急切道:“我的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就算全天下都反对,我也要娶你!” 鱼已经咬钩了!只待收网。 苏月婵心想着,嘴上却说:“可是老太君那么反对,奴家以后在侯府如何立足?” 楚怀瑾沉吟片刻:“等三日后相府同意了婚事,祖母也就没话说了。” 苏月婵点点头,乖巧道:“全听侯爷安排。” 与此同时,相府正堂内,气氛凝重得可怕。 苏云霓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怨毒之色。一日之间,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她苏云霓的流言。 说她打压自己的庶妹,说她死乞白赖要嫁给冠军侯,冠军侯偏偏不要她,当众拒婚。 如今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名声已毁,想要再配一门好亲事怕是难上加难。 她更不服的是,凭什么苏月婵可以嫁得比她好。冠军侯是世袭的爵位,苏月婵的儿子以后就是世子。 想到以后苏月婵成了侯府夫人,儿子成为世子,处处压她一头,她快要疯了! 大夫人在屋中来回踱步:“这个贱种!真是小看了她!我还以为她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废物,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她又想起相爷独宠薛姨娘的那些日子,她受到的屈辱和委屈,竟又落到了自己女儿头上。 苏月婵竟然从七岁开始扮丑,这样深沉的心思,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苏云霓声音沙哑,戚戚然道:“爹,楚怀瑾当众羞辱我,拒绝娶我,以后谁还敢要我?” “老爷,你一定不能答应这门亲事。你要告到皇帝跟前去,告他冠军侯欺辱我女儿!” 苏应宗怎么可能为了此事闹到皇帝跟前? 苏应宗看见二女儿的脸,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薛小满的时候,第一眼便被她牵住了心神。他能理解冠军侯为什么喜爱苏月婵,那张脸实在太美了。 比起大女儿的婚姻,他更加在意自己的仕途。他本来打算大女儿嫁给冠军侯,稳固自己的地位,现在二女儿嫁过去,似乎也是一样的。 第10章 同意婚事 只是这些年他从未给过苏月婵好脸色,权当她死了,任由大夫人和儿女们欺负她,苏月婵不一定会为他所用。还是顺势同意这门婚事,和苏月婵修复一下父女关系,日后让她成为自己的助力。 他心中权衡片刻,转身对大女儿道:“云霓,你本就不愿意嫁给冠军侯,如今岂不是正好顺水推舟?” 苏云霓快哭了:“爹,那怎么能一样?女儿名声被毁,婚事被抢,这笔账怎么算?” “御赐的婚姻不可儿戏,既然冠军侯不愿娶你,咱们也不可强求。云霓,爹爹自会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苏云霓脸色惨白,大叫一声:“爹!” 苏应宗被吵得心烦,挥挥手道:“我还有公事要处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他抬脚离开正堂,去了书房。 “娘,你看看爹,心里还是帮着那个贱种。” 大夫人心中冷笑一声。 就算她当年陷害了薛姨娘,让她背上私通的罪名,苏应宗还是对她余情未了。现在看见苏月婵的脸,他就心软了。 当初她就不该留下苏月婵的命。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她想当侯府夫人,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 苏云霓迟疑道:“娘,你是说?要她的命?” 大夫人点点头,拿出了楚老太君给她的信。 楚老太君信中写着,暂且让相爷答应婚事,成婚前让苏月婵回到相府,拿捏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大夫人烧掉了信,胸有成竹的想,有了她和楚老太君合作,她倒要看看,光凭楚怀瑾一人,能护苏月婵到几时? 三日后,正如楚怀瑾所料,苏应宗果然同意了这门婚事。 相府派人送来了准信,表示愿意将二小姐许配给冠军侯,两个月后择吉日大婚。 楚怀瑾大喜过望,连忙去找楚老太君商议婚事。 “祖母,你一向疼惜孙儿,孙儿非月婵不娶。相爷已经同意了,您还要反对吗?” 楚老太君坐在正堂,听完楚怀瑾的话后,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反对,而是平平淡淡道:“祖母老了,你的事情你自己把握。这是陛下赐婚,既然相府都同意了,我这个老婆子还能说什么?” 楚怀瑾不敢置信:“祖母,您真的不厌恶婵儿了?” “厌恶又有什么用?”楚老太君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既然铁了心要娶她,我再阻拦也是徒然。只要你们夫妻和睦,多给我生几个孙子,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楚怀瑾大喜,跪下磕头:“多谢祖母成全!” 楚老太君摆摆手:“起来吧。既然要娶,就要娶得风风光光。苏二小姐现在住在我们府里,传出去不好听。你还是把她送回相府,让她在娘家好好准备嫁妆,两个月后我们再风风光光地迎娶过门。” 楚怀瑾犹豫道:“可是我担心相府的人会为难她。” 毕竟相府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你想多了。”楚老太君笑道:“她马上就要成为我们侯府的主母了,相府的人还敢为难她?再说,女儿家出嫁前本就应该在娘家待着,这是规矩。” 楚怀瑾想想也对,便点头道:“那就听祖母的。” 楚怀瑾回房去,将这天大的喜讯告诉苏月婵。 其实相爷答应婚事,在苏月婵的算计之中。 此前她故意在相爷面前露了脸,让他回忆起她的娘亲,相爷毕竟宠爱了娘亲多年,再次看见那张脸,早已将娘亲的错处忘记,只记得初见时的美好回忆。 前两日到了侯府,她差人给相爷送去信件,意思是想和父亲重归于好。在相爷心中,只要女儿能成为他仕途上的助力,嫁哪个女儿都是一样的。他心中天平自然往她这里偏了偏。 但老太君和大夫人可不会这样轻易妥协,其中必然有诈。 她故作惊喜,将头埋进楚怀瑾的胸口:“侯爷对我真好。” 楚怀瑾挑起她的下巴:“叫我怀瑾。” “怀瑾。”苏月婵笑了笑,眉眼弯弯,仿若一朵芙蓉花绽放在她的脸上,美得让楚怀瑾忘记了呼吸。 她的气息喷在他的颈脖子上,饱满的胸部若有似无的擦着他的胸口。 楚怀瑾的凤眼微微眯着,吞咽了几口唾沫,呼吸急促,某处肿胀难忍。 他正要深入一步,苏月婵的一双柔荑抵住了他的胸口。 “怀瑾,我想把这件事留到咱们的洞房之夜。” 楚怀瑾难受极了,心中更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但见她眼中的期待和羞涩,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火焰,匆匆跑到隔壁,自行解决一番。 苏月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多吊吊他,他才会在自己回府后,时刻惦记着她。没有拿到侯府夫人身份之前,她每一步都不能松懈。 次日,楚怀瑾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按照楚老太君的建议,将苏月婵送回了相府。 他安排了五个丫鬟,十个护卫,跟着苏月婵一起回府。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刚踏进相府大门,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呵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苏月婵定睛一看,原来是相府的小公子苏逸尘。 苏逸尘昨日刚游山玩水归来,听说姐姐的婚事被苏月婵抢了,怒不可遏,手拿马鞭从院子里冲出来。 他今年十四岁,正是意气用事的年纪。 “我让你勾引姐姐的丈夫!”苏逸尘举起鞭子就要朝苏月婵抽去。 苏月婵身子都没动一下,旁边的护卫一把抓住了苏逸尘的鞭子,苏逸尘用力拽了拽,发现鞭子纹丝不动。 苏月婵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猛地用力一拽,将鞭子夺了过来。 苏逸尘被拽得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鞭子就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脸上。 “啪”苏逸尘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你这个贱种,居然敢打我!”苏逸尘摸了一手的血,发疯的大喊。 “这一鞭,是还你刚才的侮辱。”苏月婵毫不留情地又是一鞭:“这一鞭,是还你目无尊长。” “你怎么敢!”苏逸尘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在这个府里,苏月婵一直都是最低贱的存在,根本不像一个相府小姐,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母亲和大姐对她非打即骂,父亲从来没把她当回事,苏逸尘也有样学样,没把苏月婵当过人。他没有料到有一天苏月婵竟然敢如此硬气的打他。 从小骄纵惯了的苏逸尘被打蒙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娘!娘!小贱种打我!” 第11章 大闹相府 大夫人听到风声,急忙赶来,只看见苏月婵在抽打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苏逸尘嚎叫着扑到大夫人的怀里:“娘,这个贱种打我!” 她看见儿子脸上的伤痕,顿时怒火中烧。 “你这个贱种!竟敢打我的儿子!”大夫人指着苏月婵破口大骂:“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婆子立刻围了上来。 十个护卫五个丫鬟立刻将苏月婵围在中心,忠心耿耿的保护着她。这些护卫可都是冠军侯府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 婆子们并不知道,气势汹汹的上前去抓苏月婵,护卫推搡一把,将婆子推倒在地上,摔得她们哀嚎连连。 婆子抱着腿大骂:“小贱胚子,敢推我!” 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掌嘴!” 丫鬟白芷动了动手腕,将骂人的婆子捞起来,左右开弓大扇耳光。 大夫人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气得跳脚:“苏月婵,你好大的胆,竟然在相府里撒泼!” 苏月婵不慌不忙说道:“大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我现在是陛下钦定的冠军侯未婚妻,两个月后就要嫁入侯府。这些婆子要打我,就是尊卑不分,我教训她们是理所当然。就连大夫人你,现在想要打我,也算是违抗旨意,藐视冠军侯。冠军侯现在可宠我得很,不知道你这么一闹,冠军侯会怎么想?万一他在皇帝面前参爹爹一本,说他教导内宅无方,你猜爹爹会怎么想?” 大夫人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是你打我小儿子在先……” “大夫人又错了。”苏月婵继续道:“是苏逸尘先对我动手,还对我辱骂。他不敬姐姐,目中无人,我教训他不是应该的吗?” 大夫人恶狠狠道:“原倒是没发觉,你竟然这样牙尖嘴利!” 苏月婵说得没错,现在她的身份今非昔比,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女了。 “大夫人,我累了,想回房休息。”苏月婵将鞭子扔在地上,意味深长的一笑:“当然不是原来那间柴房,我要落英院。” 落英院是苏云霓的小院,每年苏云霓生辰,大夫人就会亲自为她种下一棵花树,多年下来,院子里种满了花树,一年四季花开不断,风一吹落英缤纷,小院因此得名。 大夫人怒火中烧:“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苏月婵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扭头对丫鬟吩咐:“传出去,冠军侯的未婚妻被相府主母安排住在柴房……” “等等。”大夫人阻拦住丫鬟,忍住怒火道:“云霓的落英院不行,我给你换一个别的院子。” 苏月婵眼皮都不抬:“我就喜欢姐姐的落英院,非她的院子不住。如果要给我换其他院子,我宁愿住在柴房。” 说罢,抬脚就要往柴房走,白芷也作势要出去通报。 大夫人忙说道:“行,落英院腾给你住便是。” 苏月婵这才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苏云霓得知自己要搬出落英院,腾位置给那个贱人,肺都要气炸了。 她在院子里摔东西:“这是我从小住到大的院子,凭什么让给她!” 苏逸尘也道:“这个贱种欺人太甚,娘,咱们去给爹爹告状!” 大夫人在旁边劝道:“云霓,你且忍几天,只要她一死,冠军侯夫人的位置依然是你的。就让她蹦跶几天,她活不了太久。” 这时,苏月婵带着丫鬟护卫推开了落英院的门。 丫鬟紫苑捏着鼻子道:“好臭的院子,一股子酸味。” 丫鬟青黛也附和道:“小姐,您确定要住这么酸腐的院子?咱们得好好收拾一下这些腌臜物。” 苏云霓怒喝:“谁给你们的胆子!” 苏月婵看着苏云霓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冷笑。 “姐姐,你还没搬出去吗?”苏月婵故作关心地问道:“需要我帮你收拾东西吗?” 苏云霓气得脸色发青:“苏月婵,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苏月婵挑眉道:“那怎么及姐姐的万分之一呢?” 想起以前的种种羞辱,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 那时候,苏云霓经常以各种理由将苏月婵叫到落英院,折磨她,羞辱她。天寒地冻的夜晚,苏云霓在烧得暖暖的屋子里睡觉,让苏月婵在院子里等着伺候她;大雨磅礴,她让苏月婵跪在院子里,说洗一洗她身上的晦气;烈日当空,她让苏月婵顶着太阳晒,只因为别人说了一句苏月婵比她白。 那时候的苏月婵只能忍辱负重,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要夺走苏云霓的一切。 “姐姐,你莫不是舍不得将院子腾给我?”苏月婵笑着说道。 苏云霓正要开骂,大夫人悄悄掐了她一把:“怎么会?这就让给你住。” 苏云霓握紧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心想着: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到时候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苏云霓让丫鬟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气冲冲走了。 苏月婵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哂笑。夺走你的婚事,夺走你的院子,这只是开始。我要让你失去所有的一切,就像当年你们对我娘亲做的那样。 不一会儿,有下人来报:“二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苏月婵整理了一下衣裙,来到书房。 苏应宗正在看公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苏月婵那张酷似薛小满的脸,他心中一阵叹息。 他那时候刚考上了举人,回家祭祖的途中,偶然路过一个戏园。 他进去吃口茶,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端茶倒水的薛小满。 薛小满就像一缕误入凡间的晨光,轻盈地跃入他的眼帘。她青春洋溢的脸上未施粉黛,没有绾发,只编了一根大辫子,像一只蝴蝶在整个戏园子里飞来飞去,辫子就在脑后晃啊晃啊,晃得他心花怒放。 苏应宗看得呆了,也走不动路了。 他一连在戏园旁边住了几天,有一天吃了酒,逮着机会强要了薛小满。 “爹爹。”苏月婵行了个礼,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坐吧。”苏应宗放下手中的公文,打量着这个被他忽略了十几年的女儿。 “月婵,你即将嫁入侯府,成为冠军侯夫人。”苏应宗缓缓开口:“父亲想问问你,对于相府,你是怎么想的?” 苏月婵知道,这是苏应宗在试探她的立场。如若她表现出一丝不愿意合作的意思,眼前这个自私自利的男子,会想尽办法断送她的前程。 第12章 火烧落英院 她稳住心神,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哽咽道:“爹爹,女儿始终记得自己是相府的女儿。如今能嫁给冠军侯,也是因为相府女儿这个身份。” “这些年来,女儿深知自身卑微,不敢有丝毫怨言。但女儿心中,始终以相府为荣,以爹爹为荣。只有娘家繁荣,我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日后成为侯府夫人,我定会让夫君在朝堂上帮衬父亲,提携大哥。” 苏应宗听到这话,眼中露出满意的光芒。 这正是他想要的。楚怀瑾虽然平日里纨绔,但毕竟是冠军侯,世袭爵位,家底丰厚,和皇帝关系很好,在朝堂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如果能让他为相府出力,对苏家的仕途大有益处。苏应宗老了,需要培养后人,他的大儿子苏书宁正值仕途起步的关键时期,如果有楚怀瑾的帮助,两家合力托举,苏家将前程无量。 “很好。”苏应宗点点头:“月婵,你能有这份心,为父很欣慰。这些年委屈你了,等你嫁入侯府后,为父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表面上却感激涕零:“多谢爹爹!女儿定不负爹爹期望!” 苏应宗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儿懂事,心中对她的满意度直线上升。比起那个任性的苏云霓,苏月婵显然更会察言观色,更懂得进退。 “去吧,好好准备嫁妆。两个月后的婚礼,为父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 苏月婵行了个礼,缓缓退出书房。走出门的瞬间,她脸上的温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表情。 苏应宗,你以为几句好话就能收买我吗? 你禽兽不如,强要了我的娘亲,又把她扔在戏园,自己一走了之。 苏月婵的娘亲薛小满在戏园本有一个恋人,只等着对方攒够了钱来提亲,两人勤劳本分,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太差。 但苏应宗打碎了薛小满的美好未来。 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喝了堕胎药,却没有打掉孩子。 戏园里的人瞧不起她,说她不检点,说她是荡妇。 薛小满不明白,明明她是受害者啊?为什么大家都在骂她,就连那个恋人,也因为心情郁闷,酒后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苏应宗回去后对薛小满日思夜想,回戏园来找薛小满,要纳她为妾。 大家都说薛小满命好,那个人愿意负责,愿意娶她,是她莫大的幸运。 没有人问一句她愿不愿意,她喜不喜欢? 薛小满大着肚子嫁给了苏应宗,成了姨娘。那时苏应宗已有正妻刘素梅,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 大夫人处处为难薛小满,害死了她两个儿子。薛小满生下第三个孩子苏月婵,她小心翼翼将孩子养到7岁,不给大夫人任何伤害孩子的机会,却不曾想还是被大夫人算计,她以孩子性命为要挟,让薛小满丢了命。 苏月婵心中哀叹:娘亲啊,人人都说你命好,可是被强占了身子,蹉跎一生,最后被关在狗笼子里淹死,是哪门子的命好?你希望用死为我铺路。可是娘亲啊,你忘记了,没娘的孩子,最是命苦! 苏月婵望向书房,苏应宗的影子投在窗户上。 她用手在影子的颈子处比划了一下。 苏应宗,你才是害我娘亲的罪魁祸首,这笔账我会一点一点地跟你算清楚。等我坐稳了侯府夫人的位置,就是你们的末日。 回到落英院,苏月婵看着满院的落花,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每一棵树对苏云霓都有特殊的意义,她偏要毁了苏云霓心爱的一切。 在院墙上,有人在探头探脑的张望,苏月婵心中暗想,这几天一定会很热闹。 “来人,我看这树碍眼,给我砍了。” “是。” 护卫拿来斧头,劈断了好几棵有些年头的花树。院墙上的人跳下地,估计给苏云霓通风报信去了。 想到苏云霓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苏月婵就想笑。 苏云霓到底还是没来找她麻烦,这更让苏月婵确信,她们在筹划一个更大的阴谋。 深夜时分,落英院一片寂静。 苏月婵正在睡梦中,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弥漫着滚滚浓烟。 “不好!着火了!” 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想要逃出去,却发现房门竟然从外面锁死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整个落英院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苏月婵用力拍打房门:“救命!救命!有人吗?” 屋外传来护卫们的呼喊声:“不好了!二小姐被困在里面了!” “快!快砸门!” 护卫们用肩膀撞门,但房门被人用铁链从外面锁得死死的,一时半会儿撞不开。 这时,相府的下人们也被惊醒了,纷纷提着水桶赶来救火。 “快去通知相爷和夫人!”有人大喊。 “二小姐被困在里面了!” 很快,大夫人匆匆赶来,看到被烈火包围的落英院,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苏云霓也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捶胸顿足。那可是她从小长大的院子,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即便再怎么想杀苏月婵,也不能放火烧她的院子啊!要杀那贱人,扔柴房里放一把火还差不多。 她瞪着母亲,低声问母亲:“是娘干的吗?” 大夫人顾忌左右,压低声音道:“不是我。” 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动手。 难道是楚老太君动手的?可这到底是相府,她竟然敢派人来火烧相府?! 苏应宗披着外衣急匆匆赶到现场:“怎么回事?月婵呢?” “老爷,二小姐被困在房中,门窗都被锁死了!”管家焦急地汇报。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苏月婵被呛得不停咳嗽,眼泪直流。她退到窗边,但窗户也被人用木板钉死了。 “月婵!月婵!”苏应宗对着房间大喊:“你坚持住!爹爹马上救你出来!” 几个护卫合力用刀剑劈砍房门,相府的家丁们也上前帮忙。 大夫人在一旁假意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啊!” 苏云霓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燃烧的房间。院子既然已经烧了,那无论如何也要将苏月婵烧死。 苏月婵已经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她强撑着爬到桌案上,用茶壶里的水打湿衣袖捂住口鼻。 第13章 替娘平反 “爹爹!救我!我不想死!”她的声音因为浓烟而变得沙哑,听起来格外凄惨。 苏应宗听到女儿的呼救声,急得团团转:“快!再想想办法!” 倒不是因为疼惜二女儿,而是她如果死在相府,侯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相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围在院子里,有的提水桶,有的拿工具,场面一片混乱。 千钧一发之际,护卫终于砍断了铁链,踹开房门冲了进来。 “小姐!”护卫抱起苏月婵就往外冲。 此时整个落英院都被大火吞噬,到处都是燃烧的火苗。护卫们护着苏月婵和丫鬟们冲出火海,在院外才停下来。 苏月婵脸上被烟熏得乌黑,头发也烧掉了一些,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围观的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议论着: “太可怕了,差点就没救出来。” “你们看,门窗都被锁得死死的,分明是有人想要二小姐的命。” “二小姐这才回家不到一天。到底是谁这么恶毒,要害二小姐的命?” “二小姐现在可是侯爷的未婚妻,这是跟侯府作对啊!” “小姐,您没事吧?”桃枝哭着问道。 苏月婵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我没事,你们呢?有没有人受伤?” “护卫们有几个被烧伤了,但都不严重。”青黛回道。 苏月婵的双眸映着熊熊烈火,转身对苏应宗道:“父亲,这把火来得太蹊跷了。房门被铁链锁死,窗户被木板钉死,分明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苏应宗脸如黑铁:“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相府放火!” 大夫人装模作样地说道:“天干物燥,莫不是烛火引起的?” 正在这时,侯府的马车急速驶来。楚怀瑾从马车上跳下来,衣服都没穿整齐,明显是匆忙赶来的。 “婵儿!”楚怀瑾一把抱住苏月婵,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我一听说着火就赶来了!” 看到苏月婵脸上的烟痕和烧焦的头发,楚怀瑾勃然大怒:“是谁干的?竟敢在相府放火谋害我的未婚妻!” 他转身对苏应宗怒道:“相爷,我把婵儿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她的?这才是她回来的第一晚。” 苏应宗被说得面红耳赤:“侯爷息怒,此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楚怀瑾冷笑道:“如果不是婵儿命大,现在她已经被烧死了!相府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说完,目光投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心虚地说道:“侯爷言重了,月婵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有父母害自己孩子的道理?一定是有歹人潜入府中作案。” “歹人?”楚怀瑾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能在相府内部如此熟悉地锁门钉窗的歹人?相爷,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苏应宗知道这次真的惹怒了楚怀瑾,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以他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闹到皇帝跟前。 “侯爷,我以相府的名誉发誓,一定会查出真凶,给月婵一个公道。” 苏月婵这时开口道:“爹爹,如果爹爹真心要为女儿做主,希望答应女儿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 苏月婵目光灼灼,声音铿锵有力:“我希望爹爹可以给我的娘亲薛小满平反,抬她为平妻,将她的骸骨打捞出来葬入祖坟,牌位入宗庙。”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大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什么?抬那个戏子为平妻?绝不可能!” 苏应宗也犹豫了:“月婵,这不合规矩……” 楚怀瑾讥讽道:“相爷,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还谈什么为月婵做主?” 苏月婵幽幽的说:“那些想害我的贼人,也不过是看我身份低微,好拿捏。而我嫁给冠军侯层层受阻,也不过是因为这层身份。只要您洗清我娘的冤屈,给她地位,厚葬她,我自然也和姐姐一样,没有人再敢看不起我。” 大夫人已经气得手在发抖,她努力攒紧了拳头,保持住相府主母的风度:“月婵,这件事情咱们容后再议。” 苏月婵看都不看她:“我是在和父亲说话。”言下之意,现在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大夫人差点扑过去撕烂她的嘴。 楚怀瑾用马鞭指着他们说:“我算是看见相府的诚意了。不能给婵儿体面,就是和我侯府作对。婵儿,这个相府嫡女身份咱们不要也罢,你直接跟相府断了亲,到我侯府去享福。” “不可。”苏应宗心中权衡再三,苏云霓现在名声已毁,不指望她能嫁得比苏月婵好。如果失去了楚怀瑾这个女婿,相府的损失太大了。 而且苏月婵的要求虽然过分,但真正介意的只有他的夫人刘素梅一人。薛小满已经死了十年,大夫人即便心中恼怒,但抬一个死人为平妻也不会真正威胁到她的地位。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苏应宗一咬牙道:“薛小满为相府生儿育女,确实应该得到应有的名分。我会将她抬为平妻,择日打捞她的骸骨,移入祖坟。” “老爷!”大夫人声音尖锐:“你怎么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你让我如何自处?” 苏应宗沉着脸道:“此事我已决定,你不必多言。” 楚怀瑾这才满意地点头:“相爷果然是明事理的人。不过,我还是不放心把婵儿留在相府。我要带她离开,直到大婚之日。” 苏应宗想要反对,但看到楚怀瑾坚决的态度,只能点头同意。 苏月婵道:“爹爹,我希望您能在本月之内完成您的承诺,我才能安心嫁给侯爷。” 苏应宗黑着脸答应了。楚怀瑾这才护着苏月婵离开了相府。 苏云霓看着化为灰烬的落英院,嚎啕大哭:“贱人,贱人!你还我的院子!” 她怨怼道:“到底是什么人,出了这种蠢主意?” 大夫人盯着苏逸尘问:“说,是不是你放的火?” 苏逸尘对天发誓没有做过。 大夫人狐疑道:“不是你,也不是我,那这把火到底是谁放的?” 难道真是楚老太君? 第14章 第一次杀人 呵呵,一伙蠢人! 苏月婵看着远离的相府,那上空尚有余烟升起,还时不时冒出几颗火星。 那把火自然是——她叫桃枝放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她不用这一招苦肉计,如何让相爷答应打捞娘亲骸骨的事? 她才不在乎娘是不是平妻,入不入宗庙,她相信娘也不稀罕这个身份。 她只需要还娘亲清白,将她的骸骨暂时保存在祖坟,待他日,她一定会带走娘亲的骸骨,将她风光大葬到一个风水宝地,远离这腌臜的相府。 楚怀瑾本要将苏月婵带回侯府,但苏月婵以大婚之前住一起不吉利为理由拒绝了。 楚怀瑾只好把她带到了城郊的庄子里安置下来。 苏应宗查来查去,查不到是谁放火,最后推出来一个替死鬼。 楚怀瑾还未询问,那个替死鬼就上吊自杀了。苏月婵也不想他们再查,纵火之事就此了结。 苏应宗遵守了承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命人下水去捞出薛小满的骸骨。 苏月婵坚持要亲自前往,楚怀瑾陪她一同前去。 水塘在离相府不远的后山,四周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当年,薛小满就是在这里被扔下水的。 苏应宗带着几个水性好的家丁来到水塘边。 “老爷,前些时日雨水太多,这水塘变深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年,怕是不好找。”家丁为难地说道。 苏月婵冷声吩咐:“找不到也要找。我娘当年是被关在铁笼子里沉下去的,笼子应该还在。” 苏应宗点点头:“下去找,仔细些。” 几个家丁脱了衣裳,扎入深水之中。 楚怀瑾握着苏月婵的手:“婵儿,别难过,有我在。” 苏月婵叹口气道:“怀瑾,我只想让娘亲入土为安,她在水底泡了十年,这苦也该受够了。” 楚怀瑾心疼地搂住了她。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家丁们浮上来换气。 “老爷,水底确实有个铁笼子,但是锈蚀得厉害,笼子里的骨头没几块了。” 苏月婵听到这话,心如刀绞,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想到可怜的娘亲,死后连个完整的骸骨都没有,她就一阵痛心。 “继续打捞,把能找到的骨头都捞上来。”苏应宗吩咐道。 家丁们再次下水,这一次下去的时间更长。 当他们再次上来时,手中拿着一些骨头碎片,还有一枚玉佩。 “老爷,这些就是从笼子里找到的。” 苏月婵接过那块玉佩,一眼就认出这是娘亲的贴身之物。 “娘亲……”苏月婵抱着那堆枯骨痛哭失声。 楚怀瑾在一旁沉默着,不想打扰她。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又从水底捞上来什么东西。 “老爷,笼子旁边还有另外一具骸骨。” 苏应宗皱起眉头:“另外一具骸骨?” 那家丁将打捞上来的骨头放在岸边:“看起来骨头比较粗壮,似乎是个男子。” 苏月婵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那一堆骨头,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 在场的人中,只有她知道那是谁的骨头——那是她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娘亲刚死那会儿,她被大夫人关进了柴房。 饥饿难耐之时,她咬破手指,将仇人的名字一个个写在布上,靠着仇恨支撑自己活下去。 后来大夫人将她从柴房里放了出来,但仍然不放心她,就派了两个家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天气一天天冷了,到了晚上,相府中都没什么人走动。 而苏月婵却总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溜到后山的水塘边去,在岸边徘徊。 负责暗中盯着她的阿黄暗骂一句,都怪大夫人将这种苦差事交给他,让他在深夜里受冻。 苏月婵连续几日夜里都去水塘,却没看见有什么下一步动静。 阿黄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索性大摇大摆走过去问她:“你日日来这水塘边,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心思?我警告你,大夫人刚原谅了你,你可不要又起什么歪心思。” 苏月婵受到惊吓,压低声音道:“阿黄哥,我不是起什么歪心思,只是我娘当日沉塘时,身上挂着一把私库的钥匙,前些年爹爹很是宠爱娘亲,赏了不少的金银。我只是想拿到钥匙,打开私库。” 阿黄一听眼睛都亮了。 他恶狠狠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夫人?” 苏月婵怯懦的答道:“阿黄哥,这些钱财是我娘的……你如果能拿到钥匙,我就把私库分你一半。” 阿黄心想:等我拿到钥匙,所有的钱我都要。 他看着快要结冰的水面,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水太冷,他实在不愿下去。 苏月婵又说:“娘告诉过我,私库里有黄金百两。我娘犯了大错,被沉塘水下,咱们不可能大张旗鼓把她捞起来,只能趁着冬日夜黑无人,下水去摸出钥匙。” 阿黄觉得有理,但水又冰又冷,他得找个帮手。 他叫来阿毛,和他商议着私库五五分,至于苏月婵嘛,等到他们拿到了私库,就把她捂死。 杀了她尸体绑块石头沉到湖底,正好让她们母子团聚。 说干就干,阿黄找了根绳子系在腰上,另外一头系在树上,要下水去拿钥匙。 “我找到钥匙,就会拉绳子,阿毛你就拉我上去。” 阿毛拍拍胸脯说:“你放心吧。” 苏月婵突然说:“阿黄哥,我娘在湖底,你身上绑几块大石头才能沉的下去。等摸到钥匙,你解开石头,就可以浮出水面。” 阿黄觉得有理,又在身上绑了几块石头。 阿黄跳下水塘,迅速不见了踪影。 阿毛牵着绳子,焦急的等待。 苏月婵突然靠近阿毛,小声说道:“对了,阿毛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那私库在……” 阿毛赶紧低下身,凑近去听。 只见下一秒,苏月婵又快又狠的咬住了他的耳朵。 她身躯瘦小,对付比她年长又高大的男子,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阿毛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在寂静又偏僻的水塘边,没有人听得见。 苏月婵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拼命撕扯,最后竟然硬生生咬掉了阿毛的耳朵。 阿毛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苏月婵对着他一脚,把他踢进了水里。 阿毛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沉了下去。 苏月婵吐掉嘴里的耳朵,看见系在树上的绳子在狂抖。 第15章 为母昭雪 她掏出怀里的匕首,走向绳索。 这个时候阿黄浮出了水面,他已经冻得脸色苍白,失去了最后一丝气力。 他看见苏月婵在割绳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二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苏月婵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救你?去给我娘说去吧!” 蠢货就是蠢货,石头会把他拖拽到塘底,冷到极致的冰水会让他瞬间失温,等他解开石头再浮上来,已经没有力气再游上岸。 她割断了绳索,看着阿黄在冰水里扑腾了一会儿,最后也沉入了水底。 天空下起了雪,过了今夜,水塘就该结冰了。 也许在来年春天,人们才会发现阿毛和阿黄的尸体,但都不重要了。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轻声说:“娘,就让他们俩,在地下给你赔罪吧!”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这一年,她才7岁。 她拿出那块布,在上面划掉了阿黄和阿毛的名字。 那日跟随大夫人进房捉奸的是他们俩,把笼子扛着扔下水塘的也是他们俩。 如果他们不贪,就不会死。 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两个下人的失踪并不会引起相府的注意。 大家只会觉得他们偷了东西,偷偷离开了相府。 果然来年春末,大家发现了阿毛的浮尸,但已经泡得无法辨认身份,尸体被草席一裹,扔进了乱葬岗。 而十年后,阿毛的尸体也被找到了,但没人会记得曾经失踪过这样一个家丁。 苏应宗看了眼那堆骨头,让人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苏月婵趁着没人注意,狠狠的踩上一脚,骨头顿时碎成粉末。她就是要把害她母亲的人挫骨扬灰。 七日后,相府为薛小满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苏月婵亲自挑选了上好的棺木,找到最好的绣娘缝制了一套寿衣,将娘亲的骸骨连同寿衣小心的放进棺椁中。 棺椁停放在相府正堂,四周点起白蜡烛,法师正在诵经超度亡魂。 苏月婵跪在棺前,身穿孝服,神情哀伤。楚怀瑾陪在她身边,同样一身素衣。 相府上下的人都来了,包括大夫人和苏云霓。她们虽然心中不情不愿,但不敢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苏应宗站在主位,亲自主持葬礼:“薛氏生前为相府操劳,今日追封为平妻,日后与我合葬,享苏家香火。” 听到这话,大夫人的脸色变得煞白,“合葬”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十年前,她以为自己赢了,却没想到薛小满这根毒刺,不光在生前给她添堵,甚至在死后十年仍要扎她的肉,刺她的心。 苏月婵声音哽咽:“娘亲,女儿终于为您讨回了公道。您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楚怀瑾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细语的安慰她。 半个时辰后,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前往苏家的祖坟。 苏月婵亲自扶棺,一步一叩首,送着娘亲的棺木埋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墓穴中。 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相府平妻薛氏之墓”。 葬礼结束后,苏应宗又带着众人来到祠堂,将薛小满的牌位郑重其事地摆放在香火位上。 苏应宗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从今日起,月婵为薛氏所出嫡女,享嫡女待遇。任何人等,不得怠慢。” 此话一出,大夫人几乎站立不住。 苏云霓更是不敢置信地瞪着父亲:“爹,她凭什么……” 苏应宗神色严肃的打断她的话头:“薛氏既然已经追封为平妻,那月婵自然就是嫡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苏月婵行礼道:“多谢父亲!” 楚怀瑾也抱拳道:“多谢岳父成全。” “这都是应该的。”他转向管家:“去把族谱拿来,将薛氏和月婵的名字都记录在册。” 管家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族谱拿来了。 苏应宗亲自提笔添上薛小满的名字,并在名字后面写上“平妻”二字,又将苏月婵的名字从庶女一栏移到了嫡女一栏。 “从今往后,月婵就是我相府嫡出的二小姐,任何人不得怠慢。”苏应宗威严地说道。 下人们纷纷跪下:“是,老爷。” 苏月婵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女儿定不负父亲厚望。” 说完斜着眼风儿挑衅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和苏云霓。 大夫人看着那块牌位,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她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却被一个死了十年的女人抢了风头。就连她死后,也要跟这个女人一起葬在相爷身边,分享丈夫。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从今往后,苏月婵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了,身份地位和苏云霓平起平坐。 而且以楚怀瑾对苏月婵的宠爱程度,将来苏月婵嫁入侯府后,必然会成为相府最有权势的女儿。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心如刀绞。早知今日,她应该将苏月婵和薛小满一起沉塘的。 苏云霓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但也无可奈何。 苏逸尘死死拽着手里的马鞭,碍于楚怀瑾在场,不敢发作。 苏月婵心想:苏应宗啊苏应宗,你以为给我娘亲一个牌位,给我一个嫡女身份,就能抵消你的罪孽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布条上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楚怀瑾将苏月婵抱上马车,回到庄子后,他将苏月婵高高举起:“太好了,婵儿,你现在是嫡女了,祖母不会看不起你了。” 苏月婵也跟着他笑,但她心里清楚的很,楚老太君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人。 现在她嫁给楚怀瑾的唯一阻力,就是楚老太君。 楚怀瑾想留宿在庄子上,苏月婵半哄半推的让他回了侯府。 桃枝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何不把侯爷留在庄子上?万一那个人要对你动手,你也安全一些。” 苏月婵勾起嘴角笑了笑,芙蓉面妖艳倾城:“我要的就是危险。” 她的话应验了,五日后,一个妖风四起的深夜,苏月婵正在房中睡觉。 院落中的竹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竹影犹如鬼魅一般,扫在窗户上。 几道黑影趁着夜色,出现在苏月婵的窗外。 第16章 庄子刺杀 房门一脚被踹开,几个黑衣人提着刀冲进来。 为首的人来到床边,对着隆起的被子就是一阵猛刺。 利剑刺进锦被,用力一挑,里面的棉花漫天飞舞,刺客觉得不对劲,挑开被子一看,发现里面根本没人,只是塞着一个枕头。 “不好,中计了!” 这时,埋伏在院外的护卫们冲了进来,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黑衣人的刀法实在不精,很快护卫就击杀了两个刺客,还活捉了一个。 “小姐您在哪里?”紫苑焦急地呼喊。 苏月婵淡定的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我在这里。” 这些时日,苏月婵睡觉都特别浅。她利用鲁班术自制了几个机关,只要有人靠近她的房子,屋内的机关就会敲打她的床铺。 方才苏月婵听见异动,得知有人靠近院子,于是赶紧吩咐护卫埋伏,然后将枕头塞进被子里,自己则偷偷躲在柜子的后面。 等着黑衣人和护卫打斗时,苏月婵趁乱从窗户爬了出去,躲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后面。 紫苑急忙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小姐,您没事就好。我们抓住了一个活口。” 苏月婵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刺客,此人大概三十多岁,面容阴鸷,一看就不是善类。 “说,是谁派你来的?”护卫头领用刀架在刺客脖子上。 刺客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白芷冷笑道:“不说是吧?那就慢慢折磨你,看你能撑多久。” 护卫们对刺客用了各种手段,但那人倒也硬气,始终不肯开口。 一夜过去,护卫们一无所获。 苏月婵一夜好眠,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的去见刺客。 “你们都退下吧,让我来试试。” 护卫头领疑虑道:“小姐,这种亡命徒最是狡猾,我们试了一夜都没能让他开口。”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苏月婵摆摆手道。 护卫们退到一旁,苏月婵走到刺客面前,仔细打量着他。 “你手上有老茧,而且是持刀留下的,说明你常年用刀。但你的刀法很一般,昨晚和我的护卫交手的招式粗糙,显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所以,你不是一开始就是刺客。”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仍不说话。 苏月婵继续说:“你右手手臂有一些烫伤的疤痕,常年拿刀又有烫伤,我猜测你曾经是个厨子。” 刺客下意识的想将右手藏起来,奈何被绑住了动不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带着淮南的腔调。一个淮南的厨子,怎么会跑到京城来做刺客?”苏月婵似笑非笑道:“除非你有不得不离开淮南,亡命天涯的理由。” 刺客的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苏月婵见状,继续说道:“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在淮南杀了人,逃到京城,走投无路只能当刺客?” 苏月婵很显然说中了,刺客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张。 “而且,派你来的人一定告诉你,只要杀了我,就能帮你洗清罪名,让你重新做人。你在淮南还有妻儿,想回去见她们,所以你受尽酷刑也不肯招供。但你想过没有,你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那人怎么可能让你活着?” “你胡说!”刺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以她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骗我……” 话说到一半,刺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急忙忙闭上了嘴。 苏月婵笑得像一只狐狸:“这么说,我前面的猜测都是对的。我只要派人去一趟淮南,拿你的画像搜查一遍杀人逃犯,就能找出你的身份。你的老婆孩子还在老家吧?我可以替你照顾她们。” 刺客终于崩溃了,颤声说道:“是楚老太君!是她逼我来杀你!她说只要成功了,就帮我洗清罪名,还给我一笔银子让我回老家!求求你,我都招了,你不要动我的妻儿。” 护卫们无比崇拜的看着苏月婵。 这个主子实在太聪明了,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诈出幕后主使。 苏月婵心中冷笑,果然如她所料。楚老太君表面上答应了婚事,暗地里却想要她的命。她早猜到是楚老太君,所以随便诈一诈,就从刺客嘴里得到了印证。 “空口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苏月婵追问。 刺客急忙说:“城北巷子里的煎饼铺子里藏有一块玉佩,那是楚老太君给的信物,说事成之后凭此物领赏。” 护卫赶紧前往铺子去找玉佩,不消一会儿就送来给苏月婵过目。 苏月婵接过玉佩仔细查看,确实是侯府的东西,上面还刻着楚家的家徽。 “很好。”苏月婵笑眯眯的收起那块玉佩:“把他看好了,等侯爷回来再说。” 正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楚老太君啊,这次看看你怎么狡辩! 楚怀瑾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到庄子。 看到苏月婵安然无恙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勃然大怒:“竟然有人敢刺杀我的未婚妻!是谁这么大胆?” 苏月婵将昨夜的经过细说了一遍,包括刺客的招供,但她故意隐去了老太君的名字。 楚怀瑾看着那块玉佩,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确实是我府中的东西。” “怀瑾,你说会是谁呢?”苏月婵装作疑惑地问道。 楚怀瑾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他拉着苏月婵的手说:“走,我们回府问个清楚。” 他下令将刺客押回侯府,要当面对质。 回到侯府后,楚怀瑾立刻召集府中所有人到正堂集合,包括楚老太君。 “昨夜有刺客潜入庄子,要杀害婵儿。”楚怀瑾一双凤目威严的扫过正堂:“刺客已经招供,说是府中有人指使,这块玉佩就是证据。”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纷纷交头接耳。 楚老太君坐在上首,神色淡定:“哦?竟有此事?是何人如此大胆?” 楚怀瑾示意护卫将刺客带上来:“你说,是谁派你去的?” 刺客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苏月婵,苏月婵笑盈盈的盯着他,但在刺客眼里,她就是一条毒蛇,倘若不从,他的妻儿就危险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指向楚老太君:“是老太君!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侯府的老太君,先帝亲封的一品夫人啊! 楚老太君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一派胡言!我堂堂侯府老太君,何必与一个小辈过不去?” 楚怀瑾看着祖母,眼中满是失望:“祖母,您当真没有指使他们吗?” 楚老太君冷哼一声:“你糊涂!竟然相信刺客的话,不信你的祖母!” 在场的气氛骤然冷却,苏月婵突然开口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第17章 栽赃嫁祸 一句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苏月婵走到正堂中央,对老太君先行一礼,然后转身对大家说:“这个刺客说是老太君指使的,但我觉得有蹊跷。老太君虽然不喜欢我,但她做人做事向来谨慎,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她指着那块玉佩说:“比如这个玉佩,一看就是侯府的东西,太过明显反而很可疑。就像是故意要陷害老太君一样。我怀疑有人嫁祸给老太君,就是为了挑拨侯爷与老太君的祖孙关系。” 楚怀瑾眯起凤眼:“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赃嫁祸给祖母?” 苏月婵点点头:“很有可能。老太君在侯府威望极高,如果真的闹出请刺客杀孙媳妇的事儿,对侯府的声誉有极大的影响,说不定还会惊动皇上。我觉得应该再仔细盘查一下。” 刺客没料到苏月婵会突然调转枪头,污蔑他给老太君泼脏水,他大声嚷嚷道:“真的是老太君,我明明都招了……” 苏月婵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一个刺客,说什么都不可信。说不定你是收了别人的钱,故意说是老太君指使的。这幕后之人定是想通过此事搅乱侯府,还好侯爷明理,不会上你们的当。” 刺客还要再说,苏月婵递了个眼神,护卫赶紧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楚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原本以为苏月婵会当众撕破脸,揭穿她的阴谋,她都已经找好了替罪羊,但没有想到苏月婵居然会当众替她开脱。 楚怀瑾思考片刻,觉得苏月婵说得有道理:“确实,祖母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他对护卫吩咐道:“继续审问这个刺客,看看背后还有什么人。” 楚老太君站起身来:“既然事情还没查清楚,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苏月婵一眼,转身离去。 那个刺客自然是活不过今天,老太君怎么样都会治他于死地。不过这些都和苏月婵无关了。 人群散去后,楚怀瑾握住苏月婵的手道:“婵儿,你真的心善。” 楚怀瑾不傻,他知道苏月婵在当众替祖母开脱。 苏月婵将头靠在楚怀瑾的肩膀上,柔声道:“怀瑾,她是你的祖母,你们不可能为了我而撕破脸,为了你,我也要讨好祖母,让她不那么厌恶我。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希望能用自己的诚心感化她,让她接受我。” 楚怀瑾越发觉得苏月婵心胸开阔,甚至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会第一时间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他很惭愧,觉得自己没有把婵儿保护好。 他不顾婚前礼数,执意要她住在侯府,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祖母就不会动她了。 苏月婵很乖巧的答应了。 此时,老太君在房里气得摔碎了一盏茶。 嬷嬷替老太君顺气:“这个苏月婵果然不容小觑,这都能隐忍不发。” 老太君冷笑道:“这个狐媚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她这是在卖人情给我,想让我欠她一笔账。” 老太君早就安排好了替罪羊,如果苏月婵当场指认,她有的是办法推脱,还能顺势污蔑她自导自演。可惜苏月婵没有接招,一顿操作引得楚怀瑾更加对她死心塌地。 嬷嬷问:“这狐媚子住在侯爷眼皮底下,怕是不好动手了。眼看着婚期不足一个月,难道真要让她嫁进来?” “绝不可能!”老太君的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她这样处心积虑抢了嫡姐的婚事,嫁进侯府,必然有其他目的。如果让她嫁进来,侯府将永无宁日。” 正说着,楚怀瑾推门进来。 他黑着脸说:“祖母,昨日刺杀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但今后你再动苏月婵,就别怪孙儿不尊敬你这个祖母了!” 老太君痛心疾首喊道:“孙儿,你糊涂啊!” “我知晓祖母为什么不喜欢她?曾经祖父也有几个美艳的姬妾,全被你杀死了。但我不是祖父,婵儿也不是那些美艳姬妾,祖母再冥顽不灵,我只能将你送回祖宅养老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老太君知道再辩驳也是白搭,她气得扫光了桌上的茶杯,楚怀瑾理都没理,转身扬长而去。 楚老太君终于尝到了溺爱孙子的苦果。 她恶狠狠发誓道:“苏月婵你这个狐媚子,老婆子为了侯府,跟你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拉住嬷嬷的手:“快,给我梳妆,我要进宫。” 苏月婵在厢房内对镜贴花黄。 桃枝在她耳边道:“小姐,那老太婆必定不会甘心,肯定还会出其他的招数。” “我又不急。楚怀瑾的心在我这里,不管她做什么,只会更加推远楚怀瑾。”苏月婵懒懒道。 桃枝簪了一朵花在她鬓间:“小姐,我看侯爷对你真的很好,小姐若嫁过来,以后就不会过苦日子了。” 苏月婵把玩着手里的玉簪,这些时日楚怀瑾送了好多奇珍异宝给她,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她手上,可是…… “桃枝,你要记住,信男人不如信自己。当你爱上一个男人,就是人生悲剧的开始。” 桃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月婵很清楚,楚怀瑾会爱她,是她一步步处心积虑得来的结果。他爱的不是真正的自己,他爱的是那个心地善良,大方得体,心胸宽广的解语花。但苏月婵不是这样的人,她压根儿不善良,心胸也不宽广。伤害她和娘亲的人,她都会一一讨还回来! 阿黄阿毛将她娘亲沉塘,那就让他们也淹死。 翠玉给娘亲端来了汤药,那就让她冻死在湖里。 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这时候,院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太后懿旨到!” 桃枝狐疑:“太后懿旨送到咱们院子来做什么?” 苏月婵冷笑:“来者不善。” 她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太监捧着明黄的懿旨,趾高气昂的说:“苏月婵接旨。” 楚怀瑾刚好回来,他忙和苏月婵一起跪在地上接旨。 “太后命苏月婵即可进宫,钦此。” 楚怀瑾答道:“臣这就带苏月婵一起进宫。” 太监似笑非笑道:“侯爷,太后懿旨,只招见了苏二小姐一人,您就不必跟去了。” “可是……” “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侯爷您不要为难咱家。” 苏月婵拍了拍楚怀瑾的手背道:“你不用担心,太后可能就是想见见我。我去去就来。” 在楚怀瑾担忧的眼神中,苏月婵出了门。 第18章 面见太后 苏月婵坐着轿子进了宫,一路上心中暗暗思忖。 楚老太君动作还真快,这就搬来了太后这尊大佛。听说楚老太君和太后是手帕交,两人关系亲密,只怕今天不能全身而退。 轿子在慈宁宫前停下,苏月婵下轿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宫女往里走。 走到太后寝殿外,宫女抬起下颚,示意苏月婵跪下:“太后正在和皇上议事,你就跪在这里等太后。” 苏月婵跪在冰冷的地上,腰杆挺得笔直。 初春的天气还十分阴寒,更何况空荡荡的宫殿外,更是阴冷异常。 苏月婵跪了许久,也不见太后召见。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里面有人在说:“恭送殿下。”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一只脚从里面走出来。 苏月婵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龙颜。 她只听见皇帝问:“殿外所跪何人?” 太监答道:“回陛下,是冠军侯的未婚妻,苏家二小姐。” “哦?怀瑾那小子,当初求朕赐婚的不是苏家大小姐吗?苏家何时又有了个二小姐?”那个声音带着好奇和探究。 不知为何,苏月婵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她马上自嘲道:苏月婵啊苏月婵,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见过陛下。 太后的声音响起:“陛下,时候不早了。” “母后,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下次再来请安。” 一双乌皮六合靴从她面前经过,赤黄色衣袍下摆微微飘动。她不敢抬头,只能感觉到皇帝修长的身影与她擦身而过。 随着脚步声远去,寝殿又恢复了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月婵的膝盖开始发麻,腰部也隐隐作痛。从青石地砖传来的寒气冻得她浑身冰冷,但她不能动。 宫女偶尔过来查看,见她姿势端正,神色从容,眼中也闪过一丝敬佩。 一个时辰过去了,苏月婵的腿已经完全麻木。 两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依然腰杆也不复刚才的那般笔直。 直到日头西斜,宫女才进来通报:“苏二小姐,太后召见。” 苏月婵试图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宫女斥责道:“放肆,竟敢殿前失仪。” 她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来,宫女带着她进到太后的寝宫。 只见太后坐在上首,悠闲的喝着茶。她已年过半百,但从眉眼中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国色天香之姿。她身着一袭深红色的凤袍,袍身绣着金丝盘成的凤纹,栩栩如生,贵气逼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楚老太君坐在太后旁边,和她一起在喝茶,她瞟了苏月婵一眼,脸上透露着得意之色。 太后缓缓张口:“抬起头来。” 苏月婵抬起头,太后嗤笑一声:“长着这样的一张脸,难怪怀瑾那小子会被她迷住。” 她声音突然严厉无比:“你可知罪?” 苏月婵赶紧磕头道:“请太后娘娘明示,民女犯了何罪?” 太后一拍桌子道:“大胆!你身为庶女,却觊觎嫡姐的婚事,这不是罪是什么?” “太后娘娘,是冠军侯主动向家父提亲的,民女何罪之有?而且民女如今已是嫡女身份,父亲已为亡母追封平妻,民女名正言顺。” “果然牙尖嘴利。”太后朝楚老太君道:“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东西。” 太后语气刻薄:“你娘不过是相府的一个姨娘罢了,生的女儿自然也是庶出。就算苏应宗糊涂,要给那戏子追封,但在哀家眼里,你永远是个庶女!” 苏月婵紧握双拳,但面上不显:“太后娘娘说得是。” 太后见她如此隐忍,更加恼火:“苏月婵,哀家告诉你,楚家是皇族外戚,容不得你这种出身卑微的女子玷污。你若识相,自己退出这门婚事还能保全名声。若是不识相,哀家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苏月婵低头不语。 “滚出去!三天之内必须退婚,否则休怪哀家不客气。” 苏月婵脸色煞白,正要退出去,楚老太君突然叫住她:“慢着。” 楚老太君递给宫女一个眼神,宫女心领神会,端来一杯茶水,送到苏月婵跟前。 楚老太君说道:“你不要说两个老婆子欺负你一个小姑娘,我和太后都是过来人,最会识人,特别是女人。有什么歪心思,我们一看便知。这盏茶是太后赏你的,喝了它,回去和怀瑾退婚吧!” 苏月婵盯着那杯茶,茶叶翠绿,茶汤淡黄,散发着浓浓茶香。 她接过茶,一口喝下:“谢太后娘娘赏赐。” “下去吧!” 苏月婵离开后,楚老太君对太后道:“谢谢太后为我做主。” 太后和蔼的对她说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这个苏月婵,我第一次见就十分不喜,她那双狐狸眼真真让人生厌。其实我也想见见到底是何人,竟有让你也束手无策。” 楚老太君脸上讪讪的:“让你见笑了。” “罢了,你不过是怕怀瑾怨你,不想当这个恶人。那这个恶人,就由哀家来当吧。”太后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她叫来一个太监:“苏月婵的马车已经出宫了吧?” “禀太后,苏二小姐已出宫。” “很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将她丢进京城最大的销魂窟,被万人骑千人尝,楚怀瑾就算再喜欢,也不会要她了。” 太后和楚老太君根本不相信她会主动退婚,于是在那杯茶里下了药,等她一出宫就把她扔到妓院去。 她们就不信,苏月婵被糟蹋了,楚怀瑾那个混小子还会要她! 马车刚刚出宫,苏月婵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顿时晕倒在车内。 马车夫掀开帘子,确认她已经晕倒了,立刻调转车头,向着京城最大的妓院“春满园”驶去。 楚怀瑾在侯府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苏月婵回府,他失了耐性,跑去宫里找人。 太后宫里的嬷嬷将他拦了下来:“侯爷,苏二小姐不在宫里,早已出宫。” “早已出宫?那她为什么没有回府?” 嬷嬷严肃的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您如果不信,可以问宫门的禁卫军,申时苏二小姐的马车就已经出宫了。” 宫里就要落锁了,楚怀瑾去问了禁军,苏月婵确实在申时出了宫。 他火急火燎的赶回侯府,可是苏月婵依然没有回来。 他闯进楚老太君的屋子里:“祖母,苏月婵失踪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楚老太君正在喝茶,见楚怀瑾咄咄逼人,心中倒有几分爽快。她佯装不知:“她失踪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都说了那等重话,我哪还敢动她?” 楚怀瑾气势汹汹道:“祖母最好没有,让我查出来祖母动了手脚,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望着楚怀瑾远去的身影,楚老太君洋洋自得道:“今日祖母倒要看看,你对那个狐媚子有几分真心?看见她被男人糟蹋了身子,还喜不喜欢得起来。” 第19章 青楼惊魂 再说那马车夫按照吩咐,一路到了“满园春”,将苏月婵卖给了老鸨。 老鸨看见这样的美人,乐得见牙不见眼:“怎么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发财了发财了。” 她狐疑的问马车夫:“这女子莫不是你拐过来的吧?” 马车夫在她旁边耳语了几句:“这是那位贵人送来的人,要你给她伺候好了。” 老鸨知道是得罪不起的贵人,忙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 老鸨命人将昏迷的苏月婵拖到一间厢房里,房间里红纱帐幔,点着催情的迷香。 “把她衣服脱了,扔在床上。” “满园春”的头牌柳玲儿刚好经过,给老鸨搭了把手:“秦妈妈,让我来吧。” 老鸨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你机灵。把她衣服扒了,等会儿就有嫖客来了。” 柳玲儿口口声声答应了,老鸨满意的离去。 与此同时,楚怀瑾终于调查到消息:马车一出宫门,就往“满园春”去了。 楚怀瑾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他……确实时常光顾那里。 楚怀瑾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带着十几个护卫直奔“满园春”。 “侯爷!您怎么来了?”老鸨看到楚怀瑾,立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您已经好久没来了。今晚您要哪个姑娘侍候?” 楚怀瑾冷声道:“我找人。今日可有新来的女子?” 老鸨心中一惊,但脸上不显:“侯爷,哪有什么新来的女子?都是老相识了。” 楚怀瑾眼神如刀:“别和我装蒜!立刻把人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这破地方!” 老鸨见楚怀瑾动了真怒,心中暗骂那个马车夫害她,凭她对侯爷的了解,如果侯爷知道自己做了那种龌龊事,定要掀翻这妓院。 老鸨只要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就行了:“侯爷息怒,真的没有什么新来的女子啊。” 楚怀瑾不再废话,对护卫吩咐道:“给我搜!每个房间都不要放过!” 护卫们立刻散开,挨个房间搜查。 楚怀瑾则直接奔向后院最豪华的几间厢房,那里通常是招待贵客的地方。 他一脚踹开第一间房门,里面的客人和姑娘吓得魂飞魄散。 “不是这间。”楚怀瑾继续往前走。 第二间,第三间……都不是。 当他来到最里面那间厢房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男女苟合的喘息声。 楚怀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缓缓伸手推门。 房门没有插栓,轻轻一推就开了。 只见床榻上,那个胖商人正趴在一个女子身上,女子一头青丝散乱地铺在枕头上,露出了苏月婵的衣裙。 “婵儿!”楚怀瑾犹如被雷击。 他怒不可遏的扑过去,翻开那个男人,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她虽然穿着婵儿的衣服,但不是婵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怀瑾!” 楚怀瑾猛地转头,只见苏月婵从门外走了出来。她穿着青楼姑娘的衣衫,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神志清醒。 老鸨看到苏月婵,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里?” 苏月婵冷冷地看着老鸨:“那我应该在哪里?” 就在这时,柳玲儿从苏月婵身后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侯爷!民女要控诉秦妈妈!” 楚怀瑾疑惑地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玲儿哭着说道:“侯爷,刚才有马车夫送来一个昏迷的姑娘,秦妈妈就要脱光她的衣服,扔到床上让嫖客奸污!民女看那姑娘衣着打扮是良家女子,明显是被人下了迷药,民女心中不忍,就偷偷用醒神药救醒了她,又让院里的姑娘代替她躺在床上应付那个嫖客。” 老鸨脸色瞬间煞白:“柳玲儿,你不要胡说八道!” 楚怀瑾的凤目中透出了危险的光,他是真的动怒了:“秦妈妈,你好大的胆子,我的未婚妻也敢动!” 老鸨吓得瘫在地上:“侯爷饶命!侯爷饶命!这……这真的不是我的主意啊!” “不是你的主意?那是谁的主意?”楚怀瑾厉声喝道。 老鸨闭口不言,楚怀瑾得罪不起,身后那位贵人更是得罪不起。 “来人,给我砸了这妓院,将老鸨拖去见官!” 护卫抱拳道:“是。” 顿时妓院乱成一锅粥,哭的闹的叫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楚怀瑾抱起苏月婵要走,苏月婵拉住他道:“这位柳姑娘侠义心肠,今日若不是她,我只怕已经遭遇不测。望侯爷给柳姑娘赎身,让她跟随我吧。” 楚怀瑾点头道:“都依你。” 苏月婵和柳玲儿默默对视一眼,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苏月婵天生聪慧,过目不忘,娘亲怕大夫人害她,让她藏拙,她一直装作一副愚笨的样子,就连教书先生看了都摇头。 她会趁着打扫父亲书房时,博览群书,在书海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 娘亲死后,她更是自学了医术,医书只讲救人之法,她却反其道行之,她要学会怎么药人。她要保命,更要让自己成为淬毒的刀。 所以太后赐给她那杯茶时,她只需闻一闻,就知道茶里下了蒙汗药。 登上马车后,她从荷包里掏出自制的清心丸,克制住了蒙汗药的药性。 她假装晕倒,任由马车夫把她带到“满园春”。 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一个相府的小姐,其实偷偷来过“满园春”许多次。 这里面有她的人——柳玲儿。 她思索着,等会儿假装依然昏迷,老鸨将她放到床上后,她就去找柳玲儿。 没想到柳玲儿先看见了她,于是假意帮忙,支开了老鸨。柳玲儿让其他姑娘换上了苏月婵的衣服,两个人则躲在隔壁房间等待时机。 给侯府送消息的小厮应该到了,楚怀瑾很快就会上门,她倒要看看,那个为虎作伥的老鸨能活到几时? 这可恶老鸨曾经逼无数可怜女子为娼,苏月婵很早就想收拾她了。 今日正好借楚怀瑾的手,除掉她。 第20章 引他入局 说起这柳玲儿,苏月婵在十三岁那年无意中救了卖身葬母的她。 可惜好景不长,她埋葬了母亲后,依然被烂赌的父亲卖进了妓院。 两年后,苏月婵到妓院里寻找相府大公子苏书宁,正巧遇见了柳玲儿。 柳玲儿这丫头心眼实在,只认苏月婵这一个主子。 她为了能更好的为苏月婵办事,努力当上了“满园春”的头牌。 那些高门贵族们皆瞧不起这些下九流的人,殊不知恰恰是这些人,像顽强的除不掉的杂草,生长在每一处角落。 他们会倾听,会传播,甚至会使绊子。 “满园春”恰恰就是一个最完美的情报中心。 柳玲儿会告诉苏月婵很多关于楚怀瑾的消息: 冠军侯府的侯爷天煞孤星,父母双亡; 他爱眠花宿柳,是柳玲儿的常客; 冠军侯府世袭爵位,和皇上沾亲带故,地位比相府高; 侯爷纨绔子弟,高门贵女看不上他,婚事还没有着落; 侯爷酷爱打马球,吃软不吃硬,最恨欺凌弱小的人…… 苏月婵思忖着,这世间没有比他更好的复仇工具人选。 苏月婵从两年前就开始引他入局。他以为是自己向皇帝讨的赐婚,相府千金也是他自己挑的,殊不知,连他求娶苏云霓,都是苏月婵一手策划的。 柳玲儿等青楼女子不停的在他面前提及苏云霓,告诉他相府千金温柔贤良,大方得体,是不可多得的佳人。 听得多了,说得多了,就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他果然去找了皇帝,求得赐婚。 这是苏月婵下的第一步棋。 第二步棋,苏月婵激怒大夫人和苏云霓,她们安排苏月婵当试婚丫鬟,那些蠢货自认为是羞辱她,殊不知正中她下怀。 第三步棋是让楚怀瑾爱上她,再亮出相府二小姐的身份,钻了皇帝赐婚的空子。 苏月婵每天苦练马术,用牛奶沐浴,用珍珠粉护肤。 她把自己改造成了楚怀瑾最喜欢的模样,引他入局。 为了坐上侯府夫人之位,她步步为营,又怎么能被太后、老太君之流打败? 楚怀瑾去抓马车夫时,发现他在家上吊了。 老鸨当夜就在官府地牢死了。 苏月婵若一口咬定是喝了太后赏赐的茶才晕倒,恐怕也无济于事,甚至会因为攀诬太后而被杖毙。 苏月婵是个聪明人,没有证据的事,自然闭口不提。 楚怀瑾怀疑老太君,正想去对峙,被苏月婵阻止了。 “老太君本来就不喜欢我,你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去找她对峙,只怕会加深她对我的误会。我不想你和自己的亲祖母置气。” 楚怀瑾将苏月婵揉进怀里:“我的婵儿啊,你处处为我着想,祖母却根本不知道你的好,处处为难于你。你为了我几次涉险,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苏月婵道:“我一定会努力让老太君喜欢我。” 楚怀瑾感动得把苏月婵举起来,而内心更多的是惭愧。若不是他,婵儿也不会几次遇险。 老太君最爱陶然居师傅做的糕点,苏月婵和师傅学了三天,把做好的糕点端去给老太君尝。 老太君身边的嬷嬷一巴掌打翻了盘子。 “你也配让老太君吃你做的脏东西!” 苏月婵不吵不闹,默默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糕点,抽身离去。 太后赏赐给老太君的一条裙子不小心被下人划破,老太君杖责了下人,又令府里的人必须修补好。 那可是万里挑一的苏绣绣娘做出来的绣样,不说府里的人,就连整个京城只怕都难寻到这样的巧手。 苏月婵听说了,找到府里的丫鬟拿到了裙子,熬了几个大夜,将裙子修补得天衣无缝。 送去给老太君时,老太君看都不看,只是冷哼:“别以为做这些无用功可以讨好我,没用!” 说完让嬷嬷把裙子收进库房,永不再穿。 初春,山中的含笑花开了,老太君提及含笑花,想起少女时和老侯爷在含笑花下相识,她一身白裙,在风中落花之下翩翩起舞,让老侯爷一见倾心。 可惜她年岁大了,去不了山中看含笑花了。 苏月婵得知老太君心愿,策马前去山中采来了几株含苞待放的含笑花。 送来含笑花时,她的鼻尖冻得通红,衣服也被荆棘划破。 老太君欣赏了一会儿含笑花,当着她的面将花枝狠狠折断:“你这些小心思唬不住我。” 苏月婵离去时,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没多久,老太君就病了。 老太君的病来得又急又猛,府医诊断是风寒,但平时治疗风寒的药都不起作用。 她的咳嗽却越来越重,半夜里甚至咳出了鲜血。 楚怀瑾本来还在跟她置气,见老太君一病,他立刻把那些不愉快都抛诸脑后,任劳任怨的伺候她。他前前后后请了好几个名医,甚至连宫中太医都请来了,可祖母的咳嗽始终不好。 “祖母,喝药了。”楚怀瑾将熬好的药一口一口喂给她。 老太君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蜡黄,她喝了几口药,觉得今日的药汁特别苦,随口问了一句:“这药是谁煎的?” 楚怀瑾如实回答:“是婵儿熬的,她说您病了,亲自为您熬药。” 老太君听到这话,猛地一挥手,将药碗打翻在地,药汁溅了一地。 “我就知道!”老太君激动得剧烈咳嗽起来:“那个毒妇想害死我!” 楚怀瑾大惊:“祖母,您说什么呢?婵儿一片孝心……” 老太君边咳嗽边说:“孝心?她巴不得我早点死,好让她顺利嫁进这个家!你赶紧让府医来查查,这个药有问题!” 楚怀瑾无奈地说:“祖母,婵儿真的是为了您好。府医亲自检查过药,不会有问题。” “我不管!”老太君固执地摇头:“她碰过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喝!她就是想毒死我!” 这时,苏月婵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碗和药汁,愣了一下。 苏月婵委屈巴巴道:“老太君,我只是想尽一片孝心。” 老太君指着她说:“我这个病蹊跷,肯定是你给我下毒的!” 苏月婵脸色煞白,哽咽道:“老太君,这话可不能乱说。既然老太君不相信我,我无话可说,只盼您能早日康复。” 说完,苏月婵转身离去。 待嬷嬷来换人,楚怀瑾这才回屋去找苏月婵。 “婵儿,祖母她是病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 “怀瑾,我不怪老太君。她不喜欢我,我能理解。但是她的病咱们得想尽办法,也得给她治。” “可是连宫中太医都没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吗?”楚怀瑾问道。 第21章 割血救亲 “我听说城郊的慈云寺里来了一位云游名医,医术高超,专治疑难杂症。只是这位名医性情古怪,一不给贵族治病,二不给女人看病。” 楚怀瑾焦急的说:“我这就去请他来,他不从,我拖也得给他拖过来。” “你别着急。”苏月婵道:“你留在家中照看老太君,万事有我。我就算跪在寺门前求三天三夜,也要请他来救老太君。” 楚怀瑾点点头:“辛苦婵儿你了。” 三天后,苏月婵风尘仆仆地带回了那位名医。 这位名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号称神医李老仙。他为老太君悬丝诊脉后,摇头叹息。 “老夫人这病,乃是心火太旺,加之风寒入体所致。”李老仙捋着胡须说道:“寻常药物恐怕难以治愈。” 楚怀瑾急问:“那该如何是好?” 李老仙沉吟道:“得用非常手段,取用至阴女子的鲜血做药引,才能压住心火,驱散风寒。” “至阴女子?”楚怀瑾不解。 “就是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身强体健之女子。”李老仙看着苏月婵道:“我看姑娘就挺合适。” 话音刚落,苏月婵想也没想,拿起桌上的刀往自己胳膊划去。 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苏月婵赶紧拿桌上的茶杯接住。 楚怀瑾大惊:“婵儿,你这是何苦?” 苏月婵微笑着安慰他说:“老太君是你的唯一亲人,为了她的命要紧,我放点血算什么?” 楚怀瑾感动道:“祖母对你那样,你还处处为她着想,婵儿,遇见你是我的福气!” 接满了一杯血,楚怀瑾忙用布缠住她的伤口为她止血。 “来人,把府里最好的补血药膳拿给婵儿吃。” 苏月婵摇摇头道:“怀瑾,你不要老是想着我,赶紧让人把血拿去做药引,老太君的病要紧。” 楚怀瑾道:“瞧我心疼你都忘了这茬,我马上让人煎药,绝不让你的血白流。” 鲜血熬制了药,楚怀瑾端去给老太君,老太君喝了一口觉得药味道不对,楚怀瑾连哄带骗亲自喂老太君服下。 苏月婵放了两天的血,说来也神奇,两天后,老太君的咳嗽渐渐止住了,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不少。 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 “二小姐真是太有孝心了,为了老太君连血都献出来了。” “是啊,换了别人哪里肯这样做?” “老太君对她那么刻薄,她还能以德报怨,真是个好姑娘。” 楚怀瑾更是对苏月婵感激涕零:“婵儿,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苏月婵温柔地笑道:“怀瑾,我们是一家人,你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只要老太君身体健康,我就满足了。” 苏月婵割血救亲的消息传到了老太君的耳朵里。 老太君半眯着眼睛狐疑道:“你说,这狐媚子真的心甘情愿割血救我?” 嬷嬷道:“她为了嫁进侯府,是处心积虑。这也是她的苦肉计啊!” 老太君冷哼:“放点血就以为感动到了我,她太天真了!” 此刻苏月婵的厢房里摆满了楚怀瑾送来的珍贵药材,全都是补血的好物。 柳玲儿一边清点东西一边道:“阿胶,当归,何首乌……侯爷真的肯为小姐花心思。但只怕那老妖婆不领情。” 苏月婵轻快的哼着小曲儿:“领不领情都没关系,我割血又不是真的为感动她,而是为了让侯府上下都看到我的孝心。” 本来侯府上下对于她嫁给楚怀瑾的事颇有微词,但现在整个侯府都被她孝心感动,只会觉得老太君刻意为难人。侯府毕竟是楚怀瑾的侯府,以后她成了侯府夫人,人心所归,也会是她的侯府,再也没有老太君什么事。 只要侯府的人把她割血救亲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就没人相信她会害老太君。特别是楚怀瑾,老太君以后再怎么作妖,他也只会偏向于苏月婵。 成婚后若是那老婆子再蹦跶,她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楚老太君平日里非常谨慎,对苏月婵多加防范,但她错就错在,摸了那支撒了药粉的含笑花。 苏月婵把药粉藏在糕点里,洒在衣服上,老太君看也不看,摸也不摸。 但拿到含笑花的时候,老太君还是忍不住嗅了一口。 含笑花粉混合着药粉,被她嗅进了鼻子里。 老太君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这种苏月婵特制的毒药咳血散,毒性不大,不致命,但可致人咳嗽不止。咳血散的精妙之处在于,模拟的是风寒咳嗽的症状,但根源却是毒素刺激。因此并不好查。 本来药性持续不长,苏月婵也找不到法子继续下毒。 但太医等人误判风寒,用了麻黄、桔梗、甘草一类的散寒药,反而加重了咳嗽。 十来天后,苏月婵眼见着毒性即将消失,便花钱请人演了一出戏。 她还把清热散寒的药物换掉了,这老太君的病马上就药到病除了。 柳玲儿问:“小姐何必如此周折,将她药死就好了。” 苏月婵从不滥杀无辜,只杀写在布条上的仇人。楚老太君虽然多次阻挠她,但尚不足以让她动杀心。而且在嫁进侯府前老太君死了,只怕“孝期未满三年不可婚嫁”的规矩就能拖死她。 她等不了那么久。 “小姐我看起来像个阎罗王吗?”苏月婵对柳玲儿眨眨眼:“把这些药材统统给我搬库房去,我用得着。” 柳玲儿得令,找来几个丫鬟一起去搬东西。近日小姐要嫁侯爷,相府那边把小姐的东西都搬来了侯府。 白芷从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一把伞:“这里怎么会有一把伞?都脏了,扔了吧?” 苏月婵看见那伞,死去的记忆袭击了她。 她不是早已把伞丢了吗?为什么伞又回到了这里? 她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她下意识说道:“不可……” 白芷歪着脑袋疑惑的盯着她。 柳玲儿马上抢过那伞说:“小姐说不扔就不扔。” 苏月婵看了看窗外,又到了初春的季节,城南的杏花又该开了吧。 她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没事,一把破伞,扔了吧。” 她都要嫁给冠军侯了,这把破伞又出现在她眼前是什么意思? 提醒她断情绝爱吗? 第22章 初遇小公子 十三岁那年的初春,春雨淅淅沥沥,苏月婵抱着刚取到的裙子,疾步走在路上。 转过一个街角,她看到一个女孩跪在地上,头上戴着素白的孝布,面前放着一个小牌子:“卖身葬母!” 女孩虽然衣衫褴褛,却掩盖不住那份清丽。身前的草席里裹着一具尸体,正是她的母亲。 苏月婵停下脚步,打量着她。 一个粗鄙不堪的男子骚扰着女孩:“小娘子不如把自己卖给我,给我做个洗脚小妾。” 恶臭的气息扑在女孩的脸上,男子掏出一贯钱扔在她脚边:“这钱够安葬你死去的老娘了!” 他伸手去拉女孩,女孩挣扎着:“公子,这钱真的不够!” 男子甩了她一耳光:“我给你脸了吗?” 苏月婵告诉自己,假装看不见,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她应该马上回去,把裙子交给苏云霓,否则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毒打。 但苏月婵的脚已经踏出去了,嗓子里也发出了声音:“住手!” 痞子男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还想为她出头?” 苏月婵摸了摸头上的银簪,那是她娘的遗物。但如果这件死物能帮上活生生的人,倒也是功德一件。 苏月婵把簪子拔下来,放在女孩手中:“这些银子给你,够你去安葬母亲。” 女孩大喜,感动得给她连连磕头:“谢谢小姐大恩!” “我让你多管闲事了吗?”痞子男怒了,狠狠地推搡了苏月婵一把,怀中包好的裙子散落在泥里。 女孩见苏月婵被欺负,只身扑向痞子男,却被他一脚踢中腹部,痛得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路上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但无人上前帮苏月婵一把。 苏月婵一眼就瞟到了人群中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他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正义凛然,一只脚往前迈着,胳膊却被旁边的家奴紧紧抓住。 苏月婵顺势柔弱地往地上一倒,抱着衣裙哭泣道:“这是誉王府郡主的衣裙,被你这个无赖弄脏了,我回去还怎么交代!” “我管你怎么交代!”痞子男听说誉王府,顿时没了底气,气焰低了几分。 苏月婵抱住他的腿哭道:“不行,你得跟我回去,不然郡主要打死我的!” “你一个小小丫鬟,哪来的银簪子,肯定是从誉王府偷来的!” “这是我娘唯一的遗物,我想帮这位姐姐!我就是见不得你这种欺凌弱女子的男人!” 痞子男对着苏月婵的胸口就是一脚:“我去你的!” “住手!”小公子终于被激怒了,大踏步走过来。他的家奴三两下就制伏了痞子男。 小公子看着他的腰牌道:“京县丞家的儿子,小小从八品官阶,就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给我带下去!” 小公子把苏月婵扶起来,她仰起头,一双狐狸眼湿漉漉的看向他。 小公子必定是极为富贵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而高贵的气质。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桃花眼,不笑亦是含情,光芒流转间尽是灵动与聪慧。 他的五官更是精致得无可挑剔,眉如远山含翠,鼻梁挺直而秀气,唇色淡若朝霞,苏月婵想,他的娘亲一定是个美人。 苏月婵的面纱滑落,露出了一张满是痘痕的脸。 她以为小公子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并把她摔在地上。可是小公子并没有任何反应,他把她扶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裙递给她:“可惜衣裙已经脏了。” 苏月婵抱着衣裙,觉得小公子与众不同,她福了福身道:“谢谢公子为奴家打抱不平。” 小公子疑惑道:“你只是个小丫鬟,何必拿出你娘的遗物给她出头?” “遗物是死的,但这位姐姐是活人,能帮到活生生的人,我娘也会开心的!” 女孩跪在苏月婵旁边道:“恩人,你买了我,我跟你回去!” 苏月婵摆摆手说:“我不过一介丫鬟,买你做什么?快拿着银两去葬了你的娘亲吧。” 女孩给她磕头:“我叫柳铃儿,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苏月婵抱着那件脏污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了。 走了没多久,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姑娘,等等!”他气喘吁吁地叫住苏月婵,手里还拿着她的银簪:“你的东西忘拿了。” “可是柳铃儿她?” “我给了她银子。” 苏月婵接过银簪,低头感激道:“谢谢公子。” 小公子目光中流露出怜悯:“这件衣裙已经不能穿了,郡主一定会责罚你。” “我无父无母,不过是在誉王府讨口饭吃。”苏月婵咬着嘴唇,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小公子心头一震。 “跟我来。”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他领着苏月婵来到城中最好的成衣铺,挑选了一件比原来那件还要精美的裙子。 掌柜十分为难:“公子,这是尚书令家千金订的裙子,不能卖的。” 公子给家仆打了个眼色,家仆带着掌柜进了后面。 过了一会儿,掌柜笑嘻嘻地将裙子包好,送到了苏月婵的手里:“是我糊涂了,尚书令千金换了另外一条裙子,这一条就卖给公子吧!” 小公子带着苏月婵走在长安街头,为她撑了一把伞。 苏月婵将簪子重新塞回公子的手中:“公子,您真是个好人!但这条衣裙很贵,我不能白收。这根簪子送给你,等我攒够了钱,我再向你赎回来。” 小公子小心的收起簪子:“那我就等着你赎回去了。” 苏月婵仰起头,小公子盯着她的脸,有一瞬间的愣怔。 然后他问:“在下宋沐,姑娘芳名是?” 苏月婵看着空中飘落的雨,随口道:“于飘飘,我叫于飘飘。”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轻声道,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 家仆催着他回家。 小公子刚走出去十来步,突然回过头朝她跑过来,将手里的伞塞到她手中:“雨下大了,这把伞你拿着。” 不等苏月婵推辞,小公子轻快的跑了。 在这个世界,居然能有人不嫌弃她丑陋的脸,不嫌弃她卑贱的身份,担心她被风吹雨淋,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把伞送给她。 苏月婵看着小公子的背影,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娘亲曾经对她说过:“男人会喝酒,会打你,会强迫你,后来又发誓一辈子对你好,他发誓跟狗叫没什么区别,不要相信男人。婵儿,不要困在爱里。” 可是娘亲啊,这个男人,似乎跟你口中的男人不一样。 第23章 落草为寇 苏月婵以为和宋沐公子只有一面之缘,毕竟他那样的富贵公子,不可能和她再有交集。 她依然珍藏着那把伞,下雨天也舍不得用,她想着,也许有一天,她可以有机会将伞还给他。 又到了苏家要祭祖的日子,苏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驾车回了老家。 这些年黄河灾害频发,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有一些人跑到山上落草为寇,山中土匪肆虐。 祭祖回家途中,苏家就遇上了山匪。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苏家回京的队伍里,紧随其后的是更多的落石。山谷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十几个山匪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苏应宗带的护卫虽然勇猛,但在这种地形下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很快就被打散了。 大公子苏书宁和苏云霓、苏月婵逃出山谷,躲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苏云霓透过树叶缝隙偷看外面,只见山匪头目正在指挥手下搜查。 “二当家,这些人穿着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一个小喽啰汇报道。 说话间,他们从草丛里搜出一个远房亲戚,见是个男子,他们一刀抹掉了他的脖子,搜光了他身上的财物。 “继续搜,男的杀了,女的带回山寨。” 苏云霓听到这话,脸色煞白。苏书宁已经吓得快尿裤子了。 他们一回头,看向苏月婵,脸上露出了歹毒的神色。 “妹妹,把衣服脱了,让这贱种换上,替我们引开土匪。”苏书宁说。 苏云霓和大哥的想法不谋而合,苏月婵正想逃跑,苏书宁扑过去死死将她按住。 苏月婵身材瘦小单薄,根本挣脱不开。 “妹妹,快!” 苏云霓强行扒掉苏月婵的衣服,给她换上自己的华服,嘴上还说着:“你这个贱丫头,平时在府里就是个累赘,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换好衣服,苏书宁将苏月婵推出了树林,他们则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苏月婵为了活命,顾不得其他,拼命往密林里跑去。偏偏老天也不帮她,鲜艳的衣裙很快引起了土匪的注意,土匪将她团团围住。 苏月婵被五花大绑,扔在马背上带回了山寨。 黑风寨位于深山之中,易守难攻。苏月婵被带到大堂,山匪们围成一圈,对她评头论足。 “身上的衣着倒是华丽,但这柴火身子,怕是不够味儿啊。” 苏月婵急忙说道:“我只是府里的小丫鬟,苏家大小姐跑了,她没有马车应该跑不了太远!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 山匪啐了一口:“呸!不早说。” 苏月婵想,你们塞着我的嘴巴,我也说不出来啊。 山匪色眯眯的看着她:“千金小姐跑了,只能用你来开开荤了!” 苏月婵满脸的灰土,身材瘦小,但山匪们已经顾不得许多,一双双黑手即将摸过来。 苏月婵刚才一直观察着坐在首位的人,那个人应该是他们的大当家。 大当家的左腿被布条层层缠住,但依然有血水沁出,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苏月婵决定赌一把。 她挣开众人,一下子扑到大当家的脚边,大喊道:“大当家,我会医治你的腿!” 刚才一直沉默的大当家终于有了反应,他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这个灰不溜秋的人:“哦?你会医术?” 苏月婵忙不迭点头,胡诌道:“我爹爹是大夫,我跟着他学习了不少医术。大当家可否给我看看你的腿?” 在山中缺医少药,大当家前段时间下山“打猎”,被人伤了左腿,深可见骨。 回来后左腿感染化脓,腐肉恶臭不止。就连土匪们,都不敢靠近。 再这样下去,他大当家的位置恐怕不保,就连性命也要没了。 大当家命人放开苏月婵,苏月婵哆哆嗦嗦揭开大当家左腿上的布条,只见腐烂的血肉掉下来,一股股的恶臭让众人立刻退避三舍。 “怎么样?能治吗?”大当家问:“不能治好,就杀了你。” 苏月婵咬咬牙道:“能治。” 大当家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需要什么药?” “这伤口腐烂太深,普通草药怕是不行。”苏月婵故意皱着眉道:“我需要去山中找些特殊的东西。” 大当家大手一挥:“去吧,老三老四跟着你。记住,治不好你的话,老子剁了你喂狗!” 苏月婵在两个土匪的监视下,在山林中转了大半天。她找了一些金银花、蒲公英等常见的消炎草药,但最重要的,是在一处腐烂的动物尸体上找到了密密麻麻的蛆虫。 “小麻子,你捉这恶心玩意儿干什么?”老三捂着鼻子问道。 苏月婵小心翼翼地将蛆虫装进竹筒里:“这是治病的良药。” 回到山寨,苏月婵先用草药煎水给大当家清洗伤口,然后拿出了装着蛆虫的竹筒。 “大当家,我要把这些放在您的伤口上。” 众人一看到那蠕动的白色蛆虫,顿时作呕。大当家更是暴跳如雷:“你这个贱丫头,竟敢拿这种恶心的东西糊弄老子!” 苏月婵淡定解释道:“大当家息怒!这些虫子只吃腐肉,不碰好肉。您的伤口之所以不愈合,就是因为腐肉太多。让它们吃掉腐肉,新肉才能长出来!” “胡说八道!”大当家怎会信这种荒谬的法子,抄起身边的刀就要砍她。 苏月婵急中生智,大喊道:“大当家,您现在这腿,不治是死,治坏了也是死。不如让我试试,万一治好了呢?” 大当家犹豫了。确实,他现在的腿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好!老子就信你一回!”大当家咬牙道:“但是治不好,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苏月婵小心翼翼地将蛆虫放在大当家的伤口上。那些蛆虫立刻开始蠕动,钻进腐肉里大快朵颐。 大当家看得头皮发麻,但奇怪的是,原本伤口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每天换一次虫子,三天后就能见效。”苏月婵说道。 果然,三天后,伤口上的腐肉被吃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粉红色的新肉。苏月婵又用草药敷上,包扎好。 一月后,大当家的腿居然慢慢愈合了。 这一个月,苏月婵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跑。奈何大当家要她治病,时刻让人盯着她,她不好动手。因为她满脸痘痕,蓬头垢面从不洗脸,土匪们都叫她“小麻子”。 她会治病的事情在寨子里传播开来,不少山匪找她治病。 渐渐的,她获得了大家的信任,大当家也不再派人专门盯着她。 这日入夜,她给大当家敷完草药出来,看见山寨的大门敞开着,高楼上的守卫也不见了。 山寨大门仿佛一张巨兽的口,诱惑着她跑过去。 她吞了口唾沫,抬脚就跑。 第24章 压寨郎君 她折返回大当家的房间,大呼道:“大当家不好了,山寨的门打开了,也没有看见守卫。是不是有人攻上来了?” 大当家嘴角上扬,大掌拍了拍她的背,对二当家说:“我就说小麻子不会逃跑吧!” 二当家的面相阴狠,他拱手道:“大哥说得对。” 苏月婵紧张得抠脚,生怕自己的演技不够好。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山匪们给她安排的陷阱,她才不会傻乎乎往里面跳呢。 她故作惊讶,委屈得眼泪打转:“大当家,我爹娘都死了,老爷小姐把我推出来诱敌,我是死活不能回去的。我崇拜你们这些铁血汉子,早已经把山寨当成了自己的家。你们这样试探我,实在是太伤人了!” 一番剖白后,她哭得涕泪横流,鼻涕糊了一脸。这般真情实意,连她自己都骗过去了。 旁边的老三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大当家忙哄她:“小麻子,是大哥不对,你就留在山寨,这里有你吃的。” 苏月婵惊喜的笑了,吹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滑稽逗笑了。 经过这一场测试,大家都相信小麻子不会跑。 跑当然还是要跑的。 苏月婵跟着老五老六去巡山,用她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忆地形,她只需用五天时间巡遍全山,就能记下所有地形,制定出逃跑计划。 这日,她刚巡山回来,看见山匪们又带回了新“猎物”。 只见一群土匪正围着一个被绑着的人指指点点。 “这就是贵人出赏金要咱们杀的人?” “长得好俊啊,可惜腿被打断了,而且就要死了。” “莫不是你还舍不得不成?要不要留给你做媳妇?” “哈哈哈哈。” 苏月婵挤到人群前面,当她看清那人的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是宋沐公子,他躺在地上,盯着这群山匪,眼睛里透着怒火。 原本雪白的锦缎袍子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就如同它高贵的主人一样从云端跌落尘泥。 他的左腿弯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显然是被打断了。 看着宋沐痛苦的样子,苏月婵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她必须想办法救下宋沐的命。 “大当家。”她走出来说道:“这小公子长得着实俊俏,杀了怪可惜的,要不然你赐给我做压寨郎君吧?” 众人哈哈大笑:“小麻子,你年纪小小,就想着找男人了?” 宋沐闻言,抬起头望向她,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苏月婵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想男人怎么了?大当家赏给我吧!” 大当家笑道:“小麻子,这个不行。贵人说了要他的命!” 宋沐到底得罪了谁?那人这么阴毒。 苏月婵想想,又说:“大当家,那位贵人又不会上山来看你是否真的杀了。咱们山匪那么讲信用干嘛?” 大当家道:“可我拿什么去复命?” 苏月婵走到宋沐身边,宋沐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苏月婵一把扯下了他手指上戴的扳指,走到他带的书童身边,把扳指强行戴到了书童手上。 “砍下书童的手指复命,贵人又不知道是谁的手。” 大当家觉得有理,丢过去一把砍刀:“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男的,你就自己动手吧!不光手指,把手掌都砍下来。” 书童吓得尿了裤子,哭喊着求饶。 苏月婵捡起砍刀,朝书童走去。宋沐在旁边吼叫道:“你别动他!” 她走过去,老三老四压住书童,露出他的手掌,她比划了一下,一刀砍了下去。血肉溅到了她的脸上,书童的整个手掌被她连根砍掉了。 书童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苏月婵讨好的看向大当家:“大当家,您可以复命了!” 大当家心情很好:“小麻子,有种!咱们得了赏钱,今夜不醉不归!” 当晚,宋沐被关在山阴的一个山洞里。苏月婵等到深夜,偷偷摸到洞口。 月光下,宋沐靠墙坐着,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显然疼得厉害。 苏月婵轻声说道:“喂。” 宋沐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那个脏兮兮的女子站在洞口,就是她砍断了自己书童的手掌。 他假装没有听见,不理睬她。 苏月婵蹲下来:“听说你饿了一天了,给你带了吃的。” 他冷哼一声,并不去接。即使落到如此境地,他依然保持着贵公子的骄傲,不愿接受土匪的施舍。 苏月婵放下馒头,悄然离去。 第二天晚上,她又去看宋沐,那个馒头依然放在原地,他碰都没碰。 因为两天没吃东西没喝水,宋沐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虚弱极了。 宋沐还是没有吃东西、喝水。 苏月婵放下馒头和水:“你不吃东西会死的。” 宋沐眼中满是愤怒和厌恶:“死就死了,总比被你们这些畜生玩弄强!” 苏月婵叹口气,正巧有一只蚂蚁闻到馒头的香味,从地缝爬出来,爬到了馒头上面。 苏月婵用手指掐住蚂蚁,它拼命挣扎,她手轻轻一松,蚂蚁落到地上,马上拼命逃走。 她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你不是想给书童报仇吗?那你就好起来杀了我啊。” 宋沐抬起头看着她,有些讶异这种话会从小麻子的嘴里说出来。 苏月婵说完,转身离去。 第三天去看宋沐,发现地上的馒头和水都不见了。 见她来,宋沐别过脸去:“别以为你给我吃的,我就会同意娶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苏月婵笑了:“谁要你娶我了?一个瘸子杀得了我吗?” 宋沐有些难过的缩了缩腿,可惜左腿动不了。 “让我看看你的腿。”如果不接骨,他就会变成一个瘸子。 “滚开!”宋沐用尽全力喝道:“别碰我!” 苏月婵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叫这么大声,是想把土匪都引来吗?” 她第一次离宋沐这样近,两个人脸贴脸,眼对眼。 苏月婵的眼睛生得极好看,纵使满脸污垢,也掩不住那对眼睛的灵气。 宋沐突然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第25章 替他接骨 这都能认出来? 苏月婵干笑一声,低下头一把撕开了他的裤子。 一道红霞自他脸颊升起,一直红透到了耳尖。他怒骂道:“你个女流氓!” 苏月婵一看他的腿,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胫骨和腓骨都断了,断骨戳破了血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忍得了这种剧痛的? “你伤得这么重,居然还有力气骂我?”苏月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草药。 宋沐脸色涨红,羞愧难当:“谁让你撕我裤子?” “少废话,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我要给你正骨。”苏月婵话虽粗鲁,但手法很轻,但宋沐仍然疼得直冒汗。 “忍着点,骨头不接好,你这辈子就真成瘸子了。” “啊——”宋沐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苏月婵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点!被人听到就完了!” 接骨的过程异常痛苦,宋沐疼得几乎昏厥过去。苏月婵找来一块布,让他咬住。接完骨,她找来木板和布条,小心翼翼地给他做了夹板固定。 “好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几天不能乱动,否则骨头长歪了就没救了。” 宋沐虚弱地躺在稻草上,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轻声问道。 苏月婵避开他的目光:“我说了,你是我的压寨郎君,我不会让你死。” 宋沐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恨山匪将自己抓了,也恨她砍了书童的手,但她所做的事是为了救他,也许她别有所图? 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摆布。 第四天夜里,苏月婵又来了,带着新的草药。 “伤口怎么样?”她问。 宋沐歪着脑袋,没有回答她,她觉得不妙,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嘶,烫手。 他发烧了! 宋沐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嘴里胡乱说着:“娘亲,快跑,快跑……别管我……” 苏月婵把草药塞到自己嘴里,嚼碎后,吞了一口水,用嘴渡给他。 逼他喝下草药,她又急急忙忙去山泉打来冷水,用湿布敷在他的额头上。但高烧依然不退,宋沐不停地翻来覆去,伤口有裂开的危险。苏月婵只好轻轻抱住他,让他安静下来。 “别动,你的腿不能动。”她轻声说道。 但宋沐听不见,依然在胡乱挣扎。苏月婵想起小时候生病时,娘亲抱着她哼着儿歌。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唱起了娘亲教给她的儿歌:“月儿弯弯照山岗,星儿点点伴梦乡,风儿轻轻摇树梢,虫儿悄悄不吵闹,娘亲就在你身旁,莫怕莫怕好好睡。”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温暖。 奇怪的是,宋沐听到这歌声,居然真的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他靠在苏月婵怀里,呼吸渐渐平稳。 苏月婵竟然抱着他睡着了,一觉醒来,她躺在稻草上,身上盖着宋沐的袍子。 宋沐见她醒了,把脸别过去,生硬的解释:“我只是不愿意欠你这女土匪人情。” 苏月婵笑了,这个宋公子有点可爱。 如果可以,她多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就是那个叫“于飘飘”的小丫鬟。告诉他,她一直记得他的恩情,一直想要报答他。 但她终究没有说,毕竟这样的贵公子,不可能记得自己随手搭救过的一个小丫鬟。 土匪们终于想起后山还关着这么一个贵公子,老三和老四巡过来,刚好看见苏月婵和宋沐在一起。 老三嘲笑道:“哟,小麻子,这么迫不及待和你压寨郎君洞房啊?” 苏月婵厚着脸皮摸了一把宋沐的脸:“我就是想来瞧瞧我的郎君,不可以吗?” 众人哄笑,宋沐瞪她一眼,别过头去。 宋沐断了腿,要恢复走路恐怕得半年,可苏月婵等不了那么久。 苏月婵从脑海里提取山寨的地形,寻找合适的逃跑路线。她想起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山下,虽然崎岖难行,但胜在隐蔽。 问题是宋沐不能走路,她一个人又背不动他。 苏月婵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做一个简易的拖车。 白天,她要在山寨里给人治病,和老五老六巡山,还要帮大当家出谋划策。晚上,除了要去照看宋沐,还要偷偷制作拖车。 她在山林里找到了一些合适的木材,趁着夜深人静,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制作拖车。 “你在做什么?”一天晚上,宋沐看到她在旁边摆弄木块。 “没什么,随便做点东西。”苏月婵含糊其辞。 宋沐看着她手里粗糙的木工活,皱了皱眉:“你在做车轮?” 苏月婵心中一惊,这家伙眼睛还挺毒。 她干笑道:“闲着无聊给自己做的玩具。” 宋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再说话。 苏月婵每天晚上都要熬夜。白天应付山寨里的事务已经够累了,晚上还要制作拖车零件,给宋沐换药,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你这几天怎么了?”宋沐注意到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就是睡不够。”苏月婵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别天天来了,我一个人也没事。” 苏月婵愣了一下,然后狡黠一笑:“怎么,相公你担心我啊?” 宋沐脸一红,恶狠狠道:“谁……谁担心你了!你这作恶的土匪,死了才好!” “放心,我命硬得很,死不了。”苏月婵故作轻松的说。 但实际上,她确实很累。有时候她在制作拖车,会不知不觉地打盹,手里的工具掉在地上,把自己惊醒。 这天她正在洞里制作东西,老三和老四冲进来捉人了。 老三拿起她那些木头玩意儿,老四拧着他的脖子,来到大当家的屋子。 “大当家,我和老四观察几天了,小麻子天天晚上偷偷去见小白脸,还溜到山洞做这个玩意儿,她肯定有鬼!” 苏月婵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扔到地上。她的拖车零件也被扔了一地。 屋子里挤满了土匪,都齐刷刷盯着她,就像她刚被抓进山寨时那样。 大当家黑着脸,语气里带着威压:“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第26章 送入洞房 苏月婵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问:“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老三踢了踢她地上的那堆零件:“你在做逃跑的东西,物证人证都在,你还想狡辩?” 苏月婵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逃跑?山寨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逃跑?” 老四恶狠狠道:“少骗人,你这东西就是逃跑用的。” 苏月婵站起来,将那些轮子、木板组合起来,展示给大家看:“大家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大当家冷哼一声:“这是什么?” “大当家,我记得你说过,兄弟们下山打猎,遇上剿匪的官兵,好多兄弟都被射伤了。我就在琢磨,咱们能不能也弄一个远距离攻击的武器。” 她摆弄着那个木头架子,说道:“您看,这就是我研究出来的投石器。不过才完成了一半,等全部制作完成,就能把大石头抛得老远。咱们下次打劫时,先用投石器轰几下,那些官兵还不被咱们吓破胆?” 大当家仔细瞧瞧,那个木头架子似乎真有点像投石器的样子。 众土匪纷纷凑过来看。 “小麻子,你这脑袋瓜就是聪明!” “对啊,有了这玩意儿,咱们还怕什么官兵的箭?” 大当家满意的夸赞苏月婵道:“不错,有想法。怪不得这些天你总是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给咱们山寨做贡献啊!你直说啊,偷偷摸摸的搞得像有鬼一样。” 苏月婵道:“我是想先保密,等完全做出来再拿给你看,因为我不能确定真的做得好呢。” 大当家点点头,又狠狠瞪了老三老四一眼:“你们两个,就知道疑神疑鬼!” 苏月婵擦擦眼泪道:“大当家,你可为我做主啊,我要被老三老四冤枉死了。” 老三老四立刻跪下,给大当家磕头:“大当家,小麻子,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小人之心!”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二当家站起来发话了:“行了,你们俩也是为了山寨安全着想,下次注意点!” 老三和老四这才站起来。 苏月婵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搜集木头的事情肯定会被发现,于是留了个心眼,做出一个形状像投石器的拖车,即使被发现了也能掩人耳目。 老三系了系裤带子,讨好的看向苏月婵:“小麻子,既然你那么上心你的压寨郎君,不如就立刻洞房了吧?” 众人一阵哄笑,大叫着:“洞房,洞房,洞房!” 大当家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咱们山寨也该办喜事了!今晚就满足小麻子的愿望。” 苏月婵的冷汗冒了出来。 当晚,宋沐被土匪拉着关进了一间小木屋。 老五掏出一颗药,强行塞进他的嘴里,逼迫他吞下:“不是看在小麻子的份上,打猎得来的这种好东西还轮不到你吃,便宜你了!” 他们把苏月婵推进木屋,随即锁上了门。 木屋虽小,但布置得很喜庆,红色的布条挂得到处都是,还点了几支红蜡烛。 苏月婵拍了拍门:“大家有话好好说,开门啊!” 门外传来老五的淫笑声:“小麻子,今晚我保证他一夜七次!” 苏月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扭头看见宋沐坐在床边,气愤的瞪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月婵有些尴尬:“土匪们非要咱俩洞房。” “什么?”宋沐脸色涨得通红:“你这女子怎么这般不要脸!” 木屋外传来土匪们起哄的声音: “小麻子,动静大点啊!” “新郎官,可要好好疼你媳妇!” “哈哈哈哈……” 宋沐的脸涨得通红:“这群畜生!” 苏月婵低声对他说:“放心,今晚上咱们各睡各的,你睡床上,我睡地下,你安全得很。” 说完她拿起被褥,直接躺在地上。 宋沐看着她,心中五味杂成。小麻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他觉得她可恶至极,有时候又觉得她是个好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苏月婵抱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 红烛已经烧没了几支,还剩下最后半截红烛的烛光摇曳。 苏月婵看向床上的宋沐,发现他呼吸急促,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死死抓着床单。 “你怎么了?”苏月婵以为他又发烧了,忙起身去碰他额头。 宋沐大喊一声:“你别碰我!” 苏月婵冷哼一声:“谁想碰你!” 她又躺下,却听见床上宋沐发出压抑的声响。 这呼吸实在有点不对劲! 她又坐起来往床上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宋沐的脸红如猪肝,汗如雨下,眼神也变得散漫无神。 “你到底怎么了?”她走过去。 宋沐此时已经神志不清,整个人像火烧一般难受,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紧紧抓着床沿,不让自己靠近苏月婵。 “你……你离我远点……”他艰难的说道。 苏月婵心中一惊,立刻想起了老五刚才说的话。她学过医术,看见宋沐那处的起伏,还有他异常的反应,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喂了你那个药?”她抓起宋沐的手腕把脉,脉象显示着她的判断是对的。这种药实在太霸道,如果她不帮他,他会被药性折磨到血液逆流。 宋沐被苏月婵抓住了手,感觉她的手冰冰凉凉,忍不住想更靠近她一些。 苏月婵却赶紧在屋内寻找能用的东西,但这间小木屋除了基本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没有水,没有草药,门又被锁死了。 苏月婵咬了咬牙,她知道如果不想办法,宋沐可能会被这药物折磨死。试试给他点穴? 她走到宋沐身边,刚撩起他的衣服,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反身扑倒在身下。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一片混沌,手不由自主探入了她的胸口。 “宋沐,你清醒一点!”她喊道。 宋沐的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松开了苏月婵,喃喃的说:“你别扒我衣服……” 到底谁扒谁衣服? 宋沐努力克制着药性,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看着他如此难受,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样子,苏月婵心急如焚。她急中生智,想到了一种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第27章 土匪内讧 “对不住了!”她一记刀手,打晕了宋沐。 整个解毒过程中,她的脸红得像火烧云,她告诉自己:“我在救人,我在挤牛奶,医者仁心,阿弥陀佛!” 红烛烧尽了,这一夜格外漫长,她弄了四次才帮他散尽了药性,手抖得抬不起来。 她太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发现宋沐正凶巴巴的看着她。 她有点尴尬,解释道:“我帮你穿好了裤子……” 宋沐突然冷冰冰的对她说:“你过来一点。” 苏月婵凑近一些,他忽然一把拉住苏月婵的手,把她按倒在床上。 他用身躯压住苏月婵,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苏月婵被掐的无法呼吸,只能拼命抠他的手。奈何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身材瘦小,根本不是宋沐的对手。 她被掐得脸色紫胀,眼看就要背过气去。宋沐突然松了手。 苏月婵缓过劲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背。 宋沐痛得大喊:“松口!” 苏月婵狠狠一口,将他的手背咬出一个大窟窿。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气愤的盯着他:“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在救你的命!” “救命?”宋沐狠狠道:“下药不是正和你意?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苏月婵懒得跟他说,从床上站起来,气得转身就走。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受这种窝囊气?娘亲说得没错,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沾不得半点。 从那天起,土匪们以为好事已成,每天晚上都把他们锁在一起。 苏月婵依然睡在地上,而宋沐对她的态度变得异常冷淡,时刻提防着她。白天见面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苏月婵一边制作拖车零件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我救了他的命,他还这样对我!真是个白眼狼,狗男人! 借伞的恩情,她已经还完了。她不想再理他了! 大当家叫她过去,她被满屋子的金银晃花了眼睛。 她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抱着金子啃了一口:“大当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子?今天的猎物这么肥吗?” 大当家笑得爽朗:“是那位贵人给的。小麻子,你的主意不错,贵人很满意,说我替他除了一个心头大患。” 苏月婵心头一紧,试着打探道:“那位贵人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大当家警惕的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苏月婵打了个哈哈:“就是好奇,大当家不想说就不说,哈哈。” 说完又抱着金子去啃了。 出了大当家的屋子,老三神神秘秘的叫住她:“小麻子,跟我来一趟。” 苏月婵跟着他来到了二当家的屋子,发现屋子里还有老四,老八几个人。 二当家阴鸷的眼神让苏月婵汗毛乍竖,第六感告诉她,找她不是什么好事。 “小麻子,你觉得大当家怎么样?” 苏月婵脑袋飞快的转动:“大当家英雄气概,对兄弟们都很仗义。但是嘛……二当家更加像咱们的大家长,做事有勇有谋,兄弟们都很佩服您。” 老三拍拍苏月婵单薄的肩膀:“大当家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糊涂。我们觉得,山寨需要换个领导。” 苏月婵装傻不语。 二当家缓缓开口:“小麻子,大当家早晚要死的,你跟着他没前途。不如转投到我这里,我保准带着你吃香喝辣。” 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看过来,苏月婵顶着压力点点头:“二当家说得对,我愿意跟着您。” “小麻子,你是个聪明人,大当家信任你,把这个扔进他的药里,不出三日,他必定暴毙而亡。”二当家扔过来一个小药瓶。 这是让她立投名状呢,也是把她往死里逼。 如果她失败了,二当家就可以把锅甩在她头上。如果她成功了,二当家为了掩人耳目,也可能会杀了她。 离开二当家等人,苏月婵独自站在山峰上,心中思绪万千。 山寨内部的争斗终于爆发了,这对她来说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内讧正是她和宋沐逃跑的绝佳机会! 但首先,她需要让宋沐配合她的计划。 可是那个傻子还在跟她置气,会愿意相信她吗? 晚上回到小木屋,她依然抱着被子躺在地上。 她脑袋里思索着逃跑计划,因为太过兴奋而睡不着。 床上响起了动静,宋沐悄无声息的下了床。苏月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闭眼假寐。 宋沐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双手朝她伸了过来。 他又要掐死我?苏月婵猜测道。 只见宋沐抱起苏月婵,一瘸一拐的往床边走。他的左腿痛得厉害,他忍住疼痛,将苏月婵放到床上。 苏月婵突然睁开了眼,把宋沐吓了一大跳。 “你腿不想要了?”苏月婵冷冷的说。 宋沐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苏月婵想着:他难道想通了?知道我当时是在救他? 说完,他一瘸一拐往外走,却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床上,刚好和苏月婵鼻对鼻,眼观眼。 苏月婵故作冷淡道:“你这招美男计不管用。” 宋沐羞红了脸,瞪她一眼:“谁对你这个土匪用美男计?” 苏月婵看着他的手背,被她咬过的地方胡乱的包扎了一下,布里还渗了一些血。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偷听。苏月婵想起白天二当家的话,肯定是派人来监视她了。 她马上提高音量,调侃宋沐道:“好相公,知道你心疼我,咱们一起睡。” 宋沐的耳根又红了:“不知羞耻!” 苏月婵立刻捂住他的嘴,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偷偷在他耳边道:“你躺下,我有正经事要同你说。隔墙有耳,外面有人。” 宋沐见她神色严肃,乖乖的躺好,苏月婵掐了他一把,他痛呼一声。紧接着,苏月婵也发出了几声不可描述的叫。 两个人面对面,在床上尴尬得脸色通红。 听见外面的人走了,苏月婵才对宋沐小声说:“我准备逃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宋沐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是本来就是山寨的土匪吗?” “谁天生是土匪?我也是被抓上来的。”苏月婵没好气的说:“再说土匪泛滥,不是朝廷腐败造成的吗?黄河水患不断,贪官贪墨灾款,民不聊生。罪魁祸首不是当朝皇帝吗?” 宋沐讶异道:“你真敢说!” 苏月婵冷哼一声:“天高皇帝远,他又听不到我蛐蛐他。再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就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样说。” 第28章 逃出去就娶你 宋沐佩服的看着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宋沐最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苏月婵打趣道:“都说了你是我小相公。” “好。”宋沐轻轻答道。 “好什么?”苏月婵反问。 宋沐盯着她,桃花眼里有星星:“我说,只要我们能逃出去,我回到家就会娶你,当你的相公。” 苏月婵的心里似乎有一只小兔子在跳,跳得她心烦意乱,被她死死压住。 她只是给宋沐开玩笑的,毕竟回到京城,宋沐还是那个贵公子,而她依旧是相府的卑贱庶女。 苏书宁、苏云霓用她诱敌,大夫人、相爷杀她娘亲,这些仇她一刻也没有忘。她还要回到相府,找那群人报仇呢! 落草为寇只是她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的大仇未报,根本不敢去想其他的事情。 再说宋沐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那个要他性命的人究竟是谁?她也没帮他打听出来。 她把在大当家那里看见的情况草草说了一遍。 宋沐幽幽的说:“我母亲是父亲的原配,为救父亲中箭身亡。后来父亲扶正了家中另外一个姨娘,父亲的姨娘众多,子嗣也多,我想,是其中的一些人,想要我性命,好夺走我的家产。” 苏月婵道:“宋沐,你可不能便宜了那些人。你回去后,要把他们找出来,统统干掉。” 宋沐点点头:“一定会的。” 他突然问:“小麻子,你的真名叫什么?” 苏月婵不想说自己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只能打了个哈欠:“睡觉,明天还有得忙。” 苏月婵背对着宋沐,假装睡觉,她听见身后宋沐的呼吸声,知道他也没睡着。 宋沐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这次是真心的。” 苏月婵笑了,这是她来到山寨后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按照约定,苏月婵第二天去给大当家诊脉送药。 老三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麻子,记住二当家的话,别耍花样。”老三威胁道。 苏月婵点点头:“我知道。” 来到大当家屋外,苏月婵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个小药瓶。她看了老三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毒药倒进了药碗里。 去了没多久,她就出来了,并偷偷对老三点点头。 第三天傍晚,她像往常一样去送药。 进去后没多久,突然听见屋内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苏月婵惊慌失措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大当家吐血晕倒了!” 尖叫声惊动了山寨里的人。 二当家带着老三老四等人,气势汹汹的往里面冲。 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大当家倒在床榻上,嘴角挂着血迹,看来已经中毒身亡了。 二当家掩饰都不掩饰的狞笑道:“大当家已经死了,山寨是我们的了!老三,召集大家,公布大当家的死讯。” 老三刚要出去,老五带着人来堵住了门口。 老五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来了,别急着走啊。” “老五你什么意思?大当家死了,山寨自然是二当家说了算。” 在大家的吵吵嚷嚷声中,床上的大当家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 二当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没死!” 大当家阴恻恻的笑着:“多亏小麻子提醒,不然我还不能将你们连根拔起。来人,把这些叛贼给我抓起来!” 二当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在场的人厮杀起来,而在寨子里等待伺机而动的两拨势力也纷纷拔出了刀。 苏月婵趁机放了几把火,点燃了山寨的粮草。 在烈烈火光中,土匪们杀红了眼。整个山寨瞬间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厮杀声和惨叫声。 趁着混乱,苏月婵一路狂奔到了山洞,宋沐已经等在那里。 宋沐坐上拖车,她拉着拖车,从计划好的小路逃去。 拖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山中天气多变,没过多久,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小路变得泥泞难走,车轮只打滑。 苏月婵暗骂一句,卯足了全身力气拉车。苏月婵的身板又瘦又小,她走得越来越慢,气越喘越粗。 宋沐不忍,在后面对她说:“小麻子,你把我放下,自己跑吧!” 苏月婵不理他。 雨越下越大,她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绳索勒在肩膀上,很快就磨破了皮肤,鲜血浸透了衣服。 宋沐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心如刀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痛?她明明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土匪,她明明砍了自己书童的手掌,她明明让人下药夺走了他的第一次。 他这些天对她虚与委蛇,只是为了利用她逃出山寨。 可看见她努力救自己的模样,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停下,我叫你停下!” “闭嘴!”苏月婵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过要带你一起跑,就一定会做到!” 见苏月婵不理他,他心一横,自己从拖车上跌下来,掉在泥水里,瞬间变成了一个泥人儿。 苏月婵气得牙痒痒:“你疯啦!” 远处传来怒吼声:“别让他们跑了!” 也不知道是哪拨人,终于发现小麻子跑了,从山上追下来。 雨夜中的山路实在太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滑落山崖。 宋沐对苏月婵道:“我让你拿的布包!” 宋沐曾拜托苏月婵,从大当家那里偷出来他上山时被抢的布包。 苏月婵从怀里把布包掏给他。 他打开布包里面的油纸,舒一口气,还好,还能用。 他拉开信号弹的引线,一颗璀璨的烟火冲上天空,“啪”的爆炸了。 因为大雨,让信号弹的烟火冲到半途熄火了三颗,只有一颗爆炸了。 苏月婵跺跺脚:“你脑袋坏了!土匪看见信号弹,就会知道咱们的位置!” 她看了一眼拖车,把心一横,绑了几块石头在拖车上,将车推下悬崖。 自己则拉着宋沐,躲在了不远处的大岩石后面。 很快,追兵就出现在了悬崖边。 “拖车掉下去了!” “他们肯定摔死了!” “二当家说了,要见人活见人死见尸!下去看看!” 几个土匪顺着另一条山路朝悬崖下摸去。 苏月婵和宋沐紧紧贴着岩石,一动不敢动。雨水不断冲刷着他们,苏月婵脸上的泥垢被雨水一点点洗掉。 第29章 杏花林之约 山中的雨夜太冷了,苏月婵和宋沐都淋了个透湿。 她冻得直打摆子。 宋沐突然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用自己仅存的体温温暖她。 苏月婵想要挣脱。 “别动。”宋沐紧紧抱着她:“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冻死的。”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在这寒冷的雨夜中相互取暖。雨终于停了,冷风一吹,她觉得自己快失温了。 苏月婵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娘亲,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自己。 她觉得眼皮好困,好想睡觉。 “小麻子,不准睡,不准睡!”宋沐拍打着她的脸。 苏月婵抬了抬手,有气无力道:“宋沐,我娘来接我了,我要跟她去了。我不孝,没能给她报仇。” 宋沐倔强地说道:“小麻子,相信我,我们肯定可以活着下山!” 苏月婵只想拉住娘亲的手,宋沐却在她耳边聒噪个不停:“如果我们真的能活着下山,我一定会娶你为妻。不管什么身份,不管什么门第,我都要娶你。你别睡,求求你,别睡!” 苏月婵一巴掌甩他脸上:“聒噪!” 宋沐笑了:“还有力气,太好了!” 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和说话声。 “就是这附近!我刚才明明看到信号弹了!” “快找,每一寸土地都给我找仔细!” 很快,一队身穿官兵服装的士兵出现在了悬崖边。他们举着火把,正在四处搜寻。 苏月婵顿时清醒了大半,她拉住宋沐的衣领,紧张的问:“他们是什么人?” 宋沐搂着她站起来,大声喊:“宋大哥,我在这里!” 被称为宋大哥的人看见宋沐,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他一个屈膝,抱拳道:“太……” 宋沐马上打断他的话:“太好了,宋大哥,你总算找到我们了。我们都冻坏了,快带我们下山!有什么事情我慢慢给你说。” 他给宋大哥一个眼神,宋大哥马上接过他手里的苏月婵,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上。 宋沐也裹了一件披风,士兵们连夜护送他们下山。 苏月婵和宋沐就被士兵们悉心照料。喝了热汤,换上干净的衣服,两人终于缓过劲来。 宋沐和宋大哥在房里不知道商谈什么,苏月婵躺在温暖的床上,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醒来,她听说士兵们根据宋沐提供的情报,上山剿匪去了。 接连几天,山中火光不断,四五天后,山中的土匪被剿灭了。 苏月婵看见士兵提着二当家的人头给宋展鹏大哥复命。 苏月婵猜测这个宋大哥身份应该不低。 苏月婵问宋沐:“逼问出来是谁要害你吗?” 宋沐摇摇头:“等士兵上山时,发现大当家早就被二当家的人杀死了。” 宋展鹏对宋沐道:“山中土匪已经剿灭,我们这就护送您回……府。” 宋沐看向苏月婵:“那她呢?” 宋展鹏有些为难:“公子,姑娘的身份只怕不便回府。要不,先把她安置在客栈?” 不等宋沐说话,苏月婵道:“没有揪出幕后主使,你现在回到家中依然有危险,你一定万事小心。我自有去处,你不必担心。” 宋沐问:“你不是无父无母,你能去哪里?回誉王府吗?” 苏月婵大惊,她从未给宋沐说过自己无父无母,还有自己在誉王府啊? 宋沐捏了捏她的脸:“我该叫你小麻子,还是于飘飘?” 苏月婵这才想起来照照镜子,在山寨久了,她从不洗脸,也没有照镜子的习惯,这才发现雨水早把自己脸上的污垢和故意扮丑的痘印冲刷干净了。 没想到宋沐还记得于飘飘,甚至自己红痘印不见了,他依然认出了自己。 苏月婵正想解释,宋沐倒是已经想好了理由:“你长着这样一张脸,扮丑是为了生存。你的艰难,我懂。” 既然他都脑补了,苏月婵也就不多解释了。 宋沐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敏感,不能贸然带苏月婵回去,只能说:“飘飘,等我。处理完家中事务,我就来找你。一个月后,城南杏花林,我在那里接你。” 临走时,他千叮万嘱宋展鹏一定要安排好苏月婵。 宋沐一走,宋展鹏的脸立刻冷下来:“姑娘虽然救了公子,于公子有恩,公子可以纳你为妾,但正妻之位就不要肖想了。” 苏月婵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对着宋沐一副脸孔,对着她又是一副脸孔,再说宋沐娶不娶她,和宋展鹏有什么关系?她懒得理。 宋展鹏警告完苏月婵就离开了。 苏月婵也没有在客栈住下,休整了几天,她画上红痘印,回了相府。 一回到相府,大夫人、苏书宁、苏云霓这些人看见她像看见鬼一样。 朝廷剿匪的消息漫天飞,苏月婵随口编了个理由,自己被土匪带到山寨关起来,朝廷剿匪时顺便把她救了。这理由合情合理。 大夫人冷冷道:“果然是贱人的女儿,命真大!” 苏书宁坏笑道:“妹妹被土匪带去了两月,想必早已不干净了吧?” 苏云霓则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苏月婵你真的是个祸害!” 苏应宗爱面子,怕别人知道二女儿被山匪掳去的事情,叮嘱道:“你们记住了,为了相府的脸面,以后万不可提及苏月婵的名字,还有她被土匪带走的事情。夫人好好调教调教她,免得她乱了规矩。” 他们绝口不提是自己将苏月婵陷入危险之中的。 苏月婵忍了下来,没有让他们血债血偿之前,她不会死! 时间眨眼来到一月之后,苏月婵想起了杏花林之约。 她年岁尚小,没打算嫁给宋沐,但她想见宋沐一面,当面把伞还给他,也想知道他在家中的情况如何。 那日她精心打扮一番,换上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裙,用面纱遮了脸,悄悄前往城南杏花林。 远望杏林,不知何时花已开遍了。一簇簇的花浮在树枝上,如一片淡粉色的烟霭,又仿佛轻纱覆在枝头。那花枝竟承不住花,沉沉垂下,宛如一扇扇拱形的门,花影重重叠叠,横亘在天地之间。初春的阳光似乎也怕惊扰了它们,只轻轻从花隙中筛下,在地面上描摹出斑驳的光点。 苏月婵走到树下,采摘了几朵娇艳欲滴的杏花簪在鬓间。 风是极轻的,然而花香却已散漫开来,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杏花林有不少游人赏花,苏月婵左看右看,都不是宋沐。 她在石头上坐下来,抱着伞,安静的等待。 第30章 侯府大婚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落花洒了她一身,头上的杏花蔫了,苏月婵又换了几朵新的。 她等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宋沐始终没有出现。 日头渐渐西沉,杏花林里的游人也散去了。 苏月婵心中那一点希望的火苗也渐渐熄灭。 宋沐公子是第一个看见她满脸痘印而不厌恶的人,是第一个自己淋雨也要把伞送她的人,他们曾经生死相依,他曾发誓要娶自己。 那样霁月光风的公子,没想到和她爹一样,不过是把女子当玩物。宋沐利用她逃脱土匪窝,利用完了,她便没有价值了。 宋沐当日诓骗她说什么一月之约,就是为了脱身。 这几日她早已查过京城里姓宋的高门大户人家,根本就没有叫宋沐的公子。 他连姓名都是假的。 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贱! 她怨自己不听娘亲的话,相信了男人的狗叫。 婵儿,不要困在爱里! 好,从今天起,我发誓绝不困在爱里。 苏月婵扔掉杏花,狠狠地踩上几脚,将那把伞丢在杏花树下,踏着月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桃枝看见自己小姐抱着伞在杏花林等了一天,又把伞扔掉了,她知道那肯定是小姐最重要的东西,于是偷摸摸捡起了那把伞,扔在了库房里。 不是这几日要准备嫁妆,丫鬟们去库房清理小姐的东西,桃枝早已将伞的事情忘得干净。 苏月婵看着那把伞,想起十三岁的自己。 她要感谢宋沐公子,让她在十三岁那年看清男子的真面目。 不去共情男子,不去心疼男子,天下男人不过是供她驱使利用的工具。 如今她已年满十七岁,即将嫁给冠军侯,成为侯府主母。她要利用这个身份,剥夺掉相府拥有的一切。 终于等到了和楚怀瑾大婚的日子。 她提前回到相府待嫁,天还未亮,相府就忙碌起来。丫鬟们端着铜盆热水,捧着胭脂水粉,在苏月婵的房间里进进出出。 苏月婵坐在妆台前,任由她们摆布。镜中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满脸痘印的丑丫头,而是一个光华夺目的美人。 狐狸眼上精心勾勒的墨线,带着一种慵懒又锋利的余韵,整双眼睛有种勾魂摄魄之美。 她唇角微微一勾,牵动那上挑的眼尾,眼波便如淬了蜜糖的毒针,慵懒中带着钩子,含笑里藏着锋芒。 这时,房门被推开,大夫人和苏云霓走了进来。 大夫人看见她的美貌,神色恍惚了一瞬,仿佛想起了死去的薛小满。 这个狐媚子却比她娘还要媚态,更加美貌。 苏云霓紧咬牙关,手指攥紧了袖子。 祸害就是祸害,她们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将她弄死。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可别给相府丢脸。”大夫人打量着苏月婵,语气依然刻薄:“到了侯府,要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侯爷。” 苏月婵眼皮都懒得抬:“这个自然不劳大夫人费心。” 大夫人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该有什么态度?”苏月婵笑了笑。 苏云霓端来一杯茶,递给苏月婵:“妹妹,之前是姐姐多有得罪,姐姐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苏月婵盯着那杯茶,并没有抬手去接。这茶气味刺鼻,苏云霓这是把她当傻子呢。 苏云霓的茶杯悬在半空,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苏月婵笑了笑,接过茶杯,送到嘴边。眼锋儿却死死盯着苏云霓,她的眼神随着茶杯在动。 在她大婚当日还敢动手脚,看来是准备最后一搏。 苏月婵做了个要喝下去的动作,苏云霓刚想松口气,苏月婵突然端着茶杯,一杯热茶泼在苏云霓的脸上。 “啊!”苏云霓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你这个贱人!”大夫人扬手要打,苏月婵一把抓住她的手,猛猛甩开,再给大夫人补上一个巴掌:“事到如今还想暗算我,也不看看我身边有多少护卫?” 大夫人的脸刷的变得苍白,支支吾吾道:“谁说我们要害你?这明明只是一杯热茶。” 苏云霓嚎叫着:“娘亲,我的脸,我的脸毁了!” 大夫人扶着苏云霓快速的走出厢房,高喊着叫大夫。 外面传来了锣鼓声。 “迎亲的队伍来了!”白芷在外面喊道。 苏月婵整理了一下衣裙,桃枝为她戴上凤冠,盖上红盖头。 迎亲的队伍确实阵仗不小。几十个身穿红衣的护卫开道,后面跟着八抬大轿,轿子雕龙画凤,装饰得极其华丽。 苏应宗亲自将苏月婵扶上花轿。他今日格外高兴,因为这门亲事让相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月婵,到了侯府要好好的,为父相信你能胜任侯府主母的位置。”苏应宗虽然平日里不太关心这个庶女,但今日还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苏月婵在轿中冷笑:等我坐稳了主母之位,第一个就拿你来祭祀我娘。 花轿一路走过大街小巷,围观的百姓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听说这相府二小姐美貌赛天仙,和侯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府和侯府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据说一开始是相府大小姐要嫁侯爷,侯爷不肯要她。” 花轿终于停在了侯府门前。侯府的大门张灯结彩,门前铺了红毯,显得喜气洋洋。 楚怀瑾身穿大红喜服,站在门前等候。他身材颀长,面容俊朗,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的小痣恰似点睛之笔。 苏月婵被人扶下花轿,楚怀瑾急忙走过来,伸出手牵住她。 盖头之下,苏月婵弯起了嘴角。 “婵儿,我们回家。”楚怀瑾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欣喜。 两人携手跨过火盆,踏着红毯走进侯府。 侯府的正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客人,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看到新人进来,大家都纷纷起身祝贺。 “一拜天地!” 苏月婵和楚怀瑾面向天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们对着楚怀瑾父母的牌位跪拜。 “夫妻对拜!” 苏月婵和楚怀瑾面对面站着,透过红盖头,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两人同时弯腰行礼,从此刻起,他们就是夫妻了。 “礼成!送入洞房!”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苏月婵被送往新房。 在进入新房的那一瞬,她听见外面有人高呼皇上来了。她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桃枝拉着她跪拜陛下。 皇帝说话其音朗朗:“都起来吧,朕来沾沾冠军侯的喜气。” 苏月婵觉得奇怪,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楚怀瑾热情的和皇帝说着什么,丫鬟们簇拥着她走进新房,房门在那一刻被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杂音。 新房布置得极其华丽,红色的帐幔,金色的摆设,处处透着富贵之气。床上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外面的酒席一直持续到深夜,客人们才陆续散去。 终于,房门被推开了,楚怀瑾走了进来。 第31章 三日荒唐 “娘子。”楚怀瑾显然吃了不少酒,醉眼朦胧。 他挑起苏月婵的盖头,四目相对时,他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即使是见惯了美女的楚怀瑾,也被她的容貌所震撼。 “我的娘子今晚好美。”他挑起她的下巴,双眼迷醉。 楚怀瑾从桌上端起两只酒杯,递给苏月婵一杯:“夫人,我们喝合卺酒吧。” 苏月婵接过酒杯,两人的手指在杯子上轻触了一下。酒杯是用匏制成的,一分为二,象征着从此两人结为一体,同甘共苦。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楚怀瑾端起酒杯,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苏月婵羞涩地点点头:“是,夫君。” 两人同时举杯,饮下合卺酒,酒液入喉,辛辣无比。 苏月婵想,既然婚姻是如此和和美美的事情,为何却要先饮下这苦酒? 红烛高照,帐幔低垂,房中弥漫着淡淡的合欢香气。 楚怀瑾的唇落在她的唇上,痒痒的。 苏月婵任由他解开自己的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在烛光中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楚怀瑾的手指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很轻很柔,仿佛怕弄疼了她。 “夫人的头发真美。”他轻声说道,眼尾的泪痣艳红如血:“为夫已经渴了很久……” “渴了?”苏月婵准备起身去给他拿水。 楚怀瑾将她压在榻上,坏笑着道:“不劳烦夫人,为夫自己来解渴。” 自从第一次试婚后,楚怀瑾已经心痒了许久,今夜那叫一个久旱逢甘霖,如鱼得水。 一夜癫狂,差点快活过了头。 第二天苏月婵扶着酸胀的腰,几乎下不来床。 楚怀瑾轻抚着她头发,温声说道:“夫人昨晚辛苦了。” 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铜盆给两人梳洗,虽然低着头,但似乎都在偷笑。 苏月婵原不知道,结婚后这样辛苦的。 两人去见过老太君,给她奉茶。老太君半闭着眼睛,手里盘着佛珠,冷淡的很。 楚怀瑾对苏月婵道:“祖母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受,等过一段时间,她慢慢也就接受了。” 苏月婵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新婚,蜜里调油,用过午膳,楚怀瑾把房门一关。 又来? 苏月婵晕乎乎想着,直接被楚怀瑾抱上了床。 楚怀瑾日日夜夜沉溺在温柔乡,一连三日,和苏月婵足不出户。 府里传出了很多流言,说苏月婵妖媚惑主。 听见这话时,苏月婵正抱着一本《春娇百蕊录》在看。 “小姐。”柳玲儿焦急的压下书道:“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这是当初为了试婚,苏月婵让柳玲儿替她找来银公子绘的绝密房中术小本。成婚后再多学习学习怎么了? 柳玲儿又说道:“小姐,府里都在说小姐只懂得承欢献媚,狐媚惑主。小姐,您是不是要提醒下侯爷,要注意分寸?” 苏月婵淡定的翻着小本,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流言传得越狠越好,最好被楚怀瑾听了去。” 这时,桃枝端来熬好的避子汤,苏月婵一饮而下。 桃枝问:“小姐,你现在地位不稳,有个孩子稳固地位多好。” 柳玲儿也不解:“小姐为何每日都要喝这避子汤?” 苏月婵卷起书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道:“小姐的话你们要记住了。没有用的女人才想着靠孩子拴住男人。男人心中没你,岂是你生个孩子就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正因为我地位不稳,才不能急急忙忙要孩子,否则将迎来大患。” 桃枝和柳玲儿似懂非懂点点头。总之她们小姐说的话肯定没错。 果然午膳后,老太君把苏月婵叫了过去。 甫一进门,老太君厉声说道:“苏氏,你可知罪?” 苏月婵道:“回祖母,孙媳妇不知何罪之有?” 老太君冷哼一声:“你才过门三日,就将我孙儿迷得神魂颠倒,连正事都不做了。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苏月婵假装很受伤的辩解道:“祖母,夫君和我感情好了些,祖母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再说这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全然是我的错呢?” “还敢狡辩!”老太君狠狠杵着拐杖:“现在府里都传遍了你的荒唐事,只怕不多时日,连京城中都会传遍流言。你身为侯府主母,不但不提醒夫君注意节制,还跟着他胡闹,有损侯府脸面。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苏月婵表面上依然恭敬:“是孙媳妇德行有亏,让府中起了闲话。” 老太君的声音更冷了:“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德行。你既然知道自己德行有亏,那就该好好反省反省。从今日起,你每日早起到佛堂抄写《女诫》三遍,直到你学会什么叫规矩为止。” “是。”苏月婵毕恭毕敬的答应下来。 等她离去,老太君身边的嬷嬷说道:“狐媚子答应的这么干脆?莫不是又有什么盘算吧?” 老太君盘着佛珠道:“她以为嫁进侯府就万事大吉,殊不知是自投罗网,身在侯府,我更容易拿捏她。等怀瑾失了新鲜,就是我动手之日。” 晚膳时楚怀瑾回来,正打算再和苏月婵温存一番,却发现她没有在厢房里。 问了丫鬟才知道,她被老太君罚去佛堂抄书去了。 楚怀瑾皱着眉头,大步走向佛堂。推门而入时,就看到苏月婵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纸笔,正在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什么。 烛光昏暗,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 “婵儿?”楚怀瑾轻声叫道。 苏月婵回过头来,慌忙擦拭自己的泪水,像是怕被楚怀瑾看到一般,那副模样更加惹人恋爱。 “夫君……”她的声音哽咽着。 楚怀瑾心疼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祖母为何要罚你?” 苏月婵因为抄了一天《女诫》,手都肿了,腿也弯得站不起来,她倒在楚怀瑾怀里呜咽道:“夫君,我们这几日……太过纵情了。府中都在说我妖媚惑主,老太君说我有损侯府脸面,这才罚我。都是婵儿的错!” 楚怀瑾听完大怒:“我们夫妻恩爱,干他人何事?” “可是夫君,老太君对我误会太深,我们这样恩爱,只会让她更加厌恶我。” 楚怀瑾好不容易娶得美娇娘,多宠爱宠爱怎么了?还得听其他人置喙!凭什么? “她不让,我非要。” “夫君不可。其实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你快说。” 苏月婵抬起头看着他:“夫君在朝中虽然是冠军侯,但却没有实职。若是夫君能在朝堂上谋个职位,既能显示夫君的才干,又能让老太君看到婵儿是在劝夫君上进,而不是蛊惑夫君。” 楚怀瑾被她说得心动了:“你觉得什么职位合适?” 苏月婵装作思考的样子:“我听说,最近朝中要设立一个新的司农寺丞的职位,专门负责督察各地农务。这个职位既不会太累,又很体面,很适合夫君。” 楚怀瑾觉得她说得有理:“我明日就去找陛下要这个职位。” 苏月婵心中冷笑,这个司农寺丞的职位,看似清闲,实则是个肥差。苏应宗等臣子主导设立,筹划了一年之久,苏应宗实则藏了私心,想把苏书宁推上这个职位。 苏应宗最看重的是仕途地位,现在她要让楚怀瑾去抢这个位置,看相府能怎么办? 第32章 七日回门 第二天一早,楚怀瑾果然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觉得很意外,平日里行事乖张,流连风月场所的楚怀瑾突然在婚后转性了。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来找朕谋一个职位?” “是臣的夫人劝诫臣,应在朝堂上为陛下分忧。” “哦?”皇帝笑了:“怀瑾,你这个夫人娶得好啊。连朕都想见见她了。” 楚怀瑾心想:你可别见婵儿,婵儿这样美貌,你后宫妃子哪个能跟她比?只怕见了会酸我。惹不起惹不起。 表面上,他还是毕恭毕敬:“谢陛下夸赞。” “司农寺丞这个职位确实已经筹划已久,近期即将对外宣布。既然你开口了,朕就把这个位置给你,你给朕好好做。” “谢主隆恩!”楚怀瑾大喜。 消息传到相府时,苏应宗正在书房里和苏书宁商议此事。 苏书宁信心满满:“爹,皇上近期就会宣布司农寺丞的人选,其他候选人都自动回避了,没人能跟我抢这个肥差。” 苏应宗点点头:“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可为我苏府谋得大量钱财。到时候爹爹再为你铺路,助你扶摇直上。” “我定不辱使命,光耀苏家门楣。” 话音刚落,管家急匆匆跑进来:“老爷,大少爷,不好了!” “慌什么?毛手毛脚成何体统?”苏应宗厉声喝道。 管家气喘吁吁地说道:“刚刚从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已经下旨,任命冠军侯为司农寺丞!” “什么?”苏书宁“噌”的站起来,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皇上下旨了?” 管家点头:“千真万确。” 苏书宁慌了:“爹!楚怀瑾不是个闲散侯爷,浪荡子吗?他怎么会突然要这个职位?” 苏应宗的脸色也很难看:“是我在朝堂主导设立的这个职位,谋划了一年之久,为了疏通关系,我花了大量银钱,现在竟然被别人摘了桃子!” 苏书宁咬牙切齿:“楚怀瑾这是什么意思?这才刚成了亲家,就故意和我们作对吗?” “不对。”苏应宗忽然想到了什么:“楚怀瑾向来不问朝政,怎么会突然对这个职位感兴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那好妹妹撺掇的。”苏应宗眼神变得阴冷:“我还真小看了这个女儿。” “苏月婵?她一个妇道人家,只会争风吃醋,和云霓抢夺男人。怎么会知道朝堂政务?” 苏应宗想想,也觉得有理,苏月婵是个小女子,哪里会知道他们男人朝堂上的事情。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正巧到了苏月婵七日回门之时,他倒要好好问清楚。 婚后七日,按照习俗新娘子得回门。 楚怀瑾亲自陪她回相府,一路上马车装饰华丽,护卫成群,排场十足。 相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苏应宗亲自在门口迎接。看到楚怀瑾的马车缓缓停下,他脸上堆着笑容,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寒之色。 “女婿,你们回来了。”苏应宗上前行礼:“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楚怀瑾客气地回礼:“岳父大人客气了。” 只见锦缎车帘掀起,探出一只缀满珍珠的云头履,鞋尖点缀着颤巍巍的硕大东珠,流转着内敛的华彩。 站在门口的人群看得呆了。 随后,一袭深紫长裙便沉沉地坠了下来。这身锦袍,绝非寻常富贵人家能见的紫,那是沉淀了无数遍的浓酽,是皇家库房里秘藏的“琅嬛紫”,厚重如凝固的深潭,行走间却又奇异地折射出金属般冷冽的暗芒,每一道褶皱都似隐藏着无声的威仪。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苏月婵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头上的赤金嵌宝蝴蝶簪宛如活物,振翅欲飞。 她站定,目光平静扫过,与当年那个灰头土脸的庶女判若两人。 “爹爹。”苏月婵福了一礼,声音甜美。 苏应宗这才反应过来,迎上去将她搀扶下马车。 “好好好,我的好女儿回来了。”苏应宗强挤出笑容:“快进屋,你们的母亲和兄弟姐妹都在等着呢。” 一行人进了正厅,大夫人带着苏书宁,苏逸尘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大夫人看见苏月婵一身派头,气得银牙欲碎,这本该是她的女儿享有的富贵,却被苏月婵这个贱种给偷走了。而现在云霓,她可怜的云霓…… 苏月婵扫了一眼厅中,发现少了一个人:“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大夫人脸色微变:“云霓身体不适,在房中休养。” 苏逸尘欲上前大骂,被苏书宁狠狠拽住。 苏月婵假装没看见,故意追问:“莫不是姐姐心中怨我,称病不见?” 大夫人遮遮掩掩:“她是真的身体不适。” “那我随母亲去房中看看姐姐。” “不用了,她现在睡下了。”大夫人一味阻拦,必有蹊跷。 苏月婵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 酒菜摆上来后,苏应宗举杯道:“来,为怀瑾新得司农寺丞一职贺!” 楚怀瑾谦虚道:“多谢岳父。” 苏应宗看似随意地问道:“怀瑾啊,你怎么突然想要朝中职位了?以前不是挺清闲的吗?” 楚怀瑾看了苏月婵一眼,温和地说道:“我现在成婚了,该为朝廷分忧。” 苏书宁终于忍不住了:“妹夫真的好志气,但老侯爷帮先帝马上得天下,冠军侯自当继承老侯爷遗志,在军中立功劳。” 苏月婵声音不咸不淡道:“冠军侯府只得我夫君这一个子嗣,哥哥让夫君前去军中,只怕老太君不答应,就连去世的老侯爷,也不答应。这个职位是陛下亲封的,哥哥若有意见,可以找陛下说去。” 苏书宁吃了哑巴亏,嘴上只能解释道:“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吃菜,吃菜。”苏应宗这个老狐狸看气氛不对,慌忙引开话题。 苏月婵心想:这才哪到哪儿啊?抢走司农寺丞不过是一个开胃小菜,这就受不了啦? 用完家宴,苏应宗请楚怀瑾去看新得的字画,苏月婵到花园中消食。春日的花园里繁花似锦,苏月婵慢慢踱步,心情格外舒畅。 在苏应宗眼里,权势第一,如今儿子被抢了官职,必定寝食难安。 刚成婚就给了相府一箭,看着他们吃瘪的样子,她心情就更好了。 走到一处僻静的假山旁,假山上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人身穿素色衣裙,用厚厚的面纱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还刻意低着头,隐藏在假山上面的空洞里。 但即使遮得再严实,苏月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她的嫡姐苏云霓。 白芷喝道:“大胆贼人,在此鬼鬼祟祟所谓何事?” 那人惊慌失措,脚下一滑,摔倒在苏月婵跟前。 第33章 让你尝尝丧子之痛 白芷、紫苑、青黛将那人团团围住,不让她靠近苏月婵。 “光天化日之下偷偷摸摸,还冲撞了夫人,你好大的胆子!” 苏云霓身体明显一僵,想爬起来,却被苏月婵一脚踩在手背上。 “你是什么人?在相府蒙着脸,躲在假山里监视我想做什么?” 苏云霓怕自己发出声音被苏月婵识破,只能闭口不言。 苏月婵加重了力度,苏云霓实在忍不住痛呼起来。 “把她脸上的纱巾扯了!” “不要!”苏云霓惊呼,想要挣扎,几个丫鬟压住她的胳膊,拽住她的头发,苏月婵一把扯掉了她的面纱。 面纱落地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苏云霓的眼睛下面的皮肤,布满了狰狞的烫伤疤痕,伤口还很新,有的结疤还没脱落。皮肤全部被腐蚀了,惨不忍睹。 这个就叫风水轮流转,恶人自有恶报!她曾经美丽的容颜,如今已经全然不在。 苏月婵知道成婚当日那杯茶有问题,但没想到那不是毒,而是可以腐蚀人食道的酸水,她若喝下,必死无疑。她泼在苏云霓脸上,也是苏云霓自作自受。 苏月婵满意的看着这张脸,在场的人无不露出嫌弃的眼神,有几个人还吐了。 苏云霓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捂着脸,痛哭流涕:“不要看!不要看我!” 喧闹声引来了相府的人。 “怎么回事?”和苏应宗一同赶来的楚怀瑾问。 苏月婵扑进楚怀瑾的怀中,做出受了惊吓的样子:“花园里有个怪人在跟踪我,还冲撞了我。” 而苏应宗和大夫人早已认出了苏云霓,但不敢相认。 难道要他们说,曾经风光无限的相府大小姐,现在变成了一个容貌尽毁的丑八怪吗?这是相府不能说的秘密。 苏应宗沉下脸去:“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楚怀瑾阻拦道:“慢着!岳父,我看这人着实丑陋,相府中怎会潜入这样的怪人,是否想对婵儿不利?待我来审问个清楚。” 护卫压住苏云霓,她一直望着苏应宗求饶,大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苏应宗下过令,任何人不得提起苏云霓毁容的事情,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 “给我掌嘴,直到她说为止。” 护卫手劲极大,一巴掌下去,打掉了她一颗牙。 苏月婵盯着狼狈不堪的苏云霓,看着眼中冒火的苏逸尘,特别是心急如焚的大夫人,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打了十来个巴掌,痂被打掉,苏云霓的脸上血肉模糊。 她终于忍不住大喊:“爹爹,娘亲,救我,救我!” 苏月婵疑惑的盯着苏应宗:“爹爹,这个怪人为何叫你爹爹?” 苏应宗立刻板起脸怒喝道:“住口!冲撞侯府夫人,该当何罪!还在这里信口胡说,给我狠狠掌嘴。” “老爷!”大夫人惨叫一声,似在求饶。 但苏应宗怎会在意这个大女儿? 在他眼里,儿子们要光耀苏氏门楣,而女儿们嫁出去要能帮扶娘家。 苏云霓容貌尽毁,声名狼藉,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因此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苏云霓内心已经绝望了,自己的父亲眼睁睁看着她被羞辱,甚至还推波助澜,对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苏月婵,被父亲摈弃,被母亲摧残,被兄弟姐妹羞辱。 原来是这种滋味,竟然是这种滋味! 她好恨,都是苏月婵,一切都是因为苏月婵,她若活着,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种! 苏书宁匆匆赶来,跪在苏应宗面前道:“父亲、侯爷手下留情,这是我院子里的一个丫鬟,面容尽毁,所以带着面纱。绝非什么可疑之人!” “哦?”楚怀瑾狐疑道。 “她没有规矩,冲撞了妹妹,还请妹妹不要介意。哥哥给妹妹赔个不是,马上就带她走。” 大夫人抹着泪在旁边点头,示意他们快走。 “大哥且慢。”苏月婵可不想这样放过苏云霓:“不过是一个毁了容的丫鬟,不值得哥哥如此替她求情。既然她犯了错,理应受罚。这样吧。” 苏月婵从地上捡起一颗掉落的枇杷:“把它放在这个丫鬟的头上,夫君你在百步之外射中这颗枇杷,咱们就不再追究这个丫鬟的错处。” 大夫人的脸苍白如纸:“不可!” 苏逸尘在旁边骂道:“苏月婵,你别太过分!” 苏月婵心中冷笑:刘氏,你杀我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哥哥,我也要让你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苏应宗虽然摈弃了大女儿,但面对苏月婵的提议,依然于心不忍:“婵儿,今日你回门是喜事,不易见血,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岳父。”楚怀瑾皱着眉头开口:“您是不相信我的箭术,还是要包庇你府中的区区一个丫鬟?婵儿说得有理,她初次回门,就被这个贱婢冲撞,若不严厉处罚,相府之人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她已经是侯府夫人,今非昔比,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冲撞的。你们今日若不给说法,我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苏应宗不好阻拦,楚怀瑾的护卫押着苏云霓站在了大树之下,苏云霓想挣扎,被护卫掏出绳索,牢牢的捆绑在树上,嘴里还塞了一块布条,她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护卫在苏云霓的头上放了一颗枇杷。 楚怀瑾来到百步之外,接过护卫手里的弓箭。那弓通体墨黑,弓身雕刻着狼纹,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大夫人哭着对苏应宗低声道:“老爷,云霓是你的女儿啊,你救救她!” 苏逸尘也道:“爹爹,那可是姐姐啊!” 苏应宗冷哼:“若不是她作死,给月婵的茶水里放酸水,又怎会如此?若此事闹开了去,宗人府调查起来,她也是死罪。” 楚怀瑾面色沉静,眼神专注。他缓缓拉开弓弦,弓如满月,箭在弦上。 苏云霓头顶的枇杷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她恐惧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绝望。 “咻——” 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第34章 春宫图是我画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砰”枇杷应声而破,果汁四溅,而箭矢精准地射中了果子的正中心,钉在了苏云霓身后的树干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时间,但对苏云霓来说却如过了漫长一生。 死亡的恐惧彻底摧垮了她最后的尊严,一股骚臭味传来——她被吓得失禁了。 围观的人纷纷掩鼻后退,苏云霓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楚怀瑾放下弓,神情淡然,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苏月婵身边,温和地说道:“婵儿,消气了吗?” 苏月婵拉着他的手,娇羞的说道:“夫君好箭法!既然丫鬟命大,今日就饶了她吧!” 苏云霓此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瘫软地倚靠在树上,双眼无神,仿佛丢了魂一般。 苏应宗赶紧让人将她带走,相府的下人也匆忙清理现场。 大夫人看着女儿凄惨的模样,心如刀绞,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强忍着眼泪。 楚怀瑾和苏月婵离开相府后,苏云霓在闺房内痛哭。 今日的经历简直是奇耻大辱。 毁容后她也想过一死了之,但在梁上悬了白绫,又始终不敢上吊。 大夫人抱着她痛哭:“孩儿,今天让你受委屈了,那个贱人真的是好手段!” 苏应宗推门进来,脸色铁青:“看来为父的话是不听了,你为什么非要踏出这个房门,给我丢脸!” 大夫人哭道:“苏月婵欺人太甚,今天她差点杀了云霓。” 苏应宗一巴掌打过去。 大夫人哪里被这样打过,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苏应宗原本只是个七品县令,而那时刘素梅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苏应宗靠着刘家的人脉关系,一路升迁,坐上了丞相之位。那时大夫人无比风光,在相府说一不二,就连苏应宗都要让她几分。 苏应宗对大夫人也曾夫唱妇随,柔情蜜意。大夫人替他生下大儿子苏书宁,又怀上了苏云霓。却不曾想,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回去祭祖途中被薛小满勾引,回家后依然念念不忘,还把这个野女人娶回了家。 那时候开始,大夫人就没好日子过了,生苏云霓的时候差点难产而死。可苏应宗只关心薛小满肚子里的种。她忍受多年,终于除掉了薛小满,却挽回不了苏应宗的爱意。 后来娘家没落,苏应宗坐稳了丞相之位,对她冷淡至极。她只盼着儿子能够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女儿能嫁到高门,给她争口气。结果儿子升迁受阻,女儿容貌尽毁,夫君还打她巴掌。 大夫人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往心里流。 苏应宗道:“就是你教女无方,才让云霓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这些年你们欺负月婵,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现在是侯府夫人,你再敢对她动手,就是陷相府于不利,要害死我苏家。” 苏应宗又对苏云霓道:“你再敢踏出这个房门试试,苏家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拂袖而去。 大夫人望向他的背影,目光犹如淬了毒。 她恨,她好恨! 这个墙头草的丈夫,向来靠不住。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就偏向谁。 当初刘氏强大,他就对她好。现在苏月婵的价值比她们大,他自然就不帮她们母女了。 苏书宁进来,对大夫人说:“娘,我随师父下江南的时候,曾经听说过有个奇人,能让腐肉生肌,将人改头换面。也许带妹妹去寻得高人帮助,就能改变命运。” 大夫人忙说:“竟有此事?快,带上你妹妹去找高人吧。” 苏书宁眼神闪躲,找理由道:“可是爹看我看得严,我不好离府,娘还是找找舅舅那边的人帮忙吧。” 说罢,也走了。 他是苏家长子,和父亲是天然同盟,纵使苏云霓是自己亲妹妹,他也要为先为自己着想。父亲已经摈弃了妹妹,他告诉她们这个消息已经是仁至义尽,让他费心费力带妹妹去找高人,用万分之一的希望去赌妹妹的未来,还惹得父亲不高兴,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大夫人对这对父子失望至极。 她对女儿说:“放心,他们不管你,娘不会不管你。我这就去找你舅舅想办法。” 回到侯府后,苏月婵心情格外舒畅。今日在相府的表现,让她出了一口恶气,也让相府的人见识到了她如今的地位。 楚怀瑾似乎察觉到她的好心情,温和地问道:“今日回门,可还满意?” “嗯。”苏月婵靠在他怀里,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夫君今日的箭法真是让人惊艳。” “为了婵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楚怀瑾轻抚着她的长发:“更何况只是射个果子。” 楚怀瑾和苏月婵在房中温存一番,兴致所致,他把苏月婵抱到窗台上,打开窗,外面正好挂着一轮圆月。 他兴致来了,当场吟诗道:“玉鉴悬空夜未阑,清影独照佩婵娟。” 他拿出笔墨:“婵儿,你这样太美,为夫来给你作画一幅。” 苏月婵好奇的问:“夫君还会作画?” “那是自然。”楚怀瑾坏笑道:“我自封马球第二,作画第一。当然我一般不作画。” 自认为对楚怀瑾了若指掌的苏月婵第一次听说他还会作画,且自我评价极高,她被勾起了兴趣:“哦?那夫君可有画作供我欣赏?” 楚怀瑾一边作画一边答道:“自然是有的,夫人还看过。” 苏月婵越发好奇,到底是哪幅画? 楚怀瑾从枕头下掏出苏月婵藏起来的那本《春娇百蕊录》:“你夫君的画作千金难求,春宫图可谓一绝,这里面的姿势全是我画的。” “你就是银公子?”苏月婵很无语,楚怀瑾浪荡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坐了一会儿,楚怀瑾画好了,苏月婵走过去一看,寥寥几笔就将她的神韵勾勒出来,里面的人物美若天仙,像是要从画作里走出来一般。 苏月婵不得不承认,这人其实才华横溢,只是因为家中独子,被祖母溺爱养废了。 有这技艺,做点什么不好? 她多加培养,废物也能再利用,变废为宝。 楚怀瑾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将画作挂了起来。 “夫人,何必如此勤奋学习春宫图,直接问为夫不就得了。”楚怀瑾将苏月婵抱到腿上,将那个绝密小本放在两人眼前观摩:“鲤鱼吸水,童子抱佛,蛟龙探海,喜欢哪一个?” 苏月婵眼前一黑,她自己看是一回事,被楚怀瑾抱在怀里学习又是另一回事。 “翻到哪页,咱们就实操哪页。夫人莫怕,有什么不懂,为夫手把手教你。”楚怀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就这一页,观音坐莲。” “不要啊!”苏月婵跳下地就跑。 楚怀瑾把她重新拉进怀里:“夫人别跑。” 今晚她是跑不掉的。 再说那画作在墙上挂了几天,突然不见了。 他也曾怀疑家中进贼,但想到贼子不应该只偷一幅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最后只能当作是被风吹走了,不了了之。 殊不知正因为丢了那幅画,为后面的事留下了无穷后患。 第35章 换成她的脸 夜深人静,大夫人刘氏独自坐在房中,烛光摇曳,照着她憔悴的面容。 她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奋笔疾书。 自从那日被相爷打了一巴掌后,她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她看清楚了这个虚伪的男人,也看清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江山日下。 苏云霓蜷缩在床榻上,半张脸缠着纱布,有血从纱布中渗出来。新长的肉芽让她痒得犹如百爪挠心。 “娘,你在写什么?”苏云霓有气无力的问道。 “给你舅舅写信。你父亲靠不住,你哥哥也靠不住,这世上只有娘可以依靠的只有你舅舅了。” 刘素梅的父亲曾经是兵部侍郎,得先帝信任,她的哥哥刘震天是父亲的得力助手,刘家在朝中地位也曾如日中天过。 可惜北疆兵败,失了十三座城池,先帝大怒,将她父亲贬去苦寒之地,她哥哥则被贬为从四品的地方知府,现在在偏远州郡任职。 刘家地位一落千丈,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遭遇,让苏应宗警醒自己,在仕途上更加小心谨慎。 大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你父亲不管我们死活,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大夫人在信中详细描述了苏云霓的遭遇,她请求哥哥刘震天利用旧日人脉,帮忙寻找能够修复面容的高人。并承诺,一旦苏云霓嫁入高门,必定不忘刘震天恩情,会提携他升迁,重振刘氏门楣。 写完信,大夫人让心腹丫鬟连夜送出府外,交给刘家的旧部传递。 十多天后,回信来了。 刘震天在信中说,他通过旧友打听到,江湖上确实有一位隐居的高人,姓白,人称“白神医”。此人精通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擅长容貌修复之术。 但要神医修复面容,必须拿曾经的画像前去。不论美丑,皆只能修复成原貌。 刘震天让苏云霓带上自己的画像,速去江南会合,见见这神医。 大夫人喜极而泣:“好,好,好,总算是有消息了。我这就去找找你原来的画像。” “且慢。”苏云霓按住大夫人的手,眼里闪出阴毒的光:“娘,咱们家有苏月婵的画像吗?” “家中怎么可能有苏月婵的画像?” 画像是贵族小姐们专享的特权,她一个贱种哪有什么人给她作画?更何况她在相府的时候满脸痘坑,谁会给她画像。 苏云霓阴恻恻道:“娘,你看看能不能在侯府弄来一幅她的画像。苏月婵靠着一张脸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那我就要换成她的脸,重新把一切夺回来。” 这次成婚,苏月婵除了带走桃枝和柳玲儿,苏应宗还挑了一些丫鬟小厮让苏月婵带去侯府,只要多花银子,总有人会愿意为她们办事。 几日后,那幅失踪的画果然到了她们手中。 苏云霓看着那幅画,画像里的人美若天仙,苏云霓的眼中满是嫉妒和疯狂。 她小心的收起那幅画,戴好面纱,坐着大夫人安排好的马车,偷偷的出了京城,前往江南和舅舅会合。 苏月婵还在相府的时候,去书房打扫,搜集了不少苏应宗贪墨的证据。苏应宗表面清廉,实际上通过门生故吏大肆敛财。只要找准时机,她就能让这个虚伪的父亲原形毕露。 她曾经偷偷递交过证据给御史台,但不知苏应宗用了什么方法给压了下来。 她苦于没有办法上奏到陛下跟前。 现在嫁进侯府,楚怀瑾可不就是个现成的人? 这日傍晚,楚怀瑾从司农寺回来,神色有些疲惫。 “夫君今日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苏月婵体贴地为他脱下外袍,端来热茶。 “唉,司农寺的账目有些问题,各地上报的粮食产量和实际收成对不上。”楚怀瑾揉着太阳穴:“陛下让我彻查此事,可是涉及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 “夫君,可否让婵儿看看那些账目?”她装作随口一问:“婵儿虽是女子,但从小在相府长大,父亲也曾教过我看这些对公账目。” 楚怀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婵儿有心了,不过这些都是机密文件,不能随便给人看。” 苏月婵环上楚怀瑾的脖子,顺势坐到他的腿上,撒娇道:“婵儿只是想为夫君分忧,只要你不说,谁知道我看过这些文件?” 楚怀瑾内心一阵躁动,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好,咱们赶紧看完,再去办正经事。” 楚怀瑾取来那些账目文书,和苏月婵一起在书房中查看。 苏月婵假装认真研究,实际上早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苏应宗的门生王延昌和李茂春,一个是广东转运使,一个是河南司农卿,两人串通一气,虚报粮食产量,贪墨了大量官银。 “夫君,你看这里。”苏月婵指着一份文书,故作疑惑地说道:“江南去年遭了水灾,今年是风调雨顺的丰年,为何粮食产量反而比去年少了两成?” 楚怀瑾仔细一看,确实如苏月婵所说,数据很不合理。 “还有这里。”苏月婵又指向另一份文书:“河南州县的刺史并未上报蝗灾,可李茂春却奏报说遭了蝗灾,上缴的粮食比往年少了一半,这不是很奇怪吗?” 楚怀瑾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官员明显在虚报灾情,贪污本该上缴的粮食和赈灾银两。 “婵儿真是慧眼如炬,连我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楚怀瑾赞叹道。 苏月婵心中冷笑,她当然看得出来,她每每打扫书房里,都会快速翻阅父亲的文书。 靠过目不忘的本领将那些数据记牢,回去后再从脑海里提取数据,找出不合理之处。 “反了天了,这些地方小官狗胆包天,竟敢贪墨粮食和灾款。待我明日上报陛下,必定严惩他们。” 苏月婵搂着他亲了一口:“夫君新官上任就找出这么大的纰漏,陛下肯定会嘉奖你的。” “主要是我娶了个好妻子。”楚怀瑾心花怒放,把苏月婵压到书桌上,打算温存。 苏月婵小脸一红,扭捏道:“夫君,不可在书房宣淫……” 楚怀瑾从身后衔住她的耳珠道:“宣淫?咱们这是在教学。那本书还有哪些姿势没教过你?嗯?” 这个人啊!荒唐得很! 楚怀瑾从后面压着她,她趴在桌上,望向满桌的文书,在恍惚之中,那些字一个个飘起来,在空中组成了“复仇”两个字。 揭发苏应宗两个门生的贪墨,只要彻查,必定拔萝卜带出泥,牵连出当今丞相苏应宗。只要相府一倒,大夫人和她的子女失去靠山,就会被她无情践踏。 这是她送给父亲的第二道大礼。 明天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很期待。 第36章 给相爷的陷阱 第二天早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楚怀瑾手捧奏章道:“启奏陛下,臣查验司农寺账目,发现各地粮食收成有重大纰漏,疑有官员贪墨朝廷钱粮。” 话音一落,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但闻其详。”御座上,冕旒轻晃。 楚怀瑾道:“回陛下,广东转运使王延昌和河南司农卿李茂春涉嫌虚报灾情,贪污粮款。” 他逐条念出账目证据。 朝堂上一片哗然。 这时,礼部尚书孙明德一步跨出:“启奏陛下,臣记得王延昌和李茂春都是苏相的得意门生。不知苏相可否知道此事?” 吏部尚书赵国礼也趁机落井下石:“陛下明鉴,这两人都是苏相一手提拔的,苏相与此事可能有脱不开的关系。” 苏应宗脸色刷地灰白,额角瞬间布满细密汗珠,他踉跄出列,“扑通”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啊!臣对这两人贪墨之事毫不知情啊。” “不知情?”孙明德冷哼一声:“苏相,王延昌每年都会给您送节礼,那沉甸甸的箱子,一箱一箱抬进您府门!李茂春的司农卿位子更是您力排众议亲笔保举!若非苏相青眼提携,多方回护,此二人哪敢如此胆大,置朝廷法度于不顾?” “就是!”赵国礼步步紧逼道:“这两人若无靠山,岂敢如此明目张胆?这‘不知情’三字,您自己信吗?搪塞谁呢!” 高处的皇帝没说话,冕旒后的目光沉静,但苏应宗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跪下连连叩首道:“陛下明察,臣真的不知道他们贪污!臣教导无方,甘愿受罚,但绝无包庇之意!臣万死不敢啊!” 皇帝越听越怒,一拍龙椅:“够了!” 龙颜一怒,刹那间,满殿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立即派大理寺卿带人前往广东和河南,将王延昌、李茂春押回京城,严审此案!若贪墨属实,定斩不赦,以儆效尤!” “臣遵旨!”大理寺卿领旨而去。 皇帝的目光如同锥子,死死钉在苏应宗的身上:“苏相,你教出的好门生!若查出你与此案有关,朕绝不轻饶!” 苏应宗的声音带着惶恐:“苍天可鉴!请陛下……明察秋毫!” “退朝!”皇帝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苏应宗却跪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楚怀瑾大步走出大殿,苏应宗从后面追了上来。 “贤婿留步。”苏应宗脸色铁青,压低了嗓子道:“贤婿为何要在金殿之上,参奏王延昌和李茂春一本?” 楚怀瑾平静答道:“我身为司农寺丞,查出贪官污吏,难道不应该上报陛下吗?” 苏应宗的声音带着怒意:“可他二人是我门生,你这是要害死我。” 楚怀瑾抱拳道:“岳父大人,我只是如实禀报发现的问题。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您的门生。若您问心无愧,又何必害怕被他们牵连?” “贤婿,你我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应宗强压怒火,试图以情动之:“你待我何至于此?” “岳父大人,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才不能让相府的名声被这些贪官败坏。若是包庇他们,岂不是害了相府?” “你……”这小子油盐不进,苏应宗气得说不出话来。 说完,楚怀瑾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明德和赵国礼等人经过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苏应宗,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苏应宗握紧双拳,心中愤怒至极。 以前司农署安排的都是自己门生,这个事情一直瞒下来。现在被楚怀瑾一搅合,事情全暴露了。 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可是到底是谁呢? 他政治上的宿敌,孙明德和赵国礼?可他们能打击他,早就打击了,不会等到现在。 楚怀瑾?不对,楚怀瑾一介草包侯爷,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机。 那会是谁? 苏应宗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匆匆回府,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楚怀瑾一回府,就匆匆去找苏月婵,将大殿上的事情说了。 “我不知这二人是岳父的门生,岳父在大殿外质问我,说我害了他。婵儿,这事儿恐怕会影响到苏相,进而影响到相府。” 苏月婵心中畅快,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安慰楚怀瑾道:“我嫁进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夫君你不必特意维护相府。若我爹没有做那贪墨之事,清者自清。若我爹做了贪墨之事,那陛下罚他也是他应得的。夫君何错之有?” 楚怀瑾握住她的手,感叹道:“婵儿,你怎么能这样深明大义?” 还要大义灭亲呢!苏月婵想。 十日后,大理寺传来消息。 大理寺卿查案极其仔细,王延昌和李茂春的贪污事实确凿无疑,但关于苏应宗的调查却没有实质性进展。 苏应宗行事一向谨慎,即使收受门生的孝敬,也都做得极其隐秘,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证据。而正当大理寺准备加大审讯力度时,王延昌和李茂春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皇帝闻讯大怒,下令将两人的尸体在菜市口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至此,这桩贪污案算是告一段落。 听见这个消息时,苏月婵正在花园中剪花枝。 柳玲儿道:“苏相根基太深,官官相护,蚍蜉恐难以撼动大树。” 苏月婵眼中盛着冷意,将剪下来的花枝扔到篮子里,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不可能扳倒相府。但这只是第一步,苏应宗在朝中人心散了,威信没了,这比直接扳倒他更有意思。慢慢地消磨他的权势,让他一步步走向衰落,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苏应宗确实很谨慎,但再谨慎的人也有疏漏的时候。 他永远想不到,那个被他看不起的庶女,就像一只有毒的蜘蛛,正在一步步编织着一张大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楚老太君身边的丫鬟突然来到花园,找到苏月婵:“夫人,老太君有请您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37章 侯府主母 来到慈安堂,楚老太君正端坐在上首,手里盘着佛珠,半眯着眼睛,看起来慈眉善目,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孙媳妇给祖母请安。”苏月婵规规矩矩地行礼。 楚老太君不让她起身,也不让她落座。 苏月婵规规矩矩站着,静静等待老太君的话。 楚老太君盘了一会儿佛珠,才缓缓开口:“怀瑾在朝堂上参奏那两个贪官,可是你的手笔?” 苏月婵心中一惊,感叹道,不愧是老太君,连苏应宗都没想到幕后黑手是她,但老太君却猜到了。 但她表面依然一脸无辜:“祖母,我一介妇人,哪懂夫君朝堂上的事情?” 楚老太君对朝堂之事不了解,但她对楚怀瑾的性子了若指掌,他若没有人指点,绝对发现不了那些账目问题。 楚老太君将茶杯掷到苏月婵的脚边,瓷片崩碎,划伤了她的手。 “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思。你嫁进侯府的目的本就不纯,我一直以为你是想攀龙附凤,没想到倒是我小看你了。相府待你不薄,你却想利用侯府对付你父亲。” 苏月婵笑眯眯的踱步到椅子跟前,直接坐下。 老太君眉头一皱,旁边的嬷嬷厉声喝道:“大胆,老太君叫你坐了吗?” 苏月婵替自己斟了一杯茶,眼风儿往嬷嬷身上一瞪,嬷嬷感觉到一股寒气,不由得闭上了嘴。 苏月婵慢悠悠道:“我娘亲被诬陷害死,我犹如贱婢被他们践踏,这就是相府待我不薄?” 楚老太君怒气冲冲道:“我不管你和相府的恩怨,但你嫁进侯府,就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人,一心伺候自己的夫君。怀瑾是我楚家唯一的血脉,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犯,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月婵喝完茶,咂咂嘴:“老太君若没什么别的事,孙媳妇就告辞了。” 说完不辞而别。 老太君被气得够呛,嬷嬷替她顺气:“这狐媚子真是太猖狂了!老太君,你为什么不把她的目的告诉侯爷,让侯爷治她的罪?” “她帮了怀瑾,怀瑾感谢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听信我的话?怀瑾只会认为我又在为难她。她现在得宠,自然不怕我,但没有女人能靠一张脸被男人宠幸一辈子,更何况是怀瑾这样喜新厌旧的男人。她的好日子不多了。” 老太君对嬷嬷说:“太后的荷花宴的名单要下来了?你去一趟宫里,让太后把她的名字除了,让她在京城贵族中丢丢脸。” 嬷嬷心领神会,奉命去宫里了。 一个满腹心机、利用丈夫报私仇的女人,如何配得上做楚家的儿媳?老太君要让她在侯府无法立足。 楚怀瑾回府后,一进房间就看到桃枝在处理苏月婵伤口。 “婵儿,你的手怎么了?”楚怀瑾忙不迭走过去查看。 苏月婵连忙将手藏到身后:“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楚怀瑾强行拉过她的手,看到手背上的伤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是瓷片划的?怎么回事?” 苏月婵低着头不说话,桃枝在旁边愤愤道:“是老太君,老太君又把夫人叫了过去,好一顿教训,还砸茶杯伤了夫人……” 苏月婵打断她:“桃枝,闭嘴。” 楚怀瑾怒火中烧:“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找她!” “不要!”苏月婵连忙拉住他,眼中含着泪水:“夫君,算了吧。祖母也是为了你好。我一个妇道人家,确实不该插嘴朝政之事,是我的错。” 楚怀瑾看着她这副委屈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他将苏月婵拉入怀中:“婵儿,你明明在帮我,祖母真的是老糊涂了,老是让你受委屈。” 他思索片刻,下定决心道:“从今以后,这府中的一切事务都由你来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这侯府的女主人!明日我就让管家将府中的账本和钥匙都交给你。” “可是祖母会生气的。” “祖母老了,有些事情该放手时就应该放手。” 苏月婵扑进他怀里:“夫君对我真好。” 楚怀瑾吻着她的头顶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第二天,楚怀瑾果然吩咐管家,将府中大小事务的管理权都移交给苏月婵。 楚老太君听说这个消息,又发了好一顿脾气。她没想到,自己警告苏月婵的结果,竟然是让她得到了更大的权力。 苏月婵拿到账本和钥匙的那一刻,她不仅是侯府夫人,更是实权在握的当家主母。 接管府里事务的第一天,苏月婵正在看账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她推门一瞧,发现是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在打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大概十三四岁,身上没有几两肉,干瘦如柴。 “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本嬷嬷!”嬷嬷气势汹汹:“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小丫鬟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嬷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嬷嬷一巴掌呼过去,她的手劲极大,打的小丫鬟摔倒在地上,脸肿了半边。 苏月婵实在看不过去,厉声喊道:“住手!” 嬷嬷的动作一僵,回头看到苏月婵,脸色微变,但还是硬着头皮行礼:“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苏月婵冷冷地问道。 “回夫人,这个不长眼的丫头冲撞了我,按府中规矩,应该重责二十板子。”嬷嬷理直气壮地说道。 苏月婵问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绿。” “好,小绿你说,事情经过是怎样的?” 小绿说自己端着汤走在拐角处,嬷嬷突然从拐角出来,自己来不及避让,有几滴汤撒在了嬷嬷衣服上。 “几滴汤?”苏月婵看向嬷嬷。 嬷嬷丝毫不慌,气势汹汹道:“就算只洒了一滴汤,那也是冲撞!府中等级森严,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 苏月婵冷笑一声:“张嬷嬷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嬷嬷是侯府的主人。” 嬷嬷被她的语气震住,但想到背后有楚老太君撑腰,又硬起脖子:“夫人,老太君说过,府中规矩不能乱。” “规矩?”苏月婵步步逼近:“那我问你,府中的规矩是谁定的?” “这个……是老太君……” “错了。”苏月婵冷冷地说道:“这府中的规矩,是侯爷定的。而现在,侯爷让我掌管府中事务。所以我说了算!” 第38章 换脸 苏月婵让小绿起身,还让桃枝拿了伤药给她。 “谢夫人!”小绿又惊又喜。 嬷嬷脸色发白:“夫人,您这是要废了府中规矩吗?” “我废的不是规矩,是你们这些作威作福的人。”苏月婵眼中闪过寒光:“别以为你背靠老太君,就能在府里嚣张跋扈。” 嬷嬷还在嘴硬:“老太君若知道夫人废了她的规矩,必然不会饶了你。” 苏月婵眉头一拧:“张嬷嬷,你张口闭口府里规矩,不可以下犯上,但想想我来到府里,你以下犯上多少次了?你仗着是老太君的人,便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我今日若不打你,还如何在府里立威!” 说罢叫家丁打嬷嬷十五大板。 张嬷嬷大声呼喊:“我是老太君的人,你敢……” 苏月婵让桃枝给她搬了个椅子,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命令家丁:“给我狠狠的打。” 家丁把张嬷嬷拖到院子中央,死死压在一张条凳上,几板子下去,打得她皮开肉绽。 她院子里传来嬷嬷的惨叫声,家丁塞了一块臭抹布在她嘴里,省得听她乱喊乱叫。但没有一个人为她求饶,甚至有些人还在心中喊着“打得好”。 “夫人,才打了十板子,嬷嬷就晕过去了。” 苏月婵面不改色道:“继续打,十五板子,一下都不能少。” “是。” 苏月婵表面是打嬷嬷,实际上是在打老太君的脸。她要让侯府的人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才是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谁敢挑战她,嬷嬷就是他的下场。 太湖边的一座水榭小院隐于芦苇丛中。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湖水轻拍堤岸的声音。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白神医对躺在特制床榻上的苏云霓道:“姑娘若是忍不住疼,老夫就无法给姑娘治疗了。” 换脸之术极其痛苦,人要受剥皮之苦,肌肤与血肉分离之痛。 苏云霓的脸上疤痕纵横交错,新伤旧痕格外狰狞。 她急切说道:“神医,我就是痛死过去,也要治好自己的脸。” 在床榻的尾翼,挂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长着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生动活泼,像是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苏云霓告诉神医,那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因为太过美艳,被庶妹嫉恨,泼了她一脸酸水,这才容貌尽毁。 有时候谎话里面掺杂着真话,才让人分不出真假。 苏云霓和苏月婵的眉眼本就相似,加之她说得无比动容,白神医相信了她的话。 “我行医五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女子。罢了,既然你执意要治脸,我就成全你。” 他从药箱中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具,还有一瓶瓶散发着异香的药水。 “记住,无论多痛,你都不能动,更不能晕过去。一旦中途停止,你这张脸就彻底毁了。”白神医警告道。 “我不会动的,开始吧!”苏云霓死死咬住一块牛皮。 白神医让她喝下麻沸散,然后用精细的刀具开始雕琢苏云霓的面部轮廓。但是麻沸散也止不住剥皮之痛,每一刀下去,苏云霓都疼得浑身颤抖,但她死死咬住牛皮,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云霓已经疼得意识模糊,但心中的仇恨支撑着她坚持下去。 是苏月婵抢了她的人生,夺走她的姻缘,毁了她的脸,让她遭受奇耻大辱,她要整成苏月婵的模样,用同样的办法,夺回被她抢走的一切! 她现在经历的痛苦,以后要千百倍的返还到苏月婵身上,她说到做到! “最后一步。”白神医拿出神秘膏药,涂在苏云霓的脸上,并用布将她的脸缠好。 “十天之后,方可拆开脸上布条,以后每十天涂抹一次药膏,直到脸上的血痂全部脱落。” 苏云霓对白神医千恩万谢,拿着膏药离开了水榭小院。 这十天里,她感觉度日如年,脸上每天都火烧火燎的痛,后面几天疼痛缓解,但伤口愈合的痒又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脸上爬。 终于,十天过去了,白神医为她取下布条,拿给她一面铜镜。 她满怀期待的看向铜镜,却发现里面的自己依然是满脸血痂。 她失望至极,这张脸和美丽毫不沾边,甚至可以说是狰狞可怖。 白神医安慰她道:“放心吧,等脸上血痂全部脱落,我保证你可以恢复原来的脸。即便是不能恢复到十成十,七八分也是有的。” “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苏云霓笑道。 这时,舅舅刘震天走进水榭小院,按照约定好的,苏云霓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刘震天对着白神医抽出了利剑。 白神医吓得连连后退:“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苏云霓眼中闪着癫狂的光:“白神医,对不住了。你这样的好手艺,可以给我换,也可以给其他人换,我不想别人有这种机会。而且你死了,才能保住我换脸的秘密。” 白神医恍然大悟:“那幅画上的人,不是你!” 苏云霓做了个“嘘”的手势:“白神医,好好上路吧!” 刘震天一刀刺过去,将白神医捅了个对穿。 白神医临死前瞪大了眼睛,嘴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苏云霓对着他的尸体踢了一脚:“从今天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刘震天在白神医的尸体上绑上石头,沉尸太湖底部。 苏云霓捏着手里的膏药在冷笑,今天就是她苏云霓的新生之日。 原来那个蠢笨的相府大小姐已经死了,现在的苏云霓只会比苏月婵更狠毒,更不择手段。 “舅舅,待我脸完全恢复之时,我就会回京。” 其后她每天擦拭白神医留下的膏药,血痂一点点掉落,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等最后一块血痂掉落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心的弯起了唇角。 画像和真人本就有差距,手术后虽做不到和苏月婵百分百相似,但她已经有七分像苏月婵。现在的脸拥有独特的韵味,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肌肤光洁如玉,眼睛媚惑如丝,小巧的鼻头,微笑的薄唇,一切恰到好处。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爱不释手。 她觉得自己就像破茧的蝴蝶,被苏月婵侮辱,被父兄抛弃,但她挺了过来,而现在她要回到京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第39章 错认白月光 转眼到了太后的荷花宴。 荷花池边搭起了华丽的凉亭,丝竹袅袅,满池荷花争奇斗艳。京中各府的夫人小姐们盛装出席,珠翠满头,锦绣遍身。 楚老太君坐在太后身边,时不时地扫视着在场的贵妇们,心中暗自得意。 苏月婵没有收到邀请,这就是对她最好的羞辱,指不定她现在正在侯府里怄气呢。 苏云霓在受邀之列,她脸上罩着轻纱,跟在大夫人身侧。 太后和蔼的笑着,让大家品尝新晋的贡品茶。 清风徐来,荷花香气馥郁,现场气氛一片祥和。 贵妇们或赏花,或品茶,或吟诗作对,好不惬意。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只见皇帝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缓缓走来。他今日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身便装,显得十分随和。 “参见皇上!”众人齐声行礼。 皇帝摆摆手:“都免礼吧。朕路过此处,听说母后在此设宴赏荷,便过来看看。” 太后笑道:“皇儿来得正好,正可以陪母后一同赏花。” 苏云霓默默起身,走向荷花池,她要的机会来了。 刚回京城时,她揭开脸上的轻纱,露出美貌的容颜,令大夫人喜极而泣,她正要去告诉苏应宗,苏云霓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娘,不急于一时。” “你的意思是?” “现在让爹知道我恢复容貌,对他来说我还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我需要一个机会,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到那时,爹爹肯定会求着我原谅。” “你要去抢楚怀瑾?” 苏云霓笑着摇摇头:“娘亲啊,我何必去抢一个风流侯爷。我的目标是……” 她的目标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当今圣上——轩辕昭。 她见过后宫里的娘娘,哪一个能与现在的她相比,靠着这张脸拿下皇帝,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她不但要模仿苏月婵的脸,还要模仿苏月婵的手段。 轩辕昭和太后走到荷塘边,正在观赏荷花,苏云霓计算着距离,在走到池边最合适的位置时,故意踩滑了脚下的青石。 她发出一声惊呼,直接跌入了荷花池中。 “有人落水了!”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大夫人在旁边焦急的喊道:“哎呀,这是我的女儿,你们快下去救她!” 苏云霓不会水,繁复的衣裙成了累赘,满池的荷花枝叶、池底的淤泥都成了碍事的物件。她扑腾了几下,就被衣裙拽着往湖底沉去。 太监匆忙跳进水里,摸了半天才费力将苏云霓打捞上来。 她喝了不少水,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太医匆匆赶来,帮她按压几下,她突然吐出几口水,呼吸也恢复了,人也慢慢转醒。 她觉得一阵后怕,她只想着落水后就被人救起,却没想到荷花池环境复杂,她刚才真的差点淹死。 太后不悦道:“什么人扫人雅兴,抬起头来!” 苏云霓脸上的面纱早已脱落,几缕湿发贴在面颊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恰好和轩辕昭对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帝王的真容,没想到年轻的帝王长得仿若谪仙。那一双桃花眼眼廓圆润,眼尾倏然扬起一道锋利的弧度,如同工笔细描的墨痕。眼中自带帝王之气,看人时带着一种洞穿内心的锐利。 苏云霓慌乱的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破。 刚才一直表情淡定的轩辕昭突然如遭雷击,仿佛周围的一切光芒、声音、人影皆淡去了。他眼前只有跪在地上的这个姑娘,他绝对不会认错那一双眼睛。如果飘飘长大了,就该是现在这个模样。 太后怒喝:“殿前失仪,来人,把她拖下去。” 苏云霓又羞又愧,眼皮一翻,假装晕了过去。 轩辕昭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她:“飘飘,你醒醒!太医,快来给她诊治!” 在目光睽睽之下,轩辕昭抱着苏云霓焦急离开。 有人艳羡,有人疑惑,有人鄙夷,有人在打听这个姑娘是谁。 大夫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高兴。 苏云霓不知陛下为何叫她“飘飘”,她被陛下抱起来,直接送进了陛下的紫宸殿。 宫女们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太医为她诊脉,她依然紧闭双眸,假装晕厥。 轩辕昭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太医,她为何还不醒?” 太医道:“回陛下,这位姑娘受了惊吓,加上呛了水,暂时昏迷。不过并无大碍,休息一晚便能醒来。” 轩辕昭点点头,挥退了太医和宫女,独自守在床榻边。 他凝视着苏云霓的睡颜,眼中满是痛惜和愧疚:“飘飘,是你吗?你还记得朕吗?朕是当年你在土匪窝救的那个宋沐。” 苏云霓心中大惊,原来苏月婵被土匪掳去后,居然还有如此奇遇。 他轻抚着苏云霓的脸颊,哽咽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朕被土匪抓了。是你照顾朕,给朕喂水喂饭,替我治腿,把我拖下山去。我们约好了一个月之后杏花林见,但朕因为事情耽搁了。朕派展鹏去接你,但他说你根本没有去杏花林。” “朕派兵剿灭了山寨,把誉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你。这些年朕一直在想,飘飘你到底去了哪里?” 轩辕昭守了一夜,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们俩的故事。 苏云霓的手紧紧攥住床单,心中充满了嫉恨。 她没想到老天如此眷顾苏月婵,就连去个土匪窝子,她都能遇到当时还是太子的轩辕昭。 既然现在轩辕昭把她错认成苏月婵,那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苏月婵啊苏月婵,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就让我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爬上凤位。区区一个侯府夫人,在帝王妃子面前,算什么东西! 到时候我捏死你,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第二天清晨,苏云霓才悠悠转醒。 轩辕昭大喜,握住她的手道:“飘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云霓望向他的眼神淡漠,她猛地拔出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轩辕昭。 第40章 她失忆了 “护驾,护驾!”大太监尖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轩辕昭制止了太监,回头看着苏云霓,温柔的对她说:“飘飘,你认不出朕了吗?” 苏云霓假意按住头,做出头痛的样子:“你是谁?我在哪里?我又是谁?” 昨天晚上她就打定主意装失忆,她根本不清楚苏月婵和宋沐相处的细节,如果不装失忆很快便会露馅。 轩辕昭关心则乱,没有注意到一切皆是演技。 他招来太医,太医诊脉后告诉轩辕昭:“陛下,恐怕这位姑娘落水时伤了头部,血瘀所致暂时失忆。” “可有恢复的办法?” “臣只能开些药方,还得静等姑娘脑部淤血散开,到时自会好了。” “还不速速去抓药!” 苏云霓依然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蜷缩在角落里,让轩辕昭看得心痛。 “飘飘,是我,我是宋沐啊!” 苏云霓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接下来的几日,轩辕昭天天守在苏云霓身边,试图唤起她的记忆。他让太医给她用最好的药,让御膳房准备最精致的膳食,生怕她有一点不舒服。 轩辕昭坐在床边,声音无比温柔:“飘飘,要不是你,朕的腿就瘸了。当时朕的腿断了,是你每天给朕喂水,用夹板固定朕的腿,给朕疗伤。那时候我虽然对你还在生气,但我看得出来,你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朕。” 苏云霓茫然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光芒。 轩辕昭不死心,继续说道:“你从不洗脸,大家都叫你小麻子。可那一日雨水将你的脸洗干净了,我就记住了你的脸。” 苏云霓暗暗记住这些信息,同时装作头痛的样子:“我,我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慢慢来。”轩辕昭心疼地将她拉入怀中:“朕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如果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那也没关系,留在朕身边,朕和你创造新的回忆。” 苏云霓越来越熟练的扮演着失忆的角色,直到第五天,相府派人来了。 大夫人刘氏进入宫里,来寻她的女儿。 “原来飘飘是苏相的女儿。”轩辕昭恍然大悟,又突然感到后怕,他当时给楚怀瑾指婚的就是相府千金,还好楚怀瑾眼盲心瞎选了苏相次女,这才让他遇见了飘飘。 “臣妇参加陛下,臣妇是来接女儿苏云霓归家的。” 苏云霓看到大夫人,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往轩辕昭身后躲,声音颤抖:“陛下,她是谁?我害怕。” 大夫人大惊:“云霓,我是你娘啊!” 苏云霓紧紧抓住轩辕昭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陛下,我不要跟她走。求求你,不要让我跟她走……” “飘飘别怕,朕哪里都不会让你去。”轩辕昭拍着苏云霓的后背,软言细语安慰了许久,直到将她哄睡了,才去见刘氏。 “苏夫人,令嫒受了惊吓,暂时失忆。”轩辕昭将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告诉刘氏,自己会照顾好苏云霓。 大夫人脸上露出疑虑的神色:“可是云霓是未嫁的姑娘,留在宫中,恐怕以后会有闲言碎语……” “什么闲言碎语?”轩辕昭面露不悦。 大夫人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臣妇,臣妇只是担心女儿。” 轩辕昭扶起大夫人:“苏夫人请起,朕心悦令嫒,待她身体好些,我会择日封妃。” 大夫人大喜,跪下给皇帝磕头。 轩辕昭来到苏云霓的床头,深情的看着她:“飘飘,原来你的名字叫苏云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名,我们也不至于错过四年。” “朕决定了,要封你为后。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只希望你全部想起来。”他抚摸着她的手背道。 听见要封她为后,苏云霓差点开心疯了。 还好她顶着和苏月婵相似的脸,这才让计划顺利进行。 苏月婵啊苏月婵,你竟然是皇帝的白月光。只可惜你不知道,偏偏去爬什么侯爷的床。 苏云霓快笑死了。 可苏月婵是侯府夫人,以后皇室的重大场合免不了还是要见面的,她必须要尽快除掉苏月婵,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跟她抢皇帝了。 此刻在侯府的苏月婵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桃枝关切的说:“姑娘可是感染了风寒?” 苏月婵敲了敲她的脑袋:“七月的天气,这么热能感染什么风寒?” 她只是觉得心慌,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弄丢了。 夜深时分,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苏云霓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抱着枕头,光着脚丫跑到御书房。 这些时日,轩辕昭除了上朝,其他时候都在陪着她,落下了很多奏章,只能在深夜等她入睡后再来批阅。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苏云霓赤脚跣足出现在门口:“陛下,陛下……” “飘飘,你怎么了?” 苏云霓投进轩辕昭的怀中,做出瑟瑟发抖的模样:“打雷了,我好害怕!” 轩辕昭有些疑惑,当年在山寨时,飘飘胆子很大,从来不怕打雷。现在的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苏云霓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陛下,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轩辕昭脸烧得透红,顿时把什么疑虑全部抛诸脑后,他温柔的将苏云霓打横抱起,往寝殿走去:“好,朕守着你。别怕!” 苏云霓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将小脸贴在他胸前:“陛下,你身上好香啊!” 她的声音软糯,呼吸喷在轩辕昭的胸膛上,让他心猿意马。 “飘飘,不要撩拨朕。”轩辕昭声音有些沙哑 苏云霓在他怀中偷笑,苏月婵可以学些不入流的招式,她在入宫前,也在青楼找了一个女子,学了许多技巧。 轩辕昭躺在她身边,呼吸很粗重,一双桃花眼像是沾了露水般,湿润的。 外面雷雨交加,苏云霓紧紧的抱住轩辕昭,胸口往他身上贴,手指不老实的游走,嘴唇有意无意的擦着他裸露的肌肤。 她想轩辕昭在今夜宠幸她。 第41章 苏月婵必须死 轩辕昭想起在山寨小屋的那一幕,飘飘跟他的第一次。 他羞过,恼过,怨过,但并非讨厌她,而是讨厌那个内心对她产生了悸动的自己。 在逃亡的路上,他搂着浑身冰冷的飘飘,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要等着飘飘想起来,问一句当年她为何不赴约的理由,是不是不想嫁给他?他说过要对她负责的,娶她为妻,他的皇后只能是她。但若是她不愿意,他不会强求。 飘飘现在还在失忆中,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飘飘,他即便再忍不住,也不该乘虚而入。 苏云霓的双手还在他胸口乱摸,他干脆用锦被将她一裹,困住了她。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轩辕昭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乖,别乱动,早点睡。” 他就这样搂着她到了天亮,清晨醒来时,他的半个胳膊都在痛。 宫女帮他换上朝服,他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轩辕昭望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苏云霓,对宫女吩咐道:“让苏姑娘多睡一会儿,醒了你们再伺候。” 大太监李德顺在旁边道:“陛下,是否要给苏姑娘封一个位份?” “暂时不必。”给了她位份,她就会搬去其他宫中,不能随时伴他左右,他舍不得。 苏云霓在床上听见了,她不知道轩辕昭的心意,只觉得他是因为没有宠幸她,而不肯给她后宫位份。 她恨得攥紧了拳头,筹划着下一步计划。 待轩辕昭下朝回来,苏云霓步履轻快的迎接他。 “陛下,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轩辕昭大喜,问她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自己名叫苏云霓,是相府的嫡长女。” “还有呢?” 苏云霓摇摇头,揉着太阳穴:“想不起来,我的头好痛!” 轩辕昭忙扶她坐下:“想不起来就不要强行去想。” 苏云霓如小猫一样勾着他的手指头问:“陛下,我可以见见我父母吗?我想他们了。” 轩辕昭点点头:“很简单,朕马上宣他们入宫。” 很快,苏应宗和大夫人一起被召进宫中。苏云霓屏退众人,只留下父亲和母亲。 苏应宗做梦也没想到,那个被他嫌弃的废物女儿,竟然能得到皇帝的宠爱。 而且苏云霓的脸不但修复了,还和二女儿苏月婵长得神似。 苏云霓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苏应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爹爹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理智告诉他,这是自己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长女,但有个声音却告诉他,这个长女变了。 他心虚道:“什么话?” 苏云霓步步紧逼:“您说我给您丢脸,说我不是您的女儿。爹爹难道忘记了吗?” 苏应宗假情假意道:“云霓,爹爹错了,爹爹当时是糊涂了!” “不,爹爹不是糊涂,恰恰是太精明了。您看我容貌尽毁,认为我没有利用价值,就抛弃了我。可惜啊……”苏云霓笑得邪气横生,仿佛一株有毒的罂粟花:“苏月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侯府夫人,而我,陛下金口玉言要封我为后。我当了皇后,爹爹就是国丈,身份贵不可言。爹爹觉得自己是不是押错了宝?” 苏应宗脸色尴尬,低声道:“是爹爹错了。云霓,你原谅爹爹吧!” 苏云霓给母亲一个眼神:“娘,你愿意原谅爹爹吗?” 大夫人走过去,狠狠打了苏应宗一耳光,她吐出一口恶气:“这是还你当日打我的一耳光。咱们算扯平了!” 苏应宗被打得歪了脸,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只能忍着。他心中暗暗记下这笔账,来日一定要惩罚这泼妇! 苏云霓眼神冰冷:“爹爹若想当国丈,就要站在我这边,您可愿意?” 苏应宗连连点头:“你是相府嫡女,苏月婵算什么东西,爹爹肯定站在你这边。” “很好,有一件事情我需要爹爹去做。” “你尽管吩咐。” 苏云霓眼中满是杀意:“苏月婵必须死!” 苏应宗背后炸出了冷汗:“这怕是不妥吧?月婵好歹是冠军侯夫人。” 苏云霓目怒凶光:“想要苏家成为皇亲国戚,我换脸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万一让陛下看见苏月婵,咱们就是欺君之罪。苏月婵和苏家满门性命,爹爹自己选吧。” 苏应宗咬咬牙:“好……我答应你。但是要给我一些时间。” “十天。”苏云霓翘起手指:“十天后,我不想再在这个世界上看到苏月婵!” 苏应宗和大夫人离开皇宫时,他回望深深的宫门,他的长女已经将苏家拉入了泥沼里。 苏云霓说得对,万一让陛下发现她欺君,苏家老少性命难保,若她能成为皇后,则鸡犬升天。他不能当一辈子丞相,但可以一直当国丈。 苏云霓刚才也答应了,以后会提携苏书宁和苏逸尘,苏家满门荣辱都系于她一身。 而苏月婵拿什么跟她比? 他该回去好好筹划筹划,怎么杀掉这个次女。 轩辕昭回到紫宸殿,看见苏相和夫人已经走了。 他对苏云霓招招手,苏云霓一阵小跑,自然而然的搂住他的脖子。 轩辕昭从袖中拿出一支银簪子,这个银簪子看起来很朴素,一点也不像是皇家之物。 之前轩辕昭都是把库房里进贡的 苏云霓嫌弃轩辕昭送她的礼物太寒酸,但是依然假装惊喜:“这是陛下送我的吗?” 轩辕昭将银簪子插进她的发髻里:“这不是朕的,这是你的簪子。现在物归原主。” 苏云霓并不知道簪子的事情,只能假意委屈道:“我想不起来。” “没关系,朕会帮你一点点想起来。”轩辕昭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个小狐狸,当初随口编了个假名字骗我,就连这簪子,也骗我说是你娘亲的遗物。还说自己父母双亡。苏相和夫人明明都活得好好的。” 苏云霓一阵心惊,她立刻猜到头上的簪子是薛姨娘的东西。 她只觉得恶心,现在就想把簪子扔掉,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怎么了?”轩辕昭发现苏云霓的表情不太对劲。 第42章 宫斗开端 苏云霓马上微笑道:“只是觉得自己当初真的不懂事。如果我说出真实身份,咱们就不会错过这么久。” 轩辕昭一把搂住她,下巴蹭在她的头顶:“可上天还是让朕找到了你。飘飘,你不可以再离开我。” 苏云霓闷闷道:“陛下既然知道了我真名,就叫我霓儿吧。” 她不喜欢他叫自己飘飘,她不是苏月婵,她是苏云霓。轩辕昭每叫一次她飘飘,就是在提醒她,自己占用了苏月婵的身份。 轩辕昭不知道她的那些心思,笑道:“好,你想我叫你霓儿,那我就叫你霓儿。” 她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让轩辕昭宠幸她。 夜深了,苏云霓洗了澡,换上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睡衣,故意在轩辕昭面前走来走去。 “陛下,夜深了,睡吧!”她嗲声嗲气地说道,然后钻进轩辕昭的怀里。 轩辕昭觉得她和印象中的飘飘不一样,但他马上想到,毕竟时隔四年,人都会变。何况她还失忆了,性情大变也情有可原。 轩辕昭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温软,呼吸有些急促,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 “霓儿,你先去睡吧,朕还有些奏章要批阅。”他不想让苏云霓察觉自己的异样。 苏云霓抱住轩辕昭,把脸蹭在他的怀里:“陛下,陪霓儿一起睡好不好?这些天我老是睡不好,总做噩梦,只有陛下龙气护体,我才能睡得着。” 她的手越来越不老实,书房外突然响起太监的声音:“陛下,淑妃娘娘来了。” 轩辕昭猛地站起身来,将她推开,匆忙整理衣服,就像被抓奸在床一般慌张。 “说朕有事,不见她。” 淑妃宋文漪明明听见御书房有动静,她安排在御书房的小太监告诉她,陛下日日都在宠幸一个宫女。 宋文漪是轩辕昭母家的亲戚,当年轩辕昭被妃子陷害,就是她哥哥宋展鹏将轩辕昭救出来,并协助他在朝中抓出了始作俑者。 轩辕昭回来不过一个月,先帝就病死了。轩辕昭继位后,论功行赏,宋展鹏用军功换了妹妹的淑妃之位。 陛下继位四年,后宫中并没有位份比她更高的女子,她觉得靠着宋家的这层关系,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这次突然冒出个宫女,让不近女色的皇帝失了分寸。宋文漪觉得大事不妙,这才过来御书房打探消息。 听见陛下说不见她,她怒火中烧,不顾太监阻拦,气势汹汹地冲进去,看到苏云霓的装扮,更是怒不可遏。 那个狐媚子穿得清凉透明,简直恬不知耻。 “陛下说在忙,就是在忙这个?”她大声说。 宋文漪指着苏云霓,声音尖利:“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穿成这样在陛下面前献媚!” 苏云霓被突然闯入的宋文漪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轩辕昭身后。 “陛下,她是谁?好凶!”苏云霓装作害怕的样子,眼中含着泪水。 轩辕昭脸色一沉:“宋文漪!你放肆!” 宋文漪却丝毫不惧,她从小在军营长大,脾气火爆,说话直来直去:“昭哥,您别被这种女人骗了!她分明就是想爬龙床的下贱货色!” 苏云霓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装作委屈的样子:“陛下,我好害怕,” “够了!”轩辕昭怒喝一声:“宋文漪,你太过分了!立即给霓儿道歉!” 苏云霓躲在轩辕昭怀里,故意对宋文漪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宋文漪肺都快气炸了:“昭哥哥,我看你是被这个狐媚子迷昏了头!” “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轩辕昭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立即退下,否则朕要你好看!” 宋文漪和轩辕昭从小一起长大,轩辕昭对她诸多忍让,所以她在御前没什么顾虑。 这次也一样,她不依不饶道:“除非昭哥你把她送走,否则我不走!” 轩辕昭的脸彻底冷下来:“宋文漪你给我听清楚,朕不但不会送走她,还要立她为后。以后她为尊,你为卑,你见她都要下跪。” “来人,把淑妃带下去,禁足含芳殿,无召不得出。” 宋文漪如遭雷击,她不敢相信轩辕昭会立这个女人为后,她哥哥明明说过,皇后之位是她的。 御前侍卫上前,要带走宋文漪,她厉声喝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她恶狠狠地瞪了苏云霓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轩辕昭发现苏云霓在哭,他连忙柔声哄着她:“霓儿,你怎么了?” “我本就失忆,没有安全感。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陛下,我感激陛下收留我,照顾我,在这日渐相处中不可自拔的爱上了陛下。但我留在陛下身边终究是言不正名不顺,就连陛下的妃子都敢上前辱骂我几句。霓儿受不得这种辱骂,自请出宫去。” 听见苏云霓说也心悦与他,轩辕昭自然很开心,他擦去她的眼泪,道:“朕发誓,朕对你的心思日月可鉴。” 苏云霓委屈道:“我不信。” “那要怎么样,我的霓儿才信我?” 苏云霓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我不想说,陛下自己琢磨去。” 说完推开轩辕昭,回紫宸宫休息去了。 轩辕昭亲口说了要立她为后,但迟迟不颁布圣旨,她着急了。 与此同时,相府中,苏应宗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苏书宁听了爹爹的陈述,兴奋问道:“妹妹当真说了,陛下要立她为后?” “当日陛下亲口对你母亲说的,陛下金口玉言,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儿戏。” “太好了,我成国舅爷了。” 苏应宗瞪他一眼:“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先想想怎么把苏月婵处理掉吧。她是你妹妹成为皇后的第一隐患。” 苏书宁道:“那还不简单,找个丫鬟给她的茶杯里下药,药死了不就行了。” 大夫人否定了他的提议:“这贱种对入口的东西特别警惕,我们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下毒这个法子行不通。” 苏应宗眯眼望着这位夫人,他没想到她会亲口承认,对苏月婵下过好几次毒。 不过现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以弄死苏月婵为第一要务。 苏应宗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那就制造一场意外。” 大夫人道:“苏月婵现在是侯府夫人,身边随时跟着丫鬟护卫,并且很少出门,咱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苏应宗道:“马上就是我的六十大寿了,身为我的女儿,总不能缺席这场寿宴吧?” 苏书宁赞叹道:“不愧是父亲,咱们在寿宴上对她动手,让她发生意外,是最好的办法。” 大夫人一脸凝重:“可是楚怀瑾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楚怀瑾算什么?”苏书宁不屑地说道:“等妹妹当了皇后,咱们就是皇亲国戚,楚怀瑾见了我们都要行礼!” 苏应宗看向窗外的夜空,眼中满是野心:“很快,我们苏家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第43章 鸿门宴 次日,苏应宗特意差人去侯府送请帖,邀请楚怀瑾夫妇参加寿宴。 苏月婵接过请帖,暗自冷笑,她不信相府,只怕这是一场鸿门宴。 这些时日,她把侯府的账目梳理得井井有条,又给楚老太君一记杀威棒,让侯府上下对她惟命是从。 治理了内部,该去继续整顿相府了。 她欣然接受了请帖。 同时在宫中的苏云霓也得知了父亲要办寿宴的消息,轩辕昭牵着她的手道:“朕陪你一起回家,参加苏相的寿宴。” 皇帝不会轻易参加谁的寿宴,既然轩辕昭这样说,就是给足了苏相面子,也表示对苏云霓的重视。 但苏云霓怎么可能让轩辕昭去相府,万一遇见苏月婵怎么办? 她低头答应:“谢谢陛下。”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在寿宴前夜,她将自己淋湿,打开窗户,故意吹了一夜的风。 不出所料,第二日一早她便发起了高烧。 轩辕昭看到她病了,心疼得不得了,连朝都不上了,专门留在宫中照顾她。 太医来了,给苏云霓诊脉后说道:“陛下,苏姑娘是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几日。” “朕就留在这里照顾你。”轩辕昭想都没想就说道。 “陛下不必如此。”苏云霓装作推辞,心中却很得意:“今日是我父亲的寿宴,我身为长女,不出席说不过去。” “霓儿,你烧得这样严重,怎么能出宫?你就好好躺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这样一来,轩辕昭就不会去参加苏应宗的寿宴了,也就不会看到苏月婵。 而相府那边,正好可以趁着寿宴的机会,永远解决掉苏月婵这个威胁。 再说侯府那边准备了厚礼,在寿宴当天送去了相府。 楚怀瑾携苏月婵驾车按时到达。 “贤婿,月婵,你们来了!快请入座!”苏应宗笑容满面,眼里满是虚伪。 因为前一阵子的贪墨案,朝堂上的人对苏相避之唯恐不及,因此今天所来之人少之又少。 苏月婵打量着每一个人,心中更加警觉。 宴席开始后,苏应宗频频向楚怀瑾敬酒,一杯杯酒水下肚,楚怀瑾很快便有了醉意。 “夫君,你少喝点。”苏月婵劝诫道。 苏应宗继续给楚怀瑾倒酒:“贤婿豪爽,为父再来陪一杯。” 楚怀瑾醉眼朦胧道:“今日高兴,我多喝几杯。放心,你夫君千杯不醉,婵儿你别拦着我。” 苏月婵劝说无果,楚怀瑾又和苏应宗喝了数杯。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相府请来的歌舞班子开始表演。 丝竹之声响起,如银瓶乍裂,又似春溪奔涌,顷刻间溢满了大堂。 光影流转处,十数位舞女如自画壁中飘然而出,玉立亭亭。她们臂挽轻纱,身披云锦,广袖长裙缀满细碎的珠玉,静立时已是一道灼目的霞光。 苏月婵表面上在欣赏歌舞,实际上却在观察着周围每一个人的动向。 正当她暗自戒备时,一个相府的丫鬟走到她身边,手中端着酒壶。 她依次给宾客斟酒,到了苏月婵跟前时,整壶酒从她手中脱出,酒壶摔在地上,碎片四溅,酒水全都泼洒在苏月婵的衣裙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连忙跪下磕头:“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丫鬟白芷怒骂道:“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惊扰夫人。来人,给我拖下去!” 侯府带来的护卫迅速将丫鬟拖了下去。 楚怀瑾看着苏月婵打湿的衣裙,皱起眉头,酒也不喝了:“婵儿,我陪你回府!” 大夫人连忙起身走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都是相府的丫鬟不长眼,扫了侯爷的兴致。不如我带月婵去更衣。” “也罢,穿着湿衣服回家怕染了风寒,换一件衣服也好。”楚怀瑾赞同道。 “多谢母亲。”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月婵终于开口答道。 她对身边的白芷低声说道:“你留在这里看着侯爷,别让他再喝了。” “是,夫人。”白芷应道。 苏月婵跟着大夫人离开了宴席,紫苑和青黛紧随其后。 楚怀瑾醉眼朦胧地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却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大夫人将苏月婵带到一处小楼里的厢房,让丫鬟送上准备好的衣裙。 “月婵,你换衣服,母亲在外面等你。”大夫人贴心的合上门。 苏月婵走到屏风内,脱下了衣裙,紫苑和青黛在屏风外递给她干净衣裙。 在谁也没有注意的角落,有人戳破窗户纸,探进来一根细竹筒。 一阵烟雾吹进房间。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三个人倒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悄悄推开了。 一个浑身穿黑衣的男人摸进房间,在黑暗的房间内寻找苏月婵。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屏风那里倒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他心想,这应该就是苏月婵了。 黑衣人走到苏月婵身边,确认了她的身份后,一把将她扛在肩上。房间里只剩下紫苑和青黛还在昏迷中。 黑衣人掩盖上房门,扛着苏月婵走到小楼的最顶层。 而此时的宴席上,楚怀瑾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根本没有意识到苏月婵已经遭遇了危险。 大夫人回到宴席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招待客人。 “婵儿呢?”楚怀瑾醉醺醺地问道。 “她还在换衣服呢,马上就回来。”大夫人淡定地回答。 苏应宗也配合地说道:“女人家换个衣服总是要久一些的,贤婿不必着急。” 楚怀瑾点点头,继续喝酒。 小楼顶层,黑衣人将昏迷的苏月婵拖到窗边。 夜风凛冽,下面是坚硬的石板地。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黑衣人没有犹豫,一把抱起苏月婵,将她头朝下从窗口抛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尸体重重砸在石板上,鲜血四溅。 但这声响被宴席上的丝竹之声掩盖,宴席上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黑衣人看着下面的血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悄悄从小楼后门离开。 第44章 反杀陷阱 宴席上,楚怀瑾虽然醉醺醺的,但依然记挂着苏月婵。 他左等右等不见苏月婵回来,心中越来越急。 “婵儿怎么还不回来?”他站起身来,有些摇摇晃晃:“我去看看。” 苏应宗和大夫人对视一眼,假意关切地说道:“贤婿,我们陪你一起去看看。” 三人走向后院的小楼,大夫人故意走在前面引路。 刚走到小楼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有人死了!” 一个路过的丫鬟发现了地上的尸体,吓得瘫坐在地上。 楚怀瑾闻声冲了过去,当他看到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原本平稳的呼吸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断,喉间发出“嗬”的一声,如同泄气的风箱在抽动。 他视野里所有的色彩和声音瞬间剥落,最终只留下刺眼腥红的一团,凝固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婵儿。 他认得这件衣裙,还是他陪她一起去买的。她说父亲寿宴,要穿得喜庆一点,那件红衣裙被血浸染,在夜色里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深红色。 那张曾如春月般皎洁、盛满世间所有温柔笑意的脸,已然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到无法辨认。 “婵儿!”一声破碎的嘶鸣从他齿缝里挤出。 他踉跄着扑过去,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钝响,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的身体在剧烈地筛糠,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互相撞击。他想伸出手,想去碰碰她,指尖离那团模糊的血肉只有寸许,却痉挛着僵在半空。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噩梦。 苏应宗在一旁装作震惊的样子:“啊,这是月婵,这不可能!”、 大夫人已经开始捶胸顿足:“肯定是月婵喝醉了酒,不小心爬上楼,失足从楼上摔下来了。都怪我,我没有看好她……” 楚怀瑾听到这话,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他猛地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佩剑。 “谁敢害我妻子!”他厉声吼道,剑锋直指苏应宗:“我要为婵儿讨一个公道!” 苏应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贤婿,你冷静一点!这是意外!” “意外?”楚怀瑾目眦欲裂:“婵儿向来谨慎,怎么可能醉酒失足?” “贤婿,我发誓一定会查明此事!”苏应宗急忙说道:“如果真有人害月婵,我绝不轻饶!” 楚怀瑾悲愤欲绝,他猛地转身,对跟随而来的护卫下令:“立即封锁相府所有出入口,一个不留!” “是!”十名侯府护卫立即行动,分散到相府各个门户把守。 楚怀瑾又对身边的丫鬟白芷说道:“你立即回府,调集所有护卫前来,今夜我要将相府翻个底朝天!” “是,侯爷!”白芷飞快地离去。 苏应宗见楚怀瑾如此大动干戈,心中慌乱:“贤婿,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楚怀瑾眼中满含杀意:“我要抓出害死婵儿的凶手!今夜相府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我要一个一个地查!” 大夫人强装镇定:“贤婿,来相府的都是贵宾,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 “闭嘴!”楚怀瑾厉声喝道:“我妻子的死绝不是意外!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一会儿,护卫押着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过来,护卫狠狠将男子掼在地上。 “禀报侯爷,我们在后花园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楚怀瑾那双冰寒刺骨、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地上的黑衣人身上。 剑尖拖在冰冷的地面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步步,如同索命的厉鬼,朝着黑衣人逼近。 “说。”楚怀瑾的声音嘶哑:“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 黑衣人被那目光和剑尖的寒意刺得魂飞魄散:“小……小人只是,只是路过……贵人饶命!” 他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四处乱飘。 楚怀瑾的剑尖刺入他的肩膀,细细的血珠立刻沿着剑锋滑落,他痛得直叫唤。 “再说谎,下一步就割断你的喉咙!” 黑衣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贵人饶命!小人说!小人说!”他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有人叫小人来的!” “谁?!”剑尖又压下一分,血涌得更多。 “啊——!”黑衣人痛得身体一抽,彻底崩溃,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变调:“是大夫人刘氏!是大夫人叫小人来的!小人是来和大夫人私会的。”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大夫人更是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着黑衣人:“你血口喷人!” 楚怀瑾压住剑尖:“证据呢?” “有证据!”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剧痛,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和一只绣帕。 旁边护卫立刻上前,将香囊和绣鞋递到楚怀瑾眼前,香囊和绣帕上赫然用金线绣着一个清晰的“刘”字。 大夫人看到这两样东西,眼前阵阵发黑:“老爷,我没有!” 黑衣人断断续续道:“大夫人,你怎能矢口否认啊?这一年多来,夫人和我私会多次,说相爷待她冷淡,心中苦闷,就和我寻欢作乐。今夜也是大夫人叫小人来,说会想办法支开相爷,好与小人在老地方相会。” “你胡说八道!”大夫人凄厉地尖叫起来,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黑衣人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我何时与你这等下贱之人有过苟且!我何时说过要支开相爷!你这畜牲!是谁指使你来污我清白?!” 然而她的辩解,在旁人眼中显得欲盖弥彰。 苏应宗死死盯着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眼神冰冷而陌生。 他没想到楚怀瑾找凶手,却牵连出这样一桩通奸事来。 这些年他又纳了几房小妾,宠爱有加,不曾踏足过大夫人的门,没想到这个贱妇背着他偷人! 楚怀瑾见他一口咬定和大夫人私会,心中起疑:“既然你说是来私会的,那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为何偏偏是今夜?” 黑衣人支支吾吾:“大夫人说今夜相爷会客,不会注意到后花园。” 苏应宗狠狠瞪着大夫人,大夫人急得浑身发抖:“老爷,今晚明明要……我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你闭嘴!”苏应宗怒骂。 楚怀瑾起了疑心:“你把话说完,明明要做什么?” 苏应宗走过去一脚踹在大夫人的小腿肚子上。 第45章 将计就计 大夫人立刻倒在地上。 他对楚怀瑾抱拳道:“家门不幸,这贱妇满口胡言,贤婿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还是赶紧找出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才是。” 就在这时,小楼附近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原来相府的宾客们听到动静,纷纷从宴席上赶了过来。他们被楚怀瑾的护卫拦在相府内,不能离开,心中早已怨气冲天。 “苏相,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让我们离开?”一位朝中官员不满地质问。 “就是!我们来参加寿宴,不是来受这种气的!”另一位宾客也怒道。 “咱们都是朝中官员,有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去杀人?” “刚才听说有人死了,现在又听说大夫人偷人,这相府到底是什么地方?” 宾客们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特别是刚才黑衣人当众指控大夫人偷人的事,已经传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夫人瘫坐在地上,眼中满含绝望。她知道,即使今夜能保住性命,她的名声也彻底完了。这些权贵们明天就会把今夜的事传遍整个京城。 苏应宗被众人围住,额头冷汗直冒:“各位,各位,这都是误会……” 一位官员冷笑:“苏相,你的好夫人当众被人指控偷人,还有实物证据,这也叫误会?” “而且侯爷的夫人无故惨死,这里面必有蹊跷!” “苏相,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我们明日就要向陛下参奏你!” 宾客们群情激愤,苏应宗被逼得节节后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苏应宗焦头烂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冽的女声。 “真正的凶手在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月婵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身后还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楚怀瑾的瞳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潮,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 “婵儿,真的是你?”那一声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 他踉跄着扑了过去,没有一丝迟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苏月婵揉进怀里。 苏月婵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骨头都有些生疼,但她没有挣扎,反而用尽力气回抱住了他颤抖的脊背。 “夫君,让你担心了!” 宾客们瞠目结舌:“死的不是侯爷的夫人?” “那地上的尸体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月婵转身面相苏应宗,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诸位现在一定很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要从我随母亲去厢房更衣说起。” “当时我跟着母亲到了厢房,母亲退了出去,我正准备换衣服,细心的青黛突然发现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香味。青黛从小在江湖上混过,对这种迷香很敏感。她立即察觉到不对,发现了窗户纸上被戳破的小洞。” 宾客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苏月婵身上。 “是什么人胆敢在相府作恶?” 苏月婵继续说道:“我们立即用湿衣服捂住口鼻,然后假装中毒晕倒。果然,不一会儿就有黑衣人潜入房间。青黛和紫苑都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们躲在门后,趁着黑衣人进门,打晕了他。” “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但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苏月婵看向地上的尸体:“我想起刚才那个打翻酒壶的丫鬟,她一定和黑衣人是一伙儿的。于是我马上让青黛去找护卫,将那个丫鬟拖到房间来,换上了我的衣裙。当黑衣人醒来后,黑暗中他根本分不清楚,就把穿着我衣服的丫鬟当成了我。” “黑衣人把丫鬟带上楼顶,把她头朝下扔了下来,制造我意外坠亡的假象。做完这些,他就从后门逃走。我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带着丫鬟护卫一路跟了过去。后来在西柳巷子将这人捉拿。” 楚怀瑾听得心惊肉跳,仿佛亲眼目睹了那惊险一幕。 他一剑砍下了黑衣人半个手臂,黑衣人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在场的众人跟着倒吸一口冷气,大家都知道这个冠军侯行事乖张,却不知他发起火来如此残暴。 “说,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黑衣人的余光扫在苏应宗身上,苏应宗不动声色,腰间挂着一枚玉佩,那是他妹妹的东西。 他知道苏应宗在威胁他,他选择闭口不严。 楚怀瑾对护卫道:“带回侯府,严加拷问。” 就在这时,黑衣人咬破口里的毒药,立刻七窍流血而死。 楚怀瑾看着地上的尸体,愤怒地一脚踢开:“该死的!竟然让他死了!” 苏应宗见黑衣人已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死无对证,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苏月婵把他微小的表情看在眼里。 “贤婿,人死了就算了,反正凶手已经伏法。”苏应宗故作遗憾地说道:“只可惜不知道这贼人的来历,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众位宾客道:“侯爷,我们可以走了吧?” 就在苏应宗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时,苏月婵突然开口了:“虽然凶手已死,但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她看向坐在地上的大夫人,大夫人只觉得后背冒出一股寒意。 “我没料到,捉拿凶手时,捉到了大夫人的奸夫。大夫人身为相府主母,竟然做出如此丑事,败坏家风,让相府蒙羞!想必今日之后,大夫人的好事会传遍京城。”苏月婵的声音里带着羞愧:“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觉得脸上无光。父亲若不处置她,以后让女儿在京城如何立足?父亲在朝中如何为官?” 大夫人破口大骂:“好你个苏月婵,我没有偷人!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宾客们听到这话,脸上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 “侯府夫人刚才以身犯险,还有空设计你?” “自己做了苟且之事,还污蔑别人设计,真的好不要脸!” “苏相的老脸都被她丢光咯!” 苏应宗听得火冒三丈,他本想看着苏云霓的面子,今夜先将此事蒙混过去,后面再做计较。现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让他不得不出手惩治大夫人。 大夫人还要唾骂苏月婵,苏应宗扇了她一耳光:“你这荡妇,住口!” 第46章 扬眉吐气 楚怀瑾的凤眼露出危险的光芒:“相爷,刘氏辱我夫人,你该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苏应宗看了看周围的宾客,又看了看楚怀瑾,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 “来人!”他厉声喝道:“备家法!” 很快,几个下人抬来了两条长凳和两根粗大的板子。 “来人,这个偷人的汉子给我乱棍打死!大夫人打二十大板!” 黑衣人被拖到旁边行刑,大喊着冤枉。 听到消息的苏书宁和苏逸尘从别院匆匆赶来,跪在地上道:“父亲,看在母亲跟随您二十多年的份上,您饶了母亲吧?” 大夫人吓得瑟瑟发抖,抱住苏应宗的大腿道:“你不能打我,你若打我,我的儿女不会放过你的!” “住口!”苏应宗铁青着脸说道:“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丑事!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要严惩这个败坏门风的贱妇!” 大夫人听到这话,瞬间面如死灰。 “把她按在凳子上!”苏应宗不容分说地命令道。 几个强壮的下人立即上前,不顾大夫人的哭嚎和挣扎,强行将她按在了长凳上。 苏逸尘一挥鞭子,打退了下人,搂住大夫人道:“父亲,你这样当众责打母亲,以后还让母亲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苏月婵理了理鬓角,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长兄和弟弟都是大夫人所出,向着大夫人是正常的。” 她旁边的紫苑突然说道:“大家有没有觉得苏二公子的眉眼,和这个偷人的汉子长得很像。” 苏逸尘暴怒:“你这嘴贱的婢女。” 他一鞭子挥过来,却被楚怀瑾的护卫牢牢抓住:“大胆!” 苏应宗这样一听,再像那偷人汉子看去,越来越觉得苏逸尘和苏书宁的长相像他。 他被气得一口老血快吐出来:“来人,把大公子和二公子压住,别让他们惹事!” 他又指着大夫人道:“给我狠狠的打。” “老爷!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啊!”大夫人凄厉地哭叫:“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月婵掸了掸指甲:“生儿育女,是不是父亲的种都说不定呢!” 苏应宗命令家丁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 “啊——”大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背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渗透了衣裳。 “老爷饶命!饶命啊!”大夫人痛得浑身抽搐,声音都变了调。 但家丁没有丝毫手软,一板接一板地打下去。 第二板,第三板…… 每一板都用尽了全力,大夫人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到了第十板时,大夫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她的背部血肉模糊,整个人趴在凳子上气若游丝。 苏逸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苏月婵道:“你这恶毒的女人,你害我娘亲,我一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楚怀瑾用剑指着他道:“苏二公子,你敢辱骂我夫人,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苏逸尘被吓坏了,立刻闭嘴。 宾客们看得直摇头,这苏相家门不幸,夫人不像夫人,儿子不像儿子。说不定替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儿子而不自知。 “苏相,差不多了吧……”有宾客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阻。 “不!”苏应宗眼中满是狠厉:“二十板,一板不能少!这种败坏门风的贱妇,就该受此重罚!” 家丁继续挥舞着板子,第十一板,第十二板…… 大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了第十八板时,她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但苏应宗还是坚持打满了二十板。 这二十个板子是他发泄多年积怨的借口。 当年大夫人仗着母家强势,就差骑在他头上。这些年害的他子嗣单薄,薛小满的两个儿子惨死,也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以前苏应宗为了利用她母家的人脉,一再忍气吞声,现在她又要利用苏云霓压自己,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出气。 当最后一板落下时,大夫人已经奄奄一息,背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而一旁偷人的汉子早已被打断了气。 苏应宗看向苏月婵:“这样你可满意了?” 苏月婵莫名道:“父亲好生奇怪,相府主母偷人,父亲怎么责罚都是父亲自己的事。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她也并非我生母,我只有旁观的份儿。只是我觉得大夫人私德败坏,不适合再当相府主母。” 宾客们附和道:“苏相,她说得对!” “御史大夫家的小妾偷人,人家可直接把小妾沉塘了的。” 苏应宗沉声道:“从今天起刘氏不再是我相府主母,我要休妻!把人带走!” 苏书宁的脸顿时惨白:“爹!” 苏月婵看着大夫人被拖走的惨状,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当年大夫人是如何对待她娘亲的,今日她就如何对待大夫人。这就是报应! 相府想用黑衣人制造她坠楼假象,她就利用这个机会来演一出大夫人偷人的好戏。 苏应宗最好面子,当着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他为了颜面肯定会严惩大夫人。 不过从苏应宗的表情来看,苏月婵猜测今晚的计划苏应宗应该知情,甚至是参与人。 但他不是要巴结侯府,还做梦侯府一同托举苏家吗?为何会对她起了杀心? 苏月婵觉得一切很不合理,而且今晚没有看见苏云霓的身影。 按理说闹这么大,苏云霓再怎么也会出现,维护她的母亲。 “诸位,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各位见笑了。”苏应宗对宾客们抱歉地说道:“家门不幸,让大家受惊了。” 宾客们纷纷表示理解,但心中都在想着今夜回去后要如何传播这个劲爆的消息。 苏月婵挽着楚怀瑾的胳膊,向苏应宗告辞:“父亲,夜深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应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我就不远送了。” 苏月婵临走还不忘戳苏应宗心窝:“父亲,明日最好叫来宗族长辈,验明大哥、姐姐和弟弟的身份,免得母亲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名声。” 在旁边的苏书宁气红了眼:“苏月婵,你给我等着!” 远在宫中的苏云霓并不知道今夜相府发生了何事,她等着明天一早母亲进宫,听见苏月婵死亡的好消息。 第47章 一品夫人 清晨,皇帝的紫宸宫,苏云霓从美梦中醒来。 轩辕昭已经去上朝了,临走前还贴心吩咐宫女好好照顾她。 经过太医的精心调理,不过一日,她的风寒已经好了大半。 太监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苏姑娘,相府来人了,说有急事要禀报。” 苏云霓心中一喜,肯定是母亲来报告苏月婵死亡的好消息了。 “快让她进来。” 进来的却是母亲的贴身婢女,她神色慌张,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奴婢参加大小姐。” “起来说话,我母亲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苏云霓迫不及待地问道。 婢女却哭丧着脸:“大事不好了!大夫人被老爷当众打了二十大板,还要休妻!” “什么?!”苏云霓如遭雷击,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那苏月婵呢?” “她没事。昨天就是她拱火,让老爷打大夫人的。” “父亲为何要打母亲?” “昨天冠军侯要捉拿伤害苏月婵的凶手,抓到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是大夫人的奸夫。铁证如山,老爷在众位宾客面前严厉责罚了大夫人。” 苏云霓尖厉的喊道:“不可能,我母亲不可能偷人!肯定是苏月婵陷害的!” “还有,她还说大小姐、大公子和二公子可能不是老爷的亲生子嗣。”婢女小声说。 苏云霓怒火冲天:“竟敢如此污蔑我们?” “大小姐,您快回府看看大夫人吧,她就剩一口气了!” 苏云霓匆忙更衣,去找轩辕昭。 轩辕昭刚下朝,苏云霓在殿外找到了他。 “霓儿,你怎么来了?”他握住苏云霓的手:“你风寒还没好,跑这里来做什么?” 苏云霓红着眼眶跪倒在地上:“求陛下给我做主!” 轩辕昭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霓儿不必如此,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对朕说。” 苏云霓抽抽搭搭地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自己母亲想要害苏月婵的真相,只说有人故意陷害母亲偷人。 “父亲一气之下把母亲快打死了,还要休妻。我娘亲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苏云霓边哭边说:“一定是有人陷害母亲!陛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轩辕昭听完,脸色阴沉下来:“竟有此事?” “陛下,我要回家看看娘亲,她现在一定很痛苦。”苏云霓可怜巴巴地说道。 “好,朕陪你一起去。”轩辕昭毫不犹豫地说道:“朕倒要看看,谁敢如此大胆,陷害霓儿的母亲!” 相府还在一片混乱中,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苏应宗正在书房里愁眉苦脸,早朝也称病没有去,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 “什么?皇上怎么来了?” 他顾不得多想,急忙出来迎接。 只见轩辕昭黑着脸走进相府,身边跟着一脸担忧的苏云霓。 “臣参见陛下!”苏应宗战战兢兢地行礼。 “苏相免礼,朕带霓儿回府看看,听说府里昨天出了点事。” 苏应宗额头冷汗直冒:“陛下,这……这都是家事……” 苏云霓道:“娘亲在哪里?我要去看看她。” 苏应宗额头冒冷汗:“你母亲现在仪容不佳,云霓你还是不见为好。” 苏云霓直接闯进了后院,轩辕昭没有跟过来,他身为帝王不好进入家臣的内宅,所以在前厅等待。 苏云霓推开大夫人的房门,只见娘亲躺在床上,背部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 见到苏云霓,大夫人的眼泪掉下来:“女儿,你可回来了!” 苏云霓恶狠狠回头对苏应宗说:“父亲,你怎么这般残忍,对自己发妻下如此重手?” 苏应宗为人圆滑,诚恳真切的解释道:“昨夜之事超出我的意料之外,苏月婵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昨天刺杀失败,若不转移视线,他们恐怕就要咬住此事不放,追查到底。为父也是没办法,只能牺牲你母亲。” 苏云霓听完,虽然还是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打都打了,娘的名声也毁了,接下来娘亲该如何自处?他们这三个儿女的身份将怎么办? 以后京城人提起相府大夫人生下的子女,岂不是都会嘲笑一句“野种”。即便那是谣言,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百口莫辩。 “苏月婵,我杀了你!”她恨得牙痒痒。 她露出阴狠的表情,转身对苏应宗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尽快除掉苏月婵。” 苏应宗点头答应。 “还有,相府主母位置只能是娘的,你不可以休妻。” 苏应宗为难道:“但是昨日证据确凿,我已经当着众宾客的面说了休妻。” 他其实也暗含了私心,被刘氏掣肘了二十多年,他想着通过此事将刘氏彻底甩掉。 苏云霓黑着脸说:“我以后会是皇后,不可以有污点。你务必洗清娘亲的嫌疑,不能让她再蒙冤。” 苏应宗又说:“你进宫了这许久,说皇上对你宠爱有加,怎么不见她给你封个位份?” 苏云霓阴恻恻的看着苏应宗:“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苏应宗低着头:“不敢。” 苏云霓从后院回来,看见轩辕昭正在喝茶。 她红着眼眶走过去,轩辕昭放下茶碗,拉住她的手指问:“霓儿,怎么样了?” 苏云霓垂泪道:“虽然娘身上的伤口很痛,但是谣言伤我娘比伤口更痛。从今往后,我娘该怎么活下去?她说,她不如一死了之,保全名声。” 说到最后,苏云霓哽咽了:“娘待我极好,我不想她死!” 轩辕昭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朕相信霓儿不会有这样的母亲。朕会为霓儿家人撑腰,谁也不能随意欺辱你们!苏相,朕决定册封你的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此言一出,苏应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品诰命夫人是最高等级的封号,只有功勋卓著的大臣的妻子才能获得。 “陛下圣明!”苏云霓激动地跪下谢恩:“有了陛下的册封,看谁还敢说我娘亲的坏话!” 轩辕昭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他册封刘氏为一品夫人,那就说明他认为刘氏是清白的。这相当于皇帝亲自为刘氏作保。 “册封的诏书近些时日会下来。苏相就等着吧!” 轩辕昭大手一挥,将苏云霓揉到怀中:“霓儿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但苏云霓小脸一黑,噘着嘴赌气。 轩辕昭问:“你怎么了?” 苏云霓说出了令苏应宗冷汗直冒的话:“陛下整日将我藏在寝宫,名不正言不顺,霓儿不愿意跟陛下回宫了。” 第48章 她不是白月光? 轩辕昭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原来你在怨这个。朕这些时日都在筹备,不日后就会宣布封你为后。” 苏云霓破涕为笑,这才欢欢喜喜跟着轩辕昭走了。 离开之前,她再次叮嘱父亲:“苏月婵不死,陛下迟早会发现我不是真正的飘飘。我能拖延的时间不多了。” 苏应宗走进大夫人的院子,跟她商议对策。苏应宗把一切罪孽都推在苏月婵身上,大夫人虽然得到了皇帝的册封,但她心中对苏月婵的恨意丝毫未减。 苏应宗为难地说:“我们失手了一次,她必定更加防备。现在她有楚怀瑾和整个侯府保护,不好下手。” 大夫人忍着疼痛道:“我哥哥虽然被贬到偏远州郡,但手下还有一些旧部。也圈养了不少死士。如今哥哥就在京城,你且把他叫来商议。” “我这就去找他。”苏应宗下定决心:“这次,绝不能再失手!” 反正已经出宫了,轩辕昭索性带着苏云霓在街上走走。 两人换上便装,在几个暗卫的保护下,漫步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苏云霓挽着轩辕昭的胳膊,一脸的甜蜜幸福。能够和皇帝一起逛街,这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宠。 天下至尊之人,却对她无微不至,独宠她一人,简直就是完美的郎君。她彻底爱上了轩辕昭。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懒洋洋地洒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蒸腾起一股混合着泥土、香料和食物甜香的灼热气息。 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和五彩斑斓的摊棚仿佛两条喧闹的河流,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刚出炉的胡麻饼咧——” “卖冰糖葫芦——” 摊位上的大娘对着她招手:“上好的胭脂水粉,小娘子瞧瞧?” 苏云霓平时根本看不上这些胭脂水粉,大娘十分有眼力劲地撺掇轩辕昭说:“公子,您的娘子真的好生貌美,擦了我家的胭脂,保准美貌更上一层楼。” 这一声娘子让轩辕昭心花怒放,让旁边的太监掏出一个银锭子,递给老板娘。 “这些水粉我全要了。” 她仰起脸,看向轩辕昭的侧颜,眼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甜蜜与幸福:“夫君,我哪用得完这么多。” 这一声“夫君”让轩辕昭特别受用,他垂眸看她,平日里深邃难测的帝王之眼中,此刻荡漾着罕见的温和笑意:“霓儿叫得真好听,再叫来听听?” 苏云霓红着脸,又低声叫了一声。 两人正说笑着,一阵突兀的哭声猛地撕裂了周遭的喧嚣。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她面前,一张破旧的草席铺展开来,上面静静躺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尸身。 女孩的脸上布满泪痕,重重地磕头:“求求各位好心的大爷大娘,可怜可怜我吧!我爹病死了,我没钱安葬他,只能卖身筹钱!谁要是肯给五两银子,我就卖给谁当丫鬟!” 她的哭声引得不少路人围观,但大多只是看看热闹,真正愿意出钱的却没有几个。 “哎,又是个可怜的孩子。” “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啊,可惜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哪有余钱。”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但没有人真正伸出援手。 轩辕昭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 他第一次见飘飘,就是这样的场景。当时飘飘毫不犹豫地救了女孩,还拿出银簪子给她。 那一刻,轩辕昭就被飘飘的善良深深打动了。 他希望唤起苏云霓的记忆,于是转头看向苏云霓,温柔地说道:“霓儿,你看那个女孩多可怜,我们帮帮她吧。” 然而,苏云霓的反应却完全出乎轩辕昭的意料。 她皱着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夫君,我们快走吧,有死人,多晦气!” 轩辕昭的心猛地一沉,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云霓,试图唤醒她的善良:“她爹死了,我们帮帮她不好吗?” “夫君,你就是太善良。”苏云霓撇撇嘴,一副“我见得多了”的表情:“现在街头骗子很多,虽然裹个草席就说卖身葬父,等你花了银子,她回头就跑了。” “霓儿,这个男人是真的死了。” “说不定是她从乱葬岗找来的尸体。你长居宫中,不知道外面世界险恶。夫君,咱们快走吧!”苏云霓推着轩辕昭离开了人群。 轩辕昭静静地看着苏云霓,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这一切可以用失忆来解释吗? 他瞬间没了逛街的兴趣,草草结束行程回到宫中。 在御书房内,他问研磨地太监李德顺:“你说,一个人失忆了,善良的本性也会变吗?” 李德顺思索片刻道:“陛下是在担忧苏姑娘的事?” 轩辕昭点点头:“就算失忆了,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应该不会变才对。善良的人就算忘记了一切,面对苦难也应该会本能地想要帮助。” 李德顺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也赞同陛下的话,但害怕自己多说多错,只能拐弯抹角道:“老奴还记得,陛下小时候有一只心爱的小木马,后来被誉王殿下抢了去,他还给陛下的不是原来那只木马,虽然长得很相似,就连老奴都分辨不出,陛下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 轩辕昭想了想,丢下毛笔道:“朕去见见她。” 他回到自己的寝殿,发现苏云霓正在梳妆,那根纯银素钗被胡乱地扔在妆盒外的角落。 而他送她的粉珠玉簪步摇,点翠珊瑚珠花却好端端地摆放在妆盒内。 这根素钗他一直当宝贝一样保存了四年,好不容易物归原主,却被她随意乱扔,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陛下,你回来了。”苏云霓回过头,笑靥如花。 那张脸和多年前十三岁飘飘的脸重叠在一起,明明是那样相似,却又说不出的怪异。 苏云霓察觉到轩辕昭的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陛下回来后就一直神色不对,怎么了?” 轩辕昭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深邃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霓儿,你真的是朕的飘飘吗?” 第49章 长老要验亲 此话一出,苏云霓的脸白了几分。 她的心中在飞速地盘算,轩辕昭是从哪里发现她的破绽的? 不可能,她装失忆装得十分小心,轩辕昭不可能会发现。 她露出惊恐的表情,挣扎道:“陛下,你把我弄疼了!” 轩辕昭回过神来,松开了她。 苏云霓捂着胳膊泫然欲泣:“臣女何时说过是陛下的飘飘?臣女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陛下,是陛下一直说臣女是飘飘,臣女便信了陛下。现在陛下又反问我到底是不是飘飘,臣女真的很惶恐。” 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呻吟道:“好痛,我的脑袋好痛!” 苏云霓话音未落,整个人仿佛被骤然抽去了所有筋骨,身子软软一歪,便朝轩辕昭倒去。 轩辕昭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怀中的人儿轻飘飘的,像一片失去生机的落叶,那紧闭的双眸和毫无血色的脸颊,让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太医!快传太医!” 是他刚才失去了理智,怎能那般失控地质疑她,逼迫她? 太医诊断后,躬身回禀:“陛下,苏姑娘此乃急怒攻心,气血逆乱,加之……似有头部旧伤受此激荡而隐隐复发之象。需得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她何时能醒?”轩辕昭的目光死死锁住床上毫无知觉的人。 “陛下宽心,脉象虽乱却无大碍,姑娘应很快便能转醒。”太医连忙宽慰道。 他挥退太医,颓然坐在榻边。 而躺在床上的苏云霓虽然闭着眼睛,但意识却很清醒。她在心中快速回忆着轩辕昭之前告诉她的所有关于山寨的细节。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重新信任自己,一定有办法! 轩辕昭坐了一会儿,叮嘱宫女好好照看苏云霓,就起身回书房去了。 到了晚饭时间,苏云霓悠悠转醒。 宫女替她梳妆,她坐在铜镜前,看见镜面的反光,知道轩辕昭在帘子后面。 她假装没有看见,哼唱起了一首童谣。 “月儿弯弯照山岗,星儿点点伴梦乡,风儿轻轻摇树梢,虫儿悄悄不吵闹,娘亲就在你身旁,莫怕莫怕好好睡。” 这是薛姨娘小时候常唱给苏月婵听的,苏云霓也听过。 轩辕昭听到这首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死去的母妃总是在幼时给他唱那首歌,每次窝在她怀里,心情就会特别平静。 那一夜,他因为断腿的伤口而发了烧,迷迷糊糊之际,他听见了那首歌。是飘飘唱给他听的。 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在母妃怀中的温暖感觉。那简单的旋律,伴随了他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光。 现在霓儿也在唱着那首歌。 当真不是他疑心病太重吗? 苏月婵那日没见到苏云霓出现,觉得此事必定不简单。 她安插在相府里的线人只知道苏云霓被禁足在小院,已经许久没有露面。 但昨日线人又传回消息,苏云霓竟然从外面回府了,还带回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线人隔得远,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苏云霓去了大夫人的院子,没多久就跟着男子离开了。 苏月婵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目光沉静。 苏云霓毁了容,还能勾搭上男子? 莫非,她的脸好了? 有点意思。 她决定亲自去相府,打探打探消息。 六日后,苏应宗下朝回家,发现几个宗族长老来了。大厅内气氛凝重,几位须发花白的宗族长辈端坐上首,脸色铁青。 为首的大长老三叔公年近七旬,德高望重,在苏氏宗族中有着绝对的权威,他眼神浑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月婵坐在一旁,狐狸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应宗啊。”三叔公的声音苍老而缓慢:“今日我和你几个长辈前来,所为何事,你心中可有数了?” 苏应宗行礼道:“侄儿……愚钝,还请三叔公明示。” 三叔公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你夫人刘氏偷人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我们苏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坐在左侧的五叔公冷哼一声,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贤侄,我看你是被那妇人迷了心窍!苏氏一族,百年清誉,岂能容她这等妇人玷污!你还不速速休妻!” 苏月婵在一旁添油加醋:“各位长老说得对。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说父亲戴了绿帽,就连我在侯府,也受到了牵连。” “长老们说话,你插嘴做什么?”苏应宗怒瞪着她,知道是这个女儿把宗族长老们请来的。 五叔公说:“应宗!你到现在还护着那个贱妇吗?” 三叔公站起身来,指着苏应宗厉声道:“更要紧的是血脉问题!刘氏既然能偷人,谁知道她偷了多久?云霓、书宁、逸尘,这三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种?你不要当个糊涂蛋,这么多年帮别人养孩子。” “三叔公,您不要乱讲,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 “应宗,你糊涂啊!”三叔公痛心疾首道:“刘氏能跟一个下人勾搭,说不定早就跟别的男人有染!这三个孩子的身份必须查清楚!苏氏的血脉,不能遭到任何玷污。” 七叔公也附和道:“如果他们不是苏家血脉,却享受着苏家的荣华富贵,那岂不是让外人占了我们的便宜?” “必须滴血认亲!这是我们苏家的规矩!” 苏应宗心下一沉,嘴上强硬道:“我苏应宗自家的家事,不劳各位叔公们费心了。” 且不说两个儿子,苏云霓现在在宫中,根本叫不回来。一旦宗族知道她在皇宫里,必然会追问详情,到时候事情就彻底暴露了。 三叔公见苏应宗拒绝,更加愤怒:“应宗,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不定,你是在帮别人养孩子。” 苏月婵在一旁煽风点火:“父亲,您就是太善良了。如果他们真的是您的骨肉,滴血认亲又有什么关系?反而可以证明他们的清白。不然外面的风言风语,让长兄长姐抬不起头来,以后他们还如何自处?”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真是苏家血脉,还怕什么滴血认亲?” 第50章 滴血认亲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苏应宗大为光火,他想赶走长老们,但又怕在宗族里背上大逆不道的名头。 长老们势有你不滴血认亲,他们绝不回去的架势。 这时,听见前厅争吵的苏书宁和苏逸尘出来了。 两人看到满屋子的宗族长老,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见父亲脸色铁青,苏月婵坐在长老后面,眼中有掩盖不住的精明算计。 “三爷爷,五爷爷,七爷爷,你们怎么来了?”苏书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与此同时,后院的厢房中,大夫人正在病榻上休养。 她的贴身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宗族长老们来了,要为公子小姐做滴血认亲!” “什么?!”大夫人猛地坐起身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夫人,您小心。”婢女连忙扶住她。 “滴血认亲?谁提出来的?” “是……是二小姐请来的宗族长老,她说要查清楚三位公子小姐的身份。” “苏月婵!”大夫人恨得牙痒痒:“这个贱丫头,还真是不肯放过我们!” 她强撑着身体下床:“我要去前院!不能让她得逞!” “夫人,您的身体……” “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夫人推开婢女,摇摇晃晃地往前院走去。 走到前院,就听见长辈直接对苏应宗说道:“人已经来了,开始吧!” 苏月婵用扇子掩着嘴问:“长姐呢?她怎么没有来?” 苏应宗心中暗骂一句,被逼得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云霓她现在不在府中。” “哦,不在府中?那她在哪里?京城不大,派人去叫便是。” 苏应宗咬牙愤愤道:“苏月婵,你别太过分!” 苏应宗对她的态度让她更加确定,这个家中有秘密。苏家到底在隐藏什么? 大夫人扶着门框站定,对屋内的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三叔公看到她,脸色更加难看:“刘氏,你还有脸出现?”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三叔公,我是被冤枉的!” 苏月婵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当初娘亲被冤枉偷人而被沉塘,现在她也要刘素梅经历一样的事情,被冤枉,被杖责,被虐杀。 “够了!”三叔公不耐烦地挥手:“废话少说,立即滴血认亲!” 苏书宁如遭雷击:“什么?滴血认亲?” 苏逸尘也道:“我凭什么滴血认亲?” 五叔公冷笑:“难道你们不敢?是怕自己不是应宗的孩子,以后享受不了相府的荣华富贵?” 苏书宁内心忍着愤怒,对几位长老拱手道:“我们不是不想滴血认亲,而是这血一点滴下去,就是对我们的侮辱。无论滴血认亲的结果如何,都是对我和弟弟最大的伤害。” 只要一旦滴血认亲,就说明大家对他们的身份有怀疑,无论是不是亲生孩子,这个裂痕产生了就产生了,无法弥补。 七叔公道:“书宁,你倒是巧舌如簧,可今日你们若不滴血认亲,就堵不住这悠悠众口。孰轻孰重,宗族里的长老们还是分得清的。” 大夫人的身躯摇摇欲坠:“老爷,你说句话啊!”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苏应宗知道今日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只要尽快把他们送走,让他们不再去追问云霓的去向,滴血就滴血吧! “几位叔公如果今日一定要滴血认亲才肯罢休,那就验吧。” 三叔公不容置疑地说道:“来人,准备器具!” 很快,下人端来了一只白瓷碗和几根银针。 三叔公亲自检查了器具,确认无误后,严肃地说道:“按照祖制,父子血脉相融,旁人血脉必然分离。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一验真假!” 苏书宁和苏逸尘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这是对他们血脉的质疑,何等侮辱! 苏逸尘道:“哥哥,我怕疼,你先去。” 苏书宁走到桌前,颤抖着伸出手指。五叔公拿起银针,在苏书宁的指尖轻轻一刺。 “嘶——”苏书宁倒吸一口冷气,鲜血立即涌出。 几滴殷红的血珠滴入白瓷碗中,在碗底散开。 “接下来是逸尘。”三叔公冷冷地说道。 苏逸尘咬咬牙,也伸出了手指。同样的银针,同样刺破指尖,血珠滴入同一只碗中。 “现在该应宗了。”七叔公说道。 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进行滴血认亲,让苏应宗感到莫名的紧张。 银针刺破他的指尖,血珠缓缓滴入碗中。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白瓷碗上,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苏月婵不徐不疾地扇着蒲扇,冷静的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碗中的血液慢慢融合,苏书宁,苏逸尘,大夫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血珠突然又分开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大夫人盯着那碗水,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不可能,这不可能!” “贱妇!”苏应宗所有的血液都冲进大脑,他怒不可遏地扇了大夫人一巴掌,大夫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背上的伤口再度撕裂。 “家门不幸啊!”三叔公冷哼:“这样的贱妇就该沉塘!” 苏书宁给苏应宗跪下:“父亲,我是您的儿子,我是您的儿子啊!” 苏逸尘也跪下对着苏应宗哭:“爹爹,你不要相信这个结果!” 苏应宗红了眼,他本性多疑,却从未疑心过自己在给别人养儿子。 刘氏母家昌盛之时,刘氏根本不允许姬妾给他生儿子,如今他老了,生不出儿子了,却验出来都不是他的种,这不是让他绝了后? “来人,将这个不守妇道的妇人关进笼子,沉塘!将这两个孽种关起来!” 大夫人一听,晕死过去。 第51章 替罪羊 就在苏应宗下令要将大夫人沉塘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圣旨到——相府接旨!” 一个尖细的太监声音在府门外响起,瞬间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苏应宗连忙整理衣冠迎了出去。 三叔公等人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准备迎接圣旨。 很快,大太监李德顺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带着几个小太监走进了相府大厅。 “相府众人接旨!”李德顺高声宣布。 所有人连忙跪下:“臣等接旨!” 李德顺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相府大夫人刘氏,品德端庄,持家有方,特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即日生效。钦此!”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那个刚才还要被沉塘的大夫人刘素梅,现在已经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苏月婵跪在地上,心中一凉。 获得这一封号的条件非常严格。一品诰命夫人极其尊贵,代表了皇上对刘氏特别赏识或为了彰显朝廷对相府的重视。 这是何等的殊荣! 苏月婵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刘氏有何德何能拿到这个封号。 李德顺收起圣旨,这才注意到大厅里的异常气氛。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大夫人,几个年轻人跪在地上哭泣,桌上还摆着滴血认亲的器具。 “苏相,这是怎么回事?”李德顺皱眉问道。 苏应宗没料到给大夫人的封号来得如此之快,面对大太监的质疑,他不好贸然开口。 正在思量着,三叔公却直言不讳:“公公,我们刚才在进行滴血认亲,结果发现这两个孩子不是应宗的亲生骨肉。” “竟有此事?”李德顺走到桌前,仔细观察着那只白瓷碗。 作为宫中的老人,李德顺见过各种阴谋诡计。他拿起碗端详,用指腹在碗底捻过一圈。 李德顺的指尖沾上了一层无色透明的液体:“咦?” 他凑近闻了闻,然后讥诮的冷笑道:“好手段!竟然在碗里涂了一层清油!” “清油?”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李德顺解释道:“清油无色无味,不易被发现,但它能阻止血液融合,造成血脉不相融的假象。看来有人在这滴血认亲上动了手脚!” 苏应宗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到底是谁敢害我子女?” 就在这时,李德顺忽然注意到站在人群后面的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张脸……怎么和宫中的那位如此相似?甚至比她还要美上几分。 “这位是?” 苏应宗连忙介绍:“回李公公,这是次女苏月婵,现在是冠军侯夫人。” 李德顺心想,原来是苏姑娘的妹妹,长得相似倒也无可厚非。 “既然刚才的滴血认亲有人做了手脚,那就重新来一次!”三叔公下令道:“换一只干净的碗!” 很快,下人端来了一只全新的白瓷碗。 李德顺亲自检查,确认无误后说道:“这次老奴来监督,看谁还敢做手脚!” 重新刺破手指,血珠再次滴入碗中。 这一次,苏书宁、苏逸尘和苏应宗的血液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证明了他们确实是父子关系。 “血脉相融!”三叔公宣布道:“看来刚才确实有人做了手脚!” 苏应宗松了一口气,同时怒火中烧:“到底是谁敢如此大胆?给我严查!” 李德顺拱手道:“既然滴血认亲的结果已经明了,那老奴就先回宫了。大夫人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要好生照料。” “是,公公慢走。” 送走李公公,苏应宗把经手过瓷碗的下人都召集起来,一一审问。 很快就查出来是一名叫蔻娘的丫鬟动的手脚。 “贱人,原来是你!”苏书宁看见蔻娘,一脚踹过去,将人踹翻在地。 苏应宗厉声质问:“说,你为何要害我儿?” 蔻娘愤恨地看向苏书宁,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苏书宁这个无耻之徒,多次强要我的身子,致使我怀上他的孩子,大夫人得知此事,强行灌我落胎药,让我落得一身病根。我跟你们苏府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她站起来,一头撞向柱子,当场毙命。 在座的人无不唏嘘。 苏书宁踹了一脚蔻娘的尸首,吐了一口痰:“没想到这个妇人如此歹毒,来人,把她的尸首拖去喂狗!” 苏应宗一脚踹在苏书宁的小腿上,让他单腿屈膝跪在地上。 他拿出戒尺就朝苏书宁挥过去:“你这个逆子!给老子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苏书宁一边挨打一边哭嚎,愣是把大夫人都给叫醒了。 三位叔公面面相觑,此时刘氏已经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妇人,有没有真的偷人并不重要了。 他们纷纷告辞,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苏家人。 苏月婵朝父亲盈盈一拜道:“父亲,既然事情解决了,女儿就先回府了。” “慢着!”苏应宗板着脸叫住她:“你今日请宗族长老来,是何用意?” 苏月婵淡淡一笑:“女儿也是想为兄弟们证明清白罢了。现在证明了,女儿也放心了。” 苏应宗的话里带着威胁的意味:“你即是苏家人,就要向着咱们苏家。如若要和苏家为敌,以后就别怪为父翻脸无情了。” 苏月婵转身离开了相府。 李德顺坐在轿子里,突然想起,在碗里涂抹清油,让血液不相融的法子,非常偏门,手法极为隐蔽,若非之前宫里有娘娘用过此法,他也不会知道。 为何一个小丫鬟会知道这种阴毒的法子? 难道她的背后还有高人? 想到这里,他竟惊出了一身汗。 苏月婵坐在马车上,同样在思索着。 相府的眼线告诉了她蔻娘的事情,她便写了一张纸条,将清油抹碗底的法子告诉了蔻娘。蔻娘也果然没让她失望,今天真的在白瓷碗上动了手脚。 若非是宫里来的太监碍事,大夫人早就被沉塘了,苏书宁和苏逸尘也会不得好死。 可惜啊,蔻娘性情刚烈,竟然一死了之,真是可惜了。 她掀开帘子,对护卫吩咐:“你去乱葬岗,将蔻娘的尸首厚葬了吧。” 护卫认为他的主子生性善良,领命而去。 苏月婵想,苏应宗对自己的态度果然变化太多。除非他有了比自己更好的靠山。会是谁呢?难道是一直未曾露面的苏云霓? 大夫人为何无缘无故被封了诰命夫人?这个相府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第52章 慈宁宫中的较量 次日一早,轩辕昭便来到了慈宁宫。 太后正在用早膳,见皇帝来了,放下筷子问:“皇帝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儿臣给太后请安。”轩辕昭行礼后坐下:“太后,儿臣有要事与您商议。” “你有事直说。” 轩辕昭酝酿片刻,开口道:“儿臣有意立苏相长女苏云霓为皇后。” 太后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眉头轻佻:“皇帝这是打算立后了?” “回禀母后,儿臣继位已有四年,是该立后了。” 太后点点头道:“确实该立后了,但不是苏相的女儿。” 太后让人呈上来一幅画像,指着画中美人道:“尚书令之女楼靖霄今年刚刚及笄,知书达理,品貌俱佳,最适合做你的皇后。” 轩辕昭十六岁继位,如今虽然已经二十岁,但太后依然把持着朝政大权,对他诸多掣肘。 太后并非他的生母,而是誉王的母亲。轩辕昭对她表面恭谨,其实母子两人早已离心。 楼靖霄是太后的侄女,太后想让侄女当上皇后,进一步把持朝政,轩辕昭又怎么会轻易同意? “太后,儿臣已经决定了,苏相乃一品大夫,长女苏云霓贤良淑德,才情俱佳,是儿臣的心仪人选。” “你决定?”太后站起身来,威严地看着皇帝:“你别忘了,哀家这些年来一直辅佐你治理天下。朝中大事,哪一件不是哀家帮你决断的?皇帝你还年轻,缺乏判断力,娶后应娶贤,楼靖霄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话如利剑般刺中了皇帝的软肋。确实,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太后的人,他想要独掌大权,谈何容易。 轩辕昭忍不住和太后叫板:“太后如何确定她比云霓贤惠?” 太后挑起眼风儿,轻蔑地说道:“这相府长女被冠军侯拒婚,是全京城的笑话,陛下若立她为后,恐落人话柄。” 轩辕昭仍然不肯放弃:“那是怀瑾有眼无珠,苏云霓没嫁给他是天意。” 太后沉吟片刻,她慢慢坐回凤椅,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皇帝如此推崇苏相长女,哀家倒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才貌双全的苏云霓了。传旨,宣苏相长女入宫见驾。” 很快,苏云霓便被带到了太后寝宫。 她特意换上了淡雅的湖蓝色襦裙,衣料是上好的软烟罗,行走间裙摆如微波轻漾,不染半分浮华。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是京城贵女间时兴的垂云髻,只斜斜簪了一支点翠珍珠步摇并两朵小巧的玉兰花钿,珠光温润,玉色清雅,衬得乌发如云。几缕细碎的鬓发柔顺地贴在白皙的颊边,更添几分温婉。 她盈盈下拜,姿态流畅而恭谨,带着世家大族浸润到骨子里的教养风范。 “臣女苏云霓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恰到好处地放低了音量,带着恭顺的尾韵。 太后正端着汝窑茶盏,用碗盖轻轻撇着浮沫。听到请安声,她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去—— 这脸简直就像是苏月婵那狐媚子褪去了妖冶,披上了一层端庄娴雅的皮囊,重新站在了她的眼前! 太后带着穿透力的锐利目光,一寸寸地刮过苏云霓的面容,心中大为不快。 “起身吧。” 苏云霓始终保持着微垂螓首的姿态,视线规矩地落在自己前方三尺之地铺着的金砖上,不敢有丝毫僭越。 突然一道清越如黄莺出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娇憨与亲昵:“侄女霄儿参见姑姑。” 太后的声音立刻温婉了许多:“霄儿来了,赐座。” 楼靖霄谢了恩,步履轻盈地走上前,裙裾翩跹,带起一阵甜而不腻的暖香。走过苏云霓身边时,脚步似有漫不经心的停顿。 苏云霓只能站着,而楼靖霄一来便赐座。苏云霓的指甲无声地掐进了掌心。她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但心底升腾起一股屈辱感。 楼靖霄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色软银轻罗宫装,衣料轻薄如烟雾,上面用浅金丝线绣着大朵大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既不张扬又处处透着矜贵,明媚得犹如小太阳。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线条精致得如同玉匠精心打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大而圆,眼尾微微下垂,是标准的“小鹿眼”,瞳仁是纯净的琥珀色,清澈见底,看人时总是带着一种不设防的天真和好奇。 太后对两人道:“今日哀家见你们,是要考校考校你们。” “请太后娘娘赐教。”苏云霓恭敬应答。 楼靖霄则歪着头一派天真道:“姑姑,你又要考我?” 太后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霄儿,苏氏你们现场作诗一首。题目是——” 太后故意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以‘花卉’为题,限你一炷香的时间,若做不出来,就说明你名不副实。” 楼靖霄晃动着两只脚,绣鞋上两颗东珠也跟着一起晃动。 片刻后,她笑着开口:“ 天香国色冠群芳, 金粉楼台映日长。 承恩雨露千枝秀, 独占春风一院香。” 表面上是吟诵牡丹,实际上迎合了太后的喜好,感念太后恩泽如雨露,强调了自身恩宠独一无二。 太后浅笑着点头:“不错。” 苏云霓在太后的偏私下,心境本来就乱了,这下更是有点慌。 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她忽然想起了当年在苏月婵身上搜到的一首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但恰好能拿来用。 她清清嗓子道:“ 素萼亭亭立碧漪, 铅华洗净见冰心。 羞同魏紫争春苑, 独守濂溪君子期。” 楼靖霄本来因为太后的夸奖还在洋洋自得,苏云霓的诗句一出,她脸上的笑立刻挂不住了。 苏云霓用荷花自喻,凸显自己的风骨,暗讽不与牡丹争艳,甘于寂寞的孤高,契合周敦颐爱莲的君子之道。 诗句无论从立意到“不争不抢”的智慧都比楼靖霄的牡丹更高一筹。 太后的眼皮微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 这狐媚子倒有点东西,是时候让她吃点亏了。 第53章 皇后之位 太后看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忽然转身对宫女道:“来人,准备茶水。” 很快,宫女们端来了茶具。 太后道:“既然你们都说要孝敬哀家,那就先从奉茶开始吧。霄儿先来。” 她轻盈起身,走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紫檀小几旁。那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红泥小炭炉,炉上煨着一把白玉提梁壶,壶嘴正悠悠冒着白气。 她先是从宫女捧着的鎏金盆里,用浸着月季花瓣的温水仔细净了手,再用一方熏了暖香的丝帕轻轻拭干。这才伸出纤纤玉指,取过那只小巧玲珑的甜白釉茶盏。 她提起白玉壶,动作稳当,将水注入茶盏中。她将茶盏轻轻晃了晃,让热水均匀温润了杯壁,然后姿态娴熟地将水倾倒入一旁的茶盂。 她小心地将茶叶投入温热的盏中,茶汤在盏中渐渐舒展,呈现出清透的碧色。 楼靖霄双手捧起茶盏,莲步轻移,走到太后面前,将茶盏高举过眉:“姑姑,请用茶。” 声音甜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苏云霓觉得倒一杯茶有何难?她身为大家闺秀,这些礼仪都是必备的。 太后品了一口香茗,心情似乎好了些,但当她放下茶盏,目光再次落到苏云霓身上:“该你了。” 太后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悄悄换上了另一只茶盏。 这只茶盏看似与楼靖霄使用的并无差别,都是同样的白瓷,同样的花纹,但实际上却是特制的“阴阳盏”——一半杯壁薄如蝉翼,导热极快;一半厚实隔热,冷热不传。 苏云霓不知其中奥妙,照样倒入滚烫的茶水。茶水刚一入盏,薄壁一侧瞬间变得灼热难耐,热度直透手心。 她刚一握住茶盏,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灼痛,手心瞬间红肿,差点将茶盏脱手扔出去。 但她仍然强忍疼痛,不敢有丝毫松懈,不让茶水洒出分毫。 她挺直脊背,步履平稳地走向太后,稳稳地跪下,高高举起茶盏,声音清晰而平稳:“请太后娘娘用茶。” 太后却故意不接,反而慢悠悠地问道:“苏氏,你觉得做皇后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苏云霓手中的茶盏越来越烫,掌心如火烧火燎般疼痛,但她不敢放下,只能强撑着回答:“回太后,臣女以为是忍耐。” “忍耐?”太后挑眉:“为何这么说?” 苏云霓感觉掌心的皮肤被烫破了,但她咬紧牙关:“因为皇后要能忍人所不能忍,承担后宫重责,为陛下分忧。”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说得不错。那你现在还能忍多久?” 这话分明是在试探她的极限。苏云霓知道若是此时放手,就是承认自己不够坚韧,但手中的茶盏已经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稳住茶盏:“臣女能一直坚持到太后满意为止。” 这种疼痛和削骨换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她受过这么多痛苦,不就是为了坐上后位,将苏月婵踩在脚下吗? 半晌后,太后这才慢慢伸手接过厚重的那一面茶盏,她故意触碰了一下苏云霓的手指,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心中暗暗称奇。 “你倒是能忍。”太后淡淡道。 苏云霓松开手的瞬间,掌心已是一片红肿,甚至有几处起了水泡,但她强忍疼痛,将双手藏在袖中,脸上依然保持着端庄的神情。 “多谢太后夸奖。”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刚才的痛苦根本不存在。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轩辕昭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母后考校得如何?” 轩辕昭刚才在殿外瞅见苏云霓神色不对,猜到太后故意刁难她,于是赶紧进来救美。 太后深深看了苏云霓一眼,然后恢复了慈祥的神情:“皇帝来了,哀家正好有话要说。” 轩辕昭看向太后:“母后请说。” 太后思量着,不易为了一个女子和皇帝撕破脸,苏云霓并无太大的毛病,只要不觊觎皇后之位一切好说。皇后的位置只能是楼靖霄的,于是她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两个女子都十分优秀,但要成为皇后,必不是一朝一夕能确定的。可以封霄儿为宸妃,苏氏为贤妃,两人齐头并进。择日再选定皇后。” 宫中妃嫔,除了皇后,最尊贵的就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宸妃五位正一品妃子。贵妃比之其他四位的位份又更高一点。 宫里已有一位淑妃,一位德妃,太后为了平衡势力,提议苏云霓和楼靖霄分别封妃,又故意留了贵妃的位置,让她们俩不分伯仲。 轩辕昭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执意要封苏云霓为后,太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如选择这个方案,再徐徐图之。 “母后提议甚好,朕马上拟旨。” 太后含笑点点头。 “陛下。”楼靖霄一派天真地想凑近轩辕昭,可惜轩辕昭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拉着苏云霓向太后告辞。 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楼靖霄很委屈。 太后冷哼一声:“只要她在宫里,就在我掌控之中,翻不了天。霄儿,姑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争气一点,坐上这皇后之位给姑姑看。” 楼靖霄郑重地点点头:“霄儿知道了。” 轩辕昭一回到紫宸宫,立刻召来太医,替苏云霓看手。 太医上完药,轩辕昭心痛地捧着苏云霓的双手:“霓儿,只让你当上了贤妃,是朕委屈你了。” 没有得到皇后之位,苏云霓自然是不甘心。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苏云霓善解人意道:“陛下,霓儿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心为我争取后位。但太后希望扶持自己的侄女上位,如若陛下执意为霓儿出头,只会让太后更加憎恶霓儿。霓儿只要有陛下的爱就够了。” 轩辕昭挥退左右,对苏云霓吐露心声:“朕自从继位以来,太后事事插手,就连我立心爱的女人为后,也受她制约。朕今年二十岁,她却没有还政的打算。大殿上文武百官,多是她的派系,朕苦她久矣。”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显然是把苏云霓当成了自己人。 苏云霓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她轻抚着包扎好的手掌,缓缓开口:“陛下,我可以帮您!” 第54章 和皇帝联盟 轩辕昭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笑问:“霓儿打算怎么帮?” 苏云霓凑近轩辕昭,压低声音道:“陛下,霓儿斗胆进言——太后之所以能够把持朝政,无非是因为朝中文武多为她的人。若要夺回大权,必须从文武两方面着手。” “文官方面。”苏云霓顿了顿:“霓儿的父亲是百官之首,虽然表面上保持中立,但心中一直忠于陛下。只要陛下给他一个明确的信号,他必定会暗中联络朝中有识之士,为陛下培植势力。” 轩辕昭眸中迷雾骤然散尽:“苏相确实是朝中重臣,只是之前他一直摇摆不定,朕不得不对他多加提防。若有霓儿” “武官方面。”苏云霓继续道:“霓儿有一位舅舅,名叫刘震天,曾经先帝在位时,曾任殿前司都虞候。此人骁勇善战,治军严明,深得士兵爱戴。后来被他父亲连累,贬去地方当了小官。若是陛下能够让他官复原职,便可以控制京城的兵力。” 轩辕昭听得连连点头:“刘震天?朕有印象,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太后岂会轻易同意提拔你的舅舅。将兵权交于旁人。” 苏云霓胸有成竹道:“陛下,这就需要策略了。霓儿建议,可以先从小事做起。比如让舅舅在某次军演中立功,或者处理一些边境小规模冲突,先建立声望。然后再以‘论功行赏’的名义提拔他。如此一来,太后就算心有不甘,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轩辕昭抚掌道:“如此甚好。朕的霓儿真是冰雪聪明。” 苏云霓继续趁热打铁:“陛下,霓儿还有一计。朝中虽然太后派系势大,但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些大臣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才投靠太后,内心未必真心拥戴。若是陛下能够私下接触这些人,晓以大义,许以重用,必定能够争取到一批人心向着陛下的臣子。” 轩辕昭深深看着苏云霓:“霓儿,你可知道这样做的风险?一旦被太后察觉,不仅朕危险,你和苏相也会受到牵连。” 苏云霓坚定地说道:“陛下,富贵险中求。若是一直畏手畏脚,永远也摆脱不了太后的控制。况且,霓儿现在已经是后妃,在后宫有了一席之地,可以为陛下打探太后的消息,掩护陛下的行动。” 轩辕昭感动地握紧她的手:“霓儿,有你相助,朕如虎添翼。” 以苏云霓的脑袋,是万万想不到这些话术的。 这一切都是苏相教给她的,并在府里演练了十来遍。 苏应宗一直都是个墙头草,见太后势力强大,就往太后这边靠拢,但又不想让皇帝觉得自己是太后派系的人,于是看起来是中立的。 这次女儿若成了后宫妃子,他必将利用最大化,获得皇帝信任,再提携家族势力。 再说苏云霓曾许诺舅舅,辉煌腾达后一定会提携他,所以这次提议让舅舅官复原职,也是藏有私心。 但轩辕昭没看出她那些小心思,还感激于霓儿一切为他着想,与他共患难。 他又怎么能辜负霓儿? 轩辕昭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思考着苏云霓的建议。 他郑重道:“霓儿,朕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朕会让你坐上皇后的位置。” 苏云霓深情地望着他道:“霓儿相信陛下,也愿意与陛下携手共进,共创盛世。” 从今天开始,她不是再靠一张脸获得轩辕昭的喜爱,她和轩辕昭是政治联盟体,轩辕昭需要依靠她家族的势力,这无疑让两人捆绑得更紧密,而她在轩辕昭心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三日后,在大殿上太监宣读了册封的圣旨。 “朕继位四载,励精图治,今日册封后宫,以彰天恩。册立丞相苏应宗之女苏云霓为贤妃,册立尚书令楼青山之女楼靖霄为宸妃。钦此!” 苏应宗跪在朝臣之中,表面恭敬地谢恩,心中却波澜起伏。 他以为苏云霓可以争得一个皇后之位,但只得了一个妃子的位份。 而此时楼青山也是同样的表情,两只老狐狸互相望了一眼,心中都在替女儿惦记着那个皇后之位。 苏云霓被安排暂时回府,择日进宫。 一回府,苏应宗就对她道:“霓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云霓浅笑道:“父亲教导的那些话,女儿已经一字不漏地都对陛下说了。陛下对女儿的建议很是赞赏,说要与女儿携手共创盛世。” 苏应宗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那就好。皇帝年轻气盛,正是想要摆脱太后控制的时候。你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更加依赖你。” “父亲放心,女儿明白。不过现在楼靖霄背后有太后撑腰,女儿想要翻身并不容易。” “皇帝对楼氏并无感情,不过是迫于太后的压力罢了。而你不同,你是皇帝的心上人,又能在政事上帮助他。有父亲和你舅舅撑腰,只要时机合适,你的皇后之位不会远了。” “女儿相信,总有一天会坐上皇后的位置。届时,苏家必将荣耀百世。” 苏云霓又说:“只是苏月婵,父亲还要多久才能除掉她?” 苏应宗道:“快了,快了。为父在和你舅舅商议计划了。” 楚怀瑾下朝回来,匆匆忙忙地推开房门,对苏月婵说:“今天陛下册立了两个妃子。” “哦?” 楚怀瑾一脸神秘,甚至有得意之色:“你猜猜是谁?” 苏月婵目光在他脸上一转,答道:“我认识的人?” 楚怀瑾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你肯定想不到吧,其中一个竟然是你的姐姐苏云霓!” 苏月婵的心“咯噔”了一下,猜想得到了印证,真的是苏云霓! 楚怀瑾洋洋自得道:“就你姐姐那个长相,跟你云泥之别,我都想劝皇上吃点好的……” 苏月婵打断他:“苏云霓被册封为什么了?” “妃子啊,那个什么贤妃。” 苏月婵一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花枝。 第55章 验身 楚怀瑾没发现她的异常,继续道:“幸好是我先遇见了你,若是让陛下遇见,岂不是要把你抢了去。现在我唯一可以胜过陛下的,就是我有个好妻子。” 苏月婵没注意听他说什么,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苏云霓进宫了,大夫人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苏应宗得到陛下器重,整个苏府鸡犬升天。 尚且不知苏云霓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贸然对相府动手可能适得其反。 况且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伸不到宫里,还怎么让苏云霓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恶! 但她苏月婵岂是这样容易被打倒之辈? 苏月婵猜想苏云霓的脸肯定是恢复了,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苏云霓借用了她的脸,还抢走了她的白月光身份。 “在想什么,脸这么白?”楚怀瑾问。 苏月婵回过神来,又问道:“那另一个册封的是谁?” “尚书令楼青山的千金楼靖霄,也是太后的亲侄女。” 苏月婵听过这个名字,尚书令总是和苏应宗不对付,两人在朝堂上关系不算好。 而太后在这个时候把亲侄女塞进皇宫,应该会成为苏云霓的最大对手。 苏月婵想着,既然她的手打不到宫里,她可以利用尚书令一家来对付苏家。 想到这里,她骤然轻松许多,用帕子擦了擦楚怀瑾的脸:“晚膳准备好了,用膳吧。” 用晚膳时,楚怀瑾夹着菜道:“最近天气炎热,祖母说要去佛寺诵经,朝堂上的事可以搁一搁,我们去山里的庄子避避暑。” 苏月婵点点头:“夫君安排就是。” 她知道,如今相府得势,那群人肯定转头要来对付她。暂时离开京城,思索下怎么利用尚书令一家对付相府也好。 转眼到了苏云霓和楼靖霄进宫的日子。按照宫中规制,新进后宫的妃嫔都必须经过严格的验身程序,以确保其清白之身。 紫宸殿中,轩辕昭在焦灼地左右踱步。 他想起了那个自己被下药的夜晚,和飘飘一夜云雨,破了她的清白之身。霓儿验身必定不会通过。 “陛下,您怎么了?”李德顺小心翼翼地问道。 轩辕昭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德顺,你说如果验身结果不通过,会怎么样?” 李德顺一愣:“陛下这话是何意?苏姑娘乃是相府千金,自然是清白之身。” 轩辕昭挥挥手道:“罢了,说了你也不懂。摆驾,朕去看看。” 他心中盘算着,如果嬷嬷说验身结果有问题,他就立刻进去解释,说是自己早就与苏云霓有了夫妻之实,验身不过是走个过场。 太后自然就没有借口淘汰霓儿。 苏云霓和楼靖霄两人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偏殿中等候。 偏殿内,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苏云霓端坐在檀木椅上,表面镇定,内心却紧张得手心出汗。她毕竟是个姑娘,羞于在众人面前脱光了检查身体。 门被无声推开,三名身着深褐色宫装、头戴同色抹额的年长嬷嬷鱼贯而入。 为首者面容刻板,法令纹深如刀刻,眼神锐利,正是太医院专司此职的验身嬷嬷——严嬷嬷。 她身后两人低眉垂目,捧着红漆托盘,上面覆盖着素净的白绸布,布下隐约可见几件形状奇特的器具轮廓。 “苏姑娘,请您配合我们的检验。”严嬷嬷神情严肃,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苏云霓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是。” “请苏姑娘宽衣。”严嬷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苏云霓的手指颤抖着,解开了第一颗盘扣。每一件衣物的剥离都像剥去一层尊严。 裸露的肌肤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细小的战栗。她羞窘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请苏姑娘仰卧于榻上。”严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云霓依言躺下,冰冷的布面紧贴着她的肌肤,激得她又是一颤。她能感觉到三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体上,冰冷、探究、不带丝毫情感。 验身开始。 严嬷嬷仔细地检查苏云霓的肌肤是否有瑕疵、疤痕、胎记,甚至痣的大小位置都要一一记录。她的动作迅速而专业,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入库的瓷器。 “皮肤白净,无疤痕胎记,腰纤臀肥,易生养。” 接着,是守宫砂的查验。 苏云霓的手臂被抬起,内侧那一点象征着处子之身的守宫砂暴露在嬷嬷的目光下。 严嬷嬷凑近,确认其色泽、位置、有无褪色或伪装的痕迹。她身后一个嬷嬷立刻在簿记上工整地记下:“左臂内侧,守宫砂一,色正,无瑕。” 随后,重点来了。 严嬷嬷用温热的湿帕快速而有力地擦拭了关键部位,那动作毫无温情,只有公事公办的效率。 她紧紧闭上双眼,身体因为羞愧而扭动着,严嬷嬷毫无温度地提醒:“姑娘放松。” 这是最残酷的生理检查,目的是确认那层被视为女子贞洁唯一铁证的薄膜是否完好无损。严嬷嬷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探针传递回来的触感信息。 苏云霓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约莫半个时辰后,验身嬷嬷们终于从两个偏殿中走了出来。 嬷嬷们来太后所在的正殿汇报结果,轩辕昭也来了,和太后一起坐在上首。 “结果如何?”太后喝着茶道。 严嬷嬷恭敬地行礼道:“禀陛下、太后,苏氏、楼氏,元红未破,玉门紧致,处子之身,清白无瑕。验身结果——完璧。” 太后满意点头道:“很好,赏验身嬷嬷们每人白银十两。” “谢太后隆恩!”嬷嬷们欢天喜地地退下了。 轩辕昭听到这个结果,整个人都愣住了。 处子之身?这怎么可能? “验身通过,接下来便是正式的册封仪式了。”太后对轩辕昭说。 轩辕昭心里揣着事,对太后道:“一切但凭太后安排。” 他独自一人回到御书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在山寨小屋成亲的那一夜,他虽然被下药意识模糊,但醒来后确实药性解了,飘飘还说帮他换了裤子。说明两人确实有肌肤之亲。 为什么霓儿却是处子之身?她真的是那个飘飘吗? 第56章 第一次侍寝 紫宸殿内青砖墁地,光可鉴人,朱漆梁柱间垂着青色的帷幕。 殿门开处,阳光涌入,映出两道纤细而华贵的身影。 苏云霓与楼靖霄两人在引导下缓缓步入殿中。 苏云霓身着妃位规制的大袖礼服,以昂贵云锦裁制,衣身以金线盘绣鸾鸟穿花纹,下系同色红罗长裙,外罩一件绣着折枝花卉的销金罗褙子。 头戴特制花钗冠,冠上朱翠环绕,两侧垂下长长的博鬓。 华服重饰,珠翠生辉,更衬得其容色艳丽。 楼靖霄同着大袖礼服,但其用料更为考究,纹饰更为繁复,尤其是褙子上以捻金线绣成的凤穿牡丹图样,在殿内光线下流转着华贵的光泽。 她身姿挺拔,步履沉稳而优雅,每一步都带着世家大族浸润出的雍容气度。那顶华冠下小鹿眼忽闪忽闪,透出天真与纯洁。 “宣——楼氏靖霄、苏氏云霓觐见!” 二人依照册封嫔御之礼,肃容整衣,行四拜大礼。 御座之上,轩辕昭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威仪天成。 苏云霓的处子之身,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每每想起,就觉得生痛。 “陛下。”李德顺在旁边轻声提醒。 轩辕昭这才回过神来,示意由这两名高级内侍分别将银册授予宸妃与贤妃。 楼靖霄姿态优雅而庄重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银册,双手捧于胸前,眼底的笑意更深。 苏云霓也接过银册,紧紧地握在手中,如同握住了开启宫廷权力的第一把钥匙,志得意满。 宸妃赐住紫极阁,贤妃赐住兰蕙轩。 苏家人全都来参加苏云霓的册封大典,苏应宗身着朝服,喜上眉梢。 大夫人一改颓靡的气息,在大殿上容光焕发。 她靠着这个女儿扳回一局,不仅消除了污名,还成了一品诰命夫人。此等殊荣,朝中无人跟她媲美。 苏书宁、苏逸尘这两兄弟也意气风发,喜形于色。 从此之后,他们就是皇亲国戚。 册封仪式结束后,两位嫔妃被引导各自回宫。 宫里的人都在猜测,今晚轩辕昭会选谁侍寝。 今夜的侍寝尤为关键,预示着哪位嫔妃在陛下心中分量更重。 夜幕降临,兰蕙轩内烛火通明。 苏云霓已焚香沐浴,更换了一件轻薄的湖蓝色纱衣,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满头青丝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脸上擦了淡淡的胭脂,更衬得媚眼如丝。 她有十足的把握,今晚陛下肯定会召自己侍寝。 果然不多时,御辇来到兰蕙轩门前。 苏云霓心中暗暗得意,楼靖霄那个女人就算有太后撑腰,又怎能比得上她苏云霓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只要她多多承宠,生下皇长子,那她必然是未来的皇后。 苏云霓在众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轿中。一路上,她脑海中反复演练着勾栏女子教她的那些招数,她说过,要在男人面前表现得既矜持又妩媚,才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很快就到了紫宸殿,殿内已经燃起了龙涎香,宫女放下了明黄的帐幔。 苏云霓被安置在龙床上,紧张地攥着裙角,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轩辕昭出现在殿内,他已经换下常服,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寝衣。 看见轩辕昭,苏云霓内心一阵雀跃。 “陛下。”她的声音娇俏。 月亮透过窗棂窥视着殿内这对男女,将室内沁染出一片暧昧之色。 轩辕昭走近苏云霓,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猜忌。 帝王的吻落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的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在她纤细的脖颈、圆润的肩头流连,最终探入裙内。 苏云霓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羞涩和生涩交织,将勾栏女子教授的技巧忘得一干二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轩辕昭的动作渐渐深入,带着一种急切的探寻。 他并非沉迷于情欲,而是带着一个巨大的疑问想要亲自验证。 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层完好无损的屏障,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寝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轩辕昭猛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 苏云霓满面羞红却又惊慌无措,眼前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方才那一点点被情欲熏染的微光瞬间褪尽。 “陛下?”她朱唇微启,声音轻颤。 “苏云霓。”轩辕昭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全名:“告诉朕,你为什么还是处子?” 她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陛下……您在说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臣妾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却被帝王的目光钉在原地。 “那一晚,在山寨那间破败的小屋里,朕中了‘春风渡’,与朕共度一夜,缠绵悱恻的女子可是你?” 苏云霓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苍白如纸。她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轩辕昭从来没告诉过她这个细节。 如若现在被知道自己不是飘飘,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子之身?她能说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吗? 那苏家还有她自己全都完了! 巨大的压力下,苏云霓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我的头……好痛……”她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 话音未落,她双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轩辕昭看着床上“昏迷”过去的苏云霓,目光冰冷且复杂。 从前他因为关心则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每次他询问苏云霓是不是飘飘时,她都会头痛或者昏迷。真的是巧合吗? 那么今天的“昏迷”到底是真是假? 他冷声道:“苏云霓,如若让朕知道你一直在欺瞒朕,朕定不饶你!” 苏云霓的眉头微不可见的抖了一抖,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绝不能醒。 他没有再碰她,只是冷冷地站起身,对着殿外沉声道:“来人!贤妃娘娘身体不适,送她回兰蕙轩!” 第57章 承恩 承恩轿在夜色中,将昏迷的苏云霓悄无声息地送回了兰蕙轩。 没有帝王的恩宠,没有象征承恩的赏赐,只有一份太医开出的“惊悸忧思,需静养”的脉案。 消息不胫而走,在清晨的薄雾中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贤妃娘娘苏云霓,在侍寝之夜,竟被陛下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何等奇耻大辱!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白天册封,晚上侍寝就被抬出来,这脸可丢大了!” “陛下根本就没碰她,送进去处子,还回来还是清白之身。” “啧啧,这贤妃娘娘……怕是空有个名头喽。” “看来陛下心里,还是宸妃娘娘分量更重啊!” 在紫极阁内,宸妃楼靖霄正对镜梳妆。听到心腹宫女低声禀报的消息,她正描画着眉尾的手微微一顿,那双纯真无辜的小鹿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好姐姐,昨晚真是辛苦了。”那笑容再无半分娇憨。 看来苏云霓得帝王宠爱的传闻,不过是子虚乌有。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个笑话。 前一日苏云霓还在春风得意,今日则沦为宫中笑柄。 她躲在兰蕙轩哭红了眼睛。 她千算万算,算错了最重要的一点。 苏月婵那个不知检点的贱人,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害得她被陛下怀疑了。这可怎办才好? 丫鬟宝珠劝道:“娘娘,您吃点东西吧!” 苏云霓把盘子全部扫落在地上,厉声喝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让丫鬟速速召母亲进宫。 大夫人甫一进兰蕙轩,苏云霓就把昨夜之事和盘托出。 大夫人思忖道:“陛下居然中过那腌臜东西?我之前有所耳闻,中了那个东西,神志不清,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也许……” 大夫人灵光一闪道:“咱们可以拿神志不清做文章,你到时候就说,陛下宁可自己煎熬,也不肯破你的身。这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陛下会相信吗?” 大夫人道:“陛下给你的簪子呢?” 苏云霓命宝珠去找,找了半天,才在妆匣盒底下找到。 簪子是薛小满之物,大夫人嫌弃它污秽。她忍着恶心把簪子簪在头上道:“我一会儿随你父亲去面圣谢恩。” 午后,苏应宗带着大夫人来到御书房面圣谢恩。 轩辕昭对苏相有拉拢之意:“苏相辛苦了,朕册封贤妃之事,你们可还满意?” “臣万分感激陛下隆恩。”苏应宗恭敬道:“臣女能得陛下青眼,实乃三生有幸。” 大夫人在一旁低头行礼,那根素净的簪子在她满头珠翠的头上格外显眼。 轩辕昭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大夫人的头饰,瞳孔猛地一缩。 “夫人头上的银簪子倒是别致。”轩辕昭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大夫人心中一喜,面上却装出些许不好意思:“让陛下见笑了。这是臣妾年轻时,相爷送的第一根簪子,寓意深远,臣妾一直珍藏着。后来臣妾以为弄丢了,心中甚是难过。谁知今日去贤妃那里,竟在她宫中看见了。就顺手戴了回来。” 轩辕昭心中一震。这根簪子是当年飘飘留给他的。 如果簪子真是大夫人之物,那么苏云霓就是飘飘没错。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她了? 送走苏应宗夫妇后,轩辕昭摆驾兰蕙轩。 宫女们见皇帝亲临,慌忙跪地迎接。 “贤妃在何处?” “回陛下,娘娘在寝殿……”宫女欲言又止。 轩辕昭径直走向寝殿,推门而入。 只见苏云霓正背对着门,坐在妆台前,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正在哭泣。 听到脚步声,她慌忙擦拭眼泪,回头看见轩辕昭,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她的眼眶红肿,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轩辕昭心中一软。 “免礼,坐下说话。”轩辕昭温声道。 苏云霓垂首而坐,不敢看他。 “怎么哭了?”轩辕昭擦拭着她的眼泪。 “臣妾有罪,惹陛下不快。”苏云霓咬了咬唇,低声道:“而且昨夜在梦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些残破的场景,在一个山中小屋,陛下药性发作……” 轩辕昭心中一紧:“你想起了什么?” 苏云霓的声音带着哽咽:“陛下当时神志不清,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但即使如此,您也不肯伤害臣妾。” “你说什么?”轩辕昭愣住了。 “陛下宁可自己煎熬,也不肯要了臣妾的身子。”苏云霓抬起泪眼看着他:“臣妾能感受到您的挣扎和痛苦,您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直到晕死过去。” 轩辕昭震惊地看着她,原来那夜的情形是这样的吗? “所以,我并没有要了你?” “在梦中,就是如此。您护着臣妾,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那只是一个模糊的片段,臣妾分不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轩辕昭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既有愧疚,也有感动。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错怪她了? “对不起。朕昨夜不该那样对你。” 苏云霓泪光潋滟:“陛下,臣妾知道您心中有人。您喜欢的不是现在的臣妾,而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臣妾也知道,也许臣妾永远都比不上她在您心中的地位。” 她哭得梨花带雨,几度哽咽:“臣妾不想当飘飘……臣妾只是苏云霓,一个真心爱慕陛下的女子。” 一番剖白真情实感,令人动容。 轩辕昭羞愧至极,眼前的苏云霓如此真诚,如此深情,而自己却一直在怀疑她,伤害她。 “陛下,臣妾就是云霓。请您不要再把臣妾和她混淆了。臣妾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心意。” 轩辕昭看着她倔强而伤心的模样,心疼地拥她入怀:“从今天开始,你只是朕的霓儿。朕要宠你,爱你。让你真正的变成朕的人。” 苏云霓在轩辕昭的怀中,心中暗自得意。 母亲的计策果然奏效了。那根簪子彻底消除了皇帝的疑虑。 而自己的那番话,更是让皇帝心生愧疚,主动来弥补她。 只见轩辕昭抱起苏云霓,走向床榻。 第58章 途遇埋伏 殿内,烛火微光,在铜制的烛台上摇曳不定,映照得鲛绡帐上描金的花影忽明忽暗。 一痕素白如凝脂的手腕从帐内探出,指尖微颤,轻轻拂过榻边垂下的流苏,流苏便无声地晃动起来。 从帐内传来隐忍的哭泣声,又立刻静了下去,仿佛欲言又止,那声音终究被更大的声响所吞没。 红颜如玉,君心如醉。 那一夜,陛下叫了三次水。 丫鬟们惊喜不已,自家娘娘真受宠,白日里受的那些闲气也都散了。 长夜悄悄滑过,窗外天幕渐渐褪去黑暗。 四年来励精图治的轩辕昭,差点误了早朝。 他穿戴整齐,离开兰蕙轩的时候,吩咐宫女们要好生照料贤妃,今晚他还会过来看她。 轩辕昭前脚刚走,他昨夜宠幸贤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紫极阁内,宸妃楼靖霄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兰猗殿的淑妃宋文漪得到风声,在院子里把鞭子挥得虎虎生风。 苏云霓从床榻上醒来,任由宫女们为她梳洗。 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欣赏着那张美丽的脸孔。 她很笃定,从今天开始,她不再靠当替身战战兢兢地活着,陛下爱的是苏云霓这个人,而不是回忆里的那个白月光。 天气越发炎热,准备了几日后,侯府的马车准备去山中避暑。 “婵儿,山中清凉,正好可以散散心。”楚怀瑾温柔地说道:“那里风景秀丽,你一定会喜欢的。” “夫君,我们多带些护卫吧。”苏月婵提议道。 “好,为夫会安排妥当的。”楚怀瑾没有异议。 一大早,楚怀瑾的马车队缓缓驶出京城,向着西山方向而去。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而单调的滚动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草木特有的清新,却也带着一丝山野的幽闭感。 正行至一处尤为逼仄的路段,两侧陡峭的山壁几乎要挤压过来,仅容一辆马车勉强通过。突然,前方传来勒马的嘶鸣和车轴刺耳的摩擦声,迎面出现了一驾马车,将路挡了个严实。 “吁——!”楚怀瑾的护卫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前方何人,速速让开道路!” 对面的马车帘子掀开,苏逸尘从里面探出了头。他并未立刻下车,而是扫视了一圈马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明明是小爷的车先行,要让开的人是你。” 护卫喝道:“大胆,你可知车上是何人?” 楚怀瑾和苏月婵听见吵闹,“唰”的一声掀开车帘。 苏逸尘阴阳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冠军侯和苏家庶女啊。在我家闹了那一出大戏,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游山玩水呢!” 楚怀瑾严肃地说道:“苏二公子,麻烦说话放尊重一点,婵儿是你的嫡姐,不是什么庶女。山路狭窄,请你的马车退让一下。” 苏逸尘一挥马鞭,鼻子冷哼一声:“凭什么是我让?” 苏月婵也从楚怀瑾身侧探出身来:“弟弟,母亲尚在病中,你不留在府中侍奉汤药,反倒跑到这深山野岭来撒野?是何道理?” 苏逸尘冷笑道:“这山是你家开的?这路是你家修的?小爷我乐意来,你管得着吗?” 他将双手一抱,马车横在路上,就是不让。 楚怀瑾正要和他再争执,苏月婵压住他的胳膊摇摇头:“既然他要先走,咱们就让一让吧。不必在这种小事上和他起争执。” 楚怀瑾让护卫让开道路,苏逸尘却不走,故意躺在马车上睡觉。 楚怀瑾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压低声音道:“苏二公子,你不要故意挑衅本侯,信不信我将你的马车掀了?” 苏逸尘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狂放而扭曲的大笑,笑声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我姐姐如今是贤妃,皇帝是我亲姐夫。你区区一个冠军侯,就算闹到陛下那里,我也不会吃亏!” “放肆!”楚怀瑾怒喝一声,手已握紧剑柄,指节泛白,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连风似乎都停止了。 苏逸尘虽然年轻气盛,但面对楚怀瑾的剑,还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阳光被高耸的山壁切割,投下大片阴影,马蹄不安地刨地。 苏月婵觉得有诈,马上对楚怀瑾说:“夫君,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掉头离开吧!” 楚怀瑾深深看了苏逸尘一眼,缓缓收剑入鞘,但眼中的杀意并未完全消散。 “苏逸尘,今日看在你是婵儿弟弟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但若再有下次,我定斩不饶!” 然而,苏逸尘却不打算就此罢休。 “等等!”他大声喊道:“事情还没完呢!” 苏逸尘忽然变得异常激动,开始大声叫嚷:“楚怀瑾,你这个克死父母的灾星!” 他一边叫嚷,一边故意拍打着自己的马车,发出巨大的响声。 楚怀瑾最讨厌别人说他克死父母,他彻底怒了,长剑出鞘,剑光如闪电般直指苏逸尘:“你找死!”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破空声。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山林深处,一个黑衣人悄悄举起了弩机,瞄准了楚怀瑾马车的马匹。 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射中了马的后腿。 前一秒还在不安踏蹄的骏马,瞬间爆发出一阵凄厉嘶鸣! “不好!马惊了!”车夫大喊。他拼尽全力死命勒紧缰绳,但那平日里服服帖帖的缰绳此刻根本握不住! 受伤的马匹彻底失控,拖着马车疯狂地冲向路边的山崖。 车轮碾过路边的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车身剧烈地左右甩摆、倾斜,随时可能解体! “婵儿,小心!”在马车即将翻覆的瞬间,楚怀瑾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将苏月婵推向远离悬崖方向的车厢角落。 “轰隆”一声巨响。 马车狠狠地撞上了那块突出山体的巨大岩石,车厢破碎,楚怀瑾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那块棱角分明的巨石之上。 鲜血瞬间从他浓密的黑发间汹涌而出。 第59章 回天乏术 被甩到地面苏月婵也被撞得晕头转向,但她看见楚怀瑾倒在血泊中,顾不得身上疼痛,朝楚怀瑾爬过去。 “夫君,你坚持住!”她爬到他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楚怀瑾伤在头部,后脑勺被撞了个大窟窿。苏月婵抽出旁边护卫的佩剑,苏逸尘以为苏月婵要杀她,吓得拍马逃走了。 苏月婵用佩剑割开自己的裙子,先用布按压住伤口,再用布条暂且固定住楚怀瑾的头。 护卫们都盯着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苏月婵对护卫大喊:“都愣着干什么,送侯爷回府!” 后面还有马车,护卫们抬着楚怀瑾上了马车。苏月婵上车前命令楚怀瑾的心腹道:“去追刚才的马车,检查马有没有问题。” 心腹领命而去。 苏月婵登上马车,让车夫赶紧回府。 在路上,她抱着楚怀瑾的头,让他免受颠簸。 楚怀瑾眉头紧锁,眼睛紧闭,陷入了深度昏迷。 苏月婵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自己配制的保命人参丸,塞到了楚怀瑾的口中。 终于到达侯府,楚怀瑾被数名护卫小心翼翼地抬入内室,安置在锦榻之上。 他双目紧闭,面如白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最骇人的是脑后,浓稠的鲜血沁润了布条,浸透了乌黑的发丝,染红了枕褥。 那血并非鲜亮,而是带着一种暗沉的深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 府医第一时间赶来,小心翼翼地拨开被血粘连的发丝,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只看了一眼,府医的脸色便瞬间惨白如纸。 “侯爷后脑受创极重,头骨碎片恐已,恐已伤及内里。老夫医术有限,这等重创实在是回天乏术啊!”他扑通一声跪倒,额头触地,不敢再看。 苏月婵就站在离床榻几步之遥的地方。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上满是大片血污,就连白净的脸上,也沾上了大片血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那还杵着做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即刻派人入宫!请最好的太医!快!” 管家被她话语中的寒意激得一哆嗦,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嘶哑着嗓子将命令传递下去。 过了没多久,以王太医为首的三四位宫中最顶尖的太医跑了进来。 王太医一眼看到榻上的情形,心头便是一沉。他顾不得寒暄,立刻上前,沉稳却极快地开始诊视。 他先是翻开楚怀瑾的眼睑,再仔细探查脑后那恐怖的创口,他的手指稳而准,却越探脸色越凝重,眉头紧锁成川字。 另一位太医迅速搭脉,指尖下脉象微弱、紊乱,时有时无,如同风中残烛。几位太医交换着眼神,无需言语,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重的无力感。 王太医缓缓直起身,用一方素帕仔细擦净手上的血污,动作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他转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苏月婵,深深作揖,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惭愧:“夫人,侯爷此伤实在太重了。” 他艰难地措辞:“后脑重物撞击,颅骨碎裂,碎片伤及脑髓根本。此乃……不治之症啊。” 他身后的太医们也纷纷躬身,室内一片沉重的叹息与请罪之声。 “无能为力,是吗?”苏月婵的声音响起,竟比方才还要平静几分。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王太医的头垂得更低,几乎不敢与之对视:“夫人明鉴,我等……惭愧万分!” 苏月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痛苦和绝望都强行压入肺腑深处。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烦请王太医开方。用最好的药,最贵的参,吊命也好,止痛也罢。能续一时,是一时。” 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投向榻上毫无知觉的楚怀瑾,那眼神深处,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沉痛至极的哀恸。 苏月婵精通药理,她怎么会不知道楚怀瑾伤势有多严重?她只能祈祷着出现奇迹。 从那时起,苏月婵就守在楚怀瑾床前,寸步不离。 她小心翼翼地用浸透了温水的棉布,极其轻柔地擦拭楚怀瑾脸上的血污。 那伤口像一只狰狞的恶兽,换药揭开棉布,显露出模糊的血肉和苍苍的白骨,让侍立一旁的丫鬟心惊胆战,不敢再看。唯有苏月婵,眼神沉静,动作稳得可怕。 喂药更是艰难。楚怀瑾牙关紧咬,毫无吞咽反应。 苏月婵便用特制的细长银匙,耐心地撬开他一丝缝隙,将吊命的汤药一滴一滴地浸润进去。有时喂一盏药要耗费小半个时辰,手臂酸麻,她也浑然不觉。 桃枝捧着刚煎好的参汤进来,看着小姐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心焦如焚。 她忍不住上前,声音带着哽咽:“小姐,你歇歇吧!哪怕就合眼半个时辰也好!这样熬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侯爷若知道,定会心疼的。” 苏月婵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楚怀瑾的脸上。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斩钉截铁:“你们只管按我的吩咐,煎药、备水、保持安静。其他的,无需多言。” 桃枝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只能默默退下。 昏黄的烛光在精致的铜灯台上跳跃,室内寂静无声。苏月婵轻轻握住了楚怀瑾那冰凉的双手,贴在脸颊上。 “夫君,你听得到吗?是我,婵儿啊,你醒醒,看看我……”她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说好的,要去江南看烟雨,去北疆纵马。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那么多事,我们还没一起做完。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 夜深如墨,万籁俱寂,只剩下窗外的蛙叫蝉鸣。 楚怀瑾死气沉沉,生命正在加速流逝。 次日,得到消息的老太君从佛寺匆匆赶回侯府。 这位素来仪态端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太君,此刻鬓发散乱,由两个强壮的仆妇几乎是半搀半架着,冲进了内室。 第60章 侯爷去了 她踉跄着扑到床前,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伸向楚怀瑾惨白如纸的脸。 “我的孙儿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哀嚎。老太君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爬满了沟壑纵横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出去时,他还好好的啊!”她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苏月婵:“你说!我的孙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所有仆妇丫鬟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苏月婵迎着老太君噬人的目光,缓缓上前一步。 她并未回避,也未添油加醋,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调,将山中遇见苏逸尘,马受了惊,车子被撞碎,楚怀瑾受重伤的经过,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老太君听着,脸上的悲戚渐渐被一种骇人的铁青取代。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粗重地喘息着。当听见是苏逸尘惊了马,她眼中最后一点理智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失去至亲的绝望和狂怒! 老太君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苏月婵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 “啪——!” 这一记耳光又狠又响,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毒和此刻撕心裂肺的痛楚。 苏月婵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力道打得整个人向旁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清晰的五指印迅速充血肿胀,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殷红的血线。鬓发被打散了几缕,狼狈地贴在红肿的颊边。 她微微偏着头,没有伸手去捂,也没有发出任何痛呼。 “我当初就警告过你!怀瑾是我楚家唯一的血脉,你若牵连到他,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老太君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着毒。 “够了吗?”苏月婵平静地回应:“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谁连累谁的时候。夫君他需要最精心的照顾,他需要安静……” “闭嘴!”老太君厉声打断,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岔了气:“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抓起来,关进地牢!” 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准备动手,苏月婵的眼睛迸射出骇人的寒光,她厉声吼道:“谁敢——” 几个蠢蠢欲动的仆妇,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苏月婵还是这冠军侯府的主母一天,你们就别想动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来人,把老太君扶回去!” 几个丫鬟上前,把老太君强行扶到外间软榻上歇息,苏月婵依然守在床前,紧握着楚怀瑾的手。 楚怀瑾的脸色越来越白,就连眼角的那颗泪痣,也失去了光彩。 他整个人在逐渐失去生机。 突然—— 那只一直被苏月婵紧握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苏月婵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俯下身,凑近他的唇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希冀:“夫君,夫君,你醒了?你听到我说话了?” 没有回应。 紧接着,那原本就微弱得几乎捕捉不到的呼吸,毫无征兆地——停了。 胸膛的起伏,消失了。 苏月婵的身体僵住了。 一直守在角落,同样熬红了眼的府医察觉到不对:“侯爷……” 他的手指探向楚怀瑾的颈侧,瞬间面如土色。 府医跪倒在地,嗓子里发出哀鸣:“侯爷……殁了!” 外间老太君听见声音,从软榻上滚落下来,老泪纵横地向内室爬来。 “孙儿,我的孙儿!” 侯府唯一的血脉,她亲手养大的孙儿——没了! “侯爷!”“侯爷!”内外的丫鬟家丁们瞬间跪倒一片,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在苏月婵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遥远的、扭曲的背景噪音。 心脏像是被一支利箭狠狠地贯穿,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嗓子里涌出了一股腥甜,被她狠狠地吞咽下去。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砸落在楚怀瑾冰冷的手背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泪珠失控一般,无声地坠落。 自从娘亲离开后,她发过誓不再哭了。她不想哭,可是泪水却自己涌了出来。 她极其轻柔地将楚怀瑾的手放回锦被之下,仿佛怕惊醒了他。然后,她挺直了那几乎要被悲痛压垮的脊梁,站了起来。 目光扫过跪地痛哭的众人,扫过爬行而来的老太君,她开口道:“侯爷去了!管家,即刻起,阖府上下,挂白。派人前往宫中报丧,按侯爵规制。命人准备上好的金丝楠木。即刻去办。” 管家喉咙哽咽,重重叩头:“是,夫人!” “等等。”见管家正要离去,苏月婵叫住他:“棺椁里铺上厚实的蜀锦,他……怕冷。” 她又看向桃枝:“准备热水,侯爷爱洁,要干干净净地走。” 桃枝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点头。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理会老太君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骂。 她伸出手,最后一次,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楚怀瑾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楚怀瑾,没想到吧,其实我一点也不柔弱,一点也不善良,我想着你能有一辈子慢慢了解我,也许你会喜欢真实的我,但……已经没机会了。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去,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召唤来那日跟去调查马车的护卫:“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夫人,那匹马确实被动了手脚,有人埋伏在远处,将这枚毒针刺进了马腿,马才受惊的。”护卫掌心躺着一支细小的毒针。 苏月婵张开发白的唇线,冷静地发布号令:“查!” “属下领命。”护卫消失在黑暗里。 苏月婵回到自己的房间,让柳玲儿将柜子最深处的箱子搬出来,再从夹层里找出一根带血的布条。 那根布条上写着许多人的名字,苏应宗、大夫人、苏云霓……还有几个名字已经被划去了。 她咬破手指,在布条末端加上了一个人的名字——苏逸尘。 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她会在护卫查出来后,再补上去。 她的双眼迸发出嗜血的光。 你们害死我娘亲,现在又害死我夫君,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第61章 要你陪葬 两日后,冠军侯府门前挂满了白绫。 高大的厅堂内,素烛高燃,成排的白色蜡烛流下浑浊的泪。 楚怀瑾的棺椁停放在府中正厅,那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雕工精美,内里铺着最柔软的蜀锦。楚怀瑾身着御赐的玄色侯爵蟒袍,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的面容经过精心修整,神态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府中上下皆着缟素,哭声不绝。 老太君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病倒在床。 浑浊的老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不断翕动的嘴唇。 只有苏月婵一人操持着楚怀瑾的葬礼。 按照侯爵规制,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户部尚书、兵部侍郎、各府郡王……朝中重臣几乎都来了。 楚怀瑾年纪轻轻就骤然离世,众人无不痛惜。 更可惜的是侯府没有子嗣,冠军侯的血脉在楚怀瑾这一代断了,整个侯府注定会走向衰败。 他们神情肃穆,依次上前,在灵前焚香、叩拜,低语着程式化的哀悼之词。 苏月婵跪在棺椁旁,宽大的孝服更衬得她身形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脸色比那身孝衣还要惨白几分,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 然而,她的腰背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倔强。 “小姐,你身子要紧,还是稍作休息吧。”桃枝心疼地说。 “我要守着他。”苏月婵的声音沙哑:“我是他的妻子,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 消息传到宫中,轩辕昭听闻后大为震惊。 “什么?怀瑾死了!怎么会这样!” 李德顺低声回禀:“据说是马车遇险,侯爷为护夫人而亡。” 轩辕昭沉默片刻,回忆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生真是无常,他明明还那么年轻。 “朕要去送送他。” 李德顺试探性问道:“侯爷的夫人是贤妃的妹妹,陛下是否要带贤妃一同前去?” 轩辕昭点头:“传旨,让贤妃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侯府吊唁。毕竟是她的妹夫,她理应表示哀悼。” 兰蕙轩内,苏云霓听到太监传旨,瞬间面无血色。 “什么?陛下要我陪同前往侯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娘娘。陛下说您与侯爷夫人是姐妹,此时正该相互扶持。”太监恭敬答道。 去侯府?见苏月婵? 苏云霓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抬头看向镜中。 镜中那张精心修饰、与昔日苏月婵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催命符。 不行,她不能去见苏月婵,更不能让陛下见到苏月婵!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相见! 等太监走后,她立刻召来心腹宫女宝珠:“快,立刻去侯府,悄悄将这封信送给老太君,别让人发现……” 她压低声音,在宝珠耳边交代了一番。 “娘娘放心,奴婢拼死也会办到!”宝珠领命而去。 殿内,只剩下苏云霓一人。她扶着冰冷的妆台,看着镜中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自己。 苏月婵一日不除,她就无法安睡。 如今楚怀瑾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再护着她。马上就是她的死期了! 黄昏时分,乔装打扮的宝珠悄悄来到侯府外,安排了一个路人把信从后门交到张嬷嬷手上。 张嬷嬷听说事关侯爷死亡真相,不敢怠慢,急忙交给了老太君。 老太君正半躺在床上喝药,张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低声对老太君道:“老太君,有人把这个交给您,让您一定亲自打开。说是和侯爷有关。” 老太君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寥寥数行字。 【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针对苏月婵的刺杀。要死的人应该是苏月婵,但她把侯爷拖了进来,让侯爷替她死了。】 信里面还附带着一根毒针。 老太君从病床上坐起来:“快,把当日随车护卫叫过来!” 叫来护卫细细查问,虽然苏月婵嘱咐过护卫,不能对外透露毒针的事,但老太君诈他,说自己已经知道毒针之事。护卫就一五一十将毒针惊了马,还在调查幕后主使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君。 护卫离开后,张嬷嬷为报苏月婵打她之仇,故意添油加醋道:“苏月婵为什么要对老太君您隐瞒此事?若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末了,张嬷嬷抹着泪戳老太君心窝子:“可怜侯府绝了嗣,您守着偌大的侯府,却没个继承人。” “毒妇!”老太君的眼神淬了毒,捂着胸口一阵猛烈地咳嗽:“果然是这个灾星害了我的孙子!今日我要她死!” 老太君从病床上爬起来,强撑着一口气对张嬷嬷说:“把我箱子里那件东西拿出来,跟我走!” 老太君让丫鬟去灵堂,骗苏月婵说自己病危。 苏月婵匆匆赶来后院,却看见老太君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手里杵着拐杖,眼中满是疯狂的杀意。 “毒妇,你可知罪!”她厉声道。 苏月婵像一棵挺拔的树,立在正中央,沉声问:“祖母,你这是何意?” “何意?”老太君死死盯着苏月婵:“我孙子是你害死的!” “祖母,我给你说过了,是马受了惊吓,夫君的头撞上了巨石……” “住口!一派胡言!”老太君恶狠狠道:“那这毒针是怎么回事?” 她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枚毒针,苏月婵内心一惊,她已经吩咐了护卫没有查出凶手之前,暂时将此事隐瞒下去,到底是谁告诉了老太君? 见苏月婵不说话,老太君如同毒蛇吐信般说出了恶语:“不敢回答了是吧?你来侯府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会给侯府带来灾祸。这枚毒针是杀你的,你却牵连了怀瑾,让他替你死了!你说你有没有罪?” 苏月婵冷静地辩白道:“祖母,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夫君尸骨未寒,不是我们争吵的时候。毒针是谁放的,我已经派人去查。有罪的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有罪的是放毒针的人,还有幕后主使……” “够了!我不想听你狡辩。”老太君威严地说:“既然你说爱慕怀瑾,那你就给他陪葬吧!来人,将苏月婵绑了,押进地牢,五日后陪葬!” 第62章 她怀孕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苏月婵放缓语调道:“楚老太君,您莫不是病糊涂了?我是侯府主母,他们谁敢动我?” 可楚老太君早有准备,她从袖口中拿出一枚金牌。那是一枚特制的金牌,上面刻着“楚”字家徽,这是楚家祖传的金牌,代表着侯府的最高权威。持有此牌者,可以调动侯府一切力量,生杀予夺,无人可违。 “这是侯府的金牌!侯府一切事务,皆由我决断!”老太君那双枯槁的手死死攥着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金牌:“把这个贱妇给我拿下!” 护卫应声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毫不怜惜地抓住了苏月婵纤细的手臂!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死亡的威胁从未如此清晰! 苏月婵心中大惊,她从未听楚怀瑾说起过这枚金牌。 老太君是铁了心让她去死!这世上唯一能护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就在她即将被完全架起拖离时,她突然大喊道:“慢着——” 苏月婵猛地挣脱了护卫的钳制,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双手以充满保护意味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我怀了侯爷的骨肉!”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老太君那因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声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苏月婵的肚子上,她一动不动,正面迎战众人探究的目光。 老太君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怀了侯爷的骨肉!老太君,侯爷已经没了。难道您连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也不要了吗?您要亲手扼杀楚家最后一点希望吗?” 老太君的眼里是滔天的愤怒和深重的怀疑,她如若真的有了孩子,怎么会等到现在才说? “来人,传府医!” 府医匆匆赶来,老太君发号施令道:“府医,你看看苏氏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他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何事。 苏月婵的目光与府医短暂相接,那目光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似残酷的平静。 苏月婵刚刚是在赌,赌老太君相信她的话,暂时放她一马。 她会马上调配改变脉象的药服下,事后府医再来查验,必定万无一失。 可老太君很精明,她叫来府医当场查验,根本没有给她做假的机会。 苏月婵知道,如果此时府医当着老太君揭穿了她,她就必死无疑。 府医慢慢走过去,深深一揖:“夫人,请伸出手来。” 苏月婵缓缓松开护着腹部的一只手,将纤细的手腕递了过去。府医搭上脉,太阳穴突突跳动,这脉象显示夫人根本没有怀孕。 可若他说实话,夫人立刻就会被拖入棺材里殉葬。 冷汗瞬间浸透了府医的后背。 老太君等得不耐烦了:“府医,她到底怎么样?” 府医避开苏月婵的目光,转身,面向老太君,深深地弯下腰去,用一种惊喜的语调说道:“报告老太君,夫人她脉象滑利,如珠走盘,确是喜脉无疑!” 这声“喜脉”如同九天惊雷,劈在老太君的身上。 老太君身体剧烈地一晃,金牌掉落在地上。 她真的怀孕了?是她孙儿的骨肉。楚家还有希望?! 苏月婵捕捉到老太君的动摇,立刻反击道:“这是侯爷的孩子!是楚家最后的血脉!您真的要让楚家绝后吗?” 希望与绝望,狂喜与怀疑,在激烈地冲撞和撕扯着老太君,她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张嬷嬷等人尖叫着,将老太君扶回了房间。 府医匆匆赶去给老太君看病,与苏月婵错身而过时,苏月婵轻轻对他说了声“谢谢”。 她不知道府医为何会为她圆谎。 府医也没有告诉她,她曾经在张嬷嬷手里救下的丫鬟小绿,是他的亲妹妹。 夫人宅心仁厚,体恤下人。他怎么忍心在侯爷死后,又让夫人去死。 他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该做的事。 就在后院剑拔弩张之时,轩辕昭带着苏云霓来到了侯府灵堂。 苏云霓穿着素白长裙,用一方丝帕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管家匆忙整理衣冠,带着众仆役跪在门前迎接。 轩辕昭步入灵堂,看到棺椁中那张安详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酸楚。楚怀瑾不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少年时的伴读。 春日里,他才出席了楚怀瑾的婚礼,没想到夏日,他又来出席楚怀瑾的葬礼。 他缓步上前,亲手接过内侍奉上的三炷清香,对着楚怀瑾的灵位深深一揖,将香插入香炉。袅袅青烟升腾,模糊了他眼底的痛惜。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苏云霓劝慰道。 轩辕昭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了一圈,眉头微蹙:“冠军侯夫人与楚老太君何在?朕想见见她们,宽慰几句。” 他知晓楚怀瑾是老太君的心头肉,楚怀瑾与夫人情深,此刻最该安抚的便是这两位。 管家连忙上前,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带着惶恐:“回禀陛下,老太君因悲痛过度,方才在后院晕厥了过去,夫人正在照看。此刻实在无法起身接驾,还请陛下恕罪!” 管家的话半真半假,后院此刻的惊涛骇浪,岂是“晕厥”二字能形容?但他只能如此搪塞。 轩辕昭闻言,眼中痛惜更甚,长长叹息一声:“罢了让老太君和夫人好生将息。怀瑾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她们如此伤恸。” 他又道:“传朕旨意,丧仪按国公最高规制,由礼部督办,一应开销,内帑支取!” “谢陛下隆恩!”管家和府中众人跪地叩谢。 苏云霓站在一旁,表面上也在拭泪,心中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轩辕昭又停留片刻,对着灵柩默哀,终究不忍再看这满目凄白。他挥了挥手:“起驾回宫。” 在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轩辕昭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侯府。 苏云霓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低垂着头,掩饰着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狂喜和得意。 苏月婵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未可知。 此时在内院,桃枝匆匆赶来,告诉苏月婵:“小姐,陛下来了!现在就在灵堂!” 第63章 侯府夫人死了? 苏月婵心中一震:“什么?陛下来了?” “是的,还带着贤妃娘娘。”桃枝低声道:“管家不敢惊动您,让我来通报。” “帮我整理仪容!”她立刻吩咐桃枝:“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陛下!” 桃枝慌忙为她整理头发,抚平孝服上的褶皱。苏月婵虽然刚刚经历了生死危机,但此刻她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她不是逃避的人,从来不是。 她要在陛下面前露脸,并亲自去确认苏云霓和陛下的感情。 苏月婵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走,去灵堂。” 然而当她赶到前院时,只看见一队金碧辉煌的銮驾正缓缓驶出府门。龙旗猎猎,护卫森严,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苏月婵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管家匆匆赶来:“夫人,刚刚陛下下旨,灵堂这边,一切按国公规制在准备,礼部的人明日一早便到。” 苏月婵点点头,转身进了灵堂。 七日停灵期满,楚怀瑾的灵柩被一百二十八名杠夫缓缓抬起,移往楚家位于京郊的祖茔。 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白幡如林,纸钱漫天飞舞,哀乐声震天。 老太君因为还在晕厥中,没办法来送别。 苏月婵作为未亡人,捧着楚怀瑾的灵位,坐在队伍最前列的丧轿中。 她的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地望着前方。 祖茔是一块风水极佳的墓地,青山环抱,绿水长流。 新挖的墓穴散发着泥土的腥气,沉重的棺椁缓缓落入墓穴深处。当第一捧黄土洒落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时,人群中的哭声达到了顶峰。 苏月婵看着棺木一点点被埋在泥土里,亲手为他撒下最后一把黄土。 她心中想着:楚怀瑾,安歇吧!楚怀瑾,再见了! 从今天起,她不会再流泪了。 丧礼结束后,侯府恢复了平静。老太君终于醒了,她找到苏月婵,态度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苏氏。”老太君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你过来。” 苏月婵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老太君盯着她平坦的腹部,半晌,才用一种近乎施舍的,不得不妥协的语气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只要你安安稳稳生下怀瑾的骨肉,为我楚家延续香火。你就还是这冠军侯府的主母。我认你这个孙媳。” 苏月婵脸上没有任何欣喜或感激,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听不出情绪:“孙媳谨记老太君教诲。” 老太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让苏月婵下去。 那日负责调查的护卫找到苏月婵,汇报调查结果。 “夫人,那日的黑衣人抓到了。” “人呢?” 护卫惭愧的抱拳道:“他服毒自尽了。但属下查到,他是刘震天的旧部。而恰好事发时,刘震天就在京中相府家做客。” “刘震天?”苏月婵想起来了,这个刘震天是大夫人的亲哥哥,多年前被贬官离开了京城。他突然回来,必定和楚怀瑾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黑衣人已死,无凭无据,根本无法报官捉拿他。 但是没关系,苏月婵有自己的办法。 回到自己的院落,这里面冷清了许多。 白芷,紫苑,青黛那几个丫鬟的眼睛还红肿着。 苏月婵让丫鬟和护卫们都回去休息:“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我院子里只留桃枝和柳玲儿服侍就行,你们都退下休息去吧!” 众人不曾疑心,感念主子的好,各自散去。 苏月婵坐在铜镜前,桃枝走过来说:“小姐,我为您更衣。” 苏月婵抬手,毫不犹豫地拆散了挽起的妇人发髻。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带着一股决然的味道。 “给我梳一根辫子吧。”她说。 桃枝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小姐的吩咐,给她梳了少女样式的长辫。 苏月婵又吩咐道:“桃枝,柳玲儿,你们速速收拾必要的东西,要轻便些。咱们今晚就走。” 柳玲儿大惊:“小姐,您这是要离开侯府吗?” 苏月婵坚定地点点头:“楚怀瑾已经死了,我没有留在侯府的理由了。迟早会被老太君发现我没有怀孕,今夜趁着众人松懈,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她确实可以反杀掉老太君,主宰侯府,但她不能。因为老太君是楚怀瑾的祖母。 “留在这里是等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桃枝和柳玲儿立刻去收拾细软。 苏月婵把箱子里的布条拿出来,写上了刘震天的名字,然后将布条收好,一并塞进了包袱里。 苏月婵换下了身上的丧服,穿上一套素雅的淡青色衣裙,长辫垂在她胸前,带着少女的灵动。这样的她,和之前那个庄重的侯爷夫人判若两人。 在众多遗物中,她挑了一块楚怀瑾的玉佩随身带着。 “怀瑾,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现在你走了,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你在天之灵,要保佑我平安。” 灵牌前的烛火摇曳,仿佛楚怀瑾在回应她的话。 子夜时分,整个侯府都沉睡了,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苏月婵带着桃枝和柳玲儿,来到了侯府的后门。 正要推开门,楚怀瑾的贴身暗卫暗影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刚才一路跟随,到了后门才现身:“夫人。” 苏月婵心中暗叫不好,万一暗影叫人来,当场捉拿她们,必定逃不过一死。 “暗影,放我们走。”她说。 暗影的眼眶红了:“侯爷走了,夫人也要走吗?” “你如果要报告老太君,那是你职责所在,我不会怪罪你。若你要放我离开,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暗影侧了侧身,让开了通道:“夫人,我不是要拦你,而是来送别的。” 侯爷在世的时候,多次叮嘱过暗影,要尊重夫人,保护夫人,无论他在不在,暗影都要效忠夫人。 他记得侯爷的话。 苏月婵点点头:“暗影,再见了!” 她们主仆三人消失在夜色里。 暗影对着苏月婵离去的方向深深的叩拜,喉头哽咽。 苏月婵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的方向,那里灯火微明,看起来安静祥和。但她知道,明天一旦发现她失踪,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那时候,她们已经走远了。 从今以后,侯爷夫人死了。 活下来的,是苏月婵,只是苏月婵。 第64章 谪仙下凡 时值深秋,层林尽染黄金色,万山枫叶红遍,秋风萧瑟却不失壮美。 京郊以西,栖霞山深处,皇家道观——紫霄观的钟声响彻山谷,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蜿蜒而上。 大梁立国以来,历代皇帝都会在重阳时节祭天祈福,祈求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今年更是迎来了五年一度的“重阳祭天大典”。 这是轩辕昭继位以来第一次出席大典,他没有皇后,这次特意将贤妃苏云霓带来,一同祭祀。 祭天仪式何等神圣,能陪同的妃嫔代表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在宫里的宸妃和淑妃恨意难平,醋意滔天。 只见大殿里香烟缭绕,钟磬齐鸣。轩辕昭身着玄色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虔诚地跪在祭坛前,手持祭文,声音洪亮地诵读着祈福经文。 苏云霓跪在旁边,一身正紫色蹙金绣鸾鸟朝凤宫装,光华夺目。她同样表情庄重,协助轩辕昭完成祈福。 冗长而繁复的祭典持续了一整天终于结束。 祭典结束后,按照惯例,轩辕昭要在道观中清修斋戒数日,以示对天地神明的虔诚。 苏云霓虽得伴驾殊荣,却不能久留清修之地,祭典礼毕,便需在仪仗簇拥下先行起驾回宫。 临行前,她在轩辕昭面前盈盈拜别,情意切切:“陛下在此清修,万望保重龙体。臣妾在宫中静候陛下归来。” 轩辕昭微微颔首,目送她的鸾驾在皇家仪仗的簇拥下,沿着蜿蜒的山道渐行渐远。 轩辕昭在道观清修了两日,傍晚,秋风习习,带着山间特有的清香,让他的心情放松,他决定到山里走走。 因为皇帝的到来,栖霞山由皇家亲兵严加看守,并已经清退了闲杂人等。 轩辕昭摒退了大部分随侍,只留几名心腹内监远远跟着。 清泉淙淙流淌,与山风穿林之声相和,他驻足于一株千年银杏之下,仰头欣赏那满树金黄的华盖时,一阵极清冷的幽香,毫无征兆地随风拂来。 这幽香似花非花,似甜非甜,犹如山间清洌的泉水,又似雪中梅蕊。 轩辕昭只觉得心旷神怡,探寻着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就在这时,从林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 轩辕昭加快脚步,下意识地追寻那阵铃声。 只见夕阳笼罩的树林里矗立着一个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头戴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 她逆着光,夕阳围绕着她,勾勒出一圈金边。 身姿轻盈,步履如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就像是从这栖霞山画卷中走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轩辕昭看得呆了。 他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一声,引起了道姑的注意,她侧过头,目光和轩辕昭短暂地相接,然后她像是受了惊吓般,快速地收回目光,转身像兔子一般迅速消失在暮霭之中。 轩辕昭呆立在原地,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道身影激起了他心中的涟漪。 “那是何人?”他低声问。 一直远远侍立的内监总管李德顺立刻趋步上前,恭敬回道:“回陛下,观中清修道姑众多,这位……恕老奴眼拙,一时也认不出。道姑们都是穿灰色道袍,而这位穿着白色道袍,要找出来想必不难。可需老奴前去询问观主清虚道长?” “不必。”轩辕昭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 他的心里只有苏云霓,他不应该对其他女人有好奇心。 入夜,轩辕昭回到道观的静室中,却发现自己久久无法入睡。 那个白衣道姑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仿佛还在鼻端萦绕。 他觉得那个道姑的身影说不出来的亲切,仿佛是认识的人。但他很确信,自己不会认识一个道姑。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 在道观的另一间静室内,苏月婵脱掉了白色的道袍。 柳玲儿迎上去接过道袍,问道:“小姐,你今天见到皇上了?” 苏月婵点点头:“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桃枝端上热水给她净脸:“小姐,辛苦了。” 苏月婵捧着水,浇在脸上。 若非她筹划数月,知道今年是祭祀大典,皇帝必然会出现在道观,她提早潜进道观清修,不然根本无法接近皇帝,更不会发现他原来就是宋沐。 当皇帝和苏云霓在进行祭祀大典的时候,她就在诵经的人群中。 她死死地盯着皇帝的那张脸,仿佛目光要把他的脸捅出一个窟窿。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皇帝就是宋沐。 她想起了和宋沐的雨中初见,他不嫌弃她的脸,送给她一把伞,想起两人在山寨再次见面,她为了救宋沐一刀砍断书童的手掌,想起给宋沐治腿伤,还有两个人在逃亡的雨夜相拥,他许下娶她的誓言。 可惜他终究是食言了。 更让苏月婵惊讶的是,站在他旁边的苏云霓,竟然抢走了她的脸! 她不知道苏云霓是如何做到的,现在竟然长得跟她有七八分相似。 但鱼目就是鱼目,成不了珍珠。赝品仿得再像,也是赝品。 看见苏云霓那张脸,苏月婵心中产生了一个猜想:会不会皇帝还记得于飘飘?会不会苏云霓在皇帝面前冒名顶替了自己? 那时她虽然才十三岁,但是长相和现在变化不大,现在苏云霓长得与她相似,被认错十分正常。 但苏月婵不敢确定。 那就出现在宋沐面前,试探试探他。 第二日午后,天光正好,林间疏影斑驳,鸟鸣清脆。轩辕昭信步于昨日走过的小径,心神却有些飘忽。 脚步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知不觉又引他走向那片曾遇见白袍道姑的幽静树林。 林间空寂,唯有风过树梢的沙沙细响,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悄然爬上心头,连他自己也觉莫名。 他自嘲地甩甩头,想把那抹影子从头脑中甩开。 正准备原路返回时,他又闻见了那股幽香,还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他的心潮澎湃,竟加快脚步,不由自主朝铃声的方向探寻而去。 第65章 谁在偷看我? 只见峰回路转,林子尽头视线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方掩映在古树藤萝间的天然温泉池。 池边石头上铺满湿润的青苔,池水清澈见底,氤氲着温热的雾气,将四周的绿意晕染得朦胧而梦幻,宛如人间仙境。 白衣道姑坐在一块探入水中的巨石上。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道袍,此刻却褪去了鞋袜,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赤足。 那双玉足正惬意地浸在温热的泉水中,脚踝处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随着她顽皮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时而用足尖轻轻拨动水面,撩起一串晶莹的水花;时而顽皮地将脚翘起,任水珠沿着脚趾滑向玉腿。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给她清冷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近乎不真实的柔光。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水。 轩辕昭屏住呼吸,几乎看得痴了。那些朝堂纷扰、心中积郁,竟在这一刻奇异地被洗涤干净。 也许是想换个姿势,她足下一蹬,湿滑的青苔让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只听得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一阵杂乱的银铃脆响,她跌进了温泉池中。 轩辕昭大惊,本能地想要冲过去救她,他刚跨出树丛,然而下一刻,道姑从温泉池里站了起来。 湿透的白色道袍紧紧贴在她的身躯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显得那腰肢纤细,身姿曼妙。 乌黑的长发也湿透了,几缕黏在她光洁的颈侧和脸颊,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不断滚落。就连脸上的轻纱也湿透了贴在脸上。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落水弄得有些懵,又有些好笑,抬手撩起额角的碎发,竟忍不住“噗嗤”一声,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双手捧起温泉水,高高的抛向空中,放肆的大笑。 那份纯真的快乐是如此感染人,连轩辕昭都忍不住在心中跟着她一起笑了。 正在玩水的道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岸边多出的一个人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半蹲进水里,羞恼地想遮住自己过于突出的曲线。 “谁?谁在那里!”她厉声喊道。 轩辕昭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心中既尴尬又内疚。作为皇帝,他竟然在偷看一个女道士洗澡,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但事已至此,躲藏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深吸一口气,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姑娘恕罪!只是方才听到惊呼,以为有人遇险,这才冒昧前来查看!在下并非有意唐突!” 道姑羞窘之色更浓,尤其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狼狈湿身的模样全被他看在眼里,更是又急又羞。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离这陌生的男子远些,脚下却再次踩滑。 她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再次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温泉水里,溅起更大的水花。这一次摔得似乎更重些,她呛了口水,一时竟没能立刻站起来。 “姑娘小心!”轩辕昭见状,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他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入温热的泉水中,几步涉水到她身边。 池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锦袍,他俯下身,伸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穿过她的后背和腿弯,小心翼翼地将湿漉漉的她横抱了起来。 入手之处,轻盈温软,隔着湿透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和急促的心跳。 他正要低头去看怀里的姑娘,只听见姑娘带着脾气吼道:“扭过头去,不许看!” 他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抱着她快速地走出温泉。 “李德顺!”他叫道。 李德顺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拿出随身携带的袍子,罩在姑娘身上,挡住了那过于显露的湿衣。 姑娘紧紧攥住轩辕昭的衣襟,像一只小猫一样躲在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挠得轩辕昭有些痒。 “山中寒气重,在下送姑娘回房更衣吧?不知姑娘在观中何处清修?” 道姑裹紧了带着淡淡龙涎香的外袍,终于找回一丝安全感,低声道:“在后山竹舍。” “好。”轩辕昭点头,保持着君子风度,抱着她往竹舍走去。 走到竹舍外,桃枝看见轩辕昭抱着苏月婵回来了,露出焦急的神色:“小姐,你怎么了?” 轩辕昭道:“你家小姐衣衫都湿了,速速去拿干净衣衫。” 轩辕昭推开竹门,放下苏月婵,苏月婵用宽大的衣袍罩住自己的头,迅速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只见他的外袍被搭在屏风上,然后贴身的湿衣也挂了上去。 屏风隐约透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影,以及解开发髻,甩动湿发的影子。 轩辕昭喉头干涩,吞咽下唾沫道:“在下告辞。” “公子且慢。”屏风后的那个人道:“两日后,贫道会将公子的袍子物归原主,还请公子在后山竹林相见。” 轩辕昭出门后,李德顺一阵小跑跟上来:“陛下,您的衣服也湿了,您赶紧回去更衣吧!” “去。”轩辕昭的目光投向那紧闭的竹门,命令道:“查清楚这位白衣道姑的身份来历,是何方人士,何时入观清修,平日与何人往来。事无巨细,速速报来。” “奴婢遵旨!”李德顺心头一凛,深知主子对这女子的关注非同寻常,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轩辕昭继位四年,遭遇过暗杀,也遭遇过背叛,更被无数人算计,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心善的太子。 这个道姑出现得很蹊跷,他怀疑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不一会儿李德顺回来了,禀报道:“陛下,奴才问过清虚道长了。道长说,那位女居士法号云婵,是数月前来到观中的,因家中遭逢变故,心灰意冷,欲寻一方清净之地了却尘缘。她持重金捐了香火,又言明只求一处僻静居所静心修行,不参与观中俗务,也极少与外人接触。道长见她心诚,又颇有慧根,便允她在后山竹舍清修,平日里只做些洒扫、抄经的功课。观中上下,也只知她是位寡言少语的居士,对其具体来历,并不知晓。” 听完,轩辕昭心中更加好奇。 入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失眠了。 他自问不是那种贪图美色之人,但不知为何心神总是被云婵吸引。 他很期待两日后,和她的再次相见。 第66章 勾之诱之 “他肯定睡不着。”苏月婵喝着茶笑道。 她使用的自己特调的香,这种香会让人精神亢奋,心跳加速,难以入眠。 这会儿轩辕昭估计寝食难安,误以为自己为白衣道姑魂牵梦绕。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两日后,轩辕昭如约来到后山竹林。 晨露未晞,竹叶青翠欲滴,空气中弥漫着清洌的草木气息。他步履轻快,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远远地看见,一道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倩影背对着他站立。他心中一喜,以为是云婵在等他,快步走近一看,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丫鬟。 柳玲儿怀中抱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锦袍,正是他那日披在苏月婵身上的外衣。 轩辕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公子。”柳玲儿恭敬地行了一礼,将衣服递给他:“我家小姐让奴婢将此物归还公子,并代她向公子道谢。” “你家小姐为何不亲自前来?” 柳玲儿神色平静,垂着眼帘道:“回公子的话,小姐说,她尘缘已了,一心向道,实在不便再见外男。小姐让奴婢转告公子,还请公子珍重,勿再寻访。” 一股强烈的被愚弄感猛地窜起。他看也不看柳玲儿递来的衣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人在何处?” 柳玲儿被他骤然冷厉的气势吓得一退:“宋公子,小姐说了,缘分已尽,不必再见。” 轩辕昭一愣,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妙之感:“我何时说过自己姓宋?” 柳玲儿眼神慌张,故作而言他道:“是我口误。” 轩辕昭已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掠过,目标明确地直奔后山竹舍方向。 竹舍的门扉虚掩着。轩辕昭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像没有睡过人一样,只是属于她的气息似乎还若有若无地残留着。 轩辕昭一阵心慌,莫非云婵离开了? 轩辕昭命人在道观里寻找,一个时辰后,来人汇报:“禀报陛下,人在藏经阁。” 他的眼神变得执着而危险。无论她是真修道还是假清静,他今日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 他大步走向藏经阁,在接近门口时,他屏退随从,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那是一座古朴的二层木楼,飞檐斗拱,被高大的古树环绕,平日里颇为幽静。他径直踏入略显昏暗的一楼。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散发着陈年纸张和墨香混合的独特气味。他快速扫视,没有发现那抹素白。 踏上通往二楼的木梯,二楼比一楼更为明亮,因着几扇敞开的雕花木窗。 阳光慷慨地倾泻而入,投射出一道道光柱,微尘在光柱中舞蹈。 就在靠近南窗的那片区域,轩辕昭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呼吸也为之一窒。 找到了! 她斜倚着窗框而坐,一身素白道袍被阳光穿透,仿佛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轻薄得几乎在发光。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颈侧。 她微微垂着头,面纱被风轻轻吹动。纤长白皙的手指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神情专注而宁静,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整个人纯净美好得像一幅被时光遗忘的古画,散发着不染尘埃的静谧光辉。 轩辕昭屏住呼吸,生怕一丝声响惊扰了这画中仙。方才所有的焦躁、不甘、疑虑,在这一刻奇异地平息下去。 或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看得太久,她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的注视。 轻轻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上。 轩辕昭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她的眼睛,狐狸眼的形状,眼尾微微上挑,弧度优美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魅惑,瞳孔是剔透的琥珀色,在阳光下流转着灵动的光晕。 这双眼睛,像极了他后宫那位眼角也微微上挑的贤妃。不,不是她像贤妃,而是贤妃的眼睛像她。贤妃那几分相似的神韵,在眼前这双眼睛面前,不值一提。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一个惊人的念头在轩辕昭脑海中闪过——云婵才是真正的飘飘! 所有的疑惑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为何初见便觉莫名悸动,为何会为她失态失眠,为何她的“尘缘已了”让他如此不甘,为何她的丫鬟会唤他“宋公子”? 只因为她就是山寨中的小麻子,他的妻子于飘飘。 “公子不该前来。”她合上书,语气客气而疏远,仿佛只是面对一个普通的香客。 轩辕昭有一瞬间情绪上头,所有的怨气都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想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当年要失约?为什么明明认出了自己,却假装不认识他? 可话到嘴边,他却说:“怎么不该来?我是来找一本经书的。” 云婵有些窘迫,她深呼吸一口,掩盖自己的尴尬:“公子请自便。” 轩辕昭看向她怀中的书:“《道德经》,我找的,正是这本。” 云婵将书卷轻轻递出,动作带着疏离:“既是公子所需,请便。” 轩辕昭接过她手里的《道德经》:“在下对道法经典也略有涉猎,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但说无妨。” 他随意翻开一页道:“听闻此卷精妙。不知道长可有所得?” 云婵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她缓缓开口道:“经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执着如水中捞月,镜里观花,皆是虚妄。” “贫道于此卷中,见众生相,亦见己心。贪嗔痴妄,皆是苦源。唯有放下心中执念,方能得大自在。”她抬眸看向窗外,目光穿越层层秋叶,仿佛在凝望着更遥远的地方:“人生如梦,浮华如云烟。唯有心如止水,方能不被外物所扰。” 她滔滔不绝道:“过往种种,皆如镜花水月,转眼即逝。何必执着于那些虚幻的影像?红尘俗世的恩怨情仇,在大道面前都是虚妄。真正的自在,是放下一切执念,回归本心的宁静。” 这番话字字珠玑,每一句都仿佛在说给轩辕昭听,又仿佛是她内心的独白。 “放下?”轩辕昭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刺入他刚刚还狂喜的心里。 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怨气和不甘瞬间翻腾起来,他几乎是咬着牙追问:“道长所指的‘执念’,具体为何?放下——又是放下何人、何事?” 第67章 与飘飘相认 “贫道既已斩断尘缘,遁入空门,心中便再无挂念之人,亦无放不下之事。一切前尘,皆如云烟过眼,消散无形。唯此心澄澈,方得清净。” “心中再无挂念之人?”轩辕昭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口。 轩辕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尖锐:“云婵道长果然道心坚定!视过往如敝履,弃旧人如尘泥!我……真是见识了!” 云婵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公子何出此言?” 轩辕昭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那火焰中既有受伤的痛苦,更有被激怒的帝王之威。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副清冷绝情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他猛地拂袖,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劲风,随即,《道德经》掉落在地上。 他不再看她,也再未多言一句,猛地转身离开。 苏月婵站在原地,听着那充满怒火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帝王没有人敢忤逆,而她就是要让他狼狈,让他受伤。 她重新坐回洒满阳光的窗台,拿起那本经书,静静地翻看,脑袋里却在飞速思考。 刚才一番话,她是在试探自己在轩辕昭心中的分量,他是否还想着自己。 他怒了,说明他在意自己,更说明,苏云霓很可能冒名顶替了她。 很好!难怪苏家要治她于死地。是怕她发现了苏云霓的秘密。 很可惜,她已经发现了。 如今饵已经丢下了,就看猎物何时上钩了。 轩辕昭回到静室后,越想越是气愤难平。 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云婵那番话:“心中再无挂念之人,亦无放不下之事。” 什么叫再无挂念之人?她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吗? 当年在山寨时,她为了救他不惜砍断书童的手掌;雨夜中,他们生死相依;分别时,她答应会去杏花林找他…… 这些都是假的吗?都可以轻易放下吗? 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袍走出静室。 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月亮被云层遮住,整座道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暗光中。 轩辕昭鬼使神差地向后山竹舍走去。 远远的,他看到竹舍的窗台透出微弱的烛光,云婵的影子投射在窗户纸上。 他走到窗户下,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 “小姐,你既已认出宋沐公子,为何还要装作不认识,不与他相认?” 轩辕昭心中一震,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桃枝,我只是太累了。当年我在杏花林等了他一整天。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满怀期待等到心如死灰。他说过会来接我,会履行诺言娶我为妻,可是他终究没有来。” “也许,他只是因为事情耽搁了?” “什么事能比履行承诺更重要?我那时候才明白,对男人来说,女子不过是玩物罢了。当下需要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口;用不着的时候,就如敝屣一般弃之。” 轩辕昭在窗外双手握拳,心如刀绞。 她真的去了杏花林等他! 当年他回宫后,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去调查幕后主使,父皇赐死了二皇子和皇贵妃,血洗了宫中势力。而在他们相约的那一天,父皇突然驾崩了。 他匆忙继位,但仍然不忘让宋展鹏去杏花林接她。 宋展鹏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他说在杏花林等了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飘飘姑娘。 他不相信飘飘会失约,他亲自去杏花林等她,却怎么也等不来她。 他想起飘飘说过自己在誉王府当差,他就带人去誉王府,不顾誉王反对,将誉王府翻了个底朝天。 他依然没有找到她。 从此,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 轩辕昭立刻明白过来,他深深信任的宋展鹏欺骗了他。 宋家是他母亲的娘家,是他的依仗,他对宋展鹏一直都深信不疑。 他继位后,宋家要将宋文漪送进宫,他答应了,随手给了她淑妃之位。 他如此看重宋家人,给他们荣耀,给他们地位。 没想到欺骗他最深的,竟然也是宋家人。 滔天的怒火瞬间压过了所有情绪,夹杂着被蒙蔽的屈辱和对飘飘的心痛。他再也无法忍耐! 他推门而入,深秋的寒风裹胁着夜露的湿冷,瞬间灌满了这间小小的竹舍,吹得案头那盏孤灯的火苗疯狂摇曳,把云婵和桃枝吓了一跳。 他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叫出了这个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名字:“飘飘,我没有失约!那天我派人去了杏花林,后来我自己也去了杏花林,去了很多次!” 云婵没有遮面,烛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她脸上。一张素颜在昏黄的光线下却莹润生辉,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狐狸眼秋波荡漾,倒映着跳跃的烛火。 轩辕昭看见她的脸,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贤妃与她长得太像了,贤妃虽皮相像,却逊色了不少,也缺少了她的神韵和气质。 就仿佛贤妃只是鱼目,而她才是那最璀璨的珍珠。 云婵的表情从诧异恢复到冷淡,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公子,你这么晚闯入寒舍所谓何事?” 轩辕昭无视桃枝惊恐的目光,无视这不合规矩的深夜闯入,所有的理智和帝王的威仪在认出她,在听到那些真相后早已荡然无存。 他的声音近乎哽咽,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飘飘,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认出了我,却假装不认识我。” 桃枝非常识趣地退下了,室内只留下他们两人。 轩辕昭再也无法控制,积压多年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解释着他为何没有出现的真相。 听完后,云婵并没有想象中的释怀或者激动,她只是很平淡的说道:“所以,你不是宋沐,你是当今皇帝。” “飘飘,当初我身陷囹圄,为了自保不得不用了我母亲的姓氏。我本名叫轩辕昭。”轩辕昭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悄然躲开。 云婵道:“贫道也不叫飘飘,那日雨水纷飞,我随口取了这个名字。贫道本名苏月婵。在这一点上,我们算扯平了。” 轩辕昭喜极:“那你不怪我了?” 苏月婵平静地说:“陛下,既然你我因各种巧合错过,代表你我缘分已尽,希望陛下莫要再执着于过去。” 轩辕昭带着恳求的语气:“飘飘,我回去会给你一个交代,严惩宋展鹏。既然上天再让我们遇见,就代表我们的缘分未尽。” 苏月婵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满眼的痛色,她一字一顿说:“陛下,贫道再说一遍,贫道的本名叫苏月婵,是苏相次女,今春已嫁与冠军侯为妻。” 第68章 叫朕夫君 这句话犹如九天惊雷,击碎了轩辕昭所有的期盼与狂喜。 楚怀瑾,她竟然是楚怀瑾的妻子! 他甚至还出席过他们的婚礼,在现场看见她盖着大红盖头,由丫鬟扶着走进新房。 他记得楚怀瑾多次在他面前炫耀过自己有个好夫人,他还说什么时候要见见她。 没想到,造化弄人,他一直在寻找的飘飘,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轩辕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月光还要惨白。 “夫君已逝,贫道看破红尘,陛下请回吧!” 什么解释,什么补偿,什么重归于好……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轩辕昭踉跄了一步,眼神中有被命运嘲弄的荒诞,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竹舍的,那样仓皇,那样失魂落魄。 竹舍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那盏孤灯的火苗,还在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苏月婵面无表情的脸。 与其跟随轩辕昭回宫,被苏云霓拆穿身份,不如现在坦然告诉轩辕昭,以绝后患。 他必定难以承受,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给他时间消化。 轩辕昭回到静室后,翻江倒海的情绪让他感觉胸口阵阵剧痛。 他明明才是飘飘的丈夫,可是上天却硬生生把他们拆散了。造化弄人,他们曾错过多次,面对面不识君,他还错把其他人当作了她,兜兜转转再遇见她时,她已经成了楚怀瑾的未亡人。 轩辕昭一夜未睡,第二天在丹房打坐的时候,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让心境归于平静。 他满脑子都是苏月婵:山寨里有勇有谋的小麻子,雨夜山路中肩膀磨破皮仍然拖着他逃跑的飘飘,还有温泉池中犹如谪仙的云婵。 尤其是那句“夫君已逝,贫道看破红尘。” 越想越觉得荒诞,越想越觉得痛苦。他感到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心绪激荡如沸水,气血翻涌逆行。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溅在白色的蒲团上。 李德顺吓得惊呼:“陛下,您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被紧急召入的丹房,一番诊视后,老太医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回禀:“此乃心火炽盛,郁结于胸,加之急怒攻心,才致气血逆行,伤了肺络。根源恐在——‘心结’二字。” 后面的话,太医没敢再说下去。 心结?轩辕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他的心结,除了那个在竹舍里将他打入地狱又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还能有谁? 他回到静室,喝着苦涩的汤药,休息了一整天。 夜深人静时,他觉得室内的药味令他窒息,于是披上外衣,在外面走走。 今晚是月圆之夜,明日他的清修结束,就要离开这座道观。 他和苏月婵的缘分已经尽了吗? 他漫无目的地在山道上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后山的方向。 就在一片空旷的山坡上,他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苏月婵正跪在月光下,双手合十,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嘴唇微动,似乎在默默祈祷着什么。旁边放着一盏小小的风灯,烛火在摇曳。 月光如水般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圣洁而美丽,如同下凡的仙子。 他本欲转身离去,不愿再靠近她,可是脚不听使唤,带着他向苏月婵走去。 苏月婵,一身单薄的雪白道袍,正跪在地上。她长发未束,如瀑般垂落肩头,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 她低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飘进轩辕昭的耳朵:“三清祖师在上,信女苏月婵诚心叩拜。恳请祖师爷佑他安康,莫要因我伤了龙体。信女自知罪孽深重,不该对他还有情愫,愿以余生清修,折损己身福寿,换他无病无灾,心结得解。” 每一个字,都像投入轩辕昭心湖的石子,激起滔天巨浪! 她跪在这寒露深重的深夜,不是为了超度亡夫,不是为了自身修行,而是……为了他! 她在祈求神明,用她的余生福寿,换他身体康健,心结得解! 什么心如死灰,什么看破红尘,什么再无挂念!全是假的!她的心里,分明还有他!那份被身份和过往深埋的心思,在这无人窥见的月下,泄露无遗。 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得知真相的狂喜瞬间淹没了轩辕昭,他大跨步走了过去。 苏月婵回过头,看见轩辕昭,脸上惊慌的表情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陛下怎么在这里?” 她话音未落,轩辕昭不容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啊!”苏月婵低呼一声,身体骤然悬空,落入一个坚实而滚烫的怀抱。她身上沾染的夜露寒气与他胸膛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轩辕昭一双桃花眼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他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说:“你心里是有朕的。” 他抱着她,大步走向竹舍,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从未有过的温柔:“不必求神拜佛,你——就是朕的药!” 竹舍的门被踢开,又被关上。那盏小小的风灯被遗忘在冰冷的石板上,烛火在夜风中挣扎摇曳,最终熄灭,只余一缕青烟。 月光悄然移动,将影子的轮廓拉长、变形,最终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竹舍内的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幽香,此刻却被另一种更馥郁、更私密的气息悄然覆盖。 “宋沐”“宋沐”里面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叫声。 “叫朕……夫君。” 春蚕在暗夜里无声地啮咬着桑叶。 简陋的木床“咯吱”“咯吱”有节奏地响了一夜。月亮也娇羞地躲进了云层里。 天刚蒙蒙亮,苏月婵就悄悄起身,重新穿上了道袍。 昨夜失控的感情仿佛一场幻梦。情绪退场,理智回归。 当轩辕昭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然空了,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他心中一紧,迅速起身,只见苏月婵已经穿戴整齐,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渐亮的天色。 “婵儿。”他温柔眷恋地轻唤她的名字。 苏月婵转过身,周身散发着一种比昨夜更加冰冷决绝的疏离感,仿佛昨夜那个在他怀中融化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陛下今日该启程了。” 第69章 朕不能没有你 轩辕昭一愣,就要去拉她的手:“跟朕一起回去。” 苏月婵侧身,躲开了轩辕昭:“贫道乃已故冠军侯遗孀,昨夜种种,只是意外。贫道身份敏感,若随陛下回宫,不仅自身难保,更会污了陛下清名,令皇室蒙羞。恳请陛下……将昨夜种种,当作一场幻梦,就此忘了吧。” 她的拒绝,比昨夜的坦白身份更彻底,更冰冷。 轩辕昭本已放下的心又被骤然揪起。 他的声音带着讨好和哀求:“婵儿,你不要这样……朕不能没有你。”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贫道心意已决,余生只愿在这道观之中,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为亡夫祈福,也为……陛下祈福。陛下,请回宫吧。” 说完,她转过身,不再看轩辕昭。 轩辕昭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撼动她的决定。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没有再强求,没有苦苦相逼。 当轩辕昭的车驾缓缓驶离栖霞观的山门时,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回望。 他把世间珍宝遗落在了这里,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无数画面交织翻涌,他的口里又泛出血腥气。 那份求而不得,那份咫尺天涯的痛楚,如同饮鸩止渴,明知是毒,却已深入骨髓,再难拔除。 此刻,苏月婵正坐在静室里品茶。 桃枝焦急地说:“小姐,皇上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她们筹划了数月,在这道观里吃斋念经,就是为了见皇上一面,而今小姐却拒绝了跟皇上回宫,独身一人留在道观,岂不是前功尽弃? 柳玲儿却比桃枝冷静很多,小姐办事,她放心。 苏月婵慢悠悠喝着茶,神色平静:“不急,不急。” 轻易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珍惜?轩辕昭身为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从来没有人能拒绝帝王之爱。 她偏偏要做那第一人,她就是要轩辕昭爱而不得,对她日思夜想,牵肠挂肚。 她的身份敏感,若此时跟他回宫,想必会面对滔天恶意,文官的口水就能将她淹死。她不过是靠着帝王那点微薄的爱意活着,到时候帝王爱意渐消,就是她粉身碎骨之时。 轩辕昭如若一心想让她入宫,回去后必定会想好办法,做好万全之策再来接她,于她也是有益的。 她何必急于这一时? 这些时日,她都在藏经阁读书。 藏经阁除了经书,其他藏书包罗万象,比相府种类丰富多了去。 她在里面阅读了大量医术,并利用药房里的药材制作了很多药丸和香膏,其中就包括让轩辕昭吐血的香氛。 皇宫就像一个牢笼,本不适合她。但她要报仇,只能比苏家人站得更高。 苏云霓是贤妃,那么她苏月婵就要当皇后! 轩辕昭回到宫中,苏云霓已经梳洗完毕,身着一件淡粉色的轻纱寝衣,在紫宸殿内等他归来。 她见到轩辕昭进来,立刻起身迎接,脸上满是惊喜:“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臣妾日思夜想……” 然而,她甜腻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轩辕昭冰冷刺骨的目光冻住了。 轩辕昭盯着她的脸,那张脸曾经让轩辕昭觉得有几分慰藉,此刻只剩下刺眼的虚伪。 “陛下,您怎么了?”苏云霓有些慌。 轩辕昭向前迈了一步,捏住了她的脸,冷声道:“爱妃,能不能告诉朕,为什么要欺瞒朕?” 苏云霓后背的冷汗冒了出来,她磕磕巴巴地说:“陛下,您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轩辕昭手上用力,苏云霓感觉到脸颊生痛:“告诉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顶着这张脸,冒充‘飘飘’!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能瞒天过海,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云霓脸上血色尽褪,她从未见过轩辕昭如此可怕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是被欺骗、被愚弄后燃起的滔天怒火。 她的泪流了下来:“臣妾从来没有冒充过‘飘飘’,从来没有。” “还敢狡辩!”轩辕昭甩开她的脸,因为太过用力,她往后重重撞在床柱上,发出一声痛呼。 她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恐,颤抖着双肩哭泣道:“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只是失忆了,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是陛下一直在说臣妾是‘飘飘’。陛下将我接进宫,封我为妃。我一直说我不是‘飘飘’,而是云霓。陛下不是都知道的吗?” “闭嘴。”轩辕昭额头的青筋直跳。 她确实从未主动承认,她只是利用了那张相似的脸,利用了他对“飘飘”的深情厚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和帝王恩宠! “那银簪子怎么解释?相府刘氏认错了?” “你说山中小屋我没碰过你,又是怎么回事?” “苏云霓,你把朕当成了什么?” 一串发问让苏云霓无法回答,他将旁边案几上的珐琅花瓶狠狠扫落在地。 刺耳的碎裂声在殿内炸响,碎片四溅。 苏云霓吓得浑身一抖,精致的妆容被泪水糊花,狼狈不堪。 她看着满地狼藉和轩辕昭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云霓跪下磕头道:“陛下,说这些只是因为臣妾关心则乱,对陛下一颗真心日月可鉴,臣妾是真的爱陛下啊!” 轩辕昭冷冷地说:“你的爱,朕要不起。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苏云霓吓得血色尽失,掩面痛哭。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嚣。 “抓刺客!” 轩辕昭问:“外面怎么回事?” 李德顺一阵小跑进入殿内:“回陛下,殿前副都指挥使刘震天抓到了一个刺客。” 轩辕昭想起来,苏云霓的舅舅已经被他提拔成了殿前司,统领禁军精锐。 他想起了苏云霓背后的苏家。 现在苏应宗在帮他笼络朝中大臣,对抗太后。 此刻若因后宫之事严惩苏云霓,无异于直接与苏家撕破脸,朝局必然动荡,他登基以来苦心经营的局面恐将毁于一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胸腔里溢满的愤怒。 “贤妃欺君,禁足兰蕙轩,无召不得出。” 苏云霓瘫倒在地。 她猜到发生了何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轩辕昭肯定是见过苏月婵了。 第70章 引狼入室 御书房内,龙涎香雾丝丝缕缕,却压不住轩辕昭心头的烦躁。 他独坐案前,面前摆着一堆奏折,却无心批阅。朱笔悬在半空,墨滴悄然滴在奏折上。 他满脑子都是栖霞观清冷月光下,那个身着素袍、眉目清寂的身影。 她说身份敏感,不能入宫。这话说得没错。 苏月婵是已故冠军侯的遗孀,按照礼法,她应该为夫君守节。若是此时进宫为妃,必然会招致朝野上下的非议。 太后那里更是不用想,她一向最重礼法纲常,必定会斥其伤风败俗,辱没皇家颜面。 朝中的大臣们也会群起而攻之,说他荒淫无道,抢夺臣子遗孀。 但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夜深人静时,对她的渴望如同野火燎原,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就会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想起她在月光下为他祈福的身影,想起那一夜的温存…… 帝王之尊竟无法随心所欲。求而不得的钝痛与憋闷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陛下?”李德顺小心翼翼地询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份户部的奏折您看了有半个时辰了。” 轩辕昭猛地回神,这才惊觉手中的朱笔早已干涸,奏折上的墨迹晕开一片污浊。 他烦躁地将奏折扔到一边:“都退下,朕要静一静。” 李德顺噤若寒蝉,连忙躬身,带着侍立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 门外,小太监忍不住低语:“李公公,陛下自从道观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可是龙体欠安?” 李德顺敲了敲他的脑袋,训斥道:“慎言!圣心似海,岂是你能揣度的?” 李德顺回望殿中那个影子,心中感叹,除非把道观那位接回皇宫,否则皇上的相思病,怕是好不了。 在兰蕙轩内,苏云霓已经被禁足几天了。 大门被推开,刘震天出现在门外。 苏云霓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上去:“舅舅,你可算来了!” 刘震天看着狼狈不堪的外甥女,往日精心描画的眉眼此刻只剩下仓皇与泪痕。 他眉头紧皱:“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陛下突然罚你?” 苏云霓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他定是遇见了苏月婵那个贱人!舅舅,我完了!陛下他……他厌弃我了!” 刘震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色阴沉:“怪不得陛下对你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舅舅,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苏云霓抓住刘震天的袖子:“我若彻底失宠,苏家、刘家在朝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他停下脚步,眼中精光闪烁,如同暗夜里的刀锋:“云霓,你听我说。苏月婵现在躲在宫外,我们想要对付她并不容易。”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夺走我的一切?”苏云霓眼中满是不甘。 “不急,听我说完。”刘震天压低声音:“苏月婵远在天边,我们鞭长莫及。但如果她进了宫,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宫闱深深,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失足落水、急症暴毙……理由多的是!只要我们手脚干净,保管让她消失得无声无息,谁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苏云霓眼中一亮,但随即又担忧道:“可她是个寡妇,想接她入宫,太后和满朝文武那关就过不去!陛下自己都愁眉不展。” “这正是关键!”刘震天阴险一笑:“所以,你要主动站出来,做那个‘贤德大度’之人,主动向陛下献策,帮他解决这个难题,把苏月婵请进宫来!” “什么?!”苏云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我亲手把那祸害引进来?” “正是如此。”刘震天循循善诱:“你想想,陛下现在最想要什么?就是得到苏月婵。如你主动帮他达成所愿,替他解决最大的阻碍,他会怎么看你?” 苏云霓若有所思:“他会觉得我大度,会重新对我刮目相看。” “没错!我的聪明外甥女。”刘震天点头夸赞道:“你会从一个‘欺君’的罪妃,变成一个深明大义、甚至牺牲自我成全他的贤德女子!这份愧疚和感激,足以让你重获圣心。而且一旦苏月婵进了宫,她就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我们有的是机会对付她。” 苏云霓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舅舅的话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灯,照亮了一条险恶却诱人的生路:“那我要怎么做?” “你去求见陛下,表示自己协助陛下将她接进宫中。记住,你要表现得诚恳,要让陛下相信你是真心的。” 次日清晨,苏云霓命宫女为她精心打扮,然后跪在御书房外,请求觐见皇帝。 “陛下,贤妃娘娘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了,说有要事要面奏。”李德顺小心地禀报,语气带着一丝不忍。 轩辕昭正为如何接苏月婵进宫的事情烦恼,听到苏云霓求见,心中不由得一阵厌烦。 “她又想说什么?朕不是说了禁足吗?” “娘娘说……说是关于冠军侯夫人的事情。” 听到这话,轩辕昭批阅奏折的手猛地一顿:“让她进来。” 苏云霓被宫人搀扶着,几乎是拖着麻木的双腿挪进殿内。 甫一进门,她便挣脱搀扶,再次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陛下,罪该万死。”她的声音带着长久哭泣后的沙哑。 轩辕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错了?” “臣妾知错,错在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恩宠,错在……让陛下错认了人,辜负了陛下的深情。”苏云霓抬起头,脸上是深刻的悔恨之色:“飘飘姑娘才是陛下真正爱的人,臣妾自愧不如。臣妾这些日子日夜煎熬,终于想明白,能让陛下如此魂牵梦萦,又与臣妾样貌如此相似的人,除了臣妾的妹妹月婵,还能有谁?陛下口中的‘飘飘’,就是她对不对?”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轩辕昭的脸色。 轩辕昭眼神微眯,带着审视的寒光:“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苏云霓仿佛被他的目光刺痛,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陛下,臣妾愿将这位置,还给妹妹。臣妾知道陛下近日忧思深重,定是为了妹妹入宫之事!冠军侯新丧,妹妹身份尴尬,入宫有违礼法,必遭非议。这想必是陛下最大的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磕头道:“臣妾愿助陛下!臣妾有办法,能让妹妹名正言顺地进入宫中!” 这话一出,轩辕昭猛地坐直了身体。他万万没想到,苏云霓竟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说什么?” 苏云霓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臣妾说,臣妾愿意帮助陛下将妹妹月婵接进宫中。臣妾知道自己配不上陛下,但臣妾希望陛下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轩辕昭盯着她,试图看透她的伪装,寻找一丝一毫的虚伪。但苏云霓表演得很好,眼中只有诚恳和委屈,没有任何恶意。 良久,轩辕昭不带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有什么办法?” 苏云霓心中一喜,知道轩辕昭已经动心了:“臣妾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71章 朕在讨好你 一个月后,深秋已至,栖霞山的红叶正浓。 苏月婵一身素净道袍,正在院中石臼旁,不徐不疾地捣着草药。 “婵儿。”竹篱外响起一个声音。 苏月婵循声望去,只见轩辕昭站在篱笆外,一身玄色常服,褪去了帝王的威仪,倒显出几分局促。他身后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只有李德顺带着两个小太监远远候着。 苏月婵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嘴里说着:“上次贫道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陛下请回吧!” 轩辕昭被她的冷漠刺得心头发紧,却并不气馁。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笨拙地想要引起心上人的注意。 他环顾小院,目光落在角落的柴堆上。那里堆了一些还没有劈开的木材。 “你歇会儿,我来给你劈柴。”他像是找到了献殷勤的机会,几步走过去,拿起靠在墙边的斧头。 可他哪里做过这等粗活?动作生疏,姿势别扭,一斧头下去,柴火纹丝不动,倒是震得他虎口发麻。 苏月婵终于抬眸瞥了他一眼。 他被这一眼看得来了精神,再次举起斧头,更加用力地劈下去。这次柴火裂开了,碎屑飞溅,有几片甚至弹到了他昂贵的袍角上。 他浑然不觉,反而献宝似的看向苏月婵。 苏月婵转过脸去不理他,只是捣药的速度变快了。 轩辕昭劈得更卖力了。 李德顺远远看着,急得直搓手,想上前帮忙又被皇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劈完柴,轩辕昭擦着额头的汗水道:“好娘子,给为夫一点水喝可好?” 苏月婵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转身进了屋,过一会儿端着一碗水出来,不耐烦地递给他:“快喝,喝完赶紧走!” 她并没有拒绝轩辕昭叫她娘子,轩辕昭感觉到一阵开心。 这一个月来他过得并不好,相思成病,但看见苏月婵,一切的病都好了。 轩辕昭仿佛受到了鼓舞,他又看到窗下放着几盆略显蔫败的野菊,立刻道:“这花该浇水了!” 说着便去寻水瓢。 浇完水,他看着那几盆花,似乎还不满意,想了想,竟转身跑出了院子。 苏月婵停下捣药的动作,蹙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疑窦丛生。 不过半盏茶功夫,轩辕昭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怀里竟抱着一大捧开得正盛的、带着晶莹晨露的各色野花。 五颜六色的野花在秋日的阳光下绚烂夺目。他跑得额角沁汗,发髻微乱,衣袍下摆沾了泥土和草屑,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活脱脱一个为博心上人一笑而狼狈奔波的少年郎。 他捧着那束还带着山野气息的鲜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苏月婵面前:“娘子,这花送你。” 苏月婵看着花,叹一口气道:“陛下,您还是回宫吧!您的厚爱,贫道承受不起。” 说完拿着捣杵进了竹舍,让轩辕昭吃了个闭门羹。 次日一早,苏月婵推开房门,看见轩辕昭正撸着袖子帮她除草。 堂堂皇帝在做粗活儿,衣服鞋袜上弄的都是泥巴。 苏月婵皱皱眉,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意:“陛下这是何苦?堂堂天子,何必做这些不合身份之事。” 轩辕昭看着苏月婵,一双桃花眼就像初见时那样明亮,里面再无帝王的威严之气,只倒映着他心爱的姑娘。 “婵儿,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帝王,而是爱你的夫君。” 苏月婵眼中情绪复杂翻涌,有感动,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哀凉:“陛下莫要再开玩笑,贫道的夫君是已故的冠军侯……” 话音未落,轩辕昭神色一暗,双手用力握住苏月婵微凉的手腕,不容她挣脱:“明明是我先遇见你。在我十六岁那年,就已经和你在山中小屋成亲了。我才是你的夫君!” 她微微垂眸,声音带着宿命般的沉重:“可是造化弄人,陛下再遇见我时,我已是冠军侯遗孀,身负守节之名。此身此心,早已随亡夫而去。入宫?于礼不合,于法不容,更会陷陛下于不义,遭天下人耻笑唾骂。陛下莫要再执迷了。” “礼法?身份?这些障碍,我来为你扫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婵儿,你只需告诉我,你可愿随我走?可愿给我一个机会?” 苏月婵迎上他炙热的目光,嘴唇微微动了动,一个几不可闻的“愿”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残存的理智和礼教的枷锁让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眼中瞬间蓄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泪水。 她挣脱开轩辕昭的钳制,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憋回去:“不愿!” 说完离开竹舍,打坐修行去了。 轩辕昭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李德顺远远看着直摇头,哪怕是天下至尊也难逃一个“情”字。 山中秋日天气多变,当夜竟然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轩辕昭从浅眠中惊醒。他侧耳细听,雨势渐大,雨水敲打在屋檐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忽然,他想起白日里看见竹舍的屋顶有几处漏缝,心中一紧:月婵的房子可别漏雨! 轩辕昭再也睡不着了,披上外袍就往外走。 李德顺听到动静,连忙起身:“陛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雨水很快就将他浇得透湿,但他毫不在意,径直跑向后山竹舍。 果然,竹舍内传来了陶罐接水声,桃枝在抱怨:“小姐,这一到下雨天,屋内就漏个不停,给道长说了好几次也没人修。” 轩辕昭借着室内透出的烛光,摸索到墙边堆着的几捆备用的茅草。他笨拙地抱起一捆茅草,环顾四周,找到一架倚在墙边的竹梯。 他将梯子架在屋檐下,试了试稳固度,便抱着茅草,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湿滑的竹梯在雨水中变得异常危险,他几次脚下打滑,惊出一身冷汗。 李德顺在下面急得团团转:“哎呀,陛下,您快下来,摔坏了龙体可怎么办?”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摸索着记忆中看到缝隙的位置,凭着感觉,将带来的茅草一层层覆盖、压实上去,动作笨拙又吃力。 苏月婵在屋内听到动静,打着伞出门查看。 “轩辕昭你疯了吗?!”苏月婵完全忘记了平日的疏离和克制,忍不住大声喊道:“快下来!” 第72章 你是朕的药 他猛地低头,对上她惊恐焦急的眸子。那一瞬间,所有的寒冷、狼狈、危险都烟消云散了。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近乎幼稚的得意涌上心头。他稳住身形,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没事!就快补好了!不能让你屋里漏雨!” 苏月婵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冰冷的话。 轩辕昭仿佛得到了无穷的力量,三下五除二将最后一点缝隙盖好,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屋顶爬了下来。落地时,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污和草屑,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李德顺快哭了,连忙跑过去给他打伞:“陛下啊,秋雨寒冷,别淋坏了身子。” 苏月婵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急又心疼,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斥:“还不快回去换衣服!等着冻死吗!”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轩辕昭站在雨里,看着紧闭的门,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太好了,他的婵儿不用淋雨了。 然而当夜的高兴终究敌不过秋雨寒凉。次日清晨,轩辕昭果然发起了高烧。 李德顺急中生智,连忙跑到竹舍外,对着紧闭的门扉深深作揖,语气恳切焦急:“苏姑娘,求您去看看陛下吧!陛下昨夜淋雨,今早发了高烧,烧得厉害,嘴里一直念着您的名字。求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去看看吧!” 竹舍内静默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月婵站在门口,脸色依旧清冷,但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德顺大喜,连忙引路。 走进静室,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轩辕昭躺在竹榻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潮红,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显然是烧得难受。 李德顺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 苏月婵走到榻边,看着轩辕昭病中脆弱的样子,紧蹙眉头。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滚烫。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旁边水盆里浸湿的帕子拧干,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和脸颊。 她的指尖冰凉,拂过他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 轩辕昭其实在她进门时就已半醒,只是强忍着没有睁眼。此刻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气息和那温柔的触碰,心潮澎湃,却更加屏息凝神,装作昏睡。 她坐在榻边的小凳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你这又是何苦……”她喃喃自语:“堂堂天子,为了一个不该想的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值得吗?” “在我十三岁第一次遇见你时,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把伞我留了好多年,一直舍不得丢。在山寨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为了救你性命,我砍断书童手掌,哄骗土匪内讧,熬夜制作拖车,我不求回报,只为了能报答你的借伞之恩。宋沐啊宋沐,上天为何要这样对我们?将我们分隔多年,又让我用这样尴尬的身份与你重逢?” “在道观看见你,我就认出了你。我气你不守约定,怨你对我隐瞒身份,不然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这些年我过得十分坎坷,嫁给冠军侯……”她哽咽了一下:“只是为了自保。而造化弄人,让我们此刻重逢,怀瑾尸骨未寒,你让我如何与你相认?我只能将你推得远远的,祈祷着你不要再回来,否则……我这颗心该安放在哪里?” 说到这里,她声泪俱下:“你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像个莽撞的少年。求求你,离开我,不要再出现了,我的心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这里,轩辕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汹涌的爱意和狂喜,他紧紧地抓住了苏月婵的手。 苏月婵惊愕地抬头,正对上轩辕昭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有化不开的柔情,还带着得逞的狡黠笑意。 苏月婵又羞又恼,脸上飞起红霞,挣扎着想抽回手:“你居然装睡!” 轩辕昭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乖娘子,不装睡怎么会听见你的心里话?” 他猛地用力一拉,苏月婵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拽得失去平衡,扑倒在他滚烫的胸膛上。 “放开我,登徒子!”苏月婵羞急交加,在他怀里挣扎,可她力气小,那挣扎就像小猫轻轻挠痒一般,让轩辕昭更加燥热。 轩辕昭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带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不放……我听到了,你说你无法狠心,你说你心里有我。我听到了!这就够了!”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他有力的心跳敲击着她的耳膜。苏月婵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 连日来的挣扎、恐惧、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被珍视的温暖席卷了她。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瓣轻轻印在她沾着泪水的脸颊上,是无限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他的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 苏月婵羞恼地制止他的动作,低声呵斥:“陛下这是做什么?你还在病中……” 轩辕昭含着她的耳垂道:“没有你这味药,我的病好不了。” 说完他猛地抽掉苏月婵的发簪,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 她就像一朵被夜露打湿娇艳欲滴的山茶,亟待采摘。 空气中,雨后的清寒与帐内带着体温的暖香交织缠绕。 房间里响起大不大小的旖旎声,如同最美的情歌,在这个雨后的清晨里轻柔地飘荡着。 守候在外廊下的太监们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 李德顺让他们走远一点,莫要惊扰了陛下。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终于餍足。 在竹榻上相拥,苏月婵握着轩辕昭的手,轻抚手背上那道牙印咬出来的陈旧伤口。 “还疼吗?”她问。 那是当日轩辕昭要掐死她时,她咬出来的牙印。 当然轩辕昭可是发了狠,发誓永远不会喜欢她的。 轩辕昭想起这一幕,只觉得少年的自己很好笑,他亲了亲苏月婵的脸道:“早就不疼了。只是某人让我心疼。” 苏月婵没有做声,轩辕昭继续道:“婵儿,跟我进宫吧。冠军侯夫人可以‘病逝’。而你,将以新的身份入宫!” 苏月婵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73章 选秀入宫 京城东街,御史台苏忠的府邸,虽不如相府那般富丽堂皇,却也是书香门第,处处透着文人雅士的清雅之气。 苏忠年过五旬,为人正直清廉,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负责监察中央六部及百官风纪、执法情况,上能向皇帝进谏,下能弹劾百官,所谓是“位卑权重”。 正厅里,气氛微妙。 苏忠坐在主位,这位素以耿介闻名的监察御史,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他捻着稀疏的胡须,目光时不时瞟向坐在下首的“女儿”苏月婵。 苏忠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在府中还住得惯吗?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你母亲说。” 苏夫人王氏,是个面容端庄却略显刻板的妇人。她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是啊,婵儿,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千万别拘束。有什么不习惯的,跟娘说。” 苏月婵婵微微垂首,姿态温婉柔顺:“多谢父亲、母亲关怀。栖梧院很好,一应俱全,女儿没什么不习惯的。” 苏忠的长子苏文远今年二十五岁,在翰林院任编修,为人温文尔雅,颇有才名。 他打量着这个突然回来的“妹妹”,心中满是好奇。 苏文远站起身,对着苏月婵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语气恭敬得甚至有些拘谨:“文远见过妹妹。妹妹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兄长。” 苏月婵起身,盈盈还了一礼。 苏忠曾经有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寄养在江南外祖母家中,早已夭折了。 陛下偷偷将苏月婵送过来,顶替了他们的女儿。苏月婵的名字在选秀名单上,不日后就会进宫。她的真实身份尚未可知,但苏家人都知道她被皇上看中,自然贵不可言。 苏家只是对外宣称,女儿从江南回京,专程参加选秀的。 这就是苏云霓给轩辕昭献的计。 “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苏夫人笑着打圆场,命丫鬟奉上精致的点心和香茶。 苏月婵依言拈起一小块点心,姿态优雅地尝了尝,轻声道:“清甜可口,母亲费心了。” 气氛似乎融洽了几分。 苏忠看着眼前这位举止得体的“女儿”,斟酌开口:“你即将入宫,这深宫不比外头,处处都是规矩,也处处都是眼睛。你孤身一人进去,可要小心行事。” 苏月婵放下茶盏,抬起眼眸:“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苏府,是女儿的娘家,女儿在宫中若能得陛下眷顾,也必定不会忘记父亲的养育之恩,兄长的照拂之情。苏氏一门的荣光,便是女儿在宫中最坚实的依仗。我们,一荣俱荣。”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苏家三人的心坎上。 苏忠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这位“女儿”果然通透! 她没有虚情假意地谈亲情,而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这场交易的核心。苏家提供身份庇护和前朝支持,而她,将在宫中为苏家谋取利益和地位。 苏夫人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好!好一个一荣俱荣!”苏忠拊掌,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婵儿深明大义,为父甚慰!你放心,苏家上下,定当竭尽全力,做你在宫外的后盾。你在宫中,只需专心侍奉陛下,一切自有为父替你打点。” 苏月婵微微颔首,重新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 苏云霓把她从相府除名,让她成为一个小小七品官的“女儿”,以为就算进宫,她的母家也无法和相府抗衡。 可她是苏月婵啊,就算是把她打入地狱,她也能带着一身烈火爬出来。 苏云霓,等着受死吧! 半月后,入宫的日子到了。 皇城巍峨的朱红宫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苏月婵踏着青石御道,走进了这座象征天下至尊也埋葬无数红颜的牢笼。 选秀在储秀宫正殿举行,此次共有十二名秀女参选,都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儿。她们按照父亲的官职高低依次排列,因为苏忠只是七品御史,苏月婵排在了队伍的后半段。 为首的是户部尚书之女姜颜,身材高挑,容貌艳丽,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 其次是兵部侍郎之女林若汐,温婉可人,气质出众。 而苏月婵排在第九位,身前身后都是些中低级官员的女儿。 “都说陛下最爱贤妃娘娘,你说咱们进宫会不会孤独老死啊?”前面有秀女小声嘀咕。 “别瞎说,我看姜颜姐姐倾国倾城,待会儿肯定会得陛下喜爱。” 苏月婵静静听着,面上波澜不惊。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庄重而压抑。这是皇帝继位以来第二次选秀,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皇帝驾到!” 尖锐的唱报声响起,轩辕昭身着明黄色龙袍,在众多内侍的簇拥下步入储秀宫。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十二名秀女齐齐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轩辕昭的声音带着帝王的肃穆。 秀女们依次起身,垂首而立,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轩辕昭开始逐一观看秀女,走到每个人面前都会停留片刻。 姜颜容貌确实出众,轩辕昭在她面前停留了较长时间,点点头:“户部尚书之女,果然是大家风范。” 姜颜脸上飞起红晕,恭敬道:“多谢陛下夸奖。” 林若汐温婉可人,轩辕昭也颇为满意:“侍郎之女,秀外慧中。” 当轩辕昭走到苏月婵面前时,她正低头垂首,姿态恭顺。 “抬起头来。”轩辕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月婵缓缓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遇。那一瞬间,所有的人与物在轩辕昭的眼里皆成了背景,他的眼里只有她。 轩辕昭看着她,心中涌起熟悉的悸动,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帝王的威严。 “监察御史之女,可。”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评价。 在宽大的龙袍袖口遮掩下,他的手指极其隐秘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那一瞬间的肌肤相触,酥麻感传遍全身,苏月婵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异样,依旧是那副温顺恭敬的模样。 看着她隐忍的样子,轩辕昭心中有种恶作剧得逞的畅快。 轩辕昭很快收回手,继续向下一位秀女走去。 选秀结束后,六人入选,六人落选。 李德顺宣布了册封结果: “姜颜册封为美人,位正四品。” “林若汐册封为才人,位正五品。” 当念到苏月婵时:“苏月婵册封为贵人,位正七品。” 贵人是在六个人中最低的妃嫔位份,与她父亲的官职相符。在场的人都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七品御史的女儿能入宫已经是恩典了。 其他五人看着苏月婵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七品小官之女,又只是个卑微的贵人,在这深宫之中,能翻起什么浪花? 第74章 陛下爬墙 也不知道轩辕昭使了什么招数,让苏月婵通过了验身。 随后新入宫的秀女们被分配到各自的宫殿。 苏月婵作为贵人,只分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宫殿——听雨轩。 这里位置刁钻,没有嫔妃居住,只有前殿、寝殿和几间厢房,配备的宫女太监也寥寥无几,和冷宫差不多。 新秀入宫的第一夜,是整个后宫目光汇聚的焦点。 敬事房太监捧着承幸的绿头牌,在黄昏时分躬身步入皇帝寝宫。各宫的嫔妃们,无论位份高低,都盯着陛下的动静。 轩辕昭翻了姜颜的牌子,这个消息在后宫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姜颜面容艳丽,倾国之色,陛下喜欢也是正常。” “她就是仗着自己父亲是户部尚书,陛下只是给她父亲面子。” 姜颜所居的凝香阁灯火通明,丝竹隐隐,宫人们进进出出,一派喜气洋洋。 苏云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回来,告诉她陛下翻了姜美人的牌子。 苏云霓暗暗吃惊,轩辕昭倒是真能忍,明晃晃把姜美人当成幌子,保护了苏月婵。 自从发现她骗了自己,轩辕昭已有两月未来过兰蕙轩,思及此处,她恨得牙痒痒。 刘震天对她道:“陛下把苏月婵安排在听雨轩,那里位置偏僻,正好方便咱们动手。” “舅舅不可,她刚入宫,陛下将她藏得很好,无宠无势,别人不会找她的麻烦。万一她真出事了,陛下必定怀疑我。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和凝香阁的热闹对比,听雨轩格外冷清。 被安排过来伺候苏贵人的几名宫女太监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苏月婵坐在窗边的小几旁,就着一盏如豆的灯火,看着手中一卷书册,仿佛远处凝香阁的喧嚣与她毫无关系。 看出小宫女的倦怠,她吩咐道:“熄了外间的灯,都下去歇着吧。” 桃枝为苏月婵鸣不平:“陛下明明最爱的是小姐您,他为何还要这样作践小姐?” 苏月婵淡淡地笑了笑:“苏忠的品级太低,如若给我安个比父亲还高的位份,必然会引起猜忌。我现在的品级才符合身份。” “那陛下为何不翻您的牌子?” “你们又错了。入宫第一晚侍寝,不代表后面一直能获得宠爱。枪打出头鸟,我可不当这第一个。” 桃枝恍然大悟:“我懂了,陛下这是在保护小姐。” 苏月婵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了:“好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我不用伺候。”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听雨轩内一片漆黑,只有内室窗棂透入些许朦胧的月光。 苏月婵躺在床上,脑子因为想了太多东西,久久无法入睡。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像是夜猫踩过枯叶。 她警觉地坐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无声地靠近窗边,指尖已悄然扣住了袖中暗藏的锋利银簪。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她惊愕地看到,自己小院那不算高的墙头上,竟扒着一个黑影。 黑影略显笨拙地翻过墙头,落地时似乎还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那人身形挺拔,即使在黑暗中,苏月婵也立即认出了他。 堂堂九五之尊,大梁天子,竟在深夜翻她的破落小院?! 苏月婵很无语:“陛下,您怎么来了?您为何不走正门?” 轩辕昭听到了她的低呼,几步走到窗下,隔着窗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嘘!别出声,快开门。” 苏月婵打开门,轩辕昭闪身而入。 “陛下,您此刻不是应该在姜美人宫中吗?” 轩辕昭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头问她:“怎么?吃你夫君的醋了?” 苏月婵转过身不理他。 “朕就是做做样子,朕在姜美人的寝宫里坐了坐,什么也没发生。” “陛下不必给我解释。”苏月婵声音闷闷的,似乎在生气。 轩辕昭一把抱起苏月婵,她吓得抓住轩辕昭的衣襟,将一声惊呼硬生生吞咽进腹中。 轩辕昭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感,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朕的婵儿,只能由朕亲自来疼。” 那“疼”字,咬得极重,带着浓烈的情愫,滚烫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窗外月光清冷,听雨轩内却已是春潮暗涌。 苏月婵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裹挟着。那声未及出口的惊呼被他滚烫的唇舌彻底封缄,化为一声模糊的呜咽,消散在纠缠的呼吸间。 意识在沉沦与清醒的边缘漂浮。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汹涌的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那惊涛骇浪般的索取才渐渐平息,化为温存的余韵。 一缕汗湿的青丝蜿蜒在枕畔,一截皓白的手腕无力地搭在锦被上。 窗外,浓重的夜色开始褪去,天际泛起一丝极淡极浅的灰白。 轩辕昭吻了吻她的头顶:“婵儿,朕该走了。” 苏月婵的嗓子有些哑,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着朕,今晚朕还来。”他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带着少年般的顽劣和帝王的独占欲:“翻墙,朕认路。” 他不再多言,利落地起身,如同一道融入晨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出。 新的一天,随着宫门的开启而苏醒。 凝香阁的姜颜,在宫女小心翼翼的服侍下梳妆。 镜中的美人,眉目如画,气色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昨夜,她盛装以待,心如擂鼓,紧张又期待。然而,陛下只是在殿中略坐了坐,饮了半盏茶,与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便起身离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温存,没有帝王的恩泽,她像个华美的提线木偶,在万众瞩目下演完了开场,却未能等到真正的高潮。 失落与难堪如同细小的虫子啃噬着她的心。 内务府总管亲自带着长长的赏赐单子来了,身后跟着捧着珍玩玉器的宫人。 “姜美人,陛下念您温婉贤淑,特赐下东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赤金头面两套、玉如意一柄、并各色玩器若干,请您过目。” 总管太监的声音恭敬而响亮,足够让凝香阁外探头探脑的宫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第75章 恃宠生娇 刚才那点失落瞬间被巨大的虚荣和得意冲淡了。 姜颜脸上带着一丝娇羞的红晕,仿佛昨夜真的承受了雨露恩泽。 她矜持地抬手示意:“有劳公公了。请代我叩谢陛下隆恩。” 虽然没有实质的恩宠,但这表面的风光,足以让她在后宫站稳脚跟,成为众人眼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至于陛下为何昨夜匆匆离去?她聪明地不去深究。只要宫人们觉得她承宠了,她就是承宠了。 听到消息时,宸妃楼靖霄正在太后宫中请安。 宫中没有皇后,太后又喜静免了晨昏定省,只有楼靖霄经常出入太后的慈宁宫。 楼靖霄入宫数月,才承宠过一次,陛下冷落之意十分明显。 太后面露不悦:“霄儿,你可得争争气,只有早日怀上龙种,才能不让那位置被别的旁人惦记了去。” 楼靖霄被太后一阵教训,脸色极差地从慈宁宫告退。 她不是不想争宠,而是陛下不喜太后强塞给他的人,这不是为难她吗?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连续数夜都宿在姜美人的凝香阁。 宫中的风向悄悄变了。 “陛下对这位新人真是宠爱得紧啊。” “陛下连着五日都点了她的牌子,听说姜美人都累得起不来身了,陛下还是夜夜过去。” “姜美人怕是要一步登天了。” 各宫的妃嫔们都咬牙切齿,裹挟着或酸涩或艳羡的目光盯紧了凝香阁。一个新入宫的丫头,凭什么独占圣宠? 内务府的赏赐流水般送来,宫人的态度愈发恭敬,连带着她宫里的宫女走路都带风。 姜颜享受着这虚假繁荣带来的尊荣,不去想为何陛下每晚坐坐就走,这不是她可以深究的。她只要面上风光,就够了。 听雨轩内,苏月婵有些撑不住了。 接连五日,轩辕昭都像认巢的鹰,精准地避开守卫,翻入听雨轩的高墙。 轩辕昭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和她彻夜缠绵,每一次都像是要将她揉碎了。每日清晨轩辕昭离开后,她都要在床榻上躺到中午才能起身。 第五日清晨,轩辕昭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耳垂,低哑着嗓音预告“今夜再来”时,苏月婵恹恹的神情像一朵被狂风骤雨蹂躏过的海棠,她用柔夷抵住他的胸膛道:“陛下昨夜把我弄疼了。” 御书房内,轩辕昭心不在焉地批阅着奏折。 这几日他确实有些过分了,光顾着自己的思念和渴望,却忽略了她的身体。 昨日确实……孟浪了些。 “李德顺。”他放下朱笔,唤来内侍总管。 “陛下有何吩咐?” “去御膳房,让他们给听雨轩的苏贵人午膳加一道滋补的乳鸽汤,用上好的老参、当归、红枣炖足时辰,要温补气血的。” 李德顺心中了然,恭敬应道:“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排。” “记住,要做得隐秘些,不要让人察觉异常。” “是,陛下放心。” 李德顺心头了然,陛下这哪是体恤苏贵人身子弱,分明是心疼昨夜把人累着了。他不敢多想,立刻领命而去。 御膳房的总管太监接到李德顺的吩咐,立刻安排最好的厨子准备滋补汤品。 中午时分,御膳房外的甬道站着等待拿午膳的宫女。 低等宫妃的膳食,需由各自宫中的宫女在规定时辰前来领取。桃枝提着食盒,安静地排在队伍中,心中盘算着今日娘娘能睡个好觉,总算能缓口气了。 “苏贵人的午膳。”她对管事太监说道。 管事太监看了一眼,从后厨端出一个精美的汤盅:“这是特制的乳鸽汤,你小心端着。” 桃枝小心翼翼地将汤盅放入食盒,准备回听雨轩。 凝香阁的掌事宫女春杏,带着两个小宫女,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春杏这几日因着主子的盛宠,在御膳房这边俨然成了半个主子,连管事太监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她一眼就看到了桃枝食盒里那盅单独放置的乳鸽汤。那汤盅的成色,明显比普通宫妃的例菜精致贵重得多!盖子缝隙里都透出诱人的香气。 春兰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个小小的贵人,哪里配吃这种好东西?” 桃枝护住食盒:“这是我们娘娘的膳,御膳房按份例给的。” “按份例?”春杏嗤笑一声,眼神愈发尖厉:“一个七品贵人,无宠无势,御膳房凭什么给她这等好东西?这汤是我们美人该得的滋补之物!拿来!” 说完上手就抢。 桃枝死死护住食盒。 “贱婢!敢跟我抢!”春杏仗着人多势众,又自恃主子得宠,竟狠狠一把将桃枝推倒在地。 “哐当!”食盒摔落,汤盅碎裂,滚烫的汤汁和炖得酥烂的乳鸽泼洒一地,浓香四溢。 桃枝的手被汤汁烫红了一片,脸颊更是在摔倒时被地上的碎瓷片划了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春杏看着一地狼藉和狼狈的桃枝,得意地拍了拍手:“哎呀,真是不小心。这汤啊,看来你们娘娘是没福气享用了。我们走!” 她带着人,像只斗胜的公鸡,扬长而去。 桃枝忍着痛,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和污迹,带着沾满油污的食盒,一步一瘸地走回了听雨轩。 苏月婵刚起身,抬眼便看到桃枝狼狈地回来,脸上那道血痕尤为刺眼,手中的食盒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桃枝跪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小姐,都是奴婢办事不利,小姐的午膳被凝香阁的人打翻了。” 苏月婵把她扶起来:“乖桃枝,别哭。柳玲儿,把我的生肌药膏拿来给她脸上涂涂。” 柳玲儿一边帮桃枝涂药膏,桃枝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月婵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分。 柳玲儿知道,这个姜美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76章 借刀杀人 苏月婵轻抚着桃枝脸上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既然姜美人的宫女如此嚣张,那就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小姐不要为了我,将此事告到陛下那里。”桃枝急忙道,她在担心自家小姐。 “放心吧,杀鸡焉能用牛刀。” “可是小姐,我们位份低微,怎么能和美人作对?”桃枝担心道。 “谁说我要直接和她作对了?”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柳玲儿,你去打听一下,宸妃今日的行程。” “是,小姐。”柳玲儿心领神会退下了。 桃枝有些不解:“小姐,您为什么要打听宸妃的行程?” “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借刀杀人岂不更好?” 午后阳光正好,御花园的荷塘边,微风送来阵阵清香。宸妃楼靖霄正带着宫女在塘边赏荷,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郁色——太后早间的训诫言犹在耳。 就在这时,柳玲儿带着桃枝,缓步出现在不远处的九曲回廊上。 桃枝低垂着头,但刻意梳理后,左颊那道结着暗红血痂的划痕和裹着素净纱布的右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柳玲儿忧虑道:“桃枝,以后见着姜美人宫里的人,绕得远一些。她的宫女若再打你,下次伤的可能就不光是脸。” 桃枝擦拭着泪痕道:“桃枝明白。我们在宫中人微言轻,姜美人正在盛宠,位份又比咱们贵人高,她们的人再欺负我,我也只能忍着。” “这食盒还要归还给御膳房,咱们快些走。” 两人的谈话落在楼靖霄的耳朵里。 “站住。”宸妃声音清冷。 两人闻声,立刻恭敬行礼:“奴婢见过宸妃娘娘。” “免礼。”宸妃的目光落在桃枝脸上,带着上位者审视的意味:“你这丫头,脸上手上是怎么回事?在宫里当差,怎如此不小心?” 桃枝微微低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回娘娘,今日午膳奴婢去御膳房领膳,不知怎地凝香阁的宫女看上了奴婢食盒里的汤,争抢间不小心摔了食盒,被碎瓷划伤了脸,热汤也烫了手。惊扰娘娘雅兴,奴婢告罪。” “争抢食盒?”楼靖霄冷笑一声:“姜美人就是这样管束下人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宸妃看着桃枝那清晰可见的伤痕,心中冷笑连连。 这几日为了那姜颜,让她在太后跟前受了不少闲气。她正愁找不到姜颜的错处。这不,现成的理由来了。 才得了几日“恩宠”,手下的狗就敢如此嚣张!这不正是送到她手里,让她在太后面前立威、打压这贱人的绝佳机会吗? “哼,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宸妃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凛冽的寒意:“御膳房乃供应六宫膳食重地,岂容宫人撒野斗殴?抢他人午膳,打伤宫婢,更是宫规大忌!此事本宫既已知晓,断不会坐视不理!后宫自有法度在!” 后宫中无皇后,一切都是太后在打理,楼靖霄深得太后喜爱,太后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楼靖霄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命宫女拿走了食盒,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快了几分,显然已迫不及待要去处理此事。 楼靖霄走后,苏月婵才缓缓从假山中走出来。 她脸上无波无澜,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柳玲儿和桃枝道:“回吧。” 凝香阁内,姜颜正斜倚在软榻上,由小宫女捶着腿,享受着“盛宠”带来的慵懒惬意。 春杏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讲述着如何在御膳房教训了听雨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婢。 “一个七品贵人,也配吃那么好的东西?定是御膳房搞错了,让她们抢了美人的午膳。美人放心,那汤她们一滴也别想喝到!奴婢狠狠推了她一把,摔得那叫一个狼狈。脸都划花了!”春杏邀功道。 姜颜嘴角勾起一丝刻薄的笑意:“做得好。下次见了听雨轩的人,不必客气。”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太监尖厉而威严的通传声:“宸妃娘娘驾到——!” 姜颜一愣,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慌忙起身整理仪容,带着宫人迎出去。 只见宸妃楼靖霄面罩寒霜,在一众气势汹汹的宫人簇拥下,径直走入正殿,毫不客气地在上首主位落座。 “臣妾参见宸妃娘娘。”姜颜压下心头不安,屈膝行礼。 楼靖霄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道:“姜美人,你宫里的规矩,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姜颜心头一跳:“娘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楼靖霄猛地一拍身边的小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她厉声喝道:“带上来!” 那个沾着油污、明显摔坏了的食盒被“哐当”一声扔在大殿中央。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楼靖霄指着食盒和春杏:“你的好奴才!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膳房这等重地,公然抢夺苏贵人宫女的午膳食盒。推搡伤人,致其面部划伤、手部烫伤。更打翻了食盒,损毁内里御膳房精心准备的汤品。以下犯上,扰乱宫闱,嚣张跋扈至此!姜美人,你就是这般‘管束’下人的?!” 一连串的罪名砸下来,姜颜脸色瞬间煞白。她万万没想到,春杏教训一个低贱宫女的小事,竟然会惊动协理六宫的宸妃,还被扣上如此严重的帽子! “娘娘!这……这其中必有误会!”姜颜强自镇定,试图辩解:“定是那苏贵人的宫女先冲撞了春杏,春杏气不过才……” 楼靖霄冷笑打断:“人证、物证俱在!你的好奴才刚才在御膳房那副嚣张嘴脸,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还敢狡辩?!本宫看你就是御下无方,纵奴行凶!” 楼靖霄的呵斥如同冰水浇头,姜颜又惊又怒。她自认这几日“圣眷正浓”,连带着对这位位份虽高但无宠的宸妃也少了几分敬畏。 此刻见她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责自己,甚至要动她的人,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直冲头顶。 “宸妃娘娘!”姜颜猛地挺直了腰背,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服气的尖锐:“春杏纵然有错,也该由陛下或太后娘娘定夺。您如此兴师动罪,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臣妾,臣妾不服!臣妾要面见陛下!陛下定会为臣妾主持公道!” 第77章 给朕怀个孩子 她搬出了最大的靠山,眼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挑衅。 她不信,宸妃敢不顾及陛下。 “主持公道?”楼靖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眼中怒火更盛。 这贱人,竟敢拿陛下来压她。这分明是在挑战她协理六宫的权威!更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她本就因姜颜的盛宠被太后训斥,此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楼靖霄怒极反笑:“姜美人,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以为得了陛下几日恩宠,就能在这后宫为所欲为,连宫规法度都不放在眼里了?本宫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协理六宫’之权!” “来人!”楼靖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宫女春杏,目中无人,抢夺御膳,毁损宫物,打伤宫婢,数罪并罚——给本宫拖出去,重责四十杖!就在这凝香阁院子里打!让所有人都看看,藐视宫规的下场!” “四十杖?!”姜颜和春杏同时失声尖叫。四十杖,足以要了春杏的命! “不!娘娘饶命!美人救我!美人救我啊!”春杏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拼命挣扎哭喊。 “住手!你们不能打她!”姜颜也慌了,扑上去想阻拦。 两个嬷嬷哪里容她放肆,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春杏被内侍拖死狗般拖到了院中。沉重的板子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落下! “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凝香阁的宁静,一声声,如同重锤砸在姜颜的心上。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府里带过来的心腹在院中翻滚哀嚎,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楼靖霄端坐殿内,面无表情地听着外面的惨叫,眼神冷酷。 她看着摇摇欲坠的姜颜,一字一句道:“至于你,姜美人,御下无方,纵奴行凶,事到临头不知悔改,还敢妄言陛下,藐视本宫,罪加一等!即日起,禁足凝香阁三月,罚俸一年!每日抄写《女戒》《宫规》百遍。没有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探视!给本宫好好闭门思过!” “陛下不会放过你的!”姜颜绝望地嘶喊,但楼靖霄带来的宫人已经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她带回内室。 凝香阁大门轰然关闭,将春杏垂死的哀嚎和姜颜崩溃的哭喊隔绝在内,也将她从云端彻底打入地狱深渊。 宫人们噤若寒蝉,看向宸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楼靖霄做完这一切,去太后那里禀报此事,太后夸她处理得当,有皇后之风。 “恃宠生娇的东西,在后宫里命都不长。”太后喝着茶训诫道。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楼靖霄垂首立在御案前,华服依旧,妆容精致,指尖却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蜷紧。 她已将凝香阁之事禀报完毕,包括姜颜纵容手下争抢苏贵人的午膳,她去惩罚奴婢姜颜却抬出陛下、自己如何处置、以及太后的赞许,诸如种种。 此刻,她等待着陛下的裁决。 “臣妾自知手段严厉,恐有伤陛下爱重之人,特来请罪。”楼靖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做好了承受帝王不悦甚至斥责的准备。 白日里十分狠厉的宸妃,此刻又恢复了天真的模样,一双小鹿眼惴惴不安地闪动着。 御案后,轩辕昭注视着楼靖霄,并未叫她起身。 楼靖霄心中忐忑,突然听见轩辕昭道:“爱妃何罪之有?” “姜颜她御下不严,纵奴行凶,此其一;事败不知悔改,妄图以朕之名压人,此其二;藐视协理六宫之权,视宫规如无物,此其三;恃宠生娇,飞扬跋扈,此其四。爱妃处置得当,甚好。” 楼靖霄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 她以为皇帝会为了姜美人而责罚她,没想到竟然是夸奖? 她连忙再次福身,脸上绽开明媚如花的笑容:“臣妾只是恪守本分,不敢有负陛下与太后娘娘的信任。臣妾也是盼姜美人经此一事,能收敛心性,明白宫规森严,日后也好更好地侍奉陛下。” “嗯。”轩辕昭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提起朱笔:“爱妃辛苦了。下去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走出承乾宫,夜风微凉,楼靖霄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兴奋地奔涌。 皇帝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夸奖了她的能力,还让她多管后宫事务。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她的地位吗? 而姜美人呢?皇帝连问都没问一句,显然是真的不在乎了。看来姜颜那个小贱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过如此!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四十杖下去,春杏当场就没气了!姜美人哭晕过去好几次。” “宸妃娘娘真是雷霆手段!连陛下最宠的美人都敢动。” “听说陛下不仅没怪罪,还夸娘娘处置得当呢!陛下从不偏袒偏私。” “陛下今晚没去凝香阁,恐怕经此一事,姜美人彻底失宠了。” 午夜时分,熟悉的身影再次翻墙进入听雨轩。 一见到苏月婵,他就迫不及待将她揉进怀中:“婵儿,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苏月婵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委屈。” 想到婵儿这些年的艰难,这点委屈放在她面前都不算什么,这份平静比任何哭诉都更让他难受。 “婵儿,你不怨朕将你藏起来?没有给你位份和明面上的宠爱。” “现在朝局不稳,后宫又有太后把持,陛下安心做你的事。婵儿在听雨轩无人过问,过得好好的。听雨轩再苦,也没有道观苦吧。” 他的婵儿总是如此聪慧,事事为他考虑,一点就透。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朕答应你,朕的皇后只能是你。等朕拿回亲政权那一刻,朕会立你为后,为你修建最华美的凤宫,让你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 说着,他目光灼灼,将她打横抱起。 又来? 苏月婵被放到榻上,又羞又恼地用脚抵在他的胸口:“陛下节制一些,注意身子。” “节制不了。”轩辕昭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放在肩头,欺身上去吻住她的唇:“婵儿,给朕生个孩子。朕要你怀上朕的长子。有了这个身份,朕便能名正言顺地抬举你。你是皇后,我们的孩子是大梁的太子,将来会继承整个江山。” 他的吻又密又细,炽热的欲望在急切地探索。 苏月婵双臂攀在他肩头,目光落在更远的地方,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如果轩辕昭知道她在每日服用避子药,会是什么表情? 在后宫没有站稳脚跟前,她绝对不能怀孕。女子生产就是过一趟鬼门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宫中饿狼环伺,她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种风险。 带进宫里的药丸不多了,得找个借口,多弄些药材才是。她迷迷糊糊地想到。 第78章 怀了龙胎 次日,柳玲儿来到太医院。 “太医,苏贵人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想要一些滋补的药材。”她温和地对当值太医说道。 “贵人可有哪些表现?是否需要我去听雨轩一趟?” 柳玲儿摆摆手道:“贵人就是有些气血不足,月信也不太规律。贵人略懂医术,自己拿些药材调理便是。” 太医给柳玲儿抓了些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还有红花、益母草。 “多谢太医。”她接过药包,又故意说道:“贵人想多备些药材,自己制作一些药丸服用,可否多给一些分量?”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温补的药材,多服无害。”太医爽快地答应了。 很快,苏月婵就得到了一大包药材,其中包含了足够她使用很久的避子药。 兰蕙轩内,苏云霓正在为一件事情烦恼。 她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起初以为是因为忧思过度,但最近总是感到恶心想吐,胸部也有些胀痛。 “娘娘,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宝珠小心地建议。 苏云霓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去叫太医来。” 太医来了之后,为她仔细诊脉,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恭喜娘娘,您这是有了身孕!” “什么?”苏云霓瞪大眼睛:“本宫怀孕了?” “贤妃娘娘脉象滑利如珠,确为喜脉无疑,已近三月,胎气稳固。”太医笑道:“娘娘好福气!” 苏云霓又惊又喜。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怀了轩辕昭的孩子? 回想起来,应该是三个月前,轩辕昭还宠爱她的时候怀上的。 “太医,此事暂且别对任何人提起。” “娘娘放心,老臣明白规矩。”太医恭敬道。 她需要一个最震撼、最能触动陛下的时机,将这个“惊喜”抛出来。 机会很快到来。 前朝因水利拨款之事,太后一派与皇帝略有龃龉。苏相一派的人,将水利之事揽下,并自行解决了拨款之事。 轩辕昭为了嘉奖苏相,提拔了苏书宁,填补了司农寺丞的空缺,又给了苏云霓不少赏赐。 苏云霓看准时机,来到紫宸宫求见轩辕昭。 轩辕昭听见苏云霓的名字,皱了皱眉头,他不愿见苏云霓,他担心会让婵儿不高兴。 既然人已经到了殿外,他还是宣她进殿。 甫一进殿,殿内气氛有些凝滞,苏云霓盈盈下拜:“谢谢陛下赏赐。” 轩辕昭眼皮都未抬,让她起身:“这些赏赐都是因为你的父亲在前朝有功。” “臣妾深知,陛下待苏家恩重如山,待臣妾亦是情深义重。”苏云霓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然而月婵妹妹如今虽得陛下垂怜,却终究名分未定,委屈了她。臣妾愿将贤妃之位让与月婵妹妹!只求陛下能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让她不必再藏于深宫一隅。”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全然无私。轩辕昭眸光微动,审视着苏云霓。 以退为进?还是想把苏月婵推到风浪尖口? 让位于婵儿,就算他同意,苏相能同意?太后能同意?这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爱妃此言差矣。贤妃之位,是朕亲赐于你,给了你的,便是你的,岂有随意让出之理?苏贵人之事,朕自有安排,爱妃不必忧心,更不必妄自菲薄。” 苏云霓眼圈更红,正要再陈情几句,忽然身形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捂着嘴干呕起来。 “臣妾……臣妾殿前失仪……”说着,她又呕吐了几声。 “来人!快传太医!”轩辕昭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出事。更何况她曾经老在自己面前装晕,这次倒要看看她又玩什么把戏。 太医匆匆赶来,一番望闻问切,诊脉良久,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随即跪倒在地,声音洪亮:“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贤妃娘娘这是喜脉!脉象稳健有力,已近三月了!” “喜脉!”轩辕昭心中并未有半点开心,反而一沉。 他应该高兴的,毕竟这是他的孩子,他子嗣单薄,目前仅有一位小公主。 但他第一个念头竟是:婵儿知道了会怎么想?她会伤心吗?会误会吗?万一苏云霓怀的是个男孩怎么办?只有婵儿才能诞下我的长子。 苏云霓用帕子捂着嘴,悄悄捕捉着皇帝的反应。 “传旨。”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贤妃有孕,赏!” 贤妃苏云霓有孕近三月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在后宫炸开了锅! 前一脚因为前朝之事刚给了贤妃赏赐,后一脚又因为怀孕,赏赐源源不断地流入兰蕙轩。 羡慕、嫉妒、揣测、巴结……种种情绪在六宫嫔妃心中翻腾。 那个不得势的贤妃又杀回来了。 相府千金,贤妃之尊,如今又怀上龙裔,无论男女,都是天大的资本。 兰猗殿中的宋文漪气得在庭院狂抽鞭子。 她是入宫最早的嫔妃,但皇帝不爱女色,宠幸她的次数不多,她未能怀上子嗣。 这下倒好,让那个贱妇捷足先登,她的皇后美梦只怕不保。 紫极阁内的宸妃楼靖霄也得到消息,前几日她才因为得到皇帝赏识而开心自得,今天就因为这个消息如坠冰窟。 她和贤妃一同入宫,轩辕昭为了尚书令和太后的面子,只让她侍寝过一回,而贤妃却已经有了孩子。 贤妃有了陛下长子,前朝又有苏相协助,坐上皇后之位指日可待。 太后会怎么说她?会不会因为她的无能而放弃她?转而投向贤妃。 消息自然也如风般传到了听雨轩。 苏月婵正在窗下修剪一盆兰草,闻言,手中的金剪微微一顿,锋利的剪刃轻轻擦过翠绿的叶片,留下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划痕。 桃枝宽慰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心中难受。可陛下那时候没有遇见您,错把她当成了您。” 柳玲儿小心地观察着苏月婵的神色,她长期在风月场上察言观色,最是能洞察人心。 她们的小姐才不是恋爱脑,小姐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但不是为了轩辕昭。 苏月婵直接剪下一朵兰花,拿在手里嗅了嗅:“我还想等一阵子再下手呢,这不正好送上门的事。” 柳玲儿道:“殿前司是刘震天,苏云霓的亲舅舅,她怀孕后肯定守卫更加森严,小姐可是有何良计?” 苏月婵将花毫不怜惜地扔在花桶里:“宫里有的是人比我更急。她们都是我的刀。” 第79章 陛下是种猪 轩辕昭趁着夜色再次潜入听雨轩。 他不禁自嘲,堂堂帝王,每次见自己的妻子都像做贼。 他一进门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月婵的神色。 苏月婵自顾自的看书,没有搭理他。这不对劲! 轩辕昭拉着苏月婵的袖子,带着十二分的讨好:“婵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月婵轻轻抽出了袖子:“陛下多虑了。陛下是天子,本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贤妃娘娘有孕,乃是皇家喜事。” 轩辕昭捧起她的脸,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委屈。她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 他宁愿她哭闹、质问,也好过这般平静的“祝福”,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心慌。 “婵儿,你肯定怪我,怪我是不守承诺之人。”情急之下,他连“朕”字都忘了用:“我与贤……苏云霓是遇见你之前的事,我把她当作了你。” “把她当作了我?”苏月婵把脸别过去,眼里有受伤的情绪:“所以在陛下心中,我和她是一样的?可以随意替换的?” 轩辕昭的心更慌了:“不是的,婵儿,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 苏月婵越听越伤心,她没有哭只是肩膀微微耸动,那无声落泪的姿态,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显凄楚:“陛下的意思是,只要长得像我的人,陛下都会宠爱?那以后宫中再来一个像我的人,陛下是不是又要移情别恋了?” 轩辕昭急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婵儿,我发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再碰苏云霓。即便你的孩子不是长子,我也会立他为太子。你相信我!” 哄了半天,苏月婵的脸色才稍微好点。 她哀怨地说道:“若不是当年我们在杏花林错过,我现在早就有了你的孩子吧。只怪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天意。” 轩辕昭听得心中恼火。不,不是天意,明明是宋展鹏这狗贼欺君。 他正想拥着苏月婵好好温存赔礼,她却拒绝了轩辕昭留宿:“陛下今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紫宸宫安置吧。” 轩辕昭临走时丧气的犹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自我安慰,婵儿生气是正常的,说明她在意他在意得要死。他应该高兴。 苏月婵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哪还有什么委屈的神色。 她故意装作吃醋、委屈、伤心,否则轩辕昭会觉得她不够爱他。男人不希望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但又怕她们完全不为自己争风吃醋。 她吐出一口浊气,狠狠地骂了一句:“种猪!” 柳玲儿“噗嗤”一声笑了:“小姐,全天下也就只有您敢骂陛下种猪。” 苏月婵白她一眼道:“我只是讨厌此生最恨的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不过这个孩子必然不会平安出生,就像大夫人弄死她两个年幼的哥哥一样,她也要让苏云霓承受一样的痛苦。 苏月婵冷落了轩辕昭小半个月。 轩辕昭心中难受,对苏月婵百般讨好,可她对他的态度又恢复了恰到好处的疏离。 轩辕昭想起那日苏月婵说的话,把一切怒气都洒在宋展鹏身上。 当初为了接苏月婵回宫,轩辕昭不好惊动其他人,所以也没惩治宋展鹏。但这笔账他一直记着,欺君之罪岂能轻饶。 这次前朝因为北方战事问题,苏应宗参了宋展鹏一本,罪状句句属实。 这个罪状本来就看帝王的圣裁,可大可小。 一想到多年的相思之苦都源于这个混账的欺瞒,轩辕昭怒火中烧。 “宋展鹏!”轩辕昭的声音严厉:“朕念在你宋家有军功的份上,一直对你网开一面。你却如此不知收敛!” “陛下,微臣知错了!”宋展鹏跪在殿下,额头冷汗直冒。这些事情确实都做过,但宋展鹏以为陛下倚重他,定会轻轻揭过,谁知轩辕昭当场大怒。 “知错?”轩辕昭冷笑:“现在知错,晚了!革去宋展鹏天策上将军之职,罚俸三年!原职位由刘震天接任。” 满朝文武暗暗咋舌。 宋展鹏脸色惨白,但也只能叩谢皇恩。 满朝文武都被这严厉的惩罚震惊了。 散朝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这些罪状虽然不轻,但看在宋家是陛下母家的份上,最多也就是罚俸,没想到陛下竟将他革职了。 刘震天则补了空缺,成为了天策上将军。 他猛地回头看去,百官都在向刘震天道贺,而刘震天正是苏应宗的姻亲。 他心中一沉,一定是苏应宗在背后搞鬼! 毕竟获利最大的就是他们。 消息传到宫中,宋文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瘫坐在梳妆台前,喃喃自语道:“哥哥被陛下革职了!” 宫女翠芝小心翼翼道:“是苏相参奏的将军,贤妃娘娘的大舅子刘震天顶替了将军的职位。娘娘要不要去求求陛下?” 宋文漪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抠着梳妆台的边缘:“快给我梳妆,我要去面见陛下!” 哥哥宋展鹏是宋家的顶梁柱,这些年一直得陛下器重。今日陛下竟毫不留情地革去了他的职位,而得益者,是苏家那头!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宋文漪匆忙梳妆后,直奔紫宸宫。 到了宫门外,却被太监福来拦住:“淑妃娘娘,陛下正在处理政务,恕奴婢不能通报。” “我有急事要见陛下!”宋文漪焦急道。 福来为难地看了看里面:“这个……贤妃娘娘正在里面伺候陛下用膳呢。” 宋文漪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苏云霓在里面?怪不得不让她进!哥哥刚被革职,苏家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来固宠了?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那我等着,等贤妃娘娘出来我再进去。” 福来劝道:“娘娘,您身份贵重,何必在这里等候?不如先行回宫,等贤妃娘娘离开,奴婢再进去通报。” “不行!我就在这里等!”宋文漪咬紧牙关,竟真的在殿外的汉白玉台阶旁跪了下来。 福来见她如此执拗,也不好再劝,只能在一旁候着。 现在正值隆冬,天空竟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不一会儿就落了她一身。 翠芝在旁边心急如焚:“娘娘,您快起来吧,您这样跪着会生病的。” 殿内传来阵阵调笑之声,她想象着里面苏云霓是如何巧笑倩兮地伺候着轩辕昭,而她的哥哥此刻却在家中承受着羞辱和绝望。 种种情绪勒得她喘不过气。 终于,殿门打开了,苏云霓挺着孕肚,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第80章 她推了贤妃 看到跪坐在台阶上的宋文漪,苏云霓故意停下脚步,一只手刻意地轻轻抚着自己并未显怀的腹部。她如同看一件碍眼的摆设般瞥了宋文漪一眼,缓缓离开。 在宋文漪眼中,她是在无声地宣告胜利。 她的哥哥一倒,她当皇后的希望彻底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福来:“现在,本宫可以进去了吗?” 福来见她脸色铁青,眼神骇人,不敢再拦,连忙躬身引路:“娘娘请。” 轩辕昭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何事?” “昭哥!”宋文漪起身,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臣妾是为家兄而来。家兄宋展鹏为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纵有过错,也罪不至此啊!革职无异于要了他的命,断了宋家的根基。陛下,求您念在宋家世代忠良,念在……” 她本想说“念在宋家是先皇后母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深知这是轩辕昭的忌讳:“求陛下开恩,给家兄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轩辕昭神色冷淡:“淑妃,后宫不得干政,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宋展鹏的罪状,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苏相参奏并无不实。朕念及旧情,已是网开一面,未将他下狱问罪,仅仅革职罚俸,已是天大的恩典!你身为淑妃,不思劝诫家人谨守本分,反而跑来为他求情?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可是陛下,我哥哥他……” “够了!”轩辕昭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帝王的威压:“宋展鹏落到今日田地,皆是他咎由自取!宋文漪,你身为朕的妃子,应该以大局为重!而不是在这里为犯了错的人求情!再敢为他求情,连你的位份朕也要考虑考虑!” 句句诛心,宋文漪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说要降她位份的话彻底击垮了宋文漪最后一丝希望。 她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紫宸殿。 她回到兰猗殿,摔了满屋子的瓷器摆设。宫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这样对我!都是苏家!都是苏云霓那个贱人!”她状若癫狂,嘶声哭喊。所有的怨恨都涌向了苏家,尤其是那个苏云霓。 就在这时,宫人战战兢兢地来报:“娘娘,宫外递牌子,相府大夫人进宫给贤妃娘娘请安。” 相府大夫人刘氏?苏应宗的妻子,苏云霓的母亲! 宋文漪的眼睛猛地一亮。 好啊,来得正好!她瞬间就找到了宣泄口!既然暂时动不了苏云霓,那就在她母亲身上先讨回点利息。 宋文漪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东侧宫道旁。 天气寒冷,地面已经聚集了薄薄的一层积雪。大夫人刘氏在一名引路内侍的陪同下,仪态端庄地走了过来。 宋文漪在宫人的簇拥下,恰好拦在了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见到淑妃,有些敷衍的屈膝行礼:“臣妇参见淑妃娘娘。娘娘金安。” 她的兄长刚夺了淑妃哥哥的官职,正春风得意之时,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我让你起身了吗?”宋文漪声音尖厉:“你觉得本宫位份不够,不配受你的礼?” 大夫人心知来者不善,解释道:“娘娘言重了。臣妇只是心系贤妃娘娘胎象,想着快些去探望贤妃娘娘。” 这一番解释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 宋文漪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好一个慈母心肠!你女儿苏云霓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在后宫耀武扬威,看来那副轻狂样,是刘氏你教导的好啊。如今你苏家踩着我宋家的尸骨往上爬,你丈夫在前朝构陷我兄长,你在后宫羞辱本宫!你们苏家,真是好手段,好家教啊!” 大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的丫鬟快些走,去禀报贤妃娘娘。 大夫人继续跟宋文漪周旋道:“淑妃娘娘请慎言。宋将军之事,乃是陛下圣裁,证据确凿,何来构陷?贤妃娘娘温婉恭顺,怀皇嗣有功,何来耀武扬威?您因家族之事心怀怨怼,迁怒于臣妇也就罢了,怎能如此污蔑丞相,诋毁贤妃,辱及苏家清誉?您贵为淑妃,言行当为后宫表率,如此……如此信口雌黄,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好一个伶牙利爪的贱妇。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宋文漪冷声吩咐:“来人,将这贱妇绑了。” “谁敢?!”大夫人又惊又怒,但挺直了脊背,怒视着宋文漪身边蠢蠢欲动的太监:“我乃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贤妃娘娘的亲生母亲。谁敢动我?” 太监犹豫了,宋文漪气急败坏道:“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把人绑回去。” 她扬起手就朝着苏大夫人的脸扇去:“本宫今日就教你规矩!” 宋文漪本就会一些拳脚,手劲更是比一般女子大,一耳光过去扇得大夫人脸都歪了。 大夫人受此侮辱,伸手过去撕她,宋文漪瞬间和她纠缠在一起。 “住手!快给我住手!”一声带着怒意的尖叫传来。 苏云霓听闻母亲被淑妃拦在宫道上,心知不妙,立刻赶了过来。 她看见淑妃正在打自己的母亲,目眦欲裂:“宋文漪,你放开我母亲!” 宋文漪看到她护母心切的样子,嫉妒的火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在苏云霓冲过来想要分开她和大夫人的瞬间,她借着混乱猛地一推大夫人的肩膀,大夫人猛地往后摔去,刚好撞到了匆忙赶来的苏云霓身上。 苏云霓本就重心不稳,被母亲这么一撞,整个人重重地向侧后方摔去。 “霓儿!”大夫人回头看到女儿摔倒在地,吓得魂飞魄散。 在场所有的宫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 连宋文漪也惊呆了。 她只是想教训一下大夫人,根本没想过要对苏云霓的肚子动手啊! 苏云霓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腹部,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身下的浅色宫裙迅速被一片刺目惊心的鲜红浸透。 “孩子……我的孩子……”她痛苦地呻吟,声音充满了绝望。 宋文漪看着那片迅速扩大的血迹,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事情好像彻底失控了! 第81章 孩子真命大 “传太医!快传太医啊!”宫道上哭喊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苏云霓被迅速送回了兰蕙轩,太医紧急诊治。 轩辕昭和太后也闻讯而来。整个兰蕙轩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 宋文漪跪在院子里,看见轩辕昭来,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但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失魂落魄地低着头。 如果苏云霓这一胎真的保不住,她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是冷宫?是废黜?还是……更可怕的结局? 轩辕昭走进房间,看见苏云霓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了冷汗。 剧烈的腹痛和身下不断传来的温热湿意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看到轩辕昭进来,她的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陛下!陛下!救救我们的孩子!” 纵使再恨苏云霓偷梁换柱,但看见此情此景,轩辕昭也不能无动于衷。 轩辕昭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苏云霓颤抖的手:“别怕!朕在这里,太医也在。他一定会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孩子。” 太后在旁边冷着脸,心中却算计着其他事情。这一胎保不住更好,对她,对霄儿都有利。 苏云霓紧紧抓着轩辕昭的手:“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淑妃她嫉妒我怀了孩子,故意要害死我们的孩子……” 轩辕昭安慰道:“你放宽心治病,朕和母后定会为你和孩子做主。” 太医施针救治时,轩辕昭和太后来到外间。 宋文漪被带进来,强按着跪在内殿冰冷的地砖上。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宋文漪,带着积威已久的压迫感:“淑妃,你可知罪?!” 宋文漪身体一颤,伏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臣妾知罪!臣妾不敢谋害皇嗣,臣妾只是想教训刘氏规矩,是刘氏撞在贤妃身上导致的意外……” “意外?!”太后猛地一拍身边的案几,声音陡然拔高:“众目睽睽之下,你处心积虑在宫道拦路,言语刻薄羞辱丞相夫人在先。更亲自动手推搡,导致刘氏撞倒贤妃。你一句轻飘飘的‘意外’,就想推脱掉所有罪责?宋文漪,你当哀家和皇帝是瞎子聋子吗?” 宋文漪没想到短短时间,太后竟已将前因后果了解得清清楚楚。 她辩无可辩,只能呜咽着:“臣妾知错了……” “知错?晚了!”太后的声音斩钉截铁:“你心胸狭隘,德行有亏,行事歹毒!身为四妃之一,不思为后宫表率,反而因私怨迁怒,苛待命妇,更致贤妃受惊摔倒,皇嗣几危!此等行径,实乃后宫之耻!皇室难容!” 太后每说一条罪状,宋文漪的心就更冷一分。 太后看向面无表情的轩辕昭:“皇帝,这宋氏就交给哀家来罚,你看如何?” 轩辕昭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文漪,眼中冷漠:“一切交由太后做主!” 宋文漪的脸白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昭哥明明心善又温柔,是何时起,他竟对自己冷淡至此? 都怪苏云霓那个狐媚子,自从苏云霓进了宫,昭哥都不去自己宫里了。若不是她狐媚惑主,昭哥怎么会对自己这般无情! 宋文漪的心中充满了怨气。 只听太后道:“传哀家懿旨,淑妃宋氏,失德败行,惊扰皇嗣,罪无可恕!即日起褫夺淑妃封号,降为才人。即刻搬离兰猗殿正殿,迁入偏殿居住。非诏不得出宫门半步!闭门思过,静心抄录《女诫》《女则》百遍。” “降为才人”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宋文漪的头上。从高高在上的正一品淑妃,一落千丈成为五品才人,比赐死更让她难以接受。 “哀家这般处置,陛下可有意见?” “没有。”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不过是以儆效尤,谋害皇嗣,罪无可恕。” 巨大的落差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宋文漪,她瘫软在地,连哭泣都忘记了,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哥哥完了!她完了!宋家……也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内殿的太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对着轩辕昭和太后深深一揖: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贤妃娘娘洪福齐天,腹中龙胎暂时保住了!” 轩辕昭听完这句话,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理应十分在意。但他想着让婵儿诞下长子,所以也并未如释重负。 太后也在想着,这个孩子命还挺大,这都没滑胎。 太医紧接着又道:“然则,娘娘此番受到剧烈撞击和惊吓,胎气大动,伤及根本,见红虽已止住,但脉象极其不稳,元气大伤,此后必须绝对卧床静养至少一个月!期间汤药不可间断,需精心护理,切忌任何情绪波动、移动颠簸,饮食亦需万分谨慎。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日夜守护!” 轩辕昭点点头,让太医下去抓药,又吩咐兰蕙轩的下人们好好照顾贤妃。 轩辕昭走进内殿,看见躺在床上的苏云霓虚弱至极,听见孩子保住了,她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躺在轩辕昭的怀中,带着哭声:“陛下,求求您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这孩子是有福之人,他生下来一定会长得像您。” 轩辕昭敷衍地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只管好好养胎,其他的不要瞎想。以后朕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苏云霓这才破涕为笑。 听雨轩中,苏月婵听到了苏云霓这一胎保住的消息。 她默默地将写着宋文漪名字的纸扔进了火盆里,火舌瞬间吞没了纸张。 递信出去给苏忠,让他将收集的宋展鹏的罪状交给了丞相苏应宗,由苏应宗在朝堂上一一公开。 她再冷落轩辕昭几日,言语之中故意怪罪宋展鹏欺君,轩辕昭看见奏折肯定会大动肝火,会把宋展鹏革职。 苏月婵也算报了当年杏花林之仇。 她料到宋文漪肯定会把怒气发在苏家人身上。 而自从苏云霓怀孕后,大夫人每半个月就会进宫来看望苏云霓一次。 她让苏忠把递折子的日子就安排在近几日,再推波助澜,让宫女告诉宋文漪,刘氏进宫了。 宋文漪这个人毫无心机,是个一点就炸的将门之女,最好利用。她果然急忙忙去找刘氏的岔子。 苏月婵还在猜测,宋文漪能把事情闹大到什么程度?宋文漪果然不负众望,伤到了苏云霓。 只可惜孩子命大,居然保住了。 苏月婵冷嗤一声,因为这一场风波,宫里的人都在蠢蠢欲动。这一次弄不死她和孩子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可是小姐,您这样一操作,不是给了刘震天升职的机会吗?”柳玲儿不解地问。 苏月婵冷笑道:“刘震天此人能力平庸,还不如宋展鹏。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不稳的,跌下来只会更痛,恐怕还会性命不保。” 况且将刘震天调离禁军,苏云霓少了他的保护,她才更好弄死苏云霓。 苏家人,刘家人,她自会一个个收拾。 第82章 谁陷害龙胎? 贤妃的孩子保住了,而淑妃被降为才人,禁足宫中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后宫的风向变了。 贤妃的盛宠又回来了,她才是当皇后的最佳人选。 一时间,各宫嫔妃,无论位份高低,都绞尽脑汁备下厚礼,以“探病问安”为由,纷纷涌向兰蕙轩。 苏云霓也不是谁都见,宝珠拦下了大部分嫔妃,她们留下礼物和问候,只盼能在未来皇后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 这次新进宫的赵贵人出身不高,但心思活络,口齿伶俐。她送的是一对据说能安胎的极品羊脂白玉镯,言语间极尽谄媚。 “贤妃娘娘福泽深厚,龙胎自有上天庇佑!嫔妾日夜为娘娘祈福,只盼娘娘早日凤体安康,诞下麟儿,统领六宫。” 这句话深得苏云霓的心,就允了她常来探视。 沈婕妤家中父亲任京畿卫戍营副将,入宫后曾试图依附当时风头正盛的淑妃宋文漪。宋文漪一倒台,她的身份尴尬,急急忙忙来攀附苏云霓。 她送来的是亲手绣制的婴儿肚兜和虎头鞋,针脚细密,显然是下了功夫。 苏云霓拿着虎头鞋瞧了瞧,懒洋洋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沈婕妤可是和宋才人交好。” 沈婕妤马上跪下,战战兢兢道:“我早与宋才人划清界限,只求跟随娘娘,替娘娘办事。” 苏云霓知道这人一心想找靠山,她急着站队,这样的人最好利用,倒是可以看看她的诚意。 趁着这个机会,苏云霓筛选了几个嫔妃,在宫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过了小半个月,她的胎像依然不稳,太医用了各种手段,依然收效甚微。 陈太医屏退宫人,面色凝重地跪在床前,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无力感:“娘娘,恕微臣直言,龙胎脉象虚浮至极,虽有汤药强行吊住,但根基已损。怕是……怕是难以保全了。这几日见红虽止,实则是虚象,胎元已呈涣散之兆。微臣实在回天乏术了!” 他重重叩首,额头沁出冷汗。 苏云霓如遭雷击,从云端跌落,受尽苦楚,难道就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她绝不能接受! 她死死地扣住锦被,眼神似要把太医戳出一个窟窿:“胎儿还有几日?” “也就这三五日了。纵使华佗在世,也难以挽救龙胎。”太医的额头根本不敢离开地面。 苏云霓面色苍白地倒在床上,她的脑袋里滋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整个后宫都以为她是最得宠的女人,只有她知道藏在那个不起眼角落的苏月婵有多可怕。既然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她也要利用这个孩子来扳倒苏月婵。 “陈太医,本宫的孩子,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绝不信他会离开本宫!你给本宫听好了,无论你用尽什么办法,哪怕只是拖着一口气,也要给本宫保住他。直到……”她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怨毒:“直到本宫让你‘保不住’为止!” 陈太医吓得浑身一颤:“娘娘,若不尽早流出胎儿,只怕会损毁母体。” 苏云霓眼神淬毒:“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去做。今日你对本宫所言,关于龙胎真实状况的话,若有一字泄露出去,无论是陛下、太后,还是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凑近太医耳边,一字一顿:“本宫保证,你陈家满门,会死得比你想象的更惨!听明白了吗?!” 陈太医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微臣明白!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保胎。今日之言绝不敢泄露半分!” 苏云霓松了一口气,疲惫地躺回去。 到了最后期限,苏云霓喝下陈太医调配的最后一剂“保胎药”。 不久后,腹中传来难以忍受的绞痛。 “孩子,快救我的孩子!”苏云霓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下瞬间被汹涌的鲜血染红。 闻讯赶来的轩辕昭,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满床刺目的鲜血,苏云霓痛苦不堪的脸,都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陛下,陛下……臣妾没用……保不住我们的孩子!”苏云霓泪如雨下,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自责。 纵使铁石心肠,看见这一幕也该动容了。 轩辕昭紧紧抱着她,对着太医怒吼:“快!救贤妃!无论如何先保住贤妃!” 陈太医和闻讯赶来的其他太医手忙脚乱地施救止血。 苏云霓痛晕了过去,孩子意料之中无法保住。 轩辕昭气恼不已,转而问陈太医:“当初不是说过龙胎稳住了吗?为何现在又突然保不住了?” 陈太医惊恐磕头道:“请陛下息怒,贤妃娘娘的龙胎本已稳固,微臣也觉得奇怪,所以刚才微臣检查了药渣,发现了蹊跷之处。” “有什么蹊跷?” 陈太医重重叩首:“微臣惶恐!方才在施救止血之时,微臣与几位同僚清理药渣污物,竟在娘娘的保胎药残渣之中,发现了红花碎片!” 轩辕昭面色猛地一沉:“红花碎片?” 陈太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骇:“红花乃活血化瘀、催产下胎之猛药!乃孕妇之大忌!贤妃娘娘胎象本就脆弱不堪,若服下此物,无异于雪上加霜,顷刻间便会胎元尽毁啊!” 轩辕昭瞳孔猛缩,勃然大怒道:“你负责贤妃平日的药物,保胎药中怎会出现此物?” 陈太医冷汗岑岑,声音颤抖:“熬药前微臣已经检查过药物,确定无误。定是有人偷偷加入红花,要害娘娘啊!” “查——”这个字仿佛从牙齿缝中挤出来一般,轩辕昭知晓先帝后宫中尔虞我诈,他没料到自己的后宫中也出现了如此阴损之人:“查不出来,太医院所有当值之人,提头来见。” 太医院近期的药材领取记录册被火速搬到了轩辕昭面前。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半个时辰后,李太医拿着册子跪在轩辕昭面前复命:“陛下,查到了。这月余以来,只有一处领用过红花。” “说!”轩辕昭的声音冰冷刺骨,谋害皇嗣可是死罪,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听雨轩的苏贵人。”李太医指着册子上清晰无误的一行记录:“苏贵人以‘调理月事不调,需活血通经’为由,领取红花四钱。” “砰”轩辕昭手里的白玉盏落在了地上。 第83章 陛下在疑我? 听雨轩,苏月婵,他的婵儿! “不可能!”这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笃定。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都愣住了。 陛下为何如此笃定?苏贵人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低位嫔妃,陛下为何要如此护着她? 李太医战战兢兢道:“陛下,册子上记录得明明白白。” “朕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轩辕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争不抢的婵儿,怎么可能做出残害胎儿的阴毒之事? 苏云霓恰在此时悠悠“转醒”,脸色苍白如鬼,她匍匐在床上,泪流成河:“陛下,咱们的孩子是不是没了?这可是您第一个孩子啊,上天为何要如此对我!” 轩辕昭看着她,迟迟未曾言语。 苏云霓凶狠地盯着陈太医:“你说为何保不住本宫的孩子!” 陈太医磕头如捣蒜:“娘娘赎罪,微臣查得在您的保胎药里混入了红花。方才太医院已经查到这个月有人领用了红花。” “是何人要害本宫孩子!” 陈太医道:“册子记载是听雨轩的苏贵人。” 他俩一唱一和,表演得十分真实。 说到苏月婵的名字,苏云霓闻言立刻抬起泪眼,声音凄楚,表情震惊,试探性地看向轩辕昭,怯生生道:“是妹妹?不,不可能是妹妹。陛下——” 轩辕昭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此事定然另有隐情,朕自会替你做主,查出背后之人。” 闻言,苏云霓泪落得更凶了。她偏要将苏月婵推上绝境! “臣妾知道妹妹不喜欢我,恨我鸠占鹊巢,一切都是我的错,但孩子是无辜的。臣妾不信妹妹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妹妹清白。”她紧紧抓住轩辕昭的衣袖,泪水涟涟,看似在为苏月婵开脱,实则句句如刀。 殿内众人,无论是太医、宫人,还是闻讯赶来的赵贵人、沈婕妤,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他们只知听雨轩住着一位不得宠、几乎被遗忘的苏贵人,何曾想过她竟有如此胆量?更无人知晓这位苏贵人在冷酷帝王心中沉甸甸的分量。 他们只看到贤妃娘娘痛失爱子,以及陛下那似乎因震怒而铁青的脸。 他们乌泱泱跪了一片:“求陛下为娘娘和枉死的小皇子做主啊!” 一声声的哀求,吵得轩辕昭心烦意乱,他若现在强行将此事压下,只怕会让人猜忌苏月婵的真实身份。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深处是无人能窥见的剧烈挣扎。 他发过誓要好好保护苏月婵的。 这一次他护定了她!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此事疑点重重,朕自会彻查清楚。李太医。” “微臣在。” “你即刻带人,随朕前往听雨轩。朕要亲自提审苏贵人,查明红花来源。其余人等,在此等候旨意!”他必须亲自去,必须亲眼看到,必须亲耳听到婵儿的解释。他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对她动刑。 “慢着。”太后不知何时来到了殿内,轩辕昭的心猛地一沉。 “哀家刚才已经听到了消息,一个小小贵人居然敢犯上作乱,绝不可姑息。为了防止她销毁证据,陛下必须派禁军前去搜宫。” 苏云霓心中暗暗得意,如若让陛下自己去查,肯定会不了了之,她早命人偷偷通知了太后,让陛下再无包庇苏月婵的可能。 “母后,此事还未查明,不能断言就是苏贵人所为。” 太后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哀家还没死,后宫不能有如此阴毒之人,陛下马上派禁军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的话语如同利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队禁军浩浩荡荡地涌向听雨轩,肃杀之气惊飞了枝头的鸟雀。 宫女正在院中浇花,看到禁军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侍卫长冷声道:“奉陛下之命,搜查听雨轩!” 黑甲铁卫如同蝗虫般钻进了各个殿内,翻箱倒柜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伴随着宫女们的惊呼声。 苏月婵从内殿走了出来,容颜依旧清丽绝伦,只是眼神平静无波,看着闯入的禁军,没有丝毫惊慌。 “报!”其中一个禁军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从苏月婵的寝殿内快步走出:“在苏贵人的柜子中搜得此物!” 锦盒里,赫然是几包用油纸包裹红花。 轩辕昭赶到听雨轩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婵儿,他藏在心底最柔软角落的人,此刻正被禁军包围,而她的房中,确实搜出了红花。 轩辕昭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巨石砸中,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心,更有一丝深藏的祈求:“告诉朕,这不是你的。” 苏月婵微微福身,并未狡辩:“回陛下,这确实是臣妾领用的红花。” 李太医接过红花,细细查验:“陛下,确实是太医院的红花,只是苏贵人领用了四钱,这里数量对不上。” 苏月婵沉默了一下,道:“妾身已按方配制成药丸,便于服用。所以数量对不上。” 李太医逼问道:“你说药丸是什么药丸?且拿来给我看看成分。” 这是避孕的药丸,苏月婵自然不能当着轩辕昭的面拿出来。 “臣妾已经服用,恐怕无法给陛下查证。”她依然淡淡道。 “闭嘴!”轩辕昭面色铁青,怒喝一声。 天子一怒,顿时让太医和禁军乌泱泱跪了一片。 轩辕昭拉着苏月婵快步走向内殿。 “都给朕出去,朕要亲自审问!”轩辕昭呵退了房中其他人等。 苏月婵揉着自己手腕,皱着眉道:“陛下这是发什么疯?你把我弄疼了!” 轩辕昭的眼底浮现出痛色:“婵儿,真的是你做的吗?” 苏月婵的眼神清澈,平静无波:“什么是我做的?” 看着苏月婵那样的眼眸,轩辕昭心中暗自摇头。不可能,他的婵儿不是这种人。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呢? 轩辕昭心烦意乱,如果真是她做的,那也是因为他的原因。 是他让苏云霓怀了龙种,是他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她气恼是应该的。 是他让婵儿受了委屈,她看着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而心生嫉妒,她不过是太爱他了。 苏月婵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轩辕昭你把话说清楚,派人来我这里搜宫,又质问红花数量,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红花成了宫中禁物吗?” 苏月婵的反应让轩辕昭心中纠结,看她的样子,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一定不是她做的。 他将苏云霓落胎,药渣中查出红花的事情对苏月婵说了。 听完,苏月婵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嘲讽:“所以,陛下这是在怀疑我?” 第84章 苏贵人绝境反击 兰蕙轩内,苏云霓的心情极好。 烟萝偷偷回来禀报:“娘娘,听雨轩真的搜出了红花!苏贵人百口莫辩了!” 苏云霓嘴角微翘,脸上的表情痛快畅意。 这盘棋,她下得实在是太完美了! 利用自己孩子的死,不仅博得了轩辕昭的同情,还成功陷害了苏月婵。 苏月婵,任你百般狡辩,证据确凿,陛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这次,定要将你打入万丈深渊! “陛下到。”太监一声报唱,轩辕昭已经带着苏月婵进入了兰蕙轩。 苏云霓立刻收起自己那副得意的嘴脸,泪水涟涟,假意要起床叩拜。 “爱妃免礼。”轩辕昭虚扶一把。 苏月婵也跟在轩辕昭身后,径直走了进来。 她的一双狐狸眼此刻深不见底,看不透在想些什么,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伪装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这是苏云霓换脸后第一次与她面对面,苏云霓被看得心惊肉跳,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苏月婵怎么来了?陛下为何没将她关进天牢? 她惊疑未定,又害怕苏月婵鱼死网破,当面揭穿她换过脸。 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月婵妹妹,好久不见。” 苏月婵淡淡行了一礼:“贤妃娘娘这是在说笑了,臣妾从来未见过贤妃娘娘,何来好久不见之说?” 苏云霓按着心口道:“是我糊涂了。” 就在苏云霓心乱如麻之际,陈太医捧着药渣盘子,李太医捧着从听雨轩搜出的那盒红花,一同呈了上来。 “陛下请看!”陈太医抢先开口,指着药渣中几片深红色碎片:“此乃从贤妃娘娘药碗残渣中检出的红花碎片。经微臣与李太医共同辨认,确系红花无疑。其性状、颜色与苏贵人房中所搜出的红花一般无二!” 他语气笃定,仿佛铁证如山。 李太医也立刻附和:“正是!陛下,苏贵人所领用的红花数量与现存红花数量对不上,人证物证俱在,请陛下严惩凶手,以儆效尤!”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请陛下严惩凶手,以儆效尤!” 陈太医跪在地上,掷地有声:“陛下的后宫怎可出现如此歹毒之人,陷害皇嗣可是死罪啊陛下!” 苏云霓心中狂喜,强压着激动,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臣妾实在不愿相信是妹妹,可这证据……” 苏月婵突然笑了一声。 苏云霓压住心中情绪,问道:“你笑什么?” 苏月婵转向李太医,面上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可否劳烦李太医去一趟太医院,寻一本《本草图鉴》的书来。” 轩辕昭眉头微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想破了脑袋怎么为她开脱,她却在找一本书。 “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稍安勿躁,容臣妾为自己辩解一二。”苏月婵微微一福:“若臣妾确实有罪,自会认罪伏法。但若臣妾无罪,也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轩辕昭心中一动,婵儿如此笃定,必有缘由,他命令李太医道:“苏贵人要的书,速速去取来。” “记得取此书第三卷即可。”苏月婵补充道。 命令飞快传达下去。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苏云霓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她和陈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多时,李太医抱着一本厚重的《本草图鉴》回来了。 “陛下,书取来了。” 轩辕昭亲自接过,苏月婵走过去,熟练地翻到第七十二页。 她指向书页上一幅绘制精美的植物图绘,娓娓道来:“陛下请看,此图所绘,名曰川红花。” “书中明载:川红花,性大热,味辛、苦,活血通经之力极强,破血逐瘀,乃孕妇大忌!用之不当,顷刻间可致胎元尽毁!” 苏月婵的手指接着下移,指向旁边另一幅图绘。这幅图上的花朵色泽更为鲜亮,形态也略有不同,旁边标注着“藏红花”。 “而此物,方是太医院药库所储,以及宫中贵人日常用以活血调经、通经活络之‘红花’!”苏月婵的声音带着洞穿迷雾的力量:“藏红花又名番红花,性平,味甘,虽亦具活血之效,但其力远较川红花温和,兼有养血、凉血、解毒之能。寻常调经止痛,用量极微,只需数根花蕊即可,且对母体并无猛烈伤害。川红花价贱易得,在寻常药铺可以轻易购得。而藏红花却价比黄金,乃西域珍品贡物,二者形色虽有几分相似,但药性药理,天差地别。” 李太医、陈太医的脸色开始发白。 “诸位太医方才言之凿凿,断定药渣碎片与臣妾房中之物为同一种红花,乃剧毒之物。那么,请诸位现在,立刻,当着陛下的面,仔细分辨清楚——” “这药渣碎片,究竟是性烈如火的川红花?还是药性温和的藏红花?” “臣妾房中所搜出的,领用于太医院药库的,又究竟是哪一种?!” 陈太医和李太医浑身剧震,冷汗瞬间湿透了官袍。 李太医走向那盒证物红花和药渣盘子,手捻起碎片,凑到眼前,凑到鼻尖,用书中描述去辨别那细微的差别——花瓣形态、色泽深浅、气味浓淡。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李太医的动作。 苏云霓的心跳如擂鼓,一种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片刻之后。 “噗通!” 李太医跪倒在地,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陛下,微臣眼拙!药渣中的碎片,形色气味,确是川红花无疑!” 他指向药渣盘子:“而宫中太医院所用,确实是藏红花,苏贵人的盒子里是藏红花,并非川红花。两者差别细微,而川红花又变成了药渣,所以微臣……微臣学艺不精,求陛下赎罪!” 说到最后,声音已带着哽咽。 这一刻,所有的污蔑和构陷,在古老的《本草图鉴》和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土崩瓦解。 苏月婵掸了掸自己的袖子,淡然道:“我一个自学医术的女子都能分辨出来红花的种类不同,而你二人身为太医院的太医,居然都无法分辨红花种类,到底是学艺不精?还是有心构陷?”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云霓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至于这川红花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混入了贤妃娘娘的保胎药中?要害贤妃娘娘和龙嗣的,恐怕另有其人!” 第85章 她好聪明,他好爱 李太医的哭诉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敲碎了苏云霓精心编织的陷阱。 她瘫软在床榻上,面无人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损失了一个孩子,却还是没办法将苏月婵扳倒。 皇帝看向苏月婵的眼神,分明更加欣赏。 轩辕昭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随之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欣赏。 他的婵儿,果然非同凡响!在如此绝境之下,竟能凭一己之力,寻得一线生机,以如此惊才绝艳的方式自证清白。 她好聪明,他好爱! 然而,帝王的威严不容亵渎。他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两名太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好一个‘学艺不精’!李太医,你身为太医院太医,竟连药材根本都分辨不清,险些铸成大错,污蔑宫妃。庸医误人,其罪难恕!革去太医之职,杖责五十,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李太医如遭雷击,瘫软在地,涕泪横流:“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然而禁军已经将他拖出去杖责了。 轩辕昭的目光锁定了面如死灰的陈太医,声音更加森冷:“你呢?你负责贤妃安胎,药渣中混入川红花,你难辞其咎!方才更是信誓旦旦,污指苏贵人。你告诉朕,你是眼拙?还是心瞎?” 陈太医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官袍,他知道若不招供自己就完了,他爬了两步,把头磕得“砰砰”响:“陛下,臣冤枉!” 他下意识地看向贤妃苏云霓,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苏云霓床边的贴身大宫女宝珠,看似不经意地轻轻整理了一下贤妃的锦被,袖中露出一个陈旧的粉色荷包。 陈太医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小女儿贴身佩戴的荷包。苏云霓这是在用他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 他猛地伏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嘶哑而绝望:“陛下,微臣罪该万死!这一切都是微臣一人所为!”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苏云霓心中狂跳,震惊地看向陈太医,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陈太医,你为何要如此?!” 陈太医涕泪交加:“陛下,贤妃娘娘,微臣该死!微臣无能,用尽手段也无法保住龙嗣。微臣害怕担责,害怕陛下和娘娘降罪,一时鬼迷心窍,竟想出了这昏聩的主意。想着找个替罪羊,撇清微臣的干系。” “那川红花是微臣从宫外夹带进来的。趁着熬药无人注意时,偷偷混入了娘娘的保胎药中。事后又故意在药渣中发现,引导众人去查记录。微臣知道苏贵人近期领用了红花,便选了她作为构陷目标。微臣罪该万死,求陛下赐死,只求陛下莫要牵连微臣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他再次重重叩首,泣不成声。 “混账!”轩辕昭勃然大怒,一脚踢向陈太医:“你为了推卸责任,竟敢构陷朕的嫔妃,真是好大的胆子!拖下去,凌迟处死!其家产抄没,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以儆效尤!” 陈太医听闻,晕死过去。 轩辕昭的目光转向苏云霓,语气稍微缓和:“贤妃受惊了,也受委屈了。好生休养,来日方长。” “臣妾谢陛下隆恩。”苏云霓伏在床上,声音虚弱,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暂时过了! 轩辕昭将目光投向静立一旁的苏月婵,眼神瞬间充满爱意,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歉意:“苏贵人,此次遭受无妄之灾,还好你博闻强识,于混乱中辨明真相,还自身清白。朕要嘉奖你!” 苏月婵微微福身,低头间故意看向苏云霓。 那双狐狸眼中藏着讥讽,藏着示威,让苏云霓心惊肉跳。 苏云霓啊苏云霓,你以为用红花构陷我就能成功? 你可知,就在我得知兰蕙轩因落胎闹得沸沸扬扬,太医们探查药渣发现红花时,我就猜到了你的计划。 尤其联想到你母亲大夫人前日刚进宫探望过你,宫门进出虽严,但夹带些宫外寻常药铺就能买到的廉价川红花,并非难事。 你恨我入骨,肯定想利用孩子的死博取最大利益,嫁祸于我这个刚领用过红花的贵人,再合理不过了。 只是你没想到,我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道观藏书阁更是看过那本《本草图鉴》,我能将书中的每一行字每一幅图都记得清清楚楚,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临危不乱,为自己翻案。 而你痛失子嗣,损毁了身体,被折损了臂膀,我当真爽快! 轩辕昭并未在兰蕙轩久留,而是跟苏月婵离去。 苏云霓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个让她成为皇后的最大依仗,陛下的宠爱不再,她还能再有机会吗? 一定要再想办法。 从兰蕙轩到听雨轩的路上,轩辕昭一直在暗暗观察身边的苏月婵。 她步伐优雅从容,神色淡然如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寻常小事。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智慧,让轩辕昭心中的爱意更加深沉。 他刚才还怀疑是婵儿做的,他怎么能怀疑她,他真该死啊! 踏入殿门,轩辕昭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婵儿。”他低唤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喑哑。 他轻轻捧起苏月婵的脸,那凉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仿佛怕她再次消失一般,他轻轻地吻了下去。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苏月婵的睫毛上,随着她睫毛的翕动一抖一抖。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婵儿不生他气了,轩辕昭得到鼓励,吻得更深了。 寒冷的风灌进袖子里,轩辕昭察觉到她的凉意,将她打横抱起,进入了内室。 正想温存一番,室内一股刺鼻的木炭烟气呛得轩辕昭咳嗽连连。 “这些该死的奴才,是怎么办事的?”轩辕昭大怒。 苏月婵道:“银丝炭是多金贵的东西,宫里只有陛下和高位份的娘娘可用。给我黑炭也在情理之中。” 轩辕昭打开窗子,让风灌了进来,浓烟被吹散了一些。 他愤然道:“这些拜高踩低的奴才,我要让他们知道,朕不仅要补偿你今日所受的委屈,更要名正言顺地给你应得的荣宠!” 第86章 苏贵人私通 苏月婵按住他的手,摇摇头:“陛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太后见过我的样子,你也不想惊动太后,对不对?” “婵儿只想待在这小院里,陛下得空来看我一眼,我心里就是甜的。” 轩辕昭又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是你这般委屈,朕实在不忍。”他对着门外叫李德顺的名字,让李德顺吩咐内务府,务必给听雨轩最好的银丝炭。 今晚,轩辕昭就宿在了听雨轩。 就算是做给外人看,也要让他们知道,听雨轩这位是正经的主子,不是那些奴婢可以随意欺辱的。 被苏月婵冷落了大半个月,小别胜新婚,轩辕昭似有使不完的牛劲,足足折腾了她一晚上。 轩辕昭含着她的耳珠表忠心道:“婵儿,这半个月我想你想得紧。” 苏月婵被撞得迷迷糊糊,拍拍他的背,嘴里发出一声嘤咛:“乖……” 完事后,轩辕昭大汗淋漓地搂着苏月婵,手指头却不安分地在她肚皮上滑动。 苏月婵累得要死,将他手背一拍:“陛下别闹!” 轩辕昭盯着她的肚皮道:“月信不准?今日让太医院院首徐太医给你瞧瞧,一定要调理好肚子,才好给朕生孩子。” 苏云霓的孩子丢了,他并未觉得太难过,反而如释重负。 他每日辛勤耕耘,婵儿一定能早日怀上龙种。 苏月婵定然不敢让徐太医来瞧,否则她每日在服用避子药的秘密恐怕会被看破。 她找了个理由,蒙混了过去。 轩辕昭走后,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听雨轩,内务府那些拜高踩低的狗奴才,被陛下狠狠惩治,新提拔上来的总管笑脸盈盈地来讨好苏月婵。 苏月婵被太医构陷,陛下还她清白,并宠幸了一晚的消息,又在后宫之中低调地流传。 大家都说她是因祸得福,总算让陛下想起来深宫一角还有这么个贵人。 但陛下就宠幸了她一晚,似乎又马上将她遗忘,再未踏足过听雨轩。 大家只道是苏贵人姿色平庸,留不住陛下的心,也就渐渐地忘记了她的存在。 这几日朝堂上风云突变,有臣子递了折子要求立后,尚书令楼青山、苏应宗等大臣纷纷附议。 “按照祖制,皇帝登基三年内必须立后!现已四年,陛下该立后了。” 轩辕昭怎会不知该立后了。 但是后宫高位分妃子仅有三位。 宸妃楼靖霄是太后一派的人,轩辕昭肯定不想立她为后,这样太后派系的人在后宫根基更深。 德妃周明雅是太子府旧人,父亲为已故国子监祭酒,家族清贵但已无实权。德妃三年前为轩辕昭诞下过一位公主,她悉心教养公主,很少在宫中露面。 德妃母家已无权势,无人扶持,不会有人同意她当皇后。 贤妃苏云霓论母家,身份,地位,还有派系站队,应是最佳人选。 但她们都不是他的所爱。 堂堂帝王,不能将至爱扶上后位,还当什么皇帝? 待他除掉太后,一定会把婵儿扶上后位。那后位,先悬着吧! 轩辕昭晚上又偷偷跑去爬听雨轩的墙头。 此时在兰蕙轩,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地进了贤妃的居室。 小太监跪下给苏云霓汇报:“娘娘,您叫奴婢监视听雨轩,奴婢今晚发现有一名男子偷偷潜入了听雨轩,和那里面的娘娘……欢好。” 苏云霓一听,一扫病容,声音陡然增高了几分:“当真?你可看清楚了?” “今晚月色很亮,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有人翻进了听雨轩的矮墙。看身影应该是个高大男子。”小太监一五一十汇报道:“奴婢贴耳去听,里面传出不堪入耳之声。” 苏云霓让宝珠给他打了赏,让他继续去监视听雨轩。 前两日苏应宗让人带话给她,陛下可能会在新春时节宣布立后。宫中唯一能跟她抢夺皇后之位的只有楼靖霄。 苏应宗让她在宫中好好争宠,尤其近期多在皇帝面前走动走动。 可她深知苏月婵进了宫,轩辕昭就对她失了兴趣。只有让轩辕昭厌弃苏月婵,她才能重获圣宠。 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今晚就要来一记瓮中捉鳖,抓住苏月婵的现行,让陛下厌弃她。 宝珠劝阻道:“娘娘,是不是要调查清楚那男子是谁,再做打算?” “等不了啦,如若今晚不捉个现行,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来不及思考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只想着趁着男子没走,赶紧去捉奸。 她要撕破苏月婵的伪装,一个只会爬床的贱妇,先爬冠军侯的床,再爬陛下的,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苏云霓立刻联系了禁军里舅舅安插的亲信朱石,让他带着人马去听雨轩。 而她则叫来了沈婕妤。 “沈婕妤,本宫命你去办一件事……”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听雨轩孤零零地矗立在深宫一角,禁军的到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校尉朱石带来的十余名杀气腾腾的禁军士兵,将听雨轩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破门!”沈婕妤的声音因亢奋而尖锐,宋文漪倒台后,她急于寻找靠山,能给苏云霓办事是她日夜盼望的心愿。 这个苏贵人害得贤妃娘娘落胎,娘娘憎恶她是应该的。 沈婕妤仿佛已经看到苏贵人衣衫不整、惊恐绝望地被拖出来的场景。 “砰!”一声巨响,听雨轩那并不算厚重的殿门被一名魁梧禁军猛地踹开。 “什么人?!”守在外间的宫女柳玲儿和桃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站出来查看情况。 沈婕妤站在寒风中,只想快点抓住苏贵人的奸夫,送到贤妃娘娘面前。 “滚开!” 柳玲儿拦住沈婕妤:“你带着禁军私闯听雨轩不合规矩,陛下知道吗?” 沈婕妤扬起手抽了柳玲儿一耳光:“大胆,我奉命办事,岂有你阻拦的份儿!” “给我搜!把那个淫妇和她的奸夫揪出来!”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内殿的门,带着朱石和几名心腹禁军闯了进去。 内殿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暖香。视线瞬间聚焦到那张垂着纱帐的床榻上。 帐幔并未完全放下,隐约可见里面人影纠缠,喘息声似乎还未平息。 沈婕妤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抓住了苏贵人致命的把柄,在贤妃娘娘面前立了头功。 第87章 捉了陛下的奸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苏贵人!竟敢在宫中私通外男!陛下待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下贱之事!朱校尉!还不快将这淫妇和奸夫拿下!押到陛下面前治罪!” 她话音未落,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听见纱帐里传出一声充满威严的怒喝:“放肆!” 床榻上的纱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掀开。 一个仅着明黄色寝衣,眼神却锐利要杀人的男人坐起身来。 他怀中,苏月婵裹着锦被,只露出香肩。 沈婕妤无比清晰地捕捉到,苏月婵那双狐狸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讥诮和得逞的笑意。仿佛在说:你中计了! 怎么会是陛下? 堂堂皇帝召幸嫔妃为何要爬墙? 沈婕妤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陛、陛下?臣妾、臣妾……” 她身后的朱石和那几个禁军士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抖如筛糠。 他们居然拿着刀剑冲进来要捉皇帝的“奸”?天子一怒,把他们凌迟处死也未可知。 轩辕昭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今晚好不容易避开耳目,偷偷来听雨轩与心爱的婵儿温存,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欢愉。却被沈婕妤带着兵丁,如同捉拿犯人一般踹门闯入,还口口声声骂他们是“奸夫淫妇”! “沈婕妤,你好大的胆子!深夜擅闯宫妃寝殿,殴打宫人,口出污言秽语,竟还敢带兵甲围困听雨轩,意图捉拿朕?!你是要造反吗?!” 沈婕妤吓得涕泪横流,她此刻只想把贤妃千刀万剐:“臣妾是得到密报,说听雨轩有外男潜入,恐危及陛下后宫安宁,这才……这才心急如焚,带人来查看!臣妾绝不知是陛下在此……” 轩辕昭怒极反笑:“好,好,什么时候禁军变成了你的禁军?朕的后宫,是不是也要变成你的天下了?” 轩辕昭的目光钉在朱石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末……末将叫朱石。”朱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带兵甲擅闯后宫妃嫔寝殿?谁给你的权力,听从一个妃嫔调遣,包围听雨轩?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宫规王法?!”轩辕昭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 朱石除了磕头求饶,已说不出别的话。 “禁军校尉朱石,擅离职守,听信妃嫔调遣,私自带兵擅闯宫闱重地,惊扰圣驾,拖下去杖毙,其手下参与兵丁,一律杖责五十,逐出禁军!” “至于你。”轩辕昭又看向沈婕妤:“行为不端,构陷宫妃,惊扰圣驾,褫夺封号,即日起打入冷宫。” 这几乎宣告了她后宫生涯的彻底失败! 沈婕妤涕泪横流地瘫倒在地。 苏月婵心中有些失望,柳玲儿早就发现有小太监监视听雨轩,她不过将计就计,让小太监去通报了苏云霓。 她还以为苏云霓会亲自来听雨轩捉奸,没想到她倒是谨慎,让沈婕妤来送死。 苏月婵轻轻拉了拉轩辕昭的寝衣袖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只是沈婕妤一个小小的婕妤,为何可以指使禁军?” 此言一出,瞬间点醒了轩辕昭。 是啊!沈婕妤区区一个婕妤,无宠无势,她哪来的胆子?哪来的能力调动禁军?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轩辕昭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说,是谁指使你今夜来的?”轩辕昭对着地上的沈婕妤问。 “是贤妃娘娘!是贤妃娘娘指使我的!”沈婕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尖叫起来:“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宝珠来找我,说得到密报听雨轩有外男潜入,事关重大,贤妃娘娘不便亲自出面,让我带人去捉奸,捉住了就是大功一件!禁军是贤妃娘娘通过她舅舅刘将军安排的校尉朱石!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被贤妃娘娘利用的!求陛下开恩!” 苏月婵对沈婕妤的反应很满意。 她看着轩辕昭的侧脸,想看他会怎样反应。 轩辕昭脸黑如锅底,厉声道:“来人,摆驾兰蕙轩。” 兰蕙轩内,苏云霓正焦急地在殿内踱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迟迟未归,让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突然,殿外传来太监尖厉而威严的通传:“陛下驾到——” 陛下怎么深夜到她宫里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整理仪容,迎接圣驾。 当轩辕昭黑着脸踏进殿门,身后还跟着被押送的沈婕妤时,苏云霓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苏云霓的心猛地一沉,笑容僵在脸上:“陛下。” 轩辕昭大步踏入殿中,看也不看苏云霓,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贤妃,你可知罪?” 苏云霓强作镇定,盈盈下拜:“臣妾不知陛下何意?臣妾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轩辕昭冷笑一声,指着瘫软在地的沈婕妤:“沈氏,把你刚才在说的话,当着贤妃的面,再说一遍!” 沈婕妤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指着苏云霓哭喊道:“是贤妃娘娘让宝珠来告诉臣妾,说听雨轩苏贵人私通外男,让臣妾带人去捉奸。说捉住了就是大功。禁军朱校尉也是贤妃娘娘安排好的!还说不便亲自出面才让臣妾去的!” 苏云霓心中巨震,沈婕妤去捉奸,为何陛下会知道,而且不但不怪罪苏月婵,反倒来兰蕙轩提审她?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苏月婵恰好微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完好无损,脸上甚至带着得意的神情。莫非…… 苏云霓脸色瞬间惨白,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妾确实得到消息说听雨轩有外男潜入,这才心急如焚想为陛下分忧。只因我身子未愈,这才通知了禁军,又告知沈婕妤前去查探情况。臣妾何错之有啊,陛下?” “住口!”轩辕昭怒吼:“贤妃,朕不是傻子!” 第88章 打你就像打狗 苏云霓扑上前抱住轩辕昭的腿,哭得肝肠寸断:“陛下,臣妾只是想确认外男是谁?臣妾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陛下啊!” 苏云霓千算万算,没算到过陛下会去爬听雨轩的墙。 这要捉的“奸夫”,居然是当今皇帝! 轩辕昭厌恶地一脚踢开她:“够了!你的痴心就是处心积虑的构陷朕心爱之人?你的痴心就是视宫规法度于无物,随意调动禁军?朕不知道,这禁军居然姓‘苏’。” 苏云霓被轩辕昭一脚踢开,撞在冰冷的地砖上,肩胛骨生疼,但更痛的是心。 她听到了“禁军姓苏”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宫闱争斗,而是足以让整个苏家万劫不复的指控!陛下在疑心她谋反?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凄凉:“陛下,是臣妾糊涂,臣妾该死!臣妾刚失了孩子,心如死灰,又被小人蒙蔽,才一时糊涂,听信了谗言,担心有宵小之徒潜入后宫危及陛下安危……这才心急如焚,乱了方寸。” 她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此事若传扬出去,对陛下龙体颜面有损。更何况……” 她看了一眼苏月婵:“更何况妹妹身份特殊,不易张扬。臣妾甘愿受罚,只求陛下看在父亲和舅舅为陛下、为大梁鞠躬尽瘁的份上,饶恕臣妾这一次!臣妾再也不敢了!” 轩辕昭怒意未消,但苏云霓句句在提醒他。 此事传扬出去,不但他的名声有损,必然会暴露苏月婵的存在。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婵儿,不惜夜夜爬墙,婵儿的真实身份绝不能因这场闹剧而暴露在太后和朝臣面前。 苏月婵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轩辕昭的神色变化,心中暗叹:苏云霓虽然蠢,但在关键时刻倒还知道抓住要害。 轩辕昭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苏云霓,朕念在苏相的面子上,不降你的位份。你自己去跪在门外,跪足一整天才能起来。” 外面天寒地冻,她又刚小产,跪足一整天是在要她的命啊! 他指向沈婕妤:“沈氏罪无可恕,即刻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沈婕妤绝望地尖叫一声,彻底瘫软,被内侍无情地拖了出去。 她母家无权无势,处罚她对陛下来说就像拂去蛛丝一般简单。 “贤妃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宫。” 苏云霓匍匐在地上,叩谢圣恩,心中却知道,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兰蕙轩只是另一座冷宫。 她走出去,跪在雪地里。 轩辕昭拉着苏月婵准备离开,就在他快要踏出殿门时,苏月婵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陛下,请容臣妾和贤妃娘娘说句话。” 轩辕昭皱眉,担心苏云霓再出幺蛾子伤害她。 苏月婵却对他安抚地笑了笑,眼神坚定:“陛下放心,臣妾只是有几句话,想对贤妃说。” “朕在外面等你。莫要耽搁。”他带着李德顺和其余人走出了兰蕙轩的宫门。 院落里只剩下苏月婵和跪在地上的苏云霓。 苏云霓抬起头,充满怨毒的看着苏月婵,说道:“不要以为光靠陛下的宠爱,就可以斗赢我。陛下是不会动我的。” 裙裾拂过洁白的雪地,苏月婵缓步走向苏云霓,朝着她的脸就是一耳光。 苏云霓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她捂住脸,不可思议地尖叫:“你敢打我?!” “蠢货!”苏月婵又是一耳光:“占着我的脸,我怎么打不得?最好叫大声一点,再把陛下叫进来!” 苏云霓被打的耳膜“嗡嗡”作响,她想还手,奈何苏月婵死死抓住她的手,她又跪在地上,被强行压住。 “这才只是开始呢,我的好‘姐姐’。你以为你换了张脸,顶替了我的身份,害死我的夫君,就能高枕无忧,坐享其成了?” “打你就像打狗。”苏月婵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愉悦:“好好在这兰蕙轩里,回味你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因为很快……” 她微微凑近,红唇几乎贴在苏云霓因恐惧而惨白的耳边,吐出的气息冰冷如毒蛇的信子:“我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求我饶你一命。” 说完,苏月婵直起身,优雅地理了理袖口,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只是随口闲谈。 她转身,仪态万方地朝着殿外等候她的帝王走去。 殿外,轩辕昭看着苏月婵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心中的郁气才稍稍散了些。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婵儿,让你受委屈了。” 苏月婵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温柔似水:“有陛下在,婵儿不委屈。” 两人相携离去,留下兰蕙轩内一片死寂。 苏云霓跪在雪地里,嫉恨犹如藤蔓疯长。陛下留下的人监视着她,不跪足十二个时辰,不让她起身。 冰冷的寒气顺着双腿覆盖她的全身,她感觉到关节都在痛。 最后的几个时辰,她冻晕死过去。 待她醒来时,看见宝珠和烟萝在哭,她们已经找太医看过贤妃。 太医说贤妃被冻伤了膝盖,他说得委婉,但大意就是以后膝盖估计废了,不能跪,不能跳舞,不能久站,遇上寒冷天气还会疼痛。 苏云霓让宝珠将小太监提进来,当场打死。 “叫你不看清楚那人是谁!敢害本宫,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她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小太监身上。 这一次她本以为抓住了苏月婵的把柄,就像大夫人杀了薛姨娘一样,她也想效仿着杀掉苏月婵,没想到却将自己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一开始苏月婵就给她设下了陷阱,等着她亲自去跳。 陛下已经厌弃了她,她还会有机会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太后的影子。 陛下为何不敢将此事闹大,就是因为苏月婵的身份不可言说,这是苏月婵的七寸要害。 苏云霓偏要揭开这道伪装,来一个借刀杀人。 苏月婵怕什么,苏云霓就要给她来什么。 第89章 宫宴动手脚 腊月三十,除夕宫宴。 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内,暖意融融,丝竹悦耳。 巨大的蟠龙金柱上缠绕着红绸,宫灯璀璨如星河,御案上摆满了象征吉祥如意的珍馐美馔。 轩辕昭高坐御座之上,身着明黄龙袍,神色威严,但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云。 誉王近期频频联系朝臣,太后对他多有偏袒。 轩辕昭提拔了苏忠和其子苏文远,提携苏月婵的母家。 轩辕昭遥遥望去,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苏月婵的身影。 后宫妃嫔按位份高低分坐两侧,苏月婵作为贵人,位份偏低,坐在最下首靠近殿门的位置,几乎隐没在阴影里。 轩辕昭的眼底带着深深的眷恋。这种刻意的低调,反而让她在轩辕昭心中显得愈发独特,也愈发令他心疼。 李德顺的声音将轩辕昭的思绪拉回现场:“陛下,到了各宫娘娘给陛下献艺,贺岁添彩的环节了。” 轩辕昭点头应允。 这不仅是争奇斗艳的舞台,更是争夺圣心的战场。 首先起身的是德妃周明雅。她款步至殿中,身后宫女捧上一架古琴。 她素手轻拨,一曲《阳春白雪》流淌而出,琴音清越悠扬,意境高远,尽显世家贵女的端庄与才情。一曲终了,博得满堂喝彩。 轩辕昭点点头道:“德妃平日教养公主辛苦了,赏!” 苏云霓因为膝盖受伤,只能辞了这献艺环节。 太后看时机成熟,对身边的楼靖霄轻声道:“霄儿,该你了。” 楼靖霄缓缓起身,那双小鹿眼中含着清澈的光芒:“靖霄不才,愿为陛下献艺一曲。” 她取出古琴,款款走到殿中央,纤纤玉指轻抚琴弦。 琴声一起,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楼靖霄的琴艺确实了得,《凤求凰》在她的指间流淌,时而激昂,时而柔美,时而哀婉。 更重要的是,她边弹边唱,声音空灵动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这首曲子本就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所作,楼靖霄唱出来,配上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不让人动容。 她意图也十分明显。 太后满意地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待霄儿表演完毕,她就会再提立后之事。 突然“啪”的一声,琴弦断了,打在楼靖霄的脸上,娇俏的脸蛋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她惊呼一声,古琴摔在地上,曲子也中断了,脸上还狼狈地流着血。精心设计的惊艳亮相,竟以如此难堪的方式收场! 太后的脸色沉下去,到了嘴边的立后之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怎么回事?!琴弦怎会无故断裂?伤及宸妃玉容,岂是小事?” 李德顺连忙上前,仔细检查摔在地上的古琴。 片刻后,他脸色凝重地回禀:“启禀太后娘娘,这琴弦确实被人动了手脚!这琴弦截面并非自然拉伸断裂的毛糙状,而是异常平整光滑。” “给哀家彻查!这把琴是谁保管的?经手过哪些人?”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千钧之力,压得殿内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不仅仅是意外,而是有人胆敢在除夕宫宴上,公然打她太后的脸,坏她侄女的好事。 轩辕昭眉头紧锁,看着捂脸垂泪、楚楚可怜的楼靖霄,再看看盛怒的太后,心中烦躁更甚。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苏月婵,只见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混乱与她无关,那双沉静的眸子在摇曳的烛光下,深不见底。 殿内丝竹暂停,歌舞暂歇,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嫔妃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连德妃周明雅也微微蹙眉,显然不愿卷入这场风波。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李德顺才步履匆匆地回到大殿。 “奴才已盘问过经手此琴的宫人。最后负责检查琴身、并将琴送至宸妃娘娘处的是尚仪局宫女小环。” 李德顺话音未落,一个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突然像是被吓破了胆,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尖声道:“太后娘娘饶命!陛下饶命!奴婢在取琴的时候,好像看见听雨轩的苏贵人的贴身宫女,在存放琴具的库房附近鬼鬼祟祟的。当时奴婢没多想,现在……现在想起来,好生可疑!” “苏贵人?”太后眉头紧锁,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且不悦。后宫妃嫔众多,一个区区贵人,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目光锐利地扫视下方:“谁是苏贵人?” 轩辕昭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他藏在深宫中的人,不想被太后得知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在人前。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投向了大殿最末席,那个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角落。 苏月婵缓缓起身,从容不迫,轻移莲步走到殿中,在离御阶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姿态优雅地屈膝行礼:“臣妾苏月婵,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清越,如同珠玉落盘,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抬起头来。” 她闻声抬起头,一张精致绝美的脸清晰地映入了太后的眼帘。 就连旁边的嫔妃也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竟从未发觉,宫里还有苏贵人这一号人,而且她的脸,长得和贤妃娘娘实在是太像了。 不,不是她像贤妃,而是贤妃像她。 太后原本的盛怒和威严,在看清苏月婵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她记得这张脸,这不是楚怀瑾的遗孀,苏应宗家的庶女吗?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皇帝的妃子? 她居然连名字都没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愚弄皇权。这分明是欺君!是秽乱宫闱! 第90章 苏贵人好本事 所有的疑问在太后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就在怒火即将冲破理智的瞬间,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多年执掌后宫、浸淫权术的本能让她硬生生压下了这口恶气。 不能!现在不能! 眼下,是她的霄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琴弦所伤。是有人胆敢在除夕宫宴上对她精心安排的“立后前奏”下手。 这才是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查清、严惩不贷。 太后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威严:“苏贵人,这小宫女指认你的贴身宫女曾在存放琴具的库房附近鬼祟行事,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对此,你有何话说?” 轩辕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正要开口为苏月婵辩解,却见苏月婵不慌不忙地再次屈膝行礼:“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臣妾的贴身宫女,一为柳玲儿,一为桃枝。今日随臣妾赴宴地,正是柳玲儿。至于桃枝,因臣妾离宫前命她整理一些旧物,此刻应在听雨轩当值,并未随行。” 她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殿门侍立处:“柳玲儿,你上前来。” 一个宫女立刻应声出列,走到殿中跪下:“奴婢柳玲儿,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锐利的目光在宫女身上扫过:“小环,你仔细看看,你申时三刻在库房附近看到的,可是这个宫女?” 小环抬起头,借着明亮的宫灯仔细辨认柳玲儿的脸和衣着。柳玲儿今日穿的是统一的靛蓝色宫装,梳着简单的单螺髻,宫里所有的宫女都是此等装扮。 小环支支吾吾道:“大概是的。” 苏月婵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概是的’是何意思?” 小环下定决心一般,指着宫女道:“就是她,我没有看错!” 苏月婵点点头道:“可巧了不是,她根本不是柳玲儿,也并非我宫里的人,是我刚刚叫柳玲儿随便找来的宫女。” 小环的脸突然变得苍白无比。 太后一阵怒喝:“大胆,居然在大殿上玩弄心机!” 苏月婵立刻跪下,低着头道:“太后息怒,臣妾只是略微试探这个宫女。如若她真的看清楚了,我自然无话可说,但现在她连谁是臣妾的宫女都分辨不清,她为何可以一口咬定是我宫里的宫女破坏的琴弦?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轩辕昭立刻抓住机会,帮助他的心上人:“大胆宫女小环,竟然在殿上欺君,信口雌黄,污蔑宫妃。来人,拖下去,仔细审问!” 他的维护让太后更加确定,皇上一定知道苏月婵的身份。 太后冷哼道:“此事今日一定要查出个结果,苏贵人也拖下去,严加审问。” 苏月婵不慌不忙道:“太后娘娘,陛下。既然有人指认臣妾宫中之人涉嫌破坏宸妃娘娘的琴具,为证清白,也为早日查明真相,臣妾斗胆,请旨亲自查验那把断弦的古琴,并请精通古琴的工匠一同查验。或许能从琴弦断裂处,找到更多线索。” “就凭你?”太后眼中露出了不屑。 各宫嫔妃小声的议论。 轩辕昭对太后说:“既然苏贵人想自证,咱们就给她这个机会。来人,宣工匠。” 太后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断弦的古琴很快被捧到殿中,工匠也匆匆赶来。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苏月婵仔细观察了断弦的位置。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起断口处残留的一小截琴弦,对着明亮的宫灯仔细查看断口。 工匠也凑近,拿出随身携带的银质小镊子和叆叇,仔细检查断口截面。 片刻后,苏月婵抬起头:“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臣妾观此断口,截面异常平整光滑,是极其锋利的刃口瞬间割断!不仅如此,臣妾还在断口附近的琴弦上,发现了一点极细微的蜡痕。” “这是何意?” 苏月婵解释道:“此琴弦乃七弦琴所用之‘冰弦’,坚韧异常。行凶之人先用极细的针状物刺入琴弦内部,造成内部结构损伤,再以滚烫的蜡液瞬间滴封住表面的微小创口,加以掩饰。这样,表面看似完好无损,实则内部已受重创。待到弹奏时,受力不均,便会从这被蜡封掩饰的薄弱处瞬间崩断!” 殿内一片哗然! 嫔妃们看向苏月婵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不仅自证了宫女不在场,竟还懂得如此精微的验伤之道,甚至能推断出行凶手法。 苏云霓抱着汤婆子的手微微颤动,心中暗骂苏月婵怎么什么都懂?以前在相府时,她明明是个草包! 这时候她才顿悟,原来苏月婵在相府装傻装了十几年。 工匠连连点头:“苏贵人所言极是!草民惭愧,竟未第一时间发现此等隐秘手法!此蜡痕非琴弦本身所有,乃是后封上去的。手法极其刁钻隐蔽!” “问题就在这个蜡,使用者需要封很多次,才能毫无破绽。”苏月婵走过去,猛地拉起小环的手,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蜡油。 “你的指甲里有蜡,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小环尖叫一声,挣脱开苏月婵的钳制,朝着柱子撞去。 “快拉住她!”太后叫道。 但是终究晚了一步,小环撞在柱子上,当场死亡。 苏云霓抓紧了汤婆子的手,才微微放松,肩膀也舒展开来。 小环本是懂鲁班术家族的后人,因为家道中落,被迫进宫为奴婢,看管库房。 苏云霓得知太后会在宫宴上提及立后之事,她此刻已毫无竞争力,只能破坏楼靖霄的表演。 苏云霓命人找到库房宫女,用她家人的命威胁,让她破坏了楼靖霄的琴弦,并栽赃嫁祸给苏月婵。 一来破坏了太后提议楼靖霄为后的计划。二来把苏月婵推出去背锅,即便是查出来不是她,也让太后发现了她的存在。 一石二鸟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奈何又被苏月婵这个贱人化解了。 小环想到计策败露,怕苏云霓杀掉家人,只能撞柱身亡。 苏云霓在小环死后,明显精神放松了,奈何她的小动作被苏月婵看在眼里。 苏月婵早已猜到苏云霓会对自己下手,除夕宫宴就是个机会。 而除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太后的手。 正巧她也不打算躲藏了,让太后发现自己又如何,是时候大大方方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并且她要大放异彩,她要扶摇直上!再反手打苏云霓个措手不及。 只有抢到苏云霓最在意的那个位置,才能把她踩在脚下。 “小环背后定有人指使,望太后查明真相。”苏月婵抬起头,目光看向苏云霓。 “哀家自会去查。”太后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苏月婵身上,带着一种重新评估的审视和深藏的忌惮:“苏家女儿,倒是好本事。”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第91章 苏月婵,他护定了 轩辕昭不等太后说完,立刻朗声道:“母后所言极是!今日之事,扰了母后雅兴,更是委屈了宸妃和苏贵人。苏贵人明察秋毫,于混乱之中辨明真相,还自身清白,更指出贼人阴毒手法,有功于宫闱安宁!”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殿中的苏月婵,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某种宣告的意味:“苏贵人,晋封为婕妤,移居瑶华宫正殿。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珠玉头面三套。以彰其功,以慰其劳!” 直接跳过才人、美人,跃升三级。 这份恩宠,这份荣光,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每一个嫔妃的心头! 苏云霓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嫉恨。婕妤!瑶华宫正殿!这位置,这位份……陛下这是要将她捧上天吗? 太后的脸色更是瞬间铁青:“陛下,这不合规矩。” 殿内刚刚因苏月婵洗脱嫌疑、皇帝破格封赏而掀起的波澜瞬间凝固,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所有嫔妃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御座上的皇帝和太后之间紧张地逡巡。 轩辕昭缓缓转过头,迎上太后那双充满不悦的眼睛。 他脸上的赞赏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帝王的威严:“朕以为,赏功罚过,方为明君之道!今日若非苏婕妤心细如发,洞悉那阴毒手法,揪出小环这居心叵测之人,恐怕此刻,真凶依旧逍遥法外,而一个无辜的宫妃,或许正在承受不白之冤!如此功绩,如此德行,难道还当不起一个婕妤之位,当不起一个瑶华宫正殿?” 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强硬,当众和她作对。 她保养得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凤座的扶手:“功过是非,哀家自然看得清楚。苏贵人能辨明真相,确实难得。但后宫晋封,自有法度。贵人直接晋封婕妤,从未有过先例。更遑论移居瑶华宫正殿?历来只有育有皇嗣或位份极高的妃嫔方可居住!她入宫不过数月,根基尚浅,骤然拔擢至此高位,恐难服众!更易滋生骄矜之心,非后宫之福!” 太后话里话外的威胁和敲打,他听得明明白白。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告苏月婵。 既然心爱之人已经暴露于天下,那就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的女人,你们都惹不起。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璀璨宫灯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面向整个大殿,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清晰地宣告:“朕身为天子,统御四海,亦当明察秋毫于宫闱之内!有功不赏,何以服众?有德不彰,何以正风气?苏婕妤今日之功,当得起这份封赏!至于瑶华宫正殿……” 他目光转向苏月婵,带着一种近乎昭告天下的坚定:“朕说当得起,她便当得起。朕的后宫,不需要论资排辈的庸碌。朕要的,是明事理、辨是非、能真正为宫闱安宁出力的贤德之人。苏婕妤,便是朕今日所认定的贤德之人!谁敢不服?!” “谁敢不服?!”这四个字在寂静的大殿中滚滚回荡。 强大的帝王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压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些原本可能因嫉妒而心生不满的嫔妃,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皇帝的态度已经如此鲜明,谁还敢在这当口去触霉头? 太后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轩辕昭从未如此忤逆过她,就连当初想让苏云霓为后,她坚持反对,他也只能作罢。 而今天,皇帝这是在用皇权,硬生生为那个女人撑起一片天! 他在向所有人,尤其是向太后宣告——苏月婵,他护定了! 太后想起楚老太君给她描述苏月婵是多么多么狐媚,将楚怀瑾迷得祖孙反目的情景,此时此景,轩辕昭也要为了这个女人跟她对抗。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太后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哀家累了,陛下的后宫,陛下自行处置吧!” 她缓缓站起身,不再看皇帝,也不再看苏月婵,仿佛多看一秒都会污了她的眼睛。 她对着身边的楼靖霄道:“霄儿受了惊吓,又伤了脸,哀家带她回去歇息。这除夕宴,哀家看,也差不多了。” 说完,她扶着宫人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极殿。 一场精心准备的除夕宫宴,最终以宸妃受伤、太后震怒离席、皇帝力排众议册封苏婕妤而草草收场。 殿内只剩下丝竹的余韵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轩辕昭的目光再次投向殿中那个清丽的身影,带着无比的坚定。 婵儿,朕说过,要护你周全。朕说到做到。 苏月婵看向苏云霓,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仿佛在说:“我说过的,我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求我饶你一命。” 苏云霓啊苏云霓,你以为太后是我的要害,但你错了。 我藏在后宫,只是想在方便背后弄你。你非要把我抬到明面上来,那就来吧! 现在该我转守为攻了。 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太后踏进慈宁宫的瞬间,脸上的怒容再也压抑不住。 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张脸,她绝对不会认错!就是冠军侯楚怀瑾的妻子,苏应宗的庶女苏月婵。 楚怀瑾才死几天,她就突然入宫当了妃子。 陛下竟然荒淫无道,占有臣子遗孀?! 好一个欺世盗名的贱婢!好一个胆大包天的皇帝! 她竟然真的敢!皇帝竟然真的敢!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奉命去查苏月婵的底细回来了。 李嬷嬷道:“这苏月婵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苏忠之女,从小体弱,养在外祖母家,这才选秀被陛下看中入宫的。入宫手续完整,合规。” 看来是早就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但是太后自然有办法。 “去,立刻传冠军侯府的老太君入宫!就说哀家旧疾复发,心中烦闷,想找她说说话。”太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要快!无论她睡没睡下,立刻给哀家请来。” 如果能证明这个苏月婵身份有问题,是冒名顶替进宫,那就是欺君之罪。 如果她真的是冠军侯的遗孀,却以他人身份进宫侍奉皇帝,那就是秽乱宫闱! 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要她的命! 第92章 她是侯府夫人? 深夜三更,一顶太后急召的软轿匆匆抬进了宫门。 楚老太君本已就寝,被太后的懿旨惊醒,心中忐忑不安。她披着厚重的狐裘,在宫人的搀扶下步入慈宁宫。 “老身参见太后娘娘。”楚老太君颤巍巍地行礼。 太后免了她的礼,开口唤了她的闺名:“宜楠,哀家问你,你的孙媳妇苏月婵,现在何处?” 楚老太君一愣,没想到太后深夜召她进宫,竟是问这个:“回太后娘娘,苏月婵早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楚老太君眼神闪躲:“自然是怀瑾去世,她心中悲恸,随他而去。” 太后板着脸道:“她一个攀龙附凤的狐媚子,自私自利,怎会跟着怀瑾去了?你别骗哀家,给我说实话。” 楚老太君拭了拭眼角道:“千真万确,她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就葬在怀瑾身边。” 太后惯于察言观色,又怎么会看不出老太君的不自在。 太后声音冷了几分:“此事为何从未听闻?侯府夫人殉节,也算是一桩烈女之事,按礼当上报朝廷,予以旌表才是。明日我便去问礼部,办妥此事。” “不可。”楚老太君急忙拦住。 太后对她挑了挑眉:“宜楠,当着哀家,你也要撒谎吗?” “老身不敢,实在是……”楚老太君似有难言之隐,太后挥退左右,只留下李嬷嬷在门外候着:“你现在给哀家说实话。” 楚老太君轻声道:“其实苏月婵,并非自愿殉葬……是老身,老身强迫她的。这件事情极其隐秘,有损侯府名声,若非太后逼问,老身实在不愿意透露半分。” 说着便把怀瑾死后,她迁怒于苏月婵,将她活埋殉葬的事情说了。 太后眉头紧锁。楚老太君这番说辞,情真意切,似乎也能自圆其说。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那个苏月婵只是恰好长得像?但名字都一样,就很蹊跷了。 “既然如此,那哀家明日让你见个人,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 次日清晨,慈宁宫内。 “苏婕妤到——” 随着太监的通报声,一个身穿浅紫色宫装的绝美女子款款而来。 楚老太君抬眼一看,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啊——”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从锦凳上站了起来,身体剧烈摇晃,指着苏月婵,老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是鬼啊!” 太后见她的举动,是真的被苏月婵吓到了。 苏月婵屈膝行礼道:“臣妾参加太后,不知这位夫人为何如此惊惶?” 楚老太君已经许久未见过苏月婵,看见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眼前,她的内心的憎恶翻江倒海。 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害死了她唯一的孙子。 然后哄骗她怀了子嗣,躲过杀身之祸,在一个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此刻她只要向太后禀明,这个女人就是侯府夫人,太后自然会治她于死地。 但—— 楚老太君冷静下来,仔细盯着苏月婵看,摇了摇头道:“老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方才乍见婕妤玉容,恍惚间……恍惚间竟似看到了我那早逝的孙媳苏氏。” 太后不知老太君为何突然改口,她道:“楚老太君,你再看清楚,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你孙媳妇?” 她转向太后,刻意强调:“老身绝对不会认错人。苏婕妤虽然和我孙媳妇神似,但仔细一看,却又差别很大。老身方才是伤心糊涂了,请太后娘娘和苏婕妤恕罪!” 太后与苏月婵只有一面之缘,当时坐得也远,认错人很正常。 老太君和苏月婵朝夕相处,她的说辞自然更可信一些。 老太君初见时的剧烈反应绝非作伪,她孙媳妇当真已经死了?老太君恨她入骨,不太可能包庇她。 太后心中疑云重重。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侯府那位真的已经死了?眼前这位,真的只是巧合? 太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不肯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哦?只是几分相似?哀家倒是好奇了。老太君,你那孙媳苏氏,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印记?比如胎记、疤痕之类的?也好让哀家彻底解了这疑惑。” 老太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您这一提,老身倒是想起来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恶毒:“那苏氏左肩上确实有一块暗红色胎记。老身在她初入府验身时无意中瞥见过一次!” 太后对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把她肩膀的衣服给我扒了。” 苏月婵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太后娘娘,楚老太君,这是何意?臣妾与您的孙媳妇长得几分相似,但为何要验我的身?” 她看向楚老太君,眼神带着委屈和质问:“臣妾到底哪里得罪了老太君,要受辱至此?” 两个嬷嬷不耐烦地架起她:“娘娘要你脱就脱,哪来的废话?” 苏月婵看似害怕极了,拼命地挣扎,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若非心中有鬼,怎么会如此害怕? 嬷嬷粗暴地扯下她肩头的衣服,衣服应声而破,雪白的肩膀露了出来。 光洁如玉,没有什么胎记,甚至连一颗痣都没有。 气氛凝固了。 苏月婵脸上带着被羞辱后的决然和悲愤:“太后娘娘,您为何要让人如此羞辱臣妾?” “是老身老糊涂了!那胎记老身记错了。不是在肩膀,是……是在……”楚老太君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仿佛在拼命回忆位置,最终胡乱一指:“是腰上,对,一块褐色的,是老身记混了!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 老太君随行带过来的嬷嬷立刻跪下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自从侯爷去了之后,老太君终日伤心,伤了心神,导致如今经常神志不清,说胡话。想必老太君又发病了,恐惊扰了太后。请容许老奴带老太君回府休息。” 老太君推开嬷嬷,指着苏月婵,咬牙切齿,全身颤抖:“我要她给孙儿陪葬,陪葬!” 说完就扑向苏月婵。 第93章 露出破绽了? 苏月婵一声惊叫,躲开了老太君的袭击。 老太君又扑向太后,叫着她的闺名:“嘉柔,你快来帮我拦住她!” 太后的头发被老太君扑乱了,衣服也差点撕破。 嬷嬷们立刻拉开了老太君,殿上乱作一团。 太后没料到老太君竟然病到这个地步,她稳住气场,冷声道:“老太君年老昏聩,又痛失亲人,哀家不予深究。你们赶紧带回去,好好将养吧!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必再进宫了!” 老太君背影佝偻,脚步踉跄,几乎是被拖出了慈宁宫。 等她被塞上马车,浑浊的眼神立刻恢复了神采。 她才没有昏聩,宫里的一切都是她装的。 昨夜陛下匆匆请了过继到侯府的小侯爷来宫中做客。 她知道陛下是以小侯爷的性命要挟她。 侯府已经没人了,这个过继的小侯爷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想看见侯府再出任何事情。 她虽然恨苏月婵入骨,但不敢动她。 她老了,已经斗不动了,只想将小侯爷抚养长大,再去陪自己的亲人们。 苏月婵要去宫里翻起风浪,就让她去吧。一切与侯府何干? 楚老太君被拖走后,慈宁宫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苏月婵整理着被扯破的衣襟,脸色苍白,眼含屈辱的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太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藤蔓般疯狂滋长。 楚老太君最后那句“嘉柔”更像是某种绝望的提醒。 “李嬷嬷。”太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去苏府,传苏忠夫人王氏即刻入宫。哀家体恤苏婕妤今日受惊,想见见她的母亲,叙叙家常。” “是。”李嬷嬷领命而去。 苏月婵心中冷笑,太后果然不死心。 她低眉顺眼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破损的衣料,仿佛一个真正受了惊吓又不敢言的小女儿。 太后给她赐座,让她在慈宁宫中等着王夫人觐见。 约莫一个时辰后,王氏被引进了慈宁宫。她身着命妇常服,面容端庄却带着明显的拘谨和惶恐。 甫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行大礼:“臣妇王氏,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你女儿苏婕妤在宫中颇得圣心,特召你来见见。” 太后仔细打量着这对母女。 苏月婵肌肤胜雪,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眸子犹如狐狸,虽含着水光,却难掩其天然的妩媚流转,鼻梁小巧挺直,唇不点而朱。 再看王氏。一张平平无奇的圆脸,肤色微黄,眉眼只能称得上端正,鼻子略塌,嘴唇偏厚。姿色平平的妇人,怎么会生出这样妖媚的女儿? “苏婕妤,你母亲在此,还不快上前亲近亲近?哀家知道,你们骨肉分离多年,想必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苏月婵闻言,缓缓抬起头,看向王氏:“母亲。” 王氏局促地搓着手,声音也有些哽咽:“娘娘在宫中可好?臣妇在家中日夜为娘娘祈福。” 这互动,拘谨、生疏、带着明显的阶层隔阂,完全不像亲生母女。 太后决定再加一把火。 “苏夫人,都说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瞧着,苏婕妤怎么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双凤目锐利地盯着王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王氏身体明显一僵,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惶恐:“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妇蒲柳之姿,能生出婕妤娘娘是上天恩赐。” 太后语气放得更缓了些,带着追忆往事的口吻:“哀家听说,苏婕妤幼时体弱,一直在江南外祖家将养。江南水乡,钟灵毓秀,难怪养出婕妤这般剔透的人儿。” 她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向王氏,仿佛闲话家常:“王夫人,苏婕妤在江南长大,想必口味也随了那边?她小时候最爱吃什么点心?可有特别不喜的食物?哀家想着,若知道她喜好,也好让小厨房做些,慰藉她思乡之情。” 这问题看似寻常,却暗藏杀机。 王氏明显被问住了,眼神慌乱地飘忽了一下,手指用力绞紧了帕子。 她嘴唇嚅动了几下,才挤出几个字:“回太后,江南点心是精致。婕妤娘娘小时候……似乎爱吃……梅花糕?”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个疑问的尾音,仿佛在向谁求证。 苏月婵抬起眼,声音轻柔婉转:“谢太后娘娘垂怜。母亲记性真好。江南的梅花糕,软糯香甜,女儿幼时确实偏爱。” 太后仿佛没看到王氏的窘迫,继续闲话家常:“哀家听闻苏婕妤幼时体弱,寄养在江南外祖家中,你们母女想必聚少离多吧?” 王氏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恭敬回道:“回太后娘娘,正是。女儿自小身子骨弱,江南水土温润,更适宜她将养。臣妇与她,确实不如寻常母女那般亲近。” “哦?那真是可惜了。”太后故作叹息:“小小年纪就离了父母,身子骨又弱,苏夫人当年想必是日夜悬心吧?夫人快跟哀家说说,苏婕妤幼时在江南,最常犯的是什么症候?可曾请过哪位名医圣手?用了什么方子调养,才将她这身子骨调理得如今这般康健,能侍奉君王?” 对于真正的母亲,这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但对于一个临时被推出来的母亲,这就是致命的考题。 王氏显然不是有心机之人,她眼神乱瞟,额上汗珠滚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这反应,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苏月婵将手按在王氏的手臂上,脆声道:“太后娘娘仁慈,娘亲不必如何惶恐。照实说就是了。” 她的手掌传来温热的力量,让王氏的心神稳定了一些。王氏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她循着回忆,将女儿过往种种一一道出。 倒也寻不到什么错处。 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语气转为温和:“苏婕妤在江南这些年,想必你与她书信往来最是频繁吧?最近一次收到她的信是什么时候?信中都说了些什么体己话?可曾提起在江南的趣事?” “婕妤娘娘的信中多是报平安,说在江南一切都好,让臣妇勿念。”她回答得依旧笼统模糊,生怕多说多错。 太后靠在凤榻上,殿内沉水香的青烟依旧袅袅,但她眼中的温度已彻底冷却。 王氏的惊慌失措、答非所问、漏洞百出,哪里像一个正常的“母亲”? 她和苏月婵分明就是假母女! 接下来,就不是试探了。而是如何拔掉这根扎在眼前、也扎在皇帝心上的毒刺! “大胆王氏,竟敢欺瞒哀家!” 第94章 真假女儿 王氏吓得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息怒,臣妇不知何罪之有!” 太后积攒的怒火和猜疑终于爆发:“什么骨肉情深,什么江南养病,全是谎言!苏婕妤根本不是你亲生女儿!说!她究竟是谁?是谁指使你们苏家,用这李代桃僵之计欺君罔上?” 王氏被这雷霆之怒彻底击垮,除了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苏月婵动了。 她“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却不是对着太后,而是转向了瘫软在地的王氏,带着哭腔,却又字字清晰:“母亲,事到如今,您还要在太后娘娘面前粉饰太平吗?” 这一声质问,让王氏微微一顿。 苏月婵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像是承载着无尽的委屈:“太后娘娘明鉴!臣妾确实不是母亲的掌上明珠。母亲的心,未曾在臣妾身上,只因不是男儿身。” 她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臣妾从小体弱,母亲就干脆将我放到江南养病,母亲眼中只有哥哥,臣妾在江南是死是活,母亲何曾真正关心过?一年能有一封书信问候,已是天大的恩赐!信中除了‘安好’二字,可曾有过半句嘘寒问暖?可曾问过女儿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身子到底哪里不适?” 王氏完全懵了,忘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苏月婵。 苏月婵转向太后,额头触地:“太后娘娘问江南旧事,问病弱细节,母亲一概不知!为何?因为母亲的心,全在哥哥身上。哥哥的一餐一饭,一病一痛,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至于臣妾这个女儿,不过是苏府里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能用来选秀,光耀门楣,已是臣妾最大的用处!” 这番泣血控诉,将王氏之前的种种失态、答非所问、漏洞百出,瞬间扭转了方向。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硬生生堵住了太后将要落下的怒火。 太后厉声喝道,但气势已不如之前那般笃定:“空口白牙,就想糊弄哀家?你说她不关心你,不记得你幼时之事,好!哀家就去好好查查。李嬷嬷。” “老奴在!”李嬷嬷立刻上前。 “你亲自带人去苏府,将苏府所有苏婕妤寄回的家书,还有苏府寄往江南的家书底稿,统统给哀家搜来!一张纸片都不许遗漏!”太后死死盯着苏月婵:“哀家倒要看看,这‘骨肉疏离’,到底疏离到什么地步?” 王氏瘫在地上,浑身冰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完了!真正的女儿早夭,哪里有什么家书往来?府里也绝不会有写给“苏月婵”的信。这谎言马上就要被拆穿了! 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时间一点点过去,如同钝刀割肉。 苏月婵一直跪在殿里,腰杆挺得笔直。 终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嬷嬷回来了! 她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木匣,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到太后面前:“启禀太后娘娘,老奴在苏忠大人家里寻得了家书。” 木匣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泛黄的信笺。 太后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写着“母亲大人亲启”。她抽出信纸,上面是同样娟秀却带着一丝稚嫩的字迹,内容果然是报平安,问候家中父母兄长,提及江南风物,言辞规矩,透着疏离。 王氏惊诧极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家书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即便是看见家书,太后也不相信苏月婵。 她将信纸铺在桌上,吩咐道:“准备笔墨。” 她看向苏月婵:“苏婕妤,既然你说家书是你写的,那就让哀家看看你的笔迹。就写‘母亲大人安好,女儿于江南一切尚可,勿念。’” 苏月婵深吸一口气,支撑着站起身,走到案前。她拿起笔,蘸了墨。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的笔尖上。 在她落笔的瞬间,王氏绝望地闭上了眼。即便是伪造了家书,但那字迹不是苏月婵的,她只要写几个字,便会事迹败露。 他们苏家满门难逃处死的命运! 只见苏月婵提腕,落笔,一行娟秀工整的小字出现在纸上,竟和家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太后拿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与匣中泛黄的信笺反复比对,挑不出任何错处。 太后捏着两张纸,指节微微泛白。 一切都太完美了! 太后最终将两张纸重重拍在案上。她找不到苏月婵是假女儿的证据! 在这一模一样的字迹面前,她无法再强行追究。 “王氏,你苛待亲生女儿,致其与你形同陌路,今日在哀家面前更是失仪失态,惊扰宫闱!罚你闭门思过半年,滚回你的苏府去!” 王氏如蒙大赦,几乎瘫软,被两个太监架着,连滚爬带的“谢恩”后拖了出去。 太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苏月婵:“苏婕妤,你也起来吧。今日你也受惊了。回去好生歇着。哀家乏了。”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苏月婵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才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锐光。 回到瑶华宫,屏退左右,刚关上宫门,从里面就闪出一个人影,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 苏月婵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放松下来。 轩辕昭从后面搂着她,亲昵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婵儿,让你受惊吓了!” 从轩辕昭决定让苏月婵假扮苏忠的女儿开始,他就在安排了各种人证物证,就是要做到天衣无缝。 那些书信是早已伪装好,放在苏忠书房里的。只是书信仅苏忠知道,并未告诉王氏。 上面的字迹也是苏月婵亲自写的,并且用特制的药水将书信变黄,达到仿造的目的。 而昨天太后看见了她的脸,她猜到太后会第一时间找老太君确认,马上让轩辕昭去侯府,先一步带走了小侯爷,作为要挟。 这些完美的证据摆在眼前,任凭太后再怀疑,也找不到错漏。 “好婵儿。接下来,你要和朕站在一起,对抗那些风雨了。” 苏月婵抬起脚尖,亲了轩辕昭一口:“那就让它们来吧!” 她可是藏着一个杀手锏呢。 第95章 我要一颗人头 一大早,苏月婵就去紫极阁求见楼靖霄。 楼靖霄正对镜查看脸上被琴弦划破的伤痕,这道疤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她是疤痕体质,此刻心情极差。 楼靖霄看着苏月婵,眼中泛起冷意。昨夜陛下才宿在瑶华宫,她一大早来做什么? “苏婕妤,你来做什么?” “前日娘娘玉容受损,臣妾知道娘娘宫中什么奇珍异药都不缺,但这是臣妾按照古籍所制药膏,对祛疤生肌有奇效,尤其是新伤。”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羊脂白玉盒:“今日斗胆献与娘娘,只盼能对娘娘玉颜恢复有所裨益,望娘娘不弃。” 楼靖霄早听闻她精通药理,目光扫过她无瑕的脸:“哦?苏婕妤对本宫,倒是关切得很?” 苏月婵抬起头,眼眶微红,姿态放得极低:“前日慈宁宫风波,太后娘娘似对臣妾成见已深。臣妾自知出身微末,深宫之中,若无依仗,寸步难行。放眼六宫,唯有娘娘您,出身尊贵,协理六宫,深得太后信任。臣妾愿依附娘娘门下,效犬马之劳,求娘娘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这番投诚之言,情真意切,点明了自己被太后猜忌的困境和寻求靠山的迫切。 楼靖霄缓步走到苏月婵面前:“想依附本宫?可以。” 她将药膏盒递到苏月婵眼前:“打开它,自己先抹一点在手上。本宫倒要看看,这‘祛疤生肌’的奇药,到底有多‘奇’。”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与羞辱。 苏月婵毫不迟疑,用指甲轻轻挑起一小块淡绿色的药膏,涂抹在自己左手的手背上,还轻轻揉开。 “娘娘明鉴,此药清凉舒适,绝无问题。”她将涂抹过药膏的手背展示给楼靖霄看,神色坦然:“娘娘可叫太医查验药膏,若无冲撞,即可使用看看。” 楼靖霄冷哼一声,依然没有完全相信她:“你说要效犬马之劳,那你能为本宫做什么?” 苏月婵神色坦然道:“臣妾愿为娘娘出谋划策,助娘娘早日登上凤位!” “凤位”二字,精准地戳中了楼靖霄心底最深的渴望。 她眼神一凝,审视着苏月婵。在宫宴上,她倒是见过这个苏月婵的本事。 反正是一颗棋子,用得好就用,用不好就弃了,对她也没有损失。 她收回目光,算是默认收下了药膏和投诚。 “本宫给你机会。”楼靖霄声音冰冷,“但记住,若有半分不忠,本宫让你和你的家人,生不如死。” “臣妾明白!定当忠心不二!”苏月婵深深叩首,姿态无比恭顺。 离开紫极阁,柳玲儿不解:“小姐为何选宸妃?她和太后是一伙的!” 苏月婵拢了拢衣袖,眼中闪过精光:“越是疑心,越要站到明处。后宫这潭水,缺的就是我这条搅动池水的鲶鱼。走,去兰猗殿,该见见失宠的宋才人了。” 兰猗殿的偏殿透着一股萧索冷清。 殿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宋文漪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宫装,坐在窗边,望着院中枯败的兰草发呆。 三个月幽禁的磋磨,早已褪去了淑妃的荣光,只余形容憔悴的才人。 “主子,有位娘娘来了。”守门的老宫女声音带着惶恐。 宋文漪木然地转头,当苏月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处时,她猛地一愣。 “苏云霓!”宋文漪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眼中瞬间爆发出淬毒般的恨意:“你这贱人来看我笑话吗?” 她抓起手边一个粗瓷茶杯,狠狠砸了过去! 茶杯在苏月婵脚边碎裂开来,瓷片四溅。 苏月婵脚步一顿,神色却丝毫未变。柳玲儿紧张地想要上前,被她抬手止住。 “宋才人,看清楚了。”苏月婵的声音清冷:“本宫是瑶华宫苏婕妤,苏月婵。不是贤妃苏云霓。” 宋文漪脸上的狂怒僵住了。 她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苏月婵的脸。 是了,虽然乍看有几分相似,但细看之下,完全不同! 眼前这女子,眉眼间是苏云霓绝没有的、近乎妖异的妩媚与一种深不见底的冷冽。 “苏月婵?”宋文漪喃喃道,满是戒备:“你和苏云霓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是她的仇人,你也是她的仇人。”苏月婵无视地上的狼藉,径直走到宋文漪面前不远处的椅子坐下:“而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朋友?”宋文漪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苏婕妤,你莫不是昏了头?你看看这里,看看我。我宋家,树倒猢狲散,我哥哥宋展鹏,被革职查办,声名扫地。我还有什么?一个破败的宫殿和一身洗不掉的污名!跟我做朋友?你能得到什么?晦气吗?” 苏月婵静静地听着她的发泄,等她喘息稍定,才缓缓开口:“我能让你哥哥宋展鹏,开春之后,官复原职,重掌兵权。” “什么?!”宋文漪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淹没:“不可能!你休要诓我!你一个婕妤,凭什么掌管前朝之事?” 苏月婵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说可以做到,便可以做到。你只需要传信出去,让你哥哥按照我说的做。到时,你也能重获圣心。” 宋文漪狐疑道:“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月婵诡异一笑:“作为交换,我要你哥哥将刘震天的项上人头给我。” 刘震天?宋文漪想起来,这条苏家养的恶犬,苏云霓的舅舅,夺走了哥哥的将军位置,抢走了宋家的荣光。 苏月婵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我要刘震天的项上人头。不是别人代劳,我要你亲自把他活着带到我面前来。他的命,必须由我亲手了结。” 殿内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你答不答应?” 宋文漪看着眼前这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那双狐狸眼里此刻燃烧着的,是比她更疯狂、更纯粹的杀意,她的心里打了个哆嗦。 虽然不清楚苏月婵的身份来历,但宋文漪相信她的恨意,宋文漪想抓住这次机会。 她郑重地点点头:“成交。” 第96章 听说被火烧死最痛苦 在回宫的路上,柳玲儿百思不得其解:“宋展鹏不是小姐您弄下去的吗?为何现在又要让他官复原职?” “如果他一直是天策上将军,又怎么会为我所用?只有将他革职,让宋家陷入绝望,再抛去救命稻草,他自然就会接招。” “可是当年他害您与陛下错过了那么久。” “他是有错,但我更需要借他的手来除掉刘震天。前面的打压都是铺垫,我一直在等,反扑的日子终于到了。” 她早就知道刘震天能力有限,这三个月正逢寒冬,北方大雪,战事稍停。 等到开春,北国必定南下,到时候刘震天肯定抵挡不住。 宋展鹏恨他入骨,必定会在她的计策之下夺回将军之位,到时候就是刘震天的死期。 她说过,要让相府有关联的人一个个死,就先拿刘震天来祭旗吧。 不出两月,前朝传来消息,开春后北国大举南下,攻占了不少城池,刘震天连连败退,百姓叫苦连连。 刘震天在战场上败逃,不知去向。 这时候,宋展鹏犹如天降,出现在北国前线,带领一队士兵,将北国打得七零八落,立了大功。 陛下大喜,重新封宋展鹏为天策上将军,而宋文漪也恢复了荣光,被皇帝重新封为淑妃。 宋文漪的复起,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短短数日,兰猗殿一扫往日的颓败阴霾,内务府流水般送来新的摆设、锦缎、珍玩。 宋文漪脱下了那身半旧的素衣,换上了淑妃规制的华服,眉宇间的怨愤被一种扬眉吐气的凌厉所取代。 夜深人静,三更时分。 一个穿着不起眼的内侍,引着同样一身低调宫装的苏月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宫墙的阴影里。 他们避开了巡逻的侍卫,从一处偏僻的角门悄然出宫,外面早有一辆青布马车等候。 马车在寂静的京城巷道中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最终停在城西一座废弃宅邸的后门。引路的内侍轻叩门扉,三长两短。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苏月婵闪身而入。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正屋透出微弱的光亮。 宋展鹏的副将正站在屋中,一身深色斗篷。 “人呢?”苏月婵戴着面具,声音平静。 副将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个女子,将军命他押送这人来到京城,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女子? 副将挪开柜子,露出一道隐蔽的、通往地下的狭窄木门。 “按照你的要求,还活着。” 苏月婵点点头,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那扇门。 暗道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她面不改色,提着灯,一步步走下陡峭的石阶。 这是一个狭小、肮脏的地下室。墙壁渗着水珠,地面潮湿泥泞。唯一的光源就是苏月婵手中的油灯。 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手脚被粗重的铁链牢牢锁住。他衣衫破烂,沾满污秽和干涸的血迹,头发凌乱如草,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痕,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正是失踪多日的刘震天! 听到脚步声,刘震天猛地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充满了野兽般的怨毒。 苏月婵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缓缓取下面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 “是你!”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惊骇:“苏月婵!” 她静静地俯视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摊令人作呕的烂泥:“刘将军,别来无恙?” “你们是一伙儿的!”刘震天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他歇斯底里地吼叫:“是宋展鹏那个狗杂种算计我。他在战场上故意引我入埋伏!他勾结北蛮!他才是叛徒!我要见陛下,告发你们!” 她轻轻摇头,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刘震天,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让你身败名裂,让你成为丧家之犬,让你像条蛆虫一样被锁在这里的——是我。” 他那只独眼死死瞪着苏月婵:“你?不可能。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做什么!” “我做的可多了。”苏月婵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毒:“设计宋展鹏被革职,让你去北国前线送人头,又让宋展鹏去前线埋伏算计你,夺回军权。这些都是我做的。” “你……你说什么?” “我说。”苏月婵的声音陡然转冷:“从你接受苏家的指使,害死楚怀瑾的那一刻起,你的结局就注定了。你以为你投靠了新主子,就能高枕无忧?你以为当上了天策上将军就能光宗耀祖?不,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陷阱,我等的就是今天。” “楚怀瑾!”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揭开了隐秘的真相,原来苏月婵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他发出了瘆人的笑声:“我没想杀死楚怀瑾,是他命不好,他替你挡灾,你才是那个灾星。” 苏月婵并未被他影响,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森然:“施暴的是你们,有罪的是你们。既然老天不去收你们,那就让我亲自来。他被你们这群肮脏的蛆虫,用最卑劣的手段害死了,那我就要送你们一个个下地狱,去给他磕头赔罪!” 苏月婵扔掉手上的油灯,火焰碰上稻草,一下子燃烧起来。 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磕头求饶:“是丞相!是苏家逼我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饶了我!我知道他们的秘密!我都告诉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说,苏云霓的脸是怎么回事?” “是白神医,苏云霓拿了你的画像,找白神医换了脸。” “白神医何在?”苏月婵的声音在骤然升高的火焰噼啪声中显得格外冷静。 “他死了,被我杀死在太湖边,沉尸湖底了!”刘震天被越来越大的火焰和浓烟呛得剧烈咳嗽,死亡的恐惧让他语速极快,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嘶喊:“我知道的都说了!娘娘,饶命!饶了我吧!我发誓立刻滚出京城,永世不再踏入中原半步。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他沾满血污和灰烬的脸扭曲着,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苏月婵,充满了卑微的乞求。 铁链被他挣得哐当作响,试图远离那迅速蔓延的火焰。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开始弥漫在狭小的地下室。 苏月婵静静地站在地下室的出口,那双狐狸眼此刻深不见底,带着残忍的玩味。 “刘将军,我何时说过,你告诉我真相,我就饶你一命了?” 第97章 把焦骨给大夫人 刘震天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那只独眼瞬间瞪大到极致。他被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地玩弄了!她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刘震天。”她的声音轻柔却带令人毛骨悚然:“听说火焰烧死的人最为痛苦,好好享受烈焰焚身的痛吧!” 刘震天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吼,火舌迅速吞没了他。 苏月婵踏着身后越来越猛烈的火光和凄厉绝望的哀嚎,走出地下牢房。浓烟在她身后翻滚,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将刘震天最后的身影彻底吞噬。 苏月婵重新戴上面具,对副将吩咐:“烧死他之后,将他的一块焦骨装进盒子里,送到相府大夫人手上,剩下的全部扔进粪池里。” “是。”副将看着这个女人,只觉得寒意从背后升起。 相府的大夫人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哥哥浑身焦黑,犹如地下爬出来的恶鬼,一直对着她哀嚎。 她吓出了一身汗,第二天醒来,发现远处天空有寥寥余烟。 “怎么回事?”她问张嬷嬷。 张嬷嬷道:“昨晚西街巷子荒废的院子走水了,今早上火才灭。幸好那院子偏僻,没烧到其他家。说也奇怪,那院子没人居住,也不知怎的烧了起来。” 大夫人喝着参汤,想着昨晚的那个梦,在梦里,哥哥也是浑身烈焰。 她打了个寒噤。 这时一个小厮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夫人,有人一早送来了这个,说是给您的。” “可知道是什么人?” “他放下这个便走了,小的并不认得。” 大夫人看了一眼那个盒子,让张嬷嬷打开。 张嬷嬷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节焦黑的骨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大夫人看着那节焦黑的骨头,再联想到昨晚的噩梦和西街的火灾,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手中的参汤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汁溅湿了她的裙摆也浑然不觉。 “您怎么了?”张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夫人。 “拿走!快拿走!”大夫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厌恶:“这是什么腌臜东西!给我扔出去,扔得远远的。扔到泔水缸里去!” 张嬷嬷赶紧拿着那个盒子,扔到了泔水缸里,看着污秽的泔水淹没了那可怕的东西,她依然心有余悸。 大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实在想不通,哥哥逃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回京? 兵败就兵败,但逃跑可是诛九族的大事。哥哥绝对不会出这种昏招。 她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她的哥哥刘震天,恐怕真的出事了。 苏应宗一下朝,她就过去问哥哥的情况。 她不提这个倒好,一提刘震天,苏应宗就勃然大怒。 “都是你哥哥临阵脱逃,让北方边境连失四城。陛下迁怒于我,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害我丢尽了脸。” 大夫人急切辩白道:“我哥哥不是临阵脱逃之人,必定是出事了。老爷你要上奏陛下,让他派兵去找。我昨晚梦见……” “荒谬!”苏应宗呵斥道:“一个有罪之人,老夫岂能再向陛下找晦气!我早就给你说过,你哥哥担不起那个重任,他非要好高骛远,去当什么大将军,这回害了自己,也牵连了相府。大将军临阵脱逃,被抓住了也是要五马分尸的。你就别肖想他能够回来了!” 大夫人见苏应宗彻底放弃了刘震天,决定立刻入宫面见贤妃。 让贤妃去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替哥哥求情,或许陛下可以派人去边境找他。 大夫人被宫女引进兰蕙轩,连礼数都顾不上周全,扑到苏云霓面前,声音带着哭腔:“云霓,我的儿。你舅舅他绝不是临阵脱逃之人,定是遭了奸人暗算!你快去求求陛下,派人去边境找找他啊!” 苏云霓被母亲抓得生疼,心中本就积压的烦躁瞬间爆发。她猛地甩开大夫人的手,声音冰冷而尖厉:“母亲!你糊涂了不成?!” “舅舅他临阵脱逃,致使边关连失四城。陛下震怒,父亲在朝堂上因此颜面尽失,被陛下当众斥责!”苏云霓眼神锐利如刀:“你让我去求陛下?求陛下派人去找一个畏罪潜逃、罪该万死的逃将?母亲,你是嫌我们苏家还不够倒霉,嫌陛下对我的恩宠还不够薄吗?” “你舅舅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大夫人急切地想辩解,想说出那个噩梦,却被苏云霓无情打断。 “够了!舅舅没有宋展鹏的本事,却偏要去争那个位置。如今捅破了天,自己跑了干净,留下烂摊子让父亲和我来收拾。你让我去替他求情?简直是痴人说梦!陛下现在最恨的就是他,谁提他谁倒霉。母亲,你莫要再害我了!” 大夫人如遭雷击,看着女儿那冰冷绝情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女儿,当初若不是你舅舅给你寻来白神医,给你换……” “住口!”苏云霓脸色骤变,她一步上前,死死抓住大夫人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想说什么?你敢说一个字试试!母亲,你是想拉着整个苏家和你一起陪葬吗?那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许再提!” 大夫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曾经乖顺的女儿,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只剩下被至亲抛弃的悲凉。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再看苏云霓一眼,失魂落魄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兰蕙轩。 在宫道之上,她浑浑噩噩地走着,寒风凛冽,吹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大夫人安好。步履匆匆,可是有何烦忧?” 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大夫人茫然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苏月婵正带着柳玲儿,亭亭玉立。 这个打不死的祸害,遗千年的妖孽!大夫人心中暗骂。 苏月婵缓步走近,停在距离大夫人两步之遥的地方,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大夫人耳中:“大夫人是在为令兄刘将军忧心吗?” 大夫人瞳孔猛地一缩。 苏月婵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轻声道:“不必忧心了。刘将军已经找到了。” 她微微停顿,看着大夫人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对了,今早送到府上的‘小玩意’,大夫人,可要好生收好啊。那可是将军身上留下的唯一一块骨头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脑中炸响!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98章 彻底毁了她 “你……你……”大夫人指着苏月婵,手指抖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月婵目光落在大夫人头上的银簪子上,那是她娘亲唯一的遗物。 苏月婵一伸手,拔掉了大夫人头上的簪子:“这簪子也该物归原主了,我娘亲的东西,大夫人戴在头上不膈应吗?” 她带着柳玲儿,步履从容地与大夫人擦肩而过,留下大夫人独自一人僵立在冰冷的宫道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大夫人看着苏月婵远去的背影,梦中焦黑的哥哥再度浮现,带着无边的怨毒。 她再也支撑不住,“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夫人被抬回相府,府医诊治后,只说是急怒攻心,忧思过度,受了极大的惊吓,伤了心脉,需静心调养,不能再受刺激。 然而,大夫人自此便陷入了持续的高热和梦魇之中,整日昏昏沉沉,时哭时笑,只要看到深色的东西或者闻到烟火味,就会惊恐尖叫,状若疯癫。 那块被扔进泔水缸的焦骨,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摧毁了她的心神。 苏月婵昨晚回宫,就打开一个隐秘的暗格,取出那根写满名字的陈旧布条。 拿起一支细小的朱砂笔,在“刘震天”名字上重重地划下了一道猩红的横线。 她看着布条上剩下的名字,指尖轻轻敲击着其中一个,嘴角勾起一抹寒意:“苏逸尘下一个,该你了。” 她忍不住想,杀了大夫人最心爱的小儿子,大夫人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苏月婵没有回瑶华宫,而是去了宋文漪所在的兰猗殿。 “淑妃娘娘,苏婕妤求见。”宫女通传。 宋文漪心头一跳,立刻打起精神:“快请。” 宫女奉上茶点后,宋文漪便挥退了所有宫人。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事情可是办成了?”宋文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淑妃娘娘,昨夜之事,尘埃落定。刘震天已死,我亲自杀的。” 宋文漪只觉得心惊肉跳,这个苏月婵,真的不简单。 她给自己哥哥出谋划策,让他重回原位,并告诉他如何战胜北国蛮子的方法。宋家有如神助,立刻恢复了往日的荣耀。 这种奇女子,宋文漪是万万不想与她为敌的。 苏月婵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件事需要娘娘替我去办。” 宋文漪有些紧张:“何事?” “让宋将军派人去太湖,找一个叫白神医的人的亲人或者弟子。” 宋文漪点点头:“我这就传递消息出去。” 苏月婵又说:“今夜,娘娘在陛下翻牌子前,去御书房,今夜务必要把陛下留在兰猗殿。其后三天,尽量让陛下夜夜来。” 宋文漪差点惊掉了下巴,后宫女子无不争宠,这个苏月婵不但不争宠,还指使她抢陛下的宠爱。 她太好奇了,于是问道:“为何啊?而且昭哥,心里已经没我了。” “你哥哥最近屡立奇功,陛下考虑着前朝,也会多眷顾你,好安抚前朝将领的心。你按照我说的来。”苏月婵凑近宋文漪耳边,低声嘱咐。 宋文漪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必须划清界限。”苏月婵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宋文漪:“在明面上,绝不可再有任何私下往来。你是因兄长立功而复起的淑妃。而我,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婕妤。” “本宫明白。”宋文漪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本宫与苏婕妤,素无深交。” 苏月婵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若有要事,我会派我身边最信任的宫女柳玲儿,以送绣品、传话等寻常理由前来。同样,若你有紧急消息,也可通过可靠之人,以类似方式传递到瑶华宫。记住,务必隐秘,宁可错过,不可暴露。你我等待时机,一举将苏云霓弄死。” 宋文漪忍不住想,苏月婵这么憎恶苏云霓和相府,她和苏云霓长得这样像,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她知道苏月婵不可能告诉她,她们两人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她利用苏月婵的妙计复起,苏月婵利用她和母家的身份对付苏云霓。各取所需,这就够了! 苏月婵站起来:“如此,便不打扰淑妃娘娘休息了,今夜祝娘娘马到成功。臣妾告退。” 她恢复了恭敬的宫妃姿态,行礼告退。 宋文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明白,这看似平静的后宫之下,早已汹涌的暗流。 而这苏月婵既不想争宠,也对位份不感兴趣。她到底为什么进宫? 苏月婵回到瑶华宫,让桃枝前去敬事房,说月信来了,撤掉了自己的绿头牌。 入夜,敬事房传来消息,陛下翻了淑妃的牌子。 接连三天,陛下都去了兰猗殿,一时间淑妃的荣宠人人艳羡。 甚至有人议论,淑妃凭借哥哥的军功,当上皇后也未可知。 这消息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苏云霓的脸上。 宋文漪和她仇怨很深,宋家得势,怕是第一个就要拿她开刀。 此时相府内,一片愁云惨淡。 父亲派人来宫中请苏云霓回家,说母亲病入膏肓,马车一路疾驰,载着忧心如焚的苏云霓回到了相府。 昔日华贵雍容的母亲,此刻躺在锦被之中,双目空洞,面容枯槁,时而喃喃低语,时而又发出尖锐的惊叫,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娘娘,您可回来了!”付嬷嬷跪在床边,老泪纵横:“夫人她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啊!” “从宫里回来?”苏云霓心头猛地一跳,厉声追问:“说清楚!母亲在宫里见了谁?发生了什么?” 付嬷嬷道:“回禀娘娘,那日夫人从贤妃娘娘您的兰蕙轩出来,在宫道上遇见了苏月婵。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夫人突然吐血昏厥!” “她们说了什么?” 付嬷嬷的声音带着后怕:“老奴离得稍远,没听清说了什么。” “苏月婵!”苏云霓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果然是这个贱人!又是她! 就在这时,苏逸尘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第99章 皇家春狩 这个被宠坏的相府幼子,看到母亲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对着苏云霓就嚷道:“大姐,娘都被那个贱婢苏月婵害成这样了。你可是贤妃娘娘!你去陛下面前告发她,让陛下把她打入冷宫,乱棍打死!给娘报仇啊!” 苏逸尘的叫嚷如同火上浇油。 苏云霓本就心烦意乱,母亲的疯态、弟弟的愚蠢质问让她几乎要失控。 她猛地一拍桌子:“住口!你懂什么!后宫之事,岂是你说打杀就打杀的?莽撞行事,只会害了全家!” 苏逸尘年少气盛,反驳道:“姐姐的背后是整个相府,曾经舅舅家也给了不少助力,而她苏月婵有什么?侯府寡妇的身份吗?姐姐去太后面前告状,太后若不信,我可以去作证……” “闭嘴!”苏云霓气急败坏道:“家里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苏云霓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太后的这一招她早就用了,现在自身难保,她哪还有心思去陷害苏月婵。 床上的大夫人又在呻吟:“霓儿,换脸……” 她看着床上神志不清的母亲,心中那点微薄的母女情谊被更深的焦虑取代。 “看好夫人!不许任何人靠近,若有半句疯话传出去,我唯你们是问!”苏云霓丢下冰冷的命令,甚至没等到父亲和兄长下朝回家,就匆匆离开了相府。 回宫的路上,苏云霓的心绪如乱麻。苏月婵到底对母亲说了什么? 苏云霓心神不属地走向自己的兰蕙轩。 就在她转过一处假山时,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前方的凉亭边。 苏月婵穿着素雅的月白色宫装,身姿窈窕,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清冷之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压抑了一路的怒火瞬间冲垮了苏云霓的理智。 她几步冲上前,指着苏月婵,声音尖厉:“你这蛇蝎毒妇,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苏月婵缓缓转过身,微微勾起唇角:“贤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少装蒜。你定是说了什么恶毒至极的话!付嬷嬷都看见了,母亲就是见了你之后才吐血昏倒的。苏月婵,你吓疯了我母亲,这笔账,本宫定要与你清算到底!” 面对苏云霓的咆哮,苏月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向前微微倾身,靠近苏云霓,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气音,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白、神、医。” 苏云霓脸上的愤怒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极致的惊骇。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苏云霓想到了一个人,失踪的舅舅,难道舅舅真的在苏月婵的手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苏云霓。 她再也无法维持一丝一毫的威仪,甚至连一句反驳或威胁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像见了鬼一样,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月婵站在原地,看着苏云霓仓皇逃窜的背影,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终于缓缓收敛。 柳玲儿低声道:“小姐,她吓坏了。” “还不够。”苏月婵的声音重如千钧:“让她活在恐惧里,比直接杀了她,更解恨。” 苏云霓一路跌跌撞撞冲回兰蕙轩,反手死死关上殿门,她冲到妆台前,对着铜镜,手指颤抖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是我的……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不行、不行!她必须死!苏月婵必须立刻死!”苏云霓眼中迸射出狠毒的光芒,之前的种种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徐徐图之,什么借刀杀人,都太慢了。她现在就要苏月婵的命。一刻也不能再等! 她绞尽脑汁思索着最直接、最致命、并且能将自己摘干净的办法。 很快,这个机会便到了。 阳春三月,春狩季节。皇家猎场绵延数十里,山峦起伏,林木茂盛。一大早,各路人马便汇聚于此,旌旗猎猎,人声鼎沸。 轩辕昭身着猎装,英姿勃发,身边跟着精挑细选的妃嫔和皇亲国戚。 新近复宠、英姿飒爽的淑妃宋文漪自然在列,她一身利落的骑装,背负长弓,尽显将门虎女的英气。 太后指定的宸妃楼靖霄也赫然在目,她穿着华贵的骑射服,妆容精致,更显明艳,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她苦练多日的骑射,只为在陛下面前一展风姿,挽回圣心。 苏月婵也在随行队伍,她穿着淡青色猎装,清丽脱俗却不失飒爽。 而贤妃苏云霓的随行,则颇费了些周折。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远离深宫,在混乱的猎场,正是下手除掉苏月婵的绝佳之地。 队伍中,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誉王轩辕璟。 誉王年约二十八九,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眉宇间带着几分文士的儒雅,但眼神深邃,隐隐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骑在一匹纯黑的骏马上,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天潢贵胄的风范。 还有苏府的小公子苏逸尘,初次参加皇家春狩,兴奋得满面红光。 狩猎开始,号角长鸣,众人策马奔腾。 宋文漪不愧是武将之后,弯弓搭箭,连射三只野鹿,箭无虚发,赢得一片喝彩。 苏月婵则和轩辕昭齐头并进,她的骑术出乎意料的精湛,控马平稳迅捷,姿态优雅从容,弯弓搭箭的动作干净利落,虽未如宋文漪般张扬,却也收获颇丰。 这份锐利,在莺莺燕燕的后宫女子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轩辕昭眼里满是惊艳:“婵儿,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朕不知道的?” 楼靖霄勉强跟在队伍中,渐渐地落了后,索性停留在原地休息。 苏云霓无心狩猎,心中只想着如何杀死苏月婵。 正当众人猎兴正浓时,突然从密林深处传来一声长啸。 “嗷——” 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狼从林中跃出,足有普通狼的两倍大小,双眼如血宝石般猩红。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白狼王!” 第100章 谋杀宫妃 想必是春狩惊动了它,才将它逼出了山林。 轩辕昭心情大好,朗声笑道:“好一头神俊的白狼!传朕旨意,谁能猎杀此狼,取其首级献上,朕便允他一个条件!只要不违国法祖制,朕无不应允!”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皇帝亲口承诺的条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无论是想博取圣宠的勋贵子弟,还是渴望建功的武将,甚至几位自恃骑射不错的宗室子弟,都摩拳擦掌,策马扬鞭,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白狼王消失的方向。 苏月婵和宋文漪也策马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而苏云霓看着那头凶猛的白狼王,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 白狼王极其狡猾,速度奇快,在密林中穿梭,不时回头露出森白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追逐的队伍渐渐被拉开,地形也变得更加崎岖复杂。 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山坡上,誉王轩辕璟的马匹恰好与苏月婵并行。 他侧过头,脸上带着一贯的慵懒笑意:“苏婕妤好骑术,好胆色。这白狼凶悍,婕妤千金之躯,可要小心些。” 苏月婵目不斜视,专注于前方白狼的动向,声音平淡无波:“多谢誉王殿下关心。狩猎之道,各凭本事罢了。” “本王听说苏婕妤不仅马术了得,还精通医术,在宫中破获奸细,实在令人敬佩。” 苏月婵冷笑一声:“誉王果然了得,连深宫之事都一清二楚。这话最好别被陛下听了去,免生祸端。”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加速,瞬间又将誉王甩开了一段距离。 轩辕璟看着那抹决绝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中却闪过一丝玩味和探究。 这个苏婕妤,果然有趣。 追逐进入了一片陡峭的山林区域。白狼王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引着追兵向一处悬崖方向奔去。 树木愈发茂密,视线受阻。 “放箭!”前方有人大喊。数支羽箭破空而出,射向白狼王。 白狼王极其敏捷地跳跃闪避,箭矢纷纷落空,其中一支甚至擦着它的皮毛飞过,更激起了它的凶性。 “它要逃!”有人惊呼。 不知不觉大家走散了,苏逸尘悄然无息的来到了苏月婵身后。 苏逸尘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拉开强弓,瞄准的却不是白狼王,而是前方数十步外的苏月婵。 闪着寒光的箭矢,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呼啸,直射苏月婵的后心! 苏月婵心头警兆骤生,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她没有回头,身体在疾驰的马背上猛地向左侧一伏。 箭擦着她的右臂外侧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紧跟在稍后方的轩辕璟看得真切。 苏月婵猛地回头,正好看到苏逸尘那张因紧张和狠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手中尚未放下的弓! 她厉声喝道:“苏逸尘!你做什么?!” 苏逸尘见一箭未中要害,又暴露了行迹,顿时慌了神。 马匹似乎被刚才的变故惊扰,加上她身体失衡的拉扯,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 失控的马匹带着她,直冲向悬崖边缘。 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数声惊呼同时响起:“小心!” 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她猛地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狠狠一勒缰绳,同时,身体借着马匹直立的力量,以一种极其惊险的姿势,主动从马背上滚落。 那匹受惊的马,前蹄踏空,发出一声悲鸣,瞬间坠入悬崖。 “婵儿!”轩辕昭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恐。 他跳下马,搂住了苏月婵,检查她的伤势。 苏月婵抓住轩辕昭的衣襟,直指苏逸尘:“陛下,苏逸尘要杀我!” 苏逸尘面无人色,握着弓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轩辕昭低头看着怀中气息急促的女子,再看向抖如筛糠的苏逸尘,一股滔天怒意直冲顶门。 天子脚下,皇家猎场,竟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射杀他的妃嫔? “来人,把苏逸尘给我拿下!” 数名侍卫立即冲上前去,将苏逸尘死死按住。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苏逸尘语无伦次地哭喊求饶。 在轩辕昭怀中的苏月婵勾起了唇角:饶命?给阎王说去吧! “陛下息怒!”苏云霓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她几乎是连滚爬地扑到轩辕昭脚边,重重叩首,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慌:“陛下明鉴!臣妾弟弟年幼无知,血气方刚,一心只想着猎杀白狼王。定是他技艺不精,马背颠簸,失了准头,才误伤了苏婕妤!绝非存心要刺杀她。” 轩辕昭怀中的苏月婵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陛下,臣妾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轩辕昭胸膛中烧起滔天怒火:“将苏逸尘押入大牢,大刑伺候,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苏逸尘一听,吓得尿了裤子。 苏云霓一边磕头一边哭道:“舍弟只是箭术不好,绝非有意射杀苏婕妤,求陛下看在父亲为国操劳、苏家满门忠烈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臣妾愿代弟受过!” “误伤?”轩辕璟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脸上收敛起惯常的笑意:“本王方才就在苏婕妤侧后方不远,看得一清二楚。苏公子那一箭的角度,绝非是冲着那白狼王去的。” 轩辕璟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苏云霓最后一丝侥幸。 苏云霓狠狠瞪着轩辕璟,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帮着苏月婵这个贱人! 轩辕昭的脸色更加阴沉:“拖下去,严加拷问!” “是!”侍卫们再无迟疑,将哭嚎挣扎的苏逸尘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白狼王早已不知所踪,无人再有心追逐。 营帐内,太医为苏月婵清洗包扎了右臂的伤口。所幸只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 方才坠马也受了些皮肉伤,只需要伤药即可。 轩辕昭让太医退下,亲手为苏月婵上药。 看着苏月婵一身莹润的皮肉被挫伤,轩辕昭心痛不已。 “婵儿,疼不疼啊?”他小心地吹着伤口。 这时候,苏云霓来到营帐外,哭着哀求道:“陛下,陛下,舍弟快被打死了,他才十四岁啊,怎么可能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轩辕昭被哭得心烦,对着外面吼道:“你再替他求一句情试试看!弟弟犯错,姐姐罪不可赦,你就跪在门口,跪到苏婕妤舒心了为止。” 苏云霓不敢反驳,小声的啜泣着,跪在碎石上。 她膝盖本就因为上次罚跪而毁了,不能久跪,这一次更是刚跪下就痛的厉害。 轩辕昭给苏月婵上完药,刚想把她衣服穿好,苏月婵却环住了轩辕昭的脖子,一口亲上轩辕昭的耳垂。 耳垂是轩辕昭的敏感点,他被亲得一阵酥麻,猛地将苏月婵压倒在榻上。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婵儿,你身上有伤。” 苏月婵的腿却已经缠上了他的腰:“臣妾需要陛下治伤……” 第101章 跪听承欢 营帐内,烛火摇曳,帷幔低垂。 苏月婵少有这样主动邀约的时候,轩辕昭情难自抑,褪去了她本就松垮的衣裙。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温柔而炽热地回应着她的邀请。 而跪在营帐外的苏云霓,听着里面传来的暧昧声响,心如刀割。 她知道,这是苏月婵故意的。故意让她听着,故意羞辱她,故意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从深夜到天明,苏云霓跪了整整一夜。碎石硌得她膝盖钻心般疼痛,但她不敢动,更不敢离开。 营帐内的声音时起时伏,每一声都如同利刃般切割着她的心。 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营帐帘幕,在毡毯上投下几道浅淡的光痕,却驱不散帐内浓稠的欢爱气息。 苏月婵依在轩辕昭汗湿的胸膛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紧实的肌理。 帐外,那压抑了一整夜的痛苦啜泣,终于彻底沉寂下去。 苏月婵唇角无声地勾起冰冷的弧度。 轩辕昭餍足地抚弄着她的头发:“回想昨日之事,朕仍然觉得心惊肉跳,苏逸尘那孽障,朕定要给你个交代。” 帐外忽传来内侍急促的通禀:“陛下,丞相在辕门外跪请面圣,已有些时候了。” 轩辕昭眉心骤然拧紧,不耐地“啧”了一声。 苏月婵却在他怀中微微一动,仰起脸,眼底水光潋滟:“父亲定是为弟弟忧心如焚。陛下,无论弟弟犯了何等大错,终究是臣妾的骨肉至亲……” 轩辕昭心中一阵烦闷:“他就没把你当过至亲。” “父亲在候着,陛下还是去见见他吧。” 轩辕昭沉默片刻,终于烦乱地挥了挥手:“更衣。让他在大帐候着。” 他起身的动作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苏月婵也柔顺地随侍在侧,为他整理龙袍衣襟,指尖不经意地拂过他的喉结,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 轩辕昭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才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帐外,他看见苏云霓依然跪着,不耐烦地说道:“还跪在这里碍眼,滚下去!” 苏云霓面色苍白的谢恩,但双膝血淋淋的,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苏月婵从她旁边走过,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那目光,比膝盖上钻心蚀骨的痛,更让她感到绝望。 看着苏月婵扬长而去,苏云霓咬破了嘴唇。 宝珠和烟萝将苏云霓扶起,却发现她根本走不了路,两人对视一眼,只得一人架住她一边胳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苏云霓的双腿完全无法受力,像两根软绵绵的面条垂着,脚尖拖在地上。 昔日高高在上、艳冠群芳的贤妃,此刻就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玩偶,尊严被彻底碾碎在尘土里。 大帐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苏应宗一身紫色官袍,脊梁挺得笔直,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毡毯上。 他面前的御座空空如也。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轩辕昭带着一身怒气,大步踏入帐中。 “苏相,你教的好儿子!在朕的眼皮底下,意图射杀朕的宫妃。此等狂悖弑逆之举,视朕为何物?视国法为何物?” 苏应宗的头颅深深叩了下去,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起时,额上已是一片刺目的红痕。 “陛下息怒!老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孽子苏逸尘,年少无知,血气冲顶,定是被那白狼王激起争胜之心,一时昏聩,马背颠簸,失了准头,才误伤了苏婕妤!” “误伤?”轩辕昭冷笑一声,袍袖猛地一拂,带起一股劲风:“誉王就在当场,看得分明!那一箭,绝非射向白狼。这是蓄意谋杀!” 他逼近一步,龙袍的下摆几乎扫到苏应宗的官帽:“朕只问你,苏相,你意欲何为?” 这诛心之问,如同惊雷炸响在苏应宗头顶。他浑身剧烈一颤,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陛下明鉴!苏家世代忠良,老臣父子对陛下、对大梁,一片赤诚,天地可表!孽子愚钝,闯下弥天大祸,万死难赎!老臣不敢有半分辩解,只求陛下念在老臣数十年为国操劳,呕心沥血,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的份上,念在逸尘年幼无知,尚未及冠。求陛下开恩,留他一条贱命!求陛下开恩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老泪纵横,额头那片红痕已隐隐渗出血丝,形容凄惨狼狈到了极点。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苏月婵缓步走进大帐。 苏应宗看见这个许久未见的庶女,几步爬到她的脚边,拉着她的裙角,哀求道:“月婵,乖女儿,救救你的弟弟,他是无心的!” 苏月婵微笑着抽掉裙角,柔声道:“苏相大人莫不是糊涂了,我是苏忠之女,并不是你的女儿。也没有福气有苏逸尘这样的弟弟。” 苏应宗点头哈腰道:“娘娘说的是,是老臣糊涂。求娘娘开恩,原谅我儿!” 他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苏月婵。 他本以为苏月婵嫁给冠军侯已是她的极限,没想到她能以寡妇之身再次嫁给陛下,并获得圣宠。 如若他早知道苏月婵的本事,定然会把她捧在掌心,又怎么会让她受辱多年? 如今的苏月婵变成了苏家人心中的一根刺,拔也拔不掉,碰也碰不得。 “苏相。”轩辕昭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斥更令人胆寒:“你教子无方,致使孽子在御前犯下如此悖逆之罪,惊扰圣驾,意图弑妃!依律当斩!” 苏应宗闻言,跌坐在地上。 苏月婵对轩辕昭道:“陛下,臣妾没有大碍,念在丞相对社稷有功,苏二公子年龄尚小,此回给他个教训就算了吧。” “既然苏婕妤为你求情,念在苏相多年为国效力,尚无大过,朕姑且网开一面。”轩辕昭冷声道:“苏逸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即刻行刑!行刑后,你将他带回府中,闭门思过。若再生事端,苏相,休怪朕不讲君臣情分!” 苏应宗如蒙大赦,涕泗横流:“谢陛下天恩!老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轩辕昭叹口气,手掌搭在苏应宗的肩膀上:“苏相,你还有长子,还有长女,苏家的希望在他们身上。苏家必定不能毁在这个次子手上,朕今日给他一个教训,也是为了防止他将来闯下更大的祸端。” 苏月婵和轩辕昭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既严厉斥责了苏应宗,又让彼此有个台阶下。 毕竟朝堂之上,轩辕昭还要利用苏应宗制衡太后。 沉闷而规律的杖击声很快从辕门外传来,伴随着苏逸尘那早已嘶哑变形的惨叫,穿透了清晨的薄雾,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苏月婵静静地站在营帐门口,淡漠地看着行刑的场景。 苏逸尘,你这天生的坏种。楚怀瑾的血仇,我一定会报! 这一次,你死定了! 第102章 你劝陛下宠幸我 行刑已近尾声。 两个禁卫面无表情地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走向一辆等候的简陋青篷马车。 苏应宗踉跄着跟在后面,老泪纵横,几次伸手想去触碰,却又颤抖地缩回。 他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指挥着仆役将儿子抬上马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苏云霓因为膝盖伤得太重,已经无法走路,亦被带回宫中诊治。 太医看完她的伤腿,告知两个月不能走动,而且以后恐无法正常行走。言下之意就是她已经瘸了。 苏云霓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她是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怎么可以后半生是个瘸子? 她哭哑了嗓子,哭花了眼睛,把一腔愤恨都算在苏月婵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相府出这么一个祸害? 究竟怎么才能弄死她? 春狩依然在进行中,昨日逃了的白狼王,今日的猎物就显得有点平平无奇。 苏月婵刚猎了一只兔子,身后传来掌声。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好一场借刀杀人,以身为饵的精彩大戏。” 她回过头,轩辕璟正靠在一棵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誉王殿下何意?”苏月婵神色平静。 轩辕璟轻笑一声,迈步走近,在她面前几步处站定,声音压低了,带着心照不宣:“本王当时就在你侧后方,看得清清楚楚。在苏逸尘搭箭之时,你就注意到了,对吗?” “你早就看见他了!但你非但没有示警,反而故意给了他一个‘机会’。你用自己这条命,赌他苏逸尘必受严惩。赌苏家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周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苏月婵的眼神没有丝毫慌乱,仿佛里面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誉王殿下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 轩辕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苏婕妤,你当真是让本王——叹为观止。” “殿下若无事,臣妾告退了。”苏月婵不欲与他多言,转身离开。 轩辕璟自认阅人无数,宫闱朝堂的阴谋诡计也见得多了,但像苏月婵这样,能对自己都如此狠绝,敢拿性命做赌注来布局,并且每一步都踩在帝王心坎上的,实属罕见。 她将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受害者,利用了轩辕昭对她的怜惜,激起了轩辕昭的怒火和保护欲,用帝王这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斩向苏家,斩向她痛恨的仇人。 这份心智,这份胆魄,这份隐忍与狠辣,简直是为这权力旋涡量身打造的利器。 轩辕璟的心头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这样一个狠角色,若能为他所用,成为他棋盘上最锋利的那枚棋子,该是何等助力?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他想得到苏月婵这把利器。 苏月婵在围猎场上遇见了楼靖霄,这两天不善骑射的她,也就徘徊在围场外走走过场。 “宸妃娘娘。” 楼靖霄脸上难得带着笑意:“苏婕妤,你的伤势可好点了?” 她昨夜就听说了苏逸尘要射杀苏月婵的事。 “托娘娘的福,伤势好多了。” “那就好。”楼靖霄点点头,又夸赞道:“你的药膏果然神奇,我脸上的疤痕都已经全好了。” “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苏月婵恭敬道:“臣妾懂得各种美容护肤的法子,如若娘娘不嫌弃,臣妾会把玉容膏献给娘娘,助娘娘维持美貌。” “很好。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楼靖霄话锋一转:“本宫既允了你依附门下,自然也要给你机会为本宫效力。如今,就有一件小事,要你去办。” 苏月婵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娘请示下。” 她就知道,楼靖霄突然和颜悦色找她说话,肯定是有目的。 楼靖霄缓缓开口:“本宫自入宫以来,虽得太后娘娘垂爱,但陛下对本宫却一直冷淡。如今本宫容貌恢复,正是重新争宠的好时机。你既然深得圣心,想必有办法让陛下今晚来本宫的帐中。” 来了!这就是苏月婵的“投名状”。 让她去劝皇帝宠幸宸妃?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刁难。 苏月婵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陛下心意,岂是我一个婕妤能轻易左右的?” 楼靖霄的脸阴沉下来:“你既口口声声说要依附本宫,要助本宫登上凤位,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是说,你所谓的效忠,不过是虚与委蛇,实则想独占圣宠?” 苏月婵眼中闪过惊惶的神色:“娘娘息怒!臣妾明白了。娘娘之命,臣妾万死不敢辞!臣妾定当竭尽全力,劝说陛下,今夜宠幸娘娘!” 楼靖霄看着跪伏在地的苏月婵,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很好,识时务。 她倒要看看,这个苏月婵,是真有本事能哄得动陛下,还是只会夸夸其谈。无论结果如何,对她楼靖霄而言,都无损失。 楼靖霄打马离去,苏月婵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凑近了,她就闻到楼靖霄身上散发出一股药味。 看她的气色很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她到底服用的什么药?且有一阵子了,药香才附着到了身上。 苏月婵对柳玲儿说:“去宸妃大帐附近,找一找有没有药渣,带回来给我。” 柳玲儿依言退下。 苏月婵心想,陛下分外憎恨太后一派,特别是硬塞给他的楼靖霄,如若她直接劝说陛下去宠幸楼靖霄,陛下必定大怒。 但若不完成楼靖霄交代的任务,以楼靖霄的性格,必定不会轻饶她。她不是害怕楼靖霄,而是表面要依附她。 晚上打完猎,苏月婵回到帐中,净了手,柳玲儿带着一包药渣神神秘秘走进来。 “小姐,这是在宸妃大帐附近找到的药渣。” 苏月婵拿起这些药渣,一一辨认。 她将这些药的药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回忆起包含这些药的方子。 她想起来了,这是一本古籍上记载极其霸道的“求子方”,药性猛烈,专为强行催孕而设,代价便是透支母体根本,极易导致早衰闭经。 楼靖霄为了争宠生子,竟不惜自毁根基?是太后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的孤注一掷? 苏月婵眸色深沉。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给了她一个绝妙的突破口。 第103章 引情香 她不能劝轩辕昭去宠幸楼靖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楼靖霄的要求,她也不能明着拒绝。那么,就让她自己“劝退”皇帝好了。 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傍晚,围猎结束,篝火渐起。 苏月婵换上一身素雅的常服,带着一个精巧的紫铜小香炉,来到了楼靖霄的大帐外。 “臣妾苏月婵,求见宸妃娘娘。”她声音恭敬。 帐帘掀开,楼靖霄已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薄纱宫装,正斜倚在软榻上,眼中带着急切。 帐内也熏了香,是浓郁的玫瑰露味道,试图掩盖那股子药味。 “苏婕妤来了?事情办得如何?”楼靖霄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苏月婵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回禀娘娘,陛下心意难测,臣妾不敢贸然进言。不过……臣妾另有一法,或可助娘娘一臂之力。” “哦?什么法子?”楼靖霄坐直了身体,来了兴趣。 苏月婵双手奉上那个紫铜小香炉:“此乃臣妾精心调配的‘引情香’。此香气息清雅,不似寻常熏香浓烈,却有引人心动之效。只需在陛下靠近时点燃,陛下闻之,定会觉得心旷神怡,对娘娘心生亲近之意。” 楼靖霄面露惊喜之色,伸手接过香炉,揭开盖子嗅了嗅。 一股极其清幽淡雅、难以言喻的冷香飘散出来,似雪后初霁的青松,又似月下幽兰,瞬间压过了帐内浓郁的玫瑰香,令人精神一振,却又隐隐觉得心头发热。 “此香……果然奇妙!”楼靖霄大喜过望,这香气与她平日所用完全不同,清洌中透着诱惑,正合她心意:“你有心了!若今夜事成,本宫定重重有赏!” “为娘娘效力,是臣妾本分。”苏月婵恭顺地福身:“今夜陛下经过娘娘营帐前,娘娘务必点燃此香,陛下定会前来。” 楼靖霄正沉浸在即将得宠的幻想中:“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苏月婵退出大帐,转身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那香,确实是好香,是她精心调配的情动之香,她在道观勾引陛下时用过。 但她这次在香料中调配了另外几味无香的辅料,恰恰与楼靖霄所服用的那霸道“求子药”中的主药相冲! 两者相遇,产生的不是情动,而是…… 夜色渐深,轩辕昭处理完政务,心情尚可,想起昨日苏月婵受了惊,便打算去她帐中看看。 刚走出御帐不远,便闻到一股极其清幽冷冽的异香飘来,令人耳目一新,烦躁顿消。 “这是婵儿的香。”轩辕昭脚步一顿,循着香气望去,正是临近的营帐中飘出来的香气。 他微微蹙眉。 那并不是婵儿的营帐,但为何飘出婵儿常用的香料味? 难道婵儿在别人的营帐中? 思及此,轩辕昭脚步一转,竟鬼使神差地向那营帐走去。 轩辕昭踏入帐中,那奇异的冷香更加浓郁,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只见宸妃楼靖霄斜倚在软榻上,一身水红色轻薄纱裙,曲线玲珑可见。 见陛下来了,楼靖霄心中一喜。 这苏月婵果然有本事,这香竟真的将陛下引来了!她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带着最妩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陛下。”她盈盈下拜,眼波流转,含情脉脉。 他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精心布置的帐内,里面并无苏月婵,宸妃是怎么得到这香的? “爱妃这香,倒是别致。”轩辕昭随口赞了一句。 楼靖霄心中狂喜,以为香效发作,连忙亲自奉茶,挨着轩辕昭坐下,身体有意无意地贴近,柔声道:“陛下喜欢就好。此香清雅,最是怡情养性,臣妾特意为陛下点的……” 她刻意地靠近,轩辕昭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并未推开。 楼靖霄见状,胆子更大,纤纤玉手试探性地抚上轩辕昭的手臂,吐气如兰:“陛下,夜深了,不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楼靖霄腹中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那痛感来得极其迅猛,如同钢刀绞拧,让她瞬间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你怎么了?”轩辕昭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眉看去。 楼靖霄只觉得一股汹涌的热流不受控制地从下身涌出。 她惊恐地低头,只见自己水红色的薄纱下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晕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暗红。 她竟然提前来了癸水! 楼靖霄双手死死捂住小腹,羞愤欲死。她明明算好了日子,绝不该是此时!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大帐中弥漫开来,极其突兀而令人作呕。 轩辕昭猛地站起身,他看着楼靖霄裙摆上那大片刺目的污秽,闻着空气中混杂了冷香的血腥气,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反胃。 帝王洁癖瞬间被触发到了顶点。 “爱妃多加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他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营帐,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楼靖霄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看着轩辕昭离去的背影,巨大的羞辱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抓起旁边还在冒着青烟的紫铜香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香炉碎裂,香灰四溅。 帐外不远处,阴影里,苏月婵静静地看着轩辕昭离开楼靖霄的营帐,蓦然转身离去。 “引情香?”她拢了拢披风,低声自语:“引来的,可是娘娘您自己的‘血光之灾’啊。” 这一夜,楼靖霄不仅没能承宠,反而在帝王面前丢尽了颜面,身体也因汹涌的月信而元气大伤。 楼靖霄自然也不蠢,对香附说:“快去叫太医过来,查查这个香!” 第104章 本王对你势在必得 随行太医匆匆赶来,替宸妃检查了香。 他回答道:“回禀娘娘,这个香并无问题,不会引发月信提前而至。” 竟然不是香的问题? 难道真是自己月信不准? 香附想到什么,偷偷对楼靖霄耳语道:“娘娘,会不会是喝的那药?要不要让太医查验查验?” “不可。”楼靖霄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在服用“生子药”。 这是太后给她的药,提醒她一定要隐秘进行,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太医不知道楼靖霄的“生子药”,自然无法联想到“引情香”可以催动月信。 苏月婵早料到这一点,才敢在香里面动手脚。 太医退下后,楼靖霄对苏月婵彻底消除了怀疑。她疑心是自己服用的“生子药”引发月信错乱,让她错失良机。 这一次在陛下面前丢了脸面,下一次想获得圣宠,估计难上加难了。 翌日,围猎场上,号角再鸣。 苏月婵因手臂有伤,并未下场追逐大型猎物,只骑着马在林间缓行,偶尔射几只野兔山鸡。 “苏婕妤好雅兴。”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月婵勒住缰绳,回头,便见誉王轩辕璟策马而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苏月婵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 “见过誉王殿下。”苏月婵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轩辕璟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苏婕妤好手段,不动声色地让宸妃娘娘在陛下面前颜面尽失。” 苏月婵面上波澜不惊:“殿下又在说些臣妾听不懂的话了。宸妃娘娘她身子不适,与臣妾何干?” 但她暗中思忖,这誉王连宸妃娘娘的秘事都知晓,看来在宫中眼线颇多。她以后要提防这号人物。 他微微俯身,鼻翼翕动,凑近她颈侧,仿佛在捕捉空气中那几乎淡不可闻的冷香余韵。 “这香冷中带媚,闻之令人心神摇曳,却又暗藏玄机。苏婕妤,你调香的手段,当真是出神入化,杀人不见血啊。”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月婵敏感的耳廓,带着一种暧昧的侵略性。 苏月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冰:“誉王殿下请自重!” 誉王非但不恼,笑意反而更深。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荆棘的女人,心中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燃烧。 他知道太后给了宸妃生子药,那药方还是他派人寻来的。 昨日听说宸妃找了苏月婵,他派人打探,得知苏月婵给宸妃敬献了引情香。而宸妃晚上的异常,他不需要查,都知道是苏月婵搞的鬼。 对苏家,她以身为饵,借刀杀人;对楼靖霄,她巧设陷阱,借力打力,让对方哑巴吃黄连。 轩辕昭不傻,但他对苏月婵毫无防备,压根儿不会怀疑苏月婵。苏月婵这份将帝王心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简直是天生的权谋家! 他越发确定,苏月婵绝非池中之物。 这样的女人,若能收入麾下,成为他夺嫡路上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刀,该是何等局面? 她靠近权力中心,又深得轩辕昭信任,能为他提供多少难以想象的便利?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本王听说苏婕妤精通药理,想必对这个会感兴趣。” 苏月婵看了一眼锦盒,没有接过:“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轩辕璟将锦盒放在她面前。 苏月婵没有去碰锦盒,轩辕璟干脆将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洁白如玉的灵芝,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雪玉灵芝?”苏月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可是世间罕见的珍品,价值连城,连宫中太医院都没有。 “正是。”轩辕璟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此物能清热解毒,延年益寿,更能解百毒。想来苏婕妤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明白它的价值。” 苏月婵看着这株雪玉灵芝,心中明白轩辕璟的用意。这不仅仅是示好,更是在暗示要和她结为同盟。 “誉王殿下的厚礼,臣妾不敢收。”苏月婵合上锦盒,推了回去。 轩辕璟并不意外她的拒绝,反而更加欣赏她的谨慎:“苏婕妤不必急着拒绝。这深宫如同巨大的狩猎场。你孤身一人,纵有万般手段,总有疏漏之时。今日你能算计苏家、算计宸妃,焉知他日不会落入他人陷阱?何不寻一个真正的盟友?一个能为你提供庇护,也能助你达成所愿的盟友?” 他的话语几乎已经挑明。 “太后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与其和她为敌,不如和她为友。本王是太后的亲儿子,自会为你铺平宫中道路。” 苏月婵脸上表情如冰,没有丝毫的心动:“誉王殿下说笑了,大树底下虽好乘凉,却也易遭雷击。” 轩辕璟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拂过苏月婵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看似温柔,指尖却带着一种掌控的意味。 苏月婵眼中迸射出怒意,猛地拍开他的手,藏在戒指里的毒针划破了他的手指:“放肆!” 轩辕璟收回手,舔舐着手指上的血珠,笑得更加笃定:“苏月婵,你逃不掉的。这盘棋,你已入局。你要记住,本王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 强烈的征服欲在轩辕璟胸中激荡。他想要她! 不仅仅是为她的美貌,更是为她的头脑,为她这份能将人玩弄于鼓掌的致命魅力。 他要撕开她清冷疏离的表象,让她臣服于自己,成为他棋盘上那颗最关键的棋子。 苏月婵讥讽一句:“从未失手?你不当皇帝,难道是不想吗?” 轩辕璟没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刺破了他最深的伪装,那一刻,他慵懒的外表之下,终于迸发出一丝怒意。 “本王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心甘情愿地走到本王身边来。或者……”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蛊惑:“本王亲自来‘猎’你。这围场之上,最珍贵的猎物,从来不是那头白狼王,而是——你。” “那就看看。”她冷冷地擦拭着弄脏的针,将它重新收回戒指里:“是你这猎人手段更高,还是我这猎物牙更利。” 针上有毒,这几天誉王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但他有雪玉灵芝,想必解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风骤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得苏月婵披风猎猎飞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 苏月婵回头,只见轩辕昭一身明黄骑装,策马疾驰而来。 誉王则迅速消失在林间小径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