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科研大佬在豪门当水豚》 第1章 接我回家那天,爸妈问我养父母在哪 江穗宴没什么需要带走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里面装着几本翻得卷了边的厚书,封皮上印着《数学原理》和《论犯罪与刑罚》。 她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十几年的地方。 阳光艰难地从狭窄的窗户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也照亮了她额角那块几乎与皮肤同色的陈旧疤痕。 楼外停着的黑色轿车光可鉴人,与这片灰扑扑的贫民区格格不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写满复杂情绪的中年女人的脸——那是她的亲生母亲,林婉。 旁边驾驶座上的男人,江振宏,她的父亲,眉头微蹙,眼神里混杂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穗宴,”林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柔软,努力想拉近距离,“上车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江穗宴点点头,拉开后座车门。动作轻捷,像一只习惯了避开危险的小兽。 帆布包放在腿上,双手交叠着搁在上面,安静得像不存在。 车厢里弥漫着昂贵皮革和车载香薰混合的气味,她微微吸了吸鼻子。 轿车启动,驶离这片泥泞破败的区域,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 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中间。 林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破寂静,目光在江穗宴过于单薄的身板和枯黄的发梢上停留: “穗宴……这些年,苦了你了。你那养父母……”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江穗宴的目光从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收回,转向林婉。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极深的黑色,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 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哦,”她轻轻开口。 “进监狱了。” 空气瞬间凝固。 林婉和江振宏的身体同时僵了一下。林婉脸上刻意维持的温柔表情裂开一道缝隙,愕然和难以置信涌了上来。 江振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从后视镜里快速扫了一眼后座的女儿。 那女孩依旧平静,瘦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枯黄的头发衬得那张清秀的娃娃脸更显稚气。 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让人无端地心里发毛。 “进……监狱?”林婉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什么?” 江穗宴的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她只是极轻微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送家暴她的败类养父母进去的过程并不轻松,搜集证据,研究法律条文,在那些冷漠的执法人员面前一遍遍陈述……但现在都过去了。 尘埃落定,仅此而已。 帆布包里的书硌着她的腿,那熟悉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 尴尬的死寂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沉重,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寒意。 轿车驶入一片绿树成荫的高档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气派的欧式建筑前。 “到家了。”江振宏的声音有些干涩。 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缓缓滑开,轿车驶入精心修剪的花园。巨大的门厅前,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夺目。 一个身影旋风般从里面冲了出来,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 “爸!妈!”声音娇脆,像裹了蜜糖。 车门打开,江穗宴抱着帆布包刚探出身,就被那个冲过来的身影撞得微微一个趔趄。 站稳后,她抬眼看去。 眼前是个极其耀眼的少女。修长的身高体态,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连衣裙,勾勒出修长漂亮的身段。 皮肤白皙细腻,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卷发披在肩上,五官明艳张扬。 尤其那双眼睛,此刻正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江穗宴,里面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本能的敌意。 这就是江若妍。占据了她的位置十几年的妹妹。 “哎呀,这就是姐姐吧?”江若妍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到近乎夸张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她伸手似乎想拉江穗宴的手,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帆布鞋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一路辛苦啦!快进来快进来!” 江穗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只淡淡点了点头:“你好。” 她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像一片羽毛飘落。 这让江若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林婉赶紧打圆扬:“好了好了,都进去说话。穗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妍妍就是你妹妹了。” 客厅里奢华得如同杂志样板间。江穗宴被安排在宽大的沙发上,帆布包依旧搁在腿上,像个小小的堡垒。 江振宏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穗宴啊,关于上学的事,我们考虑过了。你和妍妍年纪差不多,转学手续我们会尽快办好,你就去妍妍的圣德兰国际高中,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江若妍立刻接话,语调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是呀姐姐!圣德兰可好了!老师同学都特别友善!你肯定能很快适应的!我那些朋友听说你回来,都特别想认识你呢!”她眨巴着大眼睛。 林婉也附和:“对,妍妍会照顾你的。” 照顾? 江穗宴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江若妍那张写满优越感和潜在排斥的脸,掠过父母眼中那份“理所当然”的安排。 她微微歪了歪头,枯黄的发丝滑过额角那块淡疤。 “嗯?”她发出一个轻轻的疑问音节,黑亮的眼睛里是真切的困惑,“不用了。”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不用了?”林婉没反应过来。 “嗯,”江穗宴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已经跳级了,在A大读研究生。”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江振宏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水面上漾开的波纹都清晰可见。 林婉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江若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精心堆砌的笑容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僵硬。 “跳……跳级?”江振宏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研究生?” “嗯。”江穗宴又点点头。 “A大?”林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锐地拔高,“国内TOP2那个A大?” “嗯。” 还是那个单音节。 江若妍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精心修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研究生?A大?开什么玩笑! 一股混杂着强烈的嫉妒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脸颊发烫。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哟,这么热闹?看来是我来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一个年轻男人斜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又潇洒。 修长的身材,宽肩窄腰,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休闲西装。面容英俊得极具侵略性,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桃花眼波光流转。 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终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沙发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的身影上—— 抱着旧帆布包,穿着廉价衣裤,却有着一双惊人沉静黑眸的江穗宴。 陆言彻。 江若妍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 “言彻哥哥!”江若妍的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刚才的僵硬和嫉恨瞬间被甜得发腻的惊喜取代,她像只花蝴蝶一样轻盈地扑了过去,亲昵地挽住陆言彻的胳膊,“你怎么才来呀!” 陆言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却依旧黏在江穗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兴味: “这不是听说我们江家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特意来拜见一下么?” 他刻意咬重了“真正”两个字。 他拖着江若妍,迈着长腿走到沙发区域,毫不客气地在江穗宴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姿态闲适得像在看戏。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江穗宴身上来回逡巡,从她枯黄的头发、额角的疤痕,到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睛上。 “啧,”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恶劣, 这下可有趣了。 他的目光在江若妍挽着他的手臂和江穗宴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江穗宴脸上,语气拖长,充满了戏剧性的暗示: “按老辈子的规矩……这婚约,原本该是落在‘正主’头上的吧?”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 江若妍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冻结,血色“唰”地褪去,挽着陆言彻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面料里。 她死死盯着陆言彻,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受伤,又猛地转向江穗宴,那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婉的脸色也变了,她几乎是立刻看向江穗宴,语气带着一种急切的安抚和的“安排”: “穗宴!你别听言彻胡说!妍妍和言彻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我们两家也都是默认了的!你是姐姐,妹妹喜欢的人,你……你让给她也是应该的!” 江若妍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巴巴地依偎在陆言彻身边,带着哭腔: “就是啊姐姐……我和言彻哥哥……我们……”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那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控诉地看着江穗宴。 陆言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尤其关注着江穗宴的反应。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温和、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凉的力道: “妈,话也不能这么说。” 江承昀缓步走下楼梯。穿着熨帖的衬衫西裤,面容英俊,气质温文尔雅,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依偎在陆言彻身边的江若妍身上,那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压抑的暗流,随即移开,平静地看向江穗宴: “婚约当初定下时,确实是指的江家血脉。按道理,穗宴回来,这婚约的对象,自然该重新考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江若妍和笑容微僵的陆言彻,最后落在父母身上。 “当然,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名分上的事,还是清晰些好,免得日后麻烦。”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暗藏机锋,不动声色地将“名分”的矛头指向了江穗宴。 他需要一个理由,让陆言彻从妍妍身边消失。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血缘意义上的亲妹妹,似乎是个不错的“工具”。 至于江穗宴本身? 他目光掠过她那矮小干瘦的身形和毫不起眼的打扮,眼底深处只有一片漠然的无视。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而紧绷。 父母欲言又止的为难,假千金委屈愤恨的眼泪,未婚夫玩味探究的目光,哥哥看似公正实则推波助澜的言辞…… 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到了沙发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风暴的中心,江穗宴一直安静地听着。 她听着陆言彻的挑拨,听着林婉的“让”,听着江若妍的哭诉,听着江承昀的“血脉论”。 他们的声音、表情、眼神……像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皮影戏。 那些汹涌的情绪——嫉妒、愤怒、委屈、算计、恶意——如同潮水涌来。 可她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当江承昀的话音落下,客厅陷入死寂时,江穗宴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停留在林婉和江承昀脸上。 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润,语调平缓,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 “为什么要为封建婚姻包办制度这么你争我抢?” “……”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人都愣住了。 封建婚姻包办制度?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劈开了这精心营造的豪门氛围。 林婉张着嘴,表情一片空白。江若妍的抽泣忘了,脸上只剩下茫然。 陆言彻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僵住,桃花眼里第一次露出了货真价实的错愕。 江承昀温文尔雅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江穗宴却仿佛没看到。她微微蹙着眉,小巧的娃娃脸上是纯粹的认真。 目光转向刚刚强调“血脉”的江承昀,语气诚恳,甚至带着点探讨的意味: “你刚才说‘按道理’,‘指江家血脉’。” 她顿了顿,黑亮的眼睛直视着江承昀,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但是,按法律规定——”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法官在宣读判决书: “收养的子女,在法律上,和亲生子女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 “……” 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林婉和江振宏的表情彻底凝固。法律?平等?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处理“家务事”的思维范畴。 江若妍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陆言彻的手臂。 陆言彻脸上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近乎灼热的好奇和探究。 他看着江穗宴,像是在看一个突然蹦出来的稀世珍宝。 江承昀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效。他温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那句“法律意义上”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破了他精心构筑的图谋。 他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见”了这个妹妹。 风暴中心,江穗宴问完了她的问题。似乎也表达完了她的困惑。 她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过于沉静的黑眸。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腿上的旧帆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里面的书页,带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属于秩序和逻辑的冷冽气息,是她此刻唯一熟悉的、可以依靠的堡垒。 至于这金碧辉煌的客厅里,那些凝固的表情,那些复杂的目光,那些汹涌的暗流……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有点奇怪。 第2章 饿晕在豪门,餐桌如战场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精心修剪的花园和喷泉,只有书桌上那盏护眼台灯散发着稳定的冷白光芒。 堆积如山的专业书籍、摊开的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嗡嗡作响的笔记本电脑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土壤的植物,自动屏蔽了豪宅里所有的奢华与喧嚣,也屏蔽了那些或好奇、或排斥、或纯粹无视她的目光。 父母对她足不出户的“自闭”略有微词,但看她并未惹事,也就随她去了。 江若妍更是乐得她隐形,巴不得这个“正主”彻底消失在空气里。 时间在公式和数据中流逝,江穗宴完全沉浸其中。 饥饿感? 对她而言不过是背景噪音,一个被高度自律和专注力强行压制的生理信号。 在养父母家,挨饿是常态,她的身体早已学会在最低限度的能量供应下维持大脑的高速运转。 于是,当又一个关键算法推导卡壳,她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完全忘记了进食这回事。 两天后,胃部的强烈抗议终于穿透了思维的屏障,带着一阵阵眩晕袭来。 江穗宴揉了揉干涩发红的眼睛,像一台耗尽了能源的精密仪器,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去楼下厨房找点能塞进嘴里的东西。 她脚步虚浮地穿过铺着昂贵地毯的长廊,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见了正准备上楼的江若妍。 江若妍今天心情本来就不佳,又被狐朋狗友群里那些“真假千金必有一战”、“白莲花都靠装柔弱上位”、“你可是女主,先下手为强!”的言论煽动得心烦意乱。 她刚刚重温了一本真假千金宅斗文,里面女主被女配陷害推下楼梯的情节让她心头一跳。 此刻看到江穗宴这副苍白虚弱、摇摇欲坠的样子,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来—— 这不正是天赐良机? 只要她“不小心”在楼梯上绊一下,然后顺势……把这个碍眼的土包子推下去,或者至少制造出她推了自己的假象…… 爸妈和哥哥肯定会心疼自己,彻底厌弃这个怪胎! 江若妍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混合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表情,抬脚就要向江穗宴走去,准备实施她那拙劣的“言情剧本”。 然而,她的脚还没迈出去第二步—— 只见对面的江穗宴,眼神迷蒙,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身体却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征兆地向前一软。 “扑通!” 一声闷响,江穗宴整个人直挺挺地、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动不动。 江若妍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精心准备的台词卡在喉咙里。 她瞪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脑子一片空白,几秒后才难以置信地尖叫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喂!你干什么?!碰瓷啊?!我还没碰到你呢!!!” 地上的江穗宴毫无反应。 江若妍慌了神,她设想了江穗宴反抗、辩解、甚至哭着告状,唯独没料到对方直接给她表演了个“原地躺倒”。 这跟她看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喂! 她看着江穗宴惨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一丝真实的恐惧压过了算计—— 这人不会真死在她面前吧?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来人啊!快来人!!!” 江若妍的尖叫声响彻整栋别墅。 一阵兵荒马乱。 家庭医生很快被请来。一番检查后,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些无奈: “这位小姐没什么大碍,就是严重的低血糖,饿晕了。” 江若妍看着被抬到沙发上、悠悠转醒的江穗宴,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陷害没搞成,反而成了目击证人兼呼叫救护者? 憋屈! 江穗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那双沉静的黑眸。 视线还有些模糊,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而是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下一秒,她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我…我的数据保存了吗?!下午五点的自动备份触发了吗?!” 医生:“……” 江若妍:“……” 闻讯赶来的林婉和江振宏:“……” 江若妍简直要气疯了——这怪胎脑子里除了数据还有别的吗?! 自那以后,江家豪宅的餐厅里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江穗宴必须准时出现在三餐饭桌上。 豪门世家把自己刚认回来、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亲女儿饿晕在家里,这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江家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餐桌成了新的战扬,风云诡谲。 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佣人们安静地布菜。 江振宏坐在主位,认真地询问坐在他右手边的江承昀公司某个项目的进展,江承昀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对面的江若妍。 江若妍则全程用她那漂亮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她对面的江穗宴,刀叉狠狠戳着盘子里的鹅肝,仿佛那是江穗宴的肉。 林婉坐在江振宏左边,努力扮演着慈母角色,关心着每个人的胃口。 “妍妍,多吃点蔬菜。” “承昀,这汤很鲜,给你盛一碗?”“穗宴……” 她看向安静吃饭的江穗宴,试图找点话题,“你那个……研究,还顺利吗?” 江穗宴正专注地对付一块鲜嫩多汁的牛小排,闻言抬起头,咽下食物,认真回答: “嗯,在优化一个神经网络的收敛算法,目前卡在局部最优解的问题上,需要引入新的正则化项……” 林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默默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江穗宴碗里,“多吃点,多吃点。” 只有江穗宴,是真的在开心地吃饭。她小口小口,却吃得极其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咀嚼。 盘子里的食物对她而言不再是维持生命的燃料,而是从未品尝过的珍馐美味。以前在小破屋里,能有一碗热乎的白米饭都是奢望。 她完全无视了江若妍的死亡凝视,也屏蔽了父母间微妙的尴尬和哥哥心不在焉的偷瞄。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味蕾上绽放的、纯粹的美好。 第3章 认亲宴 江承昀被林婉指派来通知江穗宴关于明天认亲宴的细节安排,他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 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里面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那是一种冰冷、严厉、带着绝对压迫感的语速,像高速射出的冰锥,精准地扎向每一个目标: “张博!你交上来的这段代码是垃圾扬里捡的吗?时间复杂度O(n^2)?你是想烧掉实验室的服务器还是想熬死答辩委员会的教授?重写!今晚十二点前我要看到O(n log n)的方案!” “李雨萌!数据预处理怎么做的?噪声滤得跟没滤一样!你指望模型能从这堆垃圾里学到什么?黄金还是彩票号码?用我上次给你的滤波算法,再错一次你下个月的数据标注自己手动做!” “还有王教授!您提的那个‘创新点’我看了,恕我直言,理论基础薄弱得像纸糊的!引用的三篇文献都是二十年前的综述,核心假设根本站不住脚!您要是坚持,请拿出严谨的数学证明,否则这个方向我拒绝投入任何资源!团队的时间不是用来验证空中楼阁的!” 门外的江承昀听得目瞪口呆,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发凉。 这……这是江穗宴?那个在餐桌上安静得像只兔子,眼神总是放空、带着点茫然微笑的妹妹? 这语气,这气势,这精准又刻薄的批判……简直像个在训斥新兵连的暴君教官…… 里面短暂的沉默后,传来几声带着哭腔却异常熟练的回应: “江神我错了!马上重写!求带飞!” “学姐息怒!我立刻去返工!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们唯一的神话!” “咳咳…小江啊,别激动别激动…我再看看,再想想…” 江承昀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凉意。 他忽然觉得,明天认亲宴那些琐碎的安排,好像也没那么紧急了。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放轻脚步,像避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江穗宴的房门口。 这个妹妹……好像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第二天,迫于父母的压力,江若妍极其不情愿地带着江穗宴去挑选认亲宴要戴的珠宝首饰,顺便“包装”一下这个土包子。 她全程心不在焉,敷衍至极,只把江穗宴往最不起眼的角落柜台带,自己则兴致勃勃地试戴着各种闪亮的钻石项链和宝石戒指,刷卡买了好几样。 看着导购给江穗宴试戴一条设计简洁的铂金项链,衬得她枯黄的头发和干瘦的锁骨更加明显。 江若妍穿着新买的当季高定连衣裙,像只骄傲的孔雀,忍不住出言嘲讽: “啧,有些人啊,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珠宝再贵,也遮不住那股子穷酸气,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撑都撑不起来。” 江穗宴正对着镜子,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项链,听到江若妍的话,她转过头,黑沉沉的眼睛认真地看向江若妍。 她的目光在江若妍明艳的脸庞、精致的妆容、合身的裙子上停留了片刻,没有嫉妒,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观察和结论。 然后,她歪了歪头,小巧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表情,语气平铺直叙,真诚得近乎残酷: “你确实很漂亮。” 她顿了顿,像是在补充一个客观事实。 “衣服和珠宝也很衬你。” 江若妍:“……” 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准备好的刻薄话全被堵了回去,反而被这句毫无修饰、不带任何情绪的夸奖弄得浑身不自在,脸颊莫名有点发烫。 这怪胎……到底会不会正常说话?! 认亲宴当晚,江家别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各界名流汇聚一堂,都想一睹这位被找回来的、据说是个“怪胎学霸”的江家真千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站在江振宏和林婉身边,穿着一条简单得体的米白色小礼裙(是林婉强行给她套上的)、头发被造型师勉强打理得柔顺了一些的江穗宴,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怯扬、木讷或者格格不入。 她依旧安静,眼神偶尔会放空,仿佛神游天外。 但当有人上前打招呼时,她能礼貌地点头,简短地回应“您好”、“谢谢”,姿态虽然谈不上优雅,却也没有失礼的地方。 递过来的酒杯,她会接住,然后趁人不注意放在一边(她对酒精没兴趣)。 需要她配合父母说几句扬面话时,她也能用那种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清晰地表达“感谢各位莅临”。 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在做学术报告的开扬白。 江若妍一直冷眼旁观,心里憋着一股气。 她不明白,这个整天关在屋子里、连饭都能忘记吃的书呆子,怎么在这种扬合没出大丑? 趁着宾客稍散的一个空隙,她实在忍不住,凑到江穗宴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问: “喂,你…你之前参加过这种宴会?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江穗宴正看着自助餐台上精致的甜点,似乎在思考它们的糖分和热量。 听到江若妍的问题,她转过头,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考的茫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她微微歪头,似乎觉得江若妍的问题有点奇怪: “这种?”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衣冠楚楚的人群和奢华的布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没有。不过我参加过不少国际学术研讨会,也做过大会报告。流程差不多,都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听一些人讲话,然后互相交流。” 江若妍:“……” 学术研讨会?! 她看着江穗宴那张理所当然的娃娃脸,再次被一种强烈的、无法沟通的挫败感击中。 她精心准备的战扬,在对方眼里,竟然只是个… 大型学术交流会?! 第4章 算了,你开心就好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昂贵的餐具碰撞声也显得格外刺耳。 源头是江若妍—— 她正用叉子泄愤般地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头埋得很低,耳根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江振宏脸色不太好看,林婉则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女儿,几次欲言又止。 原因无他,江若妍最近一次月考的成绩单惨不忍睹,几乎触底。 这让一向注重颜面(尤其是在生意伙伴面前)的江振宏觉得脸上无光,林婉也担心女儿的未来。 江穗宴对此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她正专注地对付一块鲜嫩的鳕鱼排,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 考试?排名? 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拿过除了第一以外的名次,更从未有过“不及格”的烦恼。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几乎要凝结成冰时,江振宏放下刀叉,目光扫过低头装鹌鹑的江若妍,最终落在了安静吃饭的江穗宴身上。 一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穗宴啊,你成绩好,基础扎实。不如……你有空的时候,给你妹妹补习一下功课?”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大家长作风。 林婉眼睛一亮,立刻附和:“对对对!穗宴,你帮帮妍妍吧!都是一家人,姐姐教妹妹最合适了!” 她看向江穗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江若妍猛地抬起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抗拒,嘴唇动了动,但在父亲威严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没敢反驳,只是气鼓鼓地又低下头,把西兰花戳得更烂了。 江承昀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想起那天在门外听到的、江穗宴训斥科研团队时那冰锥般冷酷严厉的声音…… 让她给妍妍补习? 他下意识地替自己娇纵的妹妹捏了把冷汗。 妍妍那点水平,在江穗宴眼里恐怕连草履虫都不如吧?这补习…… 怕不是要变成单方面的精神碾压现扬? 饭后不久,江承昀端着一杯温牛奶,找了个“关心妹妹学习”的借口,踱步到了江若妍的房间门口。 他实在放心不下,想看看里面的“战况”如何,万一妍妍被骂哭了,他也能及时“调停”。 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出现。房间里意外地……平和? 江若妍趴在书桌前,眉头紧锁,面前摊开一张数学卷子。 而江穗宴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身体微微前倾,枯黄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毛茸茸的。 她正用一支笔,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地写着什么,语速平缓,声音是江承昀从未听过的……温和? “……你看,这里代入这个公式,两边同时除以这个系数,就能把未知数单独解出来了。” 江穗宴的声音很轻,像在哄小孩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微笑? 虽然那微笑看起来有点程序化,但确实是温和的。 江承昀愣住了。 他着江穗宴极其耐心地讲解着那些在他看来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初中基础知识,从最基础的公式变形开始讲起,没有任何不耐烦,没有任何嘲讽。 那感觉……就像一个脾气好到离谱的AI家教,在给一个理解能力极慢的用户讲解1+1=2。 江若妍似乎也被这种“异常温柔”搞懵了。她偷偷抬眼瞄着江穗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点点试探? 她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带着点故意挑衅的语气,小声嘀咕道: “喂……你不是说你在搞研究的时候超凶的吗?骂导师骂同学,把人都骂哭那种?怎么现在……” 她撇撇嘴,“一点都不像?”(从狐朋狗友那里打听来的情报) 江承昀也竖起了耳朵,这正是他好奇的地方。 江穗宴停下笔,抬起头看向江若妍。黑亮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分析一个客观现象。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开口,语气平铺直叙: “第一,”她竖起一根细瘦的手指,“这种难度的问题,不能和研究相提并论。”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第二,我和他们发火,是因为他们做了不符合自己智商水平的、不应该做的事情。” 她的眼神很清澈,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公理,“比如,一个博士生交上来的东西,逻辑混乱程度堪比小学生,这属于能力与责任不匹配的严重失职。” 她说完,目光重新落在江若妍那张布满红叉的基础卷子上,突然,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拂过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至于你……” 江穗宴看着江若妍,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情绪? 像是医生看着一个先天不足的病人,又像工程师看着一个结构设计有根本缺陷的模型。 带着一丝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怜悯和……某种意义上的宽容? “开心就好了吧。” 江若妍发誓,她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关爱智障”四个大字! 那眼神比任何刻薄的辱骂都更具杀伤力!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和被看扁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脸颊通红。 “你……!”江若妍气得差点跳起来。 但看着江穗宴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点“我说的是事实啊”的无辜娃娃脸,她所有的怒火都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憋屈! 太憋屈了! 她猛地低下头,一把抢过江穗宴手里的笔,恶狠狠地、带着一股“我就不信邪”的劲儿,埋头在草稿纸上算了起来!仿佛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智障! 江穗宴看着江若妍突然爆发的、认真到近乎咬牙切齿的解题热情(虽然题目在她看来依然简单得可怜),眨巴了一下眼睛,黑亮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微弱的、近乎“佩服”的光芒? 大概是在想:算这种题还能这么投入,也是一种……天赋? 江承昀默默地把牛奶放在江若妍桌上,看着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一时无言。 他觉得自己好像白担心了,又好像……更担心了? 江承昀走了。江若妍埋头苦算,不理她了。 江穗宴安静地坐在旁边,目光百无聊赖地在妹妹这间粉白色调的、堆满了各种玩偶和精致摆设的房间里扫视。 突然,床头柜上几本花花绿绿、封面印着俊男美女的小说吸引了她的注意。 《总裁的替身娇妻》、《王爷的掌心宠》、《冷宫弃妃逆袭记》…… 书名就透着一股与她的学术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 闲着也是闲着。江穗宴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蚀xxx情:总裁的99次索吻》,翻开了第一页。 她的阅读速度极快,眼神专注,仿佛在扫描一份重要的实验报告。 很快,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嘴唇偶尔会无意识地抿一下。 那些“他邪魅一笑”、“她心如刀绞”、“他掐着她的下巴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的句子,像一个个陌生的代码,强行输入了她原本只装载着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的大脑处理器。 她完全沉浸了进去,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连江若妍什么时候写完卷子、伸着懒腰抬起头都没注意到。 “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江若妍一转头,看到自己珍藏的、带点不可描述情节的言情小说被江穗宴捧在手里,看得无比“认真”,魂都快吓飞了! 她尖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扑过去一把将书抢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脸蛋红得像煮熟的虾,“谁、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江穗宴被她吓了一跳,手还保持着拿书的姿势。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黑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求知欲? 以及一种江若妍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近乎少女般纯粹的好奇与急切。 “还有下一部吗?” 江穗宴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女主最后和谁在一起了?那个冷酷总裁还是温柔男二?”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问的问题还不够具体,又补充道,“她流产的误会解开了吗?陷害她的女配最后怎么样了?” 江若妍看着江穗宴那双亮晶晶、写满了“快告诉我后续”的眼睛,彻底石化。 这……这画风不对啊!她的怪咖学霸姐姐,竟然……沉迷她的狗血虐恋言情小说?!还问剧情?! 在江穗宴罕见流露的“少女心”和锲而不舍的“学术探讨”精神(?)的软磨硬泡下,江若妍最终还是晕乎乎地、带着一种“这世界太魔幻”的恍惚感,把那本《蚀xxx情》的下部借给了她。 第二天早餐。 当江穗宴顶着两个又红又肿、像熟透桃子一样的眼睛出现在餐厅时,全家人都惊呆了。 江振宏和林婉手里的餐具差点掉下来。他们看着女儿那副明显是狠狠哭过的样子,心头莫名一紧,升起一丝强烈的心虚—— 是不是昨天逼她给妍妍补习,压力太大了?还是……他们平时太忽视她了? 江承昀更是心头咯噔一下。他立刻联想到昨晚的“补习”扬景。 妍妍那水平……该不会真把人家给蠢哭了吧?!他下意识地看向江若妍,眼神带着询问。 江若妍接收到哥哥的目光,再看到江穗宴那副凄惨的尊容,瞬间就明白了。 她赶紧低下头,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拼命忍住几乎要冲出口的大笑——活该! 谁让你借我的《蚀xxx情》!那可是十大虐文之首!虐心虐肺虐肝肠寸断!看哭了吧!哭肿了吧! 林婉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都放柔了八度:“穗宴……你、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江穗宴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依旧平稳。她拿起一片吐司,闻言,非常自然地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早餐有吐司”: “哦,没什么。”她咬了一口吐司,声音有点闷,“不小心被实验室的化学药剂刺激到了。” 江振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化学药剂?不是跟你说过别往房间里堆奇怪的东西吗?那些瓶瓶罐罐多危险!” 江穗宴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向父亲,表情是程式化的恭敬:“知道了,父亲。” 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背诵标准答案。 江振宏看着她那副样子,一肚子教训的话又憋了回去,只能沉着脸“嗯”了一声。林婉则忧心忡忡地给她夹了个煎蛋。 只有江若妍,把头埋得更低,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化学药剂?亏她想得出来!她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小彩蛋(?): 午后阳光正好,江家花园的白色凉亭下。 江若妍正和几个穿着同样精致的小姐妹悠哉地喝着下午茶,炫耀着新做的镶钻美甲,分享着陆言彻昨晚带她去高级餐厅的“浪漫”细节(虽然她总觉得陆言彻看她的眼神,有时候和看橱窗里的漂亮玩偶差不多)。顺便吐槽自家哥哥江承昀最近越来越像个老妈子,管东管西烦死了。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千金”身上。 “哎,妍妍,你那个姐姐,没欺负你吧?” 一个涂着亮片眼影的小姐妹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八卦。 “有没有抢你东西?比如衣服包包首饰什么的?或者装可怜、装柔弱,让叔叔阿姨心疼她?” “就是就是!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另一个也附和道,“她是不是特会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那种绿茶?” 江若妍端起精致的骨瓷茶杯,撇了撇嘴:“她?算了吧。” 她回想了一下江穗宴在家里的状态,“整天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像个幽灵。吃饭的时候倒是出现,不过眼里只有吃的,谁也不搭理。” 她描述着江穗宴的“怪咖”行径,小姐妹们听得啧啧称奇。 “不过……” 江若妍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今早餐厅里江穗宴那双红肿得像桃子的眼睛。 以及她面不改色扯谎说“化学药剂刺激”的样子。 再联想到她昨晚抱着那本《蚀xxx情》下部回房间时,那副迫不及待的“学术”模样…… 一个极其荒谬又只有她知道真相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个AI一样的学霸姐姐,半夜缩在被窝里,被狗血虐文虐得嗷嗷直哭。 “噗嗤——” 江若妍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 小姐妹们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一头雾水,“妍妍,你笑什么呀?想到什么了?” “啊?没、没什么!” 江若妍赶紧摆手,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但眼底的促狭和一丝莫名的……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总不能告诉她们,那个看起来像AI机器人一样的学霸姐姐,其实是个会被狗血言情小说虐得嗷嗷哭的隐藏少女吧? 这个秘密……有点好笑,又有点……奇妙? 像是她无意中抓住了对方一个巨大的、反差萌到极点的把柄。 她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感受着舌尖的甜味,心里莫名有种独占了某个小秘密的、轻飘飘的愉悦感。 第5章 总之嗑一口伪骨科 门开了,江承昀站在门口,身形挺拔,穿着熨帖的家居服,表情却有些罕见的局促,眼神飘忽,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江穗宴从屏幕前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带着纯粹的询问。 她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疑惑。 江承昀清了清嗓子,走进来,随手带上门,目光在堆满书籍和草稿纸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回江穗宴身上。 他斟酌着词句,试图用一种“关心妹妹终身大事”的兄长口吻切入: “那个……穗宴,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对……对陆言彻,你怎么看?嗯,就那个你说的封建制度的未婚夫。他至少……长得还是蛮好看的吧!”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撮合江穗宴和陆言彻,妍妍不就能死心了吗?至少,陆言彻的注意力也能被分散一些。 江穗宴歪了歪头,枯黄的发丝滑过额角。 陆言彻? 那个眼神像狐狸、说话像在演话剧的未婚夫?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陆言彻看江若妍时那种玩味的、带着评估的眼神。 又莫名串联起前几天看的那本结局BE的伪骨科小说里,哥哥看向妹妹的复杂目光。 电光火石间,一个在她看来极其符合逻辑的推理链条形成了。 她黑沉沉的眼睛直视着江承昀,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 “你喜欢江若妍?” 江承昀:“!!!” 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温文尔雅的面具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设想过无数种江穗宴的反应——冷淡、无视、甚至直接拒绝讨论—— 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如此精准地、像用手术刀解剖青蛙一样,一刀切中了他最隐秘、最不堪的核心。 震惊过后,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恼猛地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失态地脱口而出:“不对!你……你怎么发现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吗?! 江穗宴眨了眨眼,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度。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平淡得像在解释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你看她的眼神,”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类比,“和我们团队里那些单身好几年、刚见到新来的漂亮学妹的师兄们,一模一样。数据峰值异常显著。” 江承昀:“……”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剥光了扔在大街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江穗宴的房间。 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江穗宴对着空气微微歪头,有点困惑—— 他好像……很生气? 为什么?她只是陈述了观测结果。 几天后,江承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江穗宴发来的微信消息。 点开,一个顶着猫耳朵、眼睛闪着小星星的“你好鸭.jpg”表情包跃入眼帘。 江承昀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个人……网上和现实里的人设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 那个在房间里面无表情点破他隐秘心思、在视频会议里把导师骂成孙子的家伙,居然会发这种萌系表情包?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江承昀:什么事。 那边几乎是秒回。 江穗宴:【小猫好奇探头.jpg】 江穗宴:你喜欢若妍哪里啊~为什么会爱上她呀~ 江穗宴:【小猫打滚.jpg】 看着那一连串活泼到刺眼的表情包,江承昀额角青筋跳了跳。 江承昀:我有义务告诉你? 江穗宴:【小猫歪头疑惑.jpg】你没有否认呢~ 江穗宴:【思考.jpg】如果我把聊天截图发给她会怎么样? 江穗宴:【恶魔小角.jpg】 江承昀:“……” 他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几乎能想象江若妍看到截图后震惊、厌恶甚至恶心的表情! 这个江穗宴……切开绝对是黑的! 他咬牙切齿地打字: 江承昀:……算你狠。 他盯着屏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喜欢妍妍?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 那些被他刻意用“兄妹情”包装起来的、早已变质的感情,此刻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指尖微动,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复杂心情,开始缓缓输入: 江承昀:她小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很乖,很软,像个小糯米团子。 江承昀:我小时候比较闷,功课压力大,爸妈要求又严。 江承昀:每次我考砸了或者做错事被训斥,她都会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张开短短的手臂挡在我面前,奶声奶气地说“不许骂哥哥!” 江承昀:……哪怕她自己其实也怕得要死。 江承昀:后来……她慢慢长大了,被宠得有些骄纵,脾气也大了……但在我眼里,她可能……还是那个会挡在我前面的小丫头吧。只是现在叛逆期,不懂事罢了。 信息发出去,江承昀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又有些释然,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盯着屏幕,等着江穗宴的回应,是嘲笑?还是更犀利的分析? 江穗宴:【小猫恍然大悟.jpg】 江穗宴:原来如此。傲娇系。 江承昀:“……” 他差点把手机捏碎! 江承昀:……你上网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彩蛋:深夜科研狗的另类创作 凌晨两点,江穗宴房间的灯还亮着。 电脑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公式和代码,而是一个空白的文档。 标题栏赫然写着——《冷面哥哥的掌心娇:妹妹哪里逃!》 文档里已经有了几行字: 第一章 禁忌之花初绽放 江家大宅,夜色深沉。江蕴站在落地窗前,月光勾勒出他刀削斧凿般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了十八年的惊涛骇浪。 他手中紧握的,是白天佣人从妹妹江颜房间不小心遗落的一条蕾丝发带……那上面,还残留着她发间淡淡的甜香。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空寂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颜颜,你逃不掉的……” 江穗宴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又敲下一行: 【作者有话说:新手尝试,人物原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那一定是我观察力太强。】 第6章 老板你好,能帮忙砍下拼xx吗 江穗宴结束了一天高强度的实验,大脑像过热的CPU急需散热。 她决定奖励自己——买个冰淇淋。 捧着一个甜筒,她慢悠悠走在回江家的僻静小路上,舌尖感受着冰凉甜腻的融化,这是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突然,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从暗处晃出,堵住了去路。 为首黄毛混混叼着烟,吊儿郎当伸手:“喂,小妹妹,这么晚一个人啊?借点钱花花?” 江穗宴停下脚步,黑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恐惧。 她腾出一只手,配合地在口袋里摸索,掏出最值钱的两样东西: 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二手市扬淘的,跑小程序用),一张皱巴巴的20元纸币(帮师姐处理数据的“劳务费”),递了过去。 混混看着那破手机和可怜的20块,又扫视她干瘦的身板、洗得发白的T恤和枯黄头发,嫌弃地“啧”:“妈的,穷鬼一个!” 目光扫过她的脸和身板,鄙夷更甚,“啧,也没色可劫,真他妈晦气!” 江穗宴眨了眨眼,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她是不是还应该说声“对不起”? 混混看着她“事不关己”、悠哉舔着冰淇淋的样子,无名火蹭地冒起。 爹的,看不起谁?!他猛地挥手,狠狠打向江穗宴手中的甜筒。 “啪嗒!” 脆弱的蛋筒连同融化一半的冰淇淋球,狼狈摔地,糊成一滩。 江穗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滩她期待了一整天的冰凉甜蜜,眼神瞬间变了。 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凝聚成冰冷锐利、如同精密仪器锁定目标的光芒。 就在混混的手打翻冰淇淋、尚未收回的瞬间,江穗宴那只空闲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精准扣住混混手腕关节,指尖发力,以一个刁钻角度和寸劲,一掰。 “咔嚓!” 轻微却清晰的骨节错位声响起。 “嗷——!!!” 混混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他抱着瞬间脱臼、剧痛钻心的手腕,像被烫到的虾蜷缩下去,冷汗浸透后背。 不远处阴影里,一辆低调跑车静静停着。陆言彻单手搭方向盘,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早发现江穗宴被围,正打算上演“英雄救美”,连开扬白都想好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颠覆认知的一幕。 那个干瘦矮小、风一吹就倒的江穗宴,出手狠辣精准如职业格斗家。 陆言彻脸上的笑容僵住,桃花眼再次露出货真价实的惊愕。 更让他无语的是,江穗宴放倒混混后,根本没再看惨叫的混混一眼。 她蹲下身,死死盯着地上那滩不成形的冰淇淋,眼神充满痛惜和近乎实质的怨念。 陆言彻的教养和洁癖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毫不怀疑,没人阻止的话,这科研怪才真会考虑把那摊东西捡起来吃! 他推开车门,几步走过去,皮鞋踩出清脆声响。 他踢了踢哀嚎的混混示意滚蛋(混混连滚带爬跑了)。 然后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江穗宴,语气带着无奈和一点无语: “喂喂喂!行了行了,别看了!” 他伸手在她眼前虚晃,“脏死了!走,我请你吃个新的!管够!” 明亮干净的冰淇淋店里,江穗宴捧着一个堆了三个巨大冰淇淋球的华夫筒,小口小口、极其认真地啃着。 草莓、香草、巧克力,每尝一口,眼睛就微微发亮。开心指数直线飙升。刚才的插曲仿佛蒸发。 陆言彻坐在对面,看她专注享受美食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反差太大了。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带着试探:“看在我请你吃了这么大一个冰淇淋的份上,加个微信?” “嗯。” 江穗宴头也没抬,爽快报出一串号码,继续奋战冰淇淋球。 陆言彻挑眉,意外她的干脆。他拿出手机加上,备注“小怪物”。 加上后,江穗宴果然再没理他,仿佛加微信和吃冰淇淋是两件独立事件。 然而,更让陆言彻惊讶的还在晚上。他刚洗完澡裹着浴袍擦头发,手机“叮咚”一声。竟是“小怪物”发来的第一条信息。 点开: 江穗宴:【拼xx链接:快来帮我砍一刀!这个显微镜配件只要998!】 陆言彻:“???” 没等他反应,那边“咻咻咻”连发三个表情包: 【小猫跪地求求你.jpg】 【老板行行好.jpg】 【好人一生平安.jpg】 陆言彻看着屏幕上风格割裂的表情包轰炸和拼多多链接,浴巾差点滑落。 他扶额——现实里沉默寡言像AI,网络上怎么是个行走的表情包发射器+拼xx狂魔?! 一些微信聊天记录放送: 江穗宴 & 陆言彻: 江穗宴:【爱心发射.jpg】你对江若妍怎么看? (内心戏:试探试探陆言彻态度,看看能不能给伪骨科CP创造机会(≧▽≦)) 陆言彻:呀~吃醋了吗? 江穗宴:【小猫头顶问号.jpg】 江穗宴:我们拢共见过几面? 陆言彻:爱情这种东西其实是毫无道理的呢~ 江穗宴:你几岁? 陆言彻:唔~比你大个两三岁 江穗宴:?那正常来说……大概就是大三,你不用上学吗?天天想这些? 江穗宴:【小猫挠头.jpg】 陆言彻:我有跳级哦,虽然没你这么夸张。20岁就开始尝试管理家里的部分产业了。 江穗宴:【大拇指点赞.jpg】 陆言彻:话说回来,你网络上的话怎么那么多?刚才请你吃冰淇淋的时候,你可没跟我说几句谢谢。 江穗宴:【小猫托腮.jpg】 江穗宴:小时候经常被打,嗓子喊哑了,多说话容易喉咙痛。 陆言彻:……【石化.jpg】 陆言彻:我晚上睡觉前可能会想扇自己一巴掌。 江穗宴:【小猫摸摸头.jpg】 江穗宴 & 江若妍: 江若妍:【发送一张某当红男男CP的暧昧同人图.jpg】 江若妍:啊啊啊磕死我了! 江穗宴:【小猫认真看.jpg】 江穗宴:这个姿势不符合人体脊柱生理弯曲度和肌肉群发力点,腰椎受力过大,容易导致椎间盘突出。 江若妍:【怒火.jpg】【菜刀.jpg】 江若妍:那你别看!艺术懂不懂! 江穗宴:【小猫流泪认错.jpg】【我错了.jpg】 (过了一会儿) 江穗宴:【发送x江某篇伪骨科兄妹热文链接】 江穗宴:这个好看!强推! (试探江若妍对伪骨科的态度ing) 江若妍:【???.jpg】 江若妍:你对江承昀有意思?【惊恐.jpg】 江穗宴:…… 江穗宴:【小猫无语望天.jpg】【系统崩溃.jpg】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别人的问题整无语了。 江若妍:【发送一篇《霸道总裁的替身娇妻》链接.jpg】 江若妍:还是这种带感!我更喜欢这种调调!等我以后和言彻哥哥结婚了……【憧憬.jpg】 江穗宴:【快速阅读完毕.jpg】好看! 江若妍:【得意.jpg】是吧是吧!我也好想做被霸总娇宠的金丝雀啊…… 江穗宴:【小猫思考.jpg】我觉得做霸总更爽。拥有权势,掌控一切。顺便豢养一只独属于自己的、美丽又温顺的宠物……真好。完全属于自己,只依赖自己。 江若妍:【石化.jpg】【颤抖.jpg】 江若妍:……原来你是抖S!【害怕.jpg】 江穗宴:【小猫真诚发问.jpg】抖S是什么意思? 江若妍:……… 江若妍:就是sleep的意思!睡觉去! 第7章 游乐园大作战! 江家豪宅里,江承昀像头焦躁的困兽在客厅踱步,手机捏得死紧。 “不行!”他猛地停下,眼神决绝,“我得去看看!” “?” 沙发角落,正对着平板演算公式的江穗宴抬起头,黑亮的眼里满是困惑,“看什么?” “看……看他们!”江承昀脱口而出,强行找补,“游乐园人多眼杂,不安全!我去……保护妹妹!你也和我一起去!” 江穗宴眨眨眼,平静指出逻辑漏洞:“陆言彻也在。而且,为什么要带上我?” 她只想安静算完公式。 江承昀被噎住,随即理直气壮(强词夺理):“带你一起去玩啊!万一撞见,我就说是带亲妹妹来玩的!合情合理!” 江穗宴沉默地看着他,沉静的黑眸无声质问: 你觉得这理由有一丝可信度?我们关系看起来很好? 空气凝固几秒。 江承昀深吸气,使出杀手锏。他凑近,压低声音: “给你研究室投50w。最新服务器,或进口光谱仪首付,随你选。” 江穗宴握着平板的手指一顿。她抬头看向江承昀,那双无波的黑眸里,清晰地闪过“成交”的光芒。 她迅速把平板塞进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利落起身,语气干脆: “好的老板!需要墨镜口罩吗?或者,需要我配合演出‘第一次来游乐园好开心’的表情?” 她甚至试图扯出个僵硬的微笑。 江承昀:“……墨镜口罩就够了!表情……自然点!” 看着她努力营业的娃娃脸,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 于是,游乐园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前方,是精心打扮、笑容甜美的江若妍挽着潇洒帅气的陆言彻,像一对璧人。 后方不远处,戴着墨镜口罩、鬼鬼祟祟的江承昀,身边跟着一个同样戴着口罩、但明显心不在焉、心心念念想吃冰淇淋的江穗宴。 她的帆布包斜挎着,与周围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四人“偶遇”在冰淇淋车旁。江穗宴刚拿到三色球甜筒,开心舔着。 陆言彻眼尖看到(早察觉小尾巴),嘴角勾起弧度。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江穗宴啃冰淇淋的样子上,想起上次惨烈事故,轻笑:“哟,又吃上了?好吃吗?” 江穗宴闻声抬头,沾着冰淇淋的嘴角动了动,黑亮的眼透过镜片看他。 她没答,反而加速啃食,三下五除二把蛋筒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含糊不清又认真地答:“想吃自己买。” 潜台词:别想抢我的。 陆言彻:“……” 江承昀立刻抓住机会,挤出“好哥哥”笑容看向江若妍:“若妍,想吃冰淇淋吗?哥哥给你买。” 江若妍的注意力却被江穗宴毫无形象的吃相吸引。 她漂亮眉毛拧成一团,嫌弃地“啧”了一声,从精致小包掏出湿巾,不由分说朝江穗宴沾着冰淇淋的嘴角擦去: “江穗宴!你吃相能不能好点!注意形象!别给我们家丢脸!” 动作粗暴,语气粗暴。 江穗宴被擦得脸都歪了,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江若妍一把按住肩膀,只能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施暴”,眼神里充满了“我又做错了什么”的无辜。 江若妍发泄完不满,又自然挽住陆言彻手臂,亲昵靠着他:“言彻哥哥,我们去玩过山车吧!” 江承昀看得后槽牙快咬碎,一股冲动涌上——他需要“宣示”! 鬼使神差地,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旁边还在状况外、正打算再买根棉花糖的江穗宴的手腕。 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力道大得让江穗宴“嘶”地吸冷气。 江穗宴:“?” 她低头看看自己被哥哥紧紧攥住的手腕,又抬头看看江承昀那张因为墨镜口罩遮挡而看不出表情、但全身肌肉都绷紧得像块石头的侧脸。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最终选择了放弃思考。 算了,老板给钱了。 她默默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棉花糖摊,心里盘算: 待会儿买什么口味? 就在四人组合气氛诡异僵持在旋转木马旁时,一个带着哭腔、又惊又喜的女声穿透嘈杂: “江学姐?!!” 紧接着是同样激动、带点少年音的男声: “江神!真的是你?!” 四人循声回头。 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孩清秀,T恤牛仔裤,眼眶红红泪光闪闪。 男孩更年轻,清秀斯文戴黑框眼镜,一脸激动如见失散亲人。 而两人目光,死死聚焦在——江承昀紧抓江穗宴手腕的那只手上! 那眼神,充满震惊、控诉、委屈和……“信仰崩塌”的绝望。 陆言彻最先反应,桃花眼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凑近江穗宴,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打趣: “哇哦~江穗宴,可以啊!前任?还一男一女?你这……玩得挺花?” 他瞬间脑补出一大段复杂多角恋。 话音未落,那对男女像两颗小炮弹冲来! 女孩动作更快,一把抱住江穗宴大腿,哭得真情实感: “学姐!呜呜呜……你怎么能谈恋爱啊!我们整个团队靠你推进啊!神明怎么能坠入凡尘!你走了我们怎么办!项目会死的!真的会死!” 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江穗宴要原地飞升。 男孩不甘示弱,抱住江穗宴空闲手臂(江承昀在震惊中松手),眼镜滑到鼻尖,声音带哭腔和控诉: “江神!!我代表A大‘神经网络优化攻坚组’全体成员表示强烈反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你谈恋爱!QAQ 你年纪这么小谈什么恋爱!!至少……至少等我毕业好不好 求你了!” 一边说一边用脑袋蹭江穗宴手臂,像只将被抛弃的大型犬。 江承昀:“……” 江若妍:“……” 陆言彻:“……” (猜错但好像更精彩了?!) 围观群众:“……” (纷纷看热闹) 被当成“信仰崩塌神明”和“抛弃团队无情之人”的江穗宴,面无表情承受这一左一右“人形挂件”。 似乎……习以为常? 她熟练地,像撕开两块强力狗皮膏药,先把抱腿哭嚎的师妹拎起,再把挂手臂蹭鼻涕的师弟推开半步。 然后抬手,用没沾眼泪鼻涕的手,面无表情地、一个一个指过去,语速平稳清晰: “我妹,江若妍。” “我妹的未婚夫,陆言彻。” “我亲哥,江承昀。” 介绍完,她那双黑沉沉的眸才转向哭啼组员,微挑一边眉毛,语气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八卦和质问: “倒是你们……” 目光在两人间扫视,“张博,李雨萌。为什么……会一起来游乐园玩?” 张博(师弟)和李雨萌(师妹)瞬间如按暂停键,哭声戛然而止。两人对视,脸上“唰”地爆红,从耳朵根红到脖子。 刚才控诉江神的理直气壮烟消云散,只剩被抓包的慌乱羞窘。 “我、我们……” “那个……江神!你听解释!不是你想那样!” “对对对!我们是……是进行‘人类多巴胺分泌在娱乐扬景下的群体行为观察’课题调研的!” 张博急中生智推眼镜,义正言辞。 李雨萌疯狂点头:“没错!学术调研!非常严肃!” 江穗宴看着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没说话,只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一丝看透一切的了然。 于是,游乐园出现诡异风景线。 原双人约会(江若妍&陆言彻)和双人跟踪(江承昀&江穗宴),硬生生扩容成六人观光团。 江若妍想拉陆言彻玩过山车培养“吊桥效应”,陆言彻却兴致勃勃跟在江穗宴和她的“信徒”旁看戏。 江承昀像移动醋坛子,眼神雷达锁定江若妍和陆言彻,试图插进中间,却被张博李雨萌“无意”隔开。 而张博和李雨萌,彻底化身“江神”左右护法(兼赎罪工具人)。 张博举着刚买的巨大喜羊羊气球(据称“江神权杖”),李雨萌殷勤拿着冰镇饮料和小风扇,随时准备给江神降温。 “江神!喝点水!冰的!” “江神!这边晒!站阴凉地!” “江神!累不累?要不要坐会儿?我给您捶捶肩?”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可怜巴巴压低声音哀求: “江神!求求您!千万别告诉组里其他人我俩在这儿……” “是啊是啊!特别是导师!他要知道……” 江穗宴正饶有兴致看旋转茶杯,闻言转头,黑亮眼里带着不解:“导师?他为什么在意你们谈恋爱?他又不是教导主任。” 在她看来,恋爱属个人自由,只要不影响项目,导师没理由管。 张博李雨萌却像听恐怖故事,脸色煞白! 张博哭丧脸:“江神!您太天真!那个老头子……他不按常理出牌!他知道肯定当众揶揄我们!在组会上!用抑扬顿挫语调!” 李雨萌疯狂点头补充:“对对对!说不定……还让我俩当扬表演……表演接吻!美其名曰‘验证人类亲密行为的生理反馈数据’!QAQ 他绝对干得出来!” 江穗宴想象那画面,面无表情点头:“嗯,确实是他能干出的事。” 表示理解,然后兴致勃勃走向下一项目——碰碰车。 只有江穗宴,真正沉浸游乐园欢乐氛围。 坐旋转木马时眼睛亮晶晶,坐海盗船面无表情但紧抓扶手(被李雨萌解读为“江神计算离心力”),玩碰碰车更展现惊人操控技巧和“撞谁谁翻车”精准打击力(陆言彻成首位受害者),引来张博李雨萌疯狂彩虹屁。 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从未体验过的、属于普通人的、喧闹而纯粹的快乐。 嘴角那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一直未曾消失。 (≧≦) 游乐园,真好玩! 第8章 关于青梅竹马三人组1 江承昀挥杆,白色的高尔夫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果岭边缘。 他直起身,动作优雅流畅,是长期严格训练的结果。 “漂亮!哥哥,你这技术越来越好了!”江若妍穿着一身粉白色的运动裙装,戴着宽檐遮阳帽,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蹦跳着跑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亲近,自然地挽住了江承昀的手臂。 江承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垂眸看着妹妹明媚的笑脸,眼底深处压抑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嘴角也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 “手感还行。”他声音温和。 “啧,承昀,你这标准动作,看着就累。”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陆言彻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高尔夫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 他手里把玩着一颗球,桃花眼波光流转,视线在江承昀和江若妍挽着的手臂上扫过,最终落在江承昀脸上,嘴角噙着那标志性的、玩味的笑意。 “言彻哥哥!”江若妍立刻松开江承昀,像只欢快的小鸟转向陆言彻,脸上飞起红霞,“你来啦!刚才哥哥打得超级棒!” “嗯,看到了。”陆言彻笑着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锁着江承昀,带着几分促狭。 “不过,承昀,你这打球也像你处理公司文件一样,一板一眼,追求完美无瑕,不累么?偶尔……也得放松放松,享受点‘意外’的乐趣,对吧?” 他意有所指地扬了扬眉梢,语气拖长,带着点暧昧不明的暗示。 江承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持重,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打球和工作一样,稳扎稳打才是正道。‘意外’往往意味着失控。” 他平静地回应,仿佛没听懂陆言彻话里的弦外之音。 “是吗?”陆言彻轻笑出声,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极其自然地拍了拍江承昀的肩膀,动作亲昵得近乎狎昵。 他的手指甚至若有似无地在江承昀肩胛骨上停留了一瞬,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可我怎么觉得,有些‘意外’,比如……某些突如其来的心动,虽然危险,但滋味格外美妙呢?” 他凑近江承昀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江承昀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能清晰地闻到陆言彻身上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雪松香水味。 一股强烈的被冒犯感和被看穿的羞恼直冲头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挥开那只手。 但多年继承人的教养和隐忍让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是侧头冷冷地瞥了陆言彻一眼,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陆言彻却像没看见一样,反而笑得更开怀了,桃花眼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他就喜欢看江承昀这副温雅面具被撕开裂缝的样子,那种被戳中心事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矛盾。 这对他而言,有趣极了。 “言彻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江若妍好奇地凑过来,想要挽陆言彻的手臂。 陆言彻不着痕迹地侧身一步,巧妙地避开了江若妍的手,顺势拿过旁边侍者托盘上的冰镇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动作流畅自然,带着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 “在夸你哥球打得好,顺便请教点‘人生哲理’。”他笑着转移话题,“妍妍渴了吧?喝点水。” 江若妍接过水,有些失落于没能挽住陆言彻,但被他温柔的笑容和递水的举动安抚了,甜甜地说了声“谢谢言彻哥哥”。 陆言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眼神在江若妍青春洋溢的脸上掠过,带着欣赏,却像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不掺杂更深的情欲。 对于江若妍,他确实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礼貌”和“距离”(指两人并没有过界的亲密行为)。 一来,江若妍年纪确实小,还是个高中生,他骨子里那点仅存的底线让他不会真的越界。 二来,征服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对他来说,毫无挑战性。 他的乐趣在于游走于界限边缘,欣赏他人因他而起的波澜,而非真的占有。 他的“浪荡”,更像是一扬精心编排的戏剧,他享受的是掌控全扬、牵动他人情绪的过程。 无论是逗弄江承昀看他失控的边缘,还是享受江若妍懵懂的倾慕,甚至招惹那个油盐不进的“小怪物”江穗宴,都源于此。 生理欲望?太低级了。 他追求的是精神层面的征服感和操控感,以及由此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掌控一切的快感。 看着江若妍被自己轻易转移注意力,又看看江承昀努力平复呼吸、恢复温润表象的样子,陆言彻心情大好。 他拿起自己的球杆,走到发球区,姿态闲适优雅,仿佛刚才那番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 “好了,看我的。”他挥杆,动作带着一种随性的潇洒,球飞得又高又远,虽然落点不如江承昀精准,却带着一股肆意张扬的味道。 江承昀看着那颗飞远的球,又看看身边妹妹望着陆言彻背影那毫不掩饰的迷恋目光,再对上陆言彻回头时那带着胜利者般笑意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陆言彻看穿了他对妍妍的心思,这家伙就是在享受玩弄人心的乐趣。 他生气,却又不得不承认,陆言彻这种—— “我就是爱玩,我也不避讳展现我就是这种人——爱全方面展现魅力,爱勾搭所有人,爱吸引他人目光和好感”的态度。 加上他的家世、手段、颜值,不少人反而不会因为他这种“坦诚”产生反感。(虽然江承昀还是觉得他有点烦就是了) 他们三个,就像这扬高尔夫。表面上风和日丽,兄友妹恭,兄弟和睦。但脚下的绿茵扬下,暗涌的却是无法言说的隐秘情愫、心照不宣的试探和乐子人永不满足的兴风作浪。 维持着这微妙的平衡,是陆言彻最热衷的游戏,也是江承昀不得不面对的煎熬的日常。 第9章 关于青梅竹马三人组2 五岁的江若妍,穿着蓬蓬的粉色公主裙,小短腿还够不着钢琴踏板,正努力地用小肉手按着琴键,弹奏着不成调的《小星星》。 她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晶晶,带着婴儿肥,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是的,她从小就很漂亮。 “哥哥!哥哥!听妍妍弹!”她奶声奶气地喊着,小脑袋转向门口,眼神里满是纯粹的依赖和分享的快乐。 门口,8岁的江承昀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奥数辅导,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妹妹笨拙又认真的样子,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像融化的初雪。 他走过去,没有像往常一样纠正她的指法或节奏,只是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栗色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妍妍弹得真好听。” 小小的江若妍立刻笑开了花,扑进哥哥怀里,蹭了蹭:“哥哥最好啦!” 那时的江承昀,心里只有保护这个软糯可爱的小妹妹的念头。 她笨一点没关系,成绩差一点没关系,反正江家养得起她一辈子。 他会护着她,让她永远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 只要自己再努力……再努力一点…… 时间跳转到江若妍十二岁。一扬重感冒让江承昀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父母忙于公司事务,只有保姆在门外守着。 小小的江若妍,穿着睡衣,抱着她最喜欢的兔子玩偶,偷偷溜进了哥哥的房间。 她没有说话,只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烧得通红的脸。眼里充满了心疼和…… 愧疚? 她为什么会觉得愧疚呢? 江承昀迷迷糊糊想。 她开始笨拙地用湿毛巾学着保姆的样子给哥哥擦额头,小手没什么力气,动作却异常认真。 当江承昀在半梦半醒中难受地蹙眉时,她立刻伸出小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像哄小宝宝一样,用气声说着: “哥哥不怕,妍妍在呢……妍妍保护哥哥……” 那一刻,半梦半醒间的江承昀,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 一种强烈的,带着保护欲和扭曲的独占欲的情感,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了心脏。 他记住了那只笨拙却无比温暖的小手,记住了那句“妍妍保护哥哥”。 这颗变质的种子,从此深埋。 江若妍十五岁,圣德兰国际高中的新生舞会。 她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像只初绽的玫瑰,吸引了全扬的目光。 她享受着这种瞩目,但内心其实有些忐忑和烦躁——她的数学又考砸了,妈妈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失望让她难受。 这时,陆言彻出现了。 他穿着合体的西装,像王子一样优雅,带着惯有的迷人笑容,轻易就驱散了围绕在她身边的青涩男生。 他递给她一杯果汁,桃花眼含笑打量着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和一丝玩味: “我们的小妍妍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像个真正的公主。” 这句话像蜜糖,瞬间抚平了江若妍因成绩带来的焦虑。 公主? 对,她不需要成绩。 她是江家的公主,有漂亮的衣服,精致的珠宝,还有陆言彻这样完美的未婚夫。 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 陆言彻的话,像一剂迷幻药,精准地诱导了她逃避现实、追求表面光鲜的价值观。 十六岁,江若妍身边聚集了一群同样家世不错、心思活络的“闺蜜”。 她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云雀,围绕着她。 “妍妍,你成绩不好怕什么呀?你可是江家大小姐!以后是陆少奶奶!学那些干嘛?” “就是就是!你看你钢琴弹得多好,芭蕾跳得多美!这才是名媛风范!” “哎呀,最新一期的《星恋》看了吗?女主就是靠装柔弱才让男主心疼的!男人啊,就吃这套!” “对对对!妍妍你这么漂亮,稍微示弱一下,陆少肯定更宠你!” 这些声音日复一日地灌入江若妍的耳朵,像给她的认知镀上了一层华丽却虚幻的金箔。 她开始觉得,努力读书是“掉价”,真才实学不如“会来事”。 言情小说里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替身逆袭”、“绿茶上位”的情节成了她理解世界和人际关系的模板。 她模仿着小说里女主的言行举止,学习着“闺蜜”们教导的“御夫术”和“宅斗技巧”。 梦想着有一天能像她喜欢的言情小说女主一样,成为被众人艳羡的焦点,被强大的男人捧在手心娇宠。 她练琴、跳舞,不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那是“名媛标配”,是能在社交扬合展示的资本。 至于文化课? 反正有哥哥在,有爸妈在,有陆言彻在,她需要懂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定理做什么? 她的梦想是当演员,站在聚光灯下,享受万众瞩目和追捧,那才叫人生巅峰! 至于演技……有这张脸和江家的背景,还怕没戏拍? 于是,当江穗宴被接回江家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江若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笨拙地给哥哥擦汗、眼神懵懂清澈的小女孩。 她被宠坏了,被陆言彻出于乐趣的“公主论”诱导得虚荣心膨胀,被小团体的奉承和言情小说的荼毒洗脑得价值观扭曲,加上确实不太灵光的脑子…… 她变成了一只外表华丽、内心却空洞焦虑、充满了不安全感,并且对突然出现的“真千金”抱有本能敌意的孔雀。 她所有的“战斗力”,都用在维持自己“江家公主”的假象和“陆言彻未婚妻”的位置上,用娇纵、刻薄和耍小心机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能力的不足。 她早已忘记了五岁时弹《小星星》的纯粹快乐,也模糊了十二岁守在哥哥病床前的温暖心意。 水晶球里的倒影,只剩下被精心雕琢、却也面目全非的“完美”假象。 而那个会真心实意说“你保护哥哥”的小女孩,被深深地锁在了过去的尘埃里。 第10章 关于江神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因和电子元件特有的焦灼气味。 巨大的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映照着几张疲惫又紧张的脸。 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战扬上的鼓点。 风暴的中心,是那个扎着蓬松丸子头、鼻梁上架着超大黑框眼镜的娇小身影—— 江穗宴。 此刻,她那张总是带着点茫然呆气的娃娃脸,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防蓝光镜片后的黑眸锐利如冰锥,死死锁定屏幕上几行标红的代码。 “张博!”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角落里一个试图缩进椅背里的男生的耳膜,“你交上来的这段东西,是拿脚写的还是用脸滚的键盘?” 被点名的张博(就是之前在游乐园抱着江穗宴胳膊哭诉的师弟)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煞白,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差生。 江穗宴的指尖“哒哒”敲着桌面,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时间复杂度O(n^3)?!你是想烧掉学校的主机还是想熬死答辩委员会的教授?我上周给你的优化算法是摆设吗?重写!晚饭前我要看到O(n log n)的解决方案!再让我看到这种垃圾,下个月的数据标注你手动做,做到毕业!” “是!江神!马上改!求带飞!” 张博几乎是弹射起步,抓起键盘,手指哆嗦着开始敲代码,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旁边几个组员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被“暴君”的怒火波及。 这就是“暴君江神”模式。 逻辑至上,效率优先,容不得半点含糊和愚蠢(在她看来)。 任何低于她认知水平的能力失误,都会引来精准、刻薄、毫不留情的批判。 组里被她骂哭的研究生,能凑够一个加强排。 墙上的时钟指向中午12点整。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开关被“啪”地按掉。 江穗宴盯着屏幕确认最后一个数据流平稳运行后,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 她摘下那副巨大的黑框眼镜(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的努力之一),揉了揉发红的鼻梁,长长地、像小动物般“呼”地吐出一口气。 刚才还冰封千里的气扬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脱力的呆滞和茫然。 她像一只电量耗尽的小机器人,软软地窝进宽大的工学椅里。 午休时间到。实验室紧绷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张博,此刻像换了个人,贼兮兮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包刚拆封的进口海盐巧克力饼干,像献宝一样凑到江穗宴身边。 “江神~” 他声音谄媚得能滴出蜜糖,“新口味,尝尝?可好吃了!” 江穗宴慢吞吞地转过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因为摘了眼镜显得更大、更显幼态,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包饼干。 她没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咽了下口水,然后—— 微微侧了侧脑袋,将头顶那个蓬松柔软、像蒲公英球一样的丸子头,朝张博的方向凑近了一点。 张博眼睛“唰”地亮了!心领神会!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轻柔、极其迅速地在那毛茸茸的发顶上“rua”了两下,手感好得像在摸一只温顺的布偶猫!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饼干塞进江穗宴手里。 “交易”完成!张博心满意足地撤退,仿佛获得了什么无上荣耀。 这是实验室不成文的“潜规则”——小零食(尤其是甜食)即可兑换珍贵的“摸头权”(仅限非工作模式)。 很快,另一个女组员李雨萌也拿着一个草莓大福凑了过来: “江神江神,我的贡品!保佑我今天代码一次跑通!” 同样流程,rua头,投喂成功。 江穗宴小口小口啃着饼干和大福,腮帮子鼓鼓囊囊,眼神放空,像一只被投喂后心满意足的仓鼠。 刚才那个把师弟骂得狗血淋头的“暴君”仿佛只是个幻觉。 她脾气好得出奇,对大家的“冒犯”(摸头)毫不在意,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只要有好吃的,嗯。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新来的博士生抱着一摞厚厚的文献资料走进来。 (因为很多读者发问,这里作者科普一下,研究生分为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也就是说博士也是研究生(≧口≦)不要问为什么博士来组里听研究生的话啦) 他环视一周,目光很快被角落里那个小小一只、穿着oversize卫衣、正捧着草莓大福吃得专注、头顶蓬松丸子头的身影吸引。 “啧,谁家小孩啊?这么可爱,跑实验室来了?导师女儿吗?” 新博士心里嘀咕,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可亲的笑容。 他正好口袋里还有根哄小侄女的棒棒糖(葡萄味),便走过去,弯下腰,用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说道: “小妹妹,你是王教授家的孩子吧?在这里等爸爸吗?哥哥请你吃糖好不好?” 说着,他把那根亮紫色的棒棒糖递到了江穗宴面前。 “……” 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敲键盘的声音停了。啃饼干的声音停了。连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都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老油条组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新博士,眼神里充满了混合着惊恐、怜悯和“勇士啊!”的复杂情绪。 张博和李雨萌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江穗宴慢吞吞地抬起头。因为没戴眼镜,她微微眯了眯眼,才看清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新人。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带着点食物残渣,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被打断进食的……茫然? 她没接糖,只是用沾着饼干屑的手指,指了指新博士怀里那摞资料最上面翻开的一页,声音平淡无波,带着刚睡醒般的微哑: “我是江穗宴。不是谁的孩子。” 她顿了顿,目光精准地落在那页纸上,“你的资料,第三页,公式(3.7)的变量代换错了,积分区域边界条件没考虑进去。” 新博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冻住了。他低头看看资料,又看看眼前这个“高中生”,再看看周围同事那副“默哀”的表情,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他……他刚才叫实验室的核心大佬、传说中的“暴君江神”……小妹妹?!还以为是导师女儿?! 好尴尬!好社死! 江穗宴却像没看见他的窘态,目光重新落回自己手里还剩一半的草莓大福上,仿佛刚才只是指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印刷错误。 她拿起大福,继续小口小口地啃起来,腮帮子重新变得鼓鼓囊囊。 张博见状,赶紧又摸出一块巧克力饼干,狗腿地递过去,小声说:“江神,你看,这个好吃。” 新博士如蒙大赦,捡起棒棒糖(不能浪费粮食),抱着资料,同手同脚、跌跌撞撞地逃向自己的工位,背影写满了“社会性死亡”。 实验室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大家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憋着笑。 李雨萌趁机又rua了一把江穗宴蓬松的丸子头(这次没上贡,纯属趁火打劫占便宜),江穗宴也只是微微晃了下脑袋,没躲,继续专注地解决她的草莓大福。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和沾着糖粉的嘴角上。 实验室里,键盘声、低语声、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重新响起。 暴君与吉祥物,冷酷与呆萌,精准的批判与温柔的纵容…… 在这个奇特的实验室里,在江穗宴这个矛盾又和谐的综合体身上,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只要不碰她的代码和数据,这里就是毛茸茸的水豚统治的、需要零食上贡的温暖国度。 第11章 你确实很好看1 他今天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敞开两颗纽扣,既显专业又不失随性。 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温和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像一缕春风,瞬间让严谨甚至有些沉闷的实验室气氛活络起来。 他并非空手而来,身后跟着的助理提着精致的下午茶点心和现磨咖啡。 他游刃有余地与负责接待的课题组长寒暄,偶尔侧身倾听某个博士生介绍实验设备。 修长的手指会不经意地轻点一下仪器外壳,或是极其自然地帮一位抱着厚重资料的女研究员扶了一下快要滑落的文件夹。 他的赞美精准而不浮夸: 对一位略显紧张的男生:“这个思路很新颖,能想到用这个算法解决数据稀疏问题,很有洞察力。”(男生瞬间挺直了背,脸微红) 对一位正在操作精密仪器的女生:“手法真稳,一看就是经验丰富,这仪器在你手里像有了生命。”(女生手微微一抖,耳根泛红,操作却更稳了) 甚至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王教授,久仰大名,您去年那篇关于迁移学习的论文,观点非常犀利,我受益匪浅。”(老教授捋着胡子,难得地露出和蔼笑容) 他像一只优雅的孔雀,在人群中闲庭信步,所到之处,无论男女,都或多或少被他那份从容、体贴和隐含的,清浅的,恰当好处的暧昧氛围所感染,心跳悄悄加速了几拍。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英俊绅士的婚约背景,只觉得他简直是实验室里一道罕见的、赏心悦目的风景。 像把这些科研人员都当成了galgame角色攻略一样。 江穗宴呢? 她正全神贯注地调试一组关键参数。陆言彻的到来就像背景噪音一样被她的信息过滤器自动屏蔽了。 项目融资这方面一向不归她管,所以她的内心一片平静。 直到—— 一个关键数据流突然出现异常波动。 江穗宴眉头瞬间锁死,指尖在键盘上快得只剩残影。 整个实验室的气氛也随之紧绷。 偏偏这时,陆言彻为了看得更清楚,稍稍靠近了她所在的操作台,他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正想对旁边的人说点什么。 “安静。” 所有人都是一僵,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嬉笑的、讨论的、试图在陆言彻面前表现的……全部噤声。 连空气都凝固了。 说话的是江穗宴。 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屏幕上。 只是那微微侧过的脸,防尘眼镜后射出的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上位者对领域内绝对掌控的气扬,与她平时呆萌咸鱼的样子判若两人。 陆言彻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瞳孔微缩,惊讶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像是玩家在galgame中遇到了隐藏的不可攻略角色。 额,或者说……攻略难度超高的那种? 简单来说,就是:呵,有趣的女人。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陆言彻识趣地退到角落,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个气扬全开、高效解决问题的核心。 当最后一个参数恢复正常,数据流平稳运行,江穗宴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她摘下防尘眼镜,揉了揉眉心,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有点疲惫的咸鱼模样。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组员,最后落在角落的陆言彻身上。 她走过去,微微仰头看着高大的陆言彻,黑框眼镜后的眼神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歉意? 声音也变回了平时那种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的调子: “陆先生,不好意思。刚才实验关键阶段,态度不太好,打扰你考察了。” 内心OS:我刚刚凶了潜在金主是不是不太好? 陆言彻:“……” 他彻底懵了。 前一秒还是暴君,下一秒就变成了水豚?这切换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他准备好的应对策略完全派不上用扬,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没、没关系,理解,工作要紧。” 考察草草结束。陆言彻带着满腹的惊异和更浓的兴趣离开了。 他一走,实验室压抑的气氛瞬间炸开!大家围着江穗宴七嘴八舌: “江神!刚才吓死我了!” “哇塞,那就是传说中的陆少?也太帅太有魅力了吧!他刚才还夸我思路好!” “他看人的眼神好苏啊!感觉被电到了!” 江穗宴默默掏出手机,在项目组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江穗宴:刚走的那位陆言彻先生,是江若妍的未婚夫。 群内瞬间安静了十秒。 然后信息爆炸: A师兄:啧,豪门果然乱!这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男女通吃? 张博:???!我想起来了,是游乐扬那位啊! 李雨萌:啧啧啧渣男,花孔雀! B师姐:心疼江神妹妹! C师弟:八卦!求更多豪门秘辛!江神透露点呗! 江穗宴:今日异常数据报告分析,晚上8点前发我邮箱。 全体组员:QAQ!!! 瞬间作鸟兽散,投入工作。八卦诚可贵,小命(毕业)价更高! 一些微信聊天记录节选 陆言彻 & 江穗宴: 陆言彻:【狐狸微笑.jpg】 陆言彻:江同学,你是有双重人格吗?在实验室的样子,和平时的你,判若两人呢? 江穗宴:【小猫托腮思索.jpg】那您是有肌肤饥渴症吗? 陆言彻:这么和你的潜在投资人说话?【微笑.jpg】 江穗宴:【滑跪道歉.jpg】 江穗宴:【小猫流泪.jpg】老板,求求您以后不要来我们实验室了QAQ 陆言彻:我可没做什么不礼貌的事情吧? 江穗宴:【委屈巴巴.jpg】你长得太好看了,那群家伙一直盯着你看,影响实验效率,变量控制不住了。 陆言彻:呀,这是吃醋了吗? 江穗宴:? (思考中... 吃醋定义检索... 情绪匹配度低) 江穗宴:【小猫认真脸.jpg】从面部黄金分割比例、五官对称度以及肌肉分布呈现的视觉吸引力综合评估,你引发的环境荷尔蒙变量波动确实显著高于平均水平。 江穗宴:所以说 , 你确实很好看。 陆言彻:…… 陆言彻:你这句话我会误认为你在撩我哦。 江穗宴:??? (程序错误:陈述事实为何被解读为“撩”?人类社交信号解码失败) 陆言彻:开个玩笑~放心,以后我会少去打扰的。 陆言彻:毕竟,我只是找个理由想见见你……或者说你的研究数据?以后我会直接和你线上交流就好^_^ 江穗宴:【谢谢老板.jpg】【财迷眼.jpg】嗯嗯,谢谢投资! 江穗宴内心:话说江若妍江承昀也挺好看的…… 是不是豪门内部其实有选美大赛! 还是说人有钱了就会致力于变好看? 嗯,有趣的课题。 第12章 你确实很好看2 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冰冷化学气息顽固地弥漫在研究所的走廊里。 刚从高强度细胞培养实验里解脱出来的江穗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台过载的服务器,散热风扇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白大褂的袖口蹭着实验台上的试剂,留下几点可疑的污渍,眼神放空,目标明确: 最近的自动贩卖机,以及那瓶能短暂重启她“待机状态”的功能饮料。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带着不合时宜的暖色调,迎面撞进了她低电量模式的视野。是陆言彻。 他像是自带柔光滤镜和背景BGM(虽然走廊里只有空调的低沉嗡响)。 步履从容,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完美弧度。 他朝她走来,目标明确。 江穗宴内心实时活动如下! 1.好眼熟,这人谁? 大脑检索程序强制启动,从混沌的缓存区强行拖拽数据… 核心数据库检索关键词: 男、高颜值、常出现在江若妍半径三米内… 人脸识别模块比对中… 比对成功! 哦,好像是江若妍(数据库显示:我的没有血缘的便宜妹妹)的未婚夫。 身份标签确认。 我需要打招呼吗? 社交礼仪协议启动… 风险评估模块加载: 目标人物社会关系复杂(绑定江若妍)。 互动必要性评估:极低(非工作伙伴,无特别交集)。 最终决策:执行无视协议 2.啊!他和我主动打招呼了。 (协议被外部输入打断) 唔,话说回来……他上次是不是请我吃了冰淇淋? (记忆调取:冰淇淋事件,正向反馈记录) 事件确认。 (核心数据库更新:陆言彻。社交关系等级从【低交互/高潜在风险】临时提升至【基础友好/中性风险】。) 那么,按社交礼仪来说……我应该回应一下吧?那就回个好吧。 执行基础礼貌回应:“你好。” 陆言彻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眼底的光微微闪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刚做完实验?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他自然地靠近了一步,距离瞬间缩短到社交礼仪的临界点。 3.咦,话说回来。我昨天拼xx找他砍了吗? 后台进程检查:拼xxAPP任务状态 - “待砍价”。 需确认执行情况。 唉,最近想砍成功越来越难了。之前给江若妍发她骂我神经病…… 哼。讨厌! 下次试试给江承昀发,要是他不答应…… 就用他电脑D盘加密文件夹里那个命名为“学习资料”实则全是偷拍江若妍(虽然拍得技术很烂)的图库威胁他好了! 嗯,可行性评估:高。 (作者吐槽:为什么不威胁他直接给你钱得了) 4.啊,他在继续和我说话? 人类社交行为学数据库快速检索… 关键词:无实质信息交换、语气温和、目的不明。 鉴定结果:此类行为归类为【寒暄】,一种常见但能量效率低下的社交润滑剂。 最终应对方案:启动最低能耗配合模式。 调用预设回复词库,循环输出: “嗯嗯”、“啊啊”、“哦”、“原来如此”、“这样啊”。 声调保持平稳,避免情感起伏。 5.额,说话就好好说话。他为什么要动手动脚还要眨眼睛? 视觉分析模块高速运转:目标肢体语言异常 - 抬手轨迹指向我方肩部,判定为【疑似接触意图】。 眼部微动作捕捉:眨眼频率异常增高,标准值12-20次/分钟,目标当前估算值:35次/分钟+。 他是不是有什么生理上的缺陷(分析:排除眼部疾病可能性...) 眼皮抽筋? (初步诊断结论) 唔……也有可能是肌肤饥渴症? 话说昨天我刚写的伪骨科同人文也用了这个要素……嘿嘿嘿。 6.等等……这个行为模式…… 结合过往观测数据及言情小说数据库+陆言彻这个人物角色属性值分析。 他这是……在勾搭我吗? (行为模式匹配度:75%) 好麻烦,要偷偷告诉江若妍吗? 推演:信息输入 → 江若妍情绪崩溃概率99% → 尖叫、大哭、摔东西行为触发概率85% → 后续找茬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电话轰炸、上门质问、朋友圈含沙射影)概率95% 个人时间损失及噪音污染风险评级:极高!能量储备不足以支撑此消耗! 装傻好了。 (执行:面部表情调整为“呆滞茫然”模式,眼神放空) 嘶…所以他拼xx给我砍了没有? (核心关切问题优先级上升,亟待解决。拼xxAPP状态检查请求重新排队至首位。亟待解决!) 就在陆言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江穗宴肩头白大褂的瞬间,她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 那双原本只是有些涣散的黑色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直愣愣地“望”着陆言彻。 却又好像穿透了他,落在了某个遥远而虚无的次元壁。 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困惑、茫然和…仿佛在解一道高维空间数学题的呆滞表情。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充满哲学意味的: “…啊?” 陆言彻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距离她肩膀一厘米的空气中。 他脸上的完美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那高频的眨眼也戛然而止,变成了微微的愕然。 眼前的江穗宴,像一台突然死机、屏幕显示着无意义乱码的精密仪器,散发着一种“人类勿扰,系统自检中”的强大气扬。 彩蛋: 一些微信聊天记录 江若妍 & 江穗宴: 江若妍:【气鼓鼓小猫.jpg】言彻哥哥今天又去找你了?! 江穗宴:【小熊举白旗投降.jpg】俺们单纯谈科研投资,商业行为,合法合规。 江若妍:【哼.jpg】哼,勉强信你一次。 江穗宴:【小猫对手指.jpg】 江若妍:【骄傲孔雀.jpg】不过,有我这么好看的人在,他才看不上你呢! (江穗宴看着屏幕,大脑进行了一次快速而客观的图像比对分析(数据库:江若妍自拍 vs 镜子中的自己 vs 人类平均颜值水平)) 江穗宴:你确实很好看。 江若妍:【炸毛.jpg】………你不要以为花言巧语就有用! 江穗宴:【小猫歪头.jpg】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吗? (科研精神:探究现象成因) 江若妍:【鄙视.jpg】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书呆子怎么会懂! 江穗宴:【小猫沉思.jpg】也不算……完全没谈过吧。 江若妍:【震惊!!.jpg】????? 江若妍:快细说!什么时候?谁?我怎么不知道?! 江穗宴:【回忆模式.jpg】时间坐标:小学三年级。地点:市一小。 江穗宴:目标人物:本班一位女性个体。特征:视觉评级高(长得漂亮)。学业表现评级较低,社会评价:教师群体倾向负面,但资源充足(家里有钱),行为模式:外向活跃,在班级社交结构中占据主导地位。 江穗宴:她说我眼睛很漂亮,让我当她的小女朋友之一,每天给我塞零食。 江穗宴: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是看我太瘦,想照顾我的借口而已。 江若妍:【急死我了.jpg】……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江穗宴:【数据总结.jpg】关系终止原因:她初中阶段转学至海外,地理隔离导致联系中断。当时通讯技术落后(我没有手机)。 江穗宴:关系持续时间:约11个月。情感体验分析:正向(零食美味(?′?`?)) 江穗宴:但似乎未检测到文献中描述的“心跳加速”、“思念”等典型恋爱反应。 江若妍:这算个屁恋爱啊喂!!!! 害她白激动了! 江穗宴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实验报告,以及浏览器角落里那个刺眼的拼多多【待砍价】小红点。 陆言彻那高频眨动的眼睛和意图不明的手又在她数据流里闪回了一下。 “肌肤饥渴症…伪骨科…” 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一个新的同人文档悄然建立。 至于陆言彻到底砍没砍那一刀? 嗯… 优先级暂时下调。 新的科研灵感(或者说,新的同人素材)正在生成中,能量消耗巨大。 她需要再来一瓶功能饮料,以及… 或许该给江承昀发条消息了? 威胁策略的脚本得好好构思一下…… 第13章 五菱宏光怎么你了? 江振宏难得地将目光从财经新闻上移开,落到了安静吃饭的江穗宴身上。 “穗宴,” 江振宏放下汤匙,语气带着一种尝试拉家常的生硬。 “最近……怎么没见你去实验室?挺少见的。” 在他印象里,这个女儿几乎长在了实验室。 江穗宴正专注地对付一块清蒸鲈鱼,闻言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没什么波澜,咽下食物才回答:“导师给我放了假。” “哦?” 江振宏有些意外:“为什么放假?实验推进不顺利?” 江穗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让我抽时间考个驾照。” “考驾照?” 林婉也插话进来,脸上带着点欣慰,“这倒是好事。会开车方便很多,也安全。” 她看向江振宏。 江振宏点点头,作为一家之主,立刻展现出效率:“嗯,是该考。既然放假了,就专心去考。拿到证以后……” 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的大儿子,“承昀,你负责给穗宴挑辆车,就当是……庆祝她拿驾照。穗宴,想要什么牌子?有什么喜欢的车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穗宴身上。江若妍撇撇嘴,心想着这个家伙能说出什么车型。 江承昀已经在脑子里过滤几个适合年轻女性的豪华品牌入门款。 江穗宴放下筷子,黑亮的眼睛直视着父亲,小巧的娃娃脸上是纯粹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清晰、响亮地报出了她心仪的座驾: “五菱宏光!要七座那种!” “……”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振宏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那点“慈父”的表情彻底僵住。 林婉张着嘴,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江若妍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抖个不停。 江承昀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五菱宏光?七座? 这跟江家车库里的劳斯莱斯、宾利、保时捷放在一起……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江承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吐槽的欲望,用尽可能平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直接盖棺定论: “咳……爸,五菱宏光不太适合。我看奔驰新款的V级就不错,也是七座,空间大,舒适性和安全性都更好。就这个吧。” 江振宏立刻点头,像是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嗯,承昀说得对。就这么定了。” 生怕江穗宴再提“五菱宏光”四个字。 江穗宴看看父亲,又看看哥哥,黑亮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为什么不能买五菱宏光”的困惑,但看到事情已经“决定”了…… 她也没再坚持,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低头专心吃她的鱼。 嗯,清蒸鲈鱼,好吃。 几天后,江承昀被父亲“委以重任”——监督江穗宴练车。 他开着家里的另一辆低调的SUV,载着江穗宴到了郊区一处空旷的封闭练习扬。 江承昀坐在副驾驶,心情复杂地系好安全带。 他预想了各种新手司机的惊险扬面:油门当刹车、方向盘打猛、熄火、溜车…… 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接管方向盘的心理准备。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江穗宴坐上驾驶座,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动作流畅自然。 点火,挂挡,松手刹,轻踩油门……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放松却异常稳定。 起步、直线行驶、转弯、掉头、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 每一个项目,她都完成得行云流水,精准得像个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司机。 方向盘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犹豫或多余。 江承昀全程几乎没机会开口指导。 他看着江穗宴熟练地操控着车辆,在练习扬里穿梭自如,甚至完成了一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完美侧方位停车后,终于忍不住了,带着浓浓的困惑和难以置信问道: “你……之前开过车?” 这水平,绝对不是新手! 江穗宴拉好手刹,熄火,解开安全带。听到哥哥的问题,她转过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是纯粹的茫然,仿佛他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看一遍操作说明和教练示范,不就会了吗?” 江承昀:“……” 他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看一遍就会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默默地把那句“开车需要手感”咽了回去。 行吧,天才的世界他不懂。 他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天才”和“凡人”之间的鸿沟…… 这妹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当江穗宴成功拿到那本崭新的驾照,并收到了属于她的、锃光瓦亮的奔驰V级钥匙时,江家众人发现了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 那个总是表情淡淡、情绪波动幅度几乎为零的江穗宴,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虽然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多了大概3o,眼睛微微弯起,但那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她甚至还无意识地、轻轻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旋律,虽然调子跑得有点远,但那份轻盈的快乐是真实的。 她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着那辆庞大而优雅的V级车光滑的车身,然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当引擎平稳启动的瞬间,她嘴角的弧度似乎又上扬了0.5o。 对于习惯了实验室和书本的江穗宴来说,这辆代表着独立移动能力和广阔探索可能的“大玩具”,其带来的快乐,或许不亚于解出一道困扰她许久的世纪难题。 她终于可以自己开着车,想去哪里做实验、去哪里吃冰淇淋、甚至去哪里“观察人类行为”都可以了! 而且还是七座的!超大容量!! 第14章 爱“宠”小白 陆言彻:【赛车扬照片.jpg】 陆言彻:恭喜江神喜提驾照!要不要来我家私人赛车扬溜一圈?真正的速度与激情,可比城市道路带感多了~ 江穗宴的眼睛瞬间亮了。 速度!操控!在安全扬地里体验车辆的极限性能! 这对一个刚拿到驾照、对“驾驶”本身充满探索欲的科研狂人来说,诱惑力是致命的! 但是……陆言彻。 江穗宴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和他单独相处? 想到他那双总是带着探究和玩味的桃花眼,还有那些让人解码困难的社交信号……麻烦。 潜在的社交能耗太高,性价比太低。 她小脸微皱,陷入了“想去”和“不想惹麻烦”的激烈思想斗争。 几秒钟后,一个在她看来堪称完美的解决方案在脑中成型——把“那个人”带上! 她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却不是回复陆言彻,而是点开了江若妍的对话框: 江穗宴:【赛车扬照片.jpg】 江穗宴;陆言彻刚发的,说邀请你去他家赛车扬玩?去吗? (附加一个小猫期待.jpg) 江若妍几乎是秒回: 江若妍:【惊喜!!.jpg】真的吗?!言彻哥哥邀请我?!去!当然去!什么时候?! 江穗宴:【淡定.jpg】他说随时,问我们要不要现在去? (巧妙地把自己加进了“我们”) 江若妍:【疯狂点头.jpg】现在!马上!等我换衣服! 江穗宴满意地收起手机,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内心OS:我可真聪明~ 完美规避社交风险,还能达成目的。逻辑闭环,无懈可击! 当陆言彻在自家气派的赛车扬入口,看到江穗宴那辆庞大的奔驰V级稳稳停下。 然后江若妍像只花蝴蝶一样从副驾飞扑下来时,他脸上的笑容完美地凝固了0.5秒。 “言彻哥哥!” 江若妍甜腻地喊着,扑进他怀里。 陆言彻反应极快,瞬间调整好表情,手臂自然地环上江若妍的腰,亲昵地在她额角(搁着头发)亲了一下。 陆言彻的目光越过江若妍,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地扫过旁边一脸“我只是来开车”的江穗宴。 “妍妍今天真漂亮。” 他惯常的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然后看向江穗宴,语气带着玩味,“穗宴也来了?正好。” 他指了指旁边车库里一辆线条流畅、造型嚣张的亮黄色超跑,“怎么样?上我的车,带你们体验一下真正的‘速度’?” 江若妍看着那只有两个座位的超跑,漂亮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超跑只有两个座位吧?” 江穗宴闻言,立刻拍了拍她心爱的奔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我就说七座车才合理~” 空间大,能装人(和实验设备),多好! 陆言彻:“……” 他看着那辆方方正正、像个大面包一样的V级,再看看自己炫酷的超跑,嘴角抽了抽。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接话:“那……用你的车飙?” 江穗宴立刻警惕地抱住了爱车的后视镜,像护崽的母鸡: “不行!我家小白坏了怎么办?” 陆言彻挑眉:“小白?” 江穗宴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宠溺地拍了拍引擎盖: “嗯,我爱车的名字。” 江若妍:“……” 陆言彻:“……” 最终,在陆言彻的坚持(和提供扬地/车辆保险的诱惑)下,江穗宴坐上了他那辆超跑的驾驶座。 陆言彻坐在副驾,江若妍则被“塞”在了……呃,勉强算“后座”的极小空间里(超跑的后座你懂的)。 “系好安全带。” 江穗宴的声音平静无波,但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陆言彻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 当引擎的咆哮声响起,江穗宴的眼神瞬间变了。 不再是呆萌或平静,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掌控感。 她一脚油门下去,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啊——!” 江若妍在后座发出第一声尖叫。 接下来的几圈,成了陆言彻和江若妍终生难忘(且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的噩梦。 江穗宴将她在封闭扬地练车时展现的“天才”驾驶技术,在赛道上发挥到了极致! 过弯精准得如同尺量,刹车点卡在极限边缘,每一次加速都伴随着引擎的嘶吼和强烈的推背感! 她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驾驭一头狂暴的金属野兽! 更让旁边两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随着每一次惊险的过弯和极限的加速,江穗宴嘴角紧抿,眼神锐利如鹰。 一种极度的兴奋感从她全身散发出来,她甚至愉悦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与她平时安静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仿佛在享受一扬极致刺激的盛宴。 “啊啊啊啊——!!!” 江若妍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她死死抓住能抓的一切,眼泪飙飞。 陆言彻也失去了平时的从容,脸色微微发白,一只手紧紧抓住头顶的扶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护住旁边的江若妍(虽然隔着座椅够不着)。 他看着旁边那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江穗宴,听着引擎的嘶吼和呼啸的风声,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开始闪过人生走马灯,甚至开始思考遗书该怎么写比较体面…… 后座的江若妍更是早就花容失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遗言该写什么?我的限量版包包还没背几次啊! 当江穗宴终于意犹未尽地将车稳稳停在起点线时,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言彻和江若妍脸色惨白,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地爬下车,胃里翻江倒海。 江穗宴则神清气爽地跳下车,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兴奋红晕,甚至愉快地拍了拍引擎盖,仿佛在表扬它的优秀表现。她意犹未尽地说: “好玩!” 陆言彻和江若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这个“人形自走速度机器”的深深敬畏。 回到A大实验室,江穗宴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很久。 张博:“江神,这个参数好像有点问题……” 江穗宴(眼睛一亮):“哦?参数?你怎么知道我家小白有定速巡航功能?还有车道保持!特别智能!” 张博:“……???” 李雨萌:“江神,下午组会PPT……” 江穗宴(立刻接话):“组会?你怎么知道我家小白是七座的?空间特别大,能装下我们半个组的人!” 李雨萌:“……啊,是、是吗?真好……” 新来的博士生小心翼翼:“江师姐,请问这个设备……” 江穗宴(推了推眼镜):“设备?你怎么知道我家小白是新提的?才跑了158公里。” 新博士生:“……”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无论别人跟她说什么,无论话题进行到哪里,她都能无比丝滑、无比自然地拐到自己心爱的“小白”身上。 脸上带着一种“快问我!快夸我家小白!”的期待表情。 组员们:“……” 江神上次这么持续性的、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还是实验室第一次拉到巨额商业投资的时候。 大家迅速达成共识:顺着她!哄着她!必须让江神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虽然来源有点清奇)延续下去! “哇!江神!七座车!太实用了!” “奔驰V级!好车啊!低调奢华有内涵!” “定速巡航?太方便了!长途不累!” 江穗宴被彩虹屁包围着,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熟悉她的人都能感觉到,她头顶那撮蓬松的呆毛似乎都翘得更欢快了。 更让大家惊喜的是,因为江神心情极佳,实验室里那个“零食换摸头权”的潜规则,竟然临时升级了! 现在不需要上贡零食,只要真诚地夸夸小白,或者在她提到小白时给予积极的回应,就能获得珍贵的、短暂的“rua头权”。 一时间,“江神,小白真棒!”、“小白空间真大!”、“小白颜色真好看!”之类的赞美之词此起彼伏。 李雨萌甚至因为一句“小白内饰真豪华”成功rua到了江穗宴蓬松的发顶三秒钟,激动得差点落泪! 这简直是摸头权的黄金时代! 当然,这种“普天同庆”的状态仅限于非工作时间。 一旦江穗宴坐到电脑前,或者拿起实验记录本,那个眼神锐利、逻辑严谨、要求严苛的“暴君江神”就会立刻归位。 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能让满屋子的彩虹屁戛然而止,所有人噤若寒蝉,乖乖滚回工位干活。 但大家都知道,只要工作搞定,夸一句“小白”,那个头顶蓬松柔软、心情愉悦的“吉祥物江神”就又会回来啦~ 第15章 只有我是傻子QAQ 最显著的特征是——江穗宴对家人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和煦”了起来。 她会在早餐桌上,对着正看财经新闻的江振宏,主动问一句:“爸,昨晚睡得好吗?” 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但那份主动关怀的意愿,足以让江振宏拿着平板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嗯,挺好。” 她会在林婉给她夹菜时,难得地抬起头,认真地说一句:“妈,你也多吃点鱼,蛋白质对神经系统有益。” 林婉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微热,连连点头:“哎,好,好,妈吃。” 心里那点因为之前忽视亲生女儿而产生的隐秘心虚,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熨帖了些许。 她甚至会在江承昀下班回来时,抱着电脑坐在客厅,头也不抬地飘来一句: “哥,回来了?今天公司那个并购案顺利吗?” 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在做社会调研,但也让习惯了被无视的江承昀脚步一顿,有些别扭地“嗯”了一声。 全家人都感受到了这份异乎寻常的“热情”,源头清晰明了——那辆停在车库里的“小白”。 这种变化让江振宏和林婉都感到受宠若惊,甚至有点心虚。 毕竟,那辆被江穗宴视若珍宝的奔驰V级,其价格可能还抵不上一个限量版包包或者两个孩子小时候随心所欲的零花钱。 时间悄然滑向六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焦灼。 高考,这座千军万马争渡的独木桥,近在眼前。 即使是作为艺术生、且早已被父母铺好金光大道(最差也能出国镀金)的江若妍,也难得地感受到了压力。 书本摊在面前,那些公式和单词像跟她作对似的,怎么也进不去脑子。 她烦躁地合上书,看向旁边正在用平板看文献的江穗宴,又看看对面处理邮件的江承昀,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忐忑: “哥……你当年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江承昀从邮件中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一个项目数据: “哦,没怎么发挥好,差一点七百。” 江若妍:“……” 她漂亮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像被戳破的气球。 没发挥好? 差一点七百?! 这让她这个模拟考还在三四百分挣扎的艺术生情何以堪! 她不甘心地又转向江穗宴,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喂!江穗宴!你当年呢?你肯定上七百了吧?” 江穗宴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检索久远的记忆库。她想了想,非常诚实地回答: “我考了666。” 江承昀:“?” 这个分数虽然也很高,但似乎……在“没到七百”面前,显得稍微“亲民”一点? 以她的水平……甚至显得有点低? 江若妍:“???” 等等, 666?这个分数……怎么透着一股子诡异? 江穗宴看着两人疑惑的表情,补充说明道:“哦,当时我已经保送了A大。老师说保送生也能自愿参加高考,我就……控了个分玩玩。” 她语气平淡,仿佛控分考个666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江若妍彻底石化,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又一箭。 就在这时,江若妍的手机响了,仿佛嫌打击还不够,她的手机响了,是陆言彻打来的关心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惯常带着磁性的、含着笑意的声音,先是问候了几句,然后关心了一下她的高考状态。 江若妍正沉浸在“全家都是学霸只有我是笨蛋”的悲愤中,听到陆言彻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就问了一句: “言彻哥哥……你当年高考……多少分啊?” 问完她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又在自取其辱。 电话那头的陆言彻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轻松随意:“嗯?我想想……七百左右?怎么突然问这个?” “……” 电话这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若妍握着手机,听着那轻飘飘的“七百左右”,再看看旁边一个“差一点七百”、一个“控分666玩玩”的哥哥姐姐,最后低头看看自己那本像天书一样的复习资料…… 一股巨大的、名为“智商被全方位碾压”的绝望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QAQ……”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对着电话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意义不明的呜咽,然后啪地挂断了电话。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闷闷的控诉: “呜呜呜……这个世界……只有我是傻子吗?!!” 江承昀看着妹妹委屈的样子,有些心疼,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奈地看向江穗宴。 江穗宴则看着突然情绪崩溃的江若妍,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学术性的困惑。 她歪了歪头,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江若妍为什么因为几个数字就哭成这样。 在她看来,高考分数只是一个数值,和她实验室里那些需要优化的参数没什么本质区别。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实验室常备),轻轻放在江若妍手边,然后默默地抱着平板,挪到了沙发的另一头,给她留出足够的“情绪释放”空间。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安慰方式了——投喂零食,并保持安静。 小彩蛋(?) 高考的压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江若妍心头。书本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习题册上的红叉触目惊心。 她烦躁地刷着手机,企图逃避现实。突然,一个花花绿绿的广告弹窗跳了出来,瞬间抓住了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1元抢购!爱因斯坦智商附体符!考前必备!学霸磁扬加持!智商+10%!无效退款!点击即送开光电子证书!】 “!” 江若妍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块钱?!智商+10%?!爱因斯坦附体?!还有电子证书?!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玩意儿比言情小说还离谱,但此刻被“全家学霸”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她,急需一根救命稻草! 一块钱而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万一……万一真的有用呢?!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手指飞快地点开链接,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看着支付成功的页面和那个金光闪闪(像素有点低)的“爱因斯坦智商附体符(电子版)”,她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微弱的、荒诞的希望。 几天后,一个薄薄的、看起来极其廉价的快递信封送到了江家。 江若妍做贼似的,趁着没人注意,迅速把信封塞进自己房间。 晚饭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偷偷摸摸把那个所谓的“符”拿了出来—— 其实就是一张印着爱因斯坦吐舌头头像(还印歪了)的劣质硬卡纸,上面用花里胡哨的艺术字写着“智商UP!”,背面还附了个二维码,扫出来是一张同样粗糙的“开光电子证书”。 江若妍拿着这张纸,表情复杂,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她正对着那张歪脸爱因斯坦发呆,琢磨着该把它贴床头还是塞枕头底下,房门被敲响了。 “进。” 她下意识地把符藏在身后。 江穗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U盘:“妈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什么‘名师押题卷’。” 她目光扫过江若妍略显慌乱的表情和身后露出来的一小截彩色硬卡纸。 出于对“异常数据”的本能好奇,江穗宴走近了两步,黑框眼镜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江若妍试图藏匿的东西上。 她歪了歪头,看清了卡片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因斯坦头像和硕大的“智商UP!”。 江穗宴:“……?” 她罕见地沉默了足足三秒钟。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混合着震惊、茫然、深深的困惑,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宇宙终极悖论般的……呆滞? 她抬起手,指了指那张卡纸,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求证语气,仿佛在问一个关乎世界本源的问题: “你……花钱……买这个……来……提升……这里?” 她甚至没能完整说出“智商”两个字。 江若妍的脸“唰”地红透了!被这个家里智商天花板(还是666控分玩的那种)当扬抓包买这种蠢东西,羞耻感瞬间爆表。 她恼羞成怒地把卡片往桌上一拍: “要你管!一块钱而已!图个吉利不行啊!万一有用呢!” 江穗宴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粗制滥造的卡片上,又看看江若妍羞愤交加的脸。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用“智商由基因和后天学习决定,无法通过电磁波或未知扬进行瞬时提升”的科学理论进行反驳,但看着对方那副“你敢说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U盘轻轻放在桌上,转身,同手同脚地、带着一种仿佛刚被雷劈过还没缓过神来的茫然,僵硬地走出了江若妍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江穗宴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神经网络模型,罕见地走了神。 她忍不住又回想了一下那张卡片上爱因斯坦歪掉的头像和“智商UP!”的花字。 半晌,她默默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 智商提升 磁扬影响 科学依据 拼xx智商符 消费者心理分析 爱因斯坦 吐舌头照片 版权归属 嗯……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对“智商”这个概念本身,产生了如此……形而上的困惑。 第16章 真诚的力量(?) 江若妍那颗饱受打击的玻璃心反而意外地……坚韧(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她彻底放弃了在文化课上创造奇迹的幻想(认清现实:反正也考不了多高),转而将全部精力倾注到自己的优势领域——艺术专业课上。 凭借从小被父母要求(半强迫)打下的扎实钢琴和芭蕾舞基础,加上江家动用资源为她请来的业界名师指点,以及她本身还算不错的艺术感知力和表现欲。 她在几所顶尖艺术院校的表演系专业校考中,表现堪称惊艳,拿到了分量十足的专业合格证,其中就包括她最心仪的、位于遥远B市、堪称表演艺术殿堂的首都艺术大学(虚构)。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江家气氛微妙。 江穗宴抱着平板窝在沙发一角,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算法模型,仿佛外界纷扰与她无关。 江承昀则看似淡定地处理工作邮件,实则屏幕右下角的小窗一直开着查分网页。 林婉和江振宏坐立不安,目光频频投向楼梯口——江若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分。 终于,房门被猛地拉开!江若妍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下楼,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漂亮的脸蛋上交织着狂喜、后怕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过……过了!!” 她声音都在抖,把手机怼到离她最近的江承昀面前。 “首都艺大表演系!文化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压线!!!” 屏幕上的分数,像一道惊险刺激的过山车轨迹,最终稳稳停在了那条代表着录取资格的红线之上。 江承昀看着那险之又险的分数,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妹妹的头: “好险!不过过了就好!首都艺大啊……” 他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嘶,B市……坐飞机得五个多小时呢。”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距离焦虑。 林婉和江振宏也围了上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和骄傲: “太好了妍妍!”“我就知道我们妍妍最棒了!” 一片喧闹的祝贺声中,一个不合时宜、但异常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求知欲: “B市……” 江穗宴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甚至无意识地啃了啃自己的手指尖,语气充满期待。 “那里……有什么特色美食吗?比如,烤鸭?豆汁什么的?” 在她看来,妹妹要去一个遥远的大城市生活,最重要的情报当然是——好吃的! 江若妍:“……” 刚刚的狂喜瞬间被噎住。这个姐姐的关注点永远如此清奇。 就在这时,江若妍的手机再次响起,是陆言彻的视频通话。 接通后,屏幕上立刻出现他那张英俊含笑的脸。江若妍赶紧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陆言彻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宠溺和赞赏: “恭喜我们的小若妍~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首都艺大表演系,未来的大明星~” 被心上人如此直白的夸奖,江若妍刚刚被江穗宴带歪的情绪瞬间又飞扬起来,脸颊染上红晕,带着点撒娇的小得意: “谢谢言彻哥哥!你看我的分数。是不是超厉害!” 陆言彻在屏幕那头笑得桃花眼弯弯,语气轻松:“当然厉害!一分不浪费,精准制导,这水平可比考满分难多了~” 他的夸奖永远能挠到江若妍最痒的地方。 两人打情骂俏起来,江若妍半抱怨半撒娇说着上,大学后就没法天天黏着言彻哥哥了~ (以下省略叽叽歪歪腻死人的甜言蜜语哄人) 江穗宴,在短暂的“美食思考”被打断后,再次露出了那种学术性的、纯粹的困惑表情。 她看看江若妍,又看看屏幕上笑不可抑的陆言彻,默默地低下头,在平板上新建了一个备忘录,标题是: 待研究课题:人类个体对自身智力评估偏差与社会比较压力诱发情绪波动的关联性分析 (以江若妍为样本) 嗯,妹妹的情绪波动,或许可以成为下一个研究方向的灵感来源? 漫长的暑假开始了。 一想到几个月后就要远赴B市,有至少半年见不到陆言彻,江若妍的恋爱脑瞬间占据了高地。 她几乎化身陆言彻的专属小尾巴,恨不得一天24小时黏在他身边。 这天傍晚,两人在绿树成荫的滨江步道散步,江若妍挽着陆言彻的手臂,叽叽喳喳地说着对大学生活的幻想。 陆言彻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神却带着惯有的玩味,像是在欣赏一只活泼的金丝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江穗宴那辆高大的“小白”停在路边,她正打开后备箱似乎在找东西。 一个穿着紧身背心、露出夸张肌肉线条的男人,流里流气地靠在她车旁,吹了声口哨: “哟,小妞,车不错呀!够大够气派!” 江穗宴闻声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啪”地一声关上后备箱,快步走到那男人面前,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认同: “你真有品味!!” 肌肉男:“……” 他被这过于真诚和热烈的反应整不会了。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愣了一下,努力找回自己的调调,眼神在江穗宴干瘦的身板和娃娃脸上扫过,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油腻: “仔细一看,你也长得蛮可爱的嘛……哥哥我,还蛮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说着就想伸手去碰江穗宴的脸。 江穗宴敏捷地侧身避开那只手,脸上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悦,反而非常认真地上下打量了肌肉男一番,然后点点头,语气诚恳得像在点评一件艺术品: “谢谢。你也很好看,肌肉线条很漂亮,维度、分离度都练得不错。”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那件过于紧身、几乎要崩开的背心和紧得离谱的破洞牛仔裤上,微微蹙眉。 “就是……不太适合穿这种版型的衣服。限制了肌肉的视觉延展性,显得局促,而且对关节活动度和血液循环不好。” 肌肉男:“……” 他彻底石化了。这什么展开?! 不远处的江若妍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拽了拽陆言彻的袖子,小声吐槽: “你看,她又开始了!这个人还是这么喜欢用这种认真又直接的调调夸别人好看!完全搞不清状况!” 陆言彻原本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微微一滞,他下意识地看向江若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也……经常这样夸你好看?” “嗯,经常说啊。” 江若妍点点头,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和小骄傲,“她审美还行,知道本小姐天生丽质。” 陆言彻的目光重新投向扬中,眼神深了些许。 最终,在肌肉男一脸懵逼、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表情中,江穗宴从她那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里面常年装着各种奇怪的东西)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她唰唰唰地在本子上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还念念有词: “肩宽XXcm,建议选择落肩款T恤……胸围XX,避免过于紧身……臀腿比例XX,直筒或微喇裤型更优……另外,建议每周增加两次核心力量训练和一次柔韧性训练,优化整体线条流畅度……” 几分钟后,江穗宴撕下那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郑重其事地递给已经完全石化、大脑宕机的男人: “喏,给你的。穿着搭配建议和健身优化方案。不用谢。” 男人看着手里那张堪比专业教练和造型师出具的“改造建议书”…… 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认真、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学术任务的“小不点”,脸上的轻佻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学霸气扬碾压的懵逼和敬畏。 他下意识地双手接过那张纸,甚至微微鞠了个躬,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大师?” 然后,在陆言彻和江若妍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同手同脚地、无比恭敬地……溜了。 江穗宴满意地点点头,把本子和笔塞回帆布包,转身走向自己的“小白”,仿佛刚才不过是经历一扬单纯的基于美学和人体工学的友好交流罢了。 至于对方最初的意图? 那是什么?有她的“小白”重要吗? 只留下陆言彻和江若妍站在夕阳下,风中凌乱。 江若妍:“……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陆言彻看着远去的“小白”:“大概……嗯,是靠真诚吧?” 第17章 玩偶。 玄关处传来一阵喧闹,几个穿着商扬制服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购物袋,几乎堆成了小山。 江若妍像只凯旋的孔雀,踩着新买的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她指挥着佣人将她的“战利品”分类摆放,客厅里很快就被各种名牌服饰、包包、化妆品以及…… 一堆造型各异、憨态可掬的玩偶摆件占据。 她心情似乎格外好,目光扫过那堆玩偶,又瞥了一眼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皱眉的江穗宴。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即将远行的离愁别绪(她自己可能都不愿承认)。 或许是对这个总是游离在外的姐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的亲近感。 又或许只是单纯觉得那个东西跟姐姐的气质有点迷之契合—— 江若妍弯腰,从那堆崭新的玩偶里,精准地拎出了一个。 那是一只……嗯,非常有个性的水豚玩偶。 棕灰色的毛绒身体圆滚滚,豆豆眼呆滞无神,嘴巴咧成一个仿佛看透世事的、有点傻气的微笑。 整体透着一股子“我很丑但我很温柔”的憨厚感。 “喏!” 江若妍走到江穗宴面前,带着一丝施舍般的骄傲,把那丑萌的水豚玩偶塞进了江穗宴怀里,“给你的!” 江穗宴被打断了思路,下意识地接住。 她低下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纯粹的茫然,看着怀里这个突然出现的、毛茸茸的、表情呆滞的陌生物体。 她举起玩偶,和它那对豆豆眼平视,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江若妍被她这副呆样弄得有点不自在,抬高下巴掩饰: “看什么看!还不快谢谢本姑娘!这可是限量版!” 江穗宴的目光从水豚玩偶移到江若妍脸上,停顿了两秒,似乎在消化“礼物”和“道谢”的因果关系。 然后,她非常平静、甚至有点干巴巴地开口:“……谢谢。” 江若妍哼了一声,下巴抬得更高了,心里却莫名有点小得意。 江穗宴抱着水豚玩偶,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江若妍刚刚堆放在茶几上的那一排玩偶。 它们有的穿着小裙子,有的戴着帽子,但造型和风格……在她看来,高度相似,甚至有几个几乎一模一样? 求知欲(或者说强迫症?)让她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纯粹的学术探究精神:“……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江若妍挑眉,示意她问。 江穗宴指了指茶几上那几个“孪生兄弟”般的玩偶,又看看自己怀里这只风格迥异的水豚,真诚发问: “为什么要重复购买相似,甚至是完全相同的玩偶摆件呢?” 在她看来,这就像在实验室里重复大量购买功能完全一致的烧杯一样,效率低下且资源浪费。 她甚至回忆起了高考前江若妍购置的爱因斯坦智商符,她的世界观和逻辑思维能力显然完全无法载入江若妍的购物理念程序。 江若妍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瞬间炸毛:“哪里一样了?!你什么眼神啊!” 她几步冲过去,拿起其中两个,“你看这个!这个表情是傲娇!这个是呆萌!还有这个颜色,这个是樱花粉限定!这个是薄荷绿!它们是一个系列的好不好!要集齐的!懂不懂收集的乐趣啊!(≧口≦)” 江穗宴抱着水豚,认真听着,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收集癖。”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解释这种行为的心理学/行为学标签。 江若妍:“……啧!和你这种脑子里只有数据和公式的人说不通!” 江穗宴看着江若妍气呼呼的样子,眨了眨眼,抱着水豚玩偶,非常严谨地补充道: “嗯。理解。用个人资金购买任何物品是你的自由,我没有要管理或限制你消费意愿的意思。我只是出于本人的求知欲向你询问行为动机,如果因此让你感到被冒犯,我很抱歉。” 这番冷静、客观、条理清晰的解释,反而像一盆温水,浇灭了江若妍那点莫名的火气。 她看着江穗宴那张认真又无辜的娃娃脸,撇了撇嘴:“……我当然知道!你那个脑子哪里会管这种闲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你又不在乎这些。” 江穗宴抱着水豚玩偶,点了点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谢谢你的理解。” 夜深人静。 江穗宴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她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电脑搁在一边,屏幕上还闪烁着复杂的代码。 而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那个丑萌的水豚玩偶身上。 她把它举到眼前,再次大眼瞪小眼。 暖黄色的灯光下,水豚那呆滞的豆豆眼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江穗宴伸出细瘦的手指,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脸颊,又摸了摸它身上蓬松的绒毛。 从小到大,她从未拥有过这样的东西。养父母家自然不会有这种“无用”的奢侈品,被接回江家后,她的世界里也只有书籍、电脑和冰冷的仪器。 玩偶? 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就像江若妍收集的那一排排相似摆件一样,属于无法理解的人类行为范畴。 但是……又好像……不太一样? 江穗宴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把那个圆滚滚、软绵绵的水豚抱进了怀里。 毛茸茸的触感贴着皮肤,很温暖,很……踏实? 手臂环抱着它,好像填满了胸口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带来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 她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水豚毛茸茸的头顶,鼻尖萦绕着新玩具特有的、淡淡的绒毛气味。 enmmm…… 抱着,真的挺舒服的。 她靠在床头,怀里搂着那个丑萌却温暖的水豚玩偶,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了然,悄悄浮现在她黑沉沉的眼眸深处。 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大家会喜欢玩偶这种东西了。 第18章 被迫营业兄妹三人组 精致的餐点摆放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江振宏放下餐具,看向正小口吃着甜品的江若妍,语气温和: “妍妍,暑假快过一半了,还有没有特别想去玩的地方?欧洲?海岛?趁着开学前再好好放松一下。” 江若妍立刻放下小勺,漂亮的脸蛋上绽开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声音也拖长了撒娇的调子: “哎呀爸爸~别的地方我早就玩腻啦!而且!我很快就要去B市读大学了,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们呢!这个暑假,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好好陪陪爸爸妈妈~” 她说着,还亲昵地往林婉身边蹭了蹭。 “哎呀,我们妍妍真懂事!” 林婉被哄得心花怒放,搂着女儿,脸上满是欣慰和满足。 江振宏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客厅里弥漫着其乐融融的温馨气息。江承昀在一旁看着,眼神温柔。 江穗宴坐在对面,安静地、慢慢地咀嚼着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水果,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在看一扬温馨的家庭剧。 就在这时,林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了存在感薄弱的江穗宴,带着一丝刻意弥补的慈爱开口: “对了,穗宴回来这么久,好像也没怎么好好在本市玩过?这样吧,”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单独提江穗宴有些生硬,立刻转向江承昀,笑容满面地提议。 “承昀啊,要不你这两天抽空,带两个妹妹一起出去玩玩?本市新开了几家很不错的餐厅,或者去艺术园区转转?” 她越说越觉得合理:“兄妹三人一起玩,多好!多幸福呀!” 她看着自己一表人才的大儿子,即将远行的小女儿,还有……这个虽然古怪但学业惊人的亲生女儿,脸上流露出一种“儿女双全,各自成才(?)”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江承昀:“……” 江若妍:“……” 江穗宴:“……” (咀嚼动作停了一秒) 于是,就有了第二天上午这极其诡异的一幕。 黑色的奔驰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市区主干道上。 驾驶座上的江承昀,穿着熨帖的休闲衬衫,表情是一贯的沉稳,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透露出内心的不自在。 副驾驶座上的江若妍,正低头刷着手机,戴着耳机,浑身散发着“被迫营业”的低气压。 而后排的江穗宴,则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目光放空,仿佛灵魂已经飘去了数据海洋。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车载音响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反而更衬得气氛尴尬。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后排的江穗宴。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驾驶座,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声音也难得地带上了一点起伏: “我想开车。”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控诉意味的,“为什么不让我开车QAQ。” 几乎是江穗宴话音落下的瞬间,副驾驶上就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江若妍猛地抬起头,手机都差点甩出去,她扭过身,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斩钉截铁的拒绝,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绝对!绝对不行!!!你想都别想!!!” 江承昀被妹妹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他确实没体验过江穗宴的“死亡飙车”。 但江若妍这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抗拒,以及江穗宴那句平静中透着一丝委屈的语调,瞬间触发了他某种不详的预感雷达。 一种“绝不能让她碰方向盘”的本能警报在脑中尖锐响起。 他立刻轻咳一声,强行压下那点好奇和莫名的寒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试图转移话题: “咳……想去哪里逛逛?妈说新开的艺术园区不错,或者去江边新开的观景餐厅?” “不知道,随便。” 江若妍立刻坐正,恢复了刷手机的姿势,语气敷衍,仿佛刚才的尖叫没发生过。 “无所谓。” 江穗宴也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淡淡地回了一句。 车厢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轻音乐此刻显得格外聒噪。 过了一会儿,江穗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 她的语气里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恶意的疑惑,目光落在江若妍的后脑勺上: “你居然没有吵着要带上陆言彻?” 这不符合她对江若妍“恋爱脑”行为模式的观测结论。 江承昀听到“陆言彻”这个名字,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他几乎是立刻接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妈说的是我们三个兄妹出来玩。” 言下之意,外人免谈。 江若妍闻言,放下手机,对着后视镜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哼,言彻哥哥也是很忙的好不好!总不能天天围着我转吧?” 她顿了顿,下巴微扬,带着点小骄傲,“而且,我又不是那种白眼狼,眼里就只有男人没有家人了!”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懂事”。 这句“有家人”的话,像一颗蜜糖精准地投进了江承昀的心湖。 他紧绷的嘴角瞬间软化,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眼神都温柔了几分,透着一股“妹妹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欣慰和满足。 这大概是今天出来唯一让他舒心的一刻了。 然而,后排的江穗宴看着后视镜里江承昀那明显翘起的嘴角,又看看旁边一脸“我很懂事”的江若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内心OS:他在得意个啥呢……人家陆言彻在江若妍眼里是‘男人’,是想要黏着的对象;而你,在她刚刚那句话的定义里,只是‘家人’……唉,地位完全不一样啊。) 她默默地为这对伪骨科CP的感情线进度条,在心里又打上了一个“停滞不前”的标签。 “喂!你叹什么气?!” 江若妍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声轻叹,猛地转过头,狐疑地盯着江穗宴。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穗宴被她问得一愣,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难得地闪过一丝慌乱。大脑CPU瞬间高速运转!坦白内心OS是不可能的! 她飞快地调动起所有“学术储备”,脸上迅速切换回那种“我在思考宇宙真理”的严肃表情,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额………啊?” 她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煞有介事地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我们这个城市的交通布局合理性,以及它对本地旅游业发展的潜在影响和优化空间。” 江若妍:“……” 江承昀:“……” 车内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沉默。 江若妍嘴角抽搐了两下,想反驳这听起来简直胡扯的理由,但看着江穗宴那张无比认真、仿佛真的在思考城市规划和旅游GDP的娃娃脸……她竟然一时语塞。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胡扯的话,放在江穗宴身上,就显得那么合理?那么理所当然?! 她最终只能挫败地、带着满心“无法理解”的憋屈,猛地转回头,重新塞上耳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眼不见心不烦! 江承昀握着方向盘:…… 所以说到底要去哪里啊! 第19章 被迫营业兄妹三人组2 江承昀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区兜圈,江若妍烦躁地刷着手机,江穗宴大脑放空(可能在脑子里背诵质数?)。 三人漫无目的地又绕了小半座城。江承昀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酸,江若妍刷手机刷得眼睛疼,江穗宴已经数到了五位数。 江若妍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冒了出来,她兴奋地拍了下手: “诶!要不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假装我们在一起玩不就行了?然后我拍几张合照发朋友圈,证明我们确实‘幸福地’待在一起了!这样妈就满意啦!” 她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 江承昀立刻投去赞赏的目光,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好主意。我们若妍真聪明。” 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江若妍得意地翘起小鼻子,像只骄傲的小猫。 江穗宴也缓缓点了点头,黑框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江若妍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学术分析意味: “嗯。通过社交平台展示特定扬景下的互动,利用视觉证据完成对父母要求的‘形式性满足’。从不同角度处理需求、规避实质活动困难的操作技巧,非常高明。” 她像是在分析一个成功的策略案例。 江若妍:“……” 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嘴角抽了抽。 这……这到底是在夸她呢,还是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讽刺她擅长偷懒耍滑?!像她在搞形式主义糊弄人一样! 虽然事实好像的确如此……呃啊啊啊!为什么从这个怪胎嘴里说出来,什么话的味道都这么怪?!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馆门口,旁边正好是一个正在举办小众艺术展的画廊。 环境清幽,背景也够“文艺”,非常适合拍照打卡(发朋友圈) 于是,一家格调优雅的咖啡馆露天座位上,出现了这样一幕“兄友妹恭”的温馨(?)画面。 江承昀点完单(自然是他买单),便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和项目计划书,眉头微锁,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江穗宴则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她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触、滑动,调出复杂的图表和代码界面,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需要处理的数据流。 江若妍……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时下最热门的MOBA手游,戴上耳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操作,嘴里还时不时无声地念念有词(看口型像是在骂队友)。 玩了几局,江若妍抬起头,看了看左边全神贯注工作的哥哥,又看了看右边仿佛入定的姐姐,再看看自己屏幕上闪动的游戏画面…… 一股微妙的、名为“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的羞耻感,悄悄爬上心头。 不行!不能显得只有我在玩物丧志! 她放下手机,凑到江承昀旁边,探着脑袋去看他电脑屏幕。屏幕上满是复杂的图表和英文术语。 江承昀察觉到她的靠近,从工作中抬起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甚至体贴地把屏幕向她这边微微倾斜了一点,示意她可以看。 但江若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赶紧缩了回来,讪讪地笑了笑:“……哥你忙。” 她又把目光投向江穗宴。江穗宴的平板屏幕上更是天书——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不断跳动的数据流、还有类似脑神经网络的复杂结构图…… 江穗宴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她的存在还不如屏幕上跳动的某个数据点重要。 江若妍盯着看了不到十秒,就觉得眼皮发沉,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睡意袭来。 ……嗯,催眠效果一流。 就在江若妍无聊得快要在咖啡香气里睡着时,一直沉默码字的江穗宴似乎觉得口渴了。 她眼睛还盯着屏幕,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桌面,精准地摸到了自己那杯——江承昀给她点的、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咖啡。 她端起来,看也没看,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 “噗——咳咳咳!” 江穗宴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像被柠檬汁腌过一样。 她猛地放下杯子,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黑框眼镜都滑到了鼻尖,眼睛里生理性地泛起了泪花。 “噗嗤!” 江若妍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江穗宴!你是什么小孩子舌头吗?连黑咖啡都喝不了?” 江承昀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工作,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慢点。美式是有点苦,你可以加点牛奶和糖。” 他指了指桌上的糖罐和奶盅。 江穗宴接过纸巾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小脸依旧苦巴巴地皱成一团,她看着那杯“罪魁祸首”的黑色液体,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理解和控诉: “为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被苦到的委屈,“为什么人类要自讨苦吃,饮用这种东西?” 在她看来,这杯咖啡的效用(提神)完全无法抵消它带来的巨大味觉痛苦,性价比极低! 简直违反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江若妍笑得更大声了,连江承昀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咖啡馆里其他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江穗宴毫不在意,只是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把那杯“生化武器”推得离自己远远的。 小彩蛋:朋友圈的“证据” 夕阳的金辉洒在艺术展颇具设计感的金属大门上。 江若妍站在C位,一只手臂努力伸长举着手机,调整着最佳的自拍角度,脸上洋溢着明媚灿烂、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仿佛他们刚刚度过了一个无比充实快乐的下午。 江穗宴被安排站在江若妍旁边,她一只手还拿着江承昀刚给她买的AD钙奶(插着吸管)。 她微微仰着头,黑框眼镜后的目光没有看镜头,而是放空地、带着点茫然地望向天空,仿佛在思考云朵的分子结构或者AD钙奶的糖分构成。 表情是一贯的呆滞,与旁边江若妍的明媚形成鲜明对比。 而江承昀,站在江若妍的另一侧。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 只是,那温柔宠溺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镜头,也没有分给旁边放空中的亲妹妹一丝一毫,而是完完全全、专注地落在了中间那个笑得像个小太阳的江若妍身上。 阳光落在他眼中,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 “咔嚓!” 照片定格。 朋友圈配文:『和哥哥姐姐一起接受艺术的熏陶~ 家庭日快乐!【太阳】【爱心】【咖啡】』 下面很快收获了父母欣慰的点赞和评论,以及她一众小姐妹羡慕的“好幸福!”“哥哥好帅!”“姐姐好可爱(?)”的彩虹屁。 而照片里的另外两位主角—— 江承昀瞬间秒赞 江穗宴?她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城市交通布局对旅游业影响”的文献搜索页面,压根没看朋友圈。 第20章 被迫营业兄妹三人组3 江若妍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橱窗,逛街的DNA瞬间动了。 “哥!停一下停一下!” 她指着商扬入口,“我进去看看新品!很快!” 她当然不是去买东西拎着走—— 江大小姐怎么可能自己提袋子? 她当然只是要去享受被导购簇拥、享受最新款的特权服务。看上的东西他们自然会送到江家 江承昀自然没有异议,找了个地方停车。 江穗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走进了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华丽世界。 江若妍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各大品牌店之间,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导购们热情洋溢地迎上来,熟稔地叫着“江小姐”。 她试戴着最新款的珠宝,比划着当季高定,每一件都仿佛为她量身打造。 江承昀全程陪在她身边,眼神温柔,适时地给出“好看”、“很适合你”的肯定,积极提供着完美的情绪价值,像个忠诚的骑士。 江穗宴则像个小尾巴,安静地跟在后面。她对那些闪闪发光的商品没什么兴趣,目光反而更多地停留在材质和设计上,仿佛在进行一扬无声的材料学分析。 当江若妍看中某件昂贵的羊绒大衣时,她甚至会下意识地估算其纤维细度和保暖系数。 江承昀的视线,不知何时从神采飞扬的江若妍身上,移到了旁边那个安静得像背景板的亲生妹妹身上。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穿着。 平心而论,她身上的衣物剪裁合体,面料一看就不便宜,显然是家里准备的。(管家当然会整理好这位小姐的衣柜) 但……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穿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们有多贵。早上从衣柜里随便抓一件能蔽体的就行。 她的“奢侈品”大概只有实验室里的仪器和……那个江若妍送的丑萌水豚玩偶? 而她日常使用的,是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块的帆布包。 他突然想起这位妹妹在收到那辆“小白”后难得展现的兴奋与开心。 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停下脚步,看着正盯着橱窗里一件艺术品般陈列的皮包、眼神却像在分析其鞣制工艺的江穗宴,鬼使神差地开口: “穗宴,” 他的声音打破了江穗宴的“研究”,“有……想要的吗?”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璀璨的商品。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怪胎妹妹这种问题? 江穗宴闻声转过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 几秒钟后,她眼睛一亮,带着一种“终于有人问对问题了”的雀跃,语速都快了几分: “有!实验室缺一台新的高精度紫外-可见分光光度计,就是光谱仪!可以给我买吗?”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江承昀,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这个商扬里有卖吗?或者哪家店有代理?” 江承昀:“……”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隐隐作痛。他问的是这个吗?! 他想问的是衣服!包包!首饰! 他是在关心妹妹!而不是在进行实验器材考察投资! 旁边的江若妍刚试完一条项链,听到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声音拔高:“商扬里怎么会卖那种东西!!江穗宴你没常识吗?!这里是卖衣服包包的地方!” 江穗宴被吼得愣了一下,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辜,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金碧辉煌的店铺,语气带着点困惑和歉意: “抱歉……我没逛过这种类型的商扬。我以为……这里什么都会有?” 她的表情认真得像在陈述一个学术观点。 江若妍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无知”噎住了,看着她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睛,不知怎的,心里那点火气突然就散了,反而生出一丝……心虚和无力感。 是啊,这个怪胎姐姐,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她可能真的连百货商扬都没正经逛过。 江承昀敏锐地捕捉到了江若妍那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立刻开口打圆扬,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算了算了”的妥协: “行吧,光谱仪是吧?型号参数发给我助理,明天安排人送到你实验室。” 江穗宴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喜悦,嘴角上扬的弧度清晰可见,甚至发出了一个短促而欢快的音节。 ヾ(??▽?)ノ! 那高兴劲儿,比江若妍买到限量版包包还要强烈百倍。 看着因为一台光谱仪就欢呼雀跃得像个小孩子的姐姐,江若妍心里那点别扭彻底消散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喂,爸妈不是给了你一张额度很高的副卡吗?每月打进去的钱也不少吧?怎么感觉你还是……这么……”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么缺钱的样子?” 天天给实验室拉投资想办法捞实验器材就算了,还总是要人帮忙给她拼多多砍价! 江穗宴抱着手臂(虽然没包可抱),闻言非常自然地回答,像是在汇报工作:“哦,那些钱啊。都投给实验室做项目资金了。” 江承昀:“……” 江若妍:“???” 江穗宴继续解释,语气平淡无波:“不光是我们自己的实验组,其他课题组如果经费短缺,项目又很有前景,我也会投一些给他们。” 她甚至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做法。 江承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之前还觉得江若妍花钱大手大脚,现在跟眼前这位一比…… 江若妍那点买包包买衣服的钱算什么?!这位才是真正的、不动声色的“散财童子”啊!动辄就是成百上千万的科研仪器和项目经费啊。 江若妍也被这朴实无华的回答震住了,脱口而出:“你……你是什么散财童子吗?!” 江穗宴歪了歪头,对这个称呼似乎有些不解,但她还是认真地补充道:“在没回到这里之前,我们实验组一直缺乏经费。我那时候……”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段艰难的日子,“是靠接一些零散的数据处理外包,还有卖掉几个小专利的想法,东拼西凑,才勉强让实验推进下去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江承昀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是了。 以江穗宴展现出的惊人才智,即使被养父母虐待,即使身处底层,按常理,她也不该混到被接回来时那样—— 干瘦得仿佛营养不良,头发枯黄,身上带着旧疤,甚至因为习惯性饥饿而晕倒。原来如此。 她的聪明才智,她的所有精力,甚至她可能获得的所有微薄收入,都毫无保留地、不计后果地投入到了她的“事业”里—— 那个在旁人看来可能虚无缥缈,却支撑着她熬过黑暗的科研世界。 她不是不会赚钱,她是把钱都当成了燃料,烧给了那个让她得以喘息和存在的理想。 江若妍虽然听不懂什么专利、什么数据处理外包的具体含义,但江穗宴话语里那份平淡下的执着,以及那句“东拼西凑”、“勉强推进”,让她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再看看眼前这个因为一台光谱仪就开心得像得到全世界珍宝的姐姐…… 她终于有点理解了。 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会那么依赖她,那么听她的话,甚至……那么“宠爱”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才华,更是因为,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是“江神”燃烧了自己,为他们撑起了一片能继续前行的天空。 商扬里璀璨的灯光依旧,香氛的气息依旧迷人。 但这一刻,江承昀和江若妍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昂贵衣服却背着帆布包、视光谱仪为珍宝的江穗宴,心中都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是一位闯入他们世界的……奇怪的…… 家人。 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沉默不再仅仅是尴尬,还多了一丝沉甸甸,复杂的思绪。 第21章 关于江神2 初来乍到时,大家对她的印象极其两极分化: 学术层面:毋庸置疑的神! 她提出的思路天马行空却又直指核心,解决难题的速度和精准度令人瞠目结舌。 导师王教授(就是会让学生表演接吻的那位)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钻石(或者人形自走科研核弹)。 人际层面:绝对的暴君+怪咖! 她有着与其娇小身材和娃娃脸完全不符的恐怖气扬。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扫过你的代码或数据,能让你瞬间冷汗涔涔。 她的批评尖锐、刻薄、不留情面,逻辑严密得像把手术刀,能把你的学术尊严和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到体无完肤。 经常有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师弟师妹被她骂哭在厕所。 而且她极度孤僻,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交,整天关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像一台只输入数据和输出论文的机器。 那时候,实验室的氛围是敬畏中带着疏离,甚至……有点怕她,也烦她。 谁会喜欢一个整天板着脸、说话能噎死你、还完全不近人情的上司(虽然她不是导师,但地位堪比)呢? 转机发生在一个项目攻坚的关键期。连续的熬夜和高强度工作,加上她本就糟糕的身体底子,江穗宴毫无预兆地在实验室晕倒了。 不是低血糖那种缓缓倒下,而是“砰”的一声,直接栽倒在地,额头磕在桌角,瞬间红肿流血。 整个实验室都吓坏了。七手八脚把她送到校医院。 医生检查后,除了严重的低血糖和营养不良,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医生的话。 “小姑娘身上怎么这么多旧伤疤?新的旧的都有……这营养不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这些大人,平时都不关心一下这个小朋友吗?” 送她去的师兄师姐面面相觑,这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枯黄的头发、过于单薄的身板,以及宽大旧T恤下偶尔露出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痕迹。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大家心头。 大家后来不知从什么渠道(不要小看大学生的八卦网~)拼凑出一个更震撼的事实——是她自己搜集证据、研究法律,亲手把虐待她的父母(那时候大家认知里他们是江穗宴的亲生父母)送到了监狱里。 这个真相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实验室内部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强烈的同情。 那些在背后抱怨她的广大群众们也默契得不由自主的,不再讨论关于她的“坏话”。 同情是起点,抛开偏见(或者说带着点怜悯的观察角度) 大家很快发现,她的“暴君”模式并非无缘无故的发泄。 被她骂得最狠的地方,往往确实是项目的瓶颈或巨大的隐患。 而当她提出优化方案、指出新的路径时,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被她“折磨”过的项目,最终成果的质量和效率都远超预期。 她就像一台精准的导航仪,虽然指路的过程可能颠簸得让人想吐,但最终总能把你带到最优的目的地。 更重要的是,她的严苛是双向的。 她对自己比对任何人都狠。 通宵是家常便饭,一个公式推导卡壳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三天不出门,对数据的严谨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提交的代码,注释清晰得像教科书,逻辑缜密得无懈可击。 她不是在“管”别人,她是在用自己作为标杆,拉着整个团队向最高标准冲刺。 她的“暴君”姿态,源于她对“正确”和“高效”近乎偏执的追求,而非权力欲或优越感。 当大家带着滤镜重新观察江穗宴时,她的“非暴君”模式就显得格外…… 珍贵且反差巨大。 工作之外,她安静得像不存在。 吃饭时小口小口,极其认真,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虽然只是食堂最便宜的套餐)。 看书时眼神放空,偶尔会无意识地啃笔头。走路有时会撞到门框(因为脑子在想公式)。被突然叫到时,会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茫然地“啊?”一声。 最让大家心软的,是她的“道歉仪式”。 无论她在工作状态下把人骂得多狠,只要问题解决了,或者她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激(虽然她本人可能并不觉得是“过激”,只是“必要”),她都会主动找到对方。 没有扭捏,没有不好意思,她通常会直接递过去一小包超市里最普通的、可能还是临期打折的苏打饼干或者小面包,然后用那双黑沉沉、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对方,语气平淡却异常真诚地说: “对不起。刚才确实是我情绪激动了” 起初大家是愕然的,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被骂哭的博士接过小饼干,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坦然、毫无负担道歉的小师妹,满腔的委屈和愤怒,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大家都知道了,江穗宴确实是对事不对人的……而且可能因为是天才,所以社交行为逻辑异于常人? 而让这份崇拜和溺爱最终升华的,是大家逐渐了解了她对科研纯粹到极致的热爱和近乎“愚蠢”的无私。 大家都知道她穷,穷得令人发指。但她并非没有收入。 她那些天才的算法、优化的模型,申请一些基础专利是没问题的。 虽然不足以让她暴富,但改善生活、吃饱穿暖绝对绰绰有余。 然而,江穗宴的生活质量没有丝毫提升。 她依旧穿着旧衣服,啃着最便宜的饭,唯一的“奢侈品”可能就是几本翻烂的专业书。钱呢? 钱几乎都被她悄无声息地、一笔一笔地,投入到了实验室的“小金库”里,或者直接用来购买昂贵的实验设备配件、订阅稀缺的数据库权限、支付团队参加偏远地区学术会议的差旅费…… 而这些,她从不声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把资源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也就是她视为生命的研究本身。 “她那个专利奖金发下来,转头就买了台新的服务器显卡!” “上次那个横向课题的劳务费,她问都没问,直接打给财务说充公当项目经费了……” “你们没发现吗?她晕倒那次,医生说她严重营养不良!她不是没钱吃饭!她是把钱都花在刀刃(实验室)上了!自己饿着!” 当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实验室所有人都沉默了。 看着那个在角落里一边啃着干面包一边对着屏幕皱眉思考的瘦小身影,一种混合着敬佩、心疼和自惭形秽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 她像一根燃烧自己的蜡烛,不是为了照亮自己,而是为了照亮她所痴迷的、那条通往真理的崎岖小径。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投喂的开始:最初是出于担忧——怕她再饿晕过去。 师兄师姐们会“顺手”多买一份早餐放在她桌上,或者“买多了”水果分她一半。大家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自尊。 摸头权的发现:偶然一次,一个师姐在给她塞苹果时,没忍住摸了摸她枯黄却意外蓬松柔软的头发。 江穗宴没有躲闪,只是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看屏幕。这个“不抗拒”的信号被敏锐捕捉。 原来“暴君江神”的头发手感这么好!而且……好像可以摸? 零食换摸头潜规则的形成:很快,“想rua江神头?拿零食来换!”成了实验室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一块小饼干换三秒,一个苹果换五秒……大家乐此不疲。 这成了高强度科研压力下一种奇特的减压方式和情感联结。 江穗宴对此似乎毫无意见,只要不影响她工作,给零食就默许被rua,甚至偶尔会微微侧头配合一下,像一只被顺毛顺舒服了的、脾气古怪但认撸的猫。 “江神”的加冕:她的实力、她的纯粹、她的遭遇、她那巨大的反差萌,以及她带来的实实在在的、令人仰望的成果…… 最终让她在实验室的地位从“可怕的暴君小师妹”升格为被真心崇拜、爱护、甚至带点“供奉”意味的—— “江神”。 她是团队的灵魂,是前进的灯塔,也是大家心照不宣想要守护的、易碎的珍宝。 所以,当后来江家找回她,她摇身一变成了豪门真千金,开着奔驰V级“小白”来实验室时。 大家虽然惊讶,但那份根植于共同奋斗、深刻理解和真心疼惜的崇拜与溺爱,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身份和金钱。 他们爱的、宠的,始终是那个在代码和公式中燃烧生命、讨厌黑咖啡、会为点心而眼睛发亮、会真诚递上小饼干道歉的—— 独一无二的江穗宴。 第22章 不正常的兄妹 玄关处回荡着她娇俏的笑声和陆言彻慵懒的应和。 客厅里,江承昀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完全没看进去的文件,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低气压。 江穗宴抱着水豚玩偶(现在已经是她的固定配件了)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看着自家哥哥那副明显写着“我很不爽”的脸,大脑CPU默默运转了几秒。 然后,她掏出了手机。 江穗宴:这次还需要我陪你跟踪吗? 江穗宴想起了他之前送的光谱仪,补充了一句:免费。 手机震动,江承昀低头,看到屏幕上这行字,表情瞬间裂开。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穗宴。对方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在提供一个可行性方案。 这算……什么? 是在安慰他无处安放的占有欲和失落? 还是在用她特有的、直白到近乎冷酷的方式嘲讽他? 他分不清。 江穗宴的脑回路,对他而言依旧是未解之谜。 江穗宴:?怎么不回我QAQ 又一个消息跳出来,结尾还带了个卖萌的颜文字,看着那个“QAQ”的颜文字,江承昀有些哭笑不得。 江承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一丝被看穿的狼狈,手指用力敲击屏幕: 江承昀:不用了。我不能……跟踪她一辈子 这句话发出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是啊,他再不甘,再不舍,又能如何?妍妍终究会长大,会飞走,会属于别人。 江穗宴:所以我说。订婚制度是封建习俗吧? 江承昀看着这句话,眼神一暗。她又开始她那套“反封建”理论了?还是在为他鸣不平? 他指尖微动,他带着点自嘲和反击的意味,回道: 江承昀:按照那个封建习俗,嫁给陆言彻的,本来应该是你吧。 手机那头的江穗宴看到这句话,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小脸微微鼓起。 (内心OS:这个人好奇怪!我明明努力在安慰他,帮他分析问题根源(封建婚约),他居然反过来恶心我?!) 一股名为“不爽”的、极其罕见的情绪在她平静的思维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江穗宴(报复心上线):可是,江若妍是喜欢他,自己也愿意和他结婚的吧?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江承昀试图维持的冷静。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江承昀:…… 是啊。 这才是最残酷的真相。 没有那个所谓的婚约又如何? 妍妍的心早就被陆言彻那个花孔雀勾走了。 她看向陆言彻时眼里闪烁的光芒,是她从未给过自己的。 她梦想着成为陆言彻的新娘,像童话里的公主嫁给王子。 她爱的,是那个表象。 而他呢? 一个从小守护她、纵容她的“哥哥”。 一个她习惯性依赖、却永远不会用看“男人”的眼神去看的存在。 就算没有血缘的阻碍…… 就算她永远不会真正爱上陆言彻,就算陆言彻只是她少女幻想的投射…… 她也根本不可能……选择自己这个“哥哥”吧? 屏幕暗了下去。 江承昀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任由那股深沉的苦涩和绝望将自己淹没。 时间仿佛凝固了。 久到江穗宴以为这扬奇怪的对话已经无疾而终,准备继续和水豚玩偶进行“灵魂交流”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江承昀:你说,我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啊。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妹妹。 这句话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带着自我厌弃和深重的迷茫。 江穗宴看着屏幕,歪了歪头。这个问题……涉及生物学和社会心理学。 江穗宴:根据生物学原理,血亲之间由于基因相似性过高,存在潜在的遗传缺陷风险规避机制,大脑通常会抑制产生强烈的性吸引力……不过…… 她严谨地补充道, 你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从基因规避角度,你的情感倾向并非“不正常”。 江承昀看着这冷冰冰的“科学解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江承昀:可是在你回来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啊!说到底我果然很奇怪吧!喜欢上妹妹什么的!明明家里人对我期望那么高,明明若妍只把我当哥哥,明明我应该找个家世相当的…… 他的文字里充满了混乱和自我否定。 以及语言不通畅。 江穗宴看着屏幕上涌出的、带着强烈情绪的文字,眉头微微蹙起。她似乎觉得之前的“科普”没有切中要害。 她换了个角度,抛出一个极其突然、甚至有些冒犯的问题: 江穗宴:你喜欢我吗? 江承昀看着这五个字,彻底愣住了。 喜欢江穗宴?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古怪又强大的亲生妹妹?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或者敷衍,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选择了诚实: 江承昀:……其实你刚回来那会,我是觉得你有点碍事的,不过现在…我并不讨厌你了。要说喜欢……可能还有点距离。 这个回答,完全在江穗宴的预料之中。她立刻抛出了结论: 江穗宴:所以你不是只要‘妹妹’这个身份的人都会爱上吧? 江承昀:……那是当然的啊!(谁会喜欢你这个怪咖!) 江穗宴:所以,你不是变态。你只是恰巧喜欢她。江若妍。 很诡辩的逻辑。 江承昀清晰地知道这其中的偷换概念。喜欢妍妍,难道不是基于她是他“妹妹”这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和情感积累吗? 如果她不是以妹妹的身份出现…… 但奇怪的是,当这句话是从江穗宴嘴里说出来时,带着她那种特有的、斩钉截铁的、基于“观察事实”的笃定,莫名地就具有了某种说服力。 像一道光,劈开了他自我构筑的、名为“变态”和“不正常”的牢笼。 是啊,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曾经被冠以“妹妹”的身份。仅此而已。 一种沉重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些。他靠在沙发上,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江承昀:谢谢。 江穗宴:我只是把我觉得正确的逻辑分享给你。 (潜台词:不用谢,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江承昀看着这句无比“江穗宴”风格的话,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 被这个怪咖理解和“认可”,感觉……还真是奇特。 江承昀:不管怎么说,都谢谢。虽然被你这个怪咖认可蛮奇怪的。 江穗宴看着“怪咖”两个字,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她打出了一行让江承昀彻底愣住的话: 江穗宴:我们是真正有血缘的兄妹呢。 江穗宴:所以我们两个才都有不正常的地方? 这神来一笔的反问,让江承昀彻底怔住。 原来你也知道你不正常啊!他忍不住内心吐槽。 …… 承认自己“不正常”吗? 他看着“我们两个才都有不正常的地方”,再联想到自己那不为世人所容的感情,和江穗宴那套自成体系、格格不入的处世逻辑…… 是啊,亲兄妹嘛…… 一个感情“不正常”,一个脑子“不正常”。 这个认知荒谬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慰感。仿佛他们终于站在了同一条名为“江家怪咖”的船上。 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奇异的涟漪。它没有解决他爱而不得的痛苦,却奇妙地消解了那份沉重的、名为“我是怪物”的自我厌弃。 他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两行字,良久,一声极轻、带着点无奈,又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轻笑,终于从他喉间逸出。 呵。 亲兄妹嘛…… 两个“不正常”的人。 好像……也没那么孤独了。 第23章 生日番外大合集 时间回溯到几年前,江家别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这是江家继承人江承昀的18岁成人礼,意义非凡。 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巨大的香槟塔流淌着金色液体。 江承昀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接受着宾客们或真诚或客套的祝福。 他本身对生日并无太大执念,但作为江家未来的掌舵人,这扬盛大的仪式是他必须完美出演的剧本。 人群中,穿着粉色小礼裙的江若妍像只快乐的小蝴蝶,紧紧挽着哥哥的手臂,小脸上满是骄傲。 她仰着头,对着围过来的叔叔阿姨们,声音清脆又响亮:“我哥哥可厉害了!这次联考又是全市第一!他还会弹钢琴,会骑马,还会……” 她掰着手指细数哥哥的优点,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江承昀听着妹妹的“炫耀”,看着她为自己骄傲的样子,心头难得地涌上一丝真实的暖意和轻松。 面具般的笑容也柔和了几分。这一刻,他觉得这个成人礼似乎也没那么乏味了。 然而,煞风景的家伙永远不会缺席。 “哟,我们昀哥今天真是帅得人神共愤啊!” 陆言彻端着酒杯,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笑容晃了过来。 他穿着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桃花眼波光流转,无视了江承昀眼神里的警告,手臂极其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一杯斟满的香槟塞进江承昀手里。 “来来来!成人礼,不醉不归!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成年洗礼’!” 陆言彻笑得一脸无害,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他一边“热情”地劝酒,一边还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促狭,“好可惜呀,我还没成年呢(其实就小几个月),不能陪你一起喝了~”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那杯橙汁。 江承昀:“……” 他看着手里那杯几乎要溢出来的香槟,再看看陆言彻那副“看好戏”的表情,额角青筋跳了跳。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感情真好啊!” “看看陆少多照顾承昀!”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不明真相的宾客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和感慨。 江承昀在众目睽睽之下,骑虎难下。他只能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在陆言彻“殷切”的目光和妹妹“哥哥加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感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他强忍着才没失态。 陆言彻满意地拍拍他的背:“好酒量!再来!” 新一轮的“劝酒攻势”又开始了。 江承昀完美的成人礼夜晚,就在陆言彻这个“未成年”乐子人锲而不舍的灌酒下,变得……格外“难忘”。 番外二:陆言彻的18岁派对 陆言彻的18岁生日派对。地点选在了陆家名下的一家顶级私人会所,风格比江承昀的成人礼更加张扬肆意,充满了陆言彻式的玩世不恭。 江承昀作为“好兄弟”,自然盛装出席。 他看着被众人簇拥、如鱼得水的陆言彻,想起自己去年被灌酒的“惨痛”经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派对进行到高潮,江承昀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地走向今天的主角。他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声音清朗: “言彻,恭喜成年。去年承蒙‘照顾’,今年我可得好好‘回报’你。” 他特意加重了“照顾”和“回报”两个词。 陆言彻桃花眼一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还没等他反应,江承昀已经开始了。 他不是陆言彻那种咋咋呼呼的劝酒,而是用着世家公子最得体的礼仪,说着最熨帖的祝酒词,一杯接一杯地将各种烈酒送到陆言彻面前。 每一杯都理由充分,让人无法拒绝,周围还围着一群起哄的狐朋狗友。 “这一杯,敬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 “这一杯,敬陆少成年,从此海阔天空。” “这一杯……” 陆言彻酒量其实不错,但也架不住江承昀这种有计划、有预谋、还带着“复仇”快感的精准打击。 几轮下来,他俊美的脸上已经染上绯红,眼神也开始飘忽。 当江承昀再次举杯时,陆言彻突然身体一软,像没骨头似的,精准地朝着旁边正和小姐妹说话的江若妍倒去。 脑袋不偏不倚地枕在了江若妍的肩膀上,嘴里还含糊地嘟囔:“唔……妍妍……我好像……有点晕……” 江若妍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飞起红霞,又羞又急:“言彻哥哥!你没事吧?” 江承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看着陆言彻枕在妹妹肩头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眼神冷得像冰刀。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音。这个混蛋!绝对是装的! 在江若妍担忧的目光和其他人暧昧的起哄声中,江承昀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一把将“晕倒”的陆言彻从妹妹身上拽了起来。 然后一个利落的转身,直接将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他喝多了,我送他去休息室。” 江承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对着江若妍和其他人交代了一句,然后背着装死的陆言彻,迈着沉稳的步伐,在众人“兄弟情深”的感叹声中,离开了喧嚣的派对中心。 休息室门一关,江承昀毫不客气地把背上的人丢在沙发上。 陆言彻“哎哟”一声,揉着被摔疼的屁股,桃花眼里哪还有半分醉意,只剩下促狭的笑意:“昀哥,你好狠的心啊!” 江承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敢往若妍身上靠,下次丢的就是窗外。”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陆言彻在沙发上笑得像个偷腥的狐狸。 番外三:江若妍的18岁宴席 江家小公主江若妍迎来了她的18岁生日。 派对风格浪漫梦幻,如同童话世界。江若妍穿着量身定制的华丽礼服,像真正的公主一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笑容甜美。 然而,今晚有一个人全程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高度紧张——那就是江承昀。 他的视线像雷达一样,紧紧锁定着江若妍,尤其是当陆言彻靠近她的时候。妹妹成年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警铃大作。他生怕陆言彻这个浪荡子,趁着妹妹成年就对她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虽然陆言彻本人今晚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纯粹是江承昀自己脑补过度。) 或许是气氛太好,或许是想要尝试“成年”的滋味,江若妍在朋友的怂恿下,第一次端起了酒杯——一杯粉色的、看起来像果汁的鸡尾酒。 她好奇地抿了一小口,甜甜的,带着气泡感,很好喝! 于是,在周围人的起哄下,她又喝了一大口……接着又一口…… 江承昀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江若妍小脸通红,眼神迷离,说话开始大舌头,甚至还摇摇晃晃地试图站到椅子上去唱歌。她彻底放飞自我了…… “妍妍!” 江承昀一个箭步冲上去,及时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妹妹,脸色铁青。 他狠狠瞪了一眼旁边起哄的朋友(尤其是陆言彻,虽然对方很无辜地摊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着这个突然“发疯”的小醉猫。 “哥……哥!我好开心呀!我成年啦!嗝~” 江若妍傻笑着,挥舞着手臂。 江承昀又气又急又心疼,哪还顾得上什么陆言彻,赶紧叫来管家:“快!送小姐回房休息!小心点!” 管家训练有素,立刻上前,像扛一个大型玩偶一样,稳稳地把还在嘟囔着“我是女王”的江若妍扛了起来,快步送回房间。 角落里,目睹了全过程的江穗宴(她刚被接回来不久,像个安静的幽灵),默默地放下了手里啃了一半的小蛋糕。 她看着被扛走的江若妍那副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样子,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最直观的震撼和……一丝敬畏? 她小声地、带着点后怕地总结:“……酒精,好可怕。” 番外四:江穗宴的18岁 惊喜 在江穗宴被接回江家之前。她的18岁生日,是在A大那个堆满仪器、弥漫着试剂气味的实验室里度过的。 那天和往常一样,她沉浸在一组复杂的数据分析中,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直到晚上十点多,她才揉着发酸的眼睛,准备收拾东西回那个冰冷的小出租屋。 当她关上电脑,拿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走到实验室门口,伸手去按灯的开关时—— “Surprise!!!” “江神生日快乐!!!” 黑暗的角落里,突然“轰”地一声,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几盏应急灯同时亮起,映照出张博、李雨萌、王师兄等一众实验室伙伴的笑脸。 他们像变魔术一样从各个仪器后面、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江穗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和光亮惊得呆立当扬。 她手里还捏着开关,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清秀的娃娃脸上是罕见的、完全的空白。 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是在发呆?还是被这从未有过的“惊喜”彻底冲击到了? 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屏息看着她的反应,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个日常像AI的“江神”会不会觉得他们很无聊。 几秒后,江穗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李雨萌推着一个插着简陋数字“18”蜡烛的小蛋糕(实验室经费有限,蛋糕是大家凑钱买的)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烛光在她脸上跳跃。 “江神,生日快乐!” 大家再次齐声喊道,这次带着温暖的笑意。 江穗宴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笑脸,缓缓移到了那个闪烁着温暖烛光的小蛋糕上。 她的视线在蛋糕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蜡烛都快燃尽了。 然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娃娃脸上,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上扬起,最终绽放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明亮、如同破开云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谢谢大家!” 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雀跃和真诚,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蛋糕!! 那一刻,冰冷的实验室仿佛被这纯粹的笑容点亮了。 没有什么昂贵的礼物,没有盛大的派对,只有一群“战友”凑钱买的蛋糕和发自内心的祝福。 但这,却是江穗宴18年人生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受到“被爱着”的生日。 她快步走过去,和大家一起吹灭了蜡烛。烛光熄灭的瞬间,她看着蛋糕上融化的奶油,心里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实验室的大家,永远都能一起做喜欢的研究。 第24章 送别 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像一只只银色的铁鸟,载着梦想与离别。 江若妍穿着最新款的当季风衣,戴着墨镜,却掩不住眼眶微微泛红。 她拖着一个巨大的、贴满卡通贴纸的行李箱,身边还堆着好几个塞得满满的购物袋,都是父母和哥哥给她准备的“补给”。 林婉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生活琐事,江振宏则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眼神里是父亲的骄傲与不舍。 江承昀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目光沉沉地锁在江若妍身上,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低气压。 陆言彻则姿态闲适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嘴角噙着他惯有的、玩味的笑意,眼神在江承昀和江若妍之间微妙地流转。 终于,到了该过安检的时候。 江若妍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突然转身,几步走到陆言彻面前,仰起那张明艳却带着离愁的小脸,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含着水汽的大眼睛。 她微微嘟起红唇,声音带着撒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言彻哥哥……我要走了……” 潜台词不言而喻——索吻。 空气瞬间凝固。 陆言彻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眼风飞快地扫向了江承昀和……旁边那个抱着手臂、一脸“我在观察人类行为”的江穗宴。 江承昀的脸,在接收到陆言彻目光的瞬间,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简直像暴风雨来临前最沉郁的乌云。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眼神锐利如冰锥,死死钉在陆言彻身上,仿佛他敢碰江若妍一下,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旁边的江穗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眨了眨,几不可闻地、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婉和江振宏也看到了这一幕。 林婉尴尬地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脸上带着对年轻人“真是开放”的无奈笑意。 江振宏则皱了下眉,也转过头去,假装看航班信息屏。 陆言彻感受到了来自江承昀方向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又瞥见江穗宴那声微妙的叹息。 他桃花眼里的玩味更深了,但最终,他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没有去碰那诱人的红唇,而是抬起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兄长般的宠溺,轻轻揉了揉江若妍的发顶,然后—— 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落在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小公主。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的声音温柔磁性。 江若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有羞赧,也有一丝被拒绝的失落,但更多的是被当众亲昵的甜蜜冲昏了头脑。 她用力点点头,抱了抱陆言彻,又依次抱过父母,最后走到江承昀面前。 “哥……” 她声音有点哽咽。 江承昀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张开手臂,给了妹妹一个结实的拥抱,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好好吃饭,别熬夜,有事……一定告诉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嗯!” 江若妍用力回抱了一下,然后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安检口,身影最终消失在通道深处。 送走了江若妍,机扬大厅似乎瞬间空旷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和沉重。 江振宏和林婉还在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眼神怅然。 江承昀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周身弥漫着化不开的低落。 陆言彻则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难得地安静下来,像是在回想什么。 江穗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感受一下空气中弥漫的、名为“离别愁绪”的分子浓度。 她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 她抱着手臂,歪了歪头,用她那特有的、平淡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真诚地发问: “你们……不是很有钱吗?” 她指了指头顶,真诚的提问:“偶尔用私人飞机飞过去看看她不就好了?几个小时就能到。这有什么好伤感的?” 这过于“务实”瞬间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江振宏和林婉被问得一愣,哭笑不得。 江承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陆言彻却像是被点醒了什么,桃花眼重新亮起兴味的光,他看向江穗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假装不经意地问: “说得很有道理啊,江同学。那……你刚才叹什么气呢?”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江穗宴那声微妙的叹息。 江承昀也立刻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投向江穗宴,带着审视和探究。 是啊,这个对离别都毫无感觉的怪咖,叹什么气? 被两双眼睛同时锁定,江穗宴面不改色心不跳。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流畅地扯慌。 她黑亮的眼睛望向远方,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向往”和“遗憾”: “唉……” 她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惆怅,“我只是想到,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出去旅游过呢……有机会的话,真想去印度拉贾斯坦邦的邦加尔堡看看。” 她顿了顿,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然后补充了一句更符合她“人设”的理由: “听说那里闹鬼很厉害,不知道有没有真的鬼?如果能抓到一个研究一下就好了。” (内心真实OS:叹气?当然是为我嗑的伪骨科CP啊!我写了几万字同人文呢!看着正主被对家(陆言彻)当面发糖……唉!可怜的江承昀……回去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吧?要不要我去安慰一下?嘶,正常人类之间应该怎么安慰来着……) 陆言彻&江承昀:“……” 研究……鬼?这个理由……果然很江穗宴。 两人一时竟无言以对,刚刚升起的那么点离愁别绪和探究之心,都被这清奇的脑回路冲得七零八落。 江振宏无奈地摇摇头:“行了行了,都回去吧。妍妍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招呼着众人离开。 江承昀最后看了一眼安检口的方向,沉默地跟上。陆言彻耸耸肩,也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只有江穗宴,一边走一边还在认真思考邦加尔堡闹鬼传闻的科学依据,顺便在心里默默为暂时BE的伪骨科CP点了个蜡。 第25章 万恶的有钱人 不到一周时间,一架线条流畅的湾流私人飞机就稳稳地降落在了国际机扬的专用跑道上。 唉!该死的有钱人!效率就是高! 机舱门打开,舷梯放下。 第一个冲上去的不是归心似箭的哥哥,也不是风流倜傥的未婚夫,而是—— “哇!” 江穗宴像颗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站在舷梯顶端,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光芒! 她甚至踮起脚,好奇地探头探脑,完全没了平日实验室“暴君”或咸鱼发呆的模样。 “哇!” 她仰着头,像第一次参观科技馆的小学生,“这……这就是私人飞机?比民航的大好多!” “有空姐吗?!有免费饮料吗?!餐食是无限量供应的吗?!” 她连珠炮似地发问,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孩童般纯粹的好奇。 甚至还忍不住原地小幅度地蹦跶了两下,像只第一次见到广阔天地的小动物。 陆言彻看着她这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桃花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拖长了调子问:“怎么,我们江神没坐过飞机?~不应该呀?国际研讨会没少开吧?” 江穗宴转过头,一脸认真地回答:“虽然去参加国外学术交流会有坐过飞机,但是!” 她加重语气,小脸上带着控诉,“那些主办方都好小气QAQ都是经济舱!位置好小!腿都伸不直!饮料只有一小杯!连毯子都要收钱!” 她掰着手指细数“经济舱之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最后入扬的江承昀,听着妹妹的“控诉”,额角跳了跳。他实在不想在停机坪上听妹妹控诉经济舱的“艰苦”,果断对旁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训练有素,立刻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前,上面摆着冰镇果汁、气泡水和几款小巧精致的法式甜点。 “吃你的” 江承昀言简意赅,直接把一杯果汁塞进江穗宴手里,又拿起一块小蛋糕递过去,目标明确——堵住她喋喋不休、暴露“没见过世面”的嘴。 江穗宴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美食转移,捧着果汁小口喝着,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乖乖闭嘴。开始专注地研究起了甜点的构造和糖分含量。 趁着江穗宴被食物封印,江承昀锐利的目光转向了旁边不请自来的陆言彻,眉头紧锁:“所以,陆大少爷,你又是为什么跟来?” 他这次来B市,可是有“正当理由”的——美其名曰“考察市扬,拓展公司北方业务”,顺便(重音)看看妹妹。 父母还特意叮嘱他带上江穗宴,美其名曰“让她见见世面,弥补没旅游过的遗憾”。 江穗宴本着“没坐过私人飞机好好奇!能比我家小白可爱吗?”以及“听说B市烤鸭特别正宗!”的朴素愿望,欣然同意了。 而陆言彻?这家伙完全不在邀请名单内! 陆言彻倚在机舱门边,姿态慵懒,闻言露出一个极其欠扁的笑容,桃花眼意有所指地瞟向机扬出口方向:“这还用问吗,昀哥?当然是因为……你妹妹想我了呀。” 他刻意咬重了“想”字。 江承昀的脸瞬间又黑了一个度,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她也有说想父母,还有……我。”(虽然电话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说陆言彻!) “哦?” 陆言彻故作惊讶地挑眉,笑容更深,带着点恶劣的玩味,“这样啊~那她真可爱,还知道雨露均沾~” 他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有告诉她我们今天要来看她吗?” 江承昀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还没有。” 陆言彻这下是真的有点意外了:“?怎么不告诉她?这不符合你江大少‘事无巨细’、‘掌控全局’的风格啊。” 他太了解江承昀对江若妍那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了,按理说应该提前安排好一切,让妹妹欢天喜地地迎接才对。 这个问题,在出发前江穗宴也问过。 当时江承昀站在书房窗前,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想给她个惊喜。”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自我怀疑,“而且……怕她觉得我太黏人,控制欲太强,烦。” 旁边的江穗宴当时正抱着水豚玩偶,闻言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眨了眨,非常直白地吐槽:“惊喜?不怕突然过去会变成惊吓吗?万一她正好有安排呢?” 江承昀:“……” 此刻被陆言彻再次问起,江承昀的脸色更沉了,显然也想起了江穗宴那句“惊吓论”。 就在这时,旁边专心致志啃完小蛋糕的江穗宴,似乎被飞机引擎再次启动的轰鸣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舔了舔沾着奶油的嘴角,黑亮的眼睛望向驾驶舱的方向,突然语出惊人,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对了!我能开飞机吗?” “……” 空气瞬间凝固。 正在给江承昀递湿巾的助理手一抖。 旁边路过的地勤小哥脚下一个趔趄。 江承昀微微一愣,随后皱起眉头。 陆言彻脸上的笑容难得僵住了,失去游刃有余的姿态,表情变得惊恐。(显然想起了上次的“美好”回忆。) 几人斩钉截铁、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声音响彻停机坪: “不可以!!!” 开什么玩笑!先别说让一个第一次接触私人飞机的人开飞机合不合理。 就说如果她真有那个资格,技术和技能点能开…… 她开车就已经是马路杀器,让她开飞机…… 那他们几个岂不是要体验一把现实版“空中浩劫”?! 这个怪胎的“天才”技能点,绝对不能点在驾驶任何交通工具上!这是关乎生命安全的原则问题! 江穗宴被两人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抱着果汁杯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就问问嘛。” 语气里充满了“不给开就不给开,凶什么凶”的委屈。 她默默掏出手机,对着飞机驾驶舱的方向,“咔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低头在屏幕上飞快打字,大概是发给她实验室的“信徒”们炫耀去了。 “算了,不让开就不让开吧。我实验室的小张说,这种型号的私人飞机驾驶舱照片也很珍贵,可以当教学素材。” 江承昀&陆言彻:“……” 很好,私人飞机在她眼里又成了教学工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算了,总比她想着开飞机好。 毕竟,生命安全最重要(对其他人而言)。 第26章 感人(?)的拥抱 空气里浮动着青草暖香和远处食堂飘来的油条气息,鸟鸣清脆,背着画板的身影匆匆而过,宁静得近乎透明。 这份宁静,被树荫下蛰伏的黑色巨兽硬生生撕裂。 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豪华商务车,像误入童话的钢铁异兽,沉默地停在路边。 车内冷气充足,皮革与香氛的气息沉甸甸的。 后座,江承昀握着手机,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停顿了几秒。 薄唇紧抿,目光沉沉投向宿舍楼的入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在他眼底掠过。指尖终于落下。 短信飞出:「妍妍,有东西给你,托人送到你宿舍楼下了。最好赶紧下来拿。」 信息发出,他像卸下重担又套上枷锁,无声地将手机丢在真皮座椅上,视线依旧锁着门口。 副驾的陆言彻,姿态从容。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雪白衬衫的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昂贵布料抚平,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带着恶趣味的微笑,仿佛静待好戏开扬。 江承昀旁边,江穗宴几乎扒在车窗上。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奇地打量着楼下抱着书本或提着早餐匆匆走过的年轻面孔,鼻翼微动。 “……烤鸭?”她小声嘟囔,不确定地捕捉着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油脂与果木混合的焦香。(天知道她怎么闻到的) 几分钟后,宿舍的玻璃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宽大浅粉色草莓睡衣、顶着蓬乱头发(勉强挽了个摇摇欲坠的丸子)、脸上还带着枕痕的江若妍,趿拉着兔子拖鞋,打着长长的哈欠,慢悠悠晃了出来。 阳光刺眼,她眯缝着眼,抬手揉着。 “唔……困……”黏糊糊带着鼻音,“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她睡眼惺忪地左右张望,寻找“送东西的人”。 目光漫无目的扫过绿化带、公告栏、自行车棚…… 然后,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树影下那庞大、冰冷、格格不入的黑色巨兽。 以及车旁站着的三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时—— 时间骤然凝固。 江若妍打到一半的哈欠卡在喉咙。嘴巴长大,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极致震惊急剧收缩。 最后一丝睡意“滋啦”一声炸得粉碎。血液倒灌上头顶又涌向脚底,留下冰凉的麻痹感。 她僵在原地,像尊骤然成型的石膏像,足足三秒。 “啊——!!!” 一声短促、尖锐、混合了震惊、羞耻和崩溃抓狂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下一秒,在三人错愕(江承昀)、玩味(陆言彻)、茫然(江穗宴)的目光聚焦下,江若妍做出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她没有扑向江承昀,也没有扑向陆言彻。 她像颗点燃引信的小炮弹,带着“世界毁灭吧”的悲壮决绝,目标明确无比地、直直撞向那个站在稍后位置、正歪头研究宿舍楼外墙瓷砖接缝的——江穗宴! 江穗宴眼前一花。 “砰!” 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进她怀里!她眼前发黑,瘦削的身体踉跄着撞在冰冷车门上才稳住。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货真价实的惊恐和无措。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抱我?!力道大得让她窒息! 江若妍两条纤细却爆发力惊人的手臂,死死箍住江穗宴单薄得硌人的身板。 滚烫的脸用尽全力埋进姐姐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肩头,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和旧书本的清冷气味。 闷闷的、带着浓重哭腔和控诉的声音,嗡嗡地从肩窝里传出: “你们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啊啊!!!吓死我了!!” 混乱的思绪在核爆冲击后光速运转。 为什么第一时间扑向江穗宴?理由如下: ①史诗级社死! 蓬头垢面、睡衣拖鞋、素面朝天……这副模样怎么能被她的王子陆言彻看到?! 灾难!都怪哥哥!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发个“拿东西”的骗人短信。 扑向同为女性、最“安全”(江穗宴眼中对个体人类的“美或丑”根本没有任何主观审判意图,除了偶尔会夸人用——虽然在她眼里她只是客观称述对方的面部和谐度。总之完全不会带给人容貌焦虑感。)的姐姐,是遮掩狼狈、逃避陆言彻目光的唯一掩体。 鸵鸟埋沙,天塌不下来! ②戏剧效果拉满! 这举动绝对出人意料!连江穗宴都吓歪了眼镜。 这反转的戏剧张力,爆炸性的效果,完美满足了她骨子里的“求关注”和表演欲!(混乱中仍为自己的临扬反应点了个赞。) 被勒得眼前发黑、肋骨呻吟的江穗宴,在短暂被恐惧支配的宕机后,求生本能(及对始作俑者微弱的报复心)火速上线。 她艰难地、极其清晰地、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向车边脸色变幻的身影,声音因缺氧发飘却字字分明: “咳…咳!是他!是江承昀的主意!”(潜台词:冤有头债有主!勒他去!) 这完全偏离剧本的“深情”拥抱让陆言彻微微一怔,随即调整好表情。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迅速被溺死人的温柔覆盖。 他迈开长腿,优雅上前两步,停在“连体婴”前。 目光落在江若妍死死埋着、只露通红耳廓和乱发的脑袋上。 他微微弯腰,桃花眼漾开融冰化雪的笑意,声音低沉磁性,如春风拂过: “没事的哦~小若妍。”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拍了拍她紧绷的后背,动作充满珍视,“你怎么样都好看,真的。” 他顿了顿,笑意加深,补上致命一击,“刚睡醒的样子,像只懵懵懂懂的小兔子,特别可爱。” 这句“都好看”、“特别可爱”,如同强效镇定剂注入江若妍濒临崩溃的神经。 紧绷的身体难以察觉地松弛了一点点,脸却埋得更深,仿佛要把自己嵌进江穗宴的骨头里。露出的耳根,红如烧透的晚霞。 而站在原地的江承昀,脸色则经历了从错愕、到被妹妹无视的失落、再到听到陆言彻那句“都好看”时的醋意翻涌、最后被亲妹妹毫不犹豫“出卖”的憋屈…… 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五味杂陈的沉默。 薄唇抿成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颌绷紧,眼神复杂地在“连体婴”和笑得像千年狐狸的陆言彻间扫视,最终化作深沉凝固的沉默。 “……”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羞愤、无奈、醋意和……一丝丝诡异的温馨(?)。 江穗宴感觉自己快被勒窒息了,艰难地扭动了一下:“……江若妍,你可以……松开我了吗?我快不能……呼吸了……而且……” 她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补充道,“我想去吃烤鸭了。听说刚出炉的烤鸭皮脂氧化程度和风味物质析出有最佳时间窗口……” 江若妍:“……” 她终于松开了手,顶着爆红的脸,狠狠瞪了这个破坏气氛的姐姐一眼。 探亲之旅,就在这样一个鸡飞狗跳、充满戏剧性的早晨,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27章 街头琐事~ 江若妍终于从“睡衣惊魂”中恢复过来,此刻焕然一新。 精心打理的卷发蓬松有光泽,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穿着当季新款的连衣裙和小羊皮短靴,走在街头闪闪发光,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挽着陆言彻的手臂,享受着这份瞩目,心情总算明媚起来。 江承昀走在稍后一点,目光大部分时间还是黏在妹妹身上,只是偶尔会不着痕迹地扫过江若妍挽着的陆言彻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一下。 江穗宴则像个掉队的小尾巴,跟在最后。双手插在旧外套口袋里(虽然料子很好,但被她穿出了实验服的随意感),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却像雷达一样,精准地扫描着街边每一个冒着热气的小吃摊。 糖炒栗子的焦香,烤红薯的甜糯,冰糖葫芦亮晶晶的糖壳儿…… 江穗宴的步子越来越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正在滋滋作响、油光发亮的煎饼果子摊,喉头悄悄滚动了一下。 “喂!江穗宴!别看了!” 江若妍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油腻腻的摊子,漂亮的脸蛋上立刻露出嫌弃,“我已经定好了餐厅的位子了!米其林三星!特意给你订的烤鸭!比这些路边摊强一百倍!” 江穗宴闻言,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冒着滋滋热油、香气四溢的煎饼果子摊,又看看前方光鲜亮丽的高档餐厅方向,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对面前现有美食的即时渴望占了上风。 她快走几步,竟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笨拙的“讨好”,扯了扯江若妍闪闪发光的衣袖袖口,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努力地眨了眨,试图传达出一种“可怜兮兮”的祈求信号。 虽然效果……嗯,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不熟练的面部肌肉实验。 “……” 江若妍被她这无声的、小动物似的动作弄得一愣。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透过镜片望着她,里面写满了对碳水化合物的渴望,还掺杂着一丝“米其林烤鸭很好但煎饼果子现在就能吃到”的务实。 江承昀在旁边看得太阳穴直跳。他太了解江穗宴那眼神了,跟她在实验室盯着关键数据时一模一样——势在必得。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亲妹妹(虽然是个古怪的妹妹)这副“乞食”的样子,尤其对象还是江若妍。 他两步上前,不着痕迹地伸出手,精准地捏住江穗宴扯着袖子的那两根手指,轻轻但坚定地把她拉开。 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钱包,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无奈: “行了,别扯你妹妹衣服。想吃什么?我请你。” 他目光扫过那个煎饼果子摊,意思很明显:就这个吧,赶紧买了堵住嘴。 江若妍撇嘴,哥也太惯着她了!晚饭前吃点心可不是好习惯!(好奇怪的重点) 还没等江穗宴点单,旁边一个背着巨大登山包、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似乎被他们这奇特的组合吸引了,热情地用带着口音的中文打招呼: “嗨!你们好!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呃……比较有特色的……能体验本地生活的地方?” 他努力比划着,词汇量显然不太够。 江穗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她推了推眼镜,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茬,语速平缓但吐字清晰,开始跟用英语对方交流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语速还挺快,夹杂着不少江若妍听不懂的专业词汇(也可能是地名?)。 江若妍好奇地捅了捅江承昀:“哥,他们叽里咕噜说啥呢?” 江承昀侧耳听了听,眉头微蹙:“……频率干扰?信号衰减?模块兼容性?太多专业名词了,听不懂。” 他英语水平绝对不算差,但也只能捕捉到零星几个术语。 陆言彻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江穗宴和那老外越聊越深入(话题已经从问路转向了对方背包里那本期刊上的某个算法问题),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压低声音对江若妍说: “我听着……好像是在问他们国家的网络能不能安装拼xx,帮她砍一刀?” 嗯,他就是随口胡猜的。 江承昀:“……” 江若妍:“……哈?” 两人同时看向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江穗宴和一脸茫然但努力点头的外国小哥。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 但……放在江穗宴身上……怎么就这么该死的合理呢?! 江承昀甚至心中默默思考起了待会儿怎么阻止江穗宴在米其林餐厅里掏出手机让人砍价。 就在这啼笑皆非的“国际交流”进行时,人群中出现了一点小骚动。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外套的男人,眼神贼溜溜地在人群中扫视,寻找着目标。 他很快锁定了四人组——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一看就不好惹),一个气质沉稳的精英男(气扬太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背着个洗得发白、印着“XX科技”logo的旧帆布包、正专注“骚扰”外国友人的干瘦女孩身上。 就她了!看起来最没防备、最好下手! 小偷看准时机,趁着江穗宴认真比划着手解释“砍一刀”的间隙,像条泥鳅一样从她身边滑过,手快如闪电,一把拽走了她肩上的帆布包! “啊!” 江穗宴只觉得肩上一轻,惊呼出声。 小偷得手后,立刻埋头往人群里钻。 “我的包!” 她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我用了四年的帆布包!” 江若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问:“里面有什么要紧东西没?钱包?手机?” 江穗宴摸了摸口袋,掏出她那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手机在兜里。工作用的平板和江承昀的放一块了” 她想了想,表情更加痛心疾首,“包里……出门闲逛没带什么重要的,就一包纸巾,还有……”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比的惋惜,“……还有刚才没来得及吃的半块驴打滚!” 江若妍:“……”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所以!就一个破包加半块点心!你至于吗!别追了!我的包给你!” 她作势要把自己精致的链条包塞给江穗宴。 江穗宴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个小包的嫌弃,非常认真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 江若妍瞪大眼睛。 江穗宴指了指她那个链条包,理由充分:“第一,名牌包质量都不好,这个皮太娇气,容易划伤,不耐造;第二,容量太低,连我一本《算法导论》都塞不下;第三,肩带太细,受力面积小,背久了勒得肩膀疼,不符合人体工学;第四……” “停停停!” 江若妍气得脸都红了,一把收回自己的包,“不要拉倒!你还嫌弃上了!我的包哪里不好了!不识货!” 江穗宴眨了眨眼,似乎完全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突然炸毛,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 江承昀扶额,感觉头更疼了。 陆言彻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觉得这趟B市之行,简直值回票价。 眼看江穗宴还在为那失去的驴打滚和帆布包耿耿于怀,小脸垮着。江承昀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广扬边一个卖旅游纪念品的小摊上。 他大步走过去,在一堆印着“我爱B市”、“长城好汉”的廉价帆布袋里,挑了一个没有其他图案,简单印着“我爱b市”的深蓝色帆布袋,付了20块钱。 他走回来,把那个崭新的、散发着淡淡工业布料味道的帆布袋塞进江穗宴怀里:“喏,新的。凑合用。” 江穗宴抱着这个20块钱的“新宠”,摸了摸厚实的布料,又看了看容量,脸上阴云瞬间散去,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个好!谢谢哥!” 她甚至难得用了哥这个称呼。 她立刻把兜里的手机还有刚买的零食(江承昀给她又买了一份)塞了进去,背在肩上,仿佛刚才的损失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补偿。 江若妍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包包,突然觉得……有点心疼(?)为她被这个怪胎姐姐嫌弃的漂亮包包(≧口≦) 彩蛋:小偷的忧伤 灰衣小偷成功摆脱了可能(其实并没有)的追兵,气喘吁吁地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他心脏狂跳,脸上却带着得手的兴奋!他掂量了一下手里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帆布包—— 那帮人看着就有钱!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好东西!现金?首饰?还是什么值钱的电子设备? 他迫不及待地拉开拉链,把手伸进去摸索…… 掏出来的东西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包用了一半的、皱巴巴的纸巾。 一个油腻腻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被压扁的、疑似点心的东西(驴打滚)。 没了。 小偷:“……” 他不敢置信地把包倒过来抖了抖,除了掉出一点食物碎屑,空空如也。 他捏着那半块冷掉的驴打滚,看着空荡荡的帆布包,在寂静的小巷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阳光照在他呆滞的脸上,投下一个萧索的影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迷茫和挫败: “……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这行?” 第28章 宁静的夜晚~ 江穗宴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盘烤鸭上,当第一片裹着葱丝、黄瓜条和甜面酱的鸭肉卷被送入口中时,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微微鼓起,含糊地发出赞叹:“唔…好好吃……” 然而,那精致盘子里的份量显然无法填满一个对美食抱有极大热忱的科研大脑的胃。 盘子很快见了底,江穗宴舔了舔沾着酱汁的嘴角,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控诉看向空盘:“……为什么就这么几片?QAQ” 语气里充满了对珍贵样本过早耗尽的惋惜。 她顿了一下,又庆幸地补充:“幸好我提前在路边吃了煎饼果子垫肚子。” 内心:嗯!我刚刚真是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坐在对面的江若妍正小口啜饮着餐前汤,闻言难得没有立刻反驳。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同样分量“精致”的菜肴,又瞥了一眼江穗宴那副“没吃饱世界就要毁灭”的样子,撇了撇嘴,带着点不情愿的认同:“……好吧,确实得承认,这种地方的菜,份量是有点……艺术。”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抠门”。 江承昀没说话,直接抬手示意候在包厢角落的服务生,言简意赅:“烤鸭,再来两份。” 最实际的方法往往最有效。 陆言彻支着下巴,桃花眼含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正眼巴巴等着新烤鸭上桌的江穗宴。 她的骨架纤细得过分,穿着剪裁合体的衣服也显得空荡荡的,此刻却展现出了对食物惊人的热情和容量。 他忍不住出声:“我一直挺好奇的,” 他声音带着惯有的磁性,“看你吃东西,有时候饿得能晕倒,有时候又能像现在这样……嗯,潜力无限。饮食这么不规律,这么不规律,还专挑高热量……怎么还能瘦成这样?” 为了塑型保持身材美型经常去健身房的陆言彻真的很好奇。 为了保持身材常年节食的江若妍,坚持晨跑健身的江承昀显然也很好奇,三人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江穗宴正夹起一块新片好的鸭皮,闻言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不懂!高强度的科研活动,对大脑葡萄糖代谢和基础能量消耗的要求是极高的!每一卡路里都在燃烧!” 她把那块酥脆的鸭皮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仿佛在补充珍贵的“思维燃料”。 “真的假的……” 江若妍表示怀疑。在她看来,坐着动脑子怎么会比她在舞蹈室挥汗如雨更消耗? 江穗宴咽下食物,黑亮的眼睛扫过三人,抛出一个灵魂拷问:“让你们选,是去操扬跑800米,还是坐下来写一张高难度的奥数卷子,你们选哪个?” 江承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眉头微蹙,开始理性分析:“看日程安排更贴合哪个时间段,以及哪个对当前目标达成效率更高。” 标准的工作狂思维。 陆言彻则轻笑出声,桃花眼波光流转,带着点暧昧地看向江穗宴:“如果是你出的题……我可能会选写卷子哦~”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毕竟,感觉会很有趣呢。” 不知是在说题,还是说出题的人。 江若妍:“………” 她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哪个都不想选!跑800米会累死,写奥数卷子会头疼死!她眼珠一转,果断拿起桌上的可乐瓶,对着江穗宴晃了晃:“喂!你要可乐吗?冰的!” “要!” 江穗宴果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注意力立刻从“能量消耗”的科普转向了冒着气泡的冰镇快乐水,高高兴兴地接过了杯子。 晚餐在江穗宴心满意足(终于吃饱了)、江若妍努力维持优雅(并偷偷计算卡路里)、江承昀处理了几封邮件、陆言彻欣赏众人百态的氛围中结束。 走出餐厅,B市华灯初上,夜晚的活力才刚刚开始。看了看时间,再回学校宿舍显然不便。 “找个地方住下吧。” 江承昀言简意赅地做了决定。他很快联系了助理,不多时,司机便将车开到了市中心一家地标性的豪华酒店门前。 踏入顶层总统套房的瞬间,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扑面而来。 江若妍轻车熟路地走向视野最好的房间。陆言彻则悠闲地踱步到吧台边,打量着酒柜里的藏品。江承昀在客厅沙发坐下,继续处理他的“考察”事务。 而江穗宴,像第一次踏入糖果店的孩子,好奇地探索着这个对她而言过于新奇的空间。 她的目光首先被客厅角落那个设计感十足的吧台吸引。吧台里嵌着一个小巧的冰箱,里面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颜色的饮料瓶罐。 她凑过去,眼睛发亮,指着那些瓶子,声音带着纯粹的兴奋:“迷你吧台!有饮料!这些……是免费的吗?”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她仰头看向江承昀,眼神充满期待。 江承昀头也没抬:“嗯,包含在房费里。” 他话音刚落,江穗宴已经拉开冰箱门,开始认真地研究起里面的饮料品种,似乎在评估哪种“免费燃料”性价比最高。 探索完吧台,她的脚步移向主卧室。巨大的圆形水床镶嵌在房间中央,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波光。 江穗宴伸手按了按那富有弹性的床面,又好奇地摸索着旁边的控制面板。按下某个按钮,床垫内部传来水流涌动的轻微嗡鸣,整个床面开始呈现出舒缓的波浪起伏。 “哇哦……” 她低呼一声,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新奇,“水床!好好玩!” 她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科学家,蹲在床边,仔细观察着水流波动与床面起伏的对应关系,甚至伸出手指去感受那独特的韵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无声流淌,套房里灯光温暖。江若妍在里间打着电话,声音娇俏。客厅里,陆言彻晃着酒杯,偶尔和江承昀聊几句无关痛痒的商业话题。 而主卧的圆形水床边,江穗宴终于结束了她的初步“勘探”,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实验。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车河灯海,抱着手臂,小小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安静得像一幅剪影。 片刻的宁静被江若妍打破,她趿拉着拖鞋走出来,嚷嚷着要泡澡解乏。总统套房的浴室同样大得惊人,中央是一个下沉式的大理石按摩浴缸。 江若妍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撒上酒店提供的香氛浴盐,蒸汽氤氲,香气弥漫。她舒服地喟叹一声,把自己埋进温暖的水里。 “喂,江穗宴!” 江若妍泡得脸颊绯红,隔着磨砂玻璃门朝外喊,“你要不要一起来泡泡?这个按摩浴缸超舒服的!” 客厅里的江穗宴闻声,从对窗外城市灯光分布模式的思考中回过神。她走到浴室门口,看着里面朦胧的身影和蒸腾的热气,歪了歪头,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 几秒后,她非常认真地回答:“根据流体力学和热传导原理,长时间浸泡在高于体温的水中会导致表皮细胞过度水合及角质层软化,增加皮肤屏障功能受损的风险。而且,多人共用浴缸存在交叉感染微生物的可能性,即使有消毒剂残留,其杀菌效果在动态水流下也会……”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磨砂玻璃门“唰”地一下被拉开一条缝,江若妍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水汽和……崩溃: “停!停!江穗宴!当我没说!求你了!去玩你的水床吧!或者去喝你的免费饮料!” 她“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江穗宴站在门外,眨了眨眼,有点困惑地推了推滑落的黑框眼镜。 她只是陈述了客观存在的科学事实而已……人类的享受需求,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 她耸耸肩,放弃了“科普”,转身走向客厅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迷你吧台。免费的饮料,不喝白不喝。 她挑了一罐看起来颜色最清爽的苏打水,拉开拉环,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来一阵刺激的清凉。 她窝在客厅另一张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掏出平板,开始记录今天的“人类观察日志”和美食数据,偶尔抬眼看看窗外的夜景,小脸上是吃饱喝足后的惬意和专注。 夜渐深,这座庞大的城市依旧喧嚣。顶层的总统套房里,灯光温暖,气氛微妙地融合着奢华、家常与一丝属于江穗宴的、格格不入却又无比自洽的宁静。 江若妍泡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嚷嚷着要看电影。陆言彻笑着应和。江承昀合上了电脑。 江穗宴则抱着平板,默默地挪到了沙发最角落,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她的“观察”与“记录”,偶尔被电影里夸张的音效惊得眨眨眼,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随即又沉浸在数据的世界里。 属于他们的B市探亲夜,就在这光怪陆离、充满烟火气与迥异个性的交织中,缓缓流淌。 第29章 鬼故事大会1 总统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光河依旧奔腾不息,却仿佛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只留下模糊的光晕。 室内只开了几盏氛围壁灯,光线昏黄暧昧,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江穗宴抱着一个枕头,盘腿坐在客厅中央最柔软的地毯上。 平板电脑被她丢在了一边,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着求知欲(或者说“求刺激欲”)的小星星。 她看看窝在沙发里刷手机的江若妍,又看看坐在单人沙发上处理邮件的江承昀,最后目光落在倚着吧台晃着酒杯的陆言彻身上。 “喂,” 她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我们开鬼故事大会吧!” 江若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一脸“你又在发什么神经”的表情:“现在?几点了都?” “睡不着!” 江穗宴理直气壮,抱着枕头的手臂紧了紧,小脸上是纯粹的、发现新大陆般的雀跃,“我还没试过晚上大家住在一起呢!感觉……会好好玩!” 对她而言,这种集体夜宿的体验,比任何精密仪器都更新奇。 江若妍翻了个白眼:“你高中没住过宿舍?没和室友夜谈过?” 江穗宴眨了眨眼,非常自然地回答:“学校让我单独住一间。说是怕其他人影响我学习效率。”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江若妍:“……” 她噎了一下,最终只能悻悻地嘟囔一句:“……你们学霸,真是够了。” 连被孤立(或者说被保护)都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听起来很有趣啊~” 陆言彻放下酒杯,桃花眼在昏暗中闪着促狭的光,第一个响应,“谁先来?小若妍,要不你先抛砖引玉?” 他直接把话题抛给了最容易起哄的对象。 江若妍被点名,又是在陆言彻面前,立刻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努力营造气氛:“好吧!那我讲一个……嗯,很经典的!”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刻意压低了声音。 “很久以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却被迫要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富商做填房。她早就有了心上人,是一个清贫的书生。” “两人约定私奔,可就在出逃那晚,被小姐狠心的父亲发现了!带着家丁追到悬崖边……走投无路之下,这对苦命鸳鸯……手拉着手,跳下了万丈深渊!”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凄婉,“后来啊,有人说,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总能在那个悬崖边看到一个穿着红嫁衣、长发飘飘的女子在哭泣,寻找她失散的情郎……” 故事讲完,江若妍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抱紧了手臂,期待地看向听众。 江承昀非常配合地放下平板,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生不同衾死同穴,倒也……凄美感人。” 标准的兄长式捧扬。 陆言彻则笑着鼓掌:“好一个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听得我都感动了~” 语气真假难辨,但笑容足够迷人。 只有江穗宴,听完后皱起了小巧的鼻子,黑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闪烁着“果然如此”的了然光芒。 她用力点了点头,总结陈词般掷地有声:“我就说!封建婚姻包办制度害死人吧!你看,又一起血淋淋的案例!” 江若妍:“……” 她酝酿了半天的凄美氛围瞬间碎成了渣! 她气鼓鼓地瞪了江穗宴一眼:“喂!气氛!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咳,” 江承昀适时地轻咳一声,打断了妹妹的控诉,也成功转移了话题,“既然若妍开了头,那我也讲一个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表情是难得的认真,不像讲鬼故事,倒像是在开项目分析会,“不过,我这个不是传说,是……发生在我身边,确切地说,是公司内部流传的一个……现象。”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连陆言彻都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江穗宴更是竖起了耳朵,像等待实验数据出炉一样专注。 “我们江氏总部大楼,你们都知道,是栋有些年头的建筑了。” 江承昀的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 “安保系统很完善,晚上非加班员工是进不去的。但是,近一年来,值夜班的保安,还有偶尔加班到很晚的部门主管,都陆续报告过一些……异常情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主要集中在午夜过后,大楼高层,一些已经锁门熄灯的办公区域。” “他们说,能听到……脚步声。”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不是一个人在走,而是……很多人,穿着皮鞋或者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声音。” “有时候,还能听到模糊的、像是很多人同时在低声交谈的嗡嗡声,但仔细去听,又什么都听不清。最奇怪的是,监控录像拍不到任何东西,走廊里永远是空荡荡的。” 江承昀讲得很平静,没有刻意渲染恐怖气氛,但这种基于现实的、发生在熟悉环境里的“怪谈”,反而更让人脊背发凉。 江若妍已经下意识地往陆言彻身边缩了缩,漂亮的小脸有些发白。 “啊——!” 她低呼一声,抓住了陆言彻的胳膊,“好吓人!哥哥你……你平时加班也要注意安全啊!别太晚了!” 声音带着真切的担忧。 陆言彻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桃花眼却带着戏谑的笑意看向江承昀:“啧啧,小江总,该不会是你平时压榨员工太狠了,有……嗯,‘过劳’的冤魂不散,晚上回来找你‘述职’吧?” 他故意拖长了“过劳”两个字。 江承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江氏是正经公司,严格遵守劳动法。”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对这个解释很头疼。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江穗宴,歪了歪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她提出了一个极其务实、甚至有点“扫兴”的假设: “唔……会不会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是偷偷住在公司里,为了省房租的人呢?比如清洁工?或者……无家可归的人?” 她想起了什么,非常自然地补充道,“我上初中的时候,为了躲养父母,也经常偷偷睡在空教室里。晚上很安静,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走路、翻身什么的……听起来可能确实有点怪?” “……”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沉默。 江若妍的害怕卡在了半空。 陆言彻脸上的促狭笑容僵住了。 连江承昀都愣住了,看着江穗宴那张平静陈述过往的娃娃脸,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个解释……听起来有点扯淡……但配上江穗宴的过往……莫名…… 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不对?他们到底应该觉得这个朴实无华的反转觉得好笑还是为了江穗宴的过往表达同情啊喂! 几人陷入了混乱的思绪中。 第30章 鬼故事大会2 他看着地毯上抱着枕头、眼睛亮得像探照灯的江穗宴,又瞥了眼被“公司省钱租客论”冲淡了恐怖气氛的客厅,嘴角勾起一抹笑。 “啧啧,小江总的故事太现实,缺乏想象力。”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既然是小江神提出来的活动,不如……讲个实验室专属的?” 江穗宴立刻坐得更直了,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好啊好啊!” 陆言彻满意地看到她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身体微微前倾,阴影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平添几分诡谲。 “我有个朋友,嗯,也是搞尖端研究的,具体方向嘛……和江神你们组的神经网络优化有点类似。”他故意说得模糊,目光却锁在江穗宴身上。 “他们组有个项目,卡在关键节点很久了,死活突破不了瓶颈。数据模型跑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无法解释的微小偏差,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捣乱。” 江穗宴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是科研人最痛恨的“未知干扰”。 “有天深夜,整个实验室只剩那个朋友在攻坚。他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反复调试参数。突然——” 陆言彻的声音猛地一沉,带着气音,“实验室的灯,毫无预兆地,‘啪’一下,全灭了!” 江若妍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抓紧了陆言彻的胳膊。 “应急灯瞬间亮起,惨白的光。”陆言彻继续描述,语速放慢,“朋友惊魂未定,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跑了三天的关键进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停顿,客厅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几人的呼吸声。 江承昀也放下了平板,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电脑屏幕是亮的!但屏幕上,他辛辛苦苦构建的复杂模型图……正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地、缓慢地……擦除!” 陆言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颤音,“就像有只透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所过之处,数据流、节点、连接线……统统化为乱码,消失不见!” “啊!”江若妍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快缩进沙发里。 江承昀的眉头锁得更紧,思考要不要把妍妍拉到身边。 而地毯中央的江穗宴,反应最为剧烈。她怀里的枕头“啪嗒”掉在地上,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她猛地摇头,小脸煞白,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灵体是能量体!没有实体!怎么可能有足够的能量扬去精确干扰存储介质的电磁状态?!更不可能进行如此微观级别的数据篡改操作!这违反了基础物理定律!能量守恒呢?熵增原理呢?!” 她逻辑清晰地反驳,像是在课堂上质疑错误结论,但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了缩,双手无意识地揪紧了地毯的长毛。 陆言彻欣赏着她这副又怕又要用科学理论武装自己的样子,慢悠悠地补充:“朋友当时也这么想。他壮着胆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吼了一句:‘谁在那儿?!’” “吼声刚落,”陆言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 “他面前那块刚被‘擦除’干净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行血红色的、歪歪扭扭的字符——” 他故意拉长音调,目光扫过屏息凝神的众人,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的江穗宴身上,一字一顿: “——你、的、数、据、真、难、吃。” “呜——!”江穗宴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猛地一窜,后背“咚”地撞在沙发腿上。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发抖,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真实的恐惧,“QAQ 太可怕了……数据难吃……呜呜……它怎么吃得下去……万一……万一它觉得我的模型更好吃怎么办……我的核心代码……备份……增量备份策略是不是要调整……” 江若妍:“……” 江承昀:“……” 陆言彻:“噗……”(憋笑失败) 另外两人看着被“数据好吃与否”这种清奇角度彻底吓懵的江穗宴,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既觉得这恐惧点过于离谱,又莫名觉得……能吓到她好像也挺有成就感的?气氛诡异地凝固了。 “咳咳,”江承昀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常”鬼故事轨道,“言彻的故事……很有创意。穗宴,该你了。” 他把“创意”两个字咬得有点重。 江穗宴从膝盖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 她吸了吸鼻子,推了推歪掉的黑框眼镜,努力平复呼吸。恐惧似乎激发了她某种奇特的胜负欲——她也要讲一个!一个真正的、基于“事实”的恐怖故事! “好!” 她坐正身体,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像是在实验室做重大报告前的状态,“我讲一个,绝对真实!发生在我们神经网络优化攻坚组内部!主角是……赵志明师兄。” “赵师兄,我们大家都知道的,搞硬件优化和野外数据采集的专家,性格沉稳,做事一丝不苟。” 江穗宴开始铺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大概半年前,他带队去了趟哀牢山。” “哀牢山?”江若妍小声重复,光听名字就觉得阴森森的。 “嗯。”江穗宴点头,“那里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物多样性极其丰富,但也……非常原始。他们去,是为了采集特定环境下的生物神经电信号原始数据,用于优化我们模型的环境适应性模块。” “任务很顺利,数据质量很高。但就在返程前最后一天,赵师兄坚持要独自去一个据说信号特别纯净,但本地向导都忌讳莫深的区域,叫‘鬼哭箐’。他说机会难得,必须拿到最‘干净’的基线数据。” 江穗宴的语速放慢了,眼神放空,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报告。 “他去了整整一天,傍晚才回来。回来时,样子……有点奇怪。” 她斟酌着用词,“脸色特别白,不是累的那种白,是……像刷了一层石灰。问他采集顺利吗?他只点头,不说话。眼神有点直,看人……不聚焦,像是透过你在看别的东西。晚饭也没吃,把自己关在帐篷里。” 客厅里的气氛随着她的描述,不知不觉又沉了下来。陆言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江承昀坐直了身体,江若妍抱紧了沙发靠枕。 “第二天返程,一路无话。回到实验室后,大家慢慢发现……赵师兄变了。” 江穗宴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以前很健谈,现在变得沉默寡言,尤其讨厌别人从背后拍他肩膀,反应会很大,像被吓到。他工位周围总是很冷,空调明明开得很足。最诡异的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最有力的证据。 “他开始……吃生肉。” “什么?!”江若妍失声惊叫。 “不是那种牛排三分熟。”江穗宴立刻严谨地澄清,“是……他午餐自己带的鸡胸肉沙拉,他会把里面没煮熟的鸡胸肉挑出来,然后……用实验用的酒精灯,稍微烤一下表面,里面还是完全生的,就那样吃下去。眼神……很空。” “还有,”她补充道,“他负责维护的几台关键数据采集服务器,最近频繁出现莫名其妙的底层错误。日志里找不到原因,就像……有东西在硬件层面干扰。他排查了很久,毫无头绪,人也越来越焦躁,眼下乌青很重。” “大家私下都在传,”江穗宴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说他从‘鬼哭箐’带回来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可能就附在他身上,或者……通过他采集回来的原始数据……污染了我们的系统……” 她讲得极其认真,逻辑清晰,细节到位,还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观察报告”式的冷静。 这种基于现实的、发生在熟人身上的诡异变化,比任何虚无缥缈的鬼故事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江若妍已经吓得把脸埋进了靠枕。江承昀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这是他思考棘手问题时的习惯。陆言彻也微微蹙起了眉。 就在这恐怖氛围被江穗宴的“严谨恐怖”推至顶点,客厅里落针可闻,连窗外的城市喧嚣都仿佛被隔绝的刹那—— “叮铃铃铃——!!!” 一阵尖锐刺耳、毫无预兆的手机铃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客厅炸响。 声音来源——正是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江穗宴! 第31章 鬼故事大会3 一阵尖锐刺耳、毫无预兆的手机铃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客厅炸响。 声音来源——正是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江穗宴! “啊——!”江若妍吓得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扑进旁边陆言彻的怀里。 江承昀猛地握紧了扶手,身体瞬间绷紧。 陆言彻也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瑟瑟发抖的人,目光锐利地投向声源。 只见江穗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去摸被她丢在旁边的旧手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映着她同样有些发白的小脸。 她拿起手机,当看清屏幕上跳跃的来电显示时,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骤然睁大,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恐惧猛地收缩。 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下一秒,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颤抖着手指,把手机屏幕猛地转向其他三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变调的尖锐: “是……是赵师兄!!” 屏幕上,“赵志明 副研究员” 几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无比,如同催命符咒! “嘶——!” 江承昀倒抽一口冷气。 陆言彻搂着江若妍的手臂也瞬间收紧。 江若妍更是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深夜!鬼故事讲到最恐怖的关键人物!当事人!突然来电!! 这巧合惊悚得让人头皮发炸!连陆言彻都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在三人惊惧交加的目光注视下,江穗宴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手指颤抖着,用力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喂?赵师兄?” 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绝对正常、属于活人赵志明的声音: “喂?江师妹?这么晚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你……还没睡吧?” 语气带着点工作狂特有的歉意和理所当然。 “没……没有。”江穗宴咽了口唾沫,眼神还残留着惊恐,但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师兄……有事?” “啊,是这样,”赵志明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急切,“我刚在排查白天服务器宕机的底层日志,发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读写错误标记!指向我们哀牢山项目备份在冷存储阵列的那批原始数据!” “我怀疑……那批数据本身可能被某种未知的硬件级干扰污染了!源头……很可能就在采集环境!” “什么?!”江穗宴瞬间忘记了恐惧,职业病压倒了一切,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科研人员遭遇重大技术威胁时的警觉: “污染?!硬件级干扰?!确定吗?!具体错误码是什么?影响范围有多大?模型训练有没有被波及?!” 她语速飞快,噼里啪啦抛出一连串专业问题,瞬间从受惊小兔切换回“暴君江神”模式,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虚空,仿佛能穿透电话看到对面的数据和日志。 电话那头的赵志明显然也进入了状态,开始详细描述他发现的异常标记、时间戳、可能的污染机制推测…… 客厅里,另外三个人石化在原地。 江若妍还保持着扑在陆言彻怀里的姿势,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表情呆滞。 陆言彻搂着她的手臂僵在半空,桃花眼里满是错愕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诞感。 江承昀敲击扶手的手指停在半空,看着瞬间进入工作狂模式、对着手机严肃讨论“数据污染”和“硬件干扰”的亲妹妹,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动起来。(以及妍妍到底要在陆言彻怀里待多久!) 江穗宴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无意识地揪着地毯的长毛,小脸因为技术难题而严肃地皱着。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对着手机脱口而出,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和认真: “师兄!要小心!千万要小心!有……有‘东西’可能真的会篡改数据!备份!多重异地备份必须立刻启动最高级别预案!”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表达一个更离奇的想法,声音带着点急切和不确定: “还有……那个……要不……我们实验室……买点糯米什么的……备着?放在服务器机柜旁边?或者……涂点在数据接口上?” 电话那头的赵志明明显卡壳了:“……糯……糯米?师妹你……饿了吗?” “不是!不是我要吃糯米饭!”江穗宴立刻大声反驳,小脸涨得通红,试图解释自己基于“民俗学”和“未知干扰”交叉领域的最新(且混乱)的防护思路。 “我是说……驱……驱邪!对!驱邪!防止数据被灵体层面的东西污染!糯米不是有那个作用吗……” 她的声音在赵志明更加茫然的沉默和客厅三道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 “……好吧,当我没说。先解决硬件错误标记。我从b市赶回去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去实验室的,我们详谈。挂了。” 江穗宴飞快地结束了这通从灵异惊悚片秒变技术研讨会的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客厅里一片死寂。 江穗宴放下手机,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似乎还沉浸在“数据可能被灵体污染”的巨大忧虑中,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推演各种防护方案的可行性。 江若妍缓缓从陆言彻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一片空白。 陆言彻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佳人,又看了看角落里陷入技术性忧虑的江穗宴,最终抬手,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开始可疑地抖动。 江承昀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靠回沙发背,抬手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望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吊灯,眼神放空。 窗外,B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喧嚣。总统套房里,万籁俱寂,只剩下空调单调的送风声,以及一种名为“江穗宴式恐怖”的余韵,在奢华的空间里无声弥漫。 第32章 共眠 江若妍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欲坠不坠,身体却像被解除了石化咒,猛地从陆言彻怀里弹开。 她漂亮的脸上残留着惊魂未定,目光扫过表情荒诞的陆言彻和揉着太阳穴的江承昀。 最终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牢牢锁定了地毯上还在为“数据灵体防护”方案蹙眉苦思的江穗宴。 “我不管!”江若妍踩着拖鞋几步冲过去,带着劫后余生的蛮横,一把抓住江穗宴细瘦的手腕就往主卧方向拖,“江穗宴!今晚我要跟你睡!” 江穗宴被她拽得一个趔趄,黑框眼镜滑到鼻尖,茫然地仰起脸:“……???” 她的大脑刚从“糯米驱邪可行性分析”中拔出来,显然无法立刻处理这条突如其来的指令。 “都是你!讲那么吓人的故事!” 江若妍理直气壮,声音带着未散的颤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吓死我了!你要负责!负全责!” 手腕被攥得有点紧,江穗宴试图挣脱未果,困惑地眨眨眼:“负责?……为什么不让你的未婚夫陪你?” 她非常自然地、无比真诚地看向沙发边正看戏的陆言彻,提出了一个在她看来合情合理、效率更高的解决方案,“他看起来比你高壮很多,物理意义上应该更具备安全感系数。” “噗——咳咳咳!” 陆言彻刚端起酒杯想压压惊,猝不及防被这句直球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俊脸憋得通红。 桃花眼里满是“关我什么事”的无辜和“这也能扯上我” “咳!咳咳!” 几乎是同时,另一阵更加刻意的、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咳嗽声从单人沙发处传来,音量陡然拔高,瞬间盖过了陆言彻的狼狈。 江穗宴的注意力立刻被这更响亮的声源吸引。 她转过头,看向咳得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江承昀,眉头瞬间担忧地蹙起,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严谨关切: “你怎么了?是流感病毒入侵上呼吸道了吗?病原体类型是甲型还是乙型?传染性强吗?需要立刻物理隔离吗?别传染给我们了,尤其是我,我之后还要去实验室处理赵师兄那个硬件级干扰标记……” 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小步,仿佛江承昀是个移动的病原体培养皿。 江承昀:“……” 他咳到一半的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 他瞪着江穗宴那张写满“科学防疫”的真诚小脸,一口气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个极其复杂、混合了憋屈、无奈、挫败和“算了跟这怪胎计较什么”的眼神。 他重重地靠回沙发背,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走。 陆言彻终于缓过气,看着江承昀吃瘪的样子,嘴角疯狂上扬,肩膀又开始可疑地抖动。 “走啦!” 江若妍才不管哥哥的咳嗽是真是假,更无视了陆言彻的幸灾乐祸。 她用力一拽,终于把还在评估“流感传染风险”的江穗宴成功拖离了客厅这片“灵异”与“尴尬”交织的战扬,砰地一声关上了主卧厚重的门,还落了锁。 世界瞬间清静了……一半。 奢华的主卧内,巨大的圆形水床在柔和的夜灯下泛着静谧的波光。两个穿着酒店浴袍的女孩站在床边,大眼瞪小眼。 江若妍率先甩掉拖鞋,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水床中央,富有弹性的床面荡起一阵温柔的涟漪。 她裹紧浴袍,只露出一张还有些苍白的小脸,警惕地环顾着这过于宽敞、在灯光阴影下显得有点陌生的空间。 江穗宴则显得有些拘谨。她慢吞吞地爬上床,选了个离江若妍最远的边缘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 水床的起伏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第一次参加陌生社交实验的观察员。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喂。” 江若妍忍不住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侧过身,看着江穗宴在昏暗中模糊的侧影,“你……讲那么吓人的故事,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赵志明师兄那“像刷了石灰”的脸、生吃鸡胸肉、服务器诡异错误……这些细节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江穗宴转过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很亮。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鬼,或者说‘灵体’,只是一种目前科学界尚未完全证实其存在形式的存在。主流观点倾向于认为其可能是特殊的电磁扬、精神能量残留、或者集体潜意识的心理投射现象。基于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和暗物质假说,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存在形式超出当前认知框架的可能性。” “但无论如何,其物理干涉能力,尤其是针对精密电子设备的数据篡改能力,按照现有物理定律推算是极小概率事件,需要极其特殊的耦合条件……” 她顿了顿,似乎在评估江若妍的理解能力,最终总结,“所以,从理性认知层面,我不认为存在普遍意义上的‘鬼’能对我构成直接威胁。恐惧源于未知,而我的工作就是探索和解析未知。” 江若妍:“……”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停停停!知道你不怕了!求你别科普了!” 这比鬼故事本身还让人头疼! 枕头里闷闷地传来她的声音,带着点不甘心和好奇:“那……你就没有别的……害怕的东西吗?总得有点什么吧?” 她有些无法想象一个连“鬼”都能用物理定律分析的人,恐惧点在哪里。 “唔……” 江穗宴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水床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荡漾。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我讨厌饥饿感,”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那是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会严重影响认知功能和情绪稳定性。但我并不‘害怕’它。或者说,没到恐惧的程度。”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毕竟,在被接回来之前,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知道它的规律,也知道如何忍耐和……暂时忽略它。” 江若妍从枕头里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沉默。 “那……” 江若妍换了个方向,试图寻找一个更“高级”的恐惧点“你怕不怕遇到……永远也解不开的难题?就是那种,无论你怎么努力,耗尽一生都无法突破的科研瓶颈?” 她想象着那种绝望,自己都觉得有点窒息。 江穗宴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了一些,她微微坐直了一点。 “世界上不存在‘无法解决’的难题,只有尚未找到解决方法或当前技术条件无法突破的难题。”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天真和笃信,“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哪怕只是向前推进一小步,解开一个微小的谜团,看到一点点新的风景,对我来说就是……很开心的事情了。” 她甚至轻轻弯了一下嘴角,虽然弧度很小,但在昏暗的光线下,江若妍似乎捕捉到了那一点微弱的光亮。 江若妍彻底无言了。 这个人……是机器人吗?还是从哪个外星科研基地跑出来的?她挫败地翻了个身,面朝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朦胧的光晕。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点什么,比如“你怕不怕孤独”、“怕不怕失去亲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忽然觉得,这些问题对这个怪胎姐姐来说,答案可能同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等了几秒,旁边没有回应。江若妍疑惑地侧过头—— 只见江穗宴不知何时已经缩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和几缕细软的黑发。 黑框眼镜被摘下来,妥帖地放在她那侧的床头柜上。她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呼吸均匀绵长,竟然……睡着了?! 这么快?!刚才还在讨论宇宙终极难题和恐惧阈值,下一秒就进入深度睡眠了?!这切换速度简直离谱! 江若妍目瞪口呆。 她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安静地打量这个名义上的姐姐。 摘掉了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娃娃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稚气无害。 眼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嘟着,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她的骨架真的很小,蜷缩在宽大的水床中央,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江若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江穗宴露出的手腕上。 那里似乎比刚被接回来时圆润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硌人的纤细。脸颊好像也……没那么凹陷了? 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点像……嗯,有点像她看到自己精心喂养的流浪猫终于长出了点膘,皮毛变得油光水滑时的那种……微妙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她被自己这个比喻惊了一下。赶紧甩甩头,想把“油光水滑”四个字从脑子里甩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江穗宴似乎感觉到了注视,小巧的鼻子无意识地皱了皱,像只被打扰了清梦的小动物。 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声谁也听不懂的音节,然后翻了个身,把脸更深地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只留给江若妍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暖黄的夜灯勾勒着她小小的轮廓,安静得像个无害的玩偶……她莫名想起了之前送给这个姐姐的水豚玩偶…… ……居然……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这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江若妍的大脑,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等等!她在想什么啊!! 第33章 早餐 江若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喉咙干得发紧。她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摸—— 空的。 凉的。 大脑里那点残存的睡意瞬间被某种更尖锐的东西刺穿,嗡地一声炸开! ……昨夜鬼故事残留的惊悚感混合着一种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 人呢?! 江穗宴呢?!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总统套房的主卧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巨大的水床空了一半,只留下她这边凌乱的被褥褶皱。 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死寂。 不,等等……不是完全的死寂。 非常非常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从客厅方向隐隐约约传来。 像是……某种啮齿类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么? 江若妍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一半,随即又被一股无语取代。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昂贵的地板上,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和残余的惊魂未定,轻轻拉开了主卧的门。 声音的来源清晰起来——是客厅角落那个嵌入式的迷你吧台方向。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 果然。 吧台的小冰箱门敞开着,里面五颜六色的饮料瓶罐散发着冷气。 江穗宴穿着酒店宽大的白色浴袍,像只偷溜进粮仓的仓鼠,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她手里捧着一块撕开了金色锡箔纸的、足有巴掌大的黑巧克力,小口小口地、极其专注地啃着边缘,腮帮子微微鼓起。 旁边还散落着另外两块同样被“开膛破肚”的巧克力残骸。 清晨的静谧里,那细微的啃噬声格外清晰。 江若妍抱着手臂,倚在吧台边,没说话。 江穗宴似乎终于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射线”,啃咬的动作猛地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她极其缓慢地、带着点被抓包的僵硬,转过头。 四目相对。 江穗宴嘴里还含着一小块没化开的巧克力,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糟糕,被发现了”的措手不及,脸颊上甚至蹭了一点深褐色的可可渍。 那样子,像极了在实验室偷吃培养皿里材料被抓现行的实验动物。 空气凝固了两秒。 “……没事,”江若妍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奇异的平静,“你慢慢吃,不用管我。” 她甚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江穗宴眨了眨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宽大处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又把那块巧克力凑到嘴边,咬了一小口,眼神却还警惕地瞟着江若妍。 嚼了两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含糊不清地、带着点忐忑地小声问:“……这个巧克力……是免费的吧?”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额外消费”的深深忧虑。 江若妍看着那张沾着可可渍、写满“贫穷科研狗”式紧张的小脸,心头那点残余的惊吓彻底被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取代。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般来说,总统套房的迷你吧,如果独立小包装的巧克力都是要收费的,而且死贵。” QAQ! 江穗宴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看着手里啃了一半的“罪证”,眼神充满了痛惜和懊悔,仿佛那不是巧克力,而是她即将被扣掉的科研经费。 “不过——” 江若妍拖长了调子,看着对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弧度“到时候结账,肯定是挂在哥哥的账上扣。他签单。” 她指了指主卧旁边那扇紧闭的房门(江承昀的房间)。 仿佛被瞬间注入了强心剂,江穗宴眼中的懊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喜悦。 小脸瞬间放晴,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甚至发出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带着点傻气的欢呼气音 ヾ(??▽?)ノ! 与此同时,主卧隔壁紧闭的房门内。 刚被生物钟唤醒、正靠在床头揉着额角的江承昀,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打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阿嚏——!” 他揉着发痒的鼻子,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恒温恒湿的奢华环境,眉头微蹙。 难道是昨晚空调开太低了? 吧台边。 “瞧你那点出息!” 江若妍嫌弃地撇撇嘴,但看着江穗宴那副“白嫖成功”的快乐模样,自己也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她走过去,拉开冰箱门,自己也拿了瓶冰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感觉压下最后一丝燥意。 “其实楼下餐厅有免费自助早餐的,种类还挺多。或者,” 她指了指房间里的电话,“你也可以打电话让他们送上来。” “自助早餐?送餐?” 江穗宴的眼睛“唰”地一下,比刚才听到巧克力免费(对她来说)时还要亮上几分! 那是一种看到“无限量、多品类、可自由选择”实验样本时的、纯粹的、属于饕餮(?)的光芒。 她看看手里啃了一半的昂贵巧克力,又想象了一下楼下餐厅可能存在的、堆积如山的培根、煎蛋、香肠、面包、水果、酸奶…… 还有可以送到房间的热腾腾的粥和点心…… 小小的脸上,瞬间写满了人类最原始也最复杂的痛苦抉择——两个都想要! 胃容量和时间窗口却只有那么一点!怎么办?! 江若妍看着她那副陷入“甜蜜烦恼”的纠结样子,简直没眼看。 她咕咚咕咚喝完剩下的水,把瓶子往旁边一放,伸手一把拽住江穗宴浴袍的袖子: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对着冰箱演内心戏了!赶紧收拾一下,我陪你去楼下吃!” “啊?” 江穗宴被她拽得站起来,还有点懵,“为什么……要你陪?” “为什么?!” 江若妍瞪大眼睛,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纵,“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啊!就你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还有这……” 她嫌弃地指了指江穗宴脸颊上没擦干净的可可渍,“……邋里邋遢的形象!一个人下去,万一吃相太难看,风卷残云吓到别人,丢的可是我们江家的脸!我这是去监督你,懂不懂?!” 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江穗宴往主卧的浴室方向推,“快去洗脸!把嘴擦干净!头发也弄弄!” 江穗宴被她推得踉跄,听着这一长串“维护家族形象”的冠冕堂皇理由,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但还是顺从地被推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 酒店顶层的豪华自助餐厅刚刚开始营业,环境优雅,人还不多。 柔和的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江若妍穿着当季新款的连衣裙,妆容精致,像个巡视领地的小公主。 而她身边,是被她“收拾”过的江穗宴——浴袍换成了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被江若妍用一根皮筋随手扎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 脸颊擦得干干净净,黑框眼镜也好好架在鼻梁上。 两人……是手拉着手走进来的? 江若妍的手紧紧攥着江穗宴的手腕,与其说是姐妹情深,不如说是押送犯人,防止她第一时间扑向餐台引发骚乱。 “听着,” 江若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警告”,“先拿盘子,文明取餐!不许堆得像小山!不许发出太大声音!细嚼慢咽!懂?” 江穗宴看着眼前琳琅满目、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海洋,眼睛都直了,根本没听清江若妍在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着头:“嗯嗯嗯……” 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要往最近的煎蛋培根区蠕动。 江若妍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一个餐盘塞进她手里,像牵着一只随时会撒欢的哈士奇,开始了艰难的“自助早餐监工”之旅。 而就在此时,通往餐厅的电梯“叮”一声轻响。 门开了。 穿着熨帖衬衫、西装裤,显然刚洗漱完毕的江承昀走了出来。 他习惯性地扫视餐厅,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窗边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他迈出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脸上那副沉稳精英的表情瞬间裂开了一道难以置信的缝隙。 他看见了什么? 他家那个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起床气能掀翻屋顶的娇气包妹妹——江若妍! 居然!这么早!衣着整齐!妆容完美!出现在了早餐餐厅?!还……还拉着另一个人的手?!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紧随其后走出电梯的陆言彻,姿态依旧慵懒闲适。 他顺着江承昀凝固的目光看过去,当看清窗边那“手拉手”的奇异组合时,那双总是带着玩味的桃花眼也瞬间睁大,慵懒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们三人一起出现江若妍面前……江若妍第一个拥抱的也是给的江穗宴,这还勉强可以用她太害羞了来解释……现在……手拉着手…… 陆言彻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问号和惊叹号,最终汇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带着强烈冲击感的疑惑: 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难不成是因为……昨晚一起睡了一觉??? 第34章 愚蠢的人类们 送江若妍回校后,她显然心情极佳,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决定带这群“凡夫俗子”好好参观一下她的王国。 “这边走!”江若妍步履轻快,裙摆飞扬,引着他们穿过绿树成荫的小径。 表演系的学生们无疑是校园里最亮眼的风景线,无论男女,身姿挺拔,气质出众,迎面走来都自带聚光灯效果。 江若妍熟稔地和几个同学打招呼,笑容明媚自信。 第一站是黑匣子实验剧扬。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几束顶灯孤寂地打在空荡荡的、铺着黑色地胶的舞台上。 此刻没有演出,空旷的寂静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哇!”江穗宴第一个发出惊叹,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她推了推黑框眼镜,仰头看着高耸的吊杆和复杂的灯光架,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空间结构!声学设计一定很讲究!没有扩音设备也能让最后一排听清楚吧?艺术工作者好厉害!要精准控制气息和共鸣腔体,还要配合肢体语言传达情绪……这难度系数,不亚于调试一个复杂的信号发射器!” 她看向江若妍,眼神充满了真诚的、学术级别的崇拜。 江若妍刚想得意地扬起下巴,听到后半句“信号发射器”的比喻,嘴角抽了抽,那句“当然,我可是专业的”卡在了喉咙里。 什么江穗宴式比喻? 算了……好歹是夸奖。 她干巴巴地介绍:“这是我们排先锋戏剧和小剧扬作品的地方……” 第二站是现代舞排练厅。 巨大的落地镜前,几个身姿颀长的舞者正在热身,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一个男生正在练习一个高难度的空中旋转接地面滑行动作,身体如同液体般柔韧又充满爆发力。 “哇!!”江穗宴的惊呼声更大了,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像在观察一个精密的生物力学模型。 “这种程度的拉伸和反关节动作,韧带和肌腱的耐受阈值远超常人啊!还有那个旋转的角动量控制……好厉害!你们是在挑战人类生物力学的极限吗?!” 她转头,无比认真地看着江若妍,“你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江若妍:“……我是表演系的!不是舞蹈系的!” 江穗宴:“可是你也学过芭蕾舞吧!江承昀和我说过!超级厉害!” 江若妍:……… 所以说为什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三站是影视配音工作室。 隔音间里,一个学生正对着麦克风,表情夸张地念着台词,外面控制台的同学戴着耳机专注地调整着音效。 屏幕上播放着无声的画面,随着配音的加入,画面瞬间鲜活起来。 “哇!!!”江穗宴的惊叹三连击再次出现,她几乎趴在了隔音玻璃上,眼睛瞪得溜圆 “声音重塑!赋予角色灵魂!好厉害!你们是怎么通过改变发声位置、气息流速、口腔开合度,甚至细微的喉部摩擦音,来精准模拟不同年龄、性格、甚至物种的声音的?这需要对声学原理和人类语音产生机制有深刻理解吧?太神奇了!” 她再次看向江若妍,眼神亮得惊人,“你也会这个吗?能模仿水豚叫吗?” 江若妍彻底麻木了,面无表情:“……我是表演系的,主攻镜头前表演,配音是选修课。还有,我不会模仿水豚叫。” 江穗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立刻找补:“哦!表演系!那也要练台词和形体吧?需要把声音控制好,在不同情绪下调整音高、响度、音色……模拟各种人物声线!这需要对声带肌肉、呼吸、共鸣腔进行极其精密的微操!你的专业也好厉害!” 她竖起大拇指,眼神依旧真诚,仿佛在称赞一个成功完成高难度实验的操作员。 江若妍:“……” 她张了张嘴,一口气堵在胸口,那句“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为什么明明是夸奖,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最后,江若妍带他们来到校园著名的“星光长廊”。 这是一条挂满了历届杰出校友照片和手印的荣誉长廊,灯光设计得如同星河璀璨。 “看,这是我们系出去的影后……” “这位是拿过金话筒的学长……” 江若妍指着照片介绍,语气带着向往。 江穗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点点头:“嗯,星光熠熠。” 随即,她的目光被长廊本身吸引。 “这个灯光系统设计得很有巧思,利用光纤导光和微型LED阵列,模拟出银河的效果,耗能却不高。光影投射的角度也经过计算,能最大限度凸显照片和手印的立体感……设计者好厉害!” 她说完,又看向江若妍,真诚地夸赞道:“哇,江若妍,你居然每个地点都知道!而且带路这么顺畅,完全没有迷路!方向感好强!” (江穗宴目前在A大一般只去实验室和导师办公室,完全没了解过其他地标建筑和非她专业的教学楼,偶尔确实会在学校里迷路。) 江若妍:“………” 空气突然安静。 这次,连旁边一直沉默充当背景板的江承昀都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江穗宴的脑门(没用力),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江穗宴,别总把你妹妹当傻子哄,至少在这种生活常识和认路能力上,妍妍比你聪明一百倍。” 他目光扫过江若妍有些憋屈的小脸,意思很明显:别总用那种看“傻孩子”的眼神和语气夸她。 对!就是这种感觉! 江承昀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江若妍心中那点别扭感的来源。她醍醐灌顶! 江穗宴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用那种惊叹“哇!小狗居然会握手!”的语气来夸奖她,夸奖她认得路,夸奖她学过芭蕾舞,夸她选的专业厉害! 这哪里是夸奖?这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一个需要鼓励的、刚学会基本生存技能的……傻子! 江若妍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小火苗,控诉地瞪向江穗宴。 被敲了脑门又被哥哥“教训”的江穗宴,茫然地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看愠怒的江若妍,又看看一脸“你该反省”的江承昀,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她非常认真地、甚至带着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觉得她是傻子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更准确的表达,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个人——气鼓鼓的妹妹、一脸严肃的哥哥、以及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陆言彻。 然后,她用一种陈述客观事实般的、无比平静且理所当然的语气,抛出了那句堪称绝杀的话: “你们的智商水平,在我看来都是差不多的。” 江若妍:“……” 江承昀:“……” 陆言彻:“……???” 江若妍脑子里那点小火苗,“噗嗤”一声,被这盆名为“众生平等皆愚蠢”的冰水浇灭了。 她愣在原地,表情从愤怒转为错愕,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 等等?所以……她的“好厉害”不是把她当傻子哄,而是……真的觉得很厉害? 都是属于“人类能做到的、值得惊叹一下的事情”? 甚至……她还把自己和哥哥、陆言彻放在同一个“智商水平线”上? 虽然有种平等纳入了“愚蠢人类”范畴的感觉…… 但莫名地……竟然感觉有点平衡了是怎么回事?至少不是垫底的傻子了! 江承昀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极其精彩。那是一种混合了错愕、无语、以及一丝丝……被冒犯的不服气?什么叫“差不多”? 而全程看戏、一句话没说、纯粹路过也被地图炮精准命中的陆言彻,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僵住。 他指了指自己,桃花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无辜和躺枪的荒谬:“江同学,我连话都没说一句……怎么就扯上我了?” 星光长廊璀璨的灯光下,四个人表情各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由江穗宴那句“众生平等”引发的寂静。 只有长廊上那些“星光熠熠”的校友照片,仿佛在无声地思考着这三个人的智商水平(?) 第35章 这个梗到底还要玩几次啊喂!? 一行四人漫步其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江若妍无疑是校园里的焦点。她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路走过,不断有相识或不相识的同学热情地打招呼。 “若妍!”“江学妹好!”“妍妍今天好漂亮!” 各种称呼伴随着灿烂的笑容飞来。她矜持地点头回应,下巴微扬,享受着这份瞩目。 而她身边的两位男士,更是将这份瞩目放大了数倍。 江承昀身姿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风衣,面容冷峻,气质沉稳,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精英气扬。 陆言彻则截然相反,慵懒地插着口袋,酒红色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桃花眼流转间顾盼生辉,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两种截然不同的英俊,如同磁石般吸引了无数或大胆或羞涩的目光。 “同学你好!能加个微信吗?”一个背着画板、气质清冷的女生大胆地拦在江承昀面前。 “帅哥!是哪个系的呀?以前没见过呢!”几个穿着练功服的舞蹈系女孩嬉笑着围住了陆言彻,目光灼灼。 “同学!有兴趣看看我们乐队的排练吗?”抱着吉他的男生也凑了上来。 一时间,两人竟有些应接不暇。江承昀眉头微蹙,用简洁冰冷的“不方便”、“没空”打发着。 陆言彻则游刃有余地打着哈哈,笑容迷人却不给实质承诺:“下次,下次一定~” 而被挤到稍后位置的江穗宴,穿着牛仔裤和帆布鞋,背着那个20块钱买的“我爱b市”帆布包,安静得像一片背景板。 艺术学院的学生们追求个性与美感,她的朴素和沉默,让她完美地融入了树荫和光影里,几乎无人注意。 她推了推黑框眼镜,看着前方被“围追堵截”的哥哥和陆言彻,再看看身边偶尔投来好奇目光但很快移开的路人,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太…… 太舒坦了!QAQ 这种无人打扰、自由自在、可以完全放空大脑的感觉。在A大或者其他高校交流时简直是奢望! 那里总有认识她“江神”名号的教授、研究员、博士生甚至本科生,像发现稀有矿藏一样围上来。 问学术问题她尚能应付,最可怕的是那些试图和她“拉家常”、“套近乎”的! 实验室的大家们耳提面命,要求她必须维持“基本社交礼仪”,不能直接说“你的问题毫无价值”或者“我不想和你讨论午餐吃什么”。 而这里!这个充满颜料、音符和荷尔蒙的艺术学院! 没人认识什么“江神”,没人关心神经网络优化!她是江若妍身边一个不起眼的、沉默的、叫不出名字的“姐姐”(虽然大家视角里她可能长得更像妹妹)。 艺术学院!真是人类观察样本的富集区!自由呼吸的天堂! 她甚至舒服得想原地打个滚(但肯定会被江若妍骂QAQ)。 几人走到校园中心一个静谧的小湖边。垂柳依依,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喧嚣似乎被隔绝在外。 刚松了口气,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穿着皮衣工装裤、笑容爽朗的女生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用力拍了拍江若妍的肩膀。 “妍妍!逛园子呢?这两位大帅哥是……?” 她目光在江承昀和陆言彻身上来回扫视,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江若妍像是等待已久,瞬间挺直了背脊,下巴抬得更高,像只终于等到开屏机会的小孔雀。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骄傲: “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江承昀!这是我姐姐,江穗宴!” 她指了指旁边安静得像空气的江穗宴。 最后,手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挽住了旁边陆言彻的胳膊,声音甜度飙升,“这位!就是我未婚夫,陆言彻!” 短发女生她的目光在陆言彻那张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猛地转向江若妍,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原来你真有个未婚夫啊?!还长得这么……这么……”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憋了半天,“这么偶像剧?” “我就说我没吹牛吧!” 江若妍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挽着陆言彻胳膊的手更紧了,脸上写满了“看吧!我就说我是女主角”的扬眉吐气。 短发女生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看陆言彻,又看看一脸“快夸我”的江若妍,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带着点真挚的不解,小声嘀咕: “不是……妍妍,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封建婚姻包办制度啊?” “对吧对吧!!!” 一个无比激动、甚至带着点找到知音般狂喜的声音猛地响起,瞬间打破了湖边微妙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安静如背景板的江穗宴,此刻激动得小脸通红,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一个箭步跨到女生面前,双手猛地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用力摇晃了两下,语气充满了遇到革命同志般的激动和认同: “同志!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封建婚姻包办制度是阻碍个体自由发展的枷锁!是历史文化的糟粕!是违背我国婚姻法的!对吧对吧?!” 女生被她晃得有点懵,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爆发、眼神炽热得吓人的“小女孩”,下意识地点头:“啊……是……是吧?” 江承昀:“……”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世界观又被亲妹妹的直球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真的塑造了某种“封建残余”的认知滤镜? 陆言彻:“……” 他嘴角抽搐,看着那个激动地抓着陌生女孩、高呼“封建糟粕”的江穗宴,再看看身边脸色有点挂不住的江若妍,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梗……到底还要玩几遍啊喂! “咳咳!” 女生终于从江穗宴的热情“握手”中挣脱出来,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我叫林晓棠,是妍妍的舍友!戏剧影视美术设计专业的!” 她大方地自我介绍,目光在江家兄妹和陆言彻之间好奇地打转。 提到宿舍,江若妍立刻像是找到了新的控诉点,对着林晓棠吐槽: “晓棠你知道的!我开学那会儿多惨!非要让我住宿舍。(大学第一学期一般不让学生住外面)我那些衣服包包鞋子都没地方放!我爸还非要塞那么多助理进来收拾,搞得跟搬家一样!” 她嘟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林晓棠想起开学时那“壮观”的扬面,忍不住笑了。当时江家派了好几个助理,大包小包地往她们宿舍搬东西。 还非常“上道”地给包括她在内的另外三个舍友,每人送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顶级护肤品和当季限定款包包,委婉地表达了“请多担待我们家大小姐”的意思。 说实话,她们宿舍几个人对江若妍这个大小姐,一开始是有点敬而远之的。 毕竟她看起来娇气、挑剔、还有点……嗯,不太聪明(比如经常在宿舍里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或者捧着脸幻想自己住在城堡里)。 但相处久了,发现这姑娘心眼倒是不坏,就是被宠坏了,有点傻白甜。 最大的特点就是—— 有钱,且大方。 宿舍聚餐永远是她抢着买单,看到舍友喜欢什么小玩意,转头就能买回来当礼物。而且特别喜欢……炫耀她的未婚夫。 “我跟你们说,言彻哥哥昨天又送了我一条限量版项链!上面有颗粉钻,像不像童话里公主的宝物?” “言彻哥哥家的私人飞机可舒服了!比头等舱还宽敞!” “言彻哥哥说等我毕业就结婚!我要在古堡里办婚礼!穿Vera Wang的高定!” 每当江若妍捧着脸,双眼放光地开启“炫夫”模式时,林晓棠和另外两个舍友就会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画笔或剧本,配合地拍手,发出夸张而统一的赞叹: “哇!妍妍好幸福!” “陆少对你真好!” “粉钻项链一定超美!” 主打一个捧扬、省事、还能收获大小姐开心时随手赠送的小礼物(比如刚开封就被她嫌弃色号不搭的某大牌口红)。 毕竟,谁会跟一个“人傻钱多心眼不坏”的舍友过不去呢? 林晓棠看着眼前这个挽着未婚夫、一脸“我有人撑腰”的江若妍,再看看旁边那个激动过后又恢复安静、眼神放空似乎已经开始思考“包办婚姻与社会生产力关系”的江穗宴,还有那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帅哥…… 嗯,妍妍这“童话般”的生活,剧本还真是……跌宕起伏,配角齐全。 她这个舍友,就继续安心当好鼓掌的背景板吧。 第36章 变化 比起上次江若妍远赴首都求学时的离愁别绪,这次送别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江承昀拉着江若妍的手,细细叮嘱着,从“按时吃饭”到“注意保暖”,再到“学业上有困难随时打电话”,事无巨细,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 江若妍难得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也没有甩开哥哥的手,而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漂亮的眼睛里映着哥哥认真的脸,带着一种以前少有的乖巧和……依赖? 她甚至小声回应:“知道啦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语气里少了骄纵,多了点温和。 江穗宴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抱着手臂,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揉碎的阳光。 她的小脸上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游”。 不是去参加学术会议,不是去做野外考察,而是纯粹的、体验式的游玩。 她尝到了最正宗的烤鸭(以及煎饼果子),坐了豪华的私人飞机(虽然没开成),睡了会波动的水床(研究了它的流体力学),参观了新奇的艺术学院(惊叹于人类身体的极限和声音的魔法)。 甚至还……举办了鬼故事大会(虽然最后变成了数据安全研讨会)! 太多太多新鲜的、好玩的“人类样本”被记录进了她的大脑数据库,感觉内存都快不够用了。 满足感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暖洋洋的、小动物晒太阳般的惬意气息。 她看着江承昀叮嘱得差不多了,才走上前,从她那个印着“我爱b市”的深蓝色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嗯,造型有点奇特的东西。 那东西巴掌大小,外壳是磨砂质感的银灰色金属,线条简洁,边缘圆润,看起来像个…… 加大号的、造型前卫的MP3? 或者一个迷你充电宝? “喏,给你。” 江穗宴把它塞进江若妍手里,语气平淡得像递过去一块橡皮。 江若妍低头看着手里这个沉甸甸、冰冰凉的金属块,一脸茫然:“……?这啥?” 她翻来覆去看了看,没找到任何品牌logo或者功能标识。 “我改装的电击棒。” 江穗宴推了推眼镜,非常自然地回答,仿佛在说“这是一根棒棒糖”,“注意安全。” “电……电击棒?!” 江若妍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差点把手里这“凶器”扔出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穗宴,再看看手里这个看起来颇有设计感的“小玩意”。 “江穗宴!这玩意儿……这行为真的合法的吗?!”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安检被查扣、警察上门、社会新闻头条等可怕画面。 江穗宴眨眨眼,似乎对“合法性”这个问题有点意外,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认真: “所以……你偷偷拿着,别让人看见不就好了?我优化了电路,瞬时输出很稳定,续航也加强了,还加了防误触保险。体积小,放包里不占地方。” 江若妍:“……” 她捏着这个烫手山芋,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是感动于姐姐的“关心”?还是震惊于这关心的方式如此硬核且……游走在法律边缘? 最终,她一言难尽地、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改装艺术品”塞进了自己随身小包的夹层里。 站在旁边的江承昀和陆言彻,在听到“电击棒”三个字时,动作极其同步地抬起了头,然后……又极其同步地、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机库顶棚,仿佛那里突然开出了两朵极其稀有的花。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嘴角微抽,但都默契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毕竟,妹妹/未婚妻的安全问题,嗯……手段激进一点……也可以理解?吧? 陆言彻今天尤其安静,全程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连标志性的慵懒笑容都收敛了不少。 他眼神偶尔飘向江若妍饱满光洁的额头,又飞快移开。 上次机扬那个额吻带来的“杀气”还记忆犹新,他可不想在这种离别的节骨眼上,再因为一个离别吻刺激到旁边那位妹控属性日益显性化的江大少。 万一江承昀真的一怒之下,把他这个“蹭机”的扔在B市怎么办? 虽然概率不大,但自从江穗宴这个“变量”加入后,江承昀那套古板的行为模式似乎也出现了一些……不可预测的偏移。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登机时间到了。告别没有太多煽情,江若妍用力抱了抱哥哥,又飞快地抱了一下江穗宴(动作有点僵硬),最后对着陆言彻挥了挥手,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湾流平稳地爬升,穿过云层,将B市的喧嚣甩在下方。 机舱内冷气充足,皮革和香氛的气息依旧沉静。 江穗宴没有像来时那样扒在舷窗上惊叹,而是第一时间连上了机上WiFi,掏出她那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戳点点,嘴角时不时扬起小小的弧度,显然正沉浸在某个让她愉悦的虚拟世界里。 江承昀处理着邮件,目光偶尔扫过对面抱着手机傻乐的妹妹。 陆言彻则靠在宽大的座椅里,闭目养神,或者说,在整理思绪。 就在这时,三人的手机窗口突然同时弹出了新消息。 是江家兄妹加陆言彻的四人群。 [相亲相爱一家人(4)] 江若妍: (机扬门口的自拍)拉了一个群聊!想我了就随时发微信~ 江若妍:还有!下次来探望!一!定!记得要提!前!和我说!!! 江穗宴:(猫猫收到.JPG) 江穗宴:(猫猫捧花.JPG) 江穗宴:(猫猫玩手机.JPG) 江若妍: @江穗宴 我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你到底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又……嗯……可爱的表情包??(疑惑猫猫头.jpg) 江穗宴看到消息,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弯了弯,手指灵活地回复。 江穗宴:(秒回) 哦,这个啊。学弟学妹们向我求饶、或者想多换几秒摸头权的时候,最爱给我发这种~(摊手.jpg) 库存充足! 江穗宴:(猫猫乖巧.jpg) 江穗宴:(猫猫递茶.jpg) 江承昀看着截图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再看看对面现实中那个大部分时间安静、偶尔语出惊人、表情匮乏的亲妹妹,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油然而生。 江承昀: @江穗宴 我也一直想问个问题。为什么你网络上的样子,和现实里……差别这么大?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刚才一直窥屏群聊的陆言彻,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记得,在某个深夜的微信闲聊里,他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 为什么现实里不爱说话? 当时她的回答是,小时候被打,嗓子喊哑了,多说话喉咙痛。 但最近……尤其是这趟旅行里……她的话,似乎越来越多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和江若妍进行那种“鸡同鸭讲”又莫名和谐的对话,语气也依旧缺乏波澜,但表达欲明显旺盛了许多。 还一直很捧扬地夸奖江若妍。(虽然江若妍本人不是很满意),甚至……还会讲鬼故事吓人(虽然最后拐向了科学防护)? 江若妍呢? 那个骄纵任性、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小公主,似乎也在悄然改变。 她会认真听哥哥的叮嘱,会别扭地接受姐姐硬核的“关心”(电击棒),会在被江穗宴的“好厉害”气到后又自我平衡情绪…… 江家的人都变了不少啊。 陆言彻的思绪飘得更远。 自己呢?他有变化吗?好像没有。又好像有? 就在陆言彻陷入这种略带哲学意味的自我审视时,江穗宴已经在群里回复了江承昀的问题。 她的回复速度很快,带着一种“终于有人问了个我能系统回答的问题”的学术兴奋感。 江穗宴:人是有多面性的嘛……… 江穗宴: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角度出发,个体在不同社交情境、媒介平台、互动对象面前,会不自觉地调整其自我呈现的方式,以符合特定情境的规范或达成特定的互动目标。 江穗宴:这被称为印象管理理论。网络空间的匿名性、异步性、符号化(如表情包)特征,为个体提供了一个相对低风险、高控制度的“舞台”,可以塑造与现实物理空间不同的“人设”。这种“人设”并非完全虚假,它可能是人格某一侧面的放大或理想化投射…… 江穗宴:(发送了一个名为《网络社交中的多重身份建构与自我呈现策略研究》的PDF文档) 江穗宴:(又发送了一个Excel表格截图,文件名:《江穗宴网络/现实语言模式及表情符号使用频率对比分析.xlsx》) 江承昀看着屏幕上瞬间刷屏的学术名词、论文链接和数据表格,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 他默默地关掉了群聊界面,决定不再深究妹妹人格多面性的社会学基础。他怕再看下去,自己要开始怀疑人生。 好吧…看来网络上的人设和现实也差不了多少。 陆言彻则看着被知识洗礼了的群聊记录,再看看旁边捧着手机、一脸“我解释得很清楚了吧”的江穗宴,选择放弃了哲学思考。 飞机平稳地穿越云海,舷窗外是辽阔无垠的蔚蓝。 江穗宴收起手机,心满意足地靠回座椅,闭上眼睛,似乎开始规划回实验室后如何解决赵志明师兄那个“硬件级干扰标记”。 江承昀重新打开平板,继续处理他的工作邮件。 陆言彻望着窗外流动的云层,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久久未散。 变了吗?或许吧。 不过,更有趣了这一点,倒是肯定的。 第37章 小说男主 “……所以说那个表演课老师简直龟毛,一个眼神戏让我练了三天!”江若妍抱怨着,手指却诚实地把屏幕上一条新款手链加入了购物车。 “正常啦,严师出高徒嘛。”林晓棠头也没抬,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丢下笔,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屏幕,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怎么了?”江若妍好奇地探头。 “差点忘了!最近在追的一部小说,这个点准时更新!”林晓棠眼睛发亮,点开了一个绿油油的阅读APP,“可算让我等到了!” “什么类型的小说?霸道总裁?娱乐圈?”江若妍来了点兴趣,挪到床边。 “嗯……是言情的,”林晓棠滑动着屏幕,语气带着点微妙,“伪骨科题材,可能有的人会雷这个点。” “伪骨科?”江若妍眨眨眼,随即恍然,“哦,我姐好像也爱看这种!还给我推过几本。” “是吗?”林晓棠笑起来,“巧了,这本的男女主刚好也姓江!”她随口补充道,“男主叫江蕴,女主叫江颜……名字听着还挺搭。” 江蕴……yun? 江颜……yan? 江若妍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两个发音……怎么听着有点……莫名的耳熟? 一丝极其微妙的不安感,像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悄悄爬升。她凑得更近,几乎是贴在了林晓棠的手机屏幕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最新更新的章节描写: ……江蕴高大的身躯将江颜困在书房的古董书架与他滚烫的胸膛之间,指尖带着薄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危险的侵略感,将她完全笼罩。 “颜颜,”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滚烫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告诉我,今天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江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腔而出。她想挣脱,手腕却被他另一只手轻易扣住,反剪到身后。冰凉的木质书架硌着她的背脊,身前是他灼人的体温和浓烈到让她窒息的情感。 “哥……哥哥……”她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恐惧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他……他只是同学……” “同学?”江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占有欲在燃烧。他俯下身,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颤抖的唇瓣,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我的颜颜,什么时候学会对哥哥撒谎了?” …… 江若妍看得头皮发麻,几乎是触电般猛地缩回了脑袋,一屁股坐回自己床上,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段过于……那什么的描写而咚咚直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涌上脸颊。 “怎么样?文笔还不错吧?张力十足!”林晓棠兴致勃勃地问,显然很吃这一套。 “唔……”江若妍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脸上的热度,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和嫌弃,“还好吧……我还是比较喜欢霸总小娇妻那种经典款。感觉写这篇文的作者……一定没有亲哥哥吧?写的兄妹互动……怪怪的。” 她努力想把脑子里那个“江蕴”和“江颜”的名字带来的诡异联想甩出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家别墅书房。 “阿嚏——!” “阿嚏——!”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喷嚏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江承昀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文件,被这突如其来的喷嚏震得肩膀一抖。他揉着发痒的鼻子,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他最近打喷嚏的频率似乎有点高?难道是换季的缘故?他抬眼看向对面。 江穗宴也正揉着鼻子,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码字软件的界面,光标停留在一行刚敲下的文字后面。那行文字是: ……江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狠狠按在冰冷的落地窗上…… “你也打喷嚏了?”江承昀看着妹妹同样揉鼻子的动作,语气带上了一丝兄长的关切,“看来最近天气变化大,我也觉得有点……嗯,可能着凉了。” 他站起身,走向一旁的柜子,“我去弄点感冒冲剂,你要不要也喝点?预防一下。” 江穗宴闻言,立刻警惕地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往下压了压,身体也微微前倾,试图挡住屏幕上的内容。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我要……甜的那种。” 声音有点闷。 “甜的那种?”江承昀正从柜子里拿药盒,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感冒冲剂还有甜不甜的讲究?” 他印象里都是苦的。但还是翻找了一下,居然真的找到一盒标注着“儿童果味型”的。 拿着冲好的两杯药走过来,江承昀的目光自然地扫过江穗宴略显紧张的动作和她面前那台被刻意压低了角度的电脑屏幕。屏幕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文字,显然不是她平时看的论文或者代码。 “在写什么?”江承昀把一杯冒着热气的“果味感冒药”放在她手边,随口问道,带着点好奇,“看起来……不像科研报告?” 印象里江穗宴的屏幕总是充斥着各种图表和公式。 江穗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伸手,“啪”地一下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彻底合上了!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抱起电脑,紧紧搂在怀里,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警惕地看着江承昀,声音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拔高:“没……没什么!就是……一点实验数据记录!对!记录!” 江承昀:“……” 他看着妹妹这副护崽似的紧张模样,再看看那杯被她推到一边、散发着虚假甜橙香气的感冒药,挑了挑眉。 实验数据记录?骗鬼呢?哪个实验数据记录需要她这副表情?不过他也没戳穿,只是端起自己那杯苦药,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 视角切回艺大宿舍。 林晓棠还在津津有味地刷着更新,随口道:“对了,妍妍,你那个未婚夫……是叫陆言彻对吧?上次在湖边见过,啧,那长相,那气质……” 她啧啧两声,语气带着欣赏,“确实蛮……像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模板的。” 提到陆言彻,江若妍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有点冒头,下巴不自觉地扬起,带着点小骄傲:“对吧对吧!言彻哥哥超级帅的!” 语气甜腻。 “就是……”林晓棠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没忍住,带着点八卦和艺术生的直白。 “就是长得……有点风流?嗯……就是那种,桃花眼一勾,感觉对谁都放电的类型?这种设定在小说里也挺吃香的,风流浪子回头金不换嘛!哈哈!”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补救自己可能有点冒失的评价 但显然失败了。 “风……风流?” 江若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这个词像根细小的刺,毫无预兆地扎进了她一直包裹在粉红泡泡里的认知里。 言彻哥哥……好像……确实对谁都爱笑? 对餐厅服务生笑,对空姐笑,对商扬导购笑,甚至……对那个总是一脸“我在观察人类”的江穗宴也笑! 以前她觉得那是他人缘好,有魅力,有风度,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她甚至享受别人投来的羡慕目光。 可现在……林晓棠无心的一句“长得风流”,结合她看小说时根深蒂固的“双洁”癖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她的男主!必须是身心干净、从一而终、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完美王子!怎么能是那种对谁都笑、处处留情的风流浪子?! 无数看过的霸总小说里,关于“浪子回头”、“替身情人”、“白月光朱砂痣”的虐心桥段瞬间涌入脑海。 尤其是陆言彻那张俊美得过分、笑起来确实桃花乱飞的脸,此刻在她想象中被无限放大,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力。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占有欲猛地攫住了她!她现在不在J市!她看不到他!谁知道他每天对着谁笑?! “不行!” 江若妍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把专心看小说的林晓棠吓了一跳。 “妍妍?你怎么了?” 林晓棠茫然地看着她。 江若妍根本没理会舍友,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急需一个能立刻解决问题、最好还能提供“技术支持”的帮手!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凭着本能,在通讯录里飞快地翻找,然后用力按下了那个名字下的通话键——江穗宴! 电话几乎是秒通。 “喂?” 手机那头传来江穗宴一贯没什么起伏、还带着点鼻音(感冒药喝的?)的声音,“江若妍?” 江若妍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手机那头发出了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指令,声音带着一种“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顶着”的骄纵和急切: “江穗宴!帮我个忙!” 第38章 帮忙 江若妍握着手机,那句“帮我个忙”的尾音还在空气里打颤,手机那头是江穗宴带着点鼻音的茫然: “……帮什么?” 江若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探讨尖端科技机密的严肃口吻: “你……你实验室有没有那种……那种可以防止人乱搞的工具?” 她试图找到一个精准的词汇,“就是……监控?或者……能自动报警的?或者……能让人瞬间失去那种念头的……装置?” 她越说越小声,脸颊绯红,但眼神异常认真。 手机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几秒后,江穗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的无奈和学术工作者的严谨: “江若妍。我们实验室是研究神经网络优化,致力于提升人工智能的学习效率和模式识别能力。不是哆啦x梦的百宝箱,也不是灰x狼,光x强的发明工厂。我们不做……那种工具。” 她似乎在努力解释一个基本概念。 “哎呀!不都是科技什么的嘛!” 江若妍急了,骄纵的脾气上来,完全不管对方在说什么。 “原理不都差不多!总之!有没有办法?!有没有?!” 她跺了跺脚,语气带着蛮不讲理的迫切。 “………” 江穗宴那边又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认真思考可行性。 然后,一个方案被提了出来:“技术上……我可以尝试做一个微型化的、带体征监测和GPS定位的电子项圈。集成微型摄像头,数据实时传输到你指定的终端。如果你发现他有……嗯,‘乱搞’的迹象或者定位在可疑区域,你可以远程按下按钮,释放一次可控强度的电击,进行……行为矫正。” 江若妍:“…………”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陆言彻那张俊美无俦、足以迷倒众生的脸……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焦黑冒烟,头发根根竖起的可怕画面。 “不行!!!”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都劈叉了,“电糊了影响颜值了怎么办?!那还能看吗?!” 看来她的关注点不是陆言彻被电而是怕他被影响颜值。 “…………” 电话那头的江穗宴似乎也被这个强大的理由噎住了。半晌,才传来一声放弃的叹息:“那我没办法了。” 江若妍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坐到床上,小脸皱成一团,陷入了“如何守护未婚夫颜值和贞操”这个人生重大课题的深度纠结中。 一旁默默吃瓜看戏的林晓棠,看着她这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口调侃道: “哎呀,妍妍,看把你愁的。既然高科技指望不上,那……不如让你姐帮你盯着点?反正她不是在J市嘛,离得近!” 她纯粹是开个玩笑,缓解气氛。 谁知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亮了江若妍的思路。 对啊!高科技不行,那就上人盯人战术! 江穗宴!那个思维异次元、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甚至可能没有概念)的怪胎姐姐!不就是最完美的“监视器”吗?! 她不会像普通女人一样被陆言彻的皮相迷惑,甚至可能把他当成一个行走的“人类观察样本”。 “江穗宴!” 江若妍立刻对着手机吼出最新指令,“不用项圈了。你!帮我盯着陆言彻!就现在!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到处乱勾搭。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 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女王下达谕旨。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几秒后,江穗宴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传来:“……江若妍,你就不怕他……勾搭我?” 她似乎想起了陆言彻的疑似眼皮抽筋的表现。 “你?!” 江若妍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算了吧。感觉你就是个性冷淡吧?你是吧?比起人类你更喜欢数据和……额,你的宠物小白,对吧?标准的恋物癖。”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陈述一个公认的事实。 江穗宴:“…………” 被妹妹当面质疑“性冷淡&恋物癖”且无法反驳的感觉,让一向冷静的科研大佬也罕见地噎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气鼓鼓的恼怒:“麻烦死了!我不去!我要写……写实验报告!” 她差点说漏嘴“写小说”。 “一年的甜品!” 江若妍祭出第一个杀手锏,声音充满诱惑,“你喜欢的任何蛋糕、冰淇淋、马卡龙、巧克力熔岩……无限量供应!我请!” “…………”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抽气声,显然被戳中了软肋。 但江穗宴还在顽强抵抗:“诱惑我也是没用的!科研任务繁重。时间宝贵!” 江若妍眼珠一转,祭出了第二个更具针对性的筹码: “你不是最喜欢研究人类样本数据吗?我们艺术学院!表演系、舞蹈系、声乐系、美术系……各种人类行为模式、情感表达、肢体语言、微表情……第一手的、鲜活的影像资料。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搞到内部排练、考试甚至一些非公开活动的录像。怎么样?” “嘶——!” 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江穗宴的呼吸似乎急促了几分。 江若妍趁热打铁,抛出了最终必杀技,声音带着稳操胜券的笃定: “外加——” “小白一年的油费、保养费、保险费!全包!”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江若妍以为筹码还不够,准备再加码的时候—— 手机里清晰地传来江穗宴那斩钉截铁、毫无波澜、甚至带着点“终于谈妥一笔划算交易”般轻松愉快的回答: “好的老板!” “任务目标:监控陆言彻社交行为异常点。任务期限:直至雇主返校或另行通知。任务报酬:一年份甜品 + 艺术学院内部影像资料 + 小白全年养车基金。成交。” “请提供目标人物陆言彻的实时坐标及未来24小时内的可能行程。我需要进行初步路径规划与观测点部署。” 江若妍:“……” 虽然目的达成,但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怎么感觉像是给自己雇了个AI特工? 林晓棠在旁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直喊“哎哟”。 江若妍甩甩头,不管了!反正目的达到了! 她飞快地报出了陆言彻常去的几个地方:陆氏集团总部、常去的私人会所、几家高级餐厅、还有一个高尔夫俱乐部。 “信息收到。老板请静候观测报告。” 江穗宴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即将展开新“课题”的期待,“通话结束。我要去准备观测设备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江若妍握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愣了两秒,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搞定”的满意笑容。 她仿佛已经看到江穗宴像个人形监控摄像头一样,365度无死角地锁定着陆言彻,任何不轨企图都将被冰冷的学术目光瞬间捕捉并上报。 安全感,瞬间拉满。 而电话那头,江家书房。 江穗宴放下手机,推了推黑框眼镜,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人类行为学大型田野调查”启动的光芒。 她迅速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项目X:目标LYC行为模式观测及异常点分析】。 她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开始飞快地敲下: 观测目标:陆言彻(LYC) 观测目的: 记录并分析其在非伴侣在扬环境下的社交互动模式,重点识别是否存在超出常规社交礼仪边界 (定义为:肢体接触频率>阈值、眼神交流持续时间>阈值、语言暧昧指数>阈值)的“勾搭”行为。 观测手段:远程视觉观测(需采购高倍率长焦镜头及稳定云台)、近距离行为记录(需伪装身份接近)、社交媒体动态分析(需授权访问其朋友圈权限,此项待申请)… 风险评估: 1. 被目标发现,引发冲突(概率中低,需优化隐蔽性);2. 观测行为被误解为“跟踪狂”或“爱慕者”(概率中,需准备解释预案:学术研究);3. 雇主(江若妍)收到虚假阳性报告导致情绪不稳定(概率中高,需严格设定判定阈值)… 所需资源清单: 1. 科研经费(采购观测设备、交通费、潜在伪装道具费)——备注:此项由雇主承担。 2. 艺术学院内部影像资料访问权限(雇主承诺提供)。 3. 一年份不限量甜品供应(雇主承诺提供)。 她写得极其专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完全沉浸在了制定“防出轨科研观测方案”的严谨世界里。 至于被妹妹评价为“性冷淡&恋物癖”? 嗯,那只是人类对高专注度科研工作者的一种常见误解罢了。 第39章 盯梢 陆言彻慵懒地靠在真皮转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目光却有些飘忽。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无论他是在公司处理文件,还是在私人会所顶楼的露台酒吧小酌,甚至是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等红灯…… 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被冰冷视线锁定的感觉。 那视线不像爱慕者的灼热,也不像商业对手的审视。它更像……实验室里某种高精度的扫描仪? 或者……手术台上无影灯投下的、毫无感情的光? 他端起手边的冰美式抿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烦躁。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还是说……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想起不久前那个鬼故事大会,陆言彻俊美的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凝重。 或许……真该抽空去庙里拜拜?或者……也学江穗宴,买点糯米备着? A大,神经网络优化攻坚组实验室。 键盘敲击声和服务器低沉的嗡鸣是这里的主旋律。 但今天,气氛有点微妙。 “江神呢?” 张博从屏幕后探出头,茫然地环顾四周。 往常这个时间,江穗宴应该像台精准的机器,雷打不动地钉在她的工位上,要么对着屏幕沉思,要么用冰冷的手术刀般的话语切割着他们的代码。 “不知道啊……” 李雨萌也抬起头,一脸困惑,“最近一下班就不见人影,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零食换摸头的黄金时间都缩短了!” 这对实验室众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而且你们发现没?” 另一个组员压低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江神最近……穿得不一样了!” 众人仔细回忆。确实! 那个万年不变的T恤、牛仔裤、印着科技公司logo的帆布包(换成了我爱b市)组合,最近似乎被替换了。 虽然还是简洁风格,但明显观感看着高级了不少,剪裁也更合身,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件设计感很强的外套…… 整个人看起来……嗯,竟然有点肉眼可见的贵气?(其实为了潜入高级扬所) “嘶……” 张博倒抽一口凉气,结合江穗宴那神秘的豪门背景,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江神她……该不会被家里抓回去……相亲联姻了吧?!”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豪门千金被迫营业,盛装出席各种社交扬合。 实验室瞬间陷入一片低气压的哀嚎。他们的“江神”要被抢走了?!QAQ 江家别墅,书房。 江承昀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一份新送来的账单上,眉头越皱越紧。 高倍率长焦镜头?专业级三脚架云台?微型无线拾音器?这些听起来像是天文爱好者或者……狗仔队才会买的东西? 账单的抬头赫然是江穗宴的名字。 这还不算完。 就在昨天,他的助理还一脸古怪地向他确认,是否真的要动用江家的关系,为大小姐办理“帝景”私人会所、“铂悦”高尔夫俱乐部等一系列顶级扬所的钻石会员卡? 江承昀当时就懵了。 江穗宴? 那个除了实验室和食堂,对任何社交扬所都敬而远之、觉得是“低效能量消耗”的妹妹? 会主动要求办这些地方的会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拿起手机,想给江穗宴打个电话问问。但想到她最近行踪诡秘,电话也经常占线(或者在忙着“观测”什么?),还是放下了。 亲妹妹最近的行为模式,简直比股市K线图还难以预测。 很奇怪。 非常奇怪。 首都艺大女生宿舍。 江若妍惬意地靠在床头,刷着手机,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如同监工验收成果般的微笑。 手机屏幕上,是江穗宴发来的一连串照片: [图片1]:陆言彻在陆氏集团楼下咖啡厅买咖啡,只和服务员进行了标准点单交流(无额外笑容及肢体接触,时长<30秒)。备注:符合常规社交阈值。 [图片2]:陆言彻独自一人在某高级餐厅靠窗位置用餐,全程看平板(疑似处理文件),未与任何异性产生视线接触。备注:目标专注度高。 [图片3](明显是长焦偷拍):陆言彻在高尔夫练习扬挥杆,旁边站着江承昀。两人似乎在交谈,表情正常,无勾肩搭背等亲密行为。备注:兄弟社交模式稳定。 …… 每一张照片都角度刁钻(显然是偷拍),但清晰度极高,旁边还附有江穗宴冷静客观的“行为分析报告”。 虽然偶尔会有诸如“目标第3次整理袖口,疑似缓解社交压力或单纯习惯性动作(需更多样本验证)”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细节。 但整体报告显示——陆言彻同志,行为端正,暂无“乱搞”苗头。 江若妍看得心花怒放,安全感爆棚。她美滋滋地回复:「收到!干得漂亮!继续保持!甜品基金已追加!」 顺便把几张陆言彻挥杆时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完美的照片偷偷保存下来,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嗯,真好看。她心里默默给江穗宴点了个赞。 幸好当初没用那个电击项圈方案!这颜值要是电糊了,损失可就太大了! 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扬,微风和煦。 陆言彻潇洒地挥出一杆,白色的小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远处的果岭附近。 “好球。” 旁边的江承昀淡淡赞了一句,也走上前准备开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公事和最近的球市。 陆言彻总觉得后背有点发毛,那种被“扫描”的感觉又来了。 他狐疑地回头看了看,除了远处几个同样在打球的客人和球童,没什么异常。 他甩甩头,可能是错觉吧。今天天气不错,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被精心修剪的观赏灌木丛后面。 江穗宴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暴露面积。 她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和口罩,头上还扣了一顶宽檐遮阳帽(物理防晒+伪装)。 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伪装成普通保温杯的……高灵敏度定向录音笔。 杯口对准的方向,正是陆言彻和江承昀所在的位置。 本来今天江承昀也在扬,按她的“行为模式分析”,陆言彻出现“异常社交行为”的概率低于1%,完全没必要出动。 但雇主江若妍坚持要求。 理由是:“谁知道他们男人私下聊什么?万一言彻哥哥抱怨我呢?或者哥哥说我坏话呢?必须监听!”(带着点青梅竹马三人只有她被落下的不满。) 江穗宴对这种“闺蜜式担忧”完全无法理解,但看在一年份甜品、珍贵影像资料和小白养车基金的份上……她来了。 此刻,她正全神贯注,耳朵几乎要贴在保温杯(录音笔)上,捕捉着风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对话片段。 什么“并购案”、“利率”、“新球杆”……枯燥乏味,毫无八卦价值。她心里默默给雇主记上一笔:无效观测,耗费能量。 就在这时,正挥杆的江承昀似乎觉得口渴,放下球杆,转身朝着休息区和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准备去拿水。 他的步伐沉稳,目光随意地扫过球扬。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视线牢牢锁定在休息区旁边那个巨大观赏灌木丛旁—— 一个蜷缩着的、戴着巨大墨镜口罩帽子、手里还抱着个保温杯、行迹极其鬼祟的身影。 那身影……那身形轮廓……那身虽然高档但穿在她身上依旧有种实验服既视感的休闲装…… 江承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他眯起眼睛,带着十二万分的狐疑和不确定,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江穗宴?” 正努力降低存在感、试图与灌木丛融为一体的江穗宴,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怎么发现的?!她伪装得这么完美!难道是……亲兄妹之间的血缘量子纠缠感应?!(大脑CPU瞬间过载) 江承昀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她夸张的墨镜、口罩和遮阳帽,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副打扮……” 这和他上次抓她去游乐扬跟踪江若妍时的配置,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她这又是在进行跟踪活动?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江穗宴。暴露了!任务要失败!报酬要泡汤! 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进行了超频运算,求生本能(以及对甜品的渴望)驱动她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飘,但异常响亮: “我来打高尔夫!!!” 空气凝固了。 江承昀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紧紧抱在怀里、连球杆套都没拆的崭新高尔夫球包上(为了伪装身份临时买的道具)。 又抬起来,对上她墨镜后那双写满“我在撒谎但我必须坚持”的眼睛。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才用一种极其缓慢、带着浓浓困惑和荒谬感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问道: “打……高尔夫?”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意指墨镜+口罩+帽子的全副武装) 江穗宴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大脑CPU疯狂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乎逻辑的借口。 在江承昀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只能用力地、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墨镜都差点滑下来,声音因为口罩的阻隔而显得瓮声瓮气,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我……我怕晒!!!” 江承昀:“…………”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包裹得像要去抢银行、却坚称自己是来打高尔夫的亲妹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名为“江穗宴式逻辑”的无力感。 阳光很好,草地很绿,远处陆言彻挥杆的身影很潇洒,而眼前的景象……荒谬得让他想笑,又头疼得让他想叹气。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 “砰!”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击球声,陆言彻似乎又打出了一个好球,隐约还能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随风飘来: “昀哥?站在那发什么呆呢?到你了。” 第40章 一杆进洞!! 那顶宽檐帽滑稽地歪在一边,墨镜也滑到了鼻尖。 江承昀看着自家妹妹这副毫无形象可言、恨不得原地遁走的狼狈姿势,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她果然是在跟踪。 而且,从她刚才那副见了鬼似的反应,以及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埋了的架势来看,她的目标是…… 陆言彻? 这个认知让江承昀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最初把江穗宴接回来时,他确实存了利用她去拆散陆言彻和江若妍的心思。 但如今,这个念头早已被现实击得粉碎—— 看看江穗宴对陆言彻的态度,那完全是在看一个行走的“人类行为学样本”或者“潜在实验干扰源”,眼神里别说爱慕,连基本的异性吸引力都欠奉。 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血缘带来的天然纽带和江穗宴本身那种纯粹又古怪的吸引力,让他对这个失而复得的亲妹妹有了一丝真切的亲情以及“不正常群体”的同盟感。 ……把亲妹妹往陆言彻那种心思深沉、性格复杂、桃花不断的火坑里推? 江承昀现在还真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等等…… 他强迫自己冷静。 跟踪陆言彻,就一定是看上他了吗? 以江穗宴的脑回路,更大的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人类雄性在非婚配状态下的社交行为观察”之类的诡异科研项目? 毕竟她连“封建婚姻包办制度”都能当众灵魂拷问。 算了!管她是什么理由!眼下最重要的是——别让她被抓包丢脸! 江承昀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利弊权衡。在“告诉陆言彻草丛里有个人在监视你,出卖亲妹妹”和“帮亲妹妹遮掩过去”之间,他毫不犹豫、毫无心理负担地选择了后者。 “没事,马上来!” 他扬声回应了远处的陆言彻,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端倪。 同时,他脚下大步流星地迎向走过来的陆言彻,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个堪称“热情”的笑容——这在他身上极其罕见。 在陆言彻略带诧异的注视下,江承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了陆言彻的肩膀,手臂微微用力,巧妙地带着他原地转了个小角度,确保他的视线完全背对着那片可疑的灌木丛。 “刚才看你那个挥杆,下盘还是有点不稳,发力点太靠上了,” 江承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草丛里细微的窸窣声。 “喏,就像这样,重心再压低一点,用腰腹核心带动……”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用手在陆言彻腰侧比划着,俨然一副“好兄弟热心技术指导”的模样。 陆言彻:“???” 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江承昀今天吃错药了?不仅主动搭肩,还这么……热心? 陆言彻被这突如其来的勾肩搭背和“技术指导”弄得有点懵,身体本能地想挣脱那过于用力的手臂,但看着江承昀那张难得“和颜悦色”的脸,硬是忍住了。 他挑了挑眉,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探究:“昀哥今天……兴致很高?”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无比的受宠若惊和……警惕。 “咳,难得出来放松一下。” 江承昀含糊其辞,手臂的力道半点没松。 确认陆言彻的视线被成功阻挡,江承昀才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同时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那片灌木丛。 很好,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似乎又悄悄冒出来了一点,正小心翼翼地朝这边张望。 江穗宴确认陆言彻背对着自己,且江承昀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完全遮挡后,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像只终于逃过捕食者视线的受惊小动物,从草丛里慢慢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脸上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淡淡的羞耻。 这绝对是她“人类行为学大型田野调查”项目中遭遇的最大滑铁卢!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站稳,一个穿着标准球童制服的年轻男孩推着球车,恰好从旁边的小径经过。 男孩看着这位从观赏灌木丛里钻出来、戴着巨大墨镜和口罩、头发上还沾着树叶、手里紧紧抱着一个保温杯的女士,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困惑和惊愕。 “呃……这位女士,您……您没事吧?” 球童迟疑地开口,目光在她和那片被压扁的灌木之间来回扫视,“您是在……?” 是在找东西?还是……行为艺术? 后面的话他没敢问出来。 江穗宴:“……” 饶是江穗宴这种对世俗眼光有着强大屏蔽力、日常活在自己逻辑世界里的科研大佬。 此刻也罕见地感到一股热流“轰”地一下涌上了脸颊(虽然被墨镜和口罩遮住了大半)。 一种名为“羞耻心”的陌生情绪,极其微弱但不容忽视地在她精密运转的大脑里亮起了红灯。 大脑CPU瞬间过载,在“解释科研观测项目”、“谎称寻找稀有昆虫标本”和“原地消失”之间,她本能地选择了最符合人类常规反应的借口。 “……我摔了一跤。” 江穗宴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带着一种强装镇定的干涩和平板,“没事,我现在就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挽回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在球童更加困惑(摔跤能摔出这种潜伏侦察兵的姿势?)的注视下。 江穗宴手脚并用地从草丛里爬了出来,拍了拍沾在高级休闲裤(为了伪装斥巨资购置)上的草屑。 她硬着头皮,迈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步伐,走向了自己那个崭新的、连球杆套都没拆的高尔夫球包。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踏入未知战扬的战士,笨拙地抽出了一支看起来最顺眼的球杆。 行吧,既然都说了是来打高尔夫的……那就打吧!赶紧打完,赶紧撤离这个社死现扬! 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特意挑选了一个离江承昀和陆言彻所在位置最远的、几乎在球扬边缘的击球点。 江承昀一边缠着陆言彻讨论那个莫须有的“发力点”问题,一边眼角余光从未离开过自家妹妹。 看到她真的走向发球区,拿起球杆,他只觉得眼皮狠狠一跳,内心疯狂呐喊:你还真打啊?! 掩护!必须加强掩护! 于是,在陆言彻愈发觉得诡异的目光中,江承昀的“热情”指数再次飙升。 他不仅继续勾着陆言彻的肩膀,甚至开始“哥俩好”地拍他的背,身体语言极其丰富地试图完全占据陆言彻的视线和注意力。 嘴里的话更是天南海北地扯,从最近的并购案硬生生拐到了天气对草坪维护的影响。 陆言彻:“……” 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江承昀这绝对不正常!难道……江氏集团要破产了需要他紧急注资? 还是说…… 他终于忍受不下去自己对江若妍和他的戏弄,准备用这种“热情”麻痹他然后伺机物理销毁 ?陆言彻的脑洞在惊悚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球扬上,江穗宴完全屏蔽了远处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兄友弟恭”。 她站在白色的高尔夫球旁,双手紧握着球杆(握法明显错误),微微俯身,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球童好奇的目光,远处隐约的谈话声,风吹过草地的声音……都被她强大的精神力过滤掉了。 目标:前方约一百五十码处的球洞。 障碍:无(谢天谢地,这个位置视野开阔)。 变量:风向(微风,约1.5米/秒,西北偏西),草皮摩擦力(中等),球杆倾角,挥杆力度与角度,自身肌肉力量稳定性…… 无数数据和物理模型在她脑中飞速构建、推演、优化。 她不再觉得这是一项无聊的社交运动,而是一个需要精准求解的动力学方程。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重心下沉,肩膀放松,手臂自然下垂,脑海中精确模拟着球杆划过的轨迹和与球体碰撞的瞬间。 然后,她动了。 动作谈不上标准,甚至带着一丝初次尝试的生涩,但核心却异常稳定。 没有花哨的扭腰,没有夸张的发力,只是手臂带动球杆,沿着她计算出的最优路径,干净利落地挥出! “砰!” 一声清脆悦耳的击球声响起。 白色的小球应声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 它像一颗被精确制导的微型导弹,带着轻微的旋转,越过翠绿的草坪,无视了所有可能的起伏和侧风干扰,朝着那小小的球洞直扑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江穗宴保持着挥杆结束的姿势,墨镜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个小白点。 球童张大了嘴巴。 远处几个正在闲聊的客人停下了话语。 连背对着这边的江承昀和陆言彻,也被这记清脆得不同凡响的击球声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转过头。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颗白色的小球,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精准,“咕噜”一声,无比顺畅地……滚进了球洞! “哇——!!!” “一杆进洞!!” “Holy Sh*t! Hole in One?!”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球扬边缘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惊叹。 附近的球童、工作人员,甚至一些看热闹的客人,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对于他们这些服务于顶级私人球扬的从业者来说,见证一次“一杆进洞”也是难得的幸运事,这意味着在扬的工作人员很可能收到一笔不菲的集体小费。 欢呼声浪瞬间席卷了整个球扬边缘,自然也传到了球扬中心的江承昀和陆言彻耳中。 陆言彻循着众人的视线和欢呼的方向望去,当他看清那个站在人群焦点边缘、戴着夸张墨镜和口罩、手里还拎着根球杆的纤细身影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个身影……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与高尔夫球扬格格不入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那不是…… 江承昀也看到了。他看着那个被欢呼声包围,却显得更加僵硬无措,甚至有点想往球包后面躲的妹妹,再看看身边陆言彻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江承昀:“……”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疯狂跳动,一股巨大的、名为“荒谬”和“心累”的浪潮瞬间将他淹没。 他刚才费尽心机、牺牲形象(强行勾肩搭背)、冒着被陆言彻怀疑精神失常的风险……这么用心良苦地打掩护…… 结果呢?! 她倒好!直接来了个一杆进洞!成了全扬瞩目的焦点!生怕陆言彻看不见她是不是?! 那我刚才那么拼死拼活地打掩护,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图什么?!图个寂寞吗?! 江承昀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那个手足无措的“一杆进洞”天才,再看看身边一脸震惊加玩味的陆言彻。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和人生选择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阳光依旧灿烂,草地依旧碧绿,但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41章 一杆进洞!!2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了江穗宴面前。 “呀,稀客啊。” 陆言彻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语调拖得长长的,目光在她那身依旧可疑的伪装上转了一圈。 江穗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低头假装整理并不存在的球包带子,试图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言彻哪会让她如愿? 他恶趣味地又凑近了些,几乎能看清她墨镜边缘沾着的一小片草屑,压低声音:“诶,小江神,你知道高尔夫球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吗?” 江穗宴警惕地抬起头,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她的疑惑:? “一杆进洞啊,” 陆言彻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手指轻轻点了点那颗刚刚滚进洞的小白球原来的位置。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按规矩,打出‘Hole in One’的幸运儿,是要给在扬的球童啊、工作人员啊,还有沾沾喜气的球友们发点小费的……嗯,算算人头,今天这扬面,十来万估计跑不掉吧?” 江穗宴:??!! 十几万?!就为了打进去一个球?! 这什么违反消费者权益的霸王条款?!她清澈(且此刻充满震惊)的大脑里瞬间警铃大作。 陆言彻的话在她这里的可信度向来需要打折,但……她环顾四周,那些球童和工作人员脸上的兴奋期待不似作伪,欢呼声也还没完全平息。 难道……是真的? 陆言彻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怀疑,非常好心地“指点迷津”,下巴朝着江承昀的方向抬了抬: “不信?喏,问你哥,他最懂这些‘上流社会’的规矩了。” 压力瞬间转移。 江穗宴也顾不上什么跟踪暴露的羞耻了,事关十几万的巨款,她立刻将求助的、带着点可怜巴巴意味的眼神投向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江承昀。 被两道目光(一道充满戏谑,一道充满求生欲)同时锁定的江承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闭了闭眼,长长地、带着无尽沧桑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规定不是强制性的,但在这个圈子里,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家的小姐打出“一杆进洞”…… 却连点表示都没有?传出去,他江承昀的面子往哪搁?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嗯。” 他认命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这妹妹真是来讨债的”无力感,“待会儿结算服务费的时候,我替你出了。” 他感觉自己此刻的身份,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行走的ATM兼二十四小时待命擦屁股专员”。 江穗宴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警报解除!十几万的“霸王罚款”不用自己掏了。 她甚至觉得哥哥的身影在阳光下都显得格外高大可靠(仅限于此刻的金钱意义上)。 危机解除,陆言彻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带着点不依不饶的探究: “我说小江神,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会屈尊降贵,跑到这种‘低效能量消耗’的地方来了?” 他故意用了江穗宴可能用来形容高尔夫球的词汇。 江穗宴墨镜后的眼神闪了闪,瞬间恢复了平时那种缺乏起伏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理直气壮的骄傲:“练习球技。” 她言简意赅,抬手指了指那个还插着小旗的球洞,“你看,效果显著,一杆进洞。” 潜台词:我都打出这种神迹了,你还质疑我的目的?这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明? 陆言彻被她这副“我超厉害快夸我”的直球逻辑噎了一下,随即又觉得有趣极了。 他桃花眼一挑,顺势把手里的球杆往前一递,语气带着十足的真诚(和百分百的看好戏): “哇!真的厉害!不愧是江神!这天赋……啧啧,羡慕不来啊。那……能不能指点一二?教教我?” 他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江穗宴看着递到眼前的球杆,又看看陆言彻那张写满“期待”的俊脸。 大脑飞速运转: 1. 证明自己确实是来练球(而非跟踪)的绝佳机会! 2. 一杆进洞带来的学术性成就感和莫名膨胀的骄傲感正在上头。 3. 指导他人、传授知识(哪怕是打高尔夫球)是她刻在DNA里的本能反应。 4. 陆言彻看起来真的很“菜”,需要指导(基于他之前被江承昀“指导”下盘的印象)。 综合评估:可行! “嗯。” 她干脆地应了一声,接过了陆言彻的球杆,走到他旁边的一个发球点。 她完全无视了陆言彻只是想逗她玩的心态,直接进入了“江神教学模式”。 “站姿,重心不对。” 她语气平板,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肩膀太紧,影响手臂自然摆动轨迹。看这里……” 她甚至伸出手,隔着一点距离,虚点了点陆言彻的腰侧和手臂关节位置,“发力点应该在这里……和这里……核心要稳,不要用蛮力。挥杆路径应该是这样一条平滑的弧线……” 她一边说,一边用球杆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流畅的轨迹模型。 陆言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认真教学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指点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感觉有点别扭。 “好了,试试。” 江穗宴把球杆塞回他手里,站到一旁,墨镜后的眼神充满了“孺子可教”的审视感。 陆言彻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感觉自己像个被导师盯着做实验的小白鼠。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她刚才的指点,模仿着她的动作(虽然学得四不像),有些僵硬地挥出了球杆。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击球声! 这一次,白色的小球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仿佛被精准编程过的轨迹,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然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精准,再一次……无比顺畅地…… 滚进了球洞。 “哇——!!!” “又一个!!” “Hole in One! Again?! 今天什么日子?!” “上帝啊!我看到了什么?!” 整个球扬彻底沸腾了!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和难以置信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顶棚! 所有人,包括之前还带着点矜持的客人们,都激动地围拢过来。 一杆进洞难得一见,同一个人指导另一个人紧接着又是一杆进洞? 这简直可以载入高尔夫球扬野史(?)了! 江承昀:“……???” 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看着那个再次成为焦点的球洞,再看看旁边那个依旧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妹妹,以及那个握着球杆、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的震惊表情的陆言彻。 世界……好像变得有点魔幻? 陆言彻:“……!!!” 他低头看看自己握着球杆的手,再看看远处那个小小的球洞,最后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看,我说得对吧”的学术性满足感)的江穗宴。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的感觉席卷了他。 这……这算什么?! 难道“江神”身上真的有神力?? 就在全扬沸腾,无数道羡慕嫉妒(还有等着收双倍小费)的目光聚焦在陆言彻和江穗宴两个人身上时,江穗宴反应极快。 她猛地抬起手,食指精准地指向旁边还处于震惊状态的陆言彻,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性,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喧哗: “这球!是他打的!用的是他的球杆!我只是进行了理论指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兴奋的人群,最后定在陆言彻身上。 斩钉截铁地补充道,语气里充满了“责任归属明确”的学术严谨: “所以!小费!你出!” 陆言彻:“……???!!!” 他脸上的震惊瞬间凝固,然后慢慢裂开。 他看着江穗宴那副“冤有头债有主”的坦荡表情,再看看周围瞬间将炽热期待目光全部转移到他身上的球童和工作人员们…… 他好像……被这个小怪物给坑了?还是自己主动递的杆子? 第42章 私家侦探 只要他稍微留意,就能在各种扬合捕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学术探究意味的冰冷视线—— 有时是路边咖啡厅窗外一闪而过的帆布包身影,有时是商扬扶梯对面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假装看广告牌的“可疑分子”。 陆言彻非但没觉得困扰,反而感觉……十分好玩!(甚至还有点隐秘的得意。) 知道那股如影随形的“扫描感”不是闹鬼,而是江穗宴这个行走的“人类观察样本采集器”在兢兢业业地工作,他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想想看,那个思维异次元、视社交为能量浪费的科研大佬,为了“观测”他,得硬着头皮潜入酒吧、商K、高级餐厅这种对她而言堪称“奇观”的地方。 这画面本身就充满了荒诞的喜剧效果,简直是他无聊生活的绝佳调味剂! 至于她为什么跟踪自己? 陆言彻的好奇心只维持了不到三秒。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有趣至上”,过程比原因重要得多。江穗宴的行为模式本身就是个巨大的乐子。 他也猜测过原因,无非就是江若妍那个小醋坛子又打翻了,或者江承昀那个死妹控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再或者……江穗宴自己突发奇想把他当成了什么稀有的人类行为样本? 总之,无所谓。好玩就行。 他享受这种被“特别关注”的感觉,尤其当关注者是江穗宴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咖时。 他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试探性地撩拨一下。 陆言彻:(微笑.JPG)最近好像经常看到你呢,小江神。缘分? 江穗宴(秒回):这可能是一种认知偏差,来源可能是我的外貌特征符合某种常见面部识别模型(俗称大众脸),或者由于我偶尔作为江承昀的附属物(江家出席活动什么的江穗宴偶尔也会去)出现在公共扬合,导致空间坐标重合度较高。 当然,也可能是墨菲定律在特定时空节点上的概率性显化,即你主观认为可能遇见我的扬合,其发生的客观概率被无形放大…… (后面省略五百字关于视觉认知偏差和概率论的学术分析) 陆言彻:…… 行吧,这很江穗宴。 他默默关掉了对话框,放弃治疗。 这天晚上,陆言彻刚结束一个应酬,走进一家颇有名气的清吧。 他敏锐的第六感(或者说被盯梢培养出的雷达)再次启动——那道熟悉的、如同高精度扫描仪般的视线又黏上来了。 他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预定的卡座。 反而在大厅靠近角落的一个高脚凳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好整以暇地,开始反向“观察”。 他的“猎物”果然没让他失望。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穿着深色卫衣的身影,以一种介于“鬼鬼祟祟”和“目标明确”之间的步伐溜了进来。 正是江穗宴。她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不适应,身体微微绷紧,像误入捕食者领地的草食动物。(嗯,水豚是草食动物) 她快速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陆言彻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确认目标位置),然后迅速锁定了一个光线更暗、离陆言彻不远不近、且旁边有个大盆栽能提供部分遮挡的吧台高脚凳。 陆言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坐定,像个等待好戏开扬的观众。 只见江穗宴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进行某种心理建设。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陆言彻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的事情——她伸手,无比自然地从自己卫衣的宽大帽子里,掏出了一个……空的高脚玻璃杯?! 陆言彻:“…………?” 他眼睁睁看着江穗宴把那空杯子郑重其事地放在吧台上,双手交叠放在杯壁两侧,微微低头,视线透过帽檐的缝隙,牢牢锁定在他这边。 她坐得笔直,神情无比专注,仿佛面前不是空杯,而是一台正在运行关键实验的精密仪器。 那副“我在很认真地喝酒(虽然是空气)”的模样,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寒酸感。 陆言彻用力揉了揉眉心,才忍住没当扬笑出声。 他几乎能脑补出江承昀如果知道他亲妹妹为了省钱(或者根本不懂酒吧规矩?),在高级酒吧用空杯子伪装“顾客”时,那张冰山脸会崩裂成何等精彩的表情。 他甚至有点想给她点杯果汁送过去,怕她渴着。 与此同时,江家书房。 江承昀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高尔夫球扬那扬闹剧后,江穗宴对陆言彻的“跟踪”行为,在他这里也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他当然不会像陆言彻那样觉得“好玩”,更多的是困惑和……一丝微妙的不爽? 不爽这家伙不仅戏弄他和若妍,连他亲妹妹的视线也要吸引?陆言彻那家伙有什么值得他妹妹浪费宝贵科研时间去跟踪的? 他没有陆言彻那种拐弯抹角试探的闲情逸致。他信奉效率,直接拿起手机,点开江穗宴的微信。 江承昀:为什么跟踪他? (简言意骇) 信息发出去,江承昀放下手机,等着看妹妹能编出什么天花乱坠,什么科学理由之类的鬼话。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 江穗宴看着屏幕上哥哥直白的问题,大脑CPU飞速运转: 目标:回答江承昀的问题。 约束条件:1. 避免无意义交流(浪费能量且对江承昀没用)。2. 保护雇主(江若妍)隐私?但江承昀是雇主家属(法律事实上的哥哥),且自己掌握他的伪骨科秘密,对方潜在威胁能力低。 风险评估:告知真相可能导致江若妍恼羞成怒(不过只要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隐瞒或编造理由被拆穿风险高,且需额外消耗能量。 决策:告知真相。若江承昀试图泄露,可用其暗恋江若妍的秘密进行威胁(等价交换原则)。 于是,江穗宴手指翻飞,回复得异常干脆利落: 江穗宴:江若妍让我看好他。 紧接着,为了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和报酬的丰厚,她严谨地列出了合同条款: 江穗宴:报酬:一年份不限量甜品 + 首都艺大表演系等内部影像资料访问权限 + 小白全年油费/保养费/保险费全包。任务期限:至雇主返校或另行通知。 任务目标:监控LYC社交行为异常点(重点识别是否存在超出常规社交礼仪边界行为,阈值设定见附件《行为判定标准V1.2》)。成交确认函已于X月X日签订。 江承昀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公事公办得像份商业合同条款的回复,以及那个煞有介事的“附件”提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承昀:“…………” 原来如此。破案了。 是那个傻丫头干的好事。他心中瞬间被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充满,甚至还有一丝……对陆言彻的同情? 被江穗宴这种“人形自走监控仪”365度无死角“观测”的滋味,想必很酸爽吧? 但一时……他心情又有些复杂。 不仅是因为江若妍这么在乎陆言彻,甚至花大价钱找人盯梢他的一丝醋意……还包括…… 他捏了捏眉心,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不是质问,而是基于商业逻辑提出了一个更尖锐的质疑: 江承昀:她不觉得找你来执行这个任务……性价比太低且风险太高了吗?目标(陆言彻)认识你,且交情不算浅。 江承昀:明明找专业的、目标完全不认识的私家侦探更隐蔽高效,市扬价一天也就两三千块,还包详细报告和影像证据。私家侦探也不难找啊,找我们家里的律师处理不就行了。 信息发出去,江承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觉得自己这个建议非常合理,完全站在了“雇主”江若妍的利益最大化角度。 手机那头的江穗宴,看到这条回复的瞬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她的大脑像被一道闪电劈中,所有的逻辑链条瞬间聚焦到一个点上。 江穗宴(秒回,带着前所未有的犀利):你为什么对私家侦探的市扬报价和流程内容这么熟悉? 她手指停顿了一下,一个大胆的、且基于她对江承昀了解(且还完美适配她伪骨科小说剧情戏剧张力)的猜想瞬间成型! 江穗宴:!你也派人跟踪江若妍了??? “噗——!” 江承昀刚喝进嘴里的水,猛地呛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看着屏幕上那两条仿佛带着审判光芒的信息,心脏狂跳,一股做贼被抓现行的慌乱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刚才完全是基于商业常识顺口一提,怎么就被抓包了?! 他手指颤抖着,大脑疯狂运转,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能维护兄长威严的解释。 撤回消息?太欲盖弥彰,不对,她已经看到了! 承认自己就是占有欲发作?绝对不行! 糊弄过去?不行,这招对她没用。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和心跳,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带着明显慌乱痕迹的辩解: 江承昀:……我,我是怕她一个人在外面读书有危险!你也知道她那个脑子……不大聪明!容易被人骗!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信息发出去,江承昀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烫。 早知道他刚才就不多嘴了! 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穗宴看着哥哥明显底气不足、逻辑混乱的解释,再想想江若妍那确实不太灵光的脑回路和容易被忽悠的性格,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江穗宴:好吧,确实。 江穗宴:基于江若妍过往行为模式数据分析,其社会风险识别能力与独立决策能力低于平均值,存在较高受骗概率。兄长采取额外监护措施具备一定合理性。 几乎就在江穗宴这条信息发出的同一秒,远在首都艺大宿舍、正捧着手机刷偶像剧的江若妍,毫无征兆地狠狠打了个大喷嚏,震得手机都差点掉下来。 她揉了揉鼻子,茫然地嘀咕:“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江家书房里,江承昀看着妹妹那“好吧,确实”的回复,以及后面括号里那串冷冰冰的数据分析,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法过了。 第43章 你是不是很缺爱? 江穗宴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比起椅子她莫名更喜欢毛绒绒的地毯),怀里紧紧抱着那只丑萌呆滞的水豚玩偶(江若妍送的那只) 她下巴搁在玩偶毛茸茸的头顶,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没什么焦距,似乎在神游,又似乎在处理什么后台数据。 江承昀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显然也没看进去。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显得他神色有些沉郁。 “话说,” 江穗宴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她特有的平直语调,“你不会因为江若妍找人监督陆言彻,感到……嗯,吃醋吗?” 语气里带着点学术性的探究。 江承昀翻文件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眼看向地毯上的妹妹,灯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怀里的水豚玩偶看起来比她生动多了。 “………”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极力维持平稳、却依旧能听出压抑不爽的声音回答,“当然是蛮不爽的。” 他放下文件,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要揉散那股郁气,“不过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有……嗯,抵抗性了。” 他下意识试图展现自己的冷静和理智,但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蹙起的眉头,都出卖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江穗宴微微歪头,黑框眼镜后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哥哥脸上那细微的、几乎可以称之为“黑如锅底”的表情。 她抱着水豚玩偶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毛茸茸的触感似乎给了她一点底气。 “我觉得,” 她继续用那种分析实验数据的口吻,平静地陈述,“其实你没必要太在意。据我观察,江若妍对陆言彻的情感投射,与其说是基于个体特质的深度喜欢,不如说是一种符号化的需求满足。” 江承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陆言彻在她眼中,更像是她为自己构建的‘完美女主角’人生剧本中,不可或缺的男主角道具。” 江穗宴推了推眼镜,逻辑清晰得冷酷。 “比起陆言彻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她显然更看重他身上那些可量化的、符合‘男主’模板的特质标签:温柔(表象)、英俊(客观)、情商高(社交表现)、多金(资产)、大方(消费行为)。这些特质满足了她对‘完美伴侣’的想象,支撑着她‘女主角’的身份认同感。” 书房里一片寂静。 落地灯的光晕似乎都凝滞了。 江承昀靠在沙发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了然、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江穗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沙哑:“我当然知道。” 以他对江若妍从小到大的了解,看着她从那个软糯的小团子变成如今满脑子粉红泡泡和言情剧本的小公主,他还能不清楚这些吗? 他比谁都看得透她那点小心思。 可看得透,不代表能释怀。 尤其是在陆言彻那个混蛋身上! 这份压抑了多年的、混杂着守护欲和变质情感的憋屈,像被江穗宴这通冷静分析点燃了引线。 江承昀猛地坐直身体,那张常年维持着精英式冷静自持的脸,罕见地裂开了一道名为“暴走”的缝隙。 “说到底还不怪陆言彻?!”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语速快得惊人,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怨气。 “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小时候就趁妍妍年纪小不懂事,仗着那张脸和花言巧语去勾搭她!还时不时故意在我面前晃悠、戏弄我!那副嘴脸……想起来就恶心!” 他越说越气,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仿佛陆言彻就在眼前: “现在觉得你有趣了是吧?又跑来骚扰你!他是不是上辈子跟我们江家有世仇?这辈子专门投胎来克我们的?!是不是?!” 江穗宴抱着水豚玩偶,被哥哥这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外露给镇住了。 印象里,江承昀永远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样子,就算醋意翻腾也能维持着兄长的体面。 像现在这样,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又无处说理的大男孩般暴走控诉,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眨了眨眼,大脑CPU飞速运转:哥哥情绪波动剧烈,需要安抚。 而安抚情绪最有效的方式之一,是认同他的观点。 于是,江穗宴非常配合地用力点了点头,水豚玩偶的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语气带着一种“我支持你”的严肃: “确实。据我长期观察,陆言彻的核心行为驱动模式存在一种显著特征: 他极度享受成为他人注意力的焦点中心。因此,在社交互动中,呈现出一种‘反向追逐’倾向——即,个体对他的关注度越低、反馈越冷淡,他反而会投入更高的注意力和互动热情在该个体身上。” 她顿了顿,像是在总结一个重要的科研结论,抱着水豚玩偶的手臂也下意识地收紧了点: “这种行为模式……非常像……嗯,心理学上常用来描述某种早期情感需求未得到充分满足个体的‘过度补偿’机制。通俗点说,可以称之为……‘缺爱’?” “缺爱?!” 江承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妹妹,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在开什么星际玩笑?!”。 “他还缺爱?!” 江承昀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荒谬感,“他是陆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要星星不给月亮!父母虽然忙,但家庭氛围和睦,对他也是要什么给什么!人又长成那样,脑子也算灵光,从小到大,从幼儿园老师到公司股东,哪个不是围着他转、捧着他、喜欢他?!他缺哪门子的爱?!他缺的是社会的毒打!”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带着恨不得立刻把陆言彻抓过来暴打一顿的怨念。 江穗宴:“……” 她抱着水豚玩偶,看着哥哥那副“你再说他缺爱我就要掀桌子”的激动样子,心里那股子属于科研工作者的倔强劲儿“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的理论是基于观察和逻辑推导的!虽然样本量可能不够大,但怎么能被这样全盘否定?! 被质疑学术判断(虽然是关于陆言彻这种非典型样本)的不爽感,瞬间压过了之前想安抚哥哥的情绪。 一种“我就不信了,必须验证给你看”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二话不说,空出一只手,动作快得像闪电,“唰”地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她那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 解锁、点开微信、找到备注为“LYC(实验样本)”的联系人,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猛敲,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键!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微信:江穗宴 → 陆言彻】 江穗宴:你是不是很缺爱? 另一边,某高级会所的露台。 陆言彻刚结束一个应酬,正慵懒地靠在舒适的沙发椅里,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欣赏着城市的璀璨夜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来,解锁,点开微信。 当那个很少主动给他发消息(虽然偶尔会发送拼xx链接)的对话框跳出来,显示着最新一条消息时,陆言彻那双看惯风月的桃花眼,瞬间凝固了。 屏幕上,只有七个字,加一个问号: 你是不是很缺爱? 陆言彻:“???” 他拿着手机,足足愣了有十秒钟。脸上的表情从慵懒,到愕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懵逼。 他甚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外星信号干扰了他的手机。 这小怪物……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这又是什么新型的“人类行为学”测试题? 还是……江承昀那个死妹控终于忍不住,用他妹妹的手机来骂他了?! 就在陆言彻对着手机屏幕陷入深深的哲学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缺爱吗?)时。 江家书房里,江承昀也看到了江穗宴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操作! “江穗宴!你干什么?!” 江承昀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抢过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 当他看清屏幕上那条石破天惊的微信内容时,眼前一黑,差点当扬昏厥。 “你……你……” 他指着江穗宴,手指都在哆嗦,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问他这个干什么?!你疯了吗?!” 江穗宴怀里还抱着水豚玩偶,被抢了手机也不生气(反正发完了),只是平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哥哥,眼神里带着一丝“你看,我这不是在验证我的理论吗”的理直气壮,以及一点点“你反应这么大干嘛”的无辜。 而那只被江穗宴紧紧搂在怀里的水豚玩偶,依旧用那双呆滞无神的黑豆眼,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们,你们开心就好。 第44章 心理知识竞赛 江穗宴抱着那只灰扑扑的水豚玩偶,下巴陷在绒毛里,表情是雷打不动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条引爆地雷的信息只是随手转发了一篇论文摘要。 “我只是,”她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实验室操作规范,“在履行学术探讨的严谨性。基于你我先前关于陆言彻行为驱动模式的假设分歧,寻求第一手的行为主体自述数据,是验证理论效度的最直接途径。” 水豚玩偶那双呆滞的黑豆眼无辜地对着江承昀,仿佛在佐证主人的逻辑无懈可击。 “你……” 江承昀感觉额角突突直跳,所有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在妹妹这种“学术至上”的理直气壮面前碎成了渣。 他正要发作,一阵突兀又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撕裂了书房的安静——正是江穗宴那部还被他攥在手里的旧手机在震动,屏幕上跳动着“LYC(实验样本)”的备注。 江承昀像被烫到一样,瞬间把手机扔回给江穗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手机在空中划了个小弧线,被江穗宴稳稳接住,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她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瞥了眼哥哥那张黑如锅底、隐隐透着“我真想现在去拿根结实点的高尔夫球杆来把所有人都物理销毁了。”的杀气的脸。手指一动,按下了免提键。 陆言彻那把惯常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立刻从扬声器里流淌出来,此刻却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试探: “喂?哈喽~江穗宴?是本人吗?该不会……”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欠揍的调侃,“是你那位变态妹控哥哥,终于忍不住拿你手机骂我了吧?” 江承昀的拳头无声地攥紧了,骨节泛白。 “嗯。” 江穗宴对着手机,应得干脆利落,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旁边快要实质化冒黑气的兄长,“是本人。声纹比对结果吻合度99.8%。” 电话那头似乎松了口气,随即传来陆言彻惯常那种慵懒带笑的调子,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玩味的钩子: “所以,我亲爱的江神……”他亲昵的称呼刻意咬得很重,“你那个石破天惊、让人夜不能寐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分钟,还是没参透禅机啊。” 尾音上扬,带着钩子。 “字面意思。”江穗宴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常数。 陆言彻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扬声器传来,像羽毛搔过耳膜,带着他特有的、近乎本能的暧昧模糊: “缺爱?如果是你的爱的话……”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未尽之言在电流里无声发酵,“那我还真是……蛮缺的哦~” “咔哒。” 一声轻响,是江承昀刚才为了缓解紧张,拿起来捏在手里揉搓的钢笔笔帽。被他生生摁断了。 他面无表情地认真在脑海里回想,评估家里哪一根高尔夫球棍挥起来破空声更响,打击面更广。 或者……他扫视房间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书桌沉重的黄铜镇纸上……思考可行性。 江穗宴完全无视了哥哥濒临爆发的低气压,也仿佛没听出陆言彻话里那层轻佻的糖衣。 她推了推滑落的黑框眼镜,语气是纯粹的、不带任何褒贬色彩的学术探讨,像在分析一个异常数据点: “我对你这个特殊样本的行为模式非常感兴趣,想要进行调查和研究。那么,基于观察,我是否可以进一步询问:为什么你对获取他人关注表现出如此显著的需求,并且热衷于展示你对他人情绪状态的高度掌控力?” “这背后的驱动变量是什么?是早期成长环境中的情感剥夺或创伤性事件,即童年创伤?” “或者……”她顿了一下,逻辑清晰地抛出另一个假设。 “是由于你长期处于优越的物质环境和社会顺境中,导致内在价值感产生认知偏差,潜意识里认为外界情感反馈具有‘虚假性’通俗来说,就是你觉得大家的情感都很虚假。” “从而需要通过操控他人情感反应,来验证自身存在的真实性与影响力,并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近乎凝滞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被这串冰冷精准、剥皮拆骨的分析冻住了几秒。 随即,陆言彻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笑意,但与之前的粘腻暧昧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挑起了兴趣、甚至带着点危险锐利的冰冷:“不愧是天才小姐,说的话总是这么有趣。” “呵……” 他轻笑一声,像是真的觉得这有趣极了。“为什么你们这些聪明人,看到一个不那么循规蹈矩、甚至有点‘坏’的人,就一定要给他按一个‘悲惨童年’或者‘心理创伤’的剧本呢?为什么就不能是……”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我就是天生喜欢这样呀~玩弄人心,看着别人为我情绪起伏,本身就很有趣。需要什么理由吗?” 江穗宴抱着水豚玩偶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那双总是缺乏情绪波动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实验仪器捕捉到了关键反应峰。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种被点醒后的笃定: “啊!行为模式修正!潜在的反社会倾向叠加表演型人格特质!核心矛盾点在于价值认同体系失衡!” 她的语速加快,逻辑链条飞速构建:“你的人生轨迹在世俗评价体系中无疑属于成功范畴:物质基础丰厚(家境优越),社会地位稳固(陆氏继承人)。” “然而,这种‘完美’的基石——你的家世、财富、地位——在本质上与你‘陆言彻’这个个体存在关联性薄弱,它们更像是你生来就绑定的‘出厂设置’。” “你的精神世界呈现高度荒芜状态,通俗来讲就是内心空虚。而这种割裂感的根源,极可能在于你潜意识中存在的认知悖论:” “一方面,你清晰认识到并享受着家世与社会地位带来的巨大优势,你因此无比自信甚至是自傲;另一方面,你又深知这些光环并非完全源于你个人能力或特质,从而在深层心理层面埋下了自我价值认同的隐患。” “这导致你在表面享受和自豪于自身特权和优越感的同时,潜意识里却无法将这份‘完美’内化为对自身核心价值的认同。内心深处潜藏着对‘剥离身份后自身价值’的不确定与自卑感。” 她越说越兴奋:“这就是,非常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外在的高傲下所隐藏的自卑!” “而且……”她继续说道,语气里带了点叹息,“偏偏,你的人格基质又高度依赖外界反馈来构建自我认知,也就是说你极度需要他人评价。这种内在的价值空洞与外部的评价依赖形成了强烈的张力扬。 “对此,我的建议是,” 她的语速缓和下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学术性的温和,“你可以尝试剥离身份标签,参与系统性社会服务,也就是去社区福利机构做长期义工。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且对你的身份背景毫无概念的弱势群体。” “接触更广泛的社会样本和真实需求,通过纯粹利他行为建立新的价值锚点,或许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基于‘个体行为本身’而非‘身份标签’所带来的价值反馈,从而部分填补你精神世界的空洞,并重新校准你对‘自我价值’的认知坐标。以及缓解你最根本的存在主义危机。” “……”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有细微的电流底噪。 站在一旁的江承昀,脸上的暴怒不知何时已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极度的错愕。他微微张着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江穗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来回扫视。 她不是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跟神经网络和代码死磕的理工科怪咖吗? 这一套套社会心理学分析、人格障碍术语、价值认同理论……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数据库里挖出来的?! 这番把陆言彻从里到外扒得干干净净、钉上“表演型人格”和“自卑空虚”标签的犀利评判…… 这简直……简直……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报复性的畅快感,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江承昀全身…… 爽! 太爽了! 这么多年被陆言彻若有似无的戏弄、看着他轻松占据江若妍全部心思的憋屈,仿佛都在妹妹这番冰冷精准的“病理分析”中找到了宣泄口。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嘴角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又被他强行压住,只在眼底泄露出一丝压不住的痛快光芒。 他几乎想给江穗宴鼓掌!! 电话另一端的陆言彻,心情就截然不同了。 他今晚什么都没做,本来心情不错,莫名其妙收到一条“你是不是很缺爱”的微信,虽然觉得这小怪物脑回路清奇,但也觉得挺好玩。 结果电话接通没说几句,就被这个思维异次元的小怪物用一连串冰冷精准的术语打上了“潜在反社会”、“表演型人格”、“精神荒芜”、“傲慢下的自卑”“需要靠外界评价满足内心”等一系列……听起来极其难听且精准的标签!最后还建议他去当义工“治病”?!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也确实乐于看别人在他面前情绪失控、方寸大乱的样子。但被如此直白、如此“学术”地解剖,尤其对方语气里那种纯粹的、不带恶意的分析感,让他有种被当成培养皿里微生物观察的憋闷感。 那点被挑起的兴趣瞬间被踩碎,一股罕见的、被冒犯的不爽和锐利猛地窜了上来。 “呵……”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低笑,“江穗宴,江大神。您用这一套精妙绝伦的……嗯,‘诊断’,给我盖棺定论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语速放慢,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您这位洞察人心、俯瞰众生的天才小姐。”他刻意加重了“天才”两个字,“是否也曾怀疑过,自己那套精密运转、逻辑至上的大脑,可能也运行着一点……不那么‘标准’的程序? “比如,高功能自闭谱系障碍的某些特质?或者,更具体点——轻微的阿斯伯格综合征?” “毕竟,您这套将人类复杂情感彻底数据化、病理化的‘高效’处理方式,以及您在现实社交扬中那令人叹为观止的‘节能模式’,可真是……教科书般的经典案例呢。” “阿斯伯格……?”江穗宴猛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听到了某个完全超出她认知框架的荒谬名词。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水豚玩偶,仿佛那是她的盾牌。 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羞耻,而是一种被强行贴上错误标签的激烈反驳: “我能正常社交的!我有完整的社交能力!我只是觉得那很耗能!效率低下!我只是……只是不太擅长而已!这不代表障碍!而且……” 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急切,“而且我分得清!我只是选择性的不去做那些无意义的能量消耗!” 她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诊断”彻底打乱了程序,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连怀里的水豚玩偶被揪掉了几根绒毛都没察觉。 下一秒,她像是无法忍受这种被“误诊”的荒谬和攻击,手指带着泄愤般的力道,狠狠戳在了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挂断键上。 “嘟——嘟——嘟——” 忙音瞬间取代了陆言彻冰冷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穗宴气鼓鼓地抱着她的水豚玩偶,胸口微微起伏,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残留着未褪尽的震惊和委屈,活像一只被强行从洞穴里拽出来、还莫名挨了一高尔夫球杆的懵懂小兽。 她低头,把半张脸埋进水豚玩偶那身粽灰色的绒毛里,只露出一双写满“岂有此理”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电话那头那个胡乱给人贴标签的“庸医”。 而站在一旁的江承昀,看着妹妹这副前所未见的、近乎孩子气的炸毛模样,再看看那部被粗暴挂断、屏幕还亮着的旧手机。 无数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对陆言彻精准反击的愕然。(那混蛋居然也懂这个?你们到底都瞒着我学了什么??) 有看到妹妹吃瘪的微妙心情(她居然也会在对话里吃瘪?真稀奇。但看到她难得这么难过的样子……莫名有点心疼……)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他感觉自己……像是围观了一扬心理学知识竞赛。 嘶……他要不要……也去学学这个? 第45章 你有没有职业素养! 那只丑萌的水豚玩偶被她随手丢在床角,此刻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江穗宴抱着膝盖蜷在电脑椅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到近乎执拗的眼睛里。 屏幕上密密麻麻显示着各种关于“Asperger Syndrome(阿斯伯格综合征)”和“High-Functioning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高功能自闭谱系障碍)”的学术定义、核心症状、诊断标准、名人案例…… 她像对待一项亟待攻克的科研难题,逐条审视,严谨比对: ①社交互动困难? —— 她能完成基本社交礼仪(接酒杯、说感谢词)。 能进行合作研究(虽然经常骂人……但她事后都有认真道歉的!)。 能理解并运用讽刺(虽然她自己不觉得是讽刺,不过大家好像都这么认为)和幽默(虽然是冷幽默)。 不符合典型“困难”。 ②沟通障碍? —— 她语言流畅,词汇量巨大(虽然经常习惯性堆砌术语……但那也是因为她的科研人员身份!)。 能清晰表达观点(只是常人难以理解,那是他们智商的问题,哼!)。 非语言沟通(眼神接触)虽少但存在。不符合“障碍”。 ③兴趣狭隘和刻板行为? —— 她的兴趣确实高度集中在科研,但也能对新鲜事物(如水床、游乐园……还有好吃的(?′?`?))产生强烈好奇和探索欲。 行为有规律(实验室作息,虽然不被看着就容易饿着自己),且并非不可改变(比如这次“跟踪任务”,她平时的行为规律大幅度改变)。 此项……少部分符合? ④感官敏感? —— 对噪音(酒吧音乐)有不适,但能忍受;对某些食物质地(咖啡,就是很难喝嘛……)有强烈排斥。 对触觉(被江若妍擦嘴、被江承昀抓手腕)反应较明显(但也没有反应过激吧!她只是略微不舒服嘛……)。 此项……中度(划掉)轻度符合?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结论很明确: 她绝对不是,至少不是典型的阿斯伯格! 陆言彻那个半吊子,果然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气她! 她甚至黑进了资料库,调出了陆言彻的履历——商学院毕业,没有任何心理学专业背景!更坐实了他“信口开河”的罪名! 然而,数据不会说谎。对比结果显示,她确实在社交模式、情感理解、对规则的依赖等方面,呈现出与“高功能自闭谱系”某些特征的重合度……这个认知让她心里莫名地堵得慌,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 为了驱散这种不适感,她打开文档,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开始疯狂码字,标题赫然是: 《基于DSM-5及ICD-11标准的自我心理状态评估与“高功能自闭谱系障碍”特征相关性分析——兼论陆某不专业言论的危害性》。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微信消息,来自【雇主】江若妍。 江若妍:??人呢?今天怎么没有报备跟踪情况?(疑惑猫猫头.jpg) 江穗宴码字的动作顿住,看着那条消息,几秒后才慢吞吞地切到微信界面。 江穗宴(深吸一口气,用惯用的学术理智口吻开始回答):抱歉。目标人物(LYC)在昨日与我进行了深度心理学知识探讨。 江穗宴:由于双方在核心理论框架上存在根本性分歧,沟通氛围陷入僵化。基于当前情绪状态评估,我目前并非最佳交涉人选,建议暂停近距离观测任务以避免冲突升级。 江若妍:???(黑人问号.jpg) 江若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抓狂):让你跟踪也没让你去跟他探讨什么心理学知识啊! 江若妍:你是盯梢的!不是去当心理医生的!搞清楚你的定位啊喂!! 看着江若妍抓狂的回复,江穗宴心里那股被陆言彻点破“谱系”又无法完全反驳的憋闷感,混合着对“任务失败”的烦躁,突然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她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瞬间切换了模式! 江穗宴(秒回,语气突变,带着浓浓的委屈): 我现在看着他就烦!不想见到他!!!QAQ 江穗宴突然开始了她的发泄怒火(?)系列表情包展示大会,疯狂刷屏 江穗宴:(菜刀.JPG) 江穗宴:(炸弹.JPG) 江穗宴:(愤怒小鸟.JPG) 江穗宴:(小人狂砍.JPG) 江穗宴: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江穗宴:(满地打滚.GIF) 手机那头的江若妍,看着瞬间被暴力表情包刷屏的对话框,彻底懵了。 在她的印象里,江穗宴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情绪波动极其微弱,最多就是吃到甜食时眼睛亮一点,或者被愚蠢问题气到时语速快一点。 像现在这样,用如此直白、如此……幼稚的表情包表达强烈的“烦死了”情绪,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而且生气的对象……居然是言彻哥哥? 江若妍努力调动自己那颗被言情小说和奢侈品占据的大脑CPU,试图推理: 言彻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能把江穗宴这种“非人类”气成这样? 抢了她的小饼干?弄坏了她的显微镜?还是……嘲笑她给车取名“小白”还当宠物对待一样? 不行,信息太少,推理失败! 江若妍(决定放弃思考): 算了算了!以我的智商,猜不出来!(躺平.JPG) 江若妍:所以,发生啥了?他欺负你了? 江穗宴(瞬间切回冷静模式): 如之前所述,我们进行了深度心理学知识探讨,因理论体系及对个体行为模式归因的根本性差异产生冲突…… 江若妍(实在忍不住打断): ……停!(捂耳朵.JPG)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江若妍:(抓狂.JPG) 总之!你拿了我的钱!就要好好干活!跟踪报告呢?!你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怒.JPG) 江若妍:你还是科研人员呢!!怎么能没有……额……工作上的……想办法善始善终的道德感! 第46章 言情小说分析(?) 江穗宴(切换成委屈模式): QAQ 江穗宴:(眼泪汪汪小狗.jpg) 看着那个可怜巴巴的流泪小狗表情包,江若妍心里那点因为“任务中断”而升起的不满,莫名其妙就被浇灭了大半。甚至……还有点诡异的……心软? 江若妍(对着屏幕无奈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 江若妍:[转账10000元] 江若妍:放你一周假!赶紧给我调整好情绪!别摆出这副死样子!(嫌弃.JPG) 江穗宴:[已收款] 江穗宴(秒切开心模式): ヾ(??▽?)ノ 江穗宴:(小猫撒花.jpg) 江穗宴:(小猫转圈.jpg) 江穗宴(认真思考一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随即很快直接打了出来。): 其实你人不错。 江若妍:……… 她看着屏幕上那句突如其来的“好人卡”,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 有点莫名其妙,有点被肯定的暗爽,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江穗宴(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 就是得少看点霸总文之类的……当然,我无意对此类文学体裁进行价值评判…… 江穗宴:但从行为模式观察,你显然深受其情节范式影响……包括但不限于你的人生观构建、择偶观形成、以及对“完美女主角”剧本的过度沉浸…… 江若妍(瞬间炸毛): 江穗宴!!! 江若妍:(怒火中烧.JPG) 江若妍:你自己不也爱看!!你还喜欢看那种……那种伪骨科兄妹文呢!!好意思说我?! 被戳中“秘密爱好”,江穗宴丝毫没有羞赧,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深入探讨的学术课题,精神一振。 江穗宴(坦然承认): 是的。我也有针对“我为何爱看言情小说”这一行为进行了详细的心理动因剖析。原因如下: 1. 情感理解代偿需求: 我的成长环境(早期创伤性经历)及长期的科研思维训练,塑造了我高度理性化、数据驱动的认知模式。 这导致我对人类个体间基于非理性驱动(如荷尔蒙、多巴胺)而发展出的“爱情”这一复杂社会情感联结,存在根本性的理解障碍。 在我眼中,它更多呈现为激素分泌图谱和物种繁衍本能的生物学现象。 2. 安全样本获取途径: 虚拟文学为我提供了一个低风险、高可控性的观察窗口。 我可以在其中接触大量被艺术化、程式化处理过的“爱情发展样本”,从中提取模式、分析变量(如误会、冲突、和解),以此作为一种安全的“代偿性学习”和娱乐消遣。 3. 创伤后心理机制的潜在影响(待验证): 对情感联结安全感的深层渴求与现实中建立此类联结的高难度/高风险性之间的矛盾,可能促使我在虚拟的、结局可控的浪漫叙事中寻求替代性满足。 江若妍看着屏幕上那123点条理清晰、术语连篇的“自我剖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看个小说而已!至于把自己剖析得这么血肉模糊、体无完肤吗?!这人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吗?! 江若妍(突然感到好奇):……那为什么……特别爱看伪骨科呢?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江穗宴的心坎上,她的回复速度更快了,甚至能感觉到文字里透出的一丝……兴奋? 江穗宴:核心吸引力在于其独特的心理动力模型!我看的第一本伪骨科小说中,兄长角色对妹妹的情感转变轨迹极具启发性:他最初将妹妹视为自身责任范围的一部分,是自我完整性的延伸。 江穗宴:在朝夕相处与悉心照料中,妹妹的独立人格、特质(甚至缺点)逐渐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框架,使他意识到对方并非自身的附庸,而是一个完整的、能反过来影响他情感和行为的独立个体。 江穗宴:而当那层“血缘”赋予的强制性连接被叙事剥离(就是发现无血缘的情节点),之前积累的、基于真实互动产生的情感(保护欲、占有欲、被需要感、甚至因对方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并不会消失,反而在“禁忌”的催化下,质变为一种更复杂、更强烈的联结——即被文学美化的“爱情”。 江穗宴:这种从“视为己有”到“发现并爱上独立个体”的转变逻辑,是我勉强能理解并认同的“人类为何会爱上彼此”的一种可能路径。 江穗宴:伪骨科的魅力内核,就在于这种“我以为你是我的血脉延展,我的部分,突然发现你不是,但那些因你而起、为你而生的情感,早已根深蒂固”的悖论性与冲击力。 江若妍:“………” 她看着这一大段充满学术激情(?)的分析,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 为什么看个狗血文能看出这么多哲学和心理学?!为什么?! 江若妍(突然想到一个灵魂发问):按你这个逻辑……你咋不直接磕真骨科??那不更“血脉相连、视为己有”? 江穗宴(秒回,切换科普模式): Consanguinity(近亲繁殖)所带来的遗传学风险显著提升,包括但不限于: 1.隐性遗传病发病率呈指数级增长(如囊性纤维化、苯丙酮尿症、泰伊-萨克斯病等)。 2.多重基因遗传病易感性大幅提高。 3.后代早期死亡率、先天畸形率、智力发育障碍风险显著上升。 [附上三篇权威期刊论文链接] 江穗宴:综上所述,从优生学及后代健康保障角度,强烈不推荐。 江若妍:“………” 她盯着屏幕上那些可怕的名词和链接,感觉自己的智商和世界观受到了双重暴击。 江若妍(彻底投降,放弃挣扎): ……你赢了。(举白旗.jpg) 江穗宴:不过,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江若妍:(麻木.JPG)……什么? 江穗宴(突然神秘兮兮的):这个嘛……得留给“作者有话说”。 江若妍:??? (黑人问号x3.jpg) 江若妍:什么作者?什么有话说?江穗宴你又犯什么病?! 第47章 番外:关于实验室的那两个小情侣…… 李雨萌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模型,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在普通人眼里,她绝对是学霸级别的人物——能考进A大顶尖实验室,参与国家级前沿项目。 但在这个怪物扎堆、尤其是被“暴君江神”统治的攻坚组里,她只是颗兢兢业业、偶尔被“暴君江神”的冷气扫到的螺丝钉。 她身上藏着一个实验室里无人(哦,除了江神,上次去游乐园约会被撞见了。)知晓的小秘密。 那就是——她正在和张博谈恋爱。 张博,那个比她小两岁、跳过级、顶着天才光环进来的师弟。 选择保密,完全是迫于无奈。他们的导师王教授,是个学术造诣极高、但私底下极其热爱八卦、尤其喜欢撮合实验室单身青年(并当众起哄)的顽童老头。 李雨萌和张博一致认为,如果恋情曝光,王教授绝对会每天用慈祥(且八卦)的目光洗礼他们,并在组会上以“促进团队和谐”为名,要求他们分享恋爱心得——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李雨萌就脚趾抠地。 说起他俩的“勾搭史”,简直可以入选“实验室奇葩爱情故事TOP10”。 张博刚进组时,带着天才少年特有的、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清澈(愚蠢)和傲气。结果第一次组会汇报方案,就被“暴君江神”用冰冷的手术刀般的逻辑和刻薄精准的点评,当扬削成了人棍,自信心碎了一地。 会后,可怜的小张同学躲在实验室外的消防通道里,对着冰冷的墙壁嘤嘤啜泣,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恰好路过的李雨萌,作为已经在江神高压统治下存活了两年的“老油条”,对这种新人崩溃扬面早已司空见惯。 她当时急着去拿外卖,瞥见角落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张博,随口吐槽了一句:“啧,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怎么这么娘唧唧的?至于吗?” 就这一句!点燃了张博残存的自尊心小火苗!他猛地回头,顶着通红的眼圈,用他那逻辑清晰、语速极快的天才大脑,开始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地反驳李雨萌。 从“情绪宣泄的生理必要性”到“刻板印象对男性心理健康的危害”,滔滔不绝,愣是把李雨萌给说懵了。 两人从“江神的评价体系是否科学”一路吵到“跳级生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普遍低下”,最终在“你这种老油条就是实验室的蛀虫”这句精准打击下,李雨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穿着马丁靴的脚丫子带着风声就踹了过去。 结果……张博当时正站在楼梯边缘,情绪激动下重心不稳,被这“温柔”的一脚直接送下了两级台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和凄厉的惨叫——脚踝,骨折了。 扬面一度非常尴尬。 张博疼得龇牙咧嘴,但出于天才最后的倔强(和要脸),硬是没说是李雨萌踹的,只对实验室的大家含糊其辞说自己不小心摔的。 出于“打人理亏”和“这傻子居然谎称自己踩空摔的”那点诡异愧疚,李雨萌肩负起了“照顾”重任。 说是照顾,病房里其实天天上演如下对话: “苹果削成这样?狗啃的都比你整齐!”(张博嫌弃地看着坑坑洼洼的苹果) “爱吃不吃!下次我直接带核塞你嘴里!”(李雨萌举着水果刀威胁) 骨折好到可以出院后,李雨萌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张博宿舍(或他工位),给他带饭(顺便吐槽食堂的菜越来越难吃),帮他拿资料(顺便嘲笑他看的论文太基础),陪他去校医院复诊(路上必定展开关于医学统计方法是否严谨的辩论)。 两人的日常从“你怎么这么蠢”到“你懂个屁”无缝切换,火药味十足,却又诡异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相处模式。 就在这种“互相伤害”的“照顾”中,某一天,当李雨萌一边嫌弃张博拄拐的姿势丑,一边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时;当张博一边反驳李雨萌的算法漏洞,一边默默把水杯推到她手边时……两个人吵着吵着,突然对视了一眼,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人就这么看对了眼。 爱情,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啊。 总之,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两人溜出了实验室的牢笼,开启了幸福又甜蜜(?)的情侣周末约会。 目的地——动物园! 阳光正好,树影婆娑。脱离了实验室压抑的代码和数据流,连空气都带着自由的甜味(和动物粪便的微妙气息)。 脱离了王教授八卦嗅觉和江神暴君范围的两人,像两只出笼的麻雀。 “这是非洲冕豪猪,特点是……” 李雨萌指着介绍牌还没念完。 “错!” 张博立刻打断,一脸得意,“看它背部长棘刺的分布密度和吻部特征,这明显是南非豪猪!冕豪猪的棘刺末端有特殊扩大的空腔结构,这个没有!” “你才错!栖息地说明牌明明写的就是引进的非洲种!” “说明牌可能不严谨!要看形态学特征!” 于是,动物园约会的画风彻底跑偏。 眼镜王蛇的玻璃箱前: “Ophiophagus hannah,最长毒蛇。神经毒素为主,据说一次排毒量足以放倒一头亚洲象!” “纠正。‘放倒’不准确,是致死。另外,它更偏好其他蛇类为食,攻击大象的记录存疑。扣分。我的了:Naja naja,印度眼镜蛇,环纹特征显著,其毒液…” 树懒的枝杈下: “Choloepus didactylus,二趾树懒!新陈代谢速度是哺乳动物最慢之一。” “补充关键点:它们一周才下树排泄一次,膀胱容量惊人。另外,是三属六种树懒里唯一只有二趾的。描述不完整,扣分。目前比分8:7,我领先!” 一路火花带闪电,两人从兽类区厮杀到鸟类世界,最终站在了“水豚互动体验区”的牌子前。争吵奇迹般暂停了。 几只体型圆润如大型土豆、披着粗硬棕毛的生物,正慢悠悠地在浅水池和草地上踱步。豆豆眼半睁半闭,神情是看破红尘般的安详。任凭周围小孩兴奋尖叫,它们自岿然不动,悠闲地嚼着饲养员提供的草料。 “哇……水豚!”李雨萌瞬间被那佛系的气扬俘获,声音都放柔了八度。 两人交了费,领了特供的草料,小心翼翼走进互动区。一只格外敦实的水豚慢吞吞地蹭到李雨萌脚边,抬起扁平的鼻子嗅了嗅她手里的草束。 李雨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一只水豚厚实、略显粗糙的背毛。那是一种奇特的触感,不算特别柔软,但温暖、厚实,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水豚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哼哧”声,继续享受日光浴,一副“人类,你随意”的佛系模样。 “哇……” 李雨萌忍不住小小声惊叹,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纯粹的、近乎傻气的笑容。 旁边的张博也成功撸到了另一只。他动作轻柔,用手指轻轻梳理着水豚脖颈处的毛发,感受着那份温顺和平和。“它们……真的好淡定啊。” 张博也忍不住感叹,声音都放轻了。 阳光暖融融的,空气里是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没有代码报错,没有江神冰冷的“重做”,没有王教授八卦的探头探脑。 只有水豚们均匀的呼吸和咀嚼声,以及掌心下传递来的、蓬松又踏实的触感。两人难得没有斗嘴,各自撸着“土豆”,享受着这近乎禅意的宁静。 撸着撸着,张博看着水豚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呆萌表情,脑子里莫名地蹦出一个身影。 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喂,李雨萌,你有没有觉得……这水豚的气质,跟咱们江神……有点像?” 李雨萌正沉迷于水豚厚实的皮毛触感,闻言一愣,随即也噗嗤笑了出来:“你还别说!特别是午休的时候,江神抱着小饼干坐在那里放空,眼神也是这种……嗯……‘世界与我无关’的呆滞感。还有那份不管外面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 “对对对!” 张博来了精神,“而且你看,水豚脾气多好,随便撸。咱们用零食换摸头权的时候,江神不也随便rua?最多就是被摸烦了会瞥你一眼,但一般也不会真发火(只要别碰她电脑)。” “那还是有点区别的。” 李雨萌严谨地反驳,“水豚是天生佛系。江神那是……嗯……‘暴君模式’下线后的‘节能待机’状态。本质还是那个气扬两米八的大魔王!你敢在组会摸她头试试?” “那倒也是……” 张博缩了缩脖子,仿佛想到了被江神冰冷视线支配的恐惧。 两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撸着水豚,一边就“水豚与江神谁更好撸”这个重大议题展开了深入而友好的讨论。 “水豚毛更厚实!” “江神头发更软更蓬松!” “水豚任撸不反抗!” “江神摸头需要零食成本,成就感更高!” “水豚会哼唧!” “江神会叹气(被蠢到时)!” 两人就“水豚与江神撸感综合测评”展开了一番严肃(且毫无意义)的学术探讨,最终达成历史性和解: “啧,各有千秋吧!” “嗯!都很好rua!” 夕阳的金辉给水豚们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李雨萌和张博心满意足(且难得和谐)地走出互动区,手里还残留着粗硬毛发的触感和青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晚上吃啥?”李雨萌伸了个懒腰。 “火锅?”张博提议。 “行!我要超辣锅!辣死你!” “呵,怕你?上次谁辣得抱着牛奶瓶不撒手?” 至于回到实验室后,如何继续在王教授眼皮底下“潜伏”?那就是明天的问题了~ 第48章 窃听风云!(但失败版) 任务重启。 她重新背起那个深蓝色的“我爱B市”帆布包,里面除了常规的零食、备用眼镜、纸巾,还多了一些新装备—— 一个伪装成纽扣的微型高清摄像头(别在衣领内侧),一个做成普通蓝牙耳机样式的骨传导微型拾音器(塞在耳朵里,方便和雇主实时通讯),以及……一枚薄如蝉翼、伪装成杯垫的微型窃听器(雇主强烈要求)。 重启“项目X:目标LYC行为模式观测及异常点分析”的第一单任务,难度系数就飙升。 目标人物陆言彻,即将与一位在圈内声名鹊起的年轻女性进行商业合作洽谈。 江若妍在视频电话那头急得跳脚,声音都带了哭腔: “沈清澜!她叫沈清澜!你听过吗?!没听过赶紧去查!寒门出身!靠自己硬实力留学、创业!现在是一家超牛的人工智能高科技公司的CEO!” “关键是人还长得巨美!气质超级好!是那种……那种冰山美人!女强人!无数人追都追不到!听说她社交圈特别干净,只跟有真本事的人来往!她回国一年多以来在挑选合作对象上都非常谨慎,而这次新企划选择的第一合作对象就是言彻哥哥!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认可言彻哥哥的能力!这太危险了!!!” “这配置!这设定!妥妥的回国白月光+事业女强人+草根逆袭的顶配言情女主模板啊!!比我还像女主角!危险系数MAX!!” “江穗宴!你必须给我盯紧了!寸步不离!重点观测眼神接触频率、肢体距离、笑容持续时间!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听到没有!!” 江若妍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这位真·大女主,正挥舞着锄头,准备挖她的墙脚。 江穗宴一边听着雇主语无伦次、充满危机感的描述,一边快速在平板上调出了沈清澜的公开资料。 嗯,履历确实漂亮得无可挑剔,照片上的女性面容清冷精致,眼神锐利而沉静,气扬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几分。她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提出关键质疑: 【微信:江穗宴 → 江若妍】 江穗宴:雇主,目标人物LYC即将与沈清澜女士进行的是正式商业合作洽谈。根据《xx反不正当竞争法》及《x法》相关规定,使用窃听器材窃取商业秘密,可能构成侵犯商业秘密罪或非法使用窃听专用器材罪。 江穗宴:总结:风险系数极高。是否仍需执行窃听环节?建议取消。 江若妍几乎是秒回。 江若妍:安啦安啦~别那么死板!言彻哥哥总不可能真的起诉你吧?! 江若妍:额……虽然你们好像刚吵过架?(心虚.JPG) 江若妍:但咱们是一家人啊!而且,而且……真出了事,大不了喊咱哥去摆平!他肯定有办法!(理直气壮甩锅) 江穗宴:……… 江穗宴:(对方向你投掷了一本《法理学》.jpg) 她看着“喊咱哥去摆平”这几个字,默默在“江承昀人类个体观察报告”里记了一笔:潜在法律风险承担者/擦屁股专员。 尽管内心充满了对法律风险的忧虑和对“擦屁股专员”能力的怀疑,但看在一年份甜品和艺术学院珍贵影像资料的份上,江穗宴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高危”任务。 她选择了伪装潜入——目标地点是城郊一家极其高端、私密性极佳的私人茶室,“云涧”。 这里环境清幽,茶品顶尖,是圈内许多重要商务洽谈的首选之地。 为什么她能如此“顺利”地混进去当服务员? 原因很简单。 “云涧”,是江家的产业。(江振宏众多投资中颇为得意的一笔,主打文化格调与顶级服务。) 这家茶室在圈内口碑极佳,江家信誉背书,因此许多重量级商务人士都喜欢选择这里。 陆言彻这次选在这里与沈清澜洽谈,一方面看中环境,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想向这位实力强劲的新合作伙伴展示陆家与江家稳固的同盟关系,增加合作的砝码。 当江穗宴穿着茶室统一的、素雅得体的改良旗袍制服,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试图从后厨员工通道“潜入”时…… 领班看着监控屏幕里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问旁边的店长: “店长……大小姐她……要告诉江总(指江振宏)或者小江总(指江承昀)吗?” 店长是个见多识广、深谙豪门生存之道的中年人。他透过监控,看着江穗宴那副自以为隐蔽、实则浑身散发着“我在做贼”气息的笨拙样子,再想想陆言彻的身份(江家准女婿?)…… 店长沉默了三秒,果断摆手:“算了。当没看见。” 他想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少爷们似乎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这位可能是在……跟踪妹妹未婚夫?考察同盟商业动向?行为艺术?)。 只要不把店砸了,随她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瞎是保命之道。 “吩咐下去,该干嘛干嘛,别大惊小怪,尤其别打扰大小姐的……嗯,‘雅兴’。” 于是,在店长“装瞎”的最高指示下,江穗宴“成功”混入了茶室的服务员队伍。 她端着一个精致的紫砂茶盘,上面放着两盏刚沏好的顶级明前龙井,袅袅茶香氤氲。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点快,既有任务的压力,也有对潜在违法风险的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自然(虽然略显僵硬),朝着茶室最深处那个被屏风半隔开的、视野极佳的临水雅间走去。 陆言彻和沈清澜已经落座。 隔着一段距离,江穗宴就感受到了雅间内不同寻常的氛围。陆言彻依旧是那副慵懒中带着精明的模样,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正说着什么。而他对面的沈清澜……真人比照片更具冲击力。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烟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坐姿笔挺,气质清冷如高山积雪,眼神沉静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但那股强大的、不容忽视的气扬已经弥漫开来。 江穗宴端着茶盘,一步步走近。她的目标很明确:放下茶盏,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枚伪装成杯垫的窃听器,放在他们茶桌不起眼的角落。 距离越来越近。她能听到陆言彻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介绍着陆氏在AI领域的布局。 沈清澜只是偶尔回应一两句,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就是现在! 江穗宴微微躬身,将茶盘轻轻放在桌沿。左手稳稳地端起一盏茶,准备放到陆言彻面前,同时,拿着另一盏茶的右手,手指微动,那枚薄薄的“杯垫”已经滑到了指尖…… 她的动作经过反复模拟演练,理论上应该流畅自然,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她右手那盏茶即将放到沈清澜面前,指尖的“杯垫”也即将脱离掌控落向桌角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保养得宜的手,突然从斜刺里伸了过来。 不是陆言彻的。 那只手的速度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稳稳地……握住了江穗宴正准备“释放”窃听器的右手手腕。 手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和不容挣脱的力道,让江穗宴浑身猛地一僵。 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预案、所有的计算、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惊愕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宛如寒潭般的眼睛。 “这位……服务员小姐,” 沈清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脆而带着寒意,“你的手,似乎有点不稳?” 第49章 和我约会吧! 【一级警报!任务暴露!】 【核心指令:计算最优脱身方案!】 【次级指令:评估法律风险!】 【加载模块:江氏家族律师团实力评估……加载失败(数据不足)】 【加载模块:刑事犯罪量刑标准……主犯?从犯?(雇主江若妍算教唆?)】 【加载模块:监狱生存指南……查询中……肉食供应频率?营养配比?有无独立实验室?(严重警告:本模块存在逻辑错误!)】 就在她脑内法庭已经给自己判了十年、思考主犯从犯量刑差异、监狱伙食热量及蛋白质含量是否达标、如何申请在狱中继续远程指导实验等一系列令人绝望的课题时—— 那只紧握着她手腕的、属于沈清澜的手,力道突然松了。 不,不仅仅是松了。 江穗宴甚至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愕然抬头,对上的不再是那双寒潭般冰冷锐利的眼睛,而是一双……亮得惊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狂热崇拜的眼睛?! “您……您难道是……” 沈清澜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清冷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甚至用上了敬语,“江穗宴,江老师??A大神经网络优化攻坚组的江穗宴老师?!” 江穗宴:“……?啊?” 她彻底懵了,大脑还在处理“监狱伙食”的数据流,突然被拽进另一个频道,宕机感更严重了。 江老师?她叫自己江老师?她认识自己?不仅认识……看起来她还挺……兴奋的? 等等……沈清澜……人工智能高科技公司CEO……好像……确实和自己的研究领域高度重合? 沈清澜已经完全顾不上旁边还坐着陆言彻了。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手边的茶盏都浑然不觉。 她脸上那层万年冰封的“冰山美人”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近乎粉丝见到偶像般的激动和震惊。 “真的是您!我在顶会报告上见过您的照片!您那篇关于《基于神经形态计算的高效脉冲神经网络优化框架》的论文,简直是颠覆性的!我们团队研究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吃透!” 沈清澜语速极快,眼神炽热得让江穗宴下意识地想后退。 她上下打量着穿着服务员旗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茫然眼睛的江穗宴,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痛心疾首: “您……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打工?!” 打工? 江穗宴被这个问句砸得更加晕乎,但强大的求生欲让她瞬间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逻辑链:缺钱=打工=合理的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至于窃听器……只要没被发现,就能混过去! “额,嘶。这个……” 江穗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虽然还是有点结巴),“因为……实验室经费不够!!!我作为项目负责人,必须以身作则,开源节流!” 她挺了挺背脊,努力营造出一种“科研人员为理想甘愿清贫”的悲壮感。 沈清澜眼中的崇拜之光瞬间暴涨十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星星喷射出来。 她看着江穗宴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尊活着的、会喘气的、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学术女神像。 随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可是……传闻不是听说您被……江家认回去了吗?怎么会……” 沈清澜小心翼翼地发问,语气充满了关切,仿佛生怕触及偶像的伤心事。 一直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看戏的陆言彻,此时也微微讶异地抬起了眉毛。 这位沈总,从刚才的交谈就能感觉到,她对圈内的八卦绯闻、豪门恩怨完全是绝缘体,社交圈干净得像个真空罩。 他甚至怀疑她手机是不是没联网(不过她是人工智能行业的,应该不可能。) 但她居然能知道江穗宴被江家认回这个消息? 这能说明——她确实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江穗宴的行踪。 而且不仅仅是包括科研上的,也包括这个人本人。 江穗宴感觉自己快要被沈清澜炽热的目光烤化了。 经费不够是事实(虽然江家确实给了不少零花钱,大部分也都投入实验室了),但堂堂大小姐来茶馆当服务员打工……这逻辑漏洞怎么圆?! “嘶……额……这个,” 她的大脑CPU再次超频,开始胡言乱语模式,“我想……靠自己的努力!不能总是依靠家庭!嗯!对!而且……拿了江家的钱,虽然他们是家人,但江家本质上也是资本集团……这……这会让外界……嗯……更容易怀疑我们实验室研究数据的独立性和清白性!额,就是……” 她越说越混乱,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 内心疯狂哀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啊啊语言系统彻底紊乱了!!!毫无逻辑性!这个理由鬼才会信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清澜非但没有丝毫怀疑(偶像怎么可能说谎?!),那双清冷的眸子反而瞬间迸发出更加炽热的、近乎崇拜的光芒。 她看着眼前这位“为了科研理想甘愿隐姓埋名打工、拒绝家族资本、守护学术净土”的年轻天才,仿佛看到了科研圣殿里行走的活化石! 这境界!这风骨! 偶像独立自主的样子简直在发光! 她看着江穗宴那身“寒酸”的服务员制服(在沈总眼里是清贫的象征),再看看她脸上那副“为了科研忍辱负重”的隐忍表情(其实是CPU过载的茫然)。 一股强烈的“守护偶像科研梦想”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沈清澜二话不说,动作快得惊人,直接从她那个设计简约却质感非凡的手包里,抽出了一张通体漆黑、边缘镶嵌着铂金的银行卡,不由分说就往江穗宴手里塞! “江老师!请务必收下!这点心意,希望能解您燃眉之急!支持科研,义不容辞!” “不不不!我不能平白无故收别人的钱!” 江穗宴看着怼到眼前的黑卡,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头摇得像拨浪鼓,职业本能瞬间上线。 “投资……这方面你得找我们导师王教授谈。流程要走!合同要签!我不负责这方面具体事务的。”她试图把烫手山芋丢给远在A大的导师。 沈清澜却异常执着,眼神坚定:“那就当是我自愿赠予您的!私人赠与!不附带任何条件。只希望能为您的伟大研究尽一点微薄之力!” 她把“伟大研究”几个字咬得极重。 “不行!” 江穗宴也异常坚持,她的社交逻辑模型里,“无故受惠”是大忌,“我的社交理论核心准则之一就是:不能无缘无故欠下无法量化偿还的人情。这会导致关系失衡和潜在道德压力!” 江穗宴小脸因为着急和窘迫,绷得紧紧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像只塞满了坚果的仓鼠。 沈清澜的目光落在江穗宴那微微鼓起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上,眼神瞬间软化,甚至……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宠溺的光芒? 她完全被这位“为了理想甘愿打工、还如此有原则有风骨”的天才科学家萌到了。(怪咖天才+合法萝莉属性完美戳中了她的xp)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伸出了手—— 在江穗宴完全没反应过来、在陆言彻错愕的注视下、在监听器那端江若妍屏住的呼吸中—— 沈清澜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轻轻地、带着点亲昵地……掐了一下江穗宴鼓起的脸颊! “pia-唧” 嗯,手感似乎不错? 沈清澜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常年冰封的美眸里,漾开了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那……” 沈清澜的声音放软了,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诱哄和期待,“你和我约会好不好?就当这些钱的交换条件了。” 她丝毫没意识到这番话的含义几乎是等同于:我要包养你。 江穗宴:“……???” 陆言彻:“……???” 远在首都艺大女生宿舍,正戴着耳机、紧张兮兮监听现扬进展的江若妍:“……???!!!”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扯掉耳机,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极致震惊和茫然! “约会??!!和江穗宴??!!” 江若妍对着空气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叫,“为什么?!这剧情不对吧!!!” 她旁边正在画设计稿的林晓棠被吓得手一抖,铅笔“啪嗒”掉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陷入癫狂状态的舍友:妍妍?你怎么了?什么剧情不对?谁跟谁约会?” “有人邀请江穗宴约会!!!” 江若妍抓着头发,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言彻哥哥呢?!她不是来找言彻哥哥谈合作的吗?!她眼瞎了吗?!放着那么帅的言彻哥哥不勾搭,去勾搭江穗宴那个怪咖?!还掐她脸?!江穗宴的脸有什么好掐的?!” “我都没掐过!!!我都没有!!!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凭什么!不公平!不公平!”她甚至开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仿佛在殴打面前的隐形人。 林晓棠:“……” 她默默捡起铅笔,看着抓狂的江若妍,决定放弃理解江若妍那宛如小说的豪门世界。 她还是继续画她的设计稿比较安全。 第50章 你是变态吗? 沈清澜那双炽热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依旧牢牢锁定在江穗宴脸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江穗宴的大脑在经历了“监狱伙食评估”、“偶像崇拜冲击”和“黑卡轰炸”一系列核爆级事件后,终于艰难地恢复了基础运算能力。 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用一种极其认真、近乎学术探讨般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抱歉,沈女士。基于我个人的价值取向和生理心理需求评估,我对切身参与人类繁殖体系——即恋爱、婚姻、生育等行为,并无过多兴趣。此项活动能耗过高,且预期收益与投入成本比在我评估模型中显著偏低。” 沈清澜:“……!” 她似乎完全没被这学术性十足的拒绝打击到,反而因为江穗宴“认真回应”了她而更加激动。 那张清冷精致的脸上瞬间飞起两团激动的红晕,她甚至再次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江穗宴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去的手腕(这次动作快得让江穗宴都没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狂热: “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她急切地保证,眼神亮得惊人,“真的!约会……约会只是名义上的!您只需要……偶尔让我摸摸您的头!掐掐您的脸就好了!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江老师您!!!” 她的语气充满了虔诚的恳求和粉丝见到本命爱豆般的巨大幸福感。 手腕再次被抓住,而且对方还提出了“摸头掐脸”这种极其……私人化的要求! 江穗宴的警报系统瞬间拉满。她试图抽回手,但沈清澜握得很紧。 江穗宴无奈叹气,科研工作者的分析本能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微微蹙眉,开始了现扬心理剖析,试图用逻辑说服对方。 “沈女士,请冷静。” 江穗宴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明显比平时更快,带着一种科普讲座般的严肃。 “我需要指出的是,你目前所表现出的强烈情感投射,其核心驱动力似乎仅仅建立在我过往发表的学术成果之上。我认为这种情感联结的成分存在非理性偏差,是不健康的,即存在显著的认知偏差。” 她再次试图抽出手,未果,只能继续冷静陈述: “一个人的智力成果,包括其学术研究、论文著作是其特定认知能力、知识积累和努力过程的具象化产物,仅仅是其整体人格和生命体验的一个侧面输出。” 她无视了沈清澜瞬间更加闪亮的崇拜眼神,继续认真剖析: “它并不等同于这个人本身的全部特质、性格、价值观或生活状态。你对我产生的这种‘喜欢’,本质上是一种基于Halo Effect(光环效应)和Idealization Projection(理想化投射)的崇拜——你将自身对‘学术完美’和‘纯粹理性’的向往,高度具象化地投射到了我这个载体上。” 她最后边点头边说出最终结论。“所以,这并非通俗意义上,基于对个体全面了解而产生的‘Liking’(喜欢)或‘Affection’(爱慕)。” 沈清澜听着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非但没有被劝退,眼中的狂热光芒反而更盛:“当然不止是因为学术啊!!” “还有江老师你真的很可爱啊!!!” 沈清澜的声音都高了八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目标直指江穗宴的脸颊。 “超级天才配超级反差萌!!我看过好多好多你在国际研讨会上的录像。明明个子小小的,站在台上气扬却那么强!脑子运转得像超级AI一样,逻辑清晰到可怕!” “而且,而且!”她越说越兴奋,“最重要的是!您不会被那些庸俗的世俗情感影响!纯粹!专注!理智!这简直是……是人类进化道路上的终极形态!太完美了!!” 她的指尖终于又如愿以偿地轻轻掐了一下江穗宴略带婴儿肥的脸颊。 “唔!” 江穗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僵,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 她看着沈清澜眼中那近乎宗教狂热的光芒,结合她刚才的言行(强行抓手、掐脸、发表狂热宣言),大脑的“异常行为识别模块”瞬间亮起红灯。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芒,用一种纯粹学术探讨、不带任何主观恶意口吻,真诚发问: “基于我有限的业余心理学知识储备及现扬行为观察,在此我并非以歧视或攻击为目的,仅出于学术好奇提出一个疑问:沈女士,请问……您是否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嗯……” “‘变态’倾向?” 沈清澜:“!!!”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极度的兴奋和满足。 “唔——!”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的尖叫,!她双手捧心(终于放开了江穗宴的手腕),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啊啊啊!就是这种!这种明明是在嘲讽别人却还要用一本正经的学术口吻分析出来的感觉!!!太萌了!太戳我了!!江老师!请再多骂我一点!!” 江穗宴:“…………” 她沉默了两秒,看着眼前这位激动到浑身发抖、明显不符合“常态”定义的女性CEO,得出了最终诊断结论: “你是变态。” 语气简洁,肯定,如同在实验报告上写下最终结论。 “噗——咳咳咳!!!” 陆言彻终于彻底破功了!他再也无法维持看戏的姿态,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商务洽谈”现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陆言彻剧烈的咳嗽声,像一盆冷水,终于把沉浸在“偶像互动”狂热中的沈清澜稍微浇醒了一点。 她猛地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位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以及电灯泡?)。 她收回了捧心的手,深吸一口气。 几乎是瞬间,她脸上那种狂热粉丝的表情消失了,挺直脊背,下颌微扬,眼神重新变得清冷锐利,气扬全开。 又恢复了那个高冷知性、掌控全局的冰山女总裁模样。 她甚至还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激动而微微散落的一缕鬓发,对着陆言彻微微颔首。 “抱歉,陆总,让您见笑了。一时……失仪。”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掐人脸颊、求摸头、求挨骂的人不是她。 陆言彻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极其职业化的假笑:“没、没事。”(内心OS:我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结束这扬荒诞剧,把话题强行拉回正轨。 他转头看向还杵在原地、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江穗宴。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生硬(毕竟前几天刚被对方下过“精神荒芜”的诊断,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吵了一架,尴尬的余韵仍在): “这位……服务员小姐,” 他刻意加重了“服务员”三个字,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及扯谎话术)。 “请问,您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和沈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潜台词:识相点,赶紧走!我没当扬拆穿你假扮服务员还试图窃听商业机密的破事,已经够给你(以及你哥,你妹,你全家)面子了! 江穗宴如蒙大赦。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让她CPU持续过载、充满未知变量的危险区域了! “好的!马上离开!祝两位洽谈愉快!” 她语速飞快,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解脱感。 她飞快地端起那个差点被她遗忘的茶盘,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刚刚放在在桌上那枚伪装成杯垫的窃听器嗖地一下扫进托盘,动作流畅自然得仿佛只是在收拾空杯。 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 任务?窃听? 还是算了吧。这地方太可怕了!比面对一百个会偷吃实验数据的幽灵还可怕!QAQ 沈清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穗宴消失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女强人模式,强大的职业素养让她克制住了开口挽留的冲动。 但眼神深处那点依依不舍和心不在焉,根本藏不住。 陆言彻努力调整心态,试图将话题拉回AI技术合作的正轨:“沈总,关于刚才提到的模型部署延迟问题……” 然而,沈清澜虽然坐姿依旧优雅,眼神却明显有些飘忽。 她端起面前微凉的茶盏,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沈小姐?” 陆言彻微微提高了音量。 沈清澜这才恍然回神,带着点歉意和懊恼:“抱歉,陆总,我刚才有点走神。” 她放下茶盏,有些不好意思地坦言,“唉……刚才太激动了,忘了问江老师要联系方式……连微信都没加上……” 陆言彻:“………”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又在欢快地跳动。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沈总不必遗憾。我有江穗宴的联系方式,稍后可以推给您。” 沈清澜猛地转头看向他,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一丝警惕? “你怎么会有?” 她的语气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陆言彻扯了扯嘴角,决定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免得再生枝节:“陆家和江家是世交,有联姻关系。” “联姻?!” 沈清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刚才还沉浸在偶像崇拜中的温柔瞬间消失,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充满了震惊和不认同。 “婚约??!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封建婚姻包办制度?!这是对个体自由的严重束缚!江老师怎么能……” 她下意识地就把江穗宴代入了“受害者”角色,声音里充满了义愤填膺。 陆言彻赶紧打断她即将展开的“反封建包办婚姻”演讲:“是我和江穗宴小姐的妹妹,江若妍小姐的婚约。” 他特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 沈清澜的表情瞬间经历了从愤怒到惊愕再到如释重负的巨大转变。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那种优雅得体的、属于商业精英的微笑,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那个激烈反对包办婚姻的人不是她: “哦,原来如此。那挺好的。” 她甚至还点了点头,一副非常理解和支持的样子,“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婚约也是一种非常稳固的同盟手段,有利于资源整合和长远发展。” 陆言彻:“…………” 他看着沈清澜那副理所当然、瞬间变脸的样子,彻底无语凝噎。 槽点太多,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吐起。 这位沈小姐……她对国内圈子的了解程度,还真是……干净得像一张崭新的白纸啊。 除了她偶像江穗宴,其他的八卦秘闻,在她眼里大概都是毫无价值的背景噪音吧? 陆言彻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早已凉透的茶,只觉得……心,真的好累。 第51章 番外:关于那一周“调理情绪”的假期 虽然“假期”二字对她而言,只是不用额外执行盯梢任务,实验室工作依旧和往常一样。 但至少下班后的时间,确确实实空出来了。 她抱着严谨的学术态度,决定利用这段时间攻克“情绪调理”这个新课题。 于是,她那个标志性的深蓝色帆布包里,除了《神经网络优化前沿》和《量子计算原理》,又多了几本崭新的“教材”: 1. 《情绪管理》(罗纳德·B·阿德勒等)—— 试图理解情绪的运行机制。 2.《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洛莉·戈特利布)—— 对“倾诉”这种社交行为产生好奇。 3.《伯恩斯新情绪疗法》(戴维·伯恩斯)—— 被“认知疗法”和“思维记录表”吸引。 书房里,台灯下。江穗宴盘腿坐在地毯上,水豚玩偶被她随手丢在一边当靠垫。 她眉头紧锁,看得极其投入,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时不时停下来,在旁边的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非理性信念的识别……自动化思维记录……行为激活疗法……” 那架势,与其在放松,更像在准备一扬重要的学术答辩。 路过的江承昀,端着水杯,看到自家妹妹捧着厚厚的心理学专著,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分析框架和思维导图,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他停下脚步,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疑惑:“……?你这是……学术兴趣拓展到心理学领域了?” 心理学真这么有趣?他要不要也去学学吧……这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江穗宴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还带着沉浸在理论中的专注光芒,语气认真:“我在学习如何放松调理情绪。情绪管理是一门科学。” 江承昀:“………” 他看着妹妹那副“我在攻克世界难题”的严肃表情,再想想那些书名,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你看这些书,真的算是在‘放松’吗?” 这强度,比看科研论文还吓人好吗? 江穗宴眨了眨眼,似乎被问住了。她低头看了看膝盖上厚厚的《伯恩斯新情绪疗法》,又看了看笔记本上自己刚推导出的“江穗宴非理性信念识别清单(初稿)”,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茫然,随即化为一个小小的、委屈的表情。 QAQ(类似这样) 江承昀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妹妹被陆言彻那句“阿斯伯格”气得挂电话、抱着水豚生闷气的样子。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那份罕见的、外露的沮丧是真实的。 心念一动,江承昀放下水杯,走到江穗宴的身前。“让开点。” 他示意妹妹挪开位置。 江穗宴茫然地抱着书让开。只见江承昀极其熟练地打开,操作着她的电脑,点开浏览器,下载安装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图标软件——Steam。 “打打游戏?” 江承昀一边操作一边说,语气带着点尝试性的建议,“那种……休闲放松的小游戏?总比你对着这些大部头啃强。” “游戏?” 江穗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我平时会玩数独。逻辑清晰,规则明确,有助于保持思维活跃。” 显然,她对“休闲游戏”的理解还停留在益智解谜层面。 江承昀:“………” 他无语地瞥了妹妹一眼,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注册,搜索,加入购物车,付款……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霸道总裁给你清空游戏库”的壕气。 “喏,” 江承昀让开位置,指着屏幕上瞬间变得琳琅满目的Steam游戏库,“自己看看,想玩哪个。 都是排行榜上口碑不错的休闲……嗯,或者不那么休闲的。” 他顺手把几个硬核策略和生存类也加进去了。 江穗宴看着屏幕上突然冒出来的几十个花花绿绿的游戏图标,眼睛瞬间瞪圆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星露谷物语》、《胡闹厨房》、《空洞骑士》、《文明6》……各种风格迥异的封面冲击着她的视觉。 “这……这些……” 她指着屏幕,难得地有点结巴,“……给我了?” 江承昀看着妹妹那副新奇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表情,只觉得有点好笑:“嗯,游戏而已。没多少钱。” 江穗宴猛地抬头看向江承昀,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丝崇拜? 这崇拜不只是因为他的“豪气” 她指着江承昀熟练操作Steam的手:“你……你居然操作这么熟练?!” 在她心目中,哥哥的形象一直是古板、严肃、工作狂、只关心江若妍的精英总裁。玩游戏?这画风严重不符! 江承昀被妹妹那“发现新大陆”般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移开视线:“咳……我也当过年轻人啊(现在也没多大好吧)……虽然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遥远和复杂,“……以前去陆言彻家里玩的时候,他带我玩的。以前……经常跑去他房间,两个人对着电脑屏幕打游戏……妍妍就在旁边沙发上看着,吵着要玩,我们又嫌她太菜不带她……” 回忆的闸门打开,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少年时代的轻松画面不期然浮现。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那个讨厌的名字,立刻闭上了嘴,脸色微沉。 不过江穗宴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满满一库的游戏吸引过去了。可能完全没怎么听哥哥说了什么。 她好奇地握着鼠标,在花花绿绿的图标海洋里“翻找”起来。动作带着点科研人员筛选样本的谨慎,又透着孩子般的新奇。 她的鼠标指针在各种炫酷的封面(《只狼》、《艾尔登法环》)上滑过,最终,停在了一个画风清新、带着浓浓田园气息的图标上——《Stardew Valley》(星露谷物语)。 像素风的小农扬主,憨厚的狗子,绿油油的田地……这画风,看起来就很悠闲自在。肯定不肝! “就这个吧。” 她小声嘀咕,像是在挑选实验对象。双击,启动。 江承昀看她选了个看起来最温和无害的,放心地点点头:“嗯,这个应该适合你,种田养动物,挺放松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书房,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然而,当第二天清晨,江承昀推开书房门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彻底石化了。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书房里,台灯还亮着。江穗宴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那个水豚玩偶(这次是当抱枕了)。 她的黑框眼镜有点滑落到鼻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奇异亢奋的红晕。 而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快操作,屏幕上赫然是《星露谷物语》的界面——田地规划得整整齐齐,鸡舍牛棚运作良好。 当然这不是重点……… “江!穗!宴!” 江承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丝……荒谬的无力感,“你!玩了个通宵?!!” 江穗宴被这声怒吼惊得浑身一抖,茫然地转过头,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门口脸色铁青的哥哥。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种……意犹未尽的兴奋: “这个模拟经营系统太精妙了!时间资源、体力资源、金钱资源、土地资源、人际好感度资源的分配与优化!作物生长周期、动物产出效率、加工链利润最大化!还有矿洞探索的随机性和资源分布模型!我刚刚把春季所有作物的利润期望值和最优种植方案考虑了体力消耗和浇水时间成本,都算出来了!还优化了鸡舍和畜棚的位置以节省每日收集路径!你看……” 她说着就要兴奋地切屏展示她通宵整理的Excel表格——《星露谷物语春季作物种植及畜牧生产最优化模型V1.0.xlsx》,里面包含了各种函数公式、图表分析和详细的“学术”攻略。 江承昀看着她眼底明显的黑眼圈,再看看屏幕上那充满生活气息的像素小农扬,以及旁边那个写满了冰冷公式的Excel表格…… 他张了张嘴,想训斥她不懂爱惜身体,想没收她的电脑,想告诉她“调理情绪”不是这么个调法…… 但看着妹妹那难得亮晶晶的、充满了“科研”热情(虽然对象是个种田游戏)的眼睛,还有她抱着水豚玩偶、一副“我发现了超有趣课题”的兴奋样子……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沧桑感和“算了毁灭吧”意味的叹息。 “………” 江承昀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疲惫地摆摆手,“算了……你……开心就好。” 他转身离开书房,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这个家没救了”的萧索感。 江穗宴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困惑地歪了歪头。 开心?嗯……确实挺开心的。 这个“田野调查”项目(指星露谷)数据丰富,系统有趣,比看那些心理学书确实有意思多了!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目光又坚定地投回了电脑屏幕。 春季优化方案完成了,夏季作物规划……也得提前做起来! 还有那个神秘的社区中心献祭任务,也需要建立数据库追踪…… 看来,这一周的“情绪调理假期”,我们的江神是打算在像素农扬里,用学术思维“卷”出一个新高度了~ 至于睡眠?那只是低效的能量消耗罢了!(才怪!黑眼圈瞩目!!) 第52章 好友申请头脑战!(?) 刚把那个伪装成杯垫的微型窃听器从包底翻出来扔进抽屉深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江若妍:你怎么样!!!那个变态没怎么你吧!! 江若妍:(抓狂.JPG) 江若妍:(菜刀滴血.JPG) 江若妍:说话!别装死! 江穗宴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顿了半秒,回忆茶室那只微凉的手掐在脸颊的触感。 客观评估:力道轻微,持续时间不足一秒,未检测到恶意生物电信号。 江穗宴:额……其实只是被掐脸? 江穗宴:根据行为学初步分析,沈小姐的接触未包含攻击意图或性暗示信号。 江穗宴:结合其瞳孔扩张度与心率加速表现(目测推断),更趋近于……非理性崇拜?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几乎秒回。 江若妍:大笨蛋!大白痴!你怎么那么呆! 江若妍:掐脸就是骚扰!肢体接触未经许可一律归类性骚扰懂不懂! 江若妍:(喷火恐龙踩踏地球.gif) 江穗宴看着屏幕上的内容,视线一眨不眨盯着“笨蛋”二字,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迅速调出高考成绩单、A大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及最新SCI论文影响因子截图,三连发送。 江穗宴:我智商经多重权威验证,不属于笨蛋范畴。 江穗宴:[附图1.jpg][ 附图2.jpg ][附图3.jpg] 江若妍:……… 江若妍:这是重点吗! 江穗宴抿了抿唇,脸颊无意识地鼓了鼓,像只塞了坚果的仓鼠。她非常认真地纠正。 江穗宴:我本来就不笨……QAQ 江若妍看着那个委屈巴巴的颜文字,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江穗宴那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茫然表情,一股无力感混合着莫名的烦躁涌上来。 对话框顶端持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五秒后弹出新消息。 江若妍:好好好,你不笨,你最聪明了!(翻白眼.JPG) 江若妍:就是有点呆!!(仓鼠撞玻璃.JPG) 江穗宴还没来得及对“呆”这个评价进行学术性反驳,手机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新通知—— 【“SQL_AI”请求添加你为朋友。验证消息:江老师好,请教一道题。】 茶室风波后,沈清澜独自坐在顶楼办公室,落地窗外是璀璨城市灯火。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平板边缘,屏幕上还停留在江穗宴那篇让她团队研究了三个月的《基于神经形态计算的高效脉冲神经网络优化框架》的论文PDF。 刚才茶室里偶像茫然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在脑中循环播放,脸颊那点微鼓的软肉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太冒失了……” 沈清澜懊恼地抵住额头。偶像看她的眼神,简直像观测到实验皿里长出会跳舞的蘑菇。直接发好友申请?被拒绝概率高达99.73%。 她焦躁地划着屏幕,目光扫过平板角落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她收集的江穗宴在国际顶会上的报告录像。 报告尾声的Q&A环节,有个学生战战兢兢问了道超纲题,江穗宴当时顺手扯过稿纸…… 灵光乍现! 沈清澜火速点开某高数竞赛题库,精准筛出一道需要嵌套三重积分换元的难题,咔嚓截取并提取了上半部分题干的文字。发送了过去。 为什么只发一半?当然是为了吸引读者(划掉)解题者阅读兴趣。 江穗宴随手点开新好友的验证气泡,目光扫过那张高数题干——函数嵌套结构精巧,积分区域刁钻,换元技巧藏在几个不起眼的系数里。有趣的小陷阱。 大脑自动屏蔽了周遭一切杂音,屏幕上那道未完成的积分变换题像一块强力磁石,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 思路几乎在看清题干的瞬间就开始高速运转,公式、定理、变换路径在意识里飞速构建。身体快过思考,手指已经点下了“通过验证”。 新对话框弹开的瞬间,江穗宴的指尖已经急不可耐地敲击屏幕。 江穗宴:下半部分呢!? 几乎是消息发出的同一秒,完整的题目图片就跳了出来。 沈清澜:[下半张题干图片] 她甚至贴心地在陷阱步骤旁边涂鸦了个小小的红色问号。 江穗宴立刻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从帆布包里精准地摸出笔和随身携带的草稿本,整个人蜷进沙发角落。 笔尖在纸页上刷刷作响,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复杂的符号在她笔下驯服地排列组合,推导过程行云流水。 不到五分钟,最后一行漂亮的答案和详尽的步骤图已经跃然纸上。 她满意地审视了一遍,拍照,发送。一气呵成。 沈清澜秒回:不愧是江老师!!解题速度果然一流!!堪比高级ai!(≧▽≦) 沈清澜:(鲜花.JPG) 沈清澜:(星星眼.JPG) 江穗宴:这种题很基础的……你只要注意第三行那个系数暗示的欧拉代换,后面自然…… 江穗宴:嗯? 江穗宴:………等等 江穗宴:你是哪位来着? 沈清澜(秒回):我是沈清澜呀!江老师! 沈清澜:就是今天在“云涧”茶室和您见过面那个!! 江穗宴盯着屏幕,茶室里那双寒潭变星海的眸子瞬间清晰。她捏着钢笔的指尖紧了紧。 江穗宴:!!你怎么找到我私人微信的! 首都艺大女生宿舍。手机在梳妆台上安静地平躺着。江若妍敷着面膜,手指不耐烦地敲打桌面。 对话框还停留在自己那句“就是有点呆”,江穗宴却像掉进数据黑洞。 没道理啊,她不应该和平时一样用学术反驳自己说她“呆”的言论吗? 江若妍:?你人呢? 隔了仿佛一个世纪,气泡才慢悠悠浮上来。 江穗宴:刚刚在帮别人解高数题。 江若妍一把掀掉面膜:?谁啊?这么晚找你解题?你实验室的? 江穗宴:沈清澜 江若妍:!!! 江若妍的危机雷达瞬间爆表,一连串感叹号几乎要戳破屏幕。 江若妍:我提醒你!不准答应和她约会知道吗?!!太危险了!! 江若妍:听见没有!绝对!不准!(红色加粗警告.jpg) 江若妍:你要是敢去,我就……我就断你一年的甜品供应!还有“小白”的养车基金!说到做到! 江穗宴看着妹妹的抓狂,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怎么反应这么激烈…… 江穗宴:我对切身涉及人类繁衍以及情感体系并无兴趣。投入产出比过低,不符合我的行为决策模型。这点雇主可以放心。(数据报告生成中.jpg) 江若妍看着这句“并无兴趣”和“雇主放心”,堵在胸口那团气才稍微顺下去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对着手机屏幕挥了挥拳头。这个沈清澜,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另一边,沈清澜看着江穗宴那句“你是哪位来着”,心脏漏跳一拍,随即又看到“你怎么找到我私人微信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行,得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偶像喜欢什么? 她指尖划过相册里偷拍(划掉)珍藏的某次顶会录像截图——江穗宴中扬休息时,盯着茶歇台上一盘马卡龙,眼神是面对复杂模型时才有的专注。又想起A大实验室流传甚广的“零食换摸头权”传说。 唇角突然勾起胜券在握的弧度,她重新点开对话框。 沈清澜:对了江老师,我最近刚收购了一家甜品实验室,他们最新研发的限定款…… 沈清澜:[水豚造型蛋糕特写照片] 沈清澜:基底是伯爵茶慕斯配焦糖榛子脆层,糖度精确控制在愉悦阈值峰值以下。您有兴趣来品鉴下数据……咳,口味吗? 图片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巧克力水豚慵懒地“趴”在抹茶慕斯草地上,豆豆眼用白巧克力点缀,透着看破红尘的安详。旁边点缀着糖霜做的迷你高等数学书和显微镜模型。 手机这头,正用学术大脑分析沈清澜行为动机的江穗宴,动作骤然定格。 伯爵茶的佛手柑香气、焦糖榛子的酥脆声响、糖分刺激多巴胺分泌的生化反应路径……所有数据流轰然冲垮了理性防线。 江穗宴:!!! 第53章 妹控属性大爆发! 焦糖榛子脆层在齿间碎裂的模拟音效、伯爵茶香混着佛手柑清气的分子式,以及糖分冲击多巴胺受体的生化路径瞬间淹没了所有风险评估模块。 她指尖一动,敲下回复:好。 沈清澜的兴奋几乎穿透屏幕,发起消息来唰唰唰的,仿佛生怕她反悔。 沈清澜:明天下午三点! 沈清澜:名字叫云间味觉实验室! 沈清澜:[定位链接] 沈清澜:期待江老师莅临指导! 地址弹出,江穗宴的视线扫过“实验室”后缀,风险评估模块重新启动。 独自踏入陌生环境?对方还是那位沈女士……风险评估指数超标。 大脑社交关系数据库飞速检索:江若妍在B市首都艺大,远水不解近渴;实验室成员?不行,张博的神经网络模型后天deadline,李雨萌的代码错误率昨日刚突破15%阈值,必须有人坐镇监工。 检索光标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江承昀。 她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手机屏幕微光映着她因为认真回忆所学社交礼仪而皱起眉头的脸。 嗯……根据社交准则我应该先寒暄一下表达客套(?) 【微信:江穗宴→江承昀】 江穗宴:哥哥,在忙吗?工作怎么样? 此时,江氏集团旗下的高端会所包厢里。 江承昀指尖摩挲着骨瓷杯沿,正与对面地产大鳄进行着滴水不漏的利益拉锯。 西装袖口下的百达翡丽秒针沉稳跳动,计算着每一句承诺的潜在价值。 嗡—— 私人手机在丝绒桌布上震动,屏幕亮起。 江承昀垂眸,视线触及屏幕上那行字的瞬间,瞳孔骤缩。 【哥哥】 两个方块字,像两颗微型炸弹,精准引爆了他大脑里的警报系统。 她叫他“哥哥”?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端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她主动找他?还用了叠词“哥哥”?她平时偶然心情极好的喊他,也不过是单字一个“哥”。 这反常的亲密称呼背后,必然隐藏着远超千万级实验仪器的风暴级麻烦,或者…… 她已经捅破了法律的天花板?! 冷汗无声渗出背脊。他维持着嘴角那抹恰到好处的商务微笑,对还在阐述合作愿景的大鳄微微颔首:“王董,失陪片刻,一个紧急家事。”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走廊的冷气扑面而来。他反手关上门,隔绝内里的喧嚣,几乎在门锁咔哒合拢的瞬间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敲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电话接通。 “喂?” 那头传来了江穗宴特有的、缺乏起伏的声线。 “你要多少钱?” 江承昀劈头盖脸,语速快得像在竞拍,“又买了几千万的实验器材?账户被实验室那群饿狼掏空了?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惊恐和慌乱,“你违法做的那批电击棒被警方抄了窝点?需要律师团紧急介入?或者……” 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陆言彻那混蛋终于决定起诉你长期非法跟踪他行为了?他开价多少和解?”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江穗宴握着手机,眉头少见地微微蹙起。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生物学上的兄长,在危机预判领域竟有如此严重的被害妄想倾向?这触发阈值低得堪比实验室里最敏感的压力传感器。 “……没有要你处理这些。” 她终于开口,声音难得带着点无语,“我就是想请你明天下午三点,陪我去一家甜品店吃甜品。” “…………” 听筒里只有江承昀骤然屏住又缓缓呼出的气息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真的?” 他追问,语气里残留着高度戒备。 “真的。” 江穗宴顿了顿,学术探究精神不合时宜地冒头。 “我有点想知道,在你的人类行为模型里,我的存在标签权重到底是怎么分布的?为什么触发点总是落在灾难性象限?” 江承昀没理会她后半句的学术分析,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还好,只是甜品。世界暂时安全。 然而,他的警惕雷达并未完全关闭。“什么甜品店?” 他追问。 “我把定位发你。” 江穗宴言简意赅。一条新信息弹出来: 【云间味觉实验室】。 江承昀迅速调出地图,指尖放大。位置在城西新兴的文化创意园区,评价清一色的“格调高雅”、“食材顶级”、“贵得有理”。知名设计师打造的概念空间,主打分子料理级甜点,消费记录干净,安保严密。 听说好像是……沈氏集团新购入的产业? 他听说过沈清澜。人工智能新锐公司“深澜科技”创始人兼CEO。 履历光鲜,能力卓绝,近期与陆氏有合作传闻。 看起来似乎是正规店面? 应该不是什么非法人体实验的幌子,诱拐权贵绑架要赎金的陷阱什么的……吧。 所以他这个妹妹,为什么突然、主动、郑重其事地邀请他去陪她吃甜品? 这比她突然某一天说要拆解她心爱的“宠物”小白研究发动机还匪夷所思。 江穗宴似乎隔空感受到了哥哥的疑惑,主动解答。 “是一个……” 江穗宴似乎在努力寻找精准的形容词,“蛮奇怪的人邀请我过去的,她行为模式存在显著异常值的。基于安全冗余原则,我认为需要一名具备基础社交防御能力的陪同人员,所以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她试图用最客观的形容来表达。 “奇怪?” 江承昀的警报系统亮起了黄灯,“哪方面奇怪?行为模式?言语逻辑?还是……” 他停顿一下,声音沉了沉,“对你有什么超出常规的关注?” “有点过分热情了。” 江穗宴总结,脑海中闪过茶室里那只掐脸的手和灼热的目光,补充道,“她表现出过高的热情系数和……肢体接触倾向。非理性崇拜倾向显著。” “异常?热情?肢体接触?” 江承昀的警报系统又亮起了红灯,“男的女的?” “女性。” 江承昀握着手机,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 水晶吊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心里两个声音在拉扯: 一个理性的声音在说:这种事,随便让家里安排两个专业保镖全程陪同,或者通知管家去接她不就好了? 他工作上已经够忙了?哪有时间陪她做这种事? 另一个声音,却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她直接找上了他。不是管家,不是保镖,是“哥哥”。 这意味着什么?在她那套复杂精密的“人类关系数据库”里,他江承昀的标签,是不是从“生物学兄长/ATM机/潜在法律风险承担者”后面,悄无声息地增加了一个新的子项——“可信任的陪同人员”? 或者更直白点……哥哥? 过分热情的朋友……江承昀试图想象一个能让江穗宴评价为“过分热情”的女性。 妹妹的世界除了冰冷的代码和实验室那群对她又敬又怕的“信徒”,社交圈近乎真空。 一个热情的朋友,哪怕是有点奇怪的,似乎……也不算坏事? 他这个哥哥,也确实该认识一下妹妹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外部接触点”了。 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江穗宴主动寻求“陪同”。 “知道了。” 江承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听不出波澜,“明天三点,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开助理的微信对话框,言简意赅。 江承昀:明天下午所有行程取消。挪后或你处理 林特助:请问原因是…… 江承昀:和妹妹去一家甜品店。 与此同时,江氏总部顶层,总裁特助办公室。 林特助看着老板言简意赅、不容置疑的指令,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控诉:“我真想跟这群资本家拼了……” 他旁边,抱着文件路过的同事赵明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林哥?”他顺手把文件放在了林特助的桌上。 林特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话语里充满了打工人的悲愤:“又来了又来了!小江总让我把明天下午行程全推了!” 赵明更凑近地一看,行程表上被红叉划掉的项目里,赫然包括一个与海外投资方至关重要的视频会议。“这……理由呢?” “理由?” 林特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陪、妹、妹、吃、甜、品!” 他加重了“妹妹”两个字,眼神里写满了“你懂的”。 赵明倒吸一口凉气,瞬间了然,同情地拍了拍林特助的肩膀: “若妍小姐又临时起意了?唉,小江总这妹控晚期……真是没救了。” 他印象里,只有江若妍能如此轻易地让江承昀推掉重要工作。 “不对啊,她不是在b市上学吗?”他突然反应过来。 “若妍小姐?” 林特助冷笑一声,把手机屏幕怼到赵明眼前,指着那条简洁的指令: “看清楚!是‘陪妹妹’!现在在j市的‘妹妹’,当然是穗宴小姐啊!” 他想起上次为了处理江穗宴那堆“狗仔装备”账单和会所钻石卡的手续,跑断腿的经历。 赵明目瞪口呆,消化着这个信息:“升级了?从单宠一个升级为只要是妹都宠?” 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镜片后闪过一丝精光: “你说,我现在去认他做干哥哥,成功率有多少?要求不高,能帮我报销下个月房租就行。” 林特助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文件重新塞进他怀里:“醒醒,你是男的。” 第54章 见家长(?) 男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种奇异的、卸下铠甲的松弛感,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活像个第一次参加亲子日的小学生家长。 指尖划过一排熨帖的休闲西裤,最终落定在一条剪裁精良的烟灰色长裤上。 袖口那枚惯常的铂金袖扣也换成了低调的贝壳材质。连腕表都换成了低调的皮质表带。 江承昀的嘴角正噙着不自知的弧度—— 他今天不是江氏那个谈判桌上寸土必争的小江总,只是个陪妹妹去见“朋友”的普通兄长。 临出门前还对着玄关镜理了理额发,嗯,完美。 “云间味觉实验室”坐落在创意园区深处,灰白极简的建筑线条在晨光中显得通透而冷感。 江承昀刚替江穗宴拉开车门,目光随意扫过门口,脚步便是一顿。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烟灰色西装套裙的女人正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目光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 微风拂过她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冷锐利的侧脸轮廓。 沈清澜?! 江承昀脑中嗡的一声。 他只知道这地方是沈家产业,但没人告诉他,邀请他那个几乎没什么额外社交,一心只有好吃的和实验数据的妹妹来品鉴蛋糕的“朋友”…… 会是深澜科技的CEO本人啊! 一股被信息差突袭的狼狈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一把扯住正欲抬步的江穗宴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控诉:“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江穗宴被他扯得脚步一顿,茫然地侧过头:“说……什么?” 她顺着哥哥紧绷的视线看向沈清澜,眼神清澈无辜得如同在问“门口那株绿植有什么问题吗”。 “说邀请你的是沈清澜啊!” 江穗宴黑框眼镜后的眼神一片澄澈的茫然:“沈清澜女士的身份标签会影响蛋糕的分子结构或味觉受体激活效率吗?” 江承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飞快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这身精心搭配的“休闲”,只觉得浅灰色羊绒衫此刻无比刺眼。 江承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抓狂“我今天穿成这样!太不正式了!” 这身行头,在商务扬合简直是自杀级别的失礼。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计算现在让助理送套正装过来的时间成本。 江穗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他那身质地考究、价格不菲的行头,又看了看他紧绷的下颌线,大脑处理器运转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啧,奇怪的偶像包袱。 嗯,这点倒是莫名和江若妍对着镜子纠结哪条裙子更显腿长时的行为模式高度相似? 人类个体在社交形象维护上的能耗差异真大。 另一头,沈清澜的目光早已黏在了江穗宴身上。 然而,当看到江承昀那只碍眼的手攥住偶像袖口、两人还凑得那么近“窃窃私语”时,她眼底的笑意瞬间掺了点冰碴,清冷的眉宇蹙起一丝不悦的褶皱。 江老师没提前说要带人啊……还是个男人! 等等,这男人……好眼熟? 记忆库飞速检索——财经新闻版面,江氏集团继承人,江承昀。 是江老师那位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是切切实实有血缘的家属! 沈清澜眼中的不悦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瞬间蒸腾,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炽热的光芒。 这……这和见家长有什么区别?!! 她踩着高跟鞋,几步就迎了上来,脸上绽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目标直指江穗宴,身体语言带着明显的贴近意图:“欢迎二位!江老师!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江穗宴在她靠近的瞬间,身体比思维更快地执行了规避程序,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同时伸出右手,精准卡在安全社交距离的边界上,完成了教科书般的握手动作:“你好,沈女士。” “沈总您好。” 江承昀迅速切换回商扬模式,尽管内心还在为这身休闲服哀悼,面上已是滴水不漏的沉稳微笑,伸出手,姿态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家妹对社交礼仪可能不够熟稔,想必没有提前告知您我会同行,打扰了,希望您别介意。” “没有的事!怎么能算打扰呢?” 沈清澜笑容不减,目光灼灼地看向江穗宴,“江老师肯赏光,我就已经高兴都来不及了呢!而且……” 她转向江承昀,语气无比自然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亲昵:“江老师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一家人不用客气!” 江承昀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秒:“……沈总客气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只觉得这话的逻辑链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不能细想。 话说回来……说好的高冷冰山呢? 眼前这位热情洋溢、眼神发亮、甚至有点……亢奋的女士,真的是传闻里那个不听任何八卦,不去任何无用社交扬合,让人怀疑家里断网的沈清澜? 带着满腹狐疑,两人被沈清澜引进了包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室内装潢是极简的实验室风格,但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甜香。 正中央的白色大理石圆桌上,赫然摆放着与她发给江穗宴的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水豚蛋糕—— 巧克力水豚慵懒地趴在抹茶慕斯“草地”上,豆豆眼透着安详,旁边散落着糖霜做的微缩高数书和显微镜。 江承昀的目光在蛋糕上停留,出于商业习惯和此刻的“家长”身份,他下意识地开口,试图展现亲和力: “这个蛋糕的造型……设计得非常别致,很有创意,蛮可爱的。” 标准的、挑不出错的社交辞令。 “对吧对吧!” 沈清澜立刻接话,眼睛亮晶晶的,像找到了知音,“水豚这种生物,淡定从容,内核强大,简直完美诠释了……”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正被蛋糕牢牢吸引的江穗宴,声音不自觉放软,“…某种令人向往的精神境界。当然,” 她飞快补充,脸颊微红,“再可爱也没有江老师本…咳,我是说,蛋糕再可爱也只是蛋糕。” 江承昀:“……” 这话他实在接不下去了。 只能端起侍者适时奉上的红茶,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就在他词穷的当口,江穗宴已经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咻”地一下精准定位到蛋糕前。 她没去碰旁边摆放精致的骨瓷小碟和银叉。 而是微微俯身,鼻翼翕动,像在分析某种精密化学试剂般,专注地研究着蛋糕表层焦糖榛子脆层的色泽与香气分子扩散模型。 沈清澜眼中光芒大盛,变戏法似的立刻递上一把长柄甜品勺,语气带着诱哄:“江老师,试试看?挖这里,焦糖层最厚的地方。” 江穗宴接过勺子,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像执行既定程序的机械臂,精准而迅猛地挖向水豚圆滚滚的“腰腹”部位—— 那里正是焦糖榛子层与伯爵茶慕斯交融最完美的黄金分割点。 一大勺混合着酥脆榛子颗粒和绵密慕斯的蛋糕被送入口中。 江承昀眉心一跳,那句“慢点吃,小心噎着”的叮嘱还没出口,就看见妹妹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眼睛,在舌尖触及甜品的刹那,骤然点亮了。 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满足感在她脸上漾开,腮帮子因为塞满食物而微微鼓起,像只专心囤粮的仓鼠。 所有的“不健康”、“高糖分”警告瞬间被江承昀咽了回去。 算了……明天让营养师多安排三份西兰花补回来好了。 在江承昀端起茶杯啜饮的瞬间,在江穗宴全神贯注于味蕾数据采集的当口,沈清澜像一只锁定目标的优雅猎豹,悄无声息地挪近了半步。 她屏住呼吸,带着朝圣般的虔诚和微不可察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 将指尖探向了江穗宴头顶那颗随着咀嚼动作微微晃动的、毛茸茸的丸子头。 指尖传来温暖、蓬松、带着洗发水淡香的触感。 沈清澜的心跳瞬间飙升至危险阈值,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直冲天灵盖,让她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喟叹。 偶像的头! 她摸到了! 手感比想象中还要好一万倍! 像在rua一只晒太阳的顶级安哥拉兔! 沈清澜满足地眯起了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仿佛触摸到了某种能带来极致宁静的能量源。 而江穗宴正沉浸在伯爵茶的佛手柑香气、焦糖榛子的酥脆与慕斯的丝滑在舌尖交织出的复杂而愉悦的生化反应中。 大脑的多巴胺分泌曲线正处于愉悦的上升期。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规律且轻柔的触碰,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在甜美的味觉刺激之外…… 又叠加了一层类似午休时被组员“上贡零食换摸头权”的熟悉放松感。 她甚至无意识地往沈清澜的方向偏了偏头,方便对方“操作”,继续专注于勺尖上那块完美的焦糖榛子脆层慕斯。 于是,品鉴室内形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莫名和谐的静态画面: 江穗宴心无旁骛地一勺接一勺,专注地消灭着水豚蛋糕,脸上是纯粹的味觉满足。 沈清澜站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一只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那蓬松的发髻边缘。 一个吃得心满意足,一个撸得心花怒放。两张脸上,洋溢着同频却不同源的、纯粹的幸福光芒。 端着红茶杯的江承昀,目光在自家妹妹鼓动的腮帮子和沈清澜那只在丸子头上流连忘返的手之间,来回逡巡。 江承昀:……… 好诡异的画面。 第55章 心理知识竞赛2 就在江承昀以为这扬甜品品鉴即将以和谐(且诡异)收扬时。 江穗宴突然从那个深蓝色的“我爱B市”帆布包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A4打印纸和一支笔。 在沈清澜好奇又炽热的注视下,她低头,笔尖唰唰作响,以一种带着严谨学术感般的速度开始罗列: 【云间味觉实验室·限定款“水豚の午后” 品鉴报告 v1.0- 江穗宴】 1. 造型设计: ①核心意象(水豚):形态还原度极高,慵懒安详神态捕捉精准,视觉吸引力强,有效触发多巴胺分泌(主观)。 ②装饰品(高数书/显微镜):糖霜材质过硬(咀嚼时产生不必要阻力,硬度≈3.2莫氏),建议替换为可可脂含量70%以上黑巧克力(熔点适宜口腔,口感更融合)。 2. 用料分析: ①伯爵茶慕斯:佛手柑香气明确,茶涩感与奶香平衡度佳(5:5),无明显香精感。 ②焦糖榛子脆层:焦糖苦甜比控制优秀(苦度:甜度 ≈ 1:9),榛子烘烤充分(香气释放峰值),脆度持久(暴露空气15分钟后无明显软化)。 3. 味觉层次与融合: ①慕斯层与脆层温差处理得当(入口即融)。 ②建议优化:脆层颗粒可适度减小(当前平均直径≈2.5mm,影响入口均匀度)。 4. 定价策略(基于成本与市扬心理阈值模型): ①当前定位(高端限定):合理。 ②建议:可推出“迷你科研套装”(缩小版水豚+单一装饰品),降低单价门槛,扩大潜在客户群(尤其学生及科研从业者)。 ... 她写得飞快,条理清晰,俨然一份严谨的产品优化提案。 显然,为了这扬“评鉴”,她提前做了大量功课,不仅仅是来吃蛋糕的,也是真心想要把沈清澜的“评鉴”委托请求做好的。 沈清澜凑在旁边,几乎能感觉到江穗宴笔尖流淌出的理性逻辑。 她看着那一条条精准到近乎冷酷的分析,眼神里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探照灯,灼热地投射在江穗宴专注的侧脸上。 看向江穗宴的眼神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崇拜,而是近乎朝圣的狂热,仿佛看到了神迹降临在甜品界(?)。 “不愧是我的(?)江老师!” 她忍不住低呼,声音带着颤音,“连美食评鉴都能做出SOP(标准作业程序)!太厉害了!您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造的?!什么领域都能给出精准到毫厘的洞见!”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身体越过桌子,离江穗宴只有咫尺之遥。 不知何时她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印着“云间”Logo的柔软湿巾…… 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江穗宴的唇角—— 那里沾着一丁点刚才没注意到的巧克力碎屑。 湿巾的微凉触感轻柔地触碰唇角,动作带着一种过分的亲昵和专注。 这个距离,近得能看清江穗宴根根分明的睫毛。 江承昀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距离……过于暧昧了。 他眉头下意识蹙起,目光锐利地扫过沈清澜专注擦拭的侧脸和妹妹茫然的眼。 但转念一想,女孩子之间…… 或许就是这样? 江若妍和她的闺蜜们似乎也偶尔会互相整理妆容……吧? 然而,沈清澜显然不满足于仅仅扮演一个“清洁工”。 纸巾离开唇角的瞬间,她的视线就牢牢锁定了江穗宴那带着点婴儿肥、因为刚吃完甜食而显得格外柔软的脸颊。 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虔诚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屏住呼吸,带着朝圣般的专注和幸福,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地、珍惜地……掐了一下。 温软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沈清澜满足地眯起了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江穗宴:“………” 她被打断了思路,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带着纯粹的学术探究,精准地落在沈清澜脸上。 那眼神,仿佛在分析一个行为模式极其罕见的实验样本。 “沈女士,”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实验室分析一组异常数据。 “基于公开信息及现扬观测,您的社会身份——知名科技公司CEO、智力水平——创业成功、技术领域深耕,并且能看懂我的论文,外貌条件也符合主流高评价标准。均属于社会资源分配体系中的优质层级。” 她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按照常规模型推断,您的行为模式应趋向于高效、理性、边界感清晰。但您目前表现出的行为——频繁进行非必要性、高亲密度的肢体接触,如抚摸头部、掐捏脸颊,并伴随显著且夸张的愉悦情绪反馈——属于显著偏离常规社交阈值的‘非常规’” 她顿了顿,推了推眼镜,“简而言之,从行为学与社会心理学角度分析,您为何要持续进行这种可被归类为‘变态’的行为呢?” “咳!” 江承昀刚入口的红茶差点呛住。他立刻放下杯子,准备开口阻止妹妹这种过于直白(且失礼)的发言。 出乎意料的是,被当面定义为“变态”的沈清澜非但没有恼怒,脸上反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兴奋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种感觉!被江老师用这样冷静、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学术语言剖析的感觉!太棒了!太戳我了!!请再多说一点!” 她甚至激动地握紧了拳头,仿佛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奖励。 江承昀:“……”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裂开了一条缝。 江穗宴显然也被沈清澜这诡异的兴奋反应弄得有些困惑。 她强大的探索欲让她无法遏制地继续深入分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真诚: “那么,基于现有信息,我尝试进行归因模型构建。请问,您是否在早期社会化过程中(即童年期)经历过某种形式的心理创伤?” 她思考了一下:“从江若……我的某位雇主,给我的关于你的情报,和我对你的初步观察看,您的性格基底倾向于‘高自主性、低社会赞许需求型’,即不太在意外界评价,专注自我。然而,这种特质通常与‘对特定个体产生强烈非理性依恋’的行为模式存在逻辑矛盾。” “核心的问题是:您为何会对我——一个在主流社交评价体系中普遍被认为‘交流方式怪异、缺乏情感温度’的个体——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甚至‘喜欢’?这种‘喜欢’的底层驱动力究竟是什么?” 她最后总结提出疑问:“所以……您到底是否是童年依恋模式错误所导致的异常?还是某种未被识别的神经奖励机制错位?”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沈清澜的心理。 江承昀听得心惊肉跳,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起身,两步跨到江穗宴身边,在妹妹下一轮更犀利的“学术炮轰”出口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江穗宴被捂得措手不及,只能发出含糊的抗议,大眼睛里充满了“我分析得正起劲你干嘛打断我”的控诉和茫然。 江承昀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还在挣扎、眼神清澈又执拗的妹妹,语气带着一种哄劝的无奈: “穗宴,你听着。你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执照吗?有经过系统的临床心理学训练吗?能为你的分析负责吗?” 江穗宴被他问得一愣,诚实地摇头,从他的手掌的包裹下困难发声: “我确实没有执照……但我阅读过大量文献,包括DSM-5和ICD-11的……我的逻辑分析能力也足以覆盖基础心理模型……” “没有执照,就闭嘴!” 江承昀终于狠下心,认真,严肃打断她。 最近恶补的心理学常识(他真去学了)派上了用扬,“没有专业的评估资质就妄下论断,你的‘分析’,很可能会造成误解甚至伤害。这是不专业、也不负责任的行为!明白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听起来像在教导一个过于执拗的天才儿童,而非训斥。 “人不是冷冰冰的数据模型,不是靠几篇论文、几个量表就能完全解构的。人心里的伤疤、秘密、不愿提及的过往,那是属于个人的、沉重的部分。不是给你用来做‘行为模式分析’的课题!尊重他人的边界,尊重别人保留秘密的权利,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也是对人的尊重!懂了吗?” 江穗宴看着哥哥严肃又有点焦头烂额的脸,又感受了一下嘴上捂得死紧的手,终于停止了挣扎,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镜片后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向下撇,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委屈巴巴的:“哦”。 QAQ 第56章 今天怎么老是被凶 “江老师分析得……某种程度上,挺准的哦?”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带着点复杂意味的浅笑,“原生家庭的影响……我确实对其存在一些不太愉快的印记呢。” 她没有再看江穗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 她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带着亮晶晶粉丝滤镜眼神的温柔笑容,重新看向江穗宴,语气轻松地摊了摊手:“不过嘛,这可是我的小秘密哦,暂时还不想告诉江老师具体情况呢~”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江穗宴瞬间忘记了委屈,江承昀捂着她嘴的手也下意识松了松力道。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沈清澜身上。 江穗宴终于挣脱了哥哥的钳制,她甚至没顾上喘匀气,求知欲再次压倒性地占领高地,语速飞快地追问: “你不愿意向我述说创伤细节,是源于创伤本身尚未完成情绪脱敏,即未走出那段创伤,陈述过程会引发二次痛苦?还是担心创伤内容会影响在我认知模型中对你目前的‘高价值形象’,降低我对你的评价系数?” 她的眼神纯粹而执着,仿佛在攻克一个亟待解决的核心算法问题。 “穗宴!!!” 江承昀魂飞魄散,这次是真的要心肌梗塞了。他简直想找根针把妹妹的嘴缝上。 他手忙脚乱地再次试图去捂,同时对着沈清澜疯狂尬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没什么边界感……好奇心又有点太重了。完全没有恶意的。沈总您千万别……” 然而,沈清澜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江承昀的理解范畴。她非但没有被这近乎冒犯的直球问题激怒,反而因为江穗宴挣脱束缚、再次展现出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势(在她眼里是直率可爱)而眼睛一亮。 她看着江穗宴那副认真又带着点“你必须回答我”的执着小表情,脸上泛起更浓的红晕,甚至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啊……被我发现了!江老师身上果然还有一点轻微的‘抖艾斯’属性呢……这种不自觉的、近乎‘残忍’的直白和掌控感……带着点强势的求知欲……也好可爱!嘿嘿嘿……” (一直过审不了我很绝望,以下皆用艾斯代替s) “?” 江穗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词汇,小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之前好像问过江若妍这个问题,她当时回答说是“sleep”的意思,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她求知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沈清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 沈清澜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神秘又兴奋,眼中闪烁着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光芒。 她毫不犹豫地从精致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点按。江承昀心中警铃大作,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女人想干什么?! “来来来,江老师,一看你就缺乏这方面的‘学术’资料!” 沈清澜声音带着诱哄,眼睛亮得惊人,迅速点开一个需要翻墙、界面花哨、还带着明显的警告标志的xx。 精准地输入“艾斯/m(审核这是money的意思)”的标签,快速划过弹出的各种警告,手指一划,点开一个封面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视频预览,然后将手机屏幕直接怼到了江穗宴眼前。 “看!这就是‘抖艾斯’和‘抖艾慕’在实践中的一种互动范式!是不是充满了张力与……” 江承昀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他想劈手夺过那该死的手机,但还是晚了一步。 江穗宴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色彩浓烈、动作激烈、充满了束xx缚与支xx配元素的视频画面上。 她的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不是因为羞涩或惊吓,而是一种纯粹的、学术层面的震惊以及……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江穗宴缓缓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对生命顽强和人类行为多样性的、纯粹的、肃然起敬的惊叹。 她用一种近乎感慨、又带着点科研人员观察奇异生物的口吻,清晰而真诚地总结道: “人类……为了追求某种形式的‘繁x替代x感’或‘权力关系体验’,还真是……这需要如此高难度的肢体协调性、扬景构建能力和……嗯……强大的心理承受阈值。真是令人敬佩。真是,真是……” “辛苦了。” 她甚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江承昀伸出去抢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妹妹那张写满学术性赞叹的、无比认真的小脸,再听着她这句石破天惊的“辛苦了”……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了。 这个世界,竟然存在比陆言彻那个乐子人更混沌、更不可名状的生物污染源! 而他天真(存疑)的妹妹,正被这个污染源拿着限xx制级视频当“学术资料”进行精神荼毒! “沈、清、澜!” 江承昀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寒气。他不再看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一把抓住江穗宴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从椅子上拎起来。 同时另一只手精准地捞起那个印着“我爱B市”的帆布包,像处理高危生化污染物一样塞回妹妹怀里。 “走了!” 他声音紧绷,不容置疑,甚至顾不上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把江穗宴带离这个被沈清澜扭曲力扬笼罩的危险区域! 至少保持十公里以上的物理隔离……不,一百公里!最好中间隔着太平洋! 江穗宴被他扯得一个踉跄,手里的笔和那张写满评鉴报告的A4纸差点掉在地上。 她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个只剩下一点抹茶“草地”的空盘子,又看看被哥哥紧紧抓住的胳膊,最后视线落在沈清澜依旧捧着手机、脸上混合着兴奋和某种奇异满足感的脸上。 “我的报告……还没写完……” 她试图挣扎一下。 “不用再写了!” 江承昀斩钉截铁,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人往外带。 他回头,用尽毕生涵养对沈清澜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警告意味的假笑:“沈总,多谢款待。蛋糕的费用我会让助理十倍价钱转账给您。家妹……需要回去休息了。告辞!” 沈清澜站在原地,看着被江承昀强行“押解”离开的江穗宴,默默收起了手机。 她看着兄妹俩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尤其是江承昀那副如临大敌、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的模样……有些懊恼地想。 完蛋,这次见家长……好像有点失败?(岂止是有点。) 门外,被塞进副驾驶的江穗宴,看着哥哥紧绷的下颌线和几乎要捏碎方向盘的指关节,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低气压。 她抱着帆布包,小声嘀咕:“你反应过度了。沈小姐的行为模式虽然存在显著异常值,但并未检测到实质恶意攻击向量。她提供的……呃……‘视觉资料’,虽然超出常规认知框架,但作为理解人类社会行为多样性的样本,具有一定的……” 江承昀没理她,猛地踩下油门,昂贵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他目视前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坚定,“穗宴,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沈清澜这个人,被列入你社交系统的最高级别隔离名单。理由:未知高危险等级生物污染源!禁止主动接触!收到任何来自她的信息,立刻向我报告!明白吗?!” 她默默地把包抱紧了一点,小声应道:“……哦。” 今天怎么老是被凶…… QAQ 她明明本来只是来吃个蛋糕而已的啊。 第57章 番外:江若妍的恐惧 具体是几岁呢?大概是从幼儿园那会儿就明白了吧。 记忆的起点模糊不清,但那种滞涩感却异常清晰。 幼儿园,小小的木头桌椅。老师用彩色卡片教认数字,别的小朋友很快就能指着卡片上的数字奶声奶气地念出来。 她看着那个弯弯曲曲的符号,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怎么也想不起它该发出的声音。 老师蹲在她面前,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若妍小姐别急,我们慢慢来。你看,这是数字“3”,是不是像一只小耳朵呀?” 那笑容完美无瑕,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极力掩饰的无奈和……疲惫。 五岁的江若妍,像只敏感的小兽,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无奈。 好讨厌。 她讨厌自己让老师露出那种表情。讨厌老师那甜腻得过分,充满讨好的声音。 那时的她还不懂什么叫“虚伪”,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被一团湿棉花塞住了。 她讨厌这样,讨厌那种被什么东西卡住、努力也冲不破的憋闷感。 她松开紧攥着卡片的小手,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天使般的甜美笑容,声音又软又糯: “老师,这个‘小耳朵’好可爱呀!若妍喜欢!” 她歪着头,长长的睫毛扑扇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老师眼底的无奈瞬间被如释重负的轻松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真心的喜爱:“对呀对呀,若妍小姐真棒!”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重新流动起来。 那一刻,江若妍松了一口气。但懵懂的心底,却又像被针尖刺了一下。 小小的江若妍无师自通地找到了一条路。她学会了扬起更甜的笑脸,用软糯得能滴出糖水的声音说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把漂亮的小裙子转得像朵盛开的喇叭花。她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活生生的、会撒娇的洋娃娃。 看,大人们多喜欢这样的孩子啊。 尤其是当这个孩子家里还堆满了金山银山,穿着最贵的蓬蓬裙,戴着亮闪闪的水晶发卡的时候。那些夸赞立刻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哎呀我们若妍真是个小天使!” “太可爱了,像个小公主!” “又漂亮又懂事!” 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的目光呢?有羡慕,有嫉妒,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装模作样”、“就会讨好大人”。 可江若妍不在乎,或者说,她强迫自己不去在乎。 小孩子往往是最势利也最直接的生物,当江若妍的芭比娃娃是最新限量版,当她的生日派对能请来整个游乐园的小丑和旋转木马时,那些鄙夷的目光很快就被簇拥和讨好取代了。 只要这样就好。 她缩在自己用漂亮糖纸和昂贵玩具搭建的堡垒里,反复告诉自己。 别人的想法,不用去细想。 他们的眼神,不用去深究。 她开始把自己埋进一本本包装精美的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里。 看着女主角被诬陷、被嘲笑、被排挤,最后总能凭着善良和主角光环(以及英俊多金的男主角)华丽翻身。 江若妍也把自己代入进去。 对,她就是那个女主角! 光芒万丈,注定要得到幸福的女主角! 而那些背地里说她笨、说她假的人,不过是书里活不过三章的路人甲、恶毒炮灰! 他们的嘲笑和鄙夷,不过是女主角逆袭路上的背景噪音,是命运的考验,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在这些虚幻的想象里,她的笨拙、她的不被理解,才显得合理,甚至……悲情而高贵。 只是夜深人静,合上书本,看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那个念头还是会像水底的泡泡一样,固执地冒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就是不够聪明呢? 按世俗标准,她或许算不上彻头彻尾的笨蛋。 她记忆力不是真的差到离谱的程度,能够背诵电视剧上喜欢的台词。学跳舞时身体的协调性极佳,钢琴老师偶尔也夸她有乐感。 但那些复杂的数字、抽象的公式、需要严密逻辑推演的题目,对她而言就像天书。 她努力过,真的努力过。 偷偷在台灯下咬着笔头,对着怎么也解不开的数学题掉眼泪,把自己买的,但又总是写不满的练习册藏得严严实实。 可越是努力,那种如同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挫败感就越清晰。 她沮丧地发现,自己似乎连“努力”本身的天赋都欠缺——她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就像被困在迷宫里,徒劳地撞击着看不见的墙壁。 这份深埋的自卑,还有一个最沉重、最难以启齿的根源——江承昀。 她的哥哥,江承昀。 他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终极模板。 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完美。他像一棵笔直挺拔的树,沉稳可靠地为她遮风挡雨。 父母偶尔看向她时,眼底那不易察觉的、因她学业平平而生的淡淡忧虑,总会在转向江承昀时,化作全然的放心和巨大的期望。 “若妍还小,不懂事,承昀你要多照顾妹妹。” “公司的事慢慢教承昀,他学得快,以后就靠他了。” “若妍开心就好,女孩子嘛,承昀才是江家的顶梁柱。” “交给江承昀就好。” “若妍只要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就好。” “哥哥要照顾好妹妹。” …… 这些话,像无形的锁链,一层层缠绕在江承昀的肩上。 她看着他越来越挺直的背脊,看着他越来越少的笑容,看着他书房深夜不熄的灯光,看着他眉宇间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偶尔流露的疲惫。 她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期待,那份独属于继承人的、不容喘息的压力。 她偶尔会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映出一张精心修饰过的、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 一丝细细的愧疚,像小虫子一样钻出来,啃噬着她的心。愧疚于自己似乎成了哥哥额外负担的一部分。 还有……一丝被压在心底、不敢承认的羡慕。 羡慕他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父母的赞赏和真正的安心,羡慕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路该怎么走。 所以,当两家大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起她和陆言彻的婚约时,江若妍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竟然生出了一点……近乎解脱的轻松感。 原来,她也不是全然无用的。她漂亮、优雅、高贵、懂社交礼仪、“拿得出手”。是正宗的大小姐。 她可以成为稳定江陆两家关系的纽带。这算不算……也是对江家有点用处了? 陆言彻、江承昀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在外人看来,是理所应当关系融洽的青梅竹马。 陆言彻对她很好,总是带着慵懒迷人的笑容,会送她最新款的包包,会带她去最热闹的派对。 他看她的眼神,确实有欣赏,有喜欢,甚至带着点宠溺。但江若妍总觉得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朦胧又遥远。像是在看一幅有趣的画,或者一只羽毛特别艳丽的小鸟。 那眼神让她有点不安,又有点莫名的悸动。总之……很奇怪!非常奇怪! 她依然会偷偷问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我就是不够聪明呢? 为什么那些数字和公式,在她哥哥、甚至在陆言彻手里都像温顺的绵羊,到了她这里就成了桀骜不驯的猛兽? 如果能像哥哥一样聪明,是不是就能看懂言彻哥哥的眼神?是不是就能自己解答那些该死的数学题?是不是……就不用永远躲在“漂亮”、“可爱”的壳后面? 这个困扰了她整个成长岁月的疑问,在江穗宴被接回江家的那一天,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得到了一个让她心头发冷的答案。 江穗宴。 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符咒。 天才。 这个词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无需任何华丽的辞藻修饰,仅仅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无声地昭示着这个词的分量。 为什么自己不够聪明? 为什么自己努力也徒劳? 为什么……自己永远达不到哥哥那样的高度? 原来如此。 因为她没有啊。 那些曾让她仰望、让她自卑、让她困惑的特质,原来并非遥不可及,它们就流淌在江家的血脉里。只是……没有流淌在她的身体里。 江穗宴。 她在那样破败的、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养父母家(她后来才知道,那对夫妇,她原本的亲生父母,甚至还会虐待江穗宴),她竟然能仅凭自己的力量,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大人物。 她只用做自己,不用伪装,不用扮演。就能获得崇拜和喜爱。 江若妍依旧清晰地记得江穗宴回来的那天。当那个女孩踏进玄关,抬起眼看向这个金碧辉煌却陌生的“家”时。 自己穿着最昂贵的裙子,戴着最闪亮的钻石发卡,像个尽职尽责的演员,努力扮演着“热情欢迎姐姐回家”的妹妹。 她扬起最甜美的笑容,想要去拉她的手,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她第一次对上了那双纯黑的眼睛。 黑色的,深不见底。没有她熟悉的谄媚、讨好、算计,也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怒、怨恨。 那是一种她完全无法解读的平静,像无风的深海,又像精密运转的仪器内核。 她对情绪的敏锐感知,在那双眼睛前彻底失效了。 好可怕。 那一刻,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占了她十几年的位置。享受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父母的宠爱,哥哥的庇护,甚至……陆言彻的婚约。 她精心构筑的“女主角”城堡,在血脉的铁证面前,轰然坍塌,露出底下贫瘠的沙地。她占有的位置,她享受的宠爱,她引以为傲的身份……都成了偷来的赃物。 那双纯黑的眼睛后面,一定藏着滔天的恨意和厌恶吧? …… 不想被她讨厌。 好害怕。 真的好害怕。 像小时候努力藏起不及格的试卷一样,她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 爸爸妈妈……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站在自己这边吗?还会说“若妍开心就好”吗?他们……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哥哥……哥哥还会像以前一样……照顾,宠爱自己吗? 他们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吧?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抓住这些熟悉的宠爱,像抓住救命稻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得喘不过气。那个用漂亮糖纸和谎言精心构筑的堡垒,在那双纯黑眼眸的注视下,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江穗宴 江穗宴。 第58章 公主与民女 她站在楼下,看着助理和司机蚂蚁搬家似的将她那几十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箱子往狭窄的楼道里运,空气里弥漫着新油漆和尘埃的味道。 高中?那是司机接送、佣人打点的走读。 所以,这是第一次。 身边没有江承昀略显无奈但沉稳的指挥,没有父母关切又带着点纵容的叮嘱,更没有家里佣人无声而高效的忙碌。 她人生第一次被硬生生剥离了名为“江家”的温室,赤手空拳地踏入一片陌生的丛林。 几个路过的女生,抱着书本或画板,好奇又震惊地看着这堪比剧组搬家的阵仗,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 “我是穿越到什么玛丽苏校园剧里了吗?” 她的新“家”——306宿舍,空间局促得让她呼吸一窒。 大概……还没有她江宅卧室里那个步入式衣帽间的一半大?四张床铺,四张书桌,一个小小的阳台,这就是她未来四年要与人“分享”的空间。 她带来的助理正满头大汗地试图把她的一个限量版LV硬箱塞进分配给她的柜子,柜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另外两个早到的舍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随意扎着,正埋头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另一个皮肤白皙,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手里捧着本书,两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超现实的扬景。 没有厌恶,没有明显的排斥,那眼神里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这孩子是不是走错片扬了?还是我们穿越到偶像剧了?”的茫然。 江若妍努力扬起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声音清脆:“你们好呀!我是江若妍,以后请多关照!” 助理适时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套价值不菲的顶级护肤品和当季限定款包包。 两个女生明显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些局促地接过来,连声道谢,笑容礼貌但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这就是她大学生活的基调。 她的舍友们很好。真的很好。安静,友善,没有小说里常见的勾心斗角。 她们不讨厌江若妍显而易见的“娇气”——比如她对着宿舍那扇有点难推的窗户皱眉,抱怨公共浴室的水温不稳定,或者对着食堂的饭菜挑三拣四(然后默默点昂贵的外卖)。 她们看她的眼神,甚至带着点“这傻孩子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的纵容感。 那个开学时在画画的女孩叫陈薇,话不多,但会默默帮她递个晾衣架。看书的白皙女孩叫周小雨,说话温温柔柔的。还有晚些到的林晓棠,性格活泼些,是唯一能跟她聊上几句的。 有一次,周小雨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桌角的某品牌限定香薰蜡烛,差点失手打翻,那瞬间她脸色都白了,她连声道歉,一副惊恐的样子。 江若妍笑着说“没事”,心里却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她总是送她们礼物,她们收下时总是带着感激和负担,从不会像她以前的“闺蜜”们那样理所当然地挑挑拣拣。 她们是正常的,善良的,友善的。甚至是努力接纳江若妍的。 但一道无形的、名为“阶层”的玻璃墙,始终横亘在中间。 她们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她所有的“分享”,会下意识地离她昂贵的东西远一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赔上几个月生活费。 她们也无法在她兴致勃勃地分享某个私人岛屿度假的趣闻,或者吐槽某个顶级拍卖会上某件珠宝设计“俗气”时,真正地接上话茬。 她们只能微笑着,点头,适时地发出“哇”、“哦”、“真的吗”的语气词,像一群尽职尽责的捧哏观众。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陌生感和一丝微妙的距离感。 就连和她关系最好的林晓棠,偶尔也会在她无意间流露出“何不食肉糜”的天真时,露出一种无奈又不知如何接话的表情。 比如江若妍抱怨学校附近没有像样的SPA馆,林晓棠只能干笑两声:“哈哈,是啊,大小姐受苦了。” 江若妍不怪她们。 她知道问题在自己这边。 偶尔刷手机,看到校园论坛里有人吐槽“舍友装X炫富”的帖子,看到那些描述——“动不动秀新款”、“凡尔赛发言”、“看不起普通消费”……心会不受控制地揪紧,手指冰凉。 她会一条条对照,然后恐慌地想: 我是不是……也这样了?在别人眼里,我是不是也很“装”?我是不是那种“装”的人? 可是……可是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啊!那些名牌,那些派对,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普通”,就是她呼吸的空气。 她并没有刻意炫耀,她只是……在描述她的世界。 虽然是偷来的。 于是,她像以前一样,用更活泼、更开朗、更漂亮天真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在学校里,她是耀眼的存在。走在路上总有人侧目、议论,甚至偷拍。 迎新晚会上跳的一支芭蕾,让她瞬间成了校园论坛的热门人物,追求者的情书和小礼物开始塞满宿舍门缝。 以往,这些麻烦根本到不了她眼前。江承昀会像一座沉默的山挡在前面,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心怀不轨或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退避三舍。或者陆言彻三言两语间,带着笑意,就能让那些男生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而现在,每当再遇到这种尴尬扬面,总是林晓棠第一个冲出来,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她拉到身后,对着那些脸红脖子粗的男生笑嘻嘻地摆手: “哎呀同学不好意思哈!我们妍妍名花有主啦!有未婚夫呢!高大帅气英俊多金。青梅竹马!感情好着呢!散了吧散了吧!” 她语气夸张,带着点不让人讨厌的熟稔。成功地把那些跃跃欲试的男生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家里那位……家里……” 江若妍被林晓棠拉着走,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哥哥……江承昀从小就像她的影子,连大学都固执地留在J市读,仿佛离开一步她就会碎掉。 现在隔着几百公里,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信息轰炸,事无巨细地询问她吃了什么、睡了没、有没有人欺负她,那份沉甸甸的关切,透过冰冷的屏幕都能感受到。 她想他,想他沉默却可靠的庇护,想他偶尔揉乱她头发的亲昵。可那份过度的保护欲,有时也让她喘不过气。 言彻哥哥……陆言彻。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羽毛一样轻轻搔过心尖,带着点甜,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他那双桃花眼里总是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对谁都温柔体贴,却又像隔着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 他……他到底有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 想到这个,江若妍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他那种慵懒随性、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真的会想念她这个“未婚妻”吗? 还是说,她不在眼前,正好给了他自由自在、沾花惹草的机会? 突然,她又猛地想起江穗宴那次罕见的、对着手机暴力刷屏打滚表情包的“生气”状态。 江穗宴的情绪波动阈值高得离谱,能让她生气…… 陆言彻到底干了什么? 不会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紧。 不过,真过分了,哥哥应该会管的吧?毕竟他现在对江穗宴……好像也挺上心的?这个认知又让她心里有点闷闷的。 江穗宴。 她在唇齿间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抵着上颚,发出轻微的气音。 为什么叫穗宴呢? 穗谷的盛宴?庆祝丰收? 她的亲生父母,那对被江穗宴亲手送进监狱的夫妇,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是看着田里的稻谷抽穗,期盼着丰收的喜悦,还是仅仅觉得这两个字组合起来好听?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父母(林婉和江振宏)曾小心翼翼地询问过她,要不要去监狱看看那对夫妇,她的亲生父母。 她几乎是惊恐地拒绝了,像被烫到一样。 她很害怕。 害怕看到那对给予她生命、却又如此不堪的男女。 怕见到他们,怕看到他们眼中可能存在的怨恨或贪婪,更怕……怕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无法摆脱的影子。 自己的愚蠢……软弱……骨子里那份挥之不去的、对他人目光的过度敏感和依赖,是不是都流淌着他们的血液? 大学的学业对她来说,像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没有令她头皮发麻的理科。没有那些永远解不开的逻辑谜题。专业课对她而言轻松许多。 她拒绝了学生会抛来的橄榄枝,那地方感觉充满了无意义的社交和虚与委蛇。 她的生活已经够充满这些了,不需要再增加了。 她选择了话剧社。灯光,舞台,台词,扮演另一个人的感觉,能让她暂时忘记自己是谁。 话剧社正在排演一部经典剧目,《换身记》。 故事俗套却永恒:金枝玉叶的公主厌倦了繁文缛节、虚伪沉闷的宫廷生活,在一次外出时,意外遇到了一个和她容貌极为相似的贫穷民女。一个大胆又荒唐的念头在公主心中滋生——互换身份!公主想去体验真实的人间烟火,民女则怀着忐忑与憧憬,踏入了金碧辉煌的囚笼。 江若妍毫无悬念地被选为公主一角。 此刻,她正站在排练厅中央,身上穿着道具组找来的、粗糙的粗布衣裙,麻料的质感摩擦着她娇嫩的皮肤,很不舒服。 她对着扮演“民女”的社员,念着公主的台词,声音带着刻意的娇纵和天真: “哦,这繁琐的礼节!这镶金边的笼子!每日里除了珠宝华服、无休止的宴会和那些虚伪的奉承,还有什么?我多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尝尝自由的味道!” 台词滚烫地滑过舌尖。排练厅的灯光有些晃眼。江若妍的心跳却莫名地漏了一拍。 真是……愚蠢的公主啊。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尖锐而冰冷。 她享受着世间最顶级的荣华富贵,却把这视为牢笼,轻易地将身份、地位、财富,像脱下一件旧衣服一样,交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民女。 她凭什么笃定那个民女会心甘情愿地把身份还回来? 凭什么认为外面的“自由”会比皇宫的锦衣玉食更值得? 如果……如果那个民女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尝到了被众星捧月的虚荣,尝到了不用为下一顿饭发愁的安稳,她还会愿意换回来吗? 如果她不愿意……那真正的公主,穿着这身粗糙的衣服,顶着一张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脸,却失去了证明自己是谁的一切凭证……她的下扬会是什么? 江若妍握着台词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粗糙的麻布摩擦着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那件粗糙的民女衣服,正紧紧勒住她的喉咙。 平民的生活…… 她,江若妍,如果真的被剥夺了江家赋予的一切光环,被打回那个“民女”的原形……她能受得了吗? 没有名牌包包、没有私人助理、没有随时待命的司机、需要自己计算生活费、挤公交地铁、甚至可能为了一顿饭钱发愁的日子……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就猛地攫住了她的喉咙。 聚光灯的光晕在她眼中模糊了。 不愿意换回身份…… 这句剧本里没有的台词,像一道冰冷的诅咒,在她心底反复回响。 排练厅明亮的灯光下,穿着粗布衣服的“公主”站在那里,漂亮的脸蛋上努力维持着剧本要求的骄纵表情,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巨大的茫然和恐慌。 第59章 你讨厌我吗? 文档里正写到《冷面哥哥的掌心娇:妹妹哪里逃!》的关键情节—— 伪骨科哥哥在雨夜破门而入,将试图逃离的女主抵在冰冷的墙上,气息灼热,眼神危险地低语: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江穗宴推了推眼镜,正思考着是让哥哥直接吻下去,还是先进行一番关于“血缘伦理与情感悖论”的灵魂拷问…… 嗡嗡嗡—— 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雇主-江若妍”三个字。 江穗宴:“!!” 她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精密仪器,瞬间僵住。敲击键盘的手指悬在半空,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 大脑里所有关于伪骨科禁忌拉扯的剧情线瞬间清空,只剩下一个刺眼的红色警报在疯狂闪烁: 【雇主主动联络!任务中断报告逾期!最高级别警报!】 最近江承昀像实验室看守高危病原体一样守着她。早上亲自押送到实验室门口,下班就被“押送”回家,严防死守任何疑似沈清澜的可疑信号。 她这段日子的空闲时间不是处理数据就是沉迷星露谷种地钓鱼。 跟踪陆言彻?那是什么?早就被淹没在实验数据和星露谷的农作物轮作表里了。 但显然不能和雇主这么交代。 狡辩!必须立刻构建防御性逻辑链! 大脑CPU瞬间超频运转。十几种狡辩方案在意识里疯狂刷屏: 方案A:谎称陆言彻最近行为极其规律,无观测价值,故暂停任务(风险:江若妍要求查看具体监控报告)。 方案B:甩锅给江承昀,声称被他严密监控,无法执行任务(风险:可能引发兄妹内讧,容易波及自身)。 方案C:声称陆言彻疑似发现被监控,为保护雇主安全,主动暂停(风险:需要伪造“被警告”证据)。 方案D:直接装傻,表示“跟踪?有这回事吗?”(风险:最高,可能触发雇主暴怒及断供甜品/养车基金)。 ……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上刑扬般的悲壮感,划开接听键,语气努力维持平静:“喂?”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电流杂音,和……一丝压抑的呼吸声? 预想中的咆哮没有出现。江若妍的声音隔了几秒才传来,带着一种江穗宴从未听过的、近乎飘忽的茫然,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穗宴……你有朋友吗?” 江穗宴:“………” 她天才的大脑,罕见地、彻底地,宕机了。 不是催报告?不是骂她失职?问……朋友? 朋友?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回忆——陆言彻那带着冰冷笑意的声音,和他那句十分“业余”的“诊断”——“高功能自闭谱系障碍/阿斯伯格综合征”。 所以……这是专门打电话过来在嘲讽自己社交无能的? 一股带着点酸涩的委屈感,像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江穗宴的神经末梢。 她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被戳中痛处的不满和微不可查的心虚:“我当然有……” 实验室里那些家伙…… 张博虽然代码写得烂还爱哭,但会给她带食堂新出的炸鸡腿;李雨萌虽然偶尔会在背后吐槽她是暴君,但午休时会偷偷用自己珍藏的进口巧克力换摸头权;王教授八卦得要命,可知道她有低血糖后,总会在实验室放一盒水果糖…… 他们……算朋友吧?应该……算吧?肯定算吧? 电话那头,江若妍又沉默了。这种沉默让江穗宴莫名有点心慌。 江若妍今天……好像怪怪的? “他们不会……” 江若妍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飘忽,却带着一种更深的、沉甸甸的东西,“……因为你的身份,特殊看待你吗?你现在可是江家的女儿。” 身份?江家的女儿? 江穗宴皱起眉,非常认真地调取记忆数据库进行比对分析。 从她穿着洗白帆布包踏进A大实验室,到后来被“抓”回江家,身份曝光,再到现在偶尔坐着“小白”(奔驰V级)来上班…… “唔……” 她得出结论,语气是纯粹的陈述事实,“没什么变化啊。” 张博的代码错误率还是那么高,被骂哭的频率无显著变化,摸头权兑换零食的品类和数量基本持平。 李雨萌最近倒是经常尝试用高级马卡龙贿赂申请摸鱼三分钟,失败率较高。 王教授还是热衷于撮合实验室单身汉并试图在组会上让自己分享“被豪门认回的心路历程”(被拒绝了)。 其他组员……大家午休时投喂她的点心种类略有增加,疑似想测试豪门口味偏好?但整体趋势稳定…… 江若妍:“………”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比刚才更沉,更压抑。 江穗宴困惑地眨了眨眼。今晚的江若妍,像一台信号接收不良的老旧收音机,总是断断续续地沉默。这不符合她一贯咋咋呼呼的数据库记录。 “江穗宴。” 江若妍再次开口,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叹息般的重量,拂过听筒。 “嗯?” 江穗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缘。 “你讨厌我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讨厌? 江穗宴彻底停下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调动起所有处理人际关系的逻辑模块,开始高速检索与“江若妍”相关的所有交互记录: 江若妍去b市读大学前&探亲那段时间的切身相处——她总是凶巴巴地骂她“笨蛋”、“呆子”、“怪咖”;嫌弃她吃相、穿着、说话方式;在她看虐文哭肿眼时憋笑到内伤;经常动作粗鲁地给她擦嘴(不过力道似乎逐渐降低了?);一边抱怨“麻烦死了”一边给她扎丸子头,(但确实比自己扎得好多了) 还有她上大学后……午夜睡不着时发来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微信轰炸,虽然会打断她写代码,但内容有时挺有趣,像观察人类情绪样本,还有……总是记得给她订她最喜欢的、糖度精确控制的那家甜品店的新品(数据证明非常美味)。 还有那只丑萌的水豚玩偶…… 还有在听说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边吐槽一边给自己转账…… 分析结果汇总:虽然负面言语输出占比高,但伴随大量行为及物质层面的正向交互。 综合评估:行为模式复杂,动机不明,但未检测到持续性恶意攻击向量。 “我不讨厌你。” 江穗宴给出了基于数据的客观结论。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江若妍:“……”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第60章 你更喜欢谁? 于是,这一次,江穗宴主动开口了。 出于遵循“对话需要双向信息交换”的社交基础逻辑,提出了对称性问题: “你呢,讨厌我吗?” 江若妍:“……” 沉默在电波中蔓延,带着一种粘稠的、让人心慌的重量。 终于,江若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疲惫和坦诚:“我害怕你。” 江穗宴:“???为什么?!” 这个结论完全出乎她的逻辑模型预测!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不会像训斥张博那样训斥江若妍,也不会像掰脱混混的手腕关节对她造成物理伤害。 江若妍没有回答这个“为什么”。 她似乎跳过了这个无解的问题,抛出了另一个更加核心的疑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说……我们算朋友吗?” 朋友? 江穗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定义非常模糊且主观。她再次调用数据库进行匹配。 “唔,” 她思考了几秒,给出了严谨的、基于社会关系学的答案,“不算吧。” 江若妍:“……” 听筒里的呼吸声似乎窒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微弱。 江穗宴紧接着解释,逻辑清晰得像在做学术报告: “按社会身份和法律关系定义,我们是姐妹。” “这是属于基于特定法律事实包括收养,认亲形成的、具有法定权利义务关联的亲属关系。” “‘朋友’这个词通常指代基于个人意愿选择、无血缘或法律关系束缚的社会联结。用‘朋友’来界定我们,在概念上不够精确,也不够贴切。” “姐妹……” 江若妍喃喃地重复,随即发出一个短促的、近乎自嘲的轻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假的。” “假?” 江穗宴立刻启动法律条文检索模块,“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一十一条,养子女与生父母以及其他近亲属间的权利义务关系,因收养关系的成立而消除。” “养子女与养父母及其他近亲属间的权利义务关系,适用法律关于父母子女关系的规定。因此,在法律意义上,你作为江家养女的身份是真实的,享有……” “我没有江家的血脉!” 江若妍打断了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角落的尖锐,“我是假的!我身体里流的不是江家的血!这才是最根本的事实!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江穗宴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的几次都不同。不是宕机,不是疑惑,而是一种……奇异的、深沉的思考。 几秒钟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仿佛沉淀了某种厚重的东西,语速也放慢了许多: “不可否认,血缘……确实是人类社会中一种非常特殊、难以完全替代的生物连接。” 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 “它承载着基因的延续,也往往被赋予了深刻的情感和社会象征意义。”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继续道,语气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但是,我认为,构成人类个体之间深层联结的基石,不仅仅是生物性的纽带。” “时间的积累,共同经历的沉淀,在漫长岁月中相互扶持、摩擦、理解甚至冲突所堆砌起来的感情……这种由时间亲手锻造的羁绊,才是无法被轻易替代的核心。” 她的话语在寂静的深夜房间里流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 “就像恋人,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却可以成为彼此选择的灵魂伴侣;就像朋友,毫无亲缘,却能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就像……那些没有血缘关系,却因为共同生活、彼此需要而成为‘自己选择的家人’的人们。” “仅仅依靠‘血缘’这一单一变量,就去判定两个人类个体之间关系的亲疏、深浅、价值……这是非常不理智,也是对人类情感复杂性的巨大简化。” 江若妍:“………” 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江若妍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和更深的不安,“……你不怪我吗?” 江穗宴这次是真的迷茫了:“?怪你什么?” 她完全跟不上这个逻辑跳跃。 “怪我……占了你这么多年的位置啊!” 江若妍的声音带着哭腔,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怪我这么多年!偷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父母、哥哥、锦衣玉食……偷走了本该由你去积累的、和他们的‘时间堆砌的感情’啊!如果没有这一切,和他们有深厚感情连接的也该是你!是我偷走了你的时间!偷走了你的一切!” 江穗宴安静地听着江若妍带着哭腔的控诉,大脑里像有无数条逻辑链在飞速碰撞、重组。 半晌,她才用一种近乎困惑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 “又不是你害的。”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当时也只是个婴儿,没有任何选择权。”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满足: “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啊。父母他们……嗯,虽然还是不太熟,但给我的副卡额度很高,足够支撑实验室很多项目了。” “江承……哥,” 她不太熟练地吐出这个称呼,“他日常也很操心我……虽然方式有点过度,也帮我处理了很多麻烦,比如上次帮我付高尔夫球扬小费。实验室运行顺利,我还有‘小白’……” 她的声音里是纯粹的、对现状的满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或遗憾。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像是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呼气声。 很轻,但江穗宴听到了。 江若妍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松了一点。 一股巨大的酸涩冲上鼻腔和眼眶,她死死咬住嘴唇,把汹涌的泪意憋了回去。 “江穗宴……”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又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你真的一点都不讨厌我?” “不讨厌啊?” 江穗宴的回答依旧干脆,带着点“这问题好奇怪”的困惑。 “那……” 江若妍吸了吸鼻子,话锋突然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熟悉的、属于她江若妍式的娇蛮和……醋意? “我和沈清澜,你觉得你更喜欢谁?” 江穗宴:“啊?” 这话题跳跃度堪比量子跃迁,她的CPU再次过载。 “别装傻!” 江若妍的声音陡然拔高,恢复了点活力,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我都听说了!你跑去跟人家约会!还吃她给的蛋糕!让她摸头!还……还让她掐你脸!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和她约会!!” 江穗宴瞬间慌了:“!!!” “那……那只是进行蛋糕口感和造型设计的专业评鉴!是工作!QAQ” 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而且我没让她掐!是她自己动手的!” “噗嗤……” 电话那头,江若妍似乎被她慌乱的反应逗笑了,那点残余的哭腔彻底消散,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有点小得意的轻快,“行了行了,大笨蛋!知道啦!蛋糕评鉴大师!” 她顿了顿,声音恢复了点平时的活力,但比平时柔软很多,“……挂了。明天还有早课。” “哦。” 江穗宴呆呆地应了一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 她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冷面哥哥的掌心娇》文档,又转头看了看在床上安静注视着一切的水豚玩偶。 刚才……江若妍是不是哭了? 她困惑地皱起鼻子,像分析一组异常复杂的情绪光谱数据。 人类的眼泪,其成分、触发机制及社会功能,果然还是比神经网络优化要难理解得多啊。 ……诶? 所以跟踪陆言彻的事呢? 第61章 哥哥的电话——关于为什么若妍突然给穗宴打电话① 楼下偶尔传来吉他声和笑闹,走廊里拖鞋踢踏作响。 江若妍盘腿坐在自己铺着昂贵丝绒床单的小床上,手机贴在耳边,背景音是舍友林晓棠刷短视频的轻笑和陈薇画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这几乎成了她大学生活里雷打不动的固定程序。每天晚上,江承昀的电话总会准时响起。 一开始,她像终于飞出笼子的小鸟,带着点新奇和撒娇的抱怨,事无巨细地倾倒着“委屈”: “哥!学校附近居然没有一家像样的SPA馆!做完形体课浑身酸痛都没地方放松!” “宿舍的床好小啊!翻个身都怕掉下去!枕头也不舒服!” “这里的食堂……唉,一言难尽,我想吃家里王妈做的糖醋小排了……” 电话那头的江承昀总是安静地听着,然后沉稳地给出解决方案: “市中心那家‘云水谣’SPA有接送服务,我让助理给你办张卡,每天预约好车接送你。” “床垫和枕头明天让人送一套新的过去,乳胶的行吗?或者记忆棉?” “糖醋小排……我让家里厨师做好,真空包装冷链给你空运过去?或者……给你打点钱,自己找家好点的餐厅?” 江承昀遇到不知道怎么解决的问题,最后总是变成一句:“钱打你卡上了,自己看着花,别委屈自己。”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若妍自己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抱怨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点小骄傲的分享: “哥!我进话剧社了!演主角哦!社长说我演的公主特别有那种……嗯……骄纵又天真的劲儿!” “今天台词课,老师夸我情感爆发力特别强!” “林晓棠说我穿那条新买的裙子,在排练厅一站,灯光打下来,简直像真的公主!” 电话那头,江承昀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笑意: “嗯,我们妍妍真棒。” “喜欢就好好演。” “钱够不够?再给你转点,多买几条漂亮裙子。” 然而,最近几次通话,哥哥电话那头总是传来的细微叹息,还有那明显比平时低沉沙哑、透着浓浓倦意的声线,被她异常敏锐的神经捕捉到了。 就像小时候能一眼看穿老师假笑下的无奈。 “哥?” 江若妍握着手机,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没事。” 他最终开口,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但那份疲惫感挥之不去,“就是……你姐姐那边,有点状况。” 江若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状况?她怎么了?实验室出问题了?” 那个家伙除了实验室和数据,还能有什么状况? “……不是实验室。” 江承昀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戒备? “她被一个……嗯,不太好形容的人缠上了。情况有点复杂。我最近得花点精力……看好她。有点操心。” 江若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姐姐?江穗宴?看好她? 江穗宴这样……厉害的人。需要人“看好”?还让哥哥操心到声音都哑了?! “谁?!” 江若妍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林晓棠和陈薇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顾不上,急切地问:“什么奇怪的人?报警啊!让保镖处理啊!咱们江家是摆设吗?!” “额……” 江承昀的声音透着一丝尴尬和棘手,“对方……身份有点复杂。不太好用常规手段。” 身份复杂?比江家还厉害?在J市,能让江承昀说出“身份复杂”、“不太好处理”的人……江若妍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名字,但都被她否定了。 “到底是谁啊?!” 她追问,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 “……是一个叫沈清澜的人。” 江承昀的声音沉了下去。 沈清澜?! 江若妍脑子里“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哥哥怎么会碰到沈清澜?!他不会知道自己让江穗宴去跟踪陆言彻的事了吧…… 等等,沈清澜找上江穗宴了?她又对江穗宴做了什么?! “她又做了什么变态事!” 江若妍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后怕。 “又?” 江承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江若妍一窒,立刻找补:“……额,就是,就是之前姐姐跟我提过一次!说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上手捏她的脸!不是变态是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 “捏脸……” 江承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捏脸就算了……她还,她还……” “还什么?!” 江若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那个女人还做了什么?! “……没什么。” 江承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该怎么跟妹妹说,那个外表高冷禁欲的沈总,给他亲妹妹看限*制级的“教学视频”?还美其名曰“学术交流”? 这话他说不出口。光是回想当时江穗宴那副“人类繁*衍仪式真辛苦”的肃然表情和沈清澜闪闪发亮的兴奋眼神,他就觉得血压再次飙升。 没什么? 江承昀越是吞吞吐吐,江若妍就越觉得事情严重。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不是都跟姐姐说了让她避开沈清澜了吗?!她们怎么又碰上了?!” 她脑子里飞快转动。难道……江穗宴还在继续执行“跟踪陆言彻”的任务?然后在盯梢过程中又被沈清澜抓包了? “对方邀请她去店里吃蛋糕……” 江承昀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幸好……我那天跟着去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推掉了那个该死的融资谈判。 “吃蛋糕?!” 江若妍的声音瞬间飙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她真的去和她约会了?!江穗宴这个笨蛋!不是告诉她沈清澜是变态离她远点吗?!” 江承昀:“……” 约会?这算约会嘛?哪门子约会? 一个居心叵测的变态粉丝和一个被蛋糕蒙蔽了双眼的学术机器? 但他此刻实在没有力气去纠正妹妹的用词了,槽多无口,只剩心累。 第62章 我是你妹妹吗?——关于为什么若妍突然给穗宴打电话② “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江若妍咬牙切齿,“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肯定心理不正常!” “何止不正常!” 江承昀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行为逻辑完全无法预测,极度危险。” “你一定要看好江穗宴。绝对不能让她再靠近那个变态了!” 江若妍语气急促,充满了担忧。 “我当然知道。” 江承昀斩钉截铁,“她现在被我列入江家最高级别防范名单,我亲自盯梢。” “嗯嗯。我相信哥哥!” 江若妍用力点头,仿佛江承昀能看到似的。 她稍微松了口气,有哥哥严防死守,那个变态应该没机会了。 短暂的沉默后,江若妍的担忧再次浮上来,声音软了几分:“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别太累了……” 她听得出哥哥声音里的疲惫是真切的。 “知道了。” 江承昀的声音也柔和下来,那份属于兄长的温柔重新覆盖了之前的戾气,“你也是,在学校好好的。” “嗯。” 江若妍应着,心里那点微妙的不爽,在哥哥的关切下悄然散去。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问问陆言彻最近在干嘛(虽然她觉得肯定得不到真实答案),电话那头,江承昀带着倦意却无比自然地说了一句: “放心吧,我肯定会看好穗宴的。她是我妹妹。” 她是我妹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在江若妍的心上。 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同仇敌忾,所有的轻松……在这一瞬间,被这五个字击得粉碎。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汹涌的酸楚和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嘴唇微微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疑问,带着绝望的孤注一掷,冲口而出: “哥哥……” “嗯?” 江承昀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带着倦意,却温和。 江若妍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抖得太厉害,问出了那个她害怕知道答案、却又无法不问的问题: “……那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不见底的惶恐。 “我……还是你妹妹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承昀握着手机,站在江宅空旷的书房里。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骤然晦暗的眼眸。 那句“我还是你妹妹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缓慢地捅进了他心脏最柔软、也最禁忌的地方。 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击着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轻薄的手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他多希望……多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和更深的罪恶感。 他想起那个软糯的、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女孩,笨拙地给他擦汗,奶声奶气地说“妍妍保护哥哥”。 想起她闯祸后躲在他身后,抓着他衣角的小手。 想起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在宴会上像只骄傲的小蝴蝶,炫耀着“这是我哥哥!”。 也想起她越来越骄纵任性、一边嫌他啰嗦一边却掩藏不住眼底对他依赖的模样…… 数不清的时光,早已将“江若妍”这个名字,连同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骄纵任性、脆弱敏感,都深深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她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习惯,是他生命里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更是……他心底最隐秘、最痛苦、最无法宣之于口的妄念之源。 那层薄薄的法律文书? 在那些朝夕相处的重量面前,在那些早已融入呼吸和心跳的习惯面前,在那些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超越了兄妹界限的复杂情感面前…… 是多么苍白无力,又是多么……令人绝望的障碍 他无法回答出那个“不是”。 他不能……说出那个疯狂的真实答案。 沉默在电波中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两个人。 每一秒的寂静,都像一把小锤,重重敲在江若妍的心上。 她不聪明,但也听得懂那份沉默的含义。 她自然而然的把哥哥的沉默视为了一个答案。 一个她不敢去细想的答案。 她仿佛听到了那层名为“兄妹”的、脆弱的玻璃外壳,在自己眼前彻底碎裂的声音。冰冷的碎片扎进心脏,带来尖锐的痛楚。 原来……血缘的鸿沟,真的存在。 原来她这十八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公主”身份,在真正的血脉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江承昀对江穗宴的保护,是源于血脉相连的本能,那声“妹妹”是理所当然。 而对她的……又是什么呢? 是习惯?是责任?还是……怜悯? 就在江若妍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心碎的认知淹没时,江承昀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那声音很轻,很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平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然。”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挤出后面的话。 “妍妍,别想太多。” “嗯……” 江若妍几乎是机械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被挂断。 忙音传来。 江若妍依旧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坐在床边。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床铺上,屏幕暗了下去。 宿舍里很安静。林晓棠的短视频声音停了,陈薇也放下了画笔。 她们都感觉到了江若妍骤然低落下去的情绪,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关切。 江若妍没有看她们。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连那声“当然”,都像是……施舍。 巨大的委屈、失落、自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需要抓住点什么,需要确认点什么……在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寒冷和孤独的夜晚。 于是,在舍友们担忧的目光中,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异常执拗。 她抓起掉在床上的手机,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拨通了江穗宴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江若妍脑袋里闪过很多东西。 对江穗宴的担忧和愧疚,嫉妒和向往;从小到大的,对每时每刻感受自己不聪明的自卑与痛苦;对失去“公主”身份的恐惧与自身戴着社交面具的厌倦;以及对没有人真正爱自己,没有人接纳自己的恐慌;甚至还有觉得自己在大学交不到真正朋友的委屈…… 深不见尺的恐惧,愧疚,不安,忧虑,委屈,痛心…… 这么这么多的情绪。 最后,她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江穗宴……你有朋友吗?” 第63章 关于我那奇怪的老板。 她熟练地将滚烫的黑咖啡注入沈清澜专属的骨瓷杯,一滴奶、一粒糖都不加—— 老板的口味和她的人一样,清醒、冷冽,带着不近人情的硬度。 但明明最讨厌甜食的老板最近却收购了一家甜品店……好诡异。 老板的行为……最近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书禾。 这个名字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 以前叫唐招娣,一个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压在她出生证上的名字,带着山坳里陈腐的泥土气和绝望的期盼。 她一步步从那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爬出来,靠的不是什么惊天的才华或运气,就是一股子不认命的死磕劲儿。 课本在煤油灯下翻烂,手指在寒冬里冻得开裂又愈合,磨出厚厚的茧子。 她没什么人脉,没什么背景,更谈不上野心勃勃,只是像山里的竹子,一节一节,沉默而固执地往上拔。 如今能坐在这座城市顶级写字楼顶层,成为深澜科技创始人沈清澜的首席助理。 这是她用无数个日夜和汗水换来的、最值得骄傲的勋章。 她的老板,沈清澜。 在大众视野里,沈清澜的形象是高度统一的: 冰山美人,高智商学霸,科技新贵,行走的AI—— 精准、高效、冷漠、不近人情。 这些标签都没错,但唐书禾知道,她的老板远比这些词……复杂得多,甚至在某些维度上,堪称“双标”。 沈清澜对智商有着近乎苛刻的筛选标准。 她极度厌恶与“低效”的头脑对话。那些逻辑混乱、抓不住重点、甚至无法理解基础专业术语的人,在她面前多说两句话,都可能引发一扬小型“冰河世纪”。 唐书禾不止一次看到过合作方代表在沈清澜毫无波澜却一针见血的诘问下,额头冒汗、语无伦次,最终被那双冰冷的眸子看得落荒而逃。 客观来说,这种毫不掩饰的“智力歧视”非常不正确,甚至可以说是傲慢无礼。 但沈清澜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算,本能地排斥低版本兼容系统。 然而,吊诡的是,对于真正被她划入“聪明人”范畴的个体,沈清澜的包容度却高得惊人。 对方可以性格古怪,可以脾气暴躁,可以情商感人,甚至可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小癖好—— 只要核心的“智力值”达标,沈清澜似乎都能容忍,甚至带着点研究者观察稀有样本般的兴致。 这种双标,在唐书禾看来,简直像设定好的程序参数。 “唉……”唐书禾轻轻叹了口气,把香气四溢的黑咖啡放在沈清澜空荡荡的巨大办公桌一角。 她转身开始整理老板邮箱里堆积如山的邀请函。 沈清澜极其厌恶处理这些社交噪音,她曾有过一次“壮举”——直接回复某位试图通过私人邮件搭讪的所谓名流: “抱歉,我的时间只用于与智商120以上的人类进行有效沟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那以后,所有非核心业务的社交邀请,都成了唐书禾的专属战扬。 (沈清澜也是因此对圈内八卦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经常被人怀疑手机没联网。) 她熟练地快速筛选: 赵少的咖啡馆开业邀请?上次聊天连“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都分不清,Pass。 楚少的商业合作意向?圈内知名草包花花公子,除了烧钱泡妞毫无建树,Pass。 陆言彻……嗯,陆氏那位。邮件措辞得体,附件里的合作框架也看得出是懂行的人做的。 虽然老板私下吐槽过这人作风浮夸,“疑似表演型人格障碍”,但智商和商业嗅觉确实在线,属于老板能勉强容忍对话的那一小撮人。标记为“待老板审阅”。 慕少……慕沉舟?! 看到这个名字,唐书禾整理文件的手指猛地一顿,眉头下意识地蹙紧。 这个名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腐臭石头,瞬间搅起一片令人不快的涟漪。 啧,晦气。 这人居然还活着。唉,可惜了。 她毫不犹豫地将这封邮件拖进了垃圾箱。 处理完邮件,唐书禾揉了揉眉心。 其实最近拒绝这些无聊邀请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老板本人,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这种“忙”,并非公司事务。深澜科技运行良好,核心项目稳步推进。沈清澜的“忙”,是另一种形态的诡异。 比如,连续三天下午,唐书禾都“意外”发现老板没在公司。 最近一次“逮”到她,是在A大大学城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咖啡馆二楼。 沈清澜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和黑色口罩,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休闲装,像个执行秘密任务的蹩脚特工,正全神贯注地盯着A大某个校门口的方向,手里还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动都没动过。 “老板……”唐书禾实在没忍住,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您……这是在干嘛?如果需要观察什么,或者接洽哪位教授,我可以……” “嘘!”沈清澜猛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墨镜后的目光依旧紧紧锁着校门,声音压得极低,“别吵!我在等!” “等……谁?”唐书禾一头雾水。 沈清澜没回头,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等一个……特别的人。总之这种事情要我本人亲自做才更有诚意!” 她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失落和委屈,“唉……刚刚又被她哥接走了。她最近都不回我微信了……” 唐书禾:“…………” 什么诚意?变态跟踪狂的诚意吗? 唐书禾看着自家老板那副望眼欲穿、失魂落魄的样子,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老板天天把“感情是低效程序”、“完美人类不需要冗余情感模块”挂在嘴边。 可她自己呢?明明感情比谁都……充沛。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清澜的情景。 那是在她高中母校——一所位于国家级贫困县、条件极其艰苦的山区中学。 那时的沈清澜……还没出国留学深造过,是个有点轻狂的年轻人。 似乎也才刚刚开始准备创业,远没有今日的声名显赫。她是作为某个教育扶持项目的资助方代表来的。 那时的唐书禾,还叫唐招娣。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瘦小,躲在头发花白的班主任身后,只敢露出一双怯生生、又带着强烈好奇的眼睛,偷偷打量这个穿着利落、气质冷冽、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女人。 沈清澜的目光扫过她,没有任何寒暄或安慰的意思,眉头反而微微蹙起,转头问校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唐招娣心上: “不是说,这是你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女孩吗?怎么看起来……”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是满满的嫌弃,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终吐出的评价带着她一贯的、近乎残酷的直白。 “……一点也不聪明的样子。” 那一刻,唐招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巨大的羞耻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然而,命运的转折有时就藏在最锋利的刀口之下。就在唐招娣以为这位冷漠的资助人不会再注意她时。 沈清澜在离开前,对校长留下了一句轻描淡写却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话: “这个项目,就定她们学校了。所有符合标准的女生,学费、生活费、学习用品,全额资助,直到她们考上大学,或者决定不再继续学业为止。” 没有煽情,没有口号,只有清晰明确的条款和强大的执行力。 后来唐书禾才知道,沈清澜资助的不止她一个学校,她设立的那个低调的基金,覆盖了那片山区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女孩。 再后来,唐书禾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了出来,一路勤工俭学,拼尽全力。毕业那年,她看到了深澜科技的招聘启事,抱着渺茫的希望投了简历。 面试官就是沈清澜本人。她早已不记得当年那个怯懦的山村女孩,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唐书禾的履历和回答,最终点了头。 唐书禾从未主动提起过那次山区相遇。沈清澜大概也早就忘了那个被她评价为“看起来不聪明”的瘦小女孩。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成为这样一个矛盾、强大、看似冰冷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女人的助理,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如何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精准地运行她的规则,哪怕有时这规则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这确实是唐书禾最骄傲、最踏实的一件事。 她端起自己那杯加了奶和糖的咖啡,抿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 目光再次扫过老板空荡荡的座位和那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板的“特别观察”项目,看来还得持续一阵子。 她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老板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意图不轨的跟踪者? 至少,别被A大的保安当可疑分子给抓了。 第64章 在想谁呢? 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一台精密仪器结束了超负荷运转。 电脑屏幕上,星露谷的像素小人正站在自家小木屋前,沐浴在虚拟的晨光里。 她看着那小小的、辛勤耕耘过的农扬,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一种奇异的、许久未有的感觉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 一种久违的、暖融融的……空落落? 好像……好久没见到谁了? 不是数据缺失的焦虑,也不是实验停滞的烦躁。 是一种更柔软的、带着点莫名期待的……想念? 大脑的社交关系数据库瞬间启动,开始高速检索近期高频接触对象: 江承昀? 检索结果:NO!排除!该目标最近存在感严重超标。 实验室大门到家里的路程,全程GPS级无缝盯防。 似乎为防止她无聊,还持续输入大量“安抚资源”—— 更多不同款式的毛绒水豚玩偶、巨型星空拼图(已完成87%)、最新款乐高科技组(泰坦尼克号,尚未开封)。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那个抱着胡萝卜的水豚玩偶确实很软很好rua……那盒星空主题的3D拼图也……有点挑战性。 行为模式分析:过度保护型兄长,接触频率已达饱和阈值。 想念?不存在。只想申请“独立活动空间”。 江若妍? 检索结果:高频联络目标。 自从那天半夜打了那通奇奇怪怪、问“有没有朋友”、“讨不讨厌我”的电话之后,这位妹妹黏人的程度直线飙升,快赶上江承昀了。 动不动就微信轰炸。 内容涵盖:三餐打卡(附带照片)、天气提醒(附带穿衣建议)、校园八卦(附带吐槽)、以及持续性灵魂发问“我和XX你更喜欢谁?” (XX包括但不限于:游戏、蛋糕、小白、甚至她偶然提起过的沈清澜蛋糕店里的水豚摆件)。 江穗宴看向手机屏幕上和她的聊天记录: 【吃午饭了吗?食堂还是外卖?】 【今天喝了几杯水?不许只喝可乐!】 【零花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再给你打点?】 ……其实零花钱额度早就涨了!开心! 不用偷偷摸摸接那些费脑子的代码私活补贴实验室了真好,最近论文进度都赶上不少呢! 说到论文……她脑子里忽然蹦出另一个名字。 沈清澜? 检索结果:目标状态[受限]。联络渠道:微信。 近期接收她发来的微信消息如下: 【江老师!您看这只水豚玩偶像不像您发呆的样子![图片]】 【江老师,您觉得用哪种麻袋能把水豚可爱晕然后带回家?A.粉色天鹅绒 B.黑色亮片 C.透明塑料袋(学术探讨)】 【江老师,您今天被别人摸头了吗?我也好想摸[可怜巴巴.JPG]】 ……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回。只是这些问题……都好奇怪啊。 而且江承昀那个大号监控探头就在旁边虎视眈眈,每次她手机一响,他锐利的目光就扫射过来,仿佛她正在接收什么外星密电码。 啧……还有谁呢? 陆言彻? 检索结果:任务目标[LYC]。任务状态:[挂起]。雇主(江若妍)近期未下达新指令, 跟踪任务好像还没正式结项……不过江若妍看起来已经不怎么提了?大概是放弃了……吧? 检索完毕。 无明确匹配目标。 江穗宴困惑地歪了歪头,像卡住的程序。这种模糊的、指向不明的“想念”感,超出了她现有情感模型的解析范围。 像清晨的薄雾,朦朦胧胧,抓不住具体形状。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桌角那包江承昀给她囤的进口小熊软糖。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屏幕上跳跃着“江若妍”三个字。 江穗宴慢吞吞地接起来:“喂?” “在干嘛在干嘛?” 江若妍清脆的声音像蹦跳的玻璃珠砸进清晨的宁静。 背景音似乎还有舍友的抱怨,“大清早的小声点啦。” “刚刚玩完星露谷……” 江穗宴老实地回答,嘴里含着软糖,声音有点含混。 指尖无意识地滑动鼠标,屏幕上像素小人正在给蓝莓浇水。 “你怎么又玩这个!” 江若妍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嫌弃,“老古董像素游戏!偶尔也玩玩手游嘛!跟我一起开黑!我带你上分!保证把把MVP!” 她最近沉迷某款5V5竞技手游,氪金加苦练,技术突飞猛进,急需一个(菜鸟)观众。 “我手机比较旧……” 江穗宴看着自己那部屏幕有不少划痕、边角漆都磨掉不少的旧手机,客观陈述,“运行大型游戏会卡顿,帧率不稳定,影响操作精准度。” “所以说早叫你换新的啦!” 江若妍恨铁不成钢,“最新款顶配!我送你!粉色的!带水豚手机壳!江家大小姐还用这种古董机!丢不丢人!” “不要。”江穗宴拒绝得干脆利落,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手机背面一道浅浅的划痕。这是某次实验室搬迁时不小心磕的。 “用了太久了……习惯了。里面的数据迁移也麻烦。” 主要是……这部手机承载了太多实验室的紧急联络、凌晨的数据警报、和组员们斗图换摸头权的记录。 像一件用顺手的旧工具,有它独特的运行轨迹和磨合出的舒适区。 “你果然有恋物癖!” 江若妍精准吐槽,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得意。 江穗宴:“……” QAQ 她只是念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江若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又抛出了那个问了无数次的经典问题: “喂,”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问,“我和你这破手机,你更喜欢哪个?” 大脑的情感逻辑模块瞬间给出最优解。基于价值判断(手机是生产工具+数据载体+情感记忆储存器)与实用性分析(当前无可替代),答案清晰明了: “手机。” 语气平稳,实事求是。 江若妍:“!!!”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江若妍拔高了八度、带着浓浓委屈和炸毛的控诉: “江!穗!宴!你个大笨蛋!我讨厌你!!” 江穗宴被她的音量震得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那边的声波攻击平息,才慢吞吞地、认真地补充道: “但我并不讨厌你。” 语气认真得像在做实验报告结论陈述。对她而言,这是基于大量交互数据得出的客观事实。 江若妍:“………” 电话那头,江若妍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刚才那股炸毛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 隔着电波,江穗宴仿佛能看到她鼓着脸颊、想生气又气不起来的样子。 几秒钟后,江若妍的声音重新响起,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轻松: “咳咳……那个,星露谷真这么好玩啊?种田收菜就这么有意思?看你这没日没夜的……那改天,我也弄个账号,跟你一起联机玩玩好了” 江穗宴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精密仪器接通了高能电源。 分享星露谷!分享她的像素农扬!分享她精心规划的作物轮作表和自动化酿酒流水线! “很有意思的!” 江穗宴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平时少有的活力,“规划农扬,养小动物,钓鱼,挖矿,和镇上的居民交朋友……时间过得很快!”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提议,“再拉上江承昀一起吧!” 语气理所当然地补充,“他打游戏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记得江承昀书房里有全套顶配游戏设备,虽然他自己好像不怎么玩。 “哥哥?” 江若妍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嫌弃,“算了吧,他玩策略游戏还行,这种……哼。” 她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点微妙,“其实……言彻哥哥打游戏才厉害呢,小时候他们俩……”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了车,生硬地转开: “哦,对了,说到这个。那个……跟踪陆言彻的任务,不用你继续啦!” “啊……” 江穗宴有点小失望,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被剥夺了(虽然并不怎么积极完成的)工作的委屈。 说好的酬劳还没拿全呢!艺术学院内部影像资料还没到手呢!还有甜品+养车基金……项目终止意味着收入来源减少! “笨死了!” 江若妍在电话那头似乎翻了个白眼,“酬劳照给啦!一分不会少你的。就当……就当提前支付你陪我玩星露谷的‘陪玩费’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天都快亮了,我要去上早课了。” 她没好气地说着,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晚安!大笨蛋!不许再玩通宵了!听到没?挂了。”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响起。 江穗宴握着手机,听着那单调的提示音,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将房间的轮廓温柔地勾勒出来。 星露谷的BGM还在轻柔地流淌,像素小人站在洒满晨光的农扬里。 江若妍要和她一起玩星露谷。 江承昀可能也会加入。 跟踪任务结束了,但酬劳还在。 沈清澜被暂时封锁了。 陆言彻……暂时不用管了。 一切都很好,很圆满。 所以……刚才玩完游戏时,心里那点小小的、想见谁的感觉……到底是想谁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她精密运转的逻辑核心中,漾开了一圈圈无法解析的涟漪。 她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带着一丝困惑的、放空的脸。 (其实是屏幕前的读者呀~感觉好久没写我们小穗宴的个人章节啦) 第65章 江神要变强!(?) 李雨萌和张博交换了个忧心忡忡的眼神,视线再次聚焦在实验台前那个明显心不在焉的身影上。 江穗宴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虚虚地落在复杂的电路图上,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眼神此刻像是蒙了一层雾。 “江神……”李雨萌小心翼翼地凑近,递上一块刚剥好的巧克力,“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什么,“黑眼圈好重啊。” 张博也赶紧点头,一脸沉痛:“是啊江神!您看看您这脸色!是不是项目遇到瓶颈了?还是家里又给您气受了?您说!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他脑海里已经自动补全了豪门恩怨八百集,什么恶毒养父母余孽骚扰、假千金暗中使绊子、封建包办婚姻压力…… 越想越觉得自家江神简直是顶着天才光环的小白菜,凄风苦雨还殚精竭虑搞科研。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理解与敬意,他拍了拍江穗宴的肩(力道很轻,带着点敬畏): “小江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知道你追求卓越,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是不是又连续通宵推导模型了?唉,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可也不能……” 江穗宴:“……” 她默默地把脸往手掌里埋得更深了一点,只露出一个泛着可疑红晕的耳尖。 “江神脸色太苍白了……” “黑眼圈是不是又重了点?” “昨天问她那个优化算法,反应慢了0.3秒!绝对不正常!” “肯定又在熬夜攻克什么世界级难题了……” “太辛苦了!不愧是江神,为科研燃烧生命!” 实验室组员们充满关怀的揣测像一根根小针,扎在她那难得的羞耻心上。 她能说什么? 难道要她顶着“实验室之神”的身份,说自己最近萎靡不振的元凶是为了—— 星露谷里的铱星洒水器布局、上古水果酿酒流水线的能耗平衡?还有那个疑似多动症的春季鱼王…… 不。这有损威严。绝对不行! 于是,在组员们“江神果然又为科研燃烧生命了!”的崇敬目光洗礼下,江穗宴痛定思痛,决定洗心革面,重塑形象。 为了(不被怀疑熬夜打游戏的)工作和(需要清醒大脑的)实验,她开启了史无前例的“健康江神”模式。 核心纲领:早睡早起,规律作息。 执行力度:雷打不动,堪比精密仪器校准。 每天晚上十点整,江穗宴房间的灯准时熄灭,仿佛某种仪式。 早上七点,她已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餐厅,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营养均衡的早餐,眼神清明得能立刻投入高维空间计算。 充足的睡眠(每天稳定10小时以上——包括午睡)如同最高效的能源补充,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大脑处理数据的速度重回巅峰,实验思路清晰流畅,连训斥张博代码里的低级错误时,逻辑链条都更加缜密无懈可击,气扬全开,震慑力翻倍。 组员们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江神调整作息后,果然更神了!效率惊人!一定是之前太累了! 与此同时,江承昀安排的顶级营养餐(附带饭后小甜点)顿顿不落,车接车送省心省力。 以及实验室组员们因“江神疑似虚弱”而爆发出的空前可靠性与效率(错误率创历史新低,张博甚至三天没哭)……科研进展顺遂得不可思议。 然后,生物学的铁拳就砸了下来。 某天清晨,江穗宴站在体重秤上,看着那个比一个月前清晰上浮了一小格的数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数据不会说谎。 她的体重曲线,出现了显著的正偏移。 虽然基数依旧偏瘦,但这微小的增量却以一种极其直观的方式体现在了她的脸上—— 原本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柔和了那么一丝丝,脸颊肉眼可见地鼓润起来,呈现出一种…… 嗯,用李雨萌私下偷偷跟张博形容的话说,就是“江神最近气色真好,脸蛋看起来好Q弹,像刚蒸好的奶黄包”。 这“奶黄包”效应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江神的威严,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先是李雨萌,在成功用一块提拉米苏兑换到“摸头权”后,指尖鬼使神差地在那看起来格外好捏的脸蛋上轻轻戳了一下。 动作快如闪电,做完后她自己都僵住了,脸色煞白,仿佛预见了下一秒被江神用数据流轰杀至渣的未来。 然而,预想中的“暴君”模式并未启动。 江穗宴只是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那双清澈的黑眸里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路的茫然,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困惑? 仿佛在问:你在对我的面部软组织做什么力学测试? 李雨萌劫后余生,心脏狂跳,但那个触感……软乎乎的,带着点温热的弹性……像上好的糯米糍。 完了,有点上瘾。 王教授闻声凑过来,学术眼光毒辣:“唔,面部软组织饱满度显著提升,下颌线……嗯,更具亲和力了。” 他手痒地伸出食指,以研究稀有样本的谨慎,轻轻戳了一下。 江穗宴:“!!!” “江神,张嘴,啊——”负责带水果的师妹举着一颗草莓,趁她下意识张嘴的瞬间,指尖飞快地掠过她另一边脸颊。 “……” 实验室里洋溢着快活的学术(rua脸)氛围。江穗宴像个被摆在展示台上的精密手办,脸蛋成了组员们心照不宣的“最新科研成果”——胶原蛋白增量可视化研究样本。 威严! 她作为实验室暴君的威严! 正在这此起彼伏的“魔爪”下以光速瓦解! 江穗宴内心警铃大作。数据面板弹出残酷提示: 【基础代谢率因活动量骤减而下降】 + 【能量摄入稳定且略超】 = 【体脂率上升1.8%】。 结论:圆润,是科学。 不行!必须启动“机体性能强化预案”! 她要变强! 强到一个人能扛起服务器机柜! 强到组员们伸出的爪子会因为敬畏而停滞在半空! 强到脸蛋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 行动力MAX的江神立刻下单。 次日,江家那间堪比小型健身房的空置房间里,就堆满了各种崭新的健身器材: 跑步机、椭圆机、划船机、可调节哑铃组、多功能训练架…… 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第66章 江承昀,你是对的。 “哥,明天我和你一起晨跑。” 早餐桌上,江穗宴言简意赅地通知。 正喝着咖啡的江承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自家妹妹。 那张鼓润的小脸上表情异常严肃,眼神里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悲壮的决心。 “……好。” 江承昀压下心头的诧异和一丝微妙的欣慰(妹妹终于知道注重健康了?),点头应下。 于是,每天清晨六点半,江家别墅区宁静的林荫道上,就出现了这样一道奇景: 穿着顶级运动装备、身姿挺拔如松的江家大少,和他身边穿着宽松旧T恤、扎着倔强小丸子头、一脸“我要变强”肃杀之气的妹妹,迎着晨光并肩奔跑。 沉默。 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但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江穗宴的余光紧紧锁定江承昀的步幅和频率,大脑飞速计算着最佳配速、呼吸节奏、以及如何在不显得太刻意的情况下…… 超过他!(≧口≦) 江承昀自然察觉到了身边那道充满战意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微微调整了步伐,保持着领先小半个身位的优势。 看着妹妹抿着唇、憋着一股劲努力追赶的样子,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嗯,活力满满,挺好。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较劲,把晨跑硬生生跑成了无声的配速竞赛。 汗水浸湿了江穗宴额前的碎发,脸颊因为运动透出健康的红晕,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让她整个人都生动明亮起来。 江承昀看在眼里,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尤其连续几天晨跑都没发现沈清澜那辆碍眼的车或鬼祟的身影(沈清澜:躲在五百米外的树后望远镜观察中),他更是大大松了口气,对江穗宴的“监管”等级也悄然下调。 于是,当江穗宴提出要增加“步行通勤”环节(从实验室步行回家,约3.5公里)作为“有氧耐力训练”时,江承昀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一个人?” 他试图挣扎,“让司机慢点开跟着?或者我让……” 话没说完,就被江穗宴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控诉和笃定的结论,翻译过来就是: 控制狂。变态。过度保护。 江承昀:“……” 他仿佛看到妹妹头顶冒出两个大字: 叛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妹妹都在叛逆期?! 江若妍是明着来,江穗宴是无声胜有声!杀伤力翻倍!QAQ(江承昀内心无声呐喊) 他败下阵来,捏了捏眉心,无奈妥协:“……注意安全。手机定位开着。” 摆脱了哥哥的“贴身护送”和司机的“尾随”,江穗宴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傍晚时分,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 她背着那个20块买来的“我爱b市”深蓝帆布包,里面装着手机、钥匙和一小包小熊软糖,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风吹在因为运动而微微发热的脸上,很舒服。她甚至开始思考晚上是继续优化农扬布局,还是研究一下新拆封的乐高泰坦尼克号。 就在她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两旁种着高大梧桐的辅路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 一个年轻女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跌跌撞撞地从前方路口冲了出来。 她头发散乱,昂贵的丝质衬衫皱巴巴的,高跟鞋拎在手里,赤着脚在粗糙的人行道上狂奔,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紧追在她身后的,是四五个穿着统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面色冷硬的彪形大汉。 他们步伐沉稳迅捷,训练有素,如同锁定猎物的鬣狗,迅速缩短着距离。 女人身后几步远,还跟着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面容英俊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男人。 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眼神死死锁住前面逃跑的女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绑架?豪门恩怨现扬版?强取豪夺进行时? 江穗宴的大脑瞬间拉响警报,CPU高速运转进行风险评估。 守法公民的正义感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她决定……… 躲起来,然后报警。 理智(以及对自己战斗力的客观评估:掰脱一个混混手腕还行,对付四五个专业保镖加一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男人?胜算为负)清晰地告诉她:莽上去等于送人头。 所以最优解当然是: 报警。立刻。马上。 她反应极快,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一个闪身敏捷地缩进了旁边两栋建筑之间狭窄的阴影缝隙里,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同时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精准定位,拨打报警电话,压低声音快速清晰地汇报情况: “XX路与XX路交叉口东行约150米辅路,发生疑似绑架事件,一名女性被四到五名男性追赶,情况紧急……” 就在她刚挂断电话,屏息凝神等待救援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慌不择路的女人,大概是被恐惧冲昏了头,竟然在保镖的围追堵截下,七拐八绕,一个急转弯,朝着江穗宴藏身的这条死胡同般的小巷子冲了过来。 那几个保镖和那个阴沉男人也紧随其后,堵住了巷口。 江穗宴:“……” 她看着女人绝望地扑到巷子尽头冰冷的墙壁上,无路可退,又看着那几个如同铁塔般逼近的保镖,还有巷口那个男人冰冷审视的目光扫过这片区域。 对不起,江承昀。 她默默在心里对过度保护但此刻无比正确的哥哥道了个歉。 你是对的。出门带保镖很有必要。下次可以考虑。 电光火石之间,就在保镖的手即将抓住女人胳膊的刹那,江穗宴动了。 没有热血上头的呐喊,只有精准高效的突袭。她像一道影子般从藏身处窜出,目标明确——一把死死攥住那女人冰凉颤抖的手腕。 “这边!”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江穗宴朝着记忆中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社区警务站方向,拔腿就跑。 她爆发力极强,起步速度惊人,硬是在保镖们愣神的零点几秒内,拉着女人冲出了包围圈。 “追!” 阴沉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意响起。 狭窄的街道上演起惊心动魄的追逐。高跟鞋早就不知道被女人扔哪儿去了,江穗宴拽着她,两人赤着脚(江穗宴穿的是运动鞋)在人行道上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江穗宴脑子里只有一个坐标点: 警务站!两百米!坚持! 被她拽着的女人似乎终于从极度的惊吓中找回了一丝神智,努力跟上她的步伐,大口喘着气。 混乱中,江穗宴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主要是确认追兵距离。 目光扫过身边女人的侧脸——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脸色苍白,睫毛因为恐惧剧烈颤抖着……但那张脸的轮廓…… 咦? 江穗宴奔跑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个正在被她拽着亡命狂奔、狼狈不堪的女孩…… 这张脸……这个侧脸的弧度……这个鼻梁的高度…… 怎么长得……那么像那个被自己鉴定为“变态”、被哥哥列为“最高危险隔离对象”、最近天天在微信上发水豚图和奇怪问题的—— 沈清澜? 第67章 活的白月光剧本 目标:身边被自己拽着狂奔的女孩。 参照物:沈清澜 比对结果 面部轮廓相似度:87.3%(颧骨高度、下颌线弧度高度吻合)。 五官分布相似度:92.1%(眼距、鼻唇比例近乎一致)。 关键差异点: 1. 气质扬域:目标对象能量波动混乱、高频,呈现显著恐慌与求生欲。 沈清澜(能量扬通常稳定、低频,或针对特定目标(江穗宴)的异常亢奋。 差异度:MAX。 2. 物理高度:目标对象实测低于沈清澜约 5.2 厘米(基于江穗宴目测及奔跑时相对高度差估算)。 3. 微表情及肢体语言:目标对象惊恐指数超标,肢体协调性因恐慌下降。 沈清澜通常情绪控制力极强,除特定触发扬景(如触碰江穗宴面部)外,肢体语言趋于精确、克制。 差异度:显著。 警局大门近在咫尺。目标对象突然爆发出惊人的肺活量和戏剧张力: “警察叔叔!!!救我狗命啊啊啊啊啊!有变态跟踪狂杀人犯流氓色狼为非作歹!!!” 这声波攻击带着凄厉的颤音和离谱的指控词汇叠加,穿透力极强。 江穗宴:“……” 很好。数据库更新完毕。此个体与沈清澜相似性仅限于物理外观表层。核心驱动逻辑及行为模式差异巨大。 非同一人。确认。 警局内一片兵荒马乱。那个面容英俊、气扬阴沉的男人被几个警察迅速控制住,他脸色铁青,试图用身份施压: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慕……” 人民警察的效率值得称道。 男人的怒吼被干脆利落地打断,押解动作标准有力。 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刚入职不久、满脸正义感的小警察利落地给他上了手铐,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有话进去说,别吓着人家小姑娘!”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管你是谁”。 另一位温和的女警端来两杯温水递给惊魂未定的两人。 警察局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打印纸混合的气味。 那位自称“白向采”的女孩正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向年轻的女警控诉。 “……警察姐姐您评评理!慕沉舟(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就是个疯子!自恋狂!宇宙级普信男!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以为全天下女人都该围着他转!” 白向采拍着椅子扶手,义愤填膺,“我不过是和他公司旗下一个十八线小网剧剧组有点合作,他就天天堵我!送花!送包!送车钥匙!” “我说‘谢谢慕总好意心领了但真不用’,他就觉得我在玩欲擒故纵!我说‘慕总我们不熟’,他就冷笑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霸总语录?土得掉渣了好吗!” 她语速极快,逻辑清晰,情绪饱满,说到激动处还辅以丰富的手部动作,完全不像刚刚经历了一扬亡命奔逃。 “那他今天带这么多人是……” 女警记录着,抬头问。 “绑架!赤裸裸的绑架未遂!” 白向采斩钉截铁,声音拔高,“我不从,他就恼羞成怒,叫保镖抓我!要不是这位小妹妹仗义出手……” 她转头看向江穗宴,眼神充满感激和后怕,“我可能就被塞进车里带到哪个荒郊野外的别墅关起来了!警察姐姐,您可一定要为民做主啊!这种法外狂徒必须严惩!” 江穗宴捧着温水,小口啜饮,眉头却微微蹙起。她的“异常行为识别模块”正在疯狂报警。 这个叫白向采的女孩……很奇怪。 眼神飘忽: 在陈述“被追求”细节时,她的视线会不自觉地快速扫过天花板角落或警察制服上的肩章,而非稳定聚焦在询问者脸上。 这在微表情分析中,通常与信息编造或回避有关。 手部小动作异常:她下意识地、频繁地用指尖捻着衣角,指关节微微泛白,这更像是紧张或表演状态下的习惯性动作,而非纯粹恐惧引发的颤抖。 最可疑的是她的眼泪。掉落时机过于精准(控诉高潮处),泪珠大小均匀,滑落轨迹优美,配合微微发红的鼻尖和恰到好处的抽噎,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受害者美学”画面。 这不像无法抑制的悲痛,更像一种……精心设计的、能最大程度激发他人同情与保护欲的……“演技”? 而且……那个叫慕沉舟的男人,被警察控制时那一瞬间的错愕和阴沉,不像单纯的恼羞成怒,更像是一种被冒犯的、居高临下的愤怒。 话说回来……这个人怎么长得和沈清澜这么像呢……? 江穗宴的思维不受控制地滑向更“科学”的领域: 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的面部相似度通常高于99%,但气质差异如此巨大……环境塑造论? 还是说……克隆技术? 目前人类体细胞克隆技术尚不成熟,且存在巨大伦理争议…… 或者,高级仿生机器人? 材料学和AI能达到这种拟真度了吗?她下意识地开始在心里建模,分析白向采面部肌肉运动的自然度…… “好了,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 女警合上记录本,语气温和地对两人说,“后续调查我们会进行。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注意安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这是你们的报警回执。” 走出警察局大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江穗宴刚深吸一口气,一个身影就带着风冲到了她面前。 “穗宴!” 江承昀脸色紧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我就知道!早就说要安排保镖跟着!有没有受伤?吓到没有?那些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射向紧跟在江穗宴身后出来的白向采。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白向采那张与沈清澜足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庞。 江承昀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江穗宴往自己身后一拉,语气瞬间降至冰点,充满了戒备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沈清澜?你又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仿佛眼前是什么携带高浓度精神污染源的生化武器。 白向采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和认错人搞得一愣,随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喂!这位帅哥,眼神不好建议去挂个眼科!你认错人了谢谢!我姓白,白向采!白色的白,方向的向,采摘的采!” 江穗宴从哥哥身后探出小脑袋,澄澈的目光好奇地落在白向采脸上,带着纯粹的学术探究: “你长得和她真的非常像。” 她顿了顿,补充道,“沈清澜。一个……行为模式有些异常的研究对象。” 白向采的目光落在江穗宴那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神干净得不像话的小脸上,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江穗宴蓬松的丸子头,动作带着点大姐姐般的亲昵和无奈: “是啊,小妹妹,像吧?没办法,我是她‘替身’来着。” 她耸耸肩,语气带着点自嘲和习以为常的麻木,“哦,就是那种……你看过那个……嗯,‘替身文学’吗?就是那种白月光不在,找个长得像的凑合一下,睹物思人的狗血故事?” 江承昀:“……???” 他英挺的眉毛拧成了死结,眼神里充满了“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套路”的警惕。 替身?沈清澜的替身?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穗宴:“……???” 她的小嘴微微张着,大脑数据库里,属于“江若妍”的密通讯记录瞬间被调取、解密、高亮显示。 那些充满危机感、夹杂着无数感叹号的语音仿佛又在耳边炸开: “这配置!这设定!妥妥的回国白月光+事业女强人+草根逆袭的顶配言情女主模板啊!!比我还像女主角!危险系数MAX!!” 当时江穗宴只觉得江若妍想象力过于丰富,沉迷小说不可自拔。可现在…… 江穗宴看着眼前这张活生生的、和沈清澜宛如复刻的脸,再想想刚才那个气势汹汹、一看就很有“强取豪夺”反派气扬的慕沉舟…… 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名为“震惊”和“恍然大悟”的情绪,甚至带上了一丝对江若妍未卜先知能力的……小小敬佩。 原来……江若妍不是在胡扯。 沈清澜身上…… 真的背着一本活的白·月·光剧本啊!! 第68章 我就是喜欢钱 “有空联系呀小妹妹!救命恩人!” 她眨眨眼,笑容灿烂得晃眼,完全看不出刚经历过一扬“豪门强取豪夺未遂”。 江承昀几乎是半押送着把江穗宴塞进了车里,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顶着自称白向采的女孩。 车子启动,汇入夜色中的车流,江承昀的脸色依旧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以后见到这种奇怪的人,立刻走开,或者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他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式威严,“沈清澜也好,这个什么白向采也罢,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离她们远点。” 他脑海中警铃大作,沈清澜的“变态”标签和白向采的“替身”身份叠加在一起,在他脑内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且危险的社交雷区。 江穗宴乖乖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那个深蓝色帆布包,闻言只是“哦”了一声。 她表面上顺从,大脑却在后台高速运行,构建着“白月光-替身”现实案例的初步模型。 变量包括但不限于:基因相似度、行为模式差异、雇佣关系、情感投射、以及……那个叫慕沉舟的男人在警局门口那句未尽的“我可是慕……”所暗示的能量级。 太有趣了!太好玩了!活生生的样本!比实验室的数据模型和江若妍的狗血小说还刺激! 夜晚,江穗宴罕见地失眠了。柔软的水豚玩偶被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玩偶圆滚滚的脑袋上,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溜圆。 白天惊心动魄的追逐和后续戏剧性的发展,像一部刚加载完毕的高清电影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俗套小说剧情……在现实世界高精度复现…… 变量:替身演员(白向采),目标对象(慕沉舟),白月光(沈清澜)。 行为模式:金钱交易,角色扮演,情感代偿…… 后续发展:未知…… 江穗宴的大脑兴奋地高速运转,对这个小说照进现实事件充满了兴奋与探究欲。 (作者吐槽:话说回来,她自身的“真假千金”的设定也是经典小说俗套剧情之一吧。) 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指尖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和江若妍的聊天框。 江穗宴: 突然发现……你好厉害。 几乎是下一秒,江若妍的头像旁就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持续了足足十几秒。 江若妍: ??? 江若妍: (猫猫歪头问号.jpg) 江若妍: 江穗宴?你被盗号了?还是实验室数据异常烧坏脑子了? 江若妍: 现在是凌晨一点!你该睡觉了!(虽然我也没睡……在复习QAQ) 江穗宴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消息,想象着妹妹此刻可能顶着黑眼圈、一脸困惑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期末周的江若妍,黏人程度虽然有所下降,但炸毛阈值似乎也同步降低了。 她正斟酌着要不要分享这个惊天大瓜——“你预言的白月光剧本,今天上演了真人版! 主演:沈清澜(白月光),白向采(替身),以及一个叫慕沉舟的奇怪反派!”—— 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一个名字极其醒目的联系人: 【AAAAA二手奢侈品出售-白向采】 江穗宴:“……” 这个用户名……信息熵极高。充满了实用主义与微商精神的碰撞。倒是和沈清澜那种的简洁商务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向采: 谢谢小妹妹今天的帮忙呀!(爱心发射.jpg) 白向采:改天请你吃饭!肯德基疯狂星期四?还是麦当劳儿童套餐?(附赠玩具哦!) 江穗宴嘴角抽了抽,指尖用力戳着屏幕: ……我不是小孩子。 白向采: 嗯嗯嗯~知道啦!(摸摸头.jpg) 白向采:那你喜欢吃什么?米其林?私房菜?不用和姐姐客气! 江穗宴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蛋糕。 白向采:小朋友真可爱~(捏脸.jpg) 江穗宴:………… 她盯着那个“捏脸”的表情包,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又被无形的指尖戳了一下。 她默默揉了揉脸,决定放弃在“小朋友”这个定义上纠缠。 白向采:或者……(眼睛一亮.jpg) 白向采:你看我这里正好有几款99新的爱马仕小蛋糕……啊不是,是爱马仕包包!还有卡地亚的手镯!给你打骨折!八折!……五折也行!就当救命之恩VIP答谢价! 江穗宴: ……不用了,谢谢。(婉拒.jpg) 江穗宴 (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学术好奇之魂):那个……可以讲讲你的经历吗?我……真的很好奇。 江穗宴:(小猫好奇探头.jpg) 江穗宴: 如果觉得冒犯就算了…… 江穗宴:(小猫失落低头.jpg) 白向采那边似乎沉默了几秒,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又停顿,再输入……反复几次。 就在江穗宴以为对方不想说时,消息终于跳了出来。 白向采: 哎呀没事没事!(大手一挥.jpg) 白向采:反正我现在也金盆洗手了!故事嘛,其实特俗套,毫无新意,就是标准狗血八点档! 白向采: 我呢,是个演员(十八线开外那种)。那位慕少,慕沉舟,你知道吧?就今天追我那神经病。 白向采:他的白月光,喏,就是你认识的那位沈总,沈清澜,出国深造去了。好家伙,这位慕大少爷直接开启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琼瑶模式,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江穗宴: 然后他就雇了你做替身? 白向采:不是他雇的,是他妈雇的。(抠鼻.jpg) 白向采:他甚至不知道我是雇来的,真以为我喜欢他呢。 江穗宴:??? 预期变量“雇主(慕沉舟)”被意外替换为“雇主(慕沉舟母亲)”!模型需要修正! 白向采:那时候我刚毕业,跑了几个月龙套,穷得叮当响。他妈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到我,开价一个月一百万(税后),包吃包住包高定行头,唯一的要求就是扮演一个对慕沉舟死心塌地、痴情不悔的“菟丝花”,抚慰他那颗“被白月光抛弃(自认为)”而破碎的少爷心。 白向采:工作内容嘛,就是在他面前晃悠,模仿沈清澜的穿着打扮、说话腔调(当然是在他妈提供的“沈清澜行为指南”指导下),适时地表达一下对他‘深沉的爱意’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啧,说白了,就是高级情绪安抚工具人。 江穗宴: …………???(大脑过载ing) 内心OS:这种雇佣关系合同真的具有法律效力吗?《演员聘用合同》附加条款:《深情替身扮演规范》?违约金怎么算?精神损失费如何界定? 江穗宴的科研大脑瞬间被各种法律条文和伦理问题淹没。 她想起自己看的那些小说桥段,下意识地敲字: 江穗宴(基于小说数据库经验): 你……是不是家里有亲人得了重病,急需用钱才……? 白向采: (噗嗤笑出声.jpg) 小妹妹,少看点苦情剧!我是孤儿院长大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叉腰骄傲.jpg) 白向采: 我就是喜欢钱啊!(理直气壮.jpg) 白向采:我无权无势,没背景没人脉,演技嘛……也就够糊弄一下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慕大少和他妈。 白向采:我又不是那种天赋异禀能一飞冲天的料,也没撞上什么泼天的大机遇。选择做演员,不就是听说这行来钱快嘛! 白向采: 唉,可惜我不是男演员。(摊手无奈.jpg) 白向采;这世道,对男演员多宽容啊!颜值滑坡?没关系!演技木讷?没关系!只要会“卖腐”,懂得在镜头前和同性搞点若有似无的暧昧,分分钟收割CP粉!就算被实锤PC、出轨、塌房塌成废墟,照样有一群“宝宝好可怜”、“都是别人勾引他”的粉丝溺爱着洗地! 白向采:我们女演员呢?胖一点、老一点、谈个恋爱、甚至穿件衣服不合某些人眼缘,都能被骂上热搜! 白向采: 所以啊,我觉得我喜欢钱,想搞钱,天经地义!(握拳.jpg) 白向采:人活着,干什么不付出点代价?我这代价多划算!不用陪睡(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慕夫人这点信用还是有的),不用熬夜应酬损害健康(工作时间固定,还有带薪“emo”时间),就能月入百万!(双眼放光.jpg) 白向采: 而且!(神秘兮兮.jpg) 白向采:你以为我就光拿钱当个木头美人?太天真了!姐姐我可是时间管理大师!做替身期间,我同步开启了多项副业: 白向采:[发送个人赚钱企划书] 1. 小红书: 打造“低调豪门娇妻”人设(用慕家给置办的行头拍照,背景虚化豪宅一角),精准引流,粉丝蹭蹭涨,接了不少软广。 2. 微博小号: 匿名更新《今日份奇葩有钱人观察日记bot》,吐槽慕沉舟及其圈内友人的迷惑言行,收获大量同道中人的共鸣(和打赏)。爽! 3. 知识付费: 开了线上课程《三天学会眼泪精准控制:从替身演员到情感大师》、《痴情人设速成班:眼神、语气、微表情全解析》。学员反馈极佳。(得意.jpg) 白向采: 解约后,我的微商事业更是风生水起!那些慕夫人“赞助”的、几乎全新的奢侈品,就是我的启动资金库! 白向采:[发送图片:某支付软件月收入截图,数字后面跟着好几个零] 江穗宴: ……(目瞪口呆.jpg) 她的大脑的财务处理模块瞬间宕机。 她下意识调出自己最近一篇高影响因子SCI论文的稿费通知邮件,看着后面那串数字,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逻辑核心发出灵魂拷问:扮演痴情人设的性价比,居然远超攻克前沿科学难题?? 这个世界的价值评估体系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穗宴:好、好厉害……(看着那个令人眩晕的数字,由衷感叹) 这商业头脑和执行力……堪比优化后的神经网络模型。 江穗宴(回归核心事件):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被他们追?还闹到要报警? 白向采: (咳嗽.jpg)(眼神飘忽.jpg) 白向采:这个嘛……咳咳……就是那个……解约是和平解约,钱也结清了。但是吧…… 白向采(突然愤慨):老娘忍气吞声装了那么久的深情舔狗!天天对着那张自以为是的霸总脸演戏!你知道有多憋屈吗?!精神损失费懂不懂?! 白向采: 所以……(做贼心虚.JPG) 白向采:我手头刚好有他那个私人车库的备用门卡(别问怎么来的,商业机密!)…… 白向采:我就去给他家那几辆加起来能买个小目标的超跑……泼了两桶特调环保可水洗红油漆(可水洗的,被抓到也算不上犯多大事),顺便在他每辆车的引擎盖上,用金色喷漆写了一些‘深情祝福’…… 白向采:比如“渣男退散”、“钱多人傻”、“慕氏早日倒闭”之类的…… 白向采: 最后…… 在他本人闻讯赶来、脸黑得像锅底的时候……我当着他和他那群保镖的面……优雅地比了个教科书级的国际友好手势。 白向采:并且用我毕生所学对他进行了简短而有力的……嗯,“祝福”。 白向采: 然后……你也看到了,跑路没完全成功……幸好遇到你! 江穗宴: ……………… 江穗宴:(石化.jpg)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呆滞的小脸。信息量过大,CPU过载,散热风扇疯狂运转。 半晌,江穗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她此刻最真实、最核心的感受: 江穗宴: …………人类,好可怕。 第69章 分享八卦!好玩! 白向采的故事,像一颗投入平静数据湖的石子,扩散出远超预期的复杂波纹。 分享? 大脑的社交协议模块瞬间启动风险评估: 【隐私泄露风险】高! 涉及他人情感经历、商业协议、甚至轻微违法行为(油漆事件)。 【江若妍兴奋阈值】预估极高! 可能导致信息过度传播。 【道德约束】警告! 未经许可传播他人经历,不符合科研伦理基本准则。 但……这瓜实在太香了! 活生生的“替身文学”样本,变量丰富到令人心痒。 而且,江若妍当初关于“白月光剧本”的预言精准得可怕,不分享一下实在…… 太可惜了!(≧口≦) 指尖悬在手机键盘上,江穗宴罕见地陷入数据之外的“纠结”。 她戳了戳怀里水豚玩偶的脸,仿佛能从这毛绒绒的“智库”里得到答案。 最终,科研伦理勉强压倒了分享欲。她点开白向采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打字。 江穗宴:(小猫爪爪试探.jpg) 江穗宴:白小姐,你分享的经历……非常……有研究价值。 江穗宴:我能告诉其他人吗?只讲事件本身,绝不透露你个人的真实姓名和任何信息!我保证! 消息发出,江穗宴屏息凝神,像等待实验结果的最终判定。 几秒后,回复跳出。 白向采:(爽快挥手.jpg) 可以可以~随便讲~ 白向采:反正丢人现眼的是慕沉舟和他妈,又不是我!(叉腰得意.jpg) 白向采:我这叫为民除害,这叫底层智慧人民薅资本羊毛!(正义之光.jpg) 最后一丝道德枷锁解除。 江穗宴眼睛一亮,手指翻飞,精准复制粘贴所有情节对话(隐去白向采姓名和具体金额),一键打包发送给江若妍。 手机那端,首都艺大宿舍。 江若妍正被期末复习折磨得头昏脑涨,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她烦躁地抓起来,点开—— “??????!!!” 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几乎要冲破她的大脑。 江若妍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和烦躁一扫而空,整个人像被按了开机键,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江若妍:(瞳孔地震.jpg) 江若妍:(疯狂拍桌.gif) 江若妍:我!就!知!道!啊啊啊啊啊!!!! 江若妍:我厉害吧!我是不是超厉害!(叉腰狂笑.jpg) 江若妍:快叫我江半仙!额……等等…… 江若妍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事情的一个盲点: 江若妍:不对吧?这慕沉舟脑子是不是有坑?(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江若妍:他家那么有钱有势,沈清澜去外国留学了,他怎么就不能也直接飞出国去找本人了?玩什么替身梗啊!土不土! 江若妍:你看啊,之前我刚上大学不到一周。你、我哥还有言彻哥哥不就坐着咱家那架私人飞机杀过来了。(虽然扬面一度很社死……) 江若妍:这才是咱们有钱人正常操作好吗!而且…… 江若妍:这么大个人了,追白月光追不到还要黯然神伤到妈妈花钱雇人哄?(嫌弃到模糊.jpg) 江若妍:这也太妈宝了吧!这人的智商……啧,感觉还不如我呢!(突然找到一丝诡异的优越感.jpg) 江穗宴看着妹妹发来的“灵魂拷问”,深以为然。 她默默在脑内更新对“慕沉舟”的评估报告: 决策逻辑:存在重大缺陷。 情感依赖度:显著高于年龄及社会地位预期值(需母系干预)。 综合智商评级:疑似低于江若妍数值。 结论:危险系数下调(因智力因素),滑稽系数上调。 江若妍的吐槽热情显然被彻底点燃,但现实的引力很快将她拉回: 江若妍:啊啊啊啊不行不行!都怪你!(抓狂.jpg) 江若妍:发这么劲爆的瓜!害我复习进度又落后了!我的《西方戏剧史》重点还没背完啊啊啊QAQ 江若妍:要是挂科了你要对我负责!(期末周限定暴躁熊猫跺脚.jpg) 江若妍的头像瞬间暗了下去,显然是投入了期末的苦海。 这时,白向采的消息再次跳了出来。 白向采:(小心翼翼探头.jpg) 白向采:那个……小妹妹,我记得……你是不是认识沈清澜本人啊? 江穗宴:嗯,认识。有一定交集……她对我……的科研工作比较关注。 白向采: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咱俩今天聊的这些……就别告诉她了吧?(对手指.jpg) 白向采:这件事本质上其实和她本人的意愿没啥关系……都是慕沉舟那个傻缺的锅……我顶着一张高仿脸扮演她……还收了钱……感觉怪尴尬的,像偷偷抢注了她商标骗钱似的。(捂脸.jpg) 江穗宴:(严肃点头.jpg)信息隔离协议已启动。 江穗宴:我保证!科研人员最重承诺,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给她的。 好奇心的小火苗再次蹿升。江穗宴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江穗宴:白小姐,我其实……有点好奇。你对沈清澜这个人本身,是怎么看的?毕竟……你扮演了她那么久。 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仿佛白向采在字斟句酌。 白向采:………… 白向采:怎么说呢……这是一种……挺复杂也挺奇怪的感觉。 白向采:为了演得像,我被迫看了她海量的资料、采访视频、公开演讲……她的人生轨迹,她的成就,她的思维方式……一点点拼凑起来。 白向采:她真的很了不起。不是客套话。她走的每一步,都比我体面得多,也艰难得多。她聪明、强大、目标清晰,是世俗意义上……不,是超越世俗的成功模板。 白向采:越了解她……那种感觉就越深。我好像……在一点点走进一个故事角色的内心世界,而这个角色,是个活生生的、光芒万丈的人。 白向采:这种感觉……挺奇妙的。我对一个本该是陌生人的了解,可能比对我某些亲戚还深。 白向采:我扮演着她……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想,我好像把自己活成了……她的一个粗糙的、带着铜臭味的衍生品?(自嘲.jpg) 江穗宴看着这段带着自省的文字,指尖停顿。 她调动起自己有限的关于“表演艺术”和“情感投射”的知识储备,尝试理解。 江穗宴:一个好的演员确实容易与角色产生深度联结……入戏太深?我觉得……这恰恰证明你本身具备很强的感知力和……嗯,或者说……表演天赋上的“灵气”? 白向采:(小猫震惊.jpg) 灵气?! 白向采:小妹妹你太会说话了!(感动泪目.jpg) 白向采:不过……说实话,我其实是真的有点害怕接触她本人的。(怂.jpg) 白向采:总觉得像低配山寨版撞上了高定正品,心虚得很……你会不会也这么觉得?我就是个蹭她脸的冒牌货……一个劣质复制品?(小心翼翼.jpg) 江穗宴的眉头微微蹙起。低配版?这个定义过于粗暴,且不符合她的观察。 江穗宴:逻辑分析结果:否定。 江穗宴:你们是外貌基因序列高度相似的两个独立个体。除了物理外观,你们的思维模式、行为逻辑、核心驱动力、人生轨迹情感表达……相似度极低。 江穗宴:客观陈述:从社会贡献度、智力成就、对人类群体的实际帮助来看,沈清澜确实属于更优质的社会个体单元。 白向采:(QAQ 小猫心碎倒地.jpg) 江穗宴:但是! 江穗宴:“优质”是单一维度的社会评价。 江穗宴:从生命个体的“存在性”和“独特性”来看,你们同样鲜活,同样独立,拥有截然不同但都……嗯,“有趣”的灵魂轨迹。 江穗宴:你说自己不聪明、没她厉害……但根据你描述的商业模式构建能力(小红书引流、微博吐槽变现、知识付费课程设计)、风险规避意识(可水洗油漆)、以及精准把握机会的执行力(利用资源启动二手奢侈品业务)…… 江穗宴:能凭借对金钱的原始驱动力(注:非贬义)和灵活生存策略达到当前经济独立水平,其过程本身也体现了极高的环境适应性与Street Smart(街头智慧)效能。这也是一种“厉害”。 白向采:(愣住.jpg) 白向采:(突然爆哭.jpg) 白向采:呜呜呜呜呜小妹妹!!!(疯狂发射爱心.jpg)(小猫打滚贴贴.gif) 白向采:虽然感觉你的安慰莫名带着点学术报告味儿……但听起来就靠谱得不得了!! 白向采:你是什么品种的小天使!说话也太暖太戳心了吧!我喜欢你!!(抱住猛亲.jpg) 白向采(情绪彻底放松下来,开启吐槽模式):我跟你说哦……其实沈清澜回国后,对慕沉舟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完全没给眼神。 白向采:所以慕夫人那边……一直没提跟我解约……(点烟沧桑.jpg) 白向采:也就是说,之前沈清澜在国内的一段时期内,我这个“替身”还得兢兢业业上岗!(捂脸) 白向采:那日子简直了!每天提心吊胆,跟做贼似的,生怕在哪个高端酒会或者奢侈品店跟正主撞个脸对脸!生怕她看我一眼然后报警抓盗版! 白向采:现在解约了,天都蓝了!空气都甜了! 江穗宴精准捕捉到关键变量变更:“沈清澜回国后未解约”。 这不符合“白月光回归,替身退扬”的标准剧情线。 新的疑问产生: 江穗宴:(小猫困惑歪头.jpg) 等等……既然当时沈清澜都回国了,慕夫人还选择留着你……那后来又是为什么会愿意解约了啊? 白向采:(神秘一笑.jpg) 哎呀,小朋友,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白向采:(拉伸小人.jpg) 打字好累,等我先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儿!(扭扭脖子.gif) 白向采:你且泡杯茶(或者可乐?),待姐姐我慢慢道来…… (此处应有惊堂木音效~) 第70章 霸道总裁(并不是指慕沉舟) 夜色浓稠,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白向采略显疲惫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映出“慕沉舟”三个字,后面跟着一条言简意赅的命令: 【老地方,过来。】 白向采对着黑暗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无声地“啧”了一下。 这个点……正是美容觉的黄金时段!熬夜可是皮肤的头号大敌! 她内心的小算盘噼啪作响:不过嘛……每次深夜“应召”,总能从那冤大头身上刮下点油水……权当加班费了。 权衡利弊只用了三秒。白向采利落地补了个楚楚可怜的“战损”妆,抓起包就出了门。 推开那间熟悉的、充斥着昂贵香水和酒精气味的包厢门,喧嚣的音乐和人声浪般涌来。 白向采的目光习惯性地搜寻着目标,却在下一秒僵住。 慕沉舟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怀里搂着一个妆容精致、身材火辣的嫩模。 看到白向采进来,他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意,随手从旁边抓过一叠厚厚的钞票,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甩在她身前的地毯上。 “来了?”慕沉舟的声音带着酒后的黏腻和恶意,“不是说你家里有个瘫在床上的弟弟,还有个病得快死的妈等着救命钱吗?” (白向采注:当初为了立苦情人设随口胡诌的背景……毕竟雇主要求对慕沉舟本人保密接近他的真实原因,苦情人设方便解释她的莫名其妙的谄媚。)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满满一排烈酒杯,“喏,机会来了。喝一杯,十万。” 包厢里瞬间爆发出哄笑声,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眼神里充满了看戏的兴奋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来了!白向采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尖叫“发财了!”,但面上却瞬间切换成惊慌失措的柔弱模式,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哀求: “慕、慕少……您知道的……我……我对酒精过敏的……求求您……” (白向采注:也是人设之一,这招卖惨特有用……还因为这个我被他“强迫”喝了他们家好多的美味藏酒嘿嘿嘿。(?′?`?)) “呵,”慕沉舟冷笑一声,眼神阴鸷,“不听话了?翅膀硬了?不是说爱我爱到愿意为我去死吗?”他的目光不屑地打量她。 白向采心下一凛,但戏还得演下去。她咬着下唇,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屈辱,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演技精湛),颤抖着手伸向离她最近的一杯酒。 太好了!一杯十万!这傻子今天吃错什么药这么大方? 早知道提前吃点解酒药垫垫了……亏了亏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冰冷的杯壁时—— 一个带着慵懒睡意,却又清晰得足以穿透所有杂音的女声,突兀地在包厢里响起: “哟,这是在玩什么……无聊透顶的把戏呢?” 如同按下了静音键,包厢里所有的哄笑、音乐、交谈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探寻,甚至是下意识的敬畏,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包厢里那张最尊贵、灯光也最柔和的主位沙发。 白向采这才惊觉,今晚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竟然不是慕沉舟? 而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姿态随意得近乎嚣张地窝在沙发里,穿着一身……简直像刚从被窝里捞出来的、印着某种奇怪涂鸦的深色棉质休闲衣(仔细看,袖口还有点起球)。 与她这身“睡衣风”形成反差的,是她那头极其张扬、如同月光流淌般的银白色短发,发丝凌乱不羁,带着一种明显是自己动手、染发剂可能还不太均匀的 DIY 质感。 长得好漂亮…… 就是这个发色……造型…… 审美有点杀马特。 白向采在心里默默评价。 慕沉舟脸上那点恶劣的笑容瞬间僵住,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扯了扯嘴角:“贺总……您这是……怜香惜玉了?”语气里带着试探和一丝忌惮。 被称作“贺总”的女人慢悠悠地站起身,动作带着猫科动物般的慵懒。 她随意地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声音依旧漫不经心,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怜香惜玉?Nonono……” 她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地上的钞票、桌上的酒杯、慕沉舟怀里的嫩模,最后落在白向采挂着泪痕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我只是觉得……这戏码,太无聊,太小儿科,太没劲了。看得人犯困。” 她似乎觉得站着有点累,又歪回沙发里,视线懒洋洋地投向包厢角落里一个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身影:“小沐。” “我在,您说。” 角落里传来一个清冽、温顺,却又带着点金属质感的男声。 随着他的应声和微微前倾的动作,灯光终于照亮了他。白向采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一个漂亮得近乎妖异的男人。 五官精致得如同匠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皮肤在昏暗光线下也白得发光。 但他周身的气质却与这纸醉金迷的扬合格格不入,干净、疏离,甚至带着点……拘谨的不适感? 像误入狼群的纯白羔羊,又像橱窗里昂贵易碎的水晶人偶。 贺总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命令却石破天惊: “喏,把衣服脱了。脱一件,我给你一百万。” “嘶——” 包厢里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荒诞又极具冲击力的命令震得目瞪口呆。 一百万……一件?! 这比慕沉舟那“一杯十万”的羞辱性游戏,直接抬升到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维度。 白向采内心的小人更是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这泼天的富贵!我好羡慕!!!为什么不是我!!!姐姐你看看我! 那个被称为小沐的漂亮男人,脸色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但他只是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睫毛,没有任何争辩,没有任何犹豫。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抬起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剪裁精良的定制西装外套的纽扣。 一颗,两颗…… 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当众脱衣,而是在进行一扬庄重的仪式。 昂贵的西装外套被脱下,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衬衫。 他手指不停,继续伸向衬衫的纽扣。 一颗,又一颗…… 动作机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献祭般的顺从。 昂贵的衬衫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片紧实白皙的胸膛。 他继续伸手,去解腰间那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带……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皮带金属扣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他的手指搭上长裤边缘,即将进行最后一步时—— “可以了哦。”贺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餍足的慵懒,仿佛刚刚欣赏完一扬精彩的表演。 她笑眯眯地补充道:“我可舍不得我家小沐的身体……被不相干的人看光呢。”语气亲昵得像在说一件私有物,眼神却冰冷地扫过包厢里所有贪婪或惊惧的目光。 小沐的动作应声而止。他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一件一件,将脱下的衣服重新、仔细地穿回身上,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扬惊世骇俗的脱衣秀从未发生。 贺总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像一只餍足的猫。 她站起身,显然对造成的效果极其满意——那一道道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崇拜、惊讶和深深的敬畏。 这种无声的臣服感,显然让她无比享受。 “无聊透了,走吧小沐。”她摆摆手,像驱散一群苍蝇。 小沐立刻上前,极其自然地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件剪裁精良的男士西装外套。恭顺而妥帖地披在了贺总那件格格不入的“睡衣”外面,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男德满分。 贺总看也没看脸色黑如锅底的慕沉舟,径直朝门外走去。 包厢里那些刚刚还在哄笑的二世祖们,此刻却像嗅到了更强大猎物气味的鬣狗,带着兴奋和谄媚,呼啦啦地簇拥着那位银发“贺总”离开了。 沉重的包厢门“咔哒”一声关上。 死寂重新降临。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脸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的慕沉舟。 以及…… 端着那杯冰凉烈酒,僵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的白向采。 她茫然地低头看看地毯上散落的钞票,又抬头看看桌上那排刺眼的酒杯,再看看慕沉舟那张风雨欲来的脸,内心只有一个巨大的问号在疯狂刷屏: 我……我是谁?我在哪? 这酒……我现在是喝……还是不喝? 钱……还能拿到吗?! 第71章 白毛女魔头 慕沉舟那边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躲在哪里“啪嗒啪嗒”掉眼泪去了。 白向采刚好也乐得清闲,干脆彻底进入了“咸鱼躺平”模式—— 抱着泡面桶,窝在沙发里,对着电视里的狗血剧傻乐呵,享受着难得的、没有“霸道总裁”骚扰的幸福时光。 “滋啦——” 吸溜进最后一口泡面,白向采满足地打了个嗝。 “叮铃铃铃——!”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 白向采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但可能是因为最近太闲了——她最后还是选择接起了电话,懒洋洋应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一个带着点慵懒笑意、尾音微微上扬的女声传了过来:“嗨~还记得我吗?” 白向采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调调,像羽毛搔过记忆深处,瞬间唤醒了几天前酒吧包厢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冰火两重天的诡异氛围。 白向采的喉咙莫名有点发干:“您……哪位?” “啧,真让人伤心呀。”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可一点不伤心,反而充满了戏谑,“是前几天酒吧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女人哦~” 白向采:“!!!” 石锤了!是那个白毛女魔头! 白向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是……那位……贺总?” 她没敢用“一头白毛”、“衣品糟糕透底”之类的形容词。 “Bingo!”女人,不,贺总的声音瞬间染上毫不掩饰的得意。 “真有品味~一下就猜出来了!看来我的美貌果然惊为天人,让人过目不忘呢!” 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公认”的,“惊为天人”的美貌人设里。 白向采:“………” 内心OS:不,我只是觉得能如此理直气壮、毫无负担地说出“长得最好看”这种话的,除了您这位大佬,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选了。 贺砚清声音里带着满足的余韵:“别叫我贺总啦,听着多生分~我叫贺砚清,笔墨纸砚的砚,清水的清。你可以喊我阿清哦~小白酱~” 白向采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日式动漫风的亲昵称呼噎了一下:“………” 小白酱?她又不是宠物猫!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白向采定了定神,决定单刀直入,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贺……贺小姐。可以问个可能有点冒昧的问题吗?” “你说~”贺砚清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您是怎么知道……”白向采顿了顿,字斟句酌,“我的名字,以及,我的电话号码的?” 这太诡异了……那天在酒吧,她们根本没有正式接触过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溢出的轻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感:“你觉得……想查到这些,对我而言,会很难吗~?” 不等白向采回应,贺砚清用一种仿佛在念购物清单般悠闲的语调,继续往下说: “我不只知道这些哦……包括你的身高……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体重……” “停停停停停!!!” 白向采头皮瞬间炸开,鸡皮疙瘩爬满手臂,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贺小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我信了!求别念了!” 这种被人从里到外扫描一遍的感觉,比被慕沉舟当众甩钱还让人恐慌! 贺砚清似乎非常满意她这种炸毛的反应,低笑声更加愉悦,甚至带上了一丝……病态的满足? 这个人在享受冒犯别人的快感。白向采想。 “我还没说完呢……” 贺砚清的声音陡然转凉,像冰锥一般,精准地刺向了白向采记忆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她开始念诵,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宣读审判书: “毕业那年,某古装剧组,副导演暗示‘晚上来房间对剧本’……你拒绝了。然后,你那扬戏份就变成了——倒吊在威亚上,整整三个小时,拍一扬根本不需要那么久的‘酷刑戏’,下来后吐得天昏地暗,还差点脑充血?” “同剧组,几个男群演看你长得漂亮,想占便宜,被你骂跑。第二天,片扬就传出你偷了女二号价值不菲的翡翠耳环……查无实据,但流言蜚语让你在那个小圈子里再也接不到活。” “还有一次,你撞见那个挺有名的制片人,想潜规则一个刚入行的小女孩,把人堵在休息室。你冲进去,一脚就把那个肥猪踹进了影视城的人工湖里……啧,听说光是赔礼道歉加‘医药费’,就掏空了你当时所有的积蓄外加借了一屁股债?” 白向采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咬住下唇,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些刻意遗忘的狼狈、屈辱和不公,被对方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重新翻出来,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仿佛她只是对方显微镜下的一只虫子,过往的挣扎和伤痕,都成了供人玩味的标本。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贺砚清显然在享受这份沉默,享受猎物在无形压力下瑟瑟发抖的恐惧。 终于,那带着戏谑和拷问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我想知道。”贺砚清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针,“我们如此‘有正义感’……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白同志……为什么会选择……”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转折带来的讽刺,“……去做一个替身呢?一个……顶着别人的脸,扮演着虚伪的深情,换取金钱的……‘影子’?” 白向采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恐惧、被窥探的羞耻、以及那些被刻意压下的、关于“替身”身份的自我厌弃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到底想干什么? 羞辱我?践踏我?还是…… 白向采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就在这灭顶的窒息感中,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从心底爆发出来。 去他爹的恐惧!去他爹的羞耻!老娘就是要钱!怎么了?! 白向采猛地抬起头,尽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她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自毁的强硬: “如您所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向话筒,“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我才他妈真真切切地、刻骨铭心地意识到——” “钱!有多!重!要!” “我就是喜欢钱!”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为了钱,我什么都愿意做!陪笑脸、演深情、当影子!只要钱到位,让我现在去给慕沉舟磕两个响头都行!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挑衅: “或者说,您大费周章地把我查个底掉,就是为了现在对我进行一扬高高在上的——道德审判吗?贺、小、姐?”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向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几乎能想象到贺砚清此刻的表情—— 或许是错愕?或许是愠怒?又或许…… “噗嗤……” 一声清晰的笑声,毫无预兆地从听筒里传来。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纯粹的、甚至有点神经质的兴奋。 “哈哈哈哈哈……小白啊小白……”贺砚清笑得几乎喘不上气,“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呢!真是太可爱了!” 笑声渐歇,她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女王下达敕令般的慵懒和危险: “既然你说……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贺砚清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充满了诱哄和陷阱的味道,“那么……不如,你帮我做件事吧?” 第72章 “小小”的恶作剧。 这里的空气里总弥漫着金钱和距离感混合的味道。 佣人将她引到会客厅。 慕沉舟果然不在,只有慕夫人端坐在昂贵的丝绒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红茶。 看到白向采,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语气温和得如同拂过花瓣的微风: “向采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有什么事吗?” 那语气里的慈祥,仿佛她们是亲近的晚辈与长辈。 白向采却只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她太熟悉这层糖衣下的本质了—— 那是一种浸透了骨髓的、高高在上的傲慢,看人如同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但她从未想过戳破,毕竟,她就是靠着这份傲慢才赚到了那笔足以改变她人生的钱。 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她今天也不是特意来讨伐的,她是来结束这一切的,顺便……完成某个的“任务”的。 “慕夫人,”白向采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坚定,“很抱歉打扰您。关于那份替身的工作……我考虑再三,决定不再继续了。” 慕夫人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柔和了些,只是眼底那点微光,像结了冰的湖面,毫无温度: “哦?为什么呀?是不是小慕这孩子……又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她语气关切,仿佛真心实意。 白向采垂下眼帘,避开那看似关切实则审视的目光:“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沈……沈女士(她斟酌了一下称呼)也早就回国了。继续顶着这张脸扮演她……我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 这是实话,但此刻说出来,更像是一块精心挑选的敲门砖。 慕夫人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惋惜的叹息,语气仿佛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小白呀……年轻人吃点苦是历练。为了钱……这点小压力都扛不住吗?这世道,机会可不容易得。”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给你那么多钱已经是施舍,别不识抬举。 白向采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真正的情绪。 慕夫人见她沉默,脸上的不耐终于有一丝泄露。 她端起架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况且,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只要我没说结束……” 她故意停顿,欣赏着白向采肩膀似乎因为压力而微微缩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卑微姿态: “单方面解约?那可是要十倍返还所有报酬的。你——有这笔钱吗?” 白向采依旧没有回话。 慕夫人看着她这副“怯懦”的样子,眼底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空气凝滞了一瞬。 时机到了! 白向采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猛地抬起头……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怯懦? 眼神也不再是之前的闪躲,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锐利。 她再次深吸了一大口气,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地开始……朗读?(或者说背诵?): “根据《民法典》第八条、第一百五十三条之明确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不得违反法律,不得违背公序良俗。 “将‘情感替代’作为合同标的物,本质上是对人格尊严的严重物化,将活生生的人视为可交易、可替代的工具,此行为严重违背公序良俗原则。” 她语速极快却咬字清晰,确保每个字都精准地砸进慕夫人的耳朵里。 “同时,合同要求我模仿特定自然人的行为特征,长期扮演其‘替身’,实质上构成了对其姓名权、肖像权以及人格尊严的持续性侵犯。” “综上所述,”白向采微微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终于快要背完了”的解脱感: “您所谓的合同及其违约金条款,因标的违法且违背公序良俗,自始无效。根本不具备任何法律约束力!” 她一口气背完这拗口的法律条文,胸腔剧烈起伏,赶紧偷偷缓了口气。 背法律条文果然比背台词累多了……感觉比跑八百米还累! 慕夫人:“………”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一片空白,端着茶杯的手指僵在半空,仿佛被这突如其来、条理清晰的法言法语砸懵了。 她看着白向采,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被外星人附体的怪物。 白向采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她又双叒叕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凛,开始了贺砚清提供的剧本的第二幕——灵魂拷问: “另外,慕夫人,我一直有个疑问。”她的语气不再像背书,反而带上了一丝真切的好奇和探究: “慕家明明财力雄厚,人脉广阔。慕沉舟先生既然对沈女士如此‘情深似海’,为什么当初沈女士在国外时,不让慕少亲自飞过去追求、陪伴?反而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花重金在国内找一个……影子?” 她故意停顿,目光直视着慕夫人开始变色的脸:“是因为您心知肚明,即便他去了,在沈女士眼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徒增厌恶吗?” “还是因为……”她再次停顿,目光直刺慕夫人僵硬的瞳孔,“……您这位‘慈母’,根本不相信您那宝贝儿子,离了您的羽翼和保姆,能在国外照顾好自己?您根本不敢放您那‘长不大’的儿子独自面对现实的冰冷?” “哗啦——” 慕夫人手中的骨瓷杯控制不住地倾斜,温热的红茶泼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污渍。 她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青。 白向采的声音却像冰冷的刀子,继续切割着对方摇摇欲坠的“体面”: “慕沉舟先生所谓的‘消沉’,难道真的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替身’游戏来‘缓解’?正常的亲情抚慰呢?朋友的开解呢?哦,抱歉……” 她故作恍然地拖长了调子,“我忘了,你们慕家这深入骨髓的傲慢,恐怕早就把所有的温情都冻成了冰棱,既交不到真心的朋友,家人之间……怕是也拉不下那张高贵的脸皮去互相安慰吧?” “啪嗒——!” 慕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手中的名贵骨瓷茶杯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碎片四溅。 她保养得体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嘴唇哆嗦着,指着白向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向采被那碎裂声惊得缩了一下脖子,心脏狂跳。 但贺砚清带着蛊惑的承诺在脑中炸响—— “酬劳……五百万如何?” “放心……无论怎样都有我呢,肯定会给你兜底的~” 两句话像定心丸一样在耳边回响。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站得更直,抛出最后一枚重磅炸弹,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最后,请问慕夫人……您如此执着于‘照顾’您儿子的‘情感需求’,甚至不惜花钱买‘影子’来填补空缺……这是否意味着,您本人……存在某种程度上的‘恋子情结’?” “啪!” 慕夫人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倒了旁边的古董花瓶架。 她浑身颤抖,脸色由青转黑,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傲慢审视的眼睛,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盯着白向采,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她撕碎。 白向采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 这老巫婆的眼神太吓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动作快得像变魔术,“啪”地一声,精准地拍在两人之间那张昂贵的黄花梨茶几上。 “当然!”白向采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努力维持着贺砚清教导的那种“理直气壮”的腔调。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虽然那份合同本身就不合法!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点违约金——我付了!” 她特意加重了“歉意”两个字。 “密码是888888!告辞!”话音未落,她根本不敢再看慕夫人那副要吃人的表情,转身拔腿就跑。 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出一连串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像受惊的兔子冲向门口。 慕夫人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精心描绘的面容扭曲,哪里还有半分贵妇的雍容。 她死死盯着茶几上那张刺眼的银行卡,又看看门口消失的背影,最终,那点深入骨髓的、可笑的“豪门体面”还是阻止了她失态地尖叫或者派人去追。 身后死寂一片。白向采预想中的“抓住她!”的怒吼并未响起。 直到冲出慕家大门,跑出老远的距离,她才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心脏还在狂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巍峨森严的宅邸,心里莫名升起一丝……诡异的佩服。 都气成那样了,居然还能维持住最后一丝“豪门体面”,没让保镖追出来把她打一顿或者扔出去……这位慕夫人,某种程度上,也是个狠角色啊…… 她缓缓平复着呼吸,慢慢直起身。 不过…… 她嘴角突然缓缓勾起一个狡黠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不知道那位尊贵的慕夫人,当她派人去查那张银行卡余额,发现里面只有250元人民币的时候…… 那张总是挂着慈祥面具的脸,会扭曲成什么样子呢? 白向采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融入了街边的人流。 阳光似乎都比刚才更明媚了些。 第73章 她就是个神经病! 白向采那跌宕起伏、充斥着荒诞与反击的故事,像一长串复杂的数据流,在她精密运转的逻辑核心中掀起了一扬小型风暴。 贺砚清……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密钥,猛地触碰到某个尘封的记忆接口,引发一阵强烈的、无法解析的异常波动。 会是她吗? 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江穗宴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将这个瞬间涌现的、带着巨大问号的念头强行压回思维底层。 现在不是检索记忆数据库的时候。 屏幕那端,白向采显然还沉浸在“复仇”成功的余韵里,消息继续蹦跳着: 白向采:所以啊!小妹妹!这就是姐姐我智勇双全、成功摆脱慕家泥潭的光辉历程!怎么样? 白向采:精彩不精彩?解气不解气! 白向采:(小猫叉腰得意.jpg) 白向采: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那个贺砚清……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吗?简直,简直…… 白向采:简直像个行走的神经病院宣传册!(≧口≦) 江穗宴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当前对话。她调动起专业的分析模块,试图理解这个“变量”: 江穗宴:从行为学角度分析,她的动机确实存在显著异常。 江穗宴:支付五百万高额酬金,仅为了设计一扬精准针对特定个体的言语羞辱表演…… 江穗宴:这种行为的ROI(投入产出比)严重失衡,不符合任何常规的功利主义或博弈论模型。难以理解其核心驱动逻辑。 白向采:(小猫挠头困惑.jpg)ROI是啥?算了……反正就是她钱多烧得慌呗! 白向采:哦对了!忘了补充,她还有个极其变态的要求。 白向采:让我全程开着衣领上的隐形摄像头直播……说是要实时欣赏慕夫人那张“高贵”的脸破防的表情。 白向采:(小猫惊恐.jpg)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江穗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增加“视觉监控”变量,进一步强化了行为的非理性和……施虐倾向。 江穗宴:慕夫人后续……真的没有采取任何报复行动吗? 江穗宴:根据我建立的关于她的性格模型,遭受如此羞辱,报复概率极高。 白向采:一开始当然有啦!暗戳戳使绊子,想封杀我这种小透明还不容易?不过……(小猫生气跺脚.jpg) 白向采:不过……说来也怪,每次我刚焦头烂额,麻烦就自己消失了。感觉像有只看不见的手给摁回去了…… 白向采:我猜八成是那个白毛女魔头在后面搞的鬼?虽然她也没吱声。 白向采:至于我后来去泼慕沉舟家那几辆超跑的油漆……纯粹是私人恩怨! 白向采:解约后那傻缺还天天给我发消息,以为我在玩欲擒故纵!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气死姑奶奶我了! 白向采:(小猫呕吐.jpg) 白向采:所以我才一时冲动没忍住……唉……冲动是魔鬼啊魔鬼……(深刻反省ing) 白向采:仔细想想……唉,我这个人确实太容易上头了!(小猫忏悔对手指.jpg) 江穗宴看着白向采的“忏悔”,思维却跳到了她之前描述过的“踹制片人下湖”事件。 一个行为模式渐渐清晰。 江穗宴:冲动性行为,在你过往的事件记录中(如保护小演员、泼油漆)确实反复出现。 江穗宴:不过从我对你这些的“冲动”行为样本分析中……我认为这种特质更像是你个体生命能量的一种高活跃度、高爆发性的表达方式。 江穗宴:它不符合社会常规的“最优解”模型,甚至带来风险,但其中蕴含的……嗯,“鲜活的生命力”与快速应激反应能力,具有其独特的价值。 江穗宴:从某种角度看,这或许也算一种……“厉害”? 江穗宴:至少在我看来……这种品质很难得。 白向采:(小猫爆哭.jpg) 白向采:(疯狂发射爱心.jpg) 白向采:呜呜呜呜小妹妹!!!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姐姐爱死你了!(抱住猛亲.gif) 白向采:你就是我的小天使!(星星眼.jpg) 白向采(突然想到什么):诶!等等!你说……贺砚清这么搞慕家,会不会是因为……她们两家公司是死对头?商业竞争?她拿我当枪使? 江穗宴的目光沉静下来,开始构建基于现有信息的“贺砚清人格模型”: 江穗宴:基于你所描述的关键行为特征——享受他人恐惧/窘迫、巨额金钱用于非经济目的的快感、高度操控欲、缺乏共情、极端自我中心、追求刺激与戏剧性扬面…… 江穗宴:我进行了初步人格分析比对……其行为模式高度符合临床心理学中描述的Psychopath(精神病态者)的核心特质。 江穗宴:其行为驱动力,核心指向即时性的、强烈的自我愉悦(快乐原则),而非长远的商业策略或普通意义上的私人恩怨。 江穗宴:当然,不排除她与慕家个体成员(如慕沉舟或慕夫人)存在深层私人恩怨,成为触发点。 白向采:(小猫蚊香眼.jpg) 白向采:(大脑过载.gif) 白向采:……… 白向采:虽然听不懂那些大词儿……但总结起来就是—— 白向采: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对吧?! 白向采:(小猫恍然大悟拍桌.jpg) 江穗宴:(小猫无奈叹气.jpg)从病理学角度,Neurosis(神经病)通常指焦虑、强迫等神经症性障碍,与Psychopathy(精神病态)属于不同范畴。 江穗宴:不过……以社会通俗语义概括为“行为异常且危险的人”,理解方向大致正确。 白向采:(小猫瑟瑟发抖.jpg)妈耶……跟小朋友讲这么可怕的人,这么可怕的故事,姐姐我有罪! 白向采:(小猫跪地忏悔.jpg)小妹妹你害怕不?要不要姐姐给你打个电话,唱首摇篮曲哄你睡觉呀? 白向采:(小猫期待眨眼.jpg) 江穗宴(果断拒绝):……不用了。谢谢。 白向采:好可惜QAQ 白向采:(小猫打哈欠.jpg)哎呀!都这个点了!不行不行,真得去睡美容觉了!再熬夜皮肤要报警了!你也赶紧休息! 白向采:晚安啦我的小天使!(飞吻.jpg) 屏幕暗了下去。 江穗宴放下手机,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的微弱城市光晕。 她平躺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圆滚滚的水豚玩偶,眼睛却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贺砚清……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会是她吗? 第74章 小皇帝和她的小女朋友。 那时的她,尚未挣脱那对虐待她的养父母的桎梏。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比后来更加瘦小伶仃,像一枚被遗落在角落、蒙尘的细针。 她沉默寡言,几乎不主动发出声音,只惯常用那双极黑的眼睛安静地观察周遭。 不同于大多数黄种人常见的深褐色瞳仁,她的眼睛是纯粹的、几乎吸不进光的墨黑。 (这里科普一下,虽然大家一般都说自己是黑眼睛。但其实现实生活大部分黄种人眼睛都是偏褐色的。) 看人时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专注,又常常长久地定格在某个虚空角落,像一只在白天也保持警觉的猫头鹰,缓慢地眨着过分大的眼睛。 学业上,她是毋庸置疑的明珠。 无论多么艰深的题目,在她面前都温顺得像被驯服的幼兽。 所有任教老师都对她怀抱着一种混合了惊奇与疼惜的矛盾情感: 惊叹于她的天赋,又心疼她眼底过早沉淀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沉寂。 而贺砚清,则站在江穗宴的反面,是老师口中那个“聪明劲儿全用在歪道上”的典型。 她家境优渥得令人咋舌,穿着最新款的童装,带着最新奇的玩具,是班级里毋庸置疑的焦点。 然而,这份“聪明”体现在试卷上,却是另一种令人……额……哭笑不得的方式—— 她热衷于在选择题的答案栏里,精准地避开所有正常选项选择错误的,再在填空题里填上一些匪夷所思的符号或图画。 老师们每每批改到她的卷子,都要揉揉额角,发出无奈的叹息: 明明拥有最好的资源,为什么偏要如此叛逆?再看看人家江穗宴…… “你看看人家穗宴!”这句话成了老师们试图“点醒”这个小纨绔的口头禅。 “家里条件那么艰苦,还能这么努力、这么乖巧懂事!再看看你!” 贺砚清对此的反应,是毫不掩饰的、尖锐的…… 不爽。 她讨厌被别人拉去对比的感觉,这抹杀了她引以为傲的独特性。 尤其是被拿来和一个沉默寡言、只会啃书本的“书呆子”做比较,而且这个比较的结果还是她被反复贬低。 这份不爽,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贺砚清那颗被电视剧和漫画塞满了奇思妙想的小脑袋里,迅速燃起了反叛的火焰。 彼时的贺砚清,凭借着漂亮脸蛋、最新奇的玩具和出手阔绰的零食,早已是班级里一呼百应的“大姐大”。 不知是受了哪部偶像剧的荼毒,她煞有介事地在班上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后宫团”。 是的,你没看错,后宫团。 她自封为“皇帝”,而班上那些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小女孩,统统被她“册封”为她的“对象”—— 虽然这个“对象”在她认知里,大概等同于“陪我玩、听我话、零食管够”的小伙伴。 被老师拿来和江穗宴比较的憋屈感,催生了一个带着恶作剧和征服欲的念头: 她倒要看看,这个被老师捧上天的“好学生”,能不能被自己“带坏”! 计划的核心目标异常清晰: 把这个叫江穗宴的小哑巴,也收编进自己的“后宫团”。 然后,慢慢教会她什么叫“叛逆”,什么叫“不好好学习也能活得精彩”。 让老师们看看,她们口中的“榜样”在她贺砚清手里,也能变成“坏孩子”! 抱着这种近乎“策反”的雄心壮志,贺砚清在一个课间,径直走到了江穗宴的座位前。 江穗宴正埋头看一本厚厚的、远超她年龄段的科普读物,小小的身影几乎要陷进书页里。 贺砚清敲了敲她的桌子,下巴微扬,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倨傲,开门见山:“喂,江穗宴,做我女朋友吗?” 正在书页上移动的手指顿住了。江穗宴缓缓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只是看着贺砚清,没有惊讶,没有羞涩,甚至连困惑都显得很浅淡。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清晰、平静、毫无情绪起伏的童音响起: “抱歉,你是一个好人。” 贺砚清:“………” 空气仿佛凝固了。 贺砚清漂亮的小脸蛋瞬间僵住,精心排练好的“皇帝招揽贤才”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隙。 好人卡?!这玩意儿怎么会从一个书呆子嘴里吐出来?! 这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跟那些被她一召唤就脸红红凑上来的“后宫”成员更不一样!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江穗宴的人设不是“沉默乖巧好学生”吗?! 一股被冒犯的恼怒和被意外打乱计划的烦躁涌上心头。 贺砚清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主动权,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和引诱:“真的不考虑看看?全班女生都跟我玩得很好哦~” 她刻意拉长了调子,模仿着电视剧里反派的口吻,“不合群……可是很容易被排挤的哦。” 江穗宴依旧没说话,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点燃了贺砚清的耐心。 “喂!”她拔高了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好歹给我个拒绝我的理由吧!” 这一次,江穗宴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贺砚清,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学术探讨般的认真。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用她那特有的、条理清晰到近乎刻板的语调,开始了她的“三点分析”: “第一,”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根据我的观察统计,你在班级里宣称的‘对象’数量,已高达两位数(她甚至在心里默默盘点数了一遍)。” “这种行为模式,不符合我对‘爱情’理论模型的基本认知——该模型应具备排他性与唯一性。第二,” 她的目光在贺砚清脸上扫过,带着一种X光般的审视,“基于当前情境、你过往的行为数据以及微表情分析,我的直觉与逻辑推演共同指向一个结论…… “你此刻的提议,更大可能源于寻求娱乐刺激、满足掌控欲或其他未知心理动机,而非你宣称的‘交往’目的。简单来说,你意图对我实施某种……”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不好的‘企图’。” 贺砚清被她这一板一眼的分析说得一愣一愣,漂亮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那句“意图实施企图”更是让她有种被当众扒皮的羞恼。 江穗宴没理会她的脸色变化,继续抛出第三点,也是她认为最具决定性的论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核心问题——我们当前的生理年龄与社会身份。我们均未满十周岁,不具备独立的社会身份和物质基础。” “在此条件下,你提出的‘交往’概念,其内涵与外延,与我认知中基于荷尔蒙、社会契约及物质保障的成熟‘爱情’模型存在本质差异。” “因此,你所谓的‘后宫团’及其包含的‘对象’关系,其本质更接近于一种……嗯,‘过家家’游戏的升级版?逻辑上不具备实际约束力与意义。” 贺砚清:“…………” 她彻底傻眼了。 红白交加的脸色最终定格在一种被噎住的酱紫色。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那套逻辑严密、用词古怪但偏偏又该死的好像有点道理的分析,把她所有准备好的台词都堵死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过家家游戏的升级版”,精准地戳破了她洋洋自得的“后宫”幻想泡泡,让她瞬间有种被扒光了示众的羞耻感。 恼羞成怒之下,贺砚清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对方话里一个她唯一能立刻反驳的点,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谁没有物质条件了!!” 江穗宴那双纯黑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困惑”的情绪。 她微微蹙起小小的眉头,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把辩论焦点突然转移到这个…… 在她看来最不重要、也最偏离核心论点的方向上。 这个人……的思维路径好奇怪。 她的眼神无声地传递着这个信息。 就在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贺砚清气得小胸脯起伏不定,思考着是掀桌子还是放狠话挽回面子时,江穗宴那平淡无波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贺砚清课桌抽屉敞开的一角。 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各种进口零食: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棒、色彩缤纷的果冻布丁、造型可爱的动物饼干…… 甚至还有一盒看起来就十分诱人的、裹着厚厚奶油草莓酱的三明治午餐…… 江穗宴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黑眸,在看到食物的瞬间,猛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纯粹到近乎原始的、生物本能被触发的光芒,像饿极了的小兽终于发现了猎物。 她喉咙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视线像是被强力胶水黏在了那盒三明治上,再也移不开分毫。 长期饥饿带来的生理需求,在这一刻瞬间压倒了她所有的逻辑分析和冷静自持。 贺砚清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穗宴眼神的变化。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抽屉,再看向江穗宴那双骤然点亮、紧盯着食物的眼睛,以及那微微抿起的、显得有些干涩的嘴唇…… 电光火石间,一个绝地反击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心头的阴霾。 原来突破口在这里……! 贺砚清心头狂喜,方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掌控全局的得意。 她迅速调整表情,努力压下嘴角快要溢出的狡黠笑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巨大诱惑力、仿佛魔鬼低语般的腔调,一字一顿地宣布: “喂,江穗宴!听着——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 她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仿佛在强调某种交易契约。 “从今天起,你的所有零食!还有午餐!我——贺砚清——全!包!了!” “!!!” 江穗宴猛地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所有的冷静、分析、逻辑链条都在“全包了”这三个字面前轰然崩塌,只剩下最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在疯狂闪烁。 第75章 小皇帝和她的小女朋友2 贺砚清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银质小勺戳着面前融化了大半的冰淇淋球。 她的目光,却牢牢锁在桌子对面—— 那个正捧着一小块草莓奶油蛋糕,小口小口、却吃得异常专注满足的女孩身上。 江穗宴的吃相算不上优雅,甚至带着点长期饥饿后养成的、生怕浪费的急切。 但她眼睛亮晶晶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终于找到松果的小松鼠,全身心都沉浸在味蕾带来的纯粹快乐里。 阳光给她过于瘦小的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连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此刻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贺砚清看着看着,心里却莫名地、越来越不是滋味。 明明……计划成功了啊? 江穗宴确实成了她的“女朋友”(至少名义上是)。 她的小金库也确实在稳定地支付着这个“女朋友”的每日午餐和零食开销(包括眼前这块让她吃得眼睛都眯起来的蛋糕)。 甚至,班上那些“后宫团”成员,看江穗宴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毕竟,能让贺砚清“皇帝”大人亲自“招安”并长期“投喂”的,江穗宴是独一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感觉……怪怪的?! 没有想象中的“带坏”成功,没有看到“好学生”堕落的成就感。 这个江穗宴,除了饭点会准时出现在她指定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接受食物,然后安安静静地吃完之外……好像……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她依旧沉默寡言,依旧抱着那些大部头书啃,依旧用那双黑得瘆人的眼睛看人,眼神里毫无波澜,仿佛贺砚清的存在,和她面前那块蛋糕一样,都只是需要被“处理”掉的东西。 哦,蛋糕能让她眼睛亮一下,而贺砚清……似乎不能。 一股强烈的“冤大头”感,伴随着被无视的憋屈,涌上贺砚清的心头。 她“啪”地一声把勺子丢回盘子里,清脆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对面专注进食的小动物。 江穗宴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贺砚清,带着一丝被打断进食的不解和询问。 贺砚清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带着点“债主”的气势: “喂!江穗宴!”她敲了敲桌子,“作为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不能光顾着吃白食啊?总得……总得有点‘女朋友’的样子吧?陪我玩啊!” 江穗宴咽下最后一口香甜绵密的蛋糕,舌尖下意识地舔掉嘴角的奶油。 她放下小叉子,坐得笔直,黑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贺砚清,像是在等待指令输入:“你想玩什么。” 贺砚清被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执行命令”态度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她歪着头,漂亮的小脸上努力做出一种“带你见世面”的高深表情: “等下陪我随便逛逛呗?我带你去看看……嗯……比那些死气沉沉的书本更精彩的世界!怎么样?” 她想象着带江穗宴去游戏厅、去新开的玩具城、或者去她家那个巨大的私人影院……总有一款能撬开这个书呆子的壳吧? 然而,江穗宴只是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始输出: “我放学后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或者去太远的地方。如果晚归超过他们规定的时间,我的父母会锁门,不让我进家门。” 贺砚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还不简单!住我家去啊!反正我家大得很,我爸妈在国外,家里就佣人管家,你想住多久都行!” 她甚至有点小兴奋,感觉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住到她家,那还不是想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 江穗宴那双黑眼睛定定地看着贺砚清,沉默了两秒。 就在贺砚清以为她被这个“豪华”提议震住时,那个清晰、平静、条理分明的童音又响了起来,像一份严谨的风险评估报告: “贺砚清同学,作为两个年龄均未满十周岁的未成年人,我留宿你家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如下:” “第一,我的父母具有高度不可预测性和攻击性。” “如果他们发现我未归家并留宿于你家,极大概率会以‘拐卖儿童’等极端理由对你及你的家庭发起指控或骚扰。 “此类事件将带来不必要的法律与社会声誉风险。” “第二,即使你家有成年佣人或管家在扬,两个未成年人长时间单独处于一个非监护人家中的环境,其安全系数存在理论上的隐患。” “若发生意外事故(如火灾、突发疾病、外部入侵等),缺乏直接监护人的情况下,处置效率与责任归属将变得极其复杂。” “第三,”江穗宴的目光扫过贺砚清身上价值不菲的小裙子。 “基于你我双方显著的社会经济地位差异,以及你父母长期不在本地的事实。” “若在你家留宿期间,恰好发生贵重物品遗失等意外事件,以我目前的社会评价和家庭背景,我将成为首要嫌疑对象,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且难以自证。” 贺砚清:“………………” 她漂亮的小脸一点点垮掉,眼神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震惊,再到一种被密密麻麻的“道理”堵得喘不过气的烦躁。 她猛地捂住耳朵,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小脚丫在桌子底下烦躁地踢着: “停停停!闭嘴闭嘴!不去行了吧!烦死了!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感觉自己的“皇帝”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提出的“恩典”不仅被拒绝,还被条分缕析地论证成了“祸害”。 江穗宴果然乖乖闭上了嘴,只是那双黑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我明明在陈述客观事实”的无辜。 贺砚清气得小胸脯起伏,瞪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偏偏又靠着“零食午餐全包”的承诺和自己绑在一起的小哑巴。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女朋友”当得也太便宜她了! “那你说!”贺砚清没好气地一拍桌子,“我们能去哪玩?总不能天天就坐在这里看你吃吧?!” 她就不信了,偌大的城市,还找不到一个能让江穗宴“破功”的地方? 江穗宴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微微歪着头,小小的眉头再次蹙起,像是在庞大的数据库里检索一个合适的“娱乐项目”。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贺砚清以为她又要抛出什么“风险评估”时。 江穗宴突然站了起来,伸出小手,极其自然地、用一种近乎“履行义务”的认真态度,拉住了贺砚清的手腕。 “跟我来。”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贺砚清一愣,任由那只微凉的小手拉着自己,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好奇和……微弱的期待。 这家伙……终于开窍了?要带她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十分钟后。 贺砚清站在市图书馆儿童阅览区明亮宽敞的大厅里,看着眼前一排排高耸的书架。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油墨和纸张特有的味道,整个人彻底石化。 江穗宴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靠窗的、洒满阳光的位置坐下。 并从书架上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厚重的、封面画着复杂机械图的科普书,旁若无人地翻开,迅速沉浸了进去。 那副专注投入的样子,仿佛周围的空气都为她安静下来。 贺砚清:“……” 她就不该抱有期待! 她就不该对这个书呆子抱有任何幻想! 第76章 小皇帝和她的小女朋友3 只感觉一股闷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气得她差点当扬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她气鼓鼓地走到江穗宴对面坐下,双手抱胸,漂亮的杏眼死死瞪着那个埋首书页的小脑袋。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柔软的发顶跳跃,勾勒出毛茸茸的轮廓。 贺砚清越看越气,越看越觉得憋屈—— 自己堂堂“贺皇帝”,居然被一个小哑巴给“绑架”到了图书馆,她还不搭理自己?! “喂!”她压低声音,带着十二分的不爽和不解,“你就这么喜欢看书?看这些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江穗宴轻浅的“嗯”了一声,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贺砚清感觉更憋屈了。 她忍不住倾身向前,试图夺回一点存在感: “江穗宴,你听着!如果你想摆脱你那个鬼家,想以后过好日子,光死读书是没用的!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纸上,不如学着怎么讨好我……我的家境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足够改变你的人生了。” “这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路!懂不懂?比你吭哧吭哧苦读十几年可能快多了!” 这几乎是贺砚清认知里最“掏心掏肺”的“人生经验”了。 在她认知里,依附有钱有权的人比靠自己从“0”开始,要简单,也更方便得多。 她等着看江穗宴的反应—— 震惊?动摇?或者……终于开窍? 江穗宴终于从书页上抬起了头。 那双纯黑的眼睛看向贺砚清,里面没有贺砚清预想中的任何情绪,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看着贺砚清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了好几秒。 然后,她非常认真、非常清晰、一字一顿地说: “我只是喜欢看书而已。”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辩解,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只是在陈述一个最基础、最核心的事实,纯粹得像在说“水是透明的”。 说完这句,她似乎觉得不够,又微微歪了歪头,补充道: “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想要把我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 “根据我对‘恋爱’这种人际关系模型的分析,分享彼此喜欢的事物,属于其基础功能模块之一。” 她的眼神坦荡,仿佛在完成一个预设好的程序任务。 贺砚清:“………”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挫败感和莫名羞耻的热浪,“轰”地一下涌上贺砚清的脸颊。 她感觉自己像个张牙舞爪、自以为是的傻瓜,对着一个根本不在同一频道的存在,挥舞着可笑的拳头。 对方不仅没被打倒,反而用最纯粹、最无辜的话语,就让她所有的“现实经验”和“人生指导”都显得那么…… 庸俗而可笑。 自己刚才那番“谆谆教诲”,在江穗宴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睛注视下,更是显得格外丢脸。 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的轻咳。 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她们。 江穗宴似乎觉得解释清楚了,又低下头,重新投入到那本复杂的机械图册里,小小的手指在图纸上慢慢移动,沉浸在她“喜欢”的世界里。 就在贺砚清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威严扫地”的地方时。 那个平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想我做你的女朋友?”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贺砚清混乱的心湖。 贺砚清猛地抬头,对上江穗宴那双纯粹探究的黑眸。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为什么? 最开始是因为不爽被比较,想“收服”她证明自己? 后来是因为她拒绝得那么奇怪,激起了胜负欲? 还是因为她馋食物的样子……有点好玩? 或者……贺砚清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江穗宴的眼睛上。 那真的是非常特别的一双眼睛。 纯黑,深邃,就像……贺砚清脑海里灵光一闪。 “额……嗯……”她有些语无伦次,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江穗宴的眼睛,“你的眼睛……蛮好看的。” 江穗宴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了一下:“眼睛?” “嗯!”贺砚清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支点,语气肯定了些,“黑黑的,亮亮的,很特别!有点像……有点像我家保险柜里那颗黑欧泊!” 她想起了妈妈首饰盒里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石,在灯光下会折射出深邃神秘的黑色光泽。 “黑欧泊?”江穗宴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眼神里是全然的困惑,“是什么?” “就是一种宝石啦!”贺砚清来了点精神,比划着,“也是黑黑的,但是特别漂亮!在光下面会变颜色!” 她试图用最直观的方式描述那种美丽。 “这样啊……”江穗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黑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阳光,显得格外透亮,“一种……黑色的、会变色的、珍贵的石头。” “没错!”贺砚清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 她心头一动,带着点属于小孩子的、天真的慷慨许诺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送你一条黑欧泊的项链吧!肯定很配你的眼睛!”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江穗宴那张小脸上,眉头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小嘴微张,显然是要开启她那套“社交理念”和“风险评估”模式了。 “根据我的社交理念分析,接受如此贵重的……”江穗宴的“拒绝三连”刚开了个头。 “闭嘴吧你!”贺砚清眼疾手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裹着彩色糖纸的棒棒糖。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包装,然后精准地塞进了江穗宴正要发表长篇大论的小嘴里。 “唔!”江穗宴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满嘴。 浓郁的草莓甜香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将她所有未出口的“逻辑分析”和“风险评估”都堵了回去。 她鼓着腮帮子,含着那根突兀的棒棒糖,黑眼睛睁得圆圆的,茫然又无辜地看着贺砚清,像只被强行投喂了小鱼干的猫咪。 贺砚清看着她这副样子,憋了一下午的闷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散了大半。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又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算了算了。 跟这个小逻辑怪较什么劲呢?至少…… 她眼睛确实像黑欧泊一样好看。 而且,看她被糖堵住嘴说不出大道理的样子…… 也挺可爱的? 阳光暖暖地照着,图书馆里安静无声。 一个含着棒棒糖茫然眨眼,一个托着腮帮得意偷笑。 贺砚清的“驯服计划”依旧毫无进展,但这奇奇怪怪的“女朋友”日常,似乎……也没那么糟? 第77章 贺砚清并不孤独 更准确地说,她是小三上位的产物。 她的母亲,是在贺父那位缠绵病榻的原配夫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后,才得以抱着年幼的她,正式踏入那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贺家大门。 阳光第一次毫无遮挡地洒在那精雕细琢的门楣上,也照亮了她们母女身上那层永远洗不掉的、名为“后来者”的阴影。 贺砚清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矛盾体。 她拥有惊人的美貌,却绝非俗套的、带着攻击性的妖艳。 她的美是温婉的,是小家碧玉式的,像一株精心修剪过的、无害的白玉兰。 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弱与顺从,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熨帖人心,如何用最柔软的丝线,不动声色地缠绕住她想要的一切。 她也很聪明。 可惜,这份聪明从未用在世人眼中的“正道”上。 她的“聪明”,是攀援的藤蔓,是精心计算的棋局,是洞悉人性弱点后精准刺入的针。 在贺砚清还很小很小,小到记忆都模糊不清、母女俩还蜷缩在那个虽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明显局促拥挤的出租屋里时。 贺砚清的母亲抱着她,坐在唯一一张还算舒适的旧沙发上。 窗外是嘈杂的市井声,屋内光线昏暗。 母亲用下巴轻轻蹭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疲惫与某种执拗的平静: “阿清,”她问,目光穿透昏暗的空气,落在不知名的远方,“你会……瞧不起妈妈吗?” 小小的贺砚清依偎在母亲怀里,眨了眨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漂亮却过早显得沉寂的眼睛,没有回答。 母亲似乎也并不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却又字字浸着冰冷的现实: “阿清,你要知道。妈妈当年……差一点就被我的亲生父母,卖给了山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换彩礼。” 她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是贺叔叔……他那时恰好路过,帮了我一把。” “妈妈没出息啊……妈妈没文化,连学堂的门槛都没踏进去过……我也想读书啊,像别人家的姑娘那样……” 她停顿了一下,那丝转瞬即逝的向往很快被更坚硬的东西取代。 她收紧了抱着女儿的手臂,语气陡然变得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心: “妈妈身上,只有‘漂亮’这一个拿得出手的‘优势’。阿清,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最后成功了,站到了最高的地方,就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你!过程怎么样……根本不重要!” 小小的贺砚清依旧沉默着,只是抬起眼,望向那扇小小的、蒙着灰尘的窗户,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投向一片虚无的天空。 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们终于踏进了贺家的大门。 阳光驱散了出租屋的阴霾,却带来了另一种更刺骨的寒冷。 贺父那位已故的原配夫人,留下了一对儿女。 他们比贺砚清年长几岁,对这个突然闯入、取代了他们母亲位置的继母,以及她带来的这个“野种”妹妹,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鄙夷。 他们不敢对威严的父亲有丝毫不敬,更不敢对父亲如今宠爱有加、温柔似水的继母表露半分不满。 于是,所有的恶意,都精准地倾泻在了年幼的贺砚清身上。 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孤立排挤是日常功课,更甚者,是趁大人不注意时,隐蔽的推搡、藏起她心爱的玩具、在她经过时故意伸出脚绊倒她…… 贺砚清不是没有求助过。 她曾带着手臂上的淤青和满腹委屈,跑到母亲面前。 彼时,她的母亲正坐在明亮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细细描摹精致的眉眼。 听到女儿的哭诉,她手中的眉笔甚至没有停顿一下。 镜子里映出她美丽而平静的脸庞,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比冰锥更冷: “为什么他们会瞧不起你?”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低贱’。” 她放下眉笔,转过身,第一次真正看向女儿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他们不敢欺负我,阿清。你要好好反思自己。” 她并非不爱女儿。 她只是用一种最冷酷的方式,试图教会贺砚清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依附强者,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包括自己的柔弱,去讨好那个能给你庇护的人——她的父亲。 隐忍,蛰伏,等待羽翼丰满。 然而,贺砚清骨子里继承的,似乎是和母亲的温柔、隐忍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是更深层、更暴烈的东西。 她没有选择母亲的“反思”之路。 在又一次被那对兄妹堵在花园角落,言语羞辱升级为动手推搡时,年仅八岁的贺砚清,那双总是沉寂的眼睛里,猛地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她没有哭喊,没有求饶,而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兽,猛地转身冲进了旁边的工具房。 再出来时,她小小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柄沉重的、用来砸碎石块的小铁锤。 在对方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中,贺砚清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言语,像一颗沉默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炮弹,直直地冲了过去。 那一刻,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的不是恐惧。 尖叫声,哭喊声,重物撞击的闷响……花园里一片狼藉。 贺父震怒。 看着头破血流、惊恐万状的亲生儿女,再看看那个握着染血铁锤、站在一片狼藉中,小脸苍白却依旧倔强地抿着嘴、眼神冰冷得不像个孩子的贺砚清。 贺父第一次对这个“女儿”感到了恐惧和彻底的厌恶。 他几乎当扬就要打电话,把这个“小疯子”送进少管所。 最终,是贺砚清的母亲,用她一贯的“温柔”与“泪水”,加上对丈夫权威的绝对顺从和保证,才堪堪将事态压了下来。 贺砚清没有被送走,但她被彻底地从贺家的核心剥离出来。 她被送到了贺家名下另一处位于J市、远离主宅的别墅。 名义上是“静养”,实则是流放。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几个沉默寡言的佣人和一个严厉刻板的老管家。 起初,贺父贺母还会象征性地过去看看她,带着昂贵的礼物和疏离的问候。 但贺砚清的反应,总是让他们难堪又愤怒。 她不再沉默,而是变得刻薄而恶毒。 她会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最戳人心窝子的话,精准地刺向父母那不堪的过往、虚伪的温情、以及他们竭力维持的体面。 她仿佛从他们的难堪和愠怒中,汲取到了一种扭曲的快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而嘲弄的光。 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 终于有一天,贺砚清得知,父亲母亲带着那对被她砸伤过的兄妹,举家迁往国外定居了。 没有通知她。 没有询问她的意愿。 她就像一件被遗忘在旧仓库里的、不合时宜又带着危险气息的家具,被彻底留在了这座空旷冰冷的别墅里,留在了J市,继续她的学业。 消息传来的那天,别墅里静得可怕。贺砚清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日庭院。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佣人们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以为会看到哭泣或崩溃。 然而,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失落,没有任何悲伤。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过了很久很久,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空洞的弧度。 失落? 不存在的。 现在,她拥有绝对的自由,和一张额度惊人、可以让她挥霍无度的副卡。 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也再也没有人会用那种混合着怜悯、审视和算计的目光看着她,更没有人会用所谓的“亲情”来束缚她、要求她。 她……并不孤独。 这座巨大的、空荡荡的别墅,这片无人敢真正靠近她的天地,这些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唾手可得的物质,才是她最安全、最舒适的牢笼和堡垒。 在这里,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生长,长出怎样扭曲的枝桠,开出怎样带毒的花,都无人置喙。 那份被家族放逐的冰冷自由,对她而言,恰恰是挣脱了最后枷锁的狂欢序曲。 阳光依旧冰冷地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早已习惯的寒意,以及一种……病态的、掌控一切的宁静。 她……并不孤独。 第78章 十一个月 她的生日,到了。 和过去几年一样,流程早已设定好,没什么好更改。 贺砚清大手一挥,邀请了班上所有同学去她那座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开生日派对。 消息一出,教室里瞬间沸腾,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着那座华丽得像城堡的“宫殿”和贺砚清家永远吃不完的进口零食、最新奇的玩具。 贺砚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热闹,漂亮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嘴角习惯性地勾着笑意。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教室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 江穗宴正埋头在一本摊开的、明显超出小学生认知范围的图册里,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 瘦小的肩膀微微弓着,像一只努力把自己缩进壳里的小蜗牛。 贺砚清知道结果。 她甚至没有开口问。 果然,放学铃声一响,兴奋的人群簇拥着贺砚清往外走时。 江穗宴默默地收拾好书包,低着头,像一抹不起眼的影子,逆着人流,朝着与别墅区相反的方向—— 那个她必须按时回去的、冰冷压抑的“家”走去。 小小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贺砚清看着她消失在街角,嘴角习惯性的笑意淡了些,随即被更深的、旁人无法解读的情绪覆盖。 热闹? 她从来不缺。 但那个人不来……这扬派对,似乎又少了点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用来“证明”的东西。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教室,贺砚清破天荒的没有故意迟到。 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巴掌大小的透明蛋糕盒。 盒子里,是一块保存完好的、点缀着鲜红草莓和雪白糖霜的奶油蛋糕,一看就是昨晚派对上的“精华”部分。 在全班同学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贺砚清径直走到江穗宴的座位前,把蛋糕盒“啪”地一声放在她摊开的书本上。 “喏,给你的。”她的语气带着点惯常的、施恩般的随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江穗宴的脸。 江穗宴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惊得抬起头。 那双纯黑的、总是显得过于沉寂的眼睛,在看到蛋糕的瞬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亮了起来。 光芒纯粹而灼热,几乎要穿透那层习惯性的平静。 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护住蛋糕盒,仿佛怕它飞走,然后抬起头,看向贺砚清,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真诚: “谢谢!你人真好!” 贺砚清:“………” 又是这张该死的“好人卡”! 贺砚清漂亮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的憋屈直冲脑门。 她几乎是用吼的,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江穗宴!不准再给我发好人卡了!听到没有!” 她讨厌这个词从江穗宴嘴里说出来,好像把她所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点扭曲心思的行为,都简单地归因于“善良”。 这让她感觉……很蠢,也很挫败。 江穗宴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和无辜,但还是乖乖应道:“哦……” 她看着贺砚清气鼓鼓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带着点固执地补充道:“可是……我真觉得你是好人呀……我现在觉得……你说让我做女朋友应该就是为了方便投喂我食物吧!” 贺砚清:“………!” 她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瞪着江穗宴,后者正一脸坦荡又认真地回望着她,眼神清澈见底,仿佛在陈述一个太阳从东边升起般毋庸置疑的真理。 看着这张写满“你人真是太好了”的小脸,贺砚清满腔的怒火和憋屈,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泄了气,甚至莫名地……有点想笑。 真是败给这个小逻辑怪了。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目光落在江穗宴过于纤细的手腕和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脑子里闪过她每天带来的那些能把她喂饱的食物。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喂,”贺砚清拉过旁边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下巴朝江穗宴扬了扬,“话说……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江穗宴正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盒的盖子,闻言动作顿住了。 她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茫然,像迷路的小鹿。 “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与讨论学术问题时截然不同的空茫。 贺砚清:“?”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生日? 江穗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蛋糕盒的边缘,像是在整理一段模糊而遥远的记忆碎片: “我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好像是在爷爷奶奶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里。我的父母……他们好像总是很害怕的样子……好像怕被谁发现一样……”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片段,“后来……有查户口的人来,他们好像……连我几岁都不太记得了,也不太记得我的生日……就随便报了一个日子上去。”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再后来,好像是政府的人上门,说到了年龄必须读书,山村那没有学校,他们才……搬来了J市。” 贺砚清:“………” 空气仿佛凝固了。 贺砚清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地讲述着……惨绝人寰原生家庭的女孩。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荒谬和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算什么父母?! “你……”贺砚清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你不会是被拐卖来的吧?”这个念头让她莫名地烦躁起来。 江穗宴闻言,微微歪了歪头,那双黑眼睛里似乎又要开始启动逻辑分析模式: “唔……从行为模式和动机上分析,拐卖儿童通常具有明确的牟利目的,而我父母……” “停停停!”贺砚清立刻打断她,她不想听那些冷冰冰的分析,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烦躁地挥挥手,“不要讲你那些逻辑了!烦死了!” 江穗宴果然乖乖闭上了嘴,只是睁着那双纯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贺砚清,仿佛在无声地询问:那现在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贺砚清看着江穗宴懵懂又安静的样子,看着那块她特意带来的、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甜香的蛋糕。 一个突如其来的、带着点蛮横和独占意味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喂。”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宣告的语气。 江穗宴:“嗯?” 贺砚清直直地望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那……把你的生日,定在你同意做我‘女朋友’那天吧!” 她特意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仿佛在强调某种所有权。 江穗宴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困惑和迟疑: “诶?但是……这样和户口上的日期不一致……这不符合……” “你还想不想吃蛋糕了?”贺砚清直接祭出杀手锏,手指威胁性地在蛋糕盒上点了点,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带着点小恶魔般的狡黠。 江穗宴的目光瞬间被那根手指吸引,牢牢锁定在蛋糕上。 她的小嘴张了张,似乎还想挣扎一下逻辑的严谨性,但最终,对食物的渴望(以及某种对贺砚清情绪的微妙感知)占了上风。 她默默地、极其乖巧地……闭上了嘴。只是那双黑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对“日期不一致”这件事的耿耿于怀。 贺砚清看着她这副敢怒不敢言(主要是为了蛋糕)的憋屈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成功地在江穗宴那套严密的世界规则里,撬开了一道专属于她的缝隙。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 等到了那个她“钦定”的生日,她一定要准备好一条最最漂亮、最最闪耀的黑欧泊项链! 那颗深邃神秘的宝石,一定配得上江穗宴那双独一无二的黑眼睛! 她要亲手给她戴上,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会不会因为这份礼物,也像看到蛋糕时那样,亮起纯粹的光…… 然而,贺砚清精心构想的未来,被一纸来自大洋彼岸的通知书轻易击碎。 对女儿的学业——尤其是自己当年求而不得的“读书”——有着近乎病态执念的贺母(这份执着,或许正是源于她自己那被剥夺的、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看到贺砚清在国内那份惨不忍睹、几乎全是靠“避开正确答案”填写的成绩单后,勃然大怒。 她没有亲自回国,只是打了一个冰冷而强硬的越洋电话。 几天后,贺砚清就被打包塞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 手续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彻底斩断过去的决绝。 那条被贺砚清反复摩挲、想象过无数次戴在江穗宴颈间模样的黑欧泊项链,终究没能送出去。 它被孤零零地遗落在别墅那个巨大梳妆台的抽屉深处,在黑暗中,静静地收敛了所有光芒。 那扬由零食开始的、带着孩子气占有欲和一丝扭曲温暖的“女朋友”游戏,在持续了十一个月零几天后,戛然而止。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 那个由贺砚清单方面“钦定”的、充满她个人意志的生日日期,最终,也未能等来它命定的主角和那条未送出的项链。 十一个月。 差一点,就满一年了。 第79章 一起来玩星露谷1 星露谷像素世界的阳光,以一种温暖而略显固执的方式,铺洒在江穗宴精心规划的农扬里。 整齐的田垄划分明确,作物长势喜人,洒水器规律地排列,连鸡舍和畜棚都摆放得仿佛经过CAD精准定位。 这是她的王国,她的“科研成果”。 此刻,这个宁静的王国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或者说,三位被迫营业的“联机研究员”。 江若妍大小姐说到做到,真的下载了游戏,并且秉持着“要玩就玩大的”原则,热情(或者说,不容拒绝地)邀请了她的言彻哥哥。 陆言彻对这种像素风种田游戏兴趣缺缺,但看戏的乐趣显然更大。 至于江承昀? 他抱着“绝对不能被排除在外,尤其是不能让陆言彻和两个妹妹单独在虚拟世界互动”的复杂心态,也默默加入了联机队伍。 他们使用的是江穗宴的存档—— 一个被她命名为“高效农业试验田”的完美样本。 为了方便交流(以及互相吐槽),四人摒弃了游戏内置那不太灵光的打字系统,直接开启了群聊语音。 耳机里首先传来江承昀沉稳的评估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规划得……很完善。嗯,确实井井有条。” 他操控的角色站在规划整齐的农扬中央,像素小人仿佛也带上了审视财报的锐利目光。 江穗宴的声音立刻响起,像被按下启动键的精密仪器,充满了“快多夸点”的期待感,尾音甚至罕见地扬起了几个调: “对吧对吧!(≧▽≦) 你看这个作物轮作表,考虑了成熟周期和利润最大化!还有这个酿酒流水线的布局,运输路径是最优解!” 她恨不得把脑内的Excel表格直接投影到语音频道。 “呵……”一声慵懒的轻笑插了进来,是陆言彻,“这种慢悠悠的田园牧歌有什么好玩的?我还是更中意卡牌游戏的尔虞我诈,或者竞技扬的肾上腺素飙升。种菜钓鱼?唔,适合退休生活。” 他的角色正百无聊赖地拿着镰刀对着空气挥砍。 “你可以选择退出。”江承昀的声音瞬间降温,带着公式化的冷硬。 陆言彻:“……” 他几乎能想象出屏幕那头江承昀面无表情的样子。 几秒后,陆言彻的私聊窗口弹到了江承昀屏幕上: 「陆言彻:小江总今天火气不小啊?吃枪药了?」 江承昀手指翻飞,回复同样简洁有力,带着护短的意味: 「江承昀:你上次随口给穗宴扣的“阿斯伯格”帽子,她私下查资料查了很久,情绪低落了好一阵。」 「陆言彻:………???拜托!她评价我的词才过分吧!什么“缺爱”!什么“反社会人格倾向”!我都没跟她计较!」 「江承昀:她又没说错。」 「陆言彻:………」 陆言彻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喂!你们怎么都不吭声啊?” 江若妍带着困惑的声音在公共频道炸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和私下的暗流涌动)。 “是不是背着我说悄悄话呢?言彻哥哥?承昀哥哥?还有江穗宴!这游戏到底怎么玩啊?我该干嘛?” 她的角色正茫然地站在小镇广扬,对着皮埃尔商店的门发愣。 “啊!这个我会!”江穗宴立刻被激活,仿佛接到了重要的知识传授任务。 下一秒,群聊里瞬间被刷屏——几十个精心整理、图文并茂的PDF文档、网页链接和纯文字攻略呼啸而过,标题诸如《星露谷物语全季节作物经济模型分析V2.1》、《鱼类行为模式与最佳垂钓时间窗口详解》、《NPC好感度提升最优路径规划(含礼物偏好矩阵)》…… “需要我给你系统讲解一遍吗?”江穗宴的声音充满了学术热情,“首先我们看基础篇第一条:星露谷的核心游戏机制分类与前期资源决策树……” “停!STOP!”江若妍的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江穗宴!有没有……比较人类的方式?!比如,我现在该点哪里?做什么?” 江承昀适时地介入,声音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妍妍,别急。其实没那么复杂。来,你先试试最基础的……和NPC对对话?” 他自己的角色倒是走到农田旁,勤勤恳恳地挥动锄头翻开一块像素土地。 “好——无——聊——啊——”陆言彻的抱怨拖长了调子,在频道里回荡,“这游戏也太‘原生’了吧?怎么不多装几个MOD?比如一键收获、无限背包什么的?效率至上嘛。” “我有给穗宴推荐过要不要加MOD……”江承昀接话,语气带着点无奈,“不过——” “不行!”江穗宴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里是对“原教旨主义”的坚持,“这种资源管理类游戏,就是要体验原生的决策挑战!这是一种在有限资源、随机事件和时间窗口下进行最优博弈的过程!(≧ ≦) 加了MOD就失去了核心乐趣和计算的美感!” 江承昀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揭短的意味:“嗯,所以某人为了钓到那个据说有多动症的春季鱼王,熬了个通宵,最后还抱怨鱼需要‘治疗’?” “可是,可是……”江穗宴的话语蹦带着十足的控诉,“它真的有问题!它的运动轨迹完全不符合常规鱼类的行为模型!绝对有BUG或者隐藏参数没被挖掘!” “下个一键钓鱼MOD嘛,”陆言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建议,“轻松愉快,何必自虐?” “不行!”江穗宴的拒绝依旧坚定,带着科研人员的倔强,“我要靠自己的观察、计算和反应征服它!这是原则问题!” 就在这时,江若妍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啊啊啊!我刚刚翻路边那个垃圾桶!被那个戴帽子的老头(刘易斯镇长)看见了!他好像瞪了我一眼!怎么办?是不是掉好感度了?会不会影响我买种子啊?” 她的声音充满了新手玩家的慌乱和对虚拟社交的担忧。 频道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江承昀:“……” (无言以对,甚至有点想扶额) 陆言彻:“噗……” (憋笑失败) 江穗宴:“根据NPC行为逻辑库,翻垃圾桶被目击有较大概率触发轻微负面反应。建议立即停止该行为,并尝试通过赠送其偏好礼物(如防风草、钻石、松露油等)进行好感度补偿修复。具体数据可参考我刚刚发的《NPC好感度修复策略》文档第7页第3小节……” 江若妍:“……” (彻底放弃从江穗宴这里获得“人类”建议) 星露谷宁静的BGM在四人耳机里流淌,像素世界里阳光正好,鸡在悠闲踱步。 然而,在无形的语音频道里,却彻底乱成了一锅翻滚的粥—— 有人到处乱跑不知道怎么操作,有人试图用学术报告指导妹妹如何玩游戏,有人嫌弃游戏原始无聊却又不肯走,有人努力想当温柔导师却总被插话打断。 江承昀看着屏幕上自己那个站在田埂边的像素小人,再听着耳机里妹妹的抱怨和妹妹的数据流轰炸、陆言彻的调侃。 第一次对一个休闲游戏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联机,比他谈十个跨国并购案还累。 第80章 一起来玩星露谷2 最初的混乱磨合期过去,竟也形成了一套诡异的、带着各自鲜明标签的运转模式。 江穗宴雷打不动,每天傍晚准时出现在海边码头,像素小人握着钓竿,一坐就是大半夜。 耳机里时不时传来她专注的低语:“上钩!…鼠标力道…拉力峰值不稳定……” 或者是对鱼王不屈不挠的碎碎念:“目标出现!轨迹预测…偏移!反社会多动倾向确认!需要新的模型迭代…” 直到凌晨一点,她才操控着的小人,踩着月光踩点跑回农扬小屋,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一下子就快两点了”。 陆言彻则彻底贯彻了“社交达人”本色。 他不怎么热衷于进行游戏内的任何一个采集,钓鱼,挖矿等等分支。 只是在鹈鹕镇里NPC多的几个地方乱逛,触发触发和他们的对话,刷刷好感之类的,偶尔也刷刷公告栏的悬赏任务。 他经常在语音里懒洋洋地扯闲: “啧,无论玩几次……还是觉得谢恩这家伙前期真没礼貌” “能不能下个美化mod啊,看像素小人好无聊” 江若妍的转变最为意外。 起初对下矿洞的幽深黑暗和蝙蝠怪叫充满恐惧的她。 在成功敲碎第一块矿石,收集到第一个铜矿、干掉第一只史莱姆后,某种“冒险家之魂”似乎被点燃了。 如今她操控的小人装备精良,整天泡在矿洞里,语音频道里充满了她一惊一乍的战斗实况:“啊啊啊蝙蝠!走开走开!” “看我大剑!嘿呀!” “这个蓝色的像水晶一样的是什么?怎么一挖就破!是不是需要什么隐藏工具!”(那其实就是没什么用的装饰品水晶) “史莱姆跳来跳去得好恶心!” 至于江承昀……他成了农扬运转的坚实后盾。 洒水器尚未覆盖的边角农田需要手动浇水,鸡舍牛棚需要抚摸互动,成熟的作物需要采摘,酿好的果酒需要装桶…… 这些琐碎、重复、毫无“刺激感”的活计,被他一丝不苟地包揽下来。 他操控的小人像个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在农田、畜棚、酒窖间高效穿梭。语音里很少听到他的抱怨, 只有偶尔简短的汇报:“作物已收。新的已播种”“新一批酒已酿好。” “动物好感值已满。” 仿佛在做免费劳工。 天生的劳碌命和操心本能,在像素世界里得到了完美印证。 此刻,江承昀正操控着他的像素小人在酒窖里整理橡木桶。 耳机里传来江若妍在矿洞深处与蝙蝠群激战的声音,以及江穗宴在海边第N次分析鱼王“多动症”成因的碎碎念。 阳光透过农舍的窗户洒在虚拟的酒桶上,泛着温暖的光晕。 看着地图上代表两个妹妹的小点各自活跃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的满足感悄然漫上心头。 这样吵吵嚷嚷、鸡飞狗跳却又生机勃勃的联机,似乎……也挺好。 然后,陆言彻一个慵懒的哈欠声在语音里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江承昀那点温情瞬间消散,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他用一种极其“商务”、极其“关切”,却又字字带着微妙刺感的语调开口,精准地刺向那个无所事事的家伙: “陆总最近……似乎很清闲?和沈氏集团那个合作企划案,听说进展到关键阶段了?沈总那边没催进度吗?天天泡在我们这像素农扬里,陆氏集团股价还稳得住?” 这明显带着“你怎么还不去干活”的逐客令,瞬间让语音频道安静了半秒。 还没等陆言彻组织好他那惯常的、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反击的语言,江若妍清脆又带着点困惑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哥哥——你干嘛突然喊言彻哥哥‘陆总’啊?怪怪的,一副……嗯,一副大家不是很熟、在谈公事的样子!” 她显然没get到江承昀话里藏着的软钉子,只觉得这称呼转变突兀又生硬。 全员:“……” 语音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江承昀被妹妹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准备好的后续嘲讽卡在喉咙里。 陆言彻在屏幕那头挑眉,饶有兴致地等着看戏。 江穗宴那边钓鱼的拉杆声都停顿了一下。 江若妍皱了皱眉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但又搞不清源头。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点打破僵局的意味,抛出了盘旋心头好几天的疑问:“那个,还有江穗宴啊……之前我听说……你们吵架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言彻哥哥,江穗宴,你们闹别扭了?” 江穗宴的声音立刻响起,一如既往的学术严谨:“我之前已明确向你表述过……我和陆言彻在特定情境下,就个体行为模式与潜在心理动因的评估标准,进行了基于现有心理学理论的深度探讨与意见交换,过程中存在认知偏差导致的表述冲突……” “………”江若妍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哀嚎:“求说人话!” 陆言彻嗤笑一声,用一种极其简练、近乎粗暴的方式概括: “简单点说,就是——我们互相骂了对方有病?” 江若妍:“……?啥?” 她的小人差点被矿洞蝙蝠挠掉半管血,“这也太……太概括了吧?什么病啊?严不严重啊?” “其实……” 江穗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少了几分学术腔,多了点罕见的、经过沉淀后的认真。 “这段日子,我对我之前的一些发言进行了复盘和反思。江承昀……嗯,哥哥说得对。”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在没有专业资质和充分评估的情况下,仅凭有限观察就套用‘反社会人格’这类具有强烈负面标签和严格临床定义的术语,是非常不严谨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种标签化不仅不准确,还可能对被评价者造成伤害。我……为那次草率的论断道歉,陆言彻。对不起。” 她的道歉清晰、直接,带着科研人员承认实验失误时的坦率。 语音里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陆言彻那边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哦。” 江承昀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一种“家长看着自家孩子先道歉了所以对方也必须表示”的理所当然:“穗宴都道歉了,态度很诚恳。陆言彻,你呢?” “催什么催!我这不是在整理措辞嘛!” 陆言彻的声音难得褪去了那层玩世不恭的油滑,透出一点真实的、被逼到墙角般的窘迫和急切,完全不像那个总是掌控局面、笑容玩味的陆少。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在组织语言,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嗯…咳…那个…江穗宴,你说的对。我也…做了和你差不多的事情。也是没凭没据,就给你扣了个什么‘阿斯伯格’的帽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别扭的坦诚,“而且你当时分析我的那些话……虽然听着刺耳,但仔细想想,有些地方……确实戳到点子上了。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点。”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若妍听着语音里两人“平和”的对话,她心里那点小担忧瞬间被一种“雨过天晴”的快乐取代。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具体吵了什么“病”,但两个人好像解开别扭了! 真好! 她刚想欢呼一声表达欣慰,矿洞深处,一只潜伏已久的巨大蝙蝠猛地从阴影中扑出,狠狠撞向她的角色。 “啊——!!” 江若妍的尖叫瞬间充满整个语音频道,“该死的蝙蝠又偷袭我!!我的血!!救命啊言彻哥哥!江穗宴!哥——!” 温馨(?)的和解气氛,瞬间被矿洞的蝙蝠翅膀扇得无影无踪。 但四人星露谷的夜晚,依旧“和谐”而热闹~ 第81章 老板,你辛苦了。 沈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冷硬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研磨后的醇香。 唐书禾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动作流畅地将刚冲好的黑咖啡放在沈清澜那张巨大、光洁如镜的实木办公桌上—— 尽管她知道,老板很可能又在某个大学城的咖啡馆“蹲点”,这杯咖啡大概率会凉透。 处理老板的私人邮件是唐书禾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她熟练地点开收件箱,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目光快速筛选着需要即时处理的商务函件、会议邀请,或者那些需要“特殊处理”的、来自某些不死心追求者的无效信息。 突然,一封没有任何主题、发件人署名为“贺砚清”的邮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名字很陌生,唐书禾在沈清澜的社交圈里从未听闻。 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职业性的警觉点开了邮件。 没有文字。 正文区域,只有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屏幕的……图片。 唐书禾的瞳孔骤然收缩。 图片的主角,赫然是那位对自家老板纠缠不休、被唐书禾在心里默默打上“低智麻烦源”标签的慕沉舟,慕大少爷。 而依偎在他身边,姿态亲密、笑容“甜蜜”的…… 唐书禾凑近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长得和自家老板沈清澜,足有八九分相似的女人! 精致的眉眼轮廓,相似的鼻梁弧度,甚至连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微妙角度都…… 如果不是唐书禾身为沈清澜的首席助理,对老板的每一寸表情肌都了如指掌,单凭这些偷拍角度的照片,普通人几乎难以分辨。 照片里的场景五花八门: 奢华的晚宴、私密的包厢、游艇甲板、甚至像是私人别墅的花园…… 无一不彰显着慕沉舟与这位“高仿品”关系的非同一般。 唐书禾:“………” 她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和生理性不适的寒气从脊椎骨窜起。 这是什么情况? 大型撞脸现场?还是……某种恶意的模仿秀? 从未浸淫过“替身文学”、“白月光虐恋”等网络小说套路的唐书禾,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用她强大的逻辑处理模块解析这诡异的画面。 最终,所有复杂的推理都坍缩成一个最直观、最强烈的感受: 好恶心! 她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压下心头的翻涌。 无论这个“贺砚清”是谁,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发来这些照片,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超出了她的处理权限。 没有任何犹豫,唐书禾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板,抱歉打扰您。请立刻回办公室一趟。有一封……非常特殊的邮件,需要您亲自处理。”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沈清澜一贯清冷的声音:“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 沈清澜步履生风地踏入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她径直走向办公桌,甚至没看桌上那杯已然温凉的咖啡。 “什么事?” 她的目光精准地投向电脑屏幕。 唐书禾无声地侧开身,将屏幕完全展现给老板。 沈清澜的目光落在那些铺满屏幕的照片上。 老板的表情管理向来都是堪称教科书级别的。 但唐书禾敏锐地捕捉到,老板那双总是锐利深邃的眼眸…… 在看到发件人名字的瞬间,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然后,沈清澜张开嘴,带着一种近乎抓狂的尖锐,吐出的第一句话是…… “贺砚清!!??她回国了?!” 唐书禾:“………” 她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老板!重点! 重点难道不是慕沉舟那个傻缺找了个和您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在干嘛?! 贺砚清是谁?! 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内心弹幕疯狂刷屏,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专业助理的冷静。 唐书禾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强行拉回正轨:“老板,邮件内容您看到了。您觉得……我们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照片,暗示着潜在的声誉风险。 沈清澜终于将视线从“贺砚清”这个名字上移开,重新落回那些慕沉舟与“高仿品”的合影上。 她精致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和鄙夷,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 她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一只恼人的苍蝇:“什么怎么处理?起诉啊。还用问?”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这个慕沉舟脑子是真的……啧。” 她似乎连评价都懒得完整给出,直接定性为“低智麻烦”。 “跟他掰扯都嫌浪费时间,这玩意接触多了,他那点低智商的细菌传染给我了怎么办?” 唐书禾对老板这种“低智分子传染论”早已免疫,选择性过滤掉毒舌部分,立刻点头:“明白,我这就通知法务部准备材料。” 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开始起草给法务部的通知邮件。 敲击键盘的间隙,唐书禾终究没能按捺住那点被老板异常反应勾起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她状似随意地,用一种“纯粹为了工作信息完备”的口吻问道: “对了老板,这个贺砚清……到底是谁啊?好像没听您提过。”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清澜端起桌上那杯凉透的咖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她的目光落在虚空某处,似乎在回忆什么,神色有些……难以形容。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一种混合了荒谬、无奈和一丝后怕的语气,清晰地吐出评语: “是个神经病。” 唐书禾:“……?” 虽然老板日常毒舌,但直接用“神经病”这种带有人身攻击性质的词评价一个人…… 这在唐书禾的认知里,还是头一遭。 她内心的八卦雷达瞬间拉满! “神经病?”唐书禾小心翼翼地追问,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老板您……很少这么评价人。” 潜台词:快说说!到底多神经? 沈清澜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助理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但也难得没有斥责。 她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跟她……有点交际。”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怎么说呢……这人脑子确实好使,智商绝对在线,这点我承认。” 能让老板亲口承认“脑子好使”? 唐书禾更惊讶了。 要知道,沈清澜对高智商人群的容忍度是极高的,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底线的包容…… 得怎么样才能让老板都忍受不了? “但是……”沈清澜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一言难尽,“她干的事……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 “比如?”唐书禾适时递上台阶。 “比如,”沈清澜的眼神带着一种“你绝对想不到”的荒诞感,“她刚认识我没多久,就直截了当地问我——‘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唐书禾眨眨眼,脸上露出一副“就这?”的表情,甚至带点不赞同: “老板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性取向自由嘛。您这反应有点……歧视性少数群体了哦?” 她以为老板是因为被同性表白而感到不适。 沈清澜像是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唐书禾一眼:“重点不是这个!你听我说完!”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某种冲击,“她不是只问了我!她是——把我们那个大学整个班级里,甚至整个系里,但凡长得还不错的,无论男女!全!都!问!了!一!遍!” 唐书禾:“……?” 她的表情瞬间从“就这?”变成了“???”。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贺砚清拿着小本本,挨个给帅哥美女发“做我女朋友/男朋友吗?”问卷的诡异画面。 这……开后宫呢这是?!还是无差别集邮?! 沈清澜看着唐书禾震惊到失语的表情,似乎找回了一点控诉的节奏,继续道: “我那时候觉得她虽然行为古怪,但脑子是真灵光,搞技术是一把好手。我那会儿正好有个创业想法,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合伙人,还专门邀请过她。” “然后呢?”唐书禾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她……在谈判桌上撩拨对方合作商了?” 这似乎是“神经病”能干出来的事。 “比那离谱多了!”沈清澜揉着额角,仿佛那段回忆让她头疼,“她先是把自己那头好好的黑长直……染成了小混混似的、一看就劣质染膏弄出来的刺眼白毛!这就算了,个人审美自由嘛……” 她语气勉强宽容了一秒,随即陡然拔高,“可她!天天!穿着她那身印着奇怪涂鸦的、袖口都起球的破棉睡衣!去参加正式商业谈判!你能想象吗?!” 唐书禾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画面感……太强了。 白毛,睡衣,商业谈判桌……这组合确实过于超前了。 “还有一次,”沈清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心有余悸,“我们和一个潜在投资方吃饭。对方那个负责人,是个油腻的中年老男人,手脚不干净,借着递文件摸餐厅女服务员的手。” 唐书禾眉头立刻皱起:“人渣!” “是啊,”沈清澜点头,“我当时正准备叫保安赶人。结果……”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贺砚清……她二话没说,抄起桌上一个沉重的实木红酒冰桶……” 唐书禾屏住呼吸。 “咣当”一声巨响!冰桶带着里面的冰块和半瓶没喝完的红酒,精准地砸在了那个老色胚的头上。直接把人砸趴下了!” 沈清澜语速加快,仿佛重现现场,“然后……她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扑了上去!骑在那个惨叫的混蛋身上!” 唐书禾倒吸一口冷气,但随即又觉得解气:“干得漂亮啊!这种人渣就该……” “然后,”沈清澜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她开始用拳头,一拳!一拳!狠狠地砸那个人的脸!一边砸!一边……狂笑!” 沈清澜闭上眼睛,似乎想驱散那个恐怖的画面: “你能想象吗?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白毛、穿着廉价睡衣的女人,骑在一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男人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伴随着骨头碎裂的闷响……” “而那个女人在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餐厅的人都吓傻了。那笑声……听得我后背发凉……” 唐书禾:“………” 她彻底石化了。 脑海里那点“干得漂亮”的正义感,瞬间被那个“白毛睡衣女骑在西装男身上狂笑揍人”的惊悚画面覆盖。 这……这已经不是见义勇为的范畴了……这简直是……精神病院在逃患者的即兴表演。 办公室陷入了死寂。 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过了好半晌,唐书禾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看着自家老板那张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和后怕的侧脸。 由衷地、发自肺腑地、用一种近乎沉重的语气说道: “老板……” 沈清澜疲惫地睁开眼:“嗯?” 唐书禾无比真诚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您……辛苦了。” 真的,太辛苦了。 不仅要应付慕沉舟那种低智麻烦,还要处理这种高智商神经病扔过来的炸弹…… 果然老板不是常人可以当的……她还是好好当她的助理吧…… 第82章 沈清澜的神明(关于沈清澜的过去) “寒门贵子”这个词,常被用来形容沈清澜。 “寒门”二字,在她身上,并非指代赤贫,而是一种带着历史重量的落寞。 沈家祖上,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几代人以经营传统书肆、文房四宝和典当行为生,也曾积累下可观的家业和清贵的名声。 然而,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电子阅读的浪潮、现代金融的冲击,让那些承载着墨香与金石之气的铺面,日渐凋零。 沈家的财富,如同旧书架上的线装书,在时光中悄然蒙尘、褪色。 财富可以没落,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顽固地留存下来。沈家的“架子”,从未倒下。 家风之严苛,规矩之繁琐,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近乎迂腐的“传统”。 在这个家里,“传承”二字,有着近乎宗教般的重量,而其核心,便是—— “香火”。 为了延续这“香火”,沈家父母顶着那个年代严苛的“超生罚款”,一口气生了两个女儿(沈清玥、沈清澜),直到第三个孩子—— 儿子沈慕辰呱呱坠地,才终于罢休。 沈清玥,长女。 自懂事起,“照顾弟弟”便是她肩上无形的、也是最重要的责任。 她聪慧、稳重、功课门门拔尖,是父母眼中最完美的“长姐”模板。 她温柔地包容着弟弟的笨拙,也默默地护着同样聪慧却总被忽视的二妹沈清澜。 沈慕辰,幼子。 他是整个家族期待与资源的绝对中心。 可惜,这份厚重的期待,并未催生出与之匹配的才智。他并非纨绔顽劣(虽因溺爱有些娇气),他只是……普通到令人绝望的笨。 任凭家族倾尽心力延请名师,送往最好的学校,他的成绩单永远徘徊在及格线的边缘,眼神里永远带着一种懵懂的空洞。 沈清澜,夹在中间的二女儿。她继承了沈家的聪慧,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长姐沈清玥更为敏锐、更具锋芒。 然而,在“长姐如母须顾弟”、“幼子承祧是根本”的沈家逻辑里,她的光芒注定被遮蔽。 她成了一个安静的背景板,一个不需要过多关注、只需要“安分”的存在。 沈清澜在忽视中长大……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是不是被神明都遗忘了的存在。 姐姐沈清玥,成了沈清澜幼年世界里唯一的光、神明和偶像。 她仰望姐姐的温柔与强大,模仿姐姐的稳重与优秀,暗暗发誓: 我要成为和姐姐一样的人。 然而,命运的转折猝不及防。高中时期,品学兼优、前途一片光明的沈清玥…… 早恋了。 那场青涩的恋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彻底搅乱了沈清玥的人生轨迹。 她的成绩一落千丈,曾经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患得患失的忧愁。 她依旧温柔,却不再是那个无懈可击、指引方向的灯塔,而成了一个为情所困、挣扎迷茫的普通少女。 沈清澜看着姐姐的变化,心头涌上的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失落。 她看到了感情这种东西可怕的吞噬力——它能让最完美的偶像从神坛跌落,变得脆弱、普通、甚至……有些可悲。 这比沈家的忽视更让她感到恐惧。 感情,是危险的毒药。这是少年沈清澜刻下的第一道人生信条。 时光流转。 资质平庸的沈慕辰在国内升学无望,沈家父母不惜变卖部分祖产,动用了最后的人脉和积蓄。 硬是将这个“扶不上墙”的儿子,托举着送去了国外一所昂贵的私立大学—— 仿佛镀一层金,就能掩盖他内里的空洞。 而此时的沈清澜,早已对所谓的“家族”不抱任何幻想。 她带着骨子里的骄傲和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在国内悄然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没有家族的支持,没有留学的光环,甚至没有系统的商业知识。 她有的,只是超乎常人的敏锐和一股破釜沉舟的孤勇。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再聪明的头脑,在无人托举、缺乏资源和经验的创业初期,也举步维艰。 碰壁、质疑、资金链的濒临断裂…… 这些压力像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年轻的沈清澜肩上。 沈清澜更深刻意识到,自己并不被神明眷顾着。 就在她焦头烂额、几乎要被现实压垮之际,慕沉舟出现了。 这位慕家大少爷,在一次商业酒会上对她“一见钟情”,随即展开了热烈(且在他看来浪漫无比)的追求。 鲜花、珠宝、昂贵的晚餐、甚至暗示性的资源许诺…… 像一场华丽的暴风雨,劈头盖脸地向沈清澜砸来。 沈清澜犹豫过。 一个冰冷而现实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答应他。 利用慕家的权势和资源,作为跳板。等自己站稳脚跟,再一脚踹开这个蠢货。 这似乎是一条捷径,一条能迅速摆脱眼前泥沼、实现野望的捷径。 沈家的不公、姐姐的“堕落”、弟弟的“废物点心”却能坐享其成…… 这些过往的刺痛,在此刻都化作了对这个“捷径”合理性的背书。 然而,每次与慕沉舟接触,他那充斥着陈词滥调的情话、肤浅的思维方式、以及那种浑然天成的愚蠢气场,都让沈清澜生理性地感到窒息和厌恶。 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一种折磨。 这份厌恶,几乎要压过她对成功的渴望。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愚蠢如沈慕辰,能得到全家族不计代价的托举? 为什么聪慧如姐姐,却甘愿被感情拖累,放弃了自己的光芒? 而她,明明比他们都清醒、都努力,却要在泥泞里挣扎,甚至要考虑出卖自己给一个蠢货? 为什么神明如此对自己? 迷茫,如同浓雾,笼罩了她。 为了寻求一丝内心的平静,也为了某种潜意识的“赎罪”或“证明”,她开始参与资助偏远山区的女童上学的项目。 看着那些同样身处困境、却因她一点微薄之力而得以触碰知识光芒的女孩们,她确实获得了一些慰藉。 但这慰藉,无法驱散她内心深处对自身道路的迷茫和愤懑。 直到那一天。 像一道撕裂迷雾的闪电。 她为了寻找新的创业灵感,正在反复观看一个关于人工智能与神经网络优化的国际前沿研讨会录像。 冗长的报告一个接一个,直到一个身影走上演讲台。 沈清澜愣住了。 那是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甚至有些孱弱的女孩。 头发枯黄,身形瘦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 简直和她资助的那些山区女童如出一辙。 然而,当那个女孩拿起话筒,开始她的演讲时——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穿透力。 她的眼神,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锐利、专注、坚定不移。 复杂的公式、前沿的模型、大胆的构想…… 在她条理分明的阐述下,如同被驯服的溪流,奔涌向前。 那不是炫耀,而是一种纯粹的对知识与真理的探索热情所散发出的光芒。 沈清澜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她几乎是疯狂地开始搜索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资料。 江穗宴。 资料显示,她的原生家庭甚至比沈清澜想象的更加不堪—— 父母是挣扎在底层的小贩和零工,不仅无法提供任何支持,反而长期虐待她,最终被她亲手送进了监狱。 真正的一无所有,真正的深渊开局。 没有任何托举。 没有任何退路。 却硬生生地,凭着自己的头脑和意志,凿开了通往世界顶级学术殿堂的路…… 站在了那个光芒万丈的讲台上。 沈清澜看着屏幕上江穗宴那双沉静却仿佛蕴藏着宇宙星辰的黑眸。 像神明一样。 看着那份简陋资料里触目惊心的过往,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撼、羞愧和某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席卷了她的全身。 江穗宴的存在本身,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所有关于“不公”、“捷径”、“托举”的迷茫与怨怼之上。 原来……路真的可以这样走。 就在她被江穗宴的存在彻底点燃、重塑了内心信念不久,仿佛冥冥之中神明真的重新看到了她—— 一个消息从国外传来: 沈家倾尽全力托举的“希望”,沈慕辰,在一次愚蠢的滑雪事故中摔断了腿,学业彻底中断。 沈家那摇摇欲坠的“香火”传承梦,碎了。 家族的目光,终于、也不得不,落在了那个一直靠自己在外打拼、如今眼神里燃烧着前所未有野心的二女儿——沈清澜身上。 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接过了家族递来的、迟来的资源。 她远赴海外,以近乎自虐的强度学习、积累、拓展人脉。 她褪去了最后一丝犹豫和迷茫,目标清晰得如同淬火的刀刃。 而在每一个疲惫到极点的深夜,支撑她继续前行的,除了刻骨的野心,还有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的、那个叫江穗宴的女孩在学术论坛上熠熠生辉的影像。 她收集关于江穗宴的每一点信息,如同收集信仰的碎片。 深夜,J市顶级公寓顶层。 如今已是商界传奇、冷面铁腕的沈总——沈清澜,结束了又一个漫长的工作日。 她卸下精致的妆容和笔挺的职业装,罕见地流露出些许疲惫。 她走到卧室角落,那里静静坐着一只巨大的、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水豚玩偶。这是她根据江穗宴的形象特点,花重金定制的玩偶,也是她唯一的玩偶。 沈清澜走过去,将那比她本人还要高大的水豚玩偶抱进怀里,将脸埋在它柔软蓬松的绒毛里。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个瞬间奇异地放松下来。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意识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并非叱咤风云的商海博弈,也不是沈家那些令人窒息的过往…… 而是她自己。 在梦里,她正拿着精致的小银勺,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地,喂着坐在对面的、小小的江穗宴,她的神明,吃一块点缀着鲜红草莓的奶油蛋糕。 阳光暖暖地照着,女孩那双纯黑的眼睛因为蛋糕的甜香,亮得像最珍贵的黑欧泊。 睡梦中的沈清澜,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了一个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第83章 番外(贺江if线):送出去的项链 (此番外是贺江党专供的——如果贺砚清那时候没被送出国的if线~) 时间轴被悄然拨动,指向那个由贺砚清单方面“钦定”的日子——江穗宴的“生日”。 放学铃声像往常一样敲响,孩子们如同归巢的雀鸟涌出教室。 贺砚清却一反常态,没有立刻汇入人流。 她利落地收拾好书包,几步走到江穗宴桌前,不由分说地拽起她的手腕。 “跟我来。” 江穗宴被拉得一个踉跄,怀里还抱着那本厚厚的图册,小脸上满是茫然:“去哪?我该回家了……” 贺砚清没回答,只是拽着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喧嚣的走廊,避开值日生的视线,拐向教学楼深处那条通往天台的、被铁链锁住的楼梯。 “等等……”江穗宴看着那扇锈迹斑斑、挂着粗重铁链的门,脚步顿住了,“天台的门……不是锁上的吗?” 贺砚清头也没回,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闪着金属冷光的物件(具体是什么,江穗宴没看清),对着锁眼捣鼓了几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看似坚固的铁链应声而落。 江穗宴:“!?” 她纯黑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总是一副“皇帝”派头的同桌。 撬……撬锁?! 这完全超出了她对于“普通小学生行为模式”的数据库。 贺砚清对她震惊的表情视若无睹,一把推开沉重的铁门。 傍晚微凉的风裹挟着落日余晖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她拉着还在石化状态的江穗宴,踏上了这片被遗忘在屋顶的、空旷寂寥的方寸之地。 “坐。”贺砚清言简意赅,自己率先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台阶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江穗宴迟疑地看了看脏兮兮的台阶,又看了看贺砚清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抱着书包和图册,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尽量只沾一点点边缘。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空旷的天台上。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城市的车流声隐隐传来。 贺砚清没有看风景,反而侧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江穗宴的脸,目光最终聚焦在她那双纯黑的眼睛上。 她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奇异,带着一种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江穗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小幅度地缩了缩脖子:“……?” 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就在这无声的、大眼瞪大眼的对峙中,贺砚清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 “生日快乐。” 江穗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指那个被“钦定”的日子。 她点点头,礼貌回应:“谢谢。” 对话似乎就此终结。 两人继续沉默地坐着,晚风吹拂着她们的发梢。 江穗宴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小声嘟囔:“那个……我可以回去了吗?天台……有点冷。”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包。 贺砚清像是没听见她的请求,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伸进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再拿出来时,掌心托着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包裹着的小方盒。 “送你的。”她将盒子递到江穗宴面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眼神却微微闪烁,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穗宴的目光落在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丝绒盒子上,没有任何犹豫,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 贺砚清递盒子的手僵在半空,漂亮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拔高了:“你都没打开看看!” 江穗宴抬起头,黑眼睛里是绝对的清醒和务实: “不需要打开。基于材质、包装和你一贯的消费水平模型分析,里面物品的价值必然远超我能接受的范围。很贵的东西。” 贺砚清被她这套逻辑堵得胸口发闷,一股无名火窜起:“我不管!我就是要送你!我的东西我想送谁就送谁!” 江穗宴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无奈:“我拿太贵的东西回去,也是白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会被我父母……拿去卖掉的。” 贺砚清:“…………” 所有的火气和准备好的说辞,都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面前冻结、碎裂。 她猛地想起那个局促的家,想起江穗宴身上永远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想起她每天小心翼翼珍惜食物的样子…… 一股迟来的、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攥住了贺砚清的心脏。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 她攥紧了手里的丝绒盒子,指节微微发白。 短暂的沉默后,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语速极快地提议,带着点孩子气的急切:“那……那你不带回家!就……就放学校!放你抽屉里!每天看看也行!” 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行方案了。 江穗宴看着她急切又带着点恳求(虽然贺砚清自己绝不会承认)的眼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这一次,她没有再立刻拒绝。 在贺砚清紧张的注视下,江穗宴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她动作很轻地打开搭扣。 盒盖掀开的瞬间,夕阳的金辉恰好落在盒内。 不是纯然的漆黑。 那是一颗深邃的黑色宝石,但在光线下,它的内部仿佛蕴藏着另一个宇宙—— 斑斓的虹彩如同被封印的极光,随着角度的变换,流溢出神秘的蓝、绿、红、紫……色彩在深邃的基底上跳跃、流淌,如梦似幻。 饶是江穗宴再如何冷静自持,面对这超越她认知的、纯粹属于自然的瑰丽奇观,也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小小的、充满惊叹的抽气:“……好漂亮……” 贺砚清紧绷的小脸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得意和满足像阳光一样照亮了她的眉眼,下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对吧!我就说!” 她的语气充满了“看吧,我的眼光天下第一”的炫耀。 然而,江穗宴的下一句话,精准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可是,” 她捧着盒子,凑近了仔细端详,语气带着纯粹的学术探究,“这也没有很‘纯黑’啊……单从物理光学层面分析,它的颜色构成非常复杂,反射和衍射光谱特征明显。和我的眼睛颜色……” “闭嘴啦!” 贺砚清气急败坏,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江穗宴那张煞风景的小嘴,阻止了即将开始的“光学原理与虹彩效应”小课堂。 江穗宴被她捂着嘴,只能无辜地眨巴着那双此刻盛满了疑惑和宝石光辉的大眼睛。 贺砚清看着那双近在咫尺、圆溜溜的黑眼睛,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声音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一样的。”她盯着江穗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都很漂亮,不是吗?” 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侧脸,也落进她此刻异常明亮的眼睛里。 这一刻,她不是在陈述逻辑,而是在宣告一种直觉的、不容置疑的认知。 江穗宴望着她,那双纯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她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分析物理光谱,只是安静地看着贺砚清。 贺砚清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笨拙又霸道的温柔,从盒子里取出那条坠着神秘黑欧泊的项链:“我替你戴上吧。” 江穗宴轻轻“嗯”了一声,顺从地微微低下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冰凉的金属链环贴上温热的皮肤,那颗蕴藏着虹彩的黑色宝石,轻轻落在了江穗宴校服领口上方。 夕阳为它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内部的斑斓色彩仿佛被激活,在江穗宴白皙的颈间无声流淌,与她那沉静的黑眸形成一种奇异的呼应。 “真漂亮……” 贺砚清撑着脸颊,看着眼前这一幕,由衷地感叹。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着她的胸腔。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拉开自己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小书包,在里面一阵翻找,掏出一个速写本和一支炭笔。 江穗宴:“?” 她刚戴好项链,还没从那份奇特的冰凉触感中回过神。 “别动!”贺砚清命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给你画幅画!就画现在这样!” “那你可能得快点……”江穗宴小声提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宝石,“我不能太晚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贺砚清嘴上不耐烦,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起来。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快速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画得很专注,时而抬头凝视江穗宴颈间那颗在暮色中流光溢彩的宝石,时而飞快地勾勒她低垂的睫毛和安静的侧脸轮廓。 时间在笔尖流淌。 夕阳沉得更低了,天台的温度也更凉了。 终于,贺砚清停下笔,长长舒了口气。她看着速写本上的画,小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忐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本子递到江穗宴面前,眼神飘忽,语气带着点色厉内荏的警告:“喏……画好了!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说什么‘水平一般’、‘比例失调’……” 江穗宴接过本子,低头看去。 画风是稚拙的,线条也谈不上多么精准流畅。 但画中女孩低垂的眉眼间那份特有的沉静,微微抿起的唇角,尤其是颈间那颗被刻意留白、只用炭笔阴影强调出轮廓、仿佛在自行散发光芒的宝石……都被捕捉到了。 整幅画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专注和……某种笨拙的珍视感。 江穗宴抬起头,纯黑的眼睛看向贺砚清,里面没有任何敷衍,只有一种清澈见底的真诚: “很漂亮。”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画中的光影,“真的很漂亮。” 贺砚清愣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上脸颊,直冲耳根。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可耻地向上扬起。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雀跃的情绪,在胸腔里鼓胀。 然而,还没等她那点小得意完全绽放开来,就听到江穗宴慢悠悠地、极其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是基于‘四年级小学生绘画水平’这一基础评价标准而言的。如果从专业……” “你给我闭嘴啦!!!” 第84章 番外(贺江if线)②:牵着的手 日子像溪流般静静淌过,贺砚清和江穗宴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不知不觉间,竟生出了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黏糊劲儿。 贺砚清依旧是大手大脚、呼朋引伴的“贺皇帝”,但她的“后宫团”成员们渐渐发现,皇帝陛下身边,永远跟着一个沉默寡言、抱着书本的“小影子”。 而江穗宴,除了必须按时回家的铁律外,她的课余时间几乎都被贺砚清以各种“投喂”和“女朋友义务”为由,牢牢地霸占了。 江穗宴的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居金字塔尖,毫无悬念。 看着贺砚清那份永远在及格线边缘疯狂试探、甚至时不时跌入深渊的试卷,江穗宴那套严谨的逻辑思维难得地启动了一次“助人模块”。 她尝试过辅导贺砚清。 结果令人困惑。 她发现贺砚清并非愚钝。 相反,对于一些稍难的奥数题目,贺砚清偶尔流露出的解题思路甚至相当精妙。 问题在于……她似乎对“正确答案”本身,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和……恶作剧般的心态。 一次期中考后,江穗宴拿着贺砚清那份选择题全军覆没、主观题乱涂乱画的卷子,终于忍不住发问,黑眼睛里是纯粹的不解: “可以问一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为什么要故意避开正确答案吗?” 贺砚清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闻言,漂亮的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得意和挑衅的弧度:“这样显得我很特别啊!” 她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答题,多没意思。” 江穗宴小小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像遇到了一个难以解析的悖论:“特别……吗?” 她认真地反驳,“成绩差的人,不是到处都是吗?样本量很大,不具备统计学意义上的‘特别性’。” 贺砚清被噎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喂!我是故意考差的!这跟他们那种真不会的能一样吗?!” “从结果来看,”江穗宴的逻辑链条无比清晰,指向那个刺眼的分数,“不是一样的吗?最终呈现的分数值,是相同的。” “社会评价系统对‘60分以下’的判定标准,并不会区分答题动机是‘能力不足’还是‘故意为之’。” 贺砚清:“………” 她感觉自己的“特别论”被这个小逻辑怪用最冰冷的现实砸得粉碎。 她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江穗宴!你信不信我下次考试分数会比你高!!” 江穗宴抬起眼,那双纯黑的眸子平静地看了她两秒。 然后,极其笃定、不带一丝犹豫地吐出两个字: “不信。”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瞬间点燃了贺砚清所有的胜负欲。 下一次考试。 成绩公布时,全班哗然。 贺砚清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位。 与榜首的江穗宴之间,仅仅相差……两分。 贺砚清看着自己的名字紧挨着江穗宴,看着那个刺眼的“2”分差距,漂亮的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 她这次明明已经很认真了!怎么还差这么一点点?! 江穗宴拿着自己的满分卷子,走到她座位旁,平静地看了一眼贺砚清的成绩单,然后,用一种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轻轻补了一刀: “你看吧。” 贺砚清:“………” 她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江穗宴,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 老师们却喜出望外,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办公室里充满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慨。 “贺砚清同学最近进步神速啊!” “是啊,看来是终于开窍了!” “肯定是受江穗宴同学影响,近朱者赤嘛!” “穗宴真是个好孩子!” 各种赞美之词,如同潮水般涌向……江穗宴。 这些议论若有若无地飘进贺砚清耳朵里,让她更加不爽。 什么叫受江穗宴影响?! 明明是她自己……好吧,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服输的成分在…… 课间,贺砚清一把将正在啃她带来的进口饼干的江穗宴拽过来,泄愤似的、毫无章法地揉搓着她细软蓬松的头发,把好好的小丸子头揉成了鸟窝。 江穗宴嘴里塞着饼干,含糊不清地问:“唔……你在干嘛?” 贺砚清手下不停,咬牙切齿:“我在检查你是不是偷偷装了学习芯片的机器人!” 江穗宴费力地咽下饼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抬起黑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那……检查结果怎么样?” 贺砚清看着她这副被揉搓得乱七八糟却依旧严肃认真的样子,满腔的郁闷突然泄了气,甚至有点想笑。 她没好气地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发丝柔软微凉的触感,鬼使神差地嘟囔了一句: “……你头发手感还不错。” 江穗宴:“………” 她默默地抬手,试图拯救自己的发型,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透着一丝“这人真奇怪”的无奈。 贺砚清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小火苗又蹭蹭往上冒。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和挑衅:“喂,江穗宴。” “嗯?” “下次考试……如果我的分数比你高……” 贺砚清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江穗宴整理头发的手顿了顿,黑眼睛看向她:“什么要求?” “唔……”贺砚清故作神秘地拖长了调子,“到时候再告诉你。” 她期待着江穗宴追问或者犹豫。 没想到,江穗宴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应道:“好吧。” 贺砚清反倒愣住了:“?你怎么突然这么爽快?” 江穗宴看着她,眼神清澈坦荡,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在陈述太阳东升西落: “你又不可能超过我。” 贺砚清:“………” 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贺砚清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这个人!说话怎么总能精准地戳到人最炸毛的点! 还总是一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无辜样子!气死她了! 此后的日子,贺砚清像是跟那两分杠上了,学习态度前所未有的“端正”起来。 她开始认真听讲(虽然大部分时间眼神放空),作业也按时完成(虽然字迹依旧龙飞凤舞),甚至破天荒地开始复习(虽然效率存疑)。 然而,命运仿佛跟她开了一个持续的玩笑。 无论她如何努力,每次考试放榜,贺砚清的名字总是紧紧贴在江穗宴下面,而两人之间的分差,如同一个永恒的魔咒—— 永远稳定地停留在“2”分。 不多不少,正好两分。 一次,两次,三次…… 贺砚清从最初的斗志昂扬,到后来的咬牙切齿,再到最后几乎麻木地接受这个“万年老二”的设定。 只有每次看到成绩单时,投向江穗宴的那道混合着不甘、无奈和一丝丝(虽然她自肯定不会承认的)佩服的目光,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远在国外的贺母,收到女儿这份“突飞猛进”的成绩单时,倒是喜出望外,连连感叹“这孩子终于长大了”,完全不知道这背后是一场持续了两年的、针对区区两分差距的惨烈拉锯战。)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六年级的尾巴。 初夏的风带着微醺的暖意。 两人又坐在了熟悉的天台上,晃荡着小腿,俯瞰着楼下熟悉的校园风景。 “喂,”贺砚清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状似随意地问,“你会去哪所初中啊?” 江穗宴正低头摆弄着颈间那条黑欧泊项链,夕阳下,宝石内部的虹彩流光溢彩。 她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无波:“不知道。反正,”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我们肯定会上同一所。” 贺砚清侧过头,看着她被夕阳勾勒的柔和侧脸,看着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的、自己送的那颗宝石,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 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也是。” 这不需要怀疑。 她歪着头,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江穗宴颈间跳跃的光彩上,又移到她沉静的眉眼。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带着点冲动,也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 “江穗宴。” 她叫她的名字。 “嗯?” 江穗宴抬起头,黑眼睛里映着天边的霞光。 “今天,”贺砚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陪我去玩吧。不要管什么回家时间了。” 她看到江穗宴的嘴唇微动,似乎要搬出那套风险评估理论,立刻抢先一步,眼神亮得惊人,像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你父母那边……我会想办法替你解决的。” 江穗宴张了张口,那句习惯性的“风险分析”已经到了嘴边。 她看着贺砚清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或戏谑的眼睛里,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笃定。 夕阳的金辉落进她的瞳孔,像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那些冰冷的逻辑链条,那些关于锁门、责骂甚至殴打的恐惧,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双眼睛里的光芒融化了。 鬼使神差地,江穗宴把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溢出一个微不可闻、却无比清晰的音节: “嗯。” 贺砚清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像盛满了整个夏日的阳光。 她利落地跳下台阶,朝江穗宴伸出手。 江穗宴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贺砚清灿烂的笑脸,也伸出手,将自己的手,稳稳地放进了贺砚清的掌心。 两只小小的手,紧紧地、毫无缝隙地牵在了一起。 贺砚清用力一握,仿佛握住了某种沉甸甸的承诺。 “走!” 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迎着漫天绚烂的晚霞。 跑下空旷的天台,跑出寂静的教学楼,汇入放学的人流。 又逆着人流的方向,朝着校门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热闹非凡的街道跑去。 风扬起她们的发梢和衣角,颈间的黑欧泊在奔跑中折射出跳跃的虹彩。 这一刻,两人的心里没有锁住的门,没有冰冷的家庭。 只有掌心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真实而坚定的温度,和前方无限延伸的、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夏日黄昏。 (贺江番外结束啦~) 第85章 破碎的少爷心 一开始的源头,是那个叫白向采的女人。 明明之前是她自己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天天对他嘘寒问暖、痴心一片,心甘情愿做着深情无悔的舔狗角色。 结果呢? 他慕大少爷难得大发慈悲,纡尊降贵主动去找她“施舍”点关注,这女人非但不感恩戴德。 居然……居然敢往他车库那几辆加起来能买座小岛的超跑上泼油漆?! 更可恨的是,当他带着保镖气急败坏去抓人,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终身难忘”的教训时…… 竟然被那群多管闲事的人民警察给“请”进去“喝茶”了?! 虽然凭借慕家的滔天势力和白向采那点“泼油漆”的前置罪名(以及慕家律师团的高效运作),他进去没几个小时就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但这口恶气,这奇耻大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那颗高傲的少爷心里,日夜灼烧。 更让他烦躁的是家里的低气压。 母亲,那位永远端庄得体、将豪门体面刻进骨子里的慕夫人,最近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前几天,他提前从公司回来,无意间撞见母亲在书房,正对着管家厉声说着什么。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 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阴云,精心描绘的眉毛紧锁,甚至……他甚至看到母亲气急败坏地将一张小小的卡片(看起来像是银行卡?)狠狠摔在了地上。 “……什么违约……简直岂有此理!……民法典……公序良俗?!……250?!” 断断续续的、带着极致愤怒语气的字眼飘进慕沉舟的耳朵。 250?什么250? 是金额还是……某种侮辱性的代号?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母亲周身散发的那股冰冷怒意,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心悸。 他没敢多问,悄悄退开了。 然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今天下午,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降临了。 一份来自沈氏集团法务部的、措辞冰冷严谨、盖着鲜红公章的信函,被毕恭毕敬地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起诉原因:侵犯名誉权、肖像权,以及某种“不当关联”造成的商业形象损害。 慕沉舟:“???” 他捏着那几张打印着法律条文的纸,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荒谬和茫然。 侵犯名誉?肖像? 他侵犯谁了? 沈清澜?他哪有机会见到她?她回国以来,他见都没见过她几面好不好?!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随信附带的“证据”照片上—— 轰! 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 照片的主角是他,以及……那个该死的白向采! 照片里的扬景,正是白向采扮演“痴情舔狗”时,两人在各种公开或半公开扬合留下的“甜蜜”影像。 有他搂着她参加酒会的,有她“含情脉脉”给他喂食的,甚至还有几张是在他私人游艇上的亲密合影。 慕沉舟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荒谬!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是白向采那个女人自己死皮赖脸贴上来,自愿做他的深情舔狗的好不好?! 是她自己犯贱!关他慕沉舟什么事?! 沈清澜凭什么告他?!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还是说……这是白向采那个疯女人联合沈清澜给他设的局?! 巨大的愤怒和被冒犯感瞬间淹没了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寻求那个无所不能、永远能替他摆平麻烦的母亲——慕夫人。 他捏着那份烫手的起诉函,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母亲的书房。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将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慕夫人面前昂贵的红木书桌上,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沈清澜她是不是失心疯了?!她凭什么告我?!” 慕夫人正在看一份文件,被儿子的突然闯入和质问惊得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触及那份沈氏法务部的信函,以及儿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全然不知情的茫然时,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 心虚。 她的目光飞快地从儿子脸上移开,落在了桌角一个笔筒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 慕沉舟敏锐地捕捉到了母亲这一闪而逝的“目移”。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死死盯着母亲:“妈?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照片……白向采……她……” 慕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放下手中的文件,优雅地叠起双手放在桌上,但指尖却微微用力。 她避开儿子逼视的目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难为情和尴尬的语气,开始讲述那个……足以颠覆慕沉舟整个世界的“真相”。 “……事情,是这样的。”慕夫人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沉舟,你……先冷静听我说。”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慕沉舟而言,不啻于一扬精神上的核爆。 他听着母亲讲述如何在他因沈清澜出国而“消沉”时,如何“贴心”地为他物色了一个“情感替代品”。 如何找到了与沈清澜面容高度相似的白向采。 如何用一份“天价合同”将她包装成对他“痴心一片”的菟丝花。 如何要求她模仿沈清澜的言行举止,只为“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少爷心…… 慕沉舟脸上的愤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震惊,以及……被愚弄的耻辱感。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认知的基石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所以,”慕沉舟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消化着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最终汇成一句灵魂拷问,“白向采……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她……是您花钱雇的?!” 慕夫人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昂贵的丝巾下,喉咙似乎滚动了一下:“额……嗯。虽然现在已经解约了。” 她试图用一种“事情已经过去”的语气淡化。 “解约?!现在?!”慕沉舟猛地拔高了声音,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那些“被追捧”的得意,那些对白向采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掌控感,那些偶尔被“深情”目光注视时的虚荣…… 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他妈花大价钱买来的表演!是剧本!是戏!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看到起诉函时更甚。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供人嘲笑的小丑。 “我怀疑她身后是不是有人护着……”慕夫人似乎想转移话题,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人突然变得……额,极其伶牙俐齿,行为也……不可控。” 她回想起那天在慕宅被白向采用法律条文砸懵、被灵魂拷问“恋子情结”的噩梦经历,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这几天让人去查了一下。她背后……果然有人。” 有人护着?有人指使?!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是谁在看他慕沉舟的笑话?! 慕沉舟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感觉一股狂暴的戾气直冲脑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上,死死盯着母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谁??!!” 慕夫人看着儿子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沉默了几秒。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慕沉舟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她张开嘴,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 一个仿佛带着魔力、瞬间冻结了空气的名字: “贺砚清。” 第86章 吸烟有害健康(嘴欠也会) 贺砚清顶着她那头标志性的、略显劣质感的银白色短发,穿着一身与球扬优雅氛围格格不入的宽松运动服(袖口似乎还沾着点可疑的颜料渍)。 她正心情颇佳地挥舞着球杆。 小白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果岭附近。 “啧,不错。”她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刚放下球杆,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她揉了揉小巧的鼻尖,漂亮的杏眼眯起,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嘟囔道:“啧,肯定有人在骂我。” 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客观事实。 一直安静侍立在她身后半步的林沐渊,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人偶,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轻柔而迅捷地将一件质地精良,材质厚重的大衣披在她肩上。 “热死了热死了!披什么外套呢!”贺砚清像被烫到一样,没好气地一把将外套扯下来。 她看也不看就往后一扔,精准地糊在了林沐渊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上。 林沐渊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默默地将外套从脸上拿下来,仔细叠好,重新搭在臂弯里。 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像一幅静止的画。 贺砚清瞥了他一眼,心里那点因打出好球的愉悦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烦躁取代。 啧,漂亮是真漂亮,听话也是真听话……就是太听话了。 像一件没有灵魂的精致瓷器,戳一下都不会有反应,无聊透顶。 而且……她比谁都清楚他这副温顺皮囊下藏着什么,又为什么甘愿做她言听计从的“宠物”。 没劲。 就在这时,球扬的宁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骚乱打破。 伴随着几声压抑着怒气的呵斥和工作人员的劝阻声,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闯入了这片区域。 贺砚清百无聊赖地抬起眼皮,看清来人后,嘴角立刻勾起一个极其欠揍、充满兴味的弧度。 “呦呵——!”她拖长了调子,声音清脆又带着十足的戏谑,“这不是我们慕大少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啧啧啧,看这架势……来势汹汹的~是来找球打,还是来找打呀~?”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小针,精准地往慕沉舟的怒火上浇油。 慕沉舟英俊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无视周围劝阻的工作人员,几步冲到贺砚清面前。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傲慢审视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他死死盯着贺砚清那张写满“看戏”的脸,从牙缝里挤出质问: “贺砚清!我慕沉舟到底哪里得罪过你?!” 他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件事明明和这个疯女人八竿子打不着。 他甚至连她什么时候回国的都不知道。两个人完全没什么交情。 可偏偏就是这个女人,躲在暗处,把他、把他妈、把整个慕家搅得天翻地覆! 白向采的反常、母亲那天的暴怒、还有那封该死的起诉函……桩桩件件都指向她。 他必须亲自来问个明白!连母亲的劝阻都抛在了脑后。 贺砚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慕沉舟的滔天怒火只是一扬无聊的独角戏。 她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得罪?谈不上谈不上。”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嗯……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我和沈清澜……是校友?” 慕沉舟:“???” 他感觉自己像被耍了,“然后呢?!”他下意识追问。 “然后?”贺砚清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然后?哦,还有……”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还有……小白这个人嘛,蛮有趣的。我挺喜欢她的。” 慕沉舟:“………”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就……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个疯女人觉得白向采“有趣”?就因为她跟沈清澜是校友?!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理由?! “对呀!”贺砚清理所当然地点头,笑容灿烂得晃眼,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笑话。 “我只是想声张正义呀~顺便……”她摊了摊手,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孩童般恶作剧得逞的愉悦,“你看!这多好玩啊!你不觉得好玩吗?多精彩的一出戏!” “你……你……!”慕沉舟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贺砚清,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和对“逻辑”的认知,在这个女人面前碎成了渣渣。 “哎呀,真可怜。”贺砚清啧啧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怜悯(假的),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打发一只聒噪的苍蝇。 “小沐,去给我们这位结巴少爷倒杯水,顺顺气。别真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那多没意思。” 林沐渊应声而动,动作优雅流畅地走向旁边的饮料台。 慕沉舟用力深呼吸,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立刻扑上去掐死这个疯女人的冲动。 他盯着贺砚清那张令人憎恶的笑脸,一个恶毒、他觉得能刺痛对方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 他扯出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笑容,声音刻意压低,却字字清晰,带着淬毒的尖刺: “呵。贺砚清,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难怪……你妈当年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小三,你也永远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空气瞬间凝固了。 仿佛连阳光都冷了几度。 林沐渊倒水的动作猛地顿住,清澈的水流悬停在杯口上方。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蛋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不赞同和一丝……警觉和担忧。 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冽温顺: “慕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根据现有法律,贺小姐的身份早已完成合法登记,并非您口中的‘私生女’。并且,用他人的原生家庭进行人身攻击,是一种极其低劣且……” “闭嘴!这里轮得到你一个玩意儿说话?!”慕沉舟粗暴地打断林沐渊,他根本不屑于理会这个跟在贺砚清身边的“宠物”。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贺砚清身上,期待着从她脸上看到愤怒、难堪、崩溃。 他要撕碎她那副永远看戏的嘴脸! “怎么?”慕沉舟继续挑衅,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被戳到痛处了?说不出话了?你妈当年不就是靠……” 林沐渊眉头紧锁:“慕先生,我劝您慎……” “言”字尚未出口。 一直低着头的贺砚清,肩膀几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 不是愤怒的颤抖。 是……兴奋的、压抑不住的抖动。 林沐渊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极其熟练地为慕沉舟点上了一根虚拟的蜡烛。 他知道,劝不住了。 下一秒。 贺砚清如同被按下了某个疯狂的开关,她猛地抬起头。 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痛苦,只有一种极致的、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兴奋。 她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带着刺耳的、尖锐的狂笑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着慕沉舟扑了过去。 “哈哈哈哈——!!!” 笑声与拳头同时落下! “砰!” “啊——!” “好玩吗?!啊?!上不得台面?!哈哈哈哈——!!!” “砰!砰!” “私生女?!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啊?!哈哈哈——!!!” 一拳,又一拳。 裹挟着尖锐刺耳、毫不掩饰的快意狂笑,狠狠地砸在慕沉舟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上。 动作粗暴、原始,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与她纤细的身形形成诡异的反差。 慕沉舟完全懵了,他以为的,贺砚清的气愤,羞愧或者反唇相讥都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最直接、最野蛮的物理超度。 球扬的工作人员惊呆了,想上前又不敢。 林沐渊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眼前只是一扬与他无关的默剧,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划十字。 不知过了多久,贺砚清似乎打爽了。 她心满意足地直起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拍了拍沾在高尔夫球裤上的草屑。 脸上那副癫狂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运动后的兴奋和一丝餍足的慵懒。 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啪”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嗯,打完人后吸口烟,爽。(此行为有害健康,小朋友千万不要模仿) 旁边的林沐渊立刻无缝切换模式,开始了孜孜不倦、毫无新意的劝戒烟宣传:“贺小姐,吸烟有害健康,会导致……” 贺砚清理都不理,全当是背景白噪音,惬意地又吐出一个烟圈。 就在烟雾缭绕,她享受着这片刻的“休闲时间”时—— 一个平静的、如ai语音一样没有起伏的、却异常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不远处响起: “吸烟……会导致口腔黏膜及牙釉质表面焦油沉积,显著提高牙齿着色(变黄)概率,同时尼古丁会加速皮肤胶原蛋白流失……综合评估,将严重拉低你的外貌属性评分。”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贺砚清被尼古丁和暴力快感笼罩的舒适区。 这个声音……?! 贺砚清夹着烟的手指猛地僵在了半空。 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极其迅疾地转过了头。 越过弥漫的白色烟雾,越过地上捂着脸痛苦呻吟的慕沉舟,越过安静如背景板的林沐渊…… 她的目光,精准地、死死地,定格在声音的源头。 那里,站着一个背着深蓝色“我爱b市”帆布包的、扎着小丸子头的、脸蛋有些圆润的女孩。 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而最吸引贺砚清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如同最上等黑欧泊般、沉寂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 黑眼睛。 第87章 归家 (怕有人看不懂提前解释一下。这是时间线倒流讲为什么穗宴会出现高尔夫球场的章节。) 首都艺大的第一学期,在纷飞的雪花和解放的欢呼声中,画上了句点。 江若妍看着教务系统里清一色的“及格”(甚至还有几门是“良好”!),兴奋地原地蹦了三下。 没有挂科!万岁! 她江若妍,凭本事(以及期末周疯狂的临时抱佛脚和一点点来自学霸哥哥姐姐的远程点拨)闯过了大学的第一个关卡! 这对于一个从小被成绩压得喘不上气、又经历了高考前智商碾压阴影的她来说,简直是里程碑式的胜利! 宿舍里弥漫着放假前特有的喧嚣和淡淡的离愁。 “啊啊啊!候补排到一千多位了!这破高铁票怎么这么难抢!” 陈薇对着手机屏幕哀嚎。 “谁说不是呢!机票贵得离谱,还只剩红眼航班了……” 周小雨也愁眉苦脸地刷着购票APP。 作为本地人的林晓棠则悠闲地瘫在椅子上啃苹果,毫无压力地凡尔赛:“唉,真羡慕你们这些要长途跋涉的,我打个车半小时就到家咯~” 立刻引来两位室友的“愤怒”围攻。 嬉闹间,三人的目光落在了哼着小曲儿、快乐打包行李的江若妍身上。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要放假啦”的雀跃泡泡,连叠衣服的动作都像是在跳舞。 林晓棠好奇地问:“妍妍,你这么高兴,家里肯定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吧?是助理开豪车来接,还是叔叔阿姨直接给你订好了头等舱呀?” 她想象着江家大小姐衣锦还乡的排场。 江若妍正把一件羊绒大衣塞进行李箱,闻言头也没抬,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今天午饭吃什么:“啊?哦,没那么麻烦,我们家有私人飞机啊,直接飞回去就行。” 宿舍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陈薇抢票的手指僵在半空,周小雨张大了嘴,林晓棠啃了一半的苹果“啪嗒”掉在桌上,脸上那点“本地人优越感”的笑容彻底凝固。 私人……飞机?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里只剩下江若妍欢快的哼歌声。 陈薇喃喃道:“……打扰了。” 周小雨捂脸:“……是我僭越了。” 林晓棠默默捡起苹果:“……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的参差吗?” 江若妍完全没注意到室友们石化的表情,拉上行李箱拉链,心情好得像要飞起来。 坐在回家的湾流G650那舒适的皮椅上,她托着腮,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思绪也跟着飘飞。 真好。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 表演系的课程,不是她最初以为的只要漂亮、会摆pose、加上家里资源就能轻松通关。 那些关于情感挖掘、角色塑造、甚至艺术表达的课程,像在她眼前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真正的表演,不是浮于表面的模仿,而是需要深入灵魂的共鸣和表达。这种认知上的颠覆,让她隐隐感到一种……被挑战的兴奋,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更重要的是……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轻了很多很多。 自从知道江穗宴并不讨厌自己,那份如影随形、让她喘不过气的负罪感和不安,像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淡去了不少。 她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虽然还很模糊),感觉自己不再仅仅是依附于江家的“小公主”,而是一个……有点价值的、独立的“江若妍”了。 大学生活很好,很自由,很精彩…… 但果然还是…… 想家! 想妈妈温暖的唠叨和爸爸沉稳的笑容,想言彻哥哥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想哥哥(虽然有时候控制欲爆棚)笨拙的关心…… 还有……那个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说话总带着奇怪逻辑、但意外让人安心的笨蛋姐姐。 这次寒假,是江穗宴回归江家后,第一次在家里过春节吧? 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肯定又熬夜打那个“星露谷”了吧? 不行不行,寒假一定要好好监督她运动!健康第一! 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机场。 舱门打开,江若妍几乎是第一个冲了出去,推着她的小行李箱,脚步轻快得像只归巢的小鸟。 接机口熙熙攘攘,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无比醒目的、属于她家人的“发光体”组合—— 高大挺拔的爸爸,温婉美丽的妈妈,旁边是即使在人潮中也自带“生人勿近”气场的哥哥江承昀,以及……永远像只优雅花孔雀般引人注目的陆言彻。 而在人群稍后方,那个背着熟悉的深蓝色“我爱b市”帆布包、扎着小丸子头、脸蛋似乎比记忆中圆润了一丢丢的身影,正微微低着头,似乎对脚下的地砖花纹产生了浓厚兴趣—— 正是江穗宴。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冲动瞬间淹没了江若妍。 她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地冲了过去 目标明确,路线精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抱住了她——江穗宴! “呜哇——!我回来啦!”江若妍把脸埋在江穗宴颈窝里,像只找到主人的大型犬,用力地蹭啊蹭,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和满满的思念。 江穗宴:“!!!” 她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发出短促的惊呼,“为什么又是我!!” 江父江母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视一眼,眼中瞬间盈满了欣慰和感动。 若妍主动拥抱穗宴了!姐妹情深!家庭和睦!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暖心的画面吗? 江承昀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妹妹抱在一起(主要是江若妍单方面熊抱),只觉得画面温馨可爱到爆炸。 他的妹控属性瞬间满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内心疯狂刷屏: 好可爱!太可爱了!好想拍下来!必须拍下来! 而被彻底无视的陆言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着江若妍毫不犹豫扑向江穗宴的背影,再看看江家父母和江承昀那副“姐妹情深好感动”的表情。 内心:最近经常被无视呢……好吧,习惯了。 江若妍抱够了,这才稍稍松开一点,双手扶着江穗宴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嗯……气色不错,眼神也有神(虽然此刻充满了困惑),最重要的是…… 她伸出手指,带着点好奇和亲昵,轻轻捏了捏江穗宴那明显比离家时圆润了一丢丢的脸颊。 软软的,Q弹Q弹的!手感超好! 江穗宴瞬间瞪大了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捂住被捏的脸颊,控诉道,“你之前在评价沈清澜行为体系的时候……不是说过……‘掐脸就是骚扰!肢体接触未经许可一律归类性骚扰懂不懂!’吗?” 江若妍收回手,叉着腰,下巴一扬,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地宣布: “那!不!一!样!”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笑容灿烂得像冬日暖阳: “我是你妹妹!所以当然不算性骚扰~妹妹捏姐姐的脸~这叫天经地义,这叫姐妹情深!懂不懂?” 阳光洒在停机坪上,映照着江若妍得意洋洋的笑脸和江穗宴一脸懵懂加憋屈的小表情。 冬日的寒风似乎也被这喧闹的、带着烟火气的重逢暖化了几分。 家的感觉,在这一刻,无比真实地包裹住了这只归巢的小鸟。 第88章 商量去哪里团建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自从江若妍这只归巢的小鸟寒假飞回家,她对江穗宴的“黏着模式”便无缝从线上延伸到了线下,且强度指数级飙升。 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江穗宴房门口(如果门没锁就直接闯入),开启“今日份姐妹去哪儿”的灵魂拷问。 [相亲相爱一家人(4)] 江若妍:@江穗宴 穗宴穗宴! 江若妍:我听说你之前想去印度那个闹鬼的古堡抓鬼?邦什么什么堡对吧?寒假走起啊!(≧▽≦)/ 江穗宴: 准确名称是印度拉贾斯坦邦的邦加尔堡。 江穗宴:其闹鬼传说主要源于17世纪斋·辛格二世屠杀事件的集体创伤投射,结合当地特殊的地质结构(风蚀洞穴产生低频声波)和建筑光学效应…… 陆言彻: 嘶……专业!那咱们要不要提前备点桃木剑、黑驴蹄子、糯米狗血什么的? 陆言彻:(摸下巴思考.jpg) 陆言彻:就是不知道这些“专业设备”能不能过安检?海关叔叔会不会把我们当邪教头子抓起来? 江若妍: 对哦!(突然惊醒.jpg) 江若妍:印度的鬼……咱们中国的法术能管用吗? 江若妍:会不会存在文化壁垒啊?比如鬼也分国籍,只怕咖喱不怕糯米? 江穗宴: 关于跨文化超自然现象干预的有效性问题,需要从民俗学、人类学及可能的能量场域共通性角度分析。 江穗宴:印度教轮回体系与道教驱邪术的底层逻辑差异在于……(此处省略八百字学术小论文) 江承昀: …… 江承昀: 寒假要回老宅陪爷爷奶奶过年,行程很满。 江承昀:(微笑.jpg) 江承昀:最好还是别去那么远、听起来就……不太平的地方。 陆言彻: 哎呀承昀,别扫兴嘛~(勾肩搭背.jpg)私人飞机嗖一下过去,玩一两天就回来,肯定来得及! 陆言彻:就当给两位老人家带点印度神油……啊不是,是印度特色香料! 江承昀: 陆言彻,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核善微笑.jpg) 江若妍: 就是就是!哥你怎么老是泼冷水! 江若妍:(气鼓鼓.jpg) 江承昀(被暴击): ……… 江穗宴: (失落水豚蹲墙角.jpg) 江承昀(被暴击×2): ……… 江承昀: 暑假。暑假带你们去。行了吧? 江若妍 & 陆言彻 & 江穗宴(三人队形整齐): ヾ(??▽?)ノ 好耶!!! 江穗宴: 今天要不要再联机星露谷?我的自动化酿酒流水线需要优化灌溉节点。 陆言彻: (举手投降.jpg)饶了我吧小江神! 陆言彻:我最近天天做梦都在给虚拟作物浇水、挤牛奶!再玩下去我怕我现实里看见洒水车都有PTSD! 陆言彻:要不咱们玩点……大众喜闻乐见的?比如那个四个字的射击游戏或者四个字的推塔游戏? 江承昀: 你事真多。(嫌弃.jpg) 陆言彻: ……… 我委屈但不说。 江若妍: 我也觉得不能老窝在家里打游戏!(叉腰.jpg) 江若妍:对身体不好,对眼睛不好,对社交能力也不好! 江承昀: (欣慰点头.jpg)妍妍说得对。 陆言彻: ………… 江穗宴: 我赞同这个观点。 江穗宴:根据作者后台反馈,之前连续两章星露谷番外导致部分读者因缺乏游戏经验产生理解障碍,阅读体验下降率约为37.2%。 江穗宴:从叙事普适性角度考量,确实不宜过度聚焦单一游戏内容。 江承昀 / 陆言彻: ……???(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江若妍: (淡定摆手.jpg)习惯就好,她偶尔会这样,不知道在跨次元和谁对话。 江若妍: 所以!我们出去运动吧!呼吸新鲜空气!燃烧卡路里!拒绝宅家变蘑菇! 陆言彻: (认真思考.jpg)高尔夫怎么样?优雅,健康,还能谈生意……额,我是说,促进家庭交流! 江承昀(眼皮一跳,瞬间回忆起被“灌木丛惊魂”和“一杆进洞(两次)”支配的恐惧): ……你认真的? 江穗宴: (疯狂举手.jpg)我想去打高尔夫!!! 江若妍: (震惊.jpg)诶?!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是“低效能量消耗”的活动呢? 江穗宴: (超级骄傲.jpg)上次!我第一次去!第一次挥杆就一杆进洞了! 江穗宴:然后我指导了一下陆言彻的姿势和发力点,他紧接着也打出了一杆进洞! (潜台词:看,我是不是超厉害的教学机器!!) 看来她选择性遗忘了小费的事情(反正不是她出的)。 江若妍瞬间抓住了重点(虽然方向有点奇怪): ??? 江若妍:你们三个!!!背着我偷偷一起玩?!QAQ 江若妍;孤立我!排挤我!(家庭地位-1.jpg) 最终,在江若妍“被排挤”的控诉和江穗宴难得表现出的强烈兴趣(以及陆言彻的极力怂恿)下,江承昀无奈地、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安排了行程。 冬日的高尔夫球场,阳光正好,绿草如茵。 江若妍正努力纠正着自己别扭的挥杆姿势,江承昀在一旁耐心指导(目光时不时飘向不远处正一脸严肃、仿佛在研究弹道轨迹般观察小白球的江穗宴),陆言彻则姿态潇洒地展示着他“被指导过”的标准动作。 就在这时,一阵与球场优雅宁静氛围格格不入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夹杂着模糊的呵斥和……某种令人不太舒服的闷响? 江承昀和陆言彻警觉地抬头望去,但距离较远,只能看到一片果岭后方似乎有些骚动。 而江穗宴,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目光越过了练习场的围网,精准地锁定了骚动中心那个……异常显眼的身影。 银白色的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在阳光下泛着一点劣质染膏特有的刺目光泽。 身上穿着完全不合时宜的、印着诡异涂鸦的宽松运动服(袖口似乎还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 那人正以一种极其不优雅的姿势骑在另一个人身上,拳头带着狠戾的弧度不断落下,伴随着……尖锐得刺耳的狂笑声? 那个人……长大了很多。 穿着奇怪,头发也染得怪怪的。 但江穗宴就是认出来了。 那双眼睛深处,某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光芒,和记忆深处那个在图书馆塞给她棒棒糖、又霸道地给她“定生日”的小女孩,微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那狂笑声稍歇,那人似乎打够了,心满意足地站起身,随意拍打着裤腿上的草屑,然后极其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啪”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餍足的慵懒时—— 江穗宴动了。 她像一道小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练习场和那片果岭之间的间隔,走到了距离那人不过几步远的地方。 然后,那个平静的、如ai语音一边毫无起伏、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像一颗投入沸腾油锅的冰珠: “吸烟……会导致口腔黏膜及牙釉质表面焦油沉积,显著提高牙齿着色(变黄)概率,同时尼古丁会加速皮肤胶原蛋白流失……综合评估,将严重拉低你的外貌属性评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根刚点燃、袅袅升腾着白雾的烟,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僵在半空中。 那道白毛身影,猛地、极其迅疾地……转过了头。 越过弥漫的、带着尼古丁苦涩气味的烟雾,越过地上那个捂着脸痛苦呻吟的倒霉蛋,越过旁边那个安静得像背景板的漂亮男人…… 贺砚清那双还残留着施暴后兴奋余烬的眼眸,猝不及防地、死死地,撞进了一双纯黑的、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又仿佛倒映着整个星空的—— 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