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召唤鬼怪在唐朝大战丧尸》
1. 生存
敌军破城下,战马嘶鸣,烽火连天,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有着红眼獠牙,嘴里发出如野兽的低吼,从它们身上散发出腥臭的气味飘荡在黑红色硝烟上空。
一夜后,清晨冰冷的空气缭绕太阳光,尸体被烧成白色灰烬像雪般漫天纷飞,光照不透兵甲上凝固的血。
一个个披甲士兵用长枪捅进地上堆叠的尸身,血肉稀里哗啦地带肠子流到李余命鼻尖,她的嗅觉被这一夜闻到的烟和血臭麻痹,眼瞅那杆长枪就要捅进她后背,她只能麻溜起身双手举高以示投降。
然而,她的突然“诈尸”吓得那群士兵后退挥枪,枪尖直指眼前的血人。
“欸欸欸!我是活的!我真是活人!”李余命转了个圈,嘴角边黏着恶心的头发,她呸呸呸地抬手抹脸,“瞧,你们手里的那群家伙可不能像我这样说话吧。”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同将长枪再度向李余命挥来,枪杆强压她的脊背,重如千斤顶,逼得她双膝跪进红色的血肉肠子。她静静用余光瞥了眼四周:骨灰满天飞,唐军的军旗在城墙上被人换成敌军的旗帜,李氏江山随着被点燃的旗帜湮灭成烟混进人肉被烧焦的气味。离她最近的那具尸体露出来的肌肤不成人样,血肉见骨,就是被类似于“丧尸”的存在分食才变成这样。
在她袒露自己是人类后,她就被那几名士兵关进木笼子里押送回他们的军营。他们是战后察看战场上有没有装死的人,即使见到李余命也很难认出她的身份。
以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混进尸人中也难以让人看得出她是人,或许她更是李氏江山的最后一个独苗。
俘虏的下场就是被扔进敌军的地牢中,李余命左右两边的地牢中关着的全是尸人,它们齐刷刷躲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叠罗汉般堆成一座顶到房梁的三角形小山。“尸人”是这个时代对类似于丧尸对存在的称呼,它们不通人性,没有痛觉,贪食人肉,被这支藩王军队扣上锁链当鬣狗使用。
血肉发酵的味道像擦过臭水沟的拖把,难闻得令人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像李余命这样昨晚一直在逃命的没饭吃,也没得吐。
李余命靠墙盘腿坐着,同一间牢房里还关着个绿裙女娘,她长相秀美绝伦,鬓发微乱,面容沉静,自顾自抓着地上的石子抛到半空用手背接住。李余命静静瞥她一眼后,继续观察起两边牢房中的尸人们。它们在躲避阳光照射,到了白天似乎就会这样沉睡。
昨夜,乱军兵临城下,李余命被吵吵嚷嚷的大臣们推出来,让她换男装去给双胞胎哥哥当替身,谁料还没把她献给敌军,对方已经等不及直接派出军队夜袭城墙,厮杀中没人顾得上她这个公主的死活。
她来到这个朝代的十八年一直就是这样,刚出生以为自己投胎成公主来享福,没想到正逢乱世,而一母同胞的兄长获得皇帝和大臣们青睐,幻想他能带领唐朝重回辉煌,至于她,公主命其实是个炮灰命,只有到国家有难的时候才想起她来,所以那一帮大臣想出让她顶替双胞胎哥哥去死的馊主意。
所有人都只是听说过这支藩王军队拥有一队不死的士兵,传称为“尸人”。
李余命一直在深宫里完全没听说过尸人的存在,她是在昨晚皇宫爆发尸变的混乱中才从逃命的臣子们口中听说尸人的存在。当时她和一众大臣被一只尸人堵进御花园,它身上的腐臭味与猩红泛白的眼珠彰显它已经不属于人类,她猛然拔剑砍了半边脑袋,掉下的头咕噜噜滚进美丽的花丛。其食人血肉和砍头就会死的习性跟现代各大丧尸电影说的一样。
第一次砍丧尸,她的掌心发抖也在发烫,心跳前所未有地快,手里紧紧抓握那把沾着尸人血肉的长剑。
偌大皇宫四处都是尖叫声,火烟滔天,血流成河。李余命最初被臣子们带着朝宫门方向逃亡,直到一个大臣忽然发狂咬了他的夫人,他抬起头时满嘴糊满鲜红的血肉,脖颈上鼓起的黑色筋脉蔓延整张脸。
一片慌乱中李余命得以从中逃跑,火舌冲天,冰湖倒映出绚烂的火花。
黑夜绽放花火,人堆里向夜空伸出一只只手,一条条断臂肠子哗啦啦流到浮冰上,浮光掠影从李余命眼前闪过。
身后哭喊求救的人是她的子民,可她只是个替兄去死的公主。
她浑身肌肉紧绷,握紧手里的剑,疯狂地朝出路奔跑。
脚底下滑溜溜的,她几次险些摔在血淖上。
正当她离宫门近在咫尺时,拐角猛然冒出一道黑影把她扑倒在地上,火光把他焦黑腐烂的脸庞染得深红,张开恶臭的嘴冲她咬来,她握剑的手在她看清对方拇指的玉扳指时发软,尸人牙缝溜出的涎水淌到她的剑上,她瞪大眼改用剑柄敲它的头颅。在她和这只曾是她父亲的尸人殊死搏斗的时候,她的旁边掠过许多宫人和大臣。而那个时候他们不停拍打宫门想要出去,门缝透出外面的灯火辉煌,宫内却被青黑的夜色笼罩。
清脆的鸟啼鸣叫一整夜,冰冷的空气卷着阳光从地牢的天窗照到地面。
李余命算着阳光挪动的距离,估算出她被关进来到现在过了快一天。这一天她是站着腰疼,坐下屁股疼,提剑的手迟来的发麻酸痛。她瞅了眼对面的绿裙女娘,对方这一个小时里就跟座山般一动不动,睫羽微敛,淡绿色衣裙飘飘,打扮得仙风道骨,看起来像是道观里的女冠。
“这位娘子你。”李余命停顿片刻,吸了吸冻僵的鼻子,揣手弯腰,维持社交距离贴到她耳畔放低声音,“有没有出去的想法呢?”
女娘蓦地睁眼,灰眼珠被阳光折射出宝石的光辉,李余命被她轻飘飘一瞟,眼睛都差点被闪瞎了。这人堪比玛丽苏的宝石眼,比她这个穿越女更像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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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越狱?”女娘扬声高喊。
紧接着李余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深呼出一口气:“你怎么能越狱的!”
“我?”女娘睁大眼,伸出纤长漂亮的手,指了指她自己,然后她雌雄难辨的嗓门更大,“不是你要越狱?”
她那一嗓子震得李余命脑浆都要从耳朵里边倒出来。此时的她紧紧盯着牢房间狭窄的过道,心底琢磨怎么跟看着她们的这群士兵混过去,面上她连连咂舌,龇牙咧嘴地使出跳楼的力气喊:“我说你这人想越狱就算了,非得带我干嘛?我在牢里吃好喝好,包吃包住,干嘛想不开把自己送进尸人嘴里?”
蓦地一声“太子殿下”打断李余命劣质的表演,她一扭头就看到几个敌军士兵打扮的人半跪在牢门前。他们头盔下的面貌令李余命很眼熟,黄昏的红色霞光染红他们的轮廓。
数日前的深夜,她在她的双胞胎哥哥宫门口见过这几个人,当时他们打扮成小厮进出东宫,但习武之人身上的杀气是粗布挡不住的,李余命记得他们的双眼,眼角的细纹像他们征战沙场留下的勋章。
眼下他们对着她喊“太子殿下”,完全不记得他们深夜于冷宫和太子密谋时,对她是直呼名讳。
李余命模仿太子拂袖挺直身,微扬下巴,冰冷地审视这几人的动作,只见他们拿出牢房钥匙打开了牢门,为首的人神色凝重地叹了声气:“殿下您受苦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李余命微微颔首,端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子跟着这几个士兵走到尽头,换上他们带来的敌军装扮。她换好衣服后回头望了眼牢房里的绿裙女娘,拍了拍士兵长的肩膀,压低声音:“你们把她也带上。”
“殿下,我们可是逃命呐。”何斌皱紧眉。他心底疑惑着殿下为何嗓音沙哑,危急关头不允许他问出这种多余的话。
“倘若她告知他人本宫在此呢?”李余命抱臂冷凝男人,“我们会还没离开此地就再与她见面。”
何斌闻言扫了一眼牢房里堆着的尸山:“既如此殿下我们只能等天黑走了。”
旋即他让部下再次打开牢房,绿裙女娘却迟迟不出来。李余命望了眼渐渐暗淡的黄昏,敲了敲牢房的木栏:“我是这个国家的太子,你没听到吗娘子,跟我走我能带你离开。”
女娘垂头抬眼,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出似有若无的嫌弃。她睨了眼李余命旁边的几个男人:“这个国家算是没救了。”
李余命欣慰地点点头:“我们拙见一样,相逢即是缘,朋友,来结义吧——”
何斌眉毛拧成褶子,打断她的话:“殿下您怎么能长他人志气。”
正当李余命想质问何斌这奇怪语气时,一声战鼓轰鸣作响,从晚上的山风中飘进地牢。分不清是哪个方位响起尖叫声,紧接着地牢的大门传来哐啷的撞击声。
2. 生存
当地牢门被人从外打开的时候,何斌和几个部下分散站到牢房两边,李余命用背抵着身后的牢房,挡住已经打开锁的牢门。进来的是一队拉着俘虏的士兵。
那队士兵拳打脚踢地把俘虏关进牢房,李余命用眼角余光掠过俘虏,里面不乏衣着华贵的人。
“新朝若是如此对待它的子民,那我心永归唐朝!”
李余命听到有人这么说的时候,低垂的脸露出无语凝噎的表情。此唐非彼唐,虽然跟她早就忘光的历史书上描绘的唐朝几乎一样,人文风情包括出名的贞观之治、女皇开周,在这个时代都存在,到了临近她这一代也是节度使割据,藩王作乱,朝廷毫无作为所导致乱世。但是这里出现了历史上并没记载的丧尸病毒,以及这更像武侠小说世界,有武功轻功一说。
要是她出生在盛唐时期,还能美美做个公主享受荣华富贵。现在她成了个炮灰公主,会提剑砍丧尸也是效仿太子练剑时的动作。
俘虏中喊着“复唐”的人被士兵解开锁链,李余命缓缓抬头,看到那人被两个士兵驾着扔进堆满尸人的牢房,士兵吐了口唾沫到牢门上。
“这里可都是你的同胞。”士兵操着不熟练的汉语笑嘻嘻地说。
那人捂着鼻子转头,望见他那件牢房深处有一堵巨大的阴翳,月光缓缓泻进窗子照到高叠的尸山。
正当那队士兵掉头要离开时,有人高喊了句:“殿下!是太子殿下!老臣在这啊殿下!”
“哎。怪不得看着眼生,我们唐国的太子是个挺俏的小白脸啊。”士兵领头的人缓缓顺着自称大臣的人的目光落到李余命身上,他冲他后边的部下们笑了笑,“都听千户长说了吧取唐国太子首级者有大将军做!老子发达了少不了你们的。”
李余命暗暗给何斌递眼色:杀了他们。
何斌似是接受不到她的电波信号,对她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垂着肩膀装成一个陌生人。李余命还给他的部下们递眼色,他们就跟他们的上司如出一辙地忽视她。
“你们要看着本宫死在这里吗。”她冷声呵斥。
士兵或许以为她口中的“你们”是那群牢房里等死的俘虏,扬声嘲笑起李余命。而何斌等人脸上很是冷漠,被李余命质问后依然像个木偶般没有动作。
眼见敌军握着泛寒光的弯刀一步步逼近,李余命后背紧贴住身后的牢门。
她已然退无可退,紧紧凝睇何斌的神情。他不是特意来救她的吗?
思绪被一只有些粗粝的手打断,她维持注视面前人们的状态,攥紧的掌心蓦地被人塞进一根冰冷的硬物,像是发簪一样的利器。
弯刀反光出敌军的狰狞嘴脸,以及角落堆睁开的一双双青白色眼珠。
李余命顺势半蹲找到对方攻击的死角,那一刻她猛然冲前扑去,手里攥紧的发簪扎进敌军颈动脉。
她心脏快得要跳出肋骨的包裹,颤动的黑眼珠溅进大量血色的烟花,映照出四周同时冲她劈砍下来的刀。
大脑接近前额叶的位置想起欢快的像素音乐声,李余命望见敌军挥向她的刀被何斌一脚踹飞,面前爆发出绚烂的刀光剑影。她全神贯注在眼前浮现出的弹窗和耳边的声音播报,而这个时候,被何斌踹飞的士兵撞到装着尸人的地牢。
「玩家已激活《沉默的盛唐》……loading……」
有人问李余命:“你还活着吧?东宫殿下?太子?殿下?喂?”
李余命只听到有蚊子在嗡嗡叫,她一巴掌挥过去,像打到一堵魁梧的墙,掌心疼得发麻。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范进中举来形容,顾不上酸疼的手,然后探索起金手指的功能。她以为她是天生炮灰命的倒霉蛋公主,偶遇的狱友配置比她都玛丽苏,尤其在刚刚她都准备跟敌军拼命,属于她们炮灰的金手指在这个时候终于来了。
要说她前世还是个小学生,没啥大毛病就是爱看言情小说再吃点辣条,成绩不好,老挨妈妈揍,历史也是从课外书的《中华上下五千年》里了解的,早知道她会穿越到古代她肯定不把正史当小零食吃。
金手指看起来十分的豪华强大,像是她们小学生里流行的全息游戏。
「请设置昵称(可随机/语音输入):」
李余命一手摸下巴,另一只手选择摇一摇随机昵称的骰子。
「昵称:人类一败涂地」
她伸手就要点确认,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从侧边传来。
“殿下!李余命!”是何斌吼她。
“你瞎吗?”是蚊子姑娘喊。
她维持确认昵称的姿势朝另一边声势浩大的声源望去,地牢阴翳深处的红眼珠像黑夜的蝙蝠般繁多恐怖,阴惨的月光照到牢房中苏醒的尸人脸上。就在李余命几米前有个踉跄的黑影一晃一晃,四肢扭曲地发出骨节错位的声响,
「滴。」
「检测到玩家语音输入新昵称:玉米你瞎吗?」
黑影走到墙壁火炬的照射下,下半张脸被啃得见了白骨,它踉跄的动作被何斌一剑砍断,头颅滚掉在地。
李余命目光挪回到游戏界面上,瘪嘴嘟囔着:“怎么是这个名字,人类一败涂地才爽吧,能改名吗。”
「玩家需升级到Lv30才能开放改名权限。」
「快速升级的办法:刷怪练级/开直播获得经验。」
李余命没犹豫就按下了打开直播的互动选项。
「直播间已为玩家开启,初次打开直播奖励经验值100。」
「恭喜玩家升级至Lv2,可抽取新手大礼包。」
直播间刚打开,一个观众都没有。李余命注意力都在抽新手大礼包上,她按下抽奖按钮,静待面前散发金光的大宝箱打开。
宝箱左右摇晃,旋转,跳跃。
一张轻飘飘的镭射卡面飘到李余命面前。
「恭喜玩家已获得SR卡——笔仙(注:建议玩家不要在新手期使用此卡),可使用次数3/3,次数用完后玩家可以参与笔仙的游戏将她重新捕获。」
她两指夹住卡面,上面画着一个黑发的美丽女子穿着和服,手里拿毛笔,长长的红色指甲近乎要戳出卡面。
「欢迎观众“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进入直播间。」
李余命匆匆瞥了眼进来的观众,将直播间和游戏系统最小化,接着整个人被何斌拽着跑出地牢。趁着黑夜,他们摸出敌军的军营,翻越这座深山到另一座山的泉水下游堪堪停下。
“殿下您——”
何斌的话被李余命持剑打断。她把剑架在他肩颈上,面无表情地问:“你既然早知道我既非太子,为何要顺势装作不知?”
她是叫李余命,但何斌在地牢里喊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太子的名字。就算让他喊太子名讳他也是不敢的,她知道太子亲信一直以来都瞧不上她这个拖累太子的同胞妹妹,连他们结党营私时太子也纵容这群亲信直呼她的姓名。
何斌定定注视面前和太子长相九分像的少女,她脸上露出的冷意仿佛让他见到第二个太子,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起伏的胸膛缓缓平息。
“是太子殿下命我来保护您。”
“他保护我?”李余命揉了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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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听到大笑话般收了剑,扬了扬下巴示意何斌继续说。
何斌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李余命:“太子殿下听闻破解尸人的方法能在西域找到,他已启程西域,但他放不下您。”
“家财全空,六亲全没就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李余命边撕肉干边就地坐到鹅卵石上,透过清澈的水面望着自己的脸,恍若看到太子那张冰山脸。她穿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好歹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面对比她早几分钟出生的太子,她一开始还能仗着心理年龄比他成熟,由她干坏事叫他顶罪。他是万人之上、众星捧月的东宫太子,大家都宠爱他,明面上要换成是她做的,她早就被扔进冷宫了。
不过,她这十八年的人生跟冷宫没差别。与她这样窝囊的人生不同,太子多智近妖,以一己之力和朝廷的权臣分庭抗礼,就算这样也救不了大厦将倾的唐朝。亡国君主就该是她这样的品性,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现在还有游戏可以玩。
像太子那样再努力都救不了这个国家,有朝一日他就算在哪个地方再竖起唐朝的旗帜,留给后人的印象也只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平庸君主。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何斌立刻向李余命竖起食指到唇前,那个方向不是部下们守着的位置。他五指攥紧剑柄,无声踩着石子路步步靠近草丛。
李余命眼睛睁大,她瞥见草丛边泻出一片绿色裙角。
“等等,是我。”
草丛被人扒开,树杈子戳着那人的衣袖。她莹白的脸庞在夜里像被蒙上一层面纱,月光照进灰眼珠折射出深邃的蓝色。
之前没细看这位女娘,李余命现在看来才发现对方比她高了一个头,肩宽腿长,嗓音偏中性,既不过分柔和也不硬朗。
“娘子不是有自己的去处吗?”李余命问。
方才一出军营,对方就率先告别朝另一个方向走。
只听女娘似是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山里起雾,我迷路了很正常吧。”
“既然这样娘子你看天色已晚,不然留下同我们一道吧。”李余命笑吟吟道,听到旁边的何斌重重咳嗽,她神色关切望他,“多喝热水啊何将军。”
何斌深深望她一眼摆摆手:“且听殿下安排,在下去守夜。”
他不会不明白李余命在给他使绊子。
山间大雾笼罩月光,何斌回到他们驻扎的营地,忽然发现少了个部下,于是问另两个人:“张雨他人呢?”
“殿下不是在下游吗,张雨就只能跑去上游洗澡了。”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讲究的。”何斌说归这样说,还是站到张雨守夜的位置。
没一会儿雾中缓缓走来一道身影,青年一声不吭地走到燃着的火堆旁,面色苍白,下眼睑泛红,像丢了魂般。
何斌拍了拍张雨肩膀:“晓得你爱干净,这两天的事确实比行军打仗还要累,但你得赶紧适应过来。今儿个你早点睡。”
张雨无神的瞳孔不受控地扩张,听不清耳边的声音,虹膜因面前男人动脉的收缩而颤动,他无意识地隔着衣袖抠挖瘙痒难耐的地方,衣服底下有他刚洗澡时被鱼咬出来的伤口。
何斌半晌没得到张雨的回应,此次看他他都是呆呆的,双瞳失焦。而这个时候,李余命和绿裙女娘正朝营地这边走来。
深夜,露珠滑过叶子,滴进燃烧的干柴火堆。几人挤在山洞中小憩,何斌守在山洞外边。
火舌映照出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边朝外走四肢边僵硬地扭曲起来。
3. 生存
像是树叶刮过石头的声响传到何斌耳畔,他回头就看到燃烧的干柴堆熄灭,黑漆漆的山洞勾勒出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嘘。”何斌凭借对方的身形猜出是张雨。他摸出怀里的肉干递过去,“殿下还在休息,我们没多少干粮,省着点吃——”
他话音戛然而止,眼角余光瞅到前边的那座山冒出黑烟,正是敌军军营的位置。树林中传来阵阵鸟被惊飞的声响,飘到何斌鼻子的空气夹着泥土的味道。
张雨的声音打断何斌的警惕:“将军……杀了我……”
何斌转过身,月光照到青年惨白的皮肤上,裸露出来的红色血管硬化,凸出薄薄的脸皮。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何斌紧紧皱眉,声音扬高,伸手拽着浑身发抖的张雨坐下,另一只手摸到他额头上,“风寒而已!赶紧进去,今天不用你守夜了。”
“不、不……将军。”
“不什么不,小心我抽鞋垫打死你。”
“将军……我能听到它们要逃出地牢,还有很多人在过来……”张雨道。
何斌神色不霁地掠过前方的密林,转头对张雨说:“我去前边看看情况你就留在这里。”
当他运用轻功穿梭进密林时,李余命已经被吵醒了。
何斌嗓门大因为他是个大老粗男人,为什么那位女娘嗓门也这么大呢?看她的打扮应该是轻柔细语的类型。
李余命翻身坐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女娘坐到张雨旁边,一手抄着树枝往沙地上比划,另一只手摸到张雨的额头。
“你都听到了什么?”女娘问张雨。
张雨此时哆哆嗦嗦得话都说不清楚,听得李余命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又躺下去。
反正也睡不着,她点开《沉默的盛唐》游戏。
目前等级过低,很多功能都呈现不可点进去的灰色。
唯一能让李余命解闷的就是她的直播间,现在只有一个观众。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你看起来毫无东宫风范。」
「直播间提示:主播可通过和观众互动索要礼物换取经验值」
“大哥逃命还要什么风范啊。”李余命嘟囔道,“再说我又不是真的太子。”
倒是这个什么秦始皇的观众从她开播到现在都没离开过,他不用睡觉的吗?还是说像某个国家的人一样已经进化掉了睡眠?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朕一统六国前也有过亡命天涯的经历,不曾像你这般窝囊。」
李余命呵呵一笑:“诶哟喂,大哥你演上瘾了啊,起个网名叫秦始皇还真把自己当秦始皇了,我还说我是李世民呢。”
接着一块臭鸡蛋特效砸到她眼前。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给主播送了块臭鸡蛋,人气值减一。」
“看看看,说不过人就砸臭鸡蛋。”
李余命连连摇头,何斌的喊声由远及近。
“殿下!敌军发现我们的踪迹追上来了!我们必须现在就走!”
何斌止步在山洞前,望见虚脱无力的张雨。他离开不到一会儿,张雨已然像全身脱水的鱼般,嘴唇干涩起皮,眼珠泛白,红血丝遍布眼球,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他快死了。”女娘扔开手里的树枝,不动声色拉远距离。
“张雨?张雨!”何斌咬咬牙弯腰下蹲,冲另两个部下喊,“来帮把手,我们先离开这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药!”
李余命凑到女娘旁边,用嗑瓜子的口吻问:“为何说他要死了?娘子会医术?”
“变成尸人和死了有何区别?”女娘反问。
正帮忙抬张雨的两个男人停了动作,何斌维持蹲下背人的姿势凝睇女娘。
女娘仅仅是撩了撩衣袖,抬手将头发重新挽成高马尾,而李余命随心所欲的态度因为她的话变得警惕起来。
换了个发型的女娘现下像是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肤白胜雪,折射月光的眼珠透出明亮的色泽,高挑的身形被李余命衬得像棵秀气的乔木。
女娘似是用大发慈悲的口吻说:“我比这个人要早进地牢一天,目睹了一个普通人变成尸人的过程。”
那个人是藩王军队的普通士兵,因手被尸人划伤所以百户长把他扔进关押尸人的牢笼中。白天的日光消沉暗淡,月色照进地牢唤醒尸人,它们忽视了同一间牢笼里的活人,径直想冲破牢门来咬她。
而那名活人也是像张雨这般双眼泛红,脸色苍白,昏死过去,再次醒来就化成贪食血肉的尸人之一。
听了女娘这么说,何斌摇头否认:“只是这个病症,风寒也能对上。”
碰地一声响,张雨面朝下着地。搀扶他的两个男人再伸手抓他为时已晚,他静静趴在地面,无声无息,李余命摸了摸他的体表温度跟块冰般,肉质坚硬。
何斌颤抖着手指摸到张雨的人中。
“没呼吸了。”
李余命左拳拍右掌:“看来不是昏死,而是真死之后就会变异。”
“变异?”女娘尾音上翘,“变化异常的意思?”
李余命微微颔首:“是这个理。”
女娘也颔首:“东宫殿下奇思妙想甚多。”
李余命摇头:“不及女娘喉音美妙。”
何斌把怀里的肉干取出一大放到张雨面前,然后打断这两人夹枪带棍的互捧,“殿下!不管张雨会不会变尸人,此地都不宜久留。”
……
五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批军队扒开密林的树杈。
铁蹄停到山洞前,为首的人翻身下马,用手指摸了摸干柴堆的灰,边吹响哨笛,边下令:“人刚走继续追!”
这时,有人喊了句:“大人!这里还有个活的!”
地上趴着的青年手脚被绳子捆住,全身蠕动,嘴里塞了块棉布。周围士兵们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有人拿着火把靠近他,边伸手取出堵他嘴的棉布,边问:“你的同党呢?”
火光照出他细密的獠牙和猩红的眼珠。
腥臭的涎水挥洒到半空。
“是、是尸人!”
问话的士兵被它猛然扑倒在地,颈动脉瞬间被咬穿。士兵血液极速流失的同时,颈动脉变成黑色。
变故突如其来,当这支军队的首领听到动静回头时,两道强壮迅捷的身影打乱整支军队的部署。
掉地的火把映照出淋血的牛肉干。
…………
藩王军队挥“梁”旗,从他进入长安一带,陆路就被其军队所严格把控,水路因为乱世动荡,被不少山水匪控制,只要钱给够就能走。
李余命等人连夜翻山越岭到了码头,亏凸月的月相不断朝地平线的西边下坠,湖面的月光倒影被船桨拨动。
此时码头前排了一长条的队伍,达官贵人和贩夫走卒都想用钱买得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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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的机会。
无人没听说过整座长安城已经被屠城,趁藩王势力还在清理唐朝余孽,贵人平民们为获得一张船票只好花出大半辈子的积蓄,就为了从水匪们手里换张船票。
“看来他们不知道长安覆灭是藩王用了尸人。”李余命拉低帷帽,“这算是唯一的好事。”
大胖是何斌仅剩的两个部下之一,他举手小心发问:“这是为何啊殿——公子?”
小胖是另一个部下,他翻了个白眼:“要是知道的话不就证明乱世成末世了吗,到处都是吃人的鬼!人哪里还有活得下去的机会。”
一提到尸人这种存在,就像给每个人心头蒙上一层深深的阴翳。
在和藩王手下的尸人军队交战中,他们都感受过尸人的可怕,速度如同野兽般敏捷,体型强壮,力大无穷。被咬或者被抓伤就会变成尸人,毫无人性,只知道以人血肉为生。这种存在要是蔓延开,恐怕就不止李唐江山覆灭。
前边蓦然爆发出一片骂声,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望过去。
一个头戴帷帽的贵女跌倒在地,两个水匪恶声恶气地冲后边排队的人喊:“像你们这种世家钱多的是,乱世里带个女人走多难啊,老子可怜你们帮你们收留个女人还一分钱都不收,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李余命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地上摔倒的女子感觉有些眼熟。
“欸!”,何斌也认出了那名贵女,“那不是未来太子妃吗!”
李余命嘴角扯了扯,大步流星地推开两边的人走过去。然后她从袖子里掏出玉牌展示给周围人看:“本宫是一国太子,师家是见过本宫的玉牌的,再者本宫倒是不想朝廷出名的清流师家,竟也有为了逃亡卖女的一天。”
“真是太子殿下的玉牌!”师家老者摸着胡须道,“可长安城已被攻破,这世上再无大唐,也不该再有太子殿下。”
李余命厉喝一声:“诸位难道就不知晓边关尚有本宫的舅父在?只要本宫不死,舅父来援,李唐江山岂会是你说灭就灭?”
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两个带头闹事的水匪脖子上被架了两把干脆的剑,正是大胖和小胖。
“好说好说!殿下!我们啊为您准备的船最是舒适!”水匪赔着笑脸道。
李余命回头对何斌扬了扬帷帽,嬉皮笑脸一瞬,把手里抓着的贵女推回给师家,然后挺胸抬头跟着水匪上了最豪华的船。
绿裙女娘嘴角微压,瞥了眼何斌,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无语。
水匪所谓最豪华的船在李余命看来就是个小木屋加个能凫水的配置。
船舱门被人叩响,何斌等人的剑瞬间出鞘。
温柔的女声在外响起。
“殿下,是臣女,师寻双。”
听到这人的声音传来,李余命瘪了下嘴:“进吧。”
师寻双一袭白衣,气韵清冷,进来后摘下挡面的帷帽,露出一张芙蓉面,眸光似是无意地扫过船舱角落靠着绿裙女娘。
“方才多谢殿下相救。”
李余命漫不经心点点头:“还有何事?”
师寻双还想再说什么,船尚连着码头跟着发出地动山摇的惊响。
何斌等人脸色骤变,就连一直云淡风轻的绿裙女娘眉头蹙起,伸手推开窗望着荡起涟漪的湖面。
“有很多人来了。”女娘冷声道,“速度很快,但很杂乱,不像军队。”
4. 生存
一道道黑影穿梭于密林,月光照到它们身上,口中发出如野兽的低吼,眼白泛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它们鼓动的虹膜倒映码头亮着的火光。
码头末尾举火把的水匪与排队在末尾的船客正闲聊着,前边排队的人像起伏的浪潮般,用语言和挥舞的肢体传递他们也要上船。
“喂!太子殿下吩咐所有船立刻离开码头。”前边有水匪边朝后喊,边用手挡住拥挤的人群。
一声激起千层浪。
“我们还没上船啊!”
“殿下!太子殿下!我们一家老小……”
听到百姓们的哭喊声,何斌放下船窗的布帘,回头凝眉对无动于衷的李余命道:“殿下此举不妥。”
师寻双犹疑道:“殿下,请恕臣女冒昧,敢问‘那些人’是……”
从刚刚那一出动静开始,他们的神色变得古怪而复杂,像知道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以人为食的人类。”少年太子伸手敲了敲船壁,不顾师寻双脸色骤变,她神色冷漠地转头对何斌说,“何将军,你数过外面有多少船吗,知道此时此刻有多少人在等着上船吗?这里的船不够所有人离开。”
“即便如此……”何斌停顿片刻,望了眼摇摇欲坠的师寻双,没将后面的话说出——也不该用太子的名讳行事。
船舱里摇曳的烛火晕染李余命冷淡的轮廓,何斌叹了声气走出船舱跟船家说:“去潼关。”
师寻双咬住嘴唇向前走了一步,被少年挡在前路:“你要去哪?”
“臣女要回师家,外面都是殿下的子民,您能对您的子民见死不救臣女却不能弃家人于不顾。”师寻双道。
船舱内燃烧着烛火,师寻双扫了眼其他人,他们的轮廓被烛火染上深红,眼中透出复杂的意味。
李余命深深望她一眼挥挥手,拉开船帘,身体往旁让开:“行,快去救卖女逃亡的师家吧。”
师寻双一噎,正当船夫解开套着码头的绳索时,她艰难地从旁边的船只上寻觅师家人的影子。旋即她听到阿弟清冽的声音传来:“阿姐!这呢!”
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向她伸手拉她过去,师寻双连忙搭上他的指尖。
与此同时,队伍末端的水匪搔了下脸,眼角余光蓦然看到一个身影从树后慢悠悠晃出,是他刚说要去小解的兄弟。
这时,黑压压的密林像被飓风压倒一片,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飘过来,像水匪邻居家饿死的孩子散发出的臭味。
乱哄哄的人影一团团从枞树的树群中冲出来。
水匪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低着头向他走来的男人:“这么多人,可惜了船不够,要不然我们能发笔大财。”
他用手肘怼了下对方,只见他顿时倒地不起,四肢发出骨节错位的声响,口吐白沫。水匪慌乱地一面用手去抠他嘴里的呕吐物,一面冲前方喊:“来人啊!”
没人听得到他的呼喊,个个都在往前挤,就为了挤上船。
前方骤然扑来一道黑影压到他身上,他咬牙抓着火把点燃对方,与一张血肉溃烂的人脸近在咫尺,对方身上燃烧的铁甲彰显他是梁王军队的士兵。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水匪扒开人群朝前跑:“是梁军!快逃!”
“快逃啊!”
所有人听到后顿时疯了般往前挤。
“刁民给我滚!”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带着他的侍卫们拔刀向旁边的人。
紧接着不少官员纷纷拔刀,对准和他们抢船的人们。
众人被闪烁寒光的刀具吓得后退。
夜色夹着朦胧的火光,照映凄冷的渭水河畔。
而水匪的后衣领骤然被人往后一拉,他被恐惧盛满的眼眶倒映出巨大的黑影抓住他的四肢,冲天的火舌像地狱之门,无数个恶鬼从中爬出。
“救、救我……”水匪用力推黑影的手颤巍巍向夜空伸出。
撕咬血肉的声响连绵不绝,后边的人被一个个黑影扑倒。
一张张发青的面庞,一声声野兽的低吼,一个个被扑倒进水里的人,一滩滩血水渗进木板缝隙……
木浆拨动渭河的水面,李余命乘坐的船离岸有些距离。何斌站在船板上眺望河岸火海中攒动的人影,他皱紧眉头,正要转身就听到异动从旁边飘来。
他维持手放在剑柄的姿势转头望去,只见旁边的船只上出来一个穿着丝绸的男子,他摇着纸扇故作风流姿态地讥讽:“平民还想跟我抢,不自量力。”
微弱的惨叫声卷着火光映照在船帘上,李余命面前的游戏冒出一串特效字体:「一大批丧尸正在向玩家“玉米你瞎吗”袭来!」
李余命抽了抽嘴角,看到直播间的观众来来去去多了一个人。
「欢迎“不肖子孙毁我盛唐”进入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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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朕看错你了,你还是很有东宫风范的,像极了我的秦二世,罔顾百姓安危,只顾自己死活。」
李余命嘀嘀咕咕:“我不顾自己死活还有谁顾我死活,荣华富贵半点没享受过,连师寻双家扫茅厕的过的都比我好。”
角落的绿裙女娘瞥了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少年,奔波一天一夜,对方鬓发微乱,眼下有乌青,还有精力往演独角戏上使。
唯一能让应停雪钦佩这位李唐后人的就是对方有一股牛劲,不该做王公贵族,做个戏曲伶角该是最合适她的。
然而,此时的李余命不知道捂眼睛还是捂耳朵,才能屏蔽这两个不是说教就是扔臭鸡蛋的直播间观众。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为主播送来一个“臭鸡蛋”,人气值减一」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为主播送来一个“臭鸡蛋”,人气值减一」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你只顾享乐,没有半点为黎明百姓着想,怎么会有人来助你?百姓是立国之根本,能载着你登青云,亦能让你落水下马。」
开播半天经验值全是赚的臭鸡蛋,但臭鸡蛋导致人气值减下去,“黑红也是红”在她的直播间并不适用。
大胖的声音将她从爹味十足的直播间里解救:“殿下,我能问个问题吗!”
李余命维持捂耳朵的姿势,转头望向举手提问的大胖,点点头压低声音:“请讲。”
“您不是和师娘子向来不对付吗?刚刚为何要暴露身份救她勒?”
“瞎说。我那是落井下石,看到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李余命像只小孔雀般仰头,“她此前就是这样走路看人的,鼻孔里能塞下两个太子。”
应停雪因为她粗俗的用词摇头,把自己往角落里塞。不明白一个宫闱里长大的女子,怎么会长成李余命这样的。
大胖若有所思地反驳:“可您方才还拦着她。”
“我是想让她留下给本宫当洗脚婢,谁让那个白莲花总是装柔弱,私底下骂我是洗脚婢。”
“白莲花……白莲花是何意?”大胖挠着后脑勺,望向小胖,“你晓得不?”
正当小胖张口时,船只猛然一个晃荡,水底像有大鱼在拱整条漕船。
李余命被摔到船末,后背撞到一堵魁梧的墙,疼得她龇牙咧嘴回头一摸一瞧,顿时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
5. 生存
何斌背手伫立船尾,秋末的湖面飘起大雾,寂静的风吟中夹着微弱的喊声。他手指在嘴前捏成圆,吹动口哨,一只白鸽翩然煽动雾霭落到他臂膀,鸽血红的眼珠滴溜滴溜转。何斌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捆在鸽子脚,旋即把鸽子朝月亮的方向放飞。
正转身走过干草垛时,他听到船夫惨叫,快步赶到声音来源,就看到一只发白滴水的手爬上船,发臭的嘶吼搅动水面。
高瘦的士兵拔剑砍断那只爬船的手,回头睁大眼对何斌大喊:“将军小心!”
水面接连浮出漆黑的头颅,整艘漕运船被水底下的尸人疯狂摇晃,头发丝如同环绕坟墓的枞树般密密麻麻。
何斌飞身借力船壁,在半空一个旋转将剑径直劈下,使偷袭的尸人从头裂成两半。紧接着他侧边传来木桶滚地的声响,一回头就望见各个方向爬上来一只接一只的尸人。船离岸边到了肉眼看不清的距离,依稀仅能从雾中窥到岸边燃烧的火舌。
“卜潜!卜说!去保护殿下和太子妃!”何斌边大声喝道,边投入杀尸人的战斗。
“是!”闻声从船舱钻出来的大胖应声挥剑,他正是卜潜。
卜说就是小胖,他后退到船舱门前,和卜潜打配合,一人对付一边袭来的尸人。
然而船窗前投下一道窸窸窣窣的黑影,丝绸衣物上的水晕开甲板。那是一只找到他们防卫死角的尸人,溃烂的人鼻尖耸动,循着血肉的气息游到窗边。
窗子下,李余命握了握拳,被绿裙女娘神色冰冷地瞪着,她腼腆地笑了笑,掌心还在回想刚刚的触感,长长的,硬硬的,是什么呢?
虽然这位女娘身高腿长,屁股也翘,但她胸坚硬得跟堵墙般,这也太ooc玛丽苏了吧。李余命深受言情小说荼毒,总觉得抱紧玛丽苏的大腿就能活得又臭又长,这才会把她捎上。
此时,女娘身上的杀气愈来愈向李余命靠近,对方高大的黑影近乎要吞噬她,灰眼珠酝酿着骇人的风暴。她手腕反转,银色匕首的寒光乍现。
自认为死到临头的李余命终于明白那长长的,硬硬的是什么了。
“何将军救我!”她不要脸地大喊,“有刺客!”
她头顶骤然冒出巨响,一道黑影破窗闯进船舱里。
李余命心脏骤停,脸上被甩到一大团腥臭的涎液。
……
猩红的眼珠倒映出少年的身影,两颗红通通的眼珠如同另一艘船上颤动的火焰。
少年举着火把护一名年轻女子在身后,他一面挥舞火焰一面踹脚边的木桶:“滚开你们这群怪物!滚!别想碰我阿姐!”
“阿弟、阿弟别管我了,你快走……”师寻双眼眸噙泪,从目睹师家人被分食起,她惊惧之下犯了喘疾,难以走动,这才拖累她的同胞弟弟逃不掉。
月光渐渐被积雨云遮蔽,少年的轮廓被火染上金色,呵出的气化成白色气团融入雨雾,他攥紧拳头,紧绷的神色艰难扯出一丝笑意。
“抱歉了阿姐,那时让那群肮脏的家伙碰到你,这次我不会退缩。”
被火焰威吓后退的尸人们脸上落下冰凉的雨珠,轻松避开少年踢过来的木桶,他挥舞着的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焰终于被夹着雨水的风扑灭。
像是穿堂风过的呜呜低吟掠过秋末的湖面,寂寥的树叶沙沙飘飞,码头已成恶鬼遍地的人间炼狱,湖面被尸体染成血红色,岸上的火光倒映在湖面,就像一幅厚重细腻的血色油画。
湖上的七八艘漕运船近乎都被尸人侵袭,所有尸人如同下饺子般进水,活物的呼吸声在它们耳畔无限放大,挑动它们的神经。
一个接一个恐怖的黑影扑向两姐弟,师寻双扩大的瞳孔疯狂颤动,喉咙干涩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被摁进少年清瘦的怀里,她下意识紧紧闭上眼。
“阿姐知道,阿姐不怪你。”师寻双轻轻拍着少年单薄的背。
预料中的死亡没有来到。
…………
李余命瞪大眼,眼前跳出一个SR卡面。
「玩家“玉米你瞎吗”是否要使用“笔仙”?」
「YesOrNo」
选项后面跟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红色注意事项。
船舱左右的窗都卡住一只嘶吼的尸人,李余命被她头顶卡着的尸人吓到心脏骤停,对方龇牙咧嘴瞅着她手臂咬,而她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烛台锤它:“耶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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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
“那个!那个娘子!娘子救我!”
一旁的应停雪听到李余命的呼救,他唇边滚出清笑声,翘腿靠坐到桌台,手腕转着的刀轻松割下另一边窗户卡着的尸人的脑袋。
那颗血淋淋的头滚到李余命脚边,毛茸茸的触感扫过她的皮肤。
“你不救我就算了怎么还带落井下石的!”李余命感觉像有滑溜溜的舌头在舔她的脚,使她崩溃大喊,“我说耶斯啊!死游戏你听不到吗!”
「抱歉玩家“玉米你瞎吗”,系统无法检测出您的语音输入,请再试一次」
李余命能怎么办呐,她穿来唐朝之前的英语成绩个位数出头,口语最多会个奈斯土米球。
看来必须手动按了。
明晃晃的「Yes」镶嵌在尸人鼓出眼眶的眼球前。
李余命紧张得后背生冷汗,闭着眼死死咬牙,手指尖猛然戳破尸人的眼珠,被腐尸味熏得边干呕边狂按选项。
「Yes!」
「Yes!」
「Yes!」
指甲缝隙挤满它黏糊糊的黄色脑浆。
「Sr卡——笔仙已激活。」
游戏系统提示音于李余命耳畔响起,她像脱水的鱼般后背向下躺到地上,朝卡在窗里胡乱挥手臂的尸人露出咯咯的怪笑。
应停雪正维持翘腿看戏的姿势,忽地感到四周气温骤降,辜月末的天接近初冬,长安一带天气温凉,不至于一瞬之间像泡浸冰川。他好看的嘴角微微上翘,眼底充满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而这个时候,李余命眼前闪着一张金光闪闪的卡面。
卡面中一位穿着和服的黑发女子背对冰蓝色的河边,漫天降雪,她转过身,半张脸美艳无双,半张脸白骨皑皑。她纤长的手就像是live2d图般轻轻动着,红色利甲缓缓伸向卡面。
「召唤卡面需请玩家念出召唤咒语」
「出来吧,XXX!」
李余命顾不上吐槽咒语过于中二:“出来吧,笔仙!”
下一刻,红影闪过,和服女子一双素手像撕布条般撕烂尸人,它的内脏血肉稀里哗啦喷了毫无准备的李余命满脸。
6. 生存
李余命眼前的世界像画家的颜料泼了上去,红通通的颜色令她的大脑像辣椒精上头,整张脸开始发烫。
「注意!注意!注意!」
「SR卡CD(冷却时间)需要十五天!」
「单次召唤时间五分钟!可随时结束召唤!」
比冷却时间过长和使用时间过短更令李余命崩溃的是,她的嘴巴和眼球溅进了丧尸血。
当笔仙手撕一只只爬上船的尸人时,游戏上她的个人图标旁的经验值蹭蹭蹭上涨,等级也在提升。
而李余命无暇顾及游戏,她磨了磨后牙槽,冲出船舱。船上夹着细雨的迷雾浓稠,她的视野如热成像般,目标明确:让那个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女人给她陪葬。
“殿下!太子妃还活着!”大胖的喊声打断李余命的复仇。
李余命扭头冲雾中的人影喊:“什么太子妃!谁敢过来我就咬谁!”
船身因为堆叠成小山的尸人开始不平衡地左右摇晃,李余命脚底下全是血,细雨稀释不了满船混杂脏器碎肉与肠子的血河,踩在甲板就跟踩在冰上一般打滑。
与她的狼狈不同,李余命凝眉紧盯绿裙女娘,自从得知自己要变丧尸后,视力和嗅觉好似得到强化,对方怡然自得地抱臂笑望她,姿态平稳地站在甲板上。
“你不敢过来?”李余命扯了扯嘴唇,“怕本宫咬死你?”
女娘闻声向前大迈一步,神色清闲:“有何不敢呢,来吧东宫殿下。”
她特意咬字加重在“东宫殿下”,言语散发出挑衅意味。李余命警惕地向前小小迈了一步,生怕对方又掏出那把银晃晃的利刃,一刀了结她这个仅差一步丧尸化的家伙。
她觉得这样不行。
拜托要变丧尸的是她啊,她这么怕个人类干嘛。
对方只有玛丽苏的设定,没有热血少年漫的主角设定,所以不可能有超高的武力值。再者玛丽苏是干嘛的,玛丽苏设定出来就是美死世人,不可能会有武力值这一附加值……吧。
李余命越分析越不敢靠近,左右挪动小碎步寻找平衡的受力点,不前进也不后退,望着如镜面的刀刃反光出她的身影,心中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只要她真敢上前咬她,她就会比里边被她削脑袋的丧尸死得还干脆利落。
“太子殿下!”师寻双的声音穿过细雨飘来她耳畔。
船上多了几个人,使船身维持微妙的平衡。
李余命飞出胸脯的心率跟着平复下来,紧绷的脑神经舒缓中,意识到她要是会变丧尸早就变了。此前她观察过人类变异的时间,越靠近大脑变得越快。
丧尸血进了她眼球,她都没变,说明病毒不会通过血液传播。又或者是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有抗体。
大胖憨憨的笑脸后面冒出一对长相俊俏的姐弟,他们互相搀扶着就要向李余命行礼。而这个时候,笔仙手上扔开最后一只被她撕得肠子露出来的尸人,她黑漆漆的眼珠凝睇李余命。
“此种境况不必多礼。”李余命扫了眼四周,甲板上四处漂着尸人的血肉残肢,平和的水面残留红色液体。
“东宫殿下不是要找我算账?”绿裙女娘抱臂浅笑,漂亮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不如我自己走到您面前。”
李余命头一回遇到能跟她呛嘴的人,此前对方鲜少搭理她,现在她不惹她了,她还非得来惹她。
眼见对方步步紧逼她,被那人压迫感满满的目光掠过,就像是被蟒蛇的蛇信子丝溜一遍全身,使李余命后牙槽打了个寒战,她挥挥手故作大方地咳了声:“本宫逗你玩的,好歹我可是一国太子,心胸才没某人狭隘——”
她话音被红影削断。
李余命扩大的瞳孔倒映出女鬼尖锐的红甲。
那一刻,她的脑子跟身体反应迅速同步。
理智上她发挥了于公元三千年的小学生身体素质:三分钟内跑完一千五百米。
情感上她发挥了比蟑螂还要阴暗的个别成年人心理:以牙还牙,以伤还伤。
她随手扯住女娘的衣袖把她往身前拽,拿她当肉盾去挡住失控的笔仙。
浮光掠影闪过李余命眼前,只见女娘掀开裙底掏出把长弯刀,嘴唇边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光轻飘飘掠过李余命,就像是阴恻恻地说:“你、完、了。”
李余命的视线不可遏制地看到对方的裙底穿着打底紧身裤,勾勒出不该属于漂亮女生的东西。她睁大眼张大嘴,像闻到分辨不出信息来源的猫般。
玛丽苏怎么是个男的?男的可以做玛丽苏吗?男的还算玛丽苏吗?
投进雨雾中的身影像是一滴晕染开水墨画的鲜绿色,出招迅速,身影快得像是一个光年,难以被肉眼捕捉,从他手腕挥出的刀光漫不经心地迎下笔仙头发的绞杀。
「滴。」
随着游戏系统的欢快bgm响起,李余命猛地回神,面前出现类似扫描仪的蓝光。
「恭喜玩家“玉米你瞎吗”升级至Lv5,根据玩家的性格已解锁个人特质“收割者”能力」
「收割者:可扫描任何人,获得对方的属性值表格,玩家能选择在对方死后将其转换为您的永久卡面」
那边打斗精彩得只剩下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李余命扫过那男的的属性值,这十分地让她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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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人物:应停雪(男)
武力值:SSS+++++(糟糕,游戏酱也很难检测出该数值呢~ovo)
智力值:SSS(初判断和二哈一样大智若愚)
反射弧:SSS++++++(拥有非同常人的反应速度)
幸运值:F(低到无下限,或许是用全部幸运值来点满其他属性~难怪会被玩家坑到呢~ovo)
综合判定目标人物“应停雪”是可遇不可求的珍稀限量限时版的CSR卡!」
李余命合理怀疑括号里结尾的波浪号是游戏酱在嘲讽她。
没关系,她被游戏嘲讽了,照样能把这份嘲讽还给应停雪。
她瞅了眼笔仙还有三分钟的使用时间,握紧拳头默默替笔仙加油,顺便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开始解说现场比赛:“非常好!现在我们能看到笔仙选手一马当先,是的,没错,我们的笔仙选手用出必杀技,头发变成锋利的无数根钢叉冲向了应停雪选手!面对我们本场的MVP选手,应停雪选手除了逃跑还是逃跑。”
那人挥出的刀光擦过甲板切开细密的雨幕,摩擦生出的白烟散发燃烧的气息,远看像是打铁花般。
李余命不经意瞥过直播间的观众人数,正在蹭蹭蹭上涨,眨眼间突破了10+。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如此能人异士,你该收他入你麾下。」
李余命呵呵一笑,继续解说比赛:“很遗憾,应停雪选手完全无法反击,看来人力胜不了超自然的魔力,麻瓜终究是麻瓜。”
「“不孝子孙毁我盛唐”:能人异士有助复国,想当年朕便是知人善用,譬如魏征……这才有了铭记历史的功绩。」
李余命哇哦一声,笑吟吟反问:“您指的是您老放飞自我前的明镜魏征?”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送出一辆保时捷,直播间人气值1000+」
「恭喜玩家升级至Lv10!已解锁新功能,等待玩家探索!」
「Lv10的升级宝箱已发送到玩家背包!」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欸呀,复国大业交与你,朕是一万个放心的,玉米啊,朕一看就知晓你知人善用,求贤若渴……」
面对祖宗的豪气冲天和软硬兼施,李余命的手指在结束召唤的选项中犹豫。
「是否结束召唤?」
「YesOrNo」
就这么等应停雪死了,她再把他收成卡面也算把他纳入麾下。
蓦地李余命眼珠睁圆,只见“笔仙”的卡面变灰,显示为进入冷却期的状态。
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完完全全地笼罩住李余命。
7. 生存
应停雪睫羽微敛地凝睇李余命,正当两人无声凝视彼此时,其他人都还沉浸在刚才超越人类范畴的打斗,悄声议论。
“阿姐,刚刚那个倭国打扮的女人好像没有影子。”师韵安拉了拉师寻双的袖子。
“因为确实是鬼吧。”师寻双紧捂衣襟,心有余悸得嘴唇都在抖。
这一夜她们遇到的非人的玩意太多,先是食人血肉的同胞,尽管她听了太子的警告让师家速速开船,却没想到那些玩意会从水里爬到船上。再是能用头发攻击的女鬼,还有被她视作过太子外室的女娘,那位女娘武艺高超,能一刀斩了女鬼。
何斌的到来打破大片的沉默,他像领群羊的头羊招呼着大家一起进了船舱。
“殿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仅剩的干粮全都不能吃了。”何斌递出一包肉铺给李余命,上面血迹斑斑,不用多说都知道这是谁的血。
李余命眼睛轻微地颤了下,若无其事地说:“去看看其他漕运船还有没有存粮。”
“还有一事要禀告殿下。”何斌望向平静的水面,从怀里拿出一张牛皮地图,然后他点燃最后一截烛芯照明,艰难地找了个干净地方展开地图,“船夫已死,我们得上岸从陆路走,去襄阳一带,再沿汉水南下至江陵,沿长江向东边走才到浙西道,途中算上可能遇到的意外——河道淤堵、叛军作乱,以及尸人如果扩散的话,耗时恐怕得两月有余。”
烛火摇曳的微光照到每个人轮廓,将他们的脸染上柔和的红色。
李余命闻言静默。
她不会游泳,而何斌按照太子的吩咐带她下江南是为了等太子汇合。
至于丧尸会游泳这种事,说实在的已经超过李余命的认知。她对丧尸这种不人不鬼的玩意的认知都来源于看过的丧尸片,里边的丧尸顶多就是跑得快,个个堪比短跑冠军,到她就变成遇到会游泳的丧尸。
依照何斌的说辞,现在这艘船是没有人能开的,要想着陆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船自己搁浅,二是她们下水往岸上游。前者太浪费时间,说不定一下船面临的就是一大波丧尸,后者就是要忍受冬月的天气,水里冷得个别地方已经结冰。
在场不会凫水的或许只有她。
李余命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其他人,唐朝自武皇之后,女子可学的花样很多,冬日滑冰,夏日凫水,其中师寻双是滑冰与游泳的佼佼者,另外的武将何斌及他部下行军打仗中什么地方都去过,游泳肯定不是难题。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有人忽然出声。
“正常走水路即可。”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说话的少年身上,他的目光和李余命交汇。
“殿下只管信我,我下过三次西洋,都是我掌舵。”应停雪手中把玩银色弯刀,刀柄镶嵌薄荷绿的宝石。
弯刀反光出少年轻盈的笑意,他像转笔般漫不经心地转着弯刀。
“我们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让殿下怎么信你。”卜说冷声道。
“交换名字就能换取信任了?”应停雪似讥讽地笑问。
李余命的话音打断他们的视线交战:“他叫应停雪,姑且是会帮我们的。”
“……”应停雪余光飘到少年太子身上。
只见李余命的手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位置,“我们就按原先说的走,去潼关。”
顺着她移动的指尖,众人再一次明确了路线。
从潼关转入黄河水道,往东边一路去到汴州,再南下直抵扬州,最后横渡长江便可去往浙西道。
何斌估算过这条路的时间,顺利的话一个月就能到。
当何斌带着卜说卜潜要去其他漕运船的时候,师寻双叫住何斌。
“何将军,请让我也出一份力吧。”她揪紧手帕,苍白的小脸紧绷,回头望了眼还在船舱里的两人,“不用对我给予特权。”
师韵安摇头拉她袖子:“阿姐,你身子骨本来就弱,我们男人做就行了。”
“师小郎君所言极是。”何斌道,“师娘子,今夜您受惊诸多,该好好休息。”
师寻双抿了抿嘴唇,望向身材魁梧的卜潜:“越是这样我越不能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大家都在出力,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谢诸位救了我和阿弟。”
“是啊卜潜兄,多谢你们相救。”师韵安拱手对面前三个高大的男性作揖。
见她执意要一同去,何斌只好点头同意,并给卜潜使眼色令他继续跟着师家姐弟。
此时,李余命望着那四人一起用绳子套住最近的一艘漕运船,旋即他们放下一条长木板搭到另一艘船,可供他们像走不太平缓的直路走到那艘船的甲板上。
李余命站在屋檐下,仰头冒出一点脸,就着天上的雨水,边用手接雨水洗眼睛边说:“恭喜应停雪选手获胜了啊。”
她身旁飘来应停雪的声音:“殿下何从知晓我的名字。”
两人口吻随意,丝毫不见尸潮来袭时的剑拔弩张。
“我有金手指。”
听到李余命这么说,应停雪瞥了眼她的十根手指,白嫩得像不沾阳春水,没有像官员贵族穿金戴银。
“……金手指的意思并不是手指是金子做的,要真是金子做的我第一个剁了手去换钱好吃好喝。”李余命伸手扯起应停雪的袖子擦脸,见他的绿裙角干净得只是微微起褶,而她十八年来第一次穿绸缎衣裳已尽是血污,“本宫可是天潢贵胄,借用一下便宜你了。”
应停雪握刀的手白皙纤长得像女孩的手,他边摩挲刀柄,边接话:“是矣,此等秽物不该污了殿下。”
李余命的动作顿了片刻,眼睛睁大打量起少年的模样,美人脸雌雄莫辨,若是女子便是大气明艳的长相,换成男子也不会显得阴柔,反而更显其貌美无双。
长相漂亮得比她还像个公主。
她后退一步,不想被应停雪这只白天鹅衬得像丑小鸭。
应停雪没有再追问李余命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李余命却维持抓他袖子的姿势,问道:“你这么好的身手一开始跟着本宫做甚?”
“殿下不是要去浙西道么,我对那一带很熟悉,可以给你带路。”应停雪唇角牵笑,灰眼珠睁得圆溜溜,像月光照着的汪洋聚拢进他的瞳孔。
李余命已然能不看他像变色龙一般跟着环境色变化的眼眸说话:“你是说,让本宫跟着一个迷路的人去找本宫后半辈子养老等死的地方,没理解错啊?”
“倘若我没有迷路,殿下没有我的保护既上不了这艘船,也活不到当下,养老一事更是难说了吧。”
李余命重重拍了拍应停雪的肩膀,掌心下摸到流畅柔韧的肌肉线条,她似是欣慰地边笑边双臂环胸:“既如此,本宫提前封你为御前侍卫。”
应停雪的弯刀一顿,神色莫名:“殿下,大唐亡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个亡国太子还整上论功行赏,一没权二没权,三还是没权,只剩下个太子的空名头。
李余命甚至还是个冒牌太子。
“等本宫复国,你可是有从龙之功的肱骨之臣。”她毫不心虚地画大饼。
应停雪掀起内衬裙,刷一声,弯刀被收入他裤腰旁的刀鞘,接着他歪头一笑:“那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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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需要做什么呢?侍卫的职责就是护卫你吧。”
李余命看他演都不演了,她摇头道:“首先你不能暴露你是个男人的身份,何将军一看就是个老顽固,师寻双也是个没裹小脚但小脑被裹了的笨孩子,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你是个男人你就等着掉脑袋好了。”
“这是为何?”
李余命蹙眉睁大眼:“你是哪里来的原始人吗?师寻双是钦定的太子妃,你个男人跟太子妃共处一室数月,要被何将军那人晓得你说他砍不砍你。”
“那又如何。”应停雪口吻恣意,就像在说“一群打不过我的渣渣还能威胁我了?”。
“世道乱成这样,所谓礼教崩坏得没边了吧,不然何故会有殿下你成了太子呢。”
李余命闻声一怔。
东方的微光缓缓透过窗子,夹着血味的腥风吹起少年太子的鬓发,应停雪神色从容地凝睇她,白皙的皮相紧贴骨头,眼下微微凹陷,显得她的眼眸很是深邃明亮,高挺的山根彰显她的胡人血统。她和她兄长长相确实相似,在她模仿那个人时,连他都有一刹那的惊疑不定。
“……接下来就没什么了。”李余命的嘴唇颤得极其轻微一瞬,“噢对,对外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目前以这种身份最方便行事。”
清晨的阳光卷着山河间的冷味空气照到每个人身上。
一夜夹着血的细雨过后,素日稀疏平常的阳光变得可贵。
师寻双伸出她素白干净的手掌心如同接晨间的草露般,捧住阳光,指缝被照得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除了这条船,其他的船都找完了,将军。”卜说向何斌汇报。
四人在甲板上清点各自找到的干粮,师寻双蓦地发现她没看到师韵安。
“阿弟。”她起身扶着船边喊。
卜潜跟着她身后,双手做成喇叭放唇前喊:“师小郎君!师娘子在找你呢!”
师寻双回眸神色感激地向卜潜低了低头,卜潜硬朗的面庞上升燥热的红色,他搔了下后脑勺。
还在跟何斌一起清点干粮的卜说望见红脸的卜潜,他蹙了蹙眉,用只有他和何斌能听到的声音说:“将军,需不需要警告阿潜?”
何斌头都不抬继续清点干粮:“不必。昨夜我已给彭城郡王传信,你注意点穿绿衣服的那女人,别让她坏我们的事。”
一声尖叫令他们瞬间戒备,维持预备拔剑的姿势,循声疾步过去。而那时候,李余命和应停雪听到陌生女子的声音一同赶到声源处。
只见船甲板上的阴翳处,少年躲在干草垛旁双手掩脸,脚缩着不让阳光照到他,还有个穿金戴银的面生女娘缩在卜潜身后。
卜潜的剑尖直指师韵安。
而师寻双小心翼翼向师韵安走近,被他扔了一把粉尘。
“阿姐你走!走啊!”师韵安嗓音嘶哑地吼道。
师寻双看到师韵安缩成一团的模样,心脏疼得痉挛,她依然笑着走向师韵安:“别怕阿弟,阿姐在呢,你忘了你小时候高热不退,一直是阿姐照料你吗,这次也让阿姐照顾你吧。”
“什么情况?”李余命问卜潜。
“他被怪物给挠了!”说话的却是另外一名女娘,对方生得俏丽,颈间戴璎珞,从头到脚都冒着富贵气。
“那抓他的尸人呢?”李余命不解。现在是白天怎么会有尸人出没?
“殿下,是这位娘子记错了。”卜潜手中的剑转了转,清透的阳光照到剑背上面凝固的黑血,“那是只早已被我们杀死的尸人,只不过师小郎君找余粮时不慎被它的血滴进眼睛。”
8. 生存
碰!
猛地一道黑影袭向师寻双使她后背撞地,她瞳孔骤缩,眼瞳倒映出少年猩红的眼珠,当他的獠牙刺向她颈间时,她紧闭上眼,双手抱紧压着她的少年脖颈,紧接着他热呼呼的嘶吼被寒冷的剑气砍断。
她怀里骤然一空,目光和身体就跟断线的风筝般,一同随着师韵安的头飞了出去。
骨碌碌。
圆圆的头骨如同一颗黑绳编成的蹴鞠球。
咕噜噜。
乱世第一年的雪像纷飞的梨花翩然盛开,师寻双侧着脸注视那颗蹴鞠球,缓缓眨了眨眼,恍若看到梨花树下,稚嫩的孩童抱起蹴鞠球笑得软糯,一声声“阿姐”随着梨花成泥,孩童圆嘟嘟的脸蛋眨眼间就出落得唇红齿白,再过两三年定会长成风靡长安的少年郎。
师寻双躺在冰冷的甲板上双手紧紧抱着无头的少年身体,闻着少年衣服上的花味熏香,脸颊无声掉下滚烫的液体,落到她干燥的嘴唇疼得连带她的整颗心都像被凛冬的风切割。
“师娘子,师娘子……”
卜潜将失魂落魄的师寻双扶起来,见她仍抓着师韵安的衣袖不肯撒手,双瞳失焦,面色发白,此时的她说是像尸人也能令人相信,卜潜只好一个手刀劈晕她。
这个时候应停雪已然将剑送回何斌的剑鞘,从剑出鞘到入鞘的过程不过眨眼间。
“送她回船上休息吧。”李余命边给卜潜竖大拇指,边缓步走到师韵安的头前蹲下,眼睛睁大仔细瞧着他的尸体状态。
而何斌反反复复注视滴血未沾的剑身,一时间不知该惊诧前者武力和反应速度的强悍,还是该为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而遗憾。
李余命遣散了其他人回他们的船上,唯有应停雪还是留在这艘船的甲板。
要说李余命不为师韵安的死有所触动,那当然不可能。
她用大拇指扒开师韵安的眼皮,瞳仁全白,眼白密布红血丝,薄薄的脸颊上的毛细血管突出皮肤表面,的确是丧尸化的特征。旋即她放下师韵安的头,静静凝睇起他发青的脸。
他有一张好皮相,唯师寻双马首是瞻,至于他的为人她倒是不敢恭维。
在师寻双领着一众贵女对她落井下石时,师韵安师承他阿姐没少整蛊她,诸如拽她头发、叫他的狐朋狗友们往她身上踢蹴鞠,把她绑在树桩上当箭靶,箭尖数次削断她的头发,这一类在现代算得上霸凌的事,对李余命而言是家常便饭。
被冷落的公主命运其实不该像她这么糟糕,原因就出在她和一母同胞的太子降生时,司天台给他们兄妹两各落下的判词:太子有紫气之相,而她有复武氏纂唐之命格。
武氏便是改周代唐的唯一一位女皇,从她死后的唐朝宗亲皇室们时刻提防不让女子掌权,武则天在位时设的女子官位,女子学院一类淹没在时代洪流中,到了李余命这个年代,司天台批给她的命格无异于把她架在火架上烤。
皇帝看她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份上,放她一条命,从此就开始对她不闻不问,下到宫人,上至官家子弟,人人都能踩她一脚。连带她的名字,含义都是:她唯一有的只有一条贱命。除此之外,都是她不该肖想的东西。
李余命大脑蓦地抽痛了下,像是神经被硬生生抽出大脑般。她对这种痛感并不陌生,根据她曾是小学生的文化水平她知道这应该是种偏头痛,数年来头痛、失眠、夜惊伴她左右,生怕深更半夜被扔出皇宫。
在宫内她活得步步维艰,出了宫门她半点生存能力都没有,无数人等着她被赶出宫好把她生吞活剥。
曾经她许下过无数次希望世界末日到来的愿望,但她知道亡了一个唐朝后,还需要两千年的历史演化才能到她的时代。她试图像小说主角那样寻找穿越的老乡,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天王盖地虎,谁是二百五”、“长江长江,我是黄河”,一类的穿越暗号她是逢人就问,也期盼过她的金手指到来,在她野蛮地长到现在时,她已然弄明白自己的定位。
标准的炮灰路人甲。
专门衬托像应停雪这样有绝世美貌加绝世武力的玛丽苏,或者像太子那样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
漫长的思绪概括她苟活的前半生,思忖间她恍若走过好几个光年,直到被应停雪的声音唤回现实。
“殿下,我喊你好几遍了。”他似是不满道。
“本宫是太子还是你是太子?”李余命眯眼皱眉,佯装恼怒,“罢了,我问你,同样都是眼睛进尸人的血,你杀他杀得这么利落,又是怎么判断出我不会变异?”
“别动。”应停雪伸出并拢的两指,轻轻以点触的方式摁住李余命的眉间。
李余命从他如皓石的眼珠看到自己的身影,她茫然睁大眼:“啊?”
“殿下保持住这个表情就对了。”应停雪咻一下缩回手,微微侧头,眼睛远远望向晴空白雪。
“什么?”
李余命眼睛飞速地眨了下,听到他口吻平静地说:“在怒火蔓延丹田时,可抵御尸毒。”
“有根据吗?”她回想起自己被溅进尸人血液时肾上腺素飙升,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她是个等比例看重理论与实践的人,迫切地想知道应停雪从哪得知的这个信息,使她上身前倾凑近他。
两人白色的呼吸交缠到一团,很快被风吹散。
应停雪抱臂站起身,从容得像博览群书的大儒,面对这个难搞的学生,他牵笑开口:“自然。”
李余命紧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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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望他。
他停顿片刻,散漫的语调拖长:“但我,不——能——说。”
“……看。”李余命指了指船下的绿水湖影,见应停雪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欣赏起山河美景,她深吸一口气再微微一笑,“不说的话本宫就命令你跳下去,还不打算说吗。”
“不——能——说。”应停雪双臂交叠脑后,微微俯身笑起来。
“……你去死吧。”李余命冷脸道。
“这是我要带进坟墓的秘密啊殿下,就算让我死也不能说喔。”
李余命闻声呵呵一笑地转身回他们那艘船上,期间她狠狠磨着后槽牙,点开游戏的随身背包,望着金光闪闪的宝箱,想刀人的心终于被金钱的光芒治愈。
等级提升的宝箱是攒一攒宝箱一起开呢,还是直接打开看里面有什么呢?
笔仙的杀伤力惊人得强,这就是SR卡的强度,要是她再开出张SSR卡就好了,这样笔仙冷却时间的这十五天她不需要完全去依仗别人保护。
「玩家“玉米你瞎吗”是否现在使用宝箱X1?」
「YesOrNo」
「Yes」李余命兴冲冲按下选项。
宝箱打开,金色光芒四射闪烁,李余命期待地用手挡脸,不停默念:来SSR,SSR,SSR……
这么耀眼的光会不会开出什么特典稀有卡?
一张旋转的卡面跳到她面前,李余命看清卡面等级后揉了揉眼睛。
「恭喜玩家“玉米你瞎吗”获得N卡——川上富江」
卡面上的女孩穿着水手制服,黑色长发及腰,美艳的五官动人心魄,有着一颗标志性的黑色泪痣。但这都改变不了她是最普通的N卡。
“游戏酱你是不是给我穿小鞋?”李余命捂头质问,“新手不都该来个一发五个SR才正常吗?来个N卡是什么意思?”
「系统友情提示您请勿在川上富江面前说任何有损她的言语,否则后果自负」
那一刻,李余命仿佛感觉到被人用怨毒的目光注视,她机警地把卡面丢回游戏背包里,嘟囔了句:“一张N卡而已,难道还能半夜让我鬼压床啊。”
深寒料峭的夜晚,鹧鸪声飘过漆黑的夜空。
李余命睡在唯一的床上,不远处的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师寻双。
空气中弥漫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这股香气堵塞住李余命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压得她喘不上气,后背薄汗淋漓。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美人脸倒吊在她头顶,对方脸颊边正分裂出另一张扭曲的脸,像是被火烧得胶缠的两个人。
而她们如出一辙的五官齐齐勾着诡异的微笑,川上富江冰冷的手缓缓抚上李余命惨白得发抖的脸颊。
9. 生存
“我不怪你的眼瞎,毕竟这连我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没画出来。”
川上富江一只手勾着她漆黑冰凉的发丝,红色的唇角维持上扬的弧度。
她的声音擦过李余命的耳膜,是像小提琴般轻盈自如的嗓音,尾音刻意拉长翘起。她黑漆漆的眼珠注视李余命,见她全身发抖得厉害,川上富江俯身,脸上的笑夹着微妙的得意。
“你长得好一般呢,作为一个女人长成这样,我要是你已经跳河了。”她的指尖抚摸过李余命的皮肤,“看看,看看,你的皮肤干燥粗糙,五官普通,身材扁平,就你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唐朝的公主,你做个侍女给我提鞋还差不多——”
她恶毒的轻笑戛然而止,紧接着她面容狰狞,尖叫声撕破李余命的耳膜。
只见川上富江的脸分裂出另一颗头,她痛苦得怒骂嘶喊,手指甲刺进她自己的皮肉,山楂般漂亮的鲜红血液淌过她病态白的皮肤。
湖面荡漾的倒影照到窗纸,微末的烛火映照出船壁上扭曲的影子,川上富江从弓成虾米的姿态抻直成高挑的少年身形。
李余命瞪大颤动的眼珠,她的手指动弹不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从川上富江身上分裂出的另一张脸的五官渐渐变得清晰艳丽,对方像撕巧克力的包装纸般撕碎了本体,修长的四肢钻出本体,丢垃圾般把碎得稀烂的本体扔到一边。他伸长双臂举高头顶似是在热身,白皙的身上黏着羊水般的液体。
而他的本体奄奄一息地化成血水流淌到地上,这名变成少年的川上富江赤脚踩地,回头望了眼窒息得脸涨红的李余命,他先是慢悠悠找了件她的外袍穿上,过程中整艘船静悄悄的,李余命仅能听到川上富江穿衣扣腰带的窸窸窣窣声。
川上富江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李余命卷翘的睫毛,手背亵昵地揩过她颈间的血管,低声附她耳畔:“公主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你比我只差了一点。”
少年身上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顺着他细嫩的指腹一寸寸滑过李余命的眼鼻唇,她后背生出的冷津发凉,鬼压床的窒息感像是她整个人沉底在河里,水草伸进她喉腔,堵塞她的心肺;又像是河面摇晃的船只,胃部都被对方身上的香气搅得翻涌。
蓦地李余命被少年跟冰块似的身体挤到床的里边,手臂紧贴船壁。川上富江微笑地凝睇李余命,轻声问道:“怎么不睡了呢殿下,要好好睡觉才能长高。”
李余命震颤的眼珠竭力往下看,感到颈间被对方的手指紧扣,他维持掐她脖子的姿势,仍笑得无辜,郁丽的眉眼弯弯,每一次吐息恍若是冰箱的冷冻层呼出的冷气,飘到她皮肤上结下湿润的滑腻感。
他使她像是被一条美丽的黑色花蛇从头缠到脚,不让她有半点喘息的生机。
她的呼吸愈发微弱,眼前盛满川上富江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他的笑声、吐息、轻语化成致死的毒进到她身体,毒发时她累死累活得终于断了气。
她猛地睁眼。
阳光透过船窗照到李余命眼皮上,照得她眼睑内侧变得红通通。烤肉的香味飘到她鼻尖,唤醒她的味蕾连带拖拽起她像是灌铅的身体。
何斌的声音穿过门缝响起。
“殿下,你得起来了。”
李余命摸着脖子,被冰凉的手指掐住的触感仍然残留在她皮肤上,眼前的直播间竟然在她睡觉时也在直播,观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上千,留言活跃的人多了不少。
「“不知道起什么名字”:时代真是变了,得亏是公元三千年,要搁以前什么2025年,哪里能看到公主给我们直播。(送出鲜花X10)」
「“嫂子我们睡吧”:这是二代女皇幼年体吗?我是看官方推流才来看的,真的假的,别是ai生成的,已畏惧」
「“考研英语林动”:应该是真人,现在ai比我们真人还像真人,公主看起来很人机,不像ai」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玉米,别忘了有朕给你刷礼物的功劳」
“你是说你刷的那些臭鸡蛋?”李余命皱了皱眉,眼睛掠过直播间弹幕,除了一直坚定给她砸臭鸡蛋的秦始皇,和她的老祖宗,其他弹幕都没有让李余命回话的心情。
不过是一群未来人。
李余命仰了仰酸疼得咔哒响的脖子,颈椎的解放连带舒缓了一瞬她的偏头痛。
「“信他还是信朕是秦始皇”:那些怎么不算礼物?可是朕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
「“忧郁的农村人”:这跟历史里学的那个前期窝囊得喊“救命”的公主不一样啊。」
李余命眼皮沉重得狂打架,扶着船壁,正当她准备出去时就看到接连不断的弹幕都在刷“窝囊”两个字。
「窝囊X208」被直播系统用绚丽的彩色字体放大。
“忧郁的农村人,你们学的历史里我是怎样的?”李余命维持拉门的姿势问道。
「“忧郁的农村人”:我去!被公主翻牌了!」
「“考研英语林动”:女皇我给你送花你都不理我,我懂了,要质疑才会被翻牌子!!!」
除了上述抽象得亲妈都不认识的弹幕,还是有热心观众为李余命解除疑惑。
「“不上联邦大学历史系不改名”:公主看我看我!您是继武皇之后的二代女皇!正史记载您平定了于公元九零六年平华夏土地上的叛乱,结束长达三年的疫情,然后您只带了您的心腹们下西洋……」
叩门声打断李余命的视线,她本就困乏的眼皮无力支撑她继续看强光的弹幕,旋即把直播间最小化钻出船舱。
她回头望了眼:“也没人跟我说真有鬼压床啊……”
地板上残留的褐色痕迹是清理尸人留下的,除此之外没有她梦中川上富江被分裂体杀死的血肉碎块。
一想到那个梦,李余命就浑身一震,一股颤栗的麻意直窜天灵盖。她点开随身背包,川上富江的卡面闪闪发光,画面中的人变成梦里掐她脖子的少年。这张卡像是一副西方画家笔下的人像油画,少年单手支下巴,黑色碎发垂落眉眼,莞尔一笑,黑穴般的眼珠似是正盯着李余命。
类人的外表,不似人的行径,这或许就是鬼怪与人类的区别。
李余命一上甲板,看到这多了些陌生面孔。他们这艘漕运船正连接一艘体积大了一倍的商船。何斌向她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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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都是商船上的商客,来他们这艘船是想看看有没有能以物换物的东西。
正逢乱世,钱财在陇西一带还没大米粗面有价值。
他们从其他漕运船上找到的存粮就是些馒头,而那艘商船可以换的物品有肉铺、棉被、月事带、果子点心……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小超市。
商船领头的人是个东洋人,汉语说得很熟练,就是他先跟何斌说了能接受他们的馒头换肉啊棉被啊什么的。
这种以物换物,跟白嫖没区别。
简直像天上掉馅饼。
为表诚意,对方派了人端来一口大铁锅,里面都是牛肉。李余命尚在睡梦中闻到的香味就是何斌收了他们的肉烤出来的烤牛肉。
“我们是诚心想要的。”东洋人笑得狡黠,摇着扇子做出温和有礼的模样,胡须随着他面部肌肉抽动抖了抖,像是近现代模仿英伦绅士的人。
李余命拒绝的话到嘴边,化成口水吞回喉咙。她望了眼围着铁锅的卜潜和昨天救来的闵芙,那二人已经一人抓了块肉毫无形象地撕开吃起来。
白色的热气升腾,阳光照到所有人身上。
师寻双扶着船杆眺望湖面,有商船的船客向她搭话,她寡淡得跟白水一样的表情没能劝退对方,又来了几个似是和他相识的船客围到她周围,卜潜捧着碗筷凭借他魁梧的身形挤开其他人,笑得腼腆将热腾腾的肉菜递给她。
应停雪松开掌舵的双手,抱臂走到李余命旁边。他嘴角流淌轻盈的笑意,如一针镇定剂注射进李余命躁动不安的心,她颔首说:“吃都吃了总不能白拿,何将军就都交给你了。”
何斌见李余命终于点头,立刻去仓库将他们收集来的存粮抱出来,和商船的船客开始以物换物。棉被是入冬需要的棉被,月事带是船上女人要用,除此之外商船还有辣椒等西域才有的东西。
卜说抱着月事带分给女孩们,旋即叫住游离在边缘的应停雪。
“小雪娘子,你们女儿家要用的我都给师娘子了,你要用的时候找她领。”
应停雪似乎愣了下,被李余命眼尖瞟到他泛红的耳尖。
小雪即是应停雪在这群人里的化名。
“小雪娘子要吃点吗?”李余命一口嚼着鲜嫩的熟牛肉,手肘戳了戳应停雪的手臂。
应停雪听着她调侃的口吻,边点头边夺过她手里捧的那碗牛肉汤:“谢了殿下。”
“欸你这人。”李余命手里空空,回头一看,何斌做的一大锅烤肉和肉汤全被扫了个精光。闵芙吃得满嘴油光,鼓出小肚子,不见半点将门之女的风气。昨天从那艘船上带走闵芙时,何斌向李余命介绍过闵芙是前朝大将军的幼女。
闽将军被先帝忌惮,派去守江南,倒是不知道闵芙是怎么跑来陇西一带的。
初冬的微风卷着细腻的雪飘进一扇紧闭的门缝,那是商船最底下的仓库,阳光半点透不进来,墙壁两侧的火炬放出微弱的火光映照前边,越往前阴翳越深厚,尽头的木牢中堆满了小山般的尸体,铺在地上的干草血迹斑斑。
一双手蓦地攥住起皮的木桩,额头不停撞击牢门,野兽般的低吼回荡仓库。
10. 生存
滋滋滋。
像是冰抛进热水中绽开的冰裂声响,两艘船停靠在一条四面萦绕雾气的溪谷,船底破开浅薄的冰层浮在水面上。
黄昏染红东洋人瘦削的肩膀,他挥了挥乌纱帽,河面上的风吹得他脸上的神情愈发肃穆,回头望了眼商船上的其他人,每个人的眼睛亮得如狼似虎地盯着对面那艘漕运船,缭绕的雾气挡住他们的视线,但能闻到空气中飘着的肉香味越来越淡。
“大人,时候差不多了。”有人附在东洋人耳畔道。
“再等等。”东洋人闻言眉头蹙紧,透过雾气望见漕运船上燃了零星的烛火,摇动的烛火照出窗纸上伏下来的人影。
与此同时,李余命的眼皮耷拉得厉害,扶着桌案的双臂无力抬起,耳畔扑通一声惊得她睁大眼,霞光照到师寻双倒在李余命的长袍上,闵芙吃着肉的手蓦然垂下,整个人靠在船壁闭上眼。而这个时候,应停雪耳尖一动,听到商船的底部飘出撞击的哐啷响。
紧接着,船舱里的响声引起何斌三人维持拔剑的姿势,机警地贴靠木门敲了敲。
“殿下?”
冷冷的冬风送出里边烛芯燃烧的噼里声,鹧鸪的啼鸣孤寂哀愁,顺着湖水被风吹起的流动声渐渐变淡。
“殿下。”
模糊的声音响起在李余命耳畔,她眼皮像被浆糊给糊住一般睁不开,意识却不受沉重的身体束缚,依稀能辨别出那道柔得听不出性别的嗓音来自应停雪。
脸颊被他的手掌覆住,少年的手纤长而宽大,粗粝的指腹滑过李余命的肌肤卷着火焰燃烧的气息,他的体温烫得像发高热的人,心率起伏得却很平缓。
人中猛地被这股火烫到,李余命骤然清醒许多,迎面吹到河上来的寒风,脚下沾不到地面,这才发现她被应停雪夹在肘弯间,密密麻麻的说话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大人,我们只找到了两个女的,另外几个男的不见踪影。”
“不必理会,即使他们武艺高超,或是请来大罗金仙也逃不过我特制的迷药。”
李余命眼前的弹幕飞速刷动:
「“忧郁的农村人”:公主不要说话!这种时候不要暴露自己啊!」
「“我推圣代冰淇淋”:原来是一出龙门客栈,我就说怎么这么好心拿那么多东西就换点馒头,乱世真的是恐怖……」
「“一二三义务”:对,公主不要说话,就在这里藏好了,何斌他们没被迷倒,虽然对面有几十个人,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但还是能翻盘的。」
李余命点开背包,望着里面的两张卡,只有富江的卡面是可使用状态,但用了之后又是十五天的冷却CD时间。这还没到目的地,能用应停雪,那还是先不用卡面比较好。
但她是什么时候中了迷药的?中了迷药又怎么会这么快清醒过来?
李余命仔细回想和那艘商船上的人接触的情景,她们收了他们的肉和其他物资,能直接给她们下药的机会或许只能是今天那顿烤肉。
正在李余命思忖时,五六道黑影笑嘻嘻地卷着一身酒气往她们藏着的地方过来。高高的干草垛能隐蔽她们的身形,从那几个人的视角看不会注意到干草垛后藏着人。
然而,干草垛的另一边也有人影慢慢靠近过来。
李余命呼吸一紧,眼睛来回看两边过来的人影。她清楚应停雪的武力值,以他的能力把这艘船的全部人撂翻都没问题,关键是还有师寻双和闵芙在他们手上。
她掰过应停雪一只手,他的手看起来白嫩,摸上去却有粗粝的茧子,旋即她用指尖在他掌心写字:“你怎么只带我出来。”
他同样用指尖在李余命手背写字:“殿下,我是你的御前侍卫。”
李余命皱眉,眼神示意:“那好,你去救人。”
应停雪温温吞吞地眨了下眼,同样丢了个懒散的眼神:“不好,有何斌他们用不着我。”
“……我是殿下还是你是殿下?”李余命眉头紧蹙。
“你是。”应停雪垂眸。
“看来我们有必要做个上岗前的培训,本宫是太子,你是听命于本宫的御前侍卫。告诉本宫,一个合格的御前侍卫要做什么?”
李余命凝睇应停雪隐藏在阴影中的轮廓,他美丽的双眼明亮,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殿下,原谅我的无知好吗。”
“殿下,留在这不要出声好吗。”
“殿下,让我为你死而后已好吗。”
应停雪便是用他散漫中夹着不经意的神态与口吻这么告诉了李余命:他的忠诚有多敷衍。李余命没办法勉强他,深吸一口气反抓住他的手,在她下地的那一刻她猛然把他推出干草垛。
黄昏落下,这动静覆盖夜空上啼鸣的鹧鸪叫声,应停雪短瞬间被数人用刀剑群起攻之。
“快去禀告大人!漏网之鱼在这里!”
“是!”
连应停雪什么表情都没看,李余命头也不回地跑了,趁机摸黑从袖子里掏出短匕靠着船壁走,耳朵不放过一丝的动静,脸颊贴到窗纸上,用手指戳了个小洞望见里边只剩烛火摇曳的影子。
趿拉板儿的声响蓦然靠近李余命,她毫不犹豫伸出脚一绊,将要传信的人一刀抹了脖子。滚烫的人血溅到她脸上,握住匕首的手攥得更紧向前跑去。
她杀人了。
这是她杀的第一个活人。
在她曾生活的未来,杀人是要被处以酷刑再加死刑的,没人敢在那个时候犯罪,所有人都生活在安定的乌托邦中,那是没有罪恶的未来,因为刑法与处罚对犯人而言不存在人权与仁慈一说。连带他们这群小学生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无论贫穷痛苦,都不能杀人,犯罪刑法不会因为年龄而减少或者免刑。
商船上照出一束火光向漕运船投过来,李余命瞳孔孤独得颤动放大,此时她双手扒拉着商船下方,只要拿着火把的人往下一照就能看到浑身浴血的她。
心脏不受控地撞击肋骨,噗通噗通。
快得她耳边是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这股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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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亮得令她怀疑敌人也能听到。
蓦地她头顶响起一声“殿下”,她维持扒拉船壁的姿势抬头一看是卜说,他伸出手把她拉上船。地上倒了一片人,何斌和卜潜的身影正向商船的船舱接近,四人隔空对了个视线。
李余命换上被放倒的人的衣服,双手揣在袖子里,手掌心紧紧握刀。
夜渐深时,船舱周围守着的人个个透着煞气,溪谷的鸟啼蛙鸣不断。李余命赫然发现这趟商船上载的人远不止他们白天看到的几十个人,越靠近船舱守的人就越多,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圆形,最外围的圆组成的人连她的三脚猫功夫都能杀了,她知道要在乱世活下去她就不能只依赖他人保护,像此时此刻被人迷晕,危机四伏的事于乱世只是个开头菜。而最里面的圆组成的人像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与她亡国的那帮懒散士兵不同,对方训练有素,分为守卫和放哨的人,有意识地提防着什么东西。
正当四人就要混到靠近船舱的一个圆时,四人前边的船客拦住他们。
“新来的?怎么不遵守大人的命令擅离职守?”
“是……”说话的竟然是卜潜,他低着头用讨好的口吻,“我们发现那艘漕运船上有奇怪的东西,就立刻来禀告大人去看看。”
那人似是狐疑地在他们面前停了几秒,旋即挥挥手:“你带着那边几个去看看什么情况。”
何斌给卜潜丢了个眼色,于是卜潜就领着那几人转身走远。
李余命把川上富江的卡面从游戏背包里拿出来,只要有变故她就会立刻召唤川上富江。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然不想使用手上仅能用的这张卡面。
“你等等。”李余命被疑似小头头的人叫住,“我们当中没有你这个身高的,你到底是谁?”
一把闪烁寒光的雉刀瞬间冲她挥来。
与此同时,何斌的剑出鞘。
一道凛冽的剑气从后方横扫李余命头顶,她瞳孔扩大之际,前边的小头头还在逼问她,她却看见对方连带他周围一圈人脖颈上出现一条极细的血线,他们的头颅于一瞬齐刷刷地哐当掉地。
“聒噪。”应停雪拖长的声音踩着血气飘来。
李余命神色平静地回头望了眼他,见应停雪脸上没有露出对她背刺行径的不满,仍是淡淡地回视她。他旁边跟着去而复返的卜潜。
五人就此汇合,只差落在敌方手里的师寻双与闵芙。
眼下这艘商船看守船舱的人全被解决。而这时,船舱下的东洋人敏锐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维持对师寻双两人噤声的姿势,笑眯眯的眼睛向上看。
师寻双眼睛含泪,咬紧嘴唇,双手被粗粝的麻绳绑在背后。同样被绑的还有闵芙,但她还在打呼噜,完全不知道她们面临多可怕的境地。
烛火的幽光照应她们的轮廓,往前浓郁的阴翳中发出近似雷鸣的低吼声,仓库里逼人的冷气夹着恶臭的血腥味黏腻地游到她耳鬓与鼻尖。
师寻双心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那双血红色的狰狞眼珠。
11. 生存
眼见东洋人缓缓走近木牢,正要拿钥匙开门时,师寻双被捆背后的双手用力掐闵芙,她听着耳边戛然而止的呼噜声,旋即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直视东洋人:“你要做什么!”
东洋人边将钥匙插进锁芯,边回头露出微笑:“杀猪前得将猪喂饱些,娘子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不若娘子告诉我你其他的同伴都去了哪,用他们五人换你一人。”
“放肆!你岂敢!”师寻双闭了嘴,胸脯不断起伏,紧紧凝睇神色从容的东洋人,他似是好奇师寻双突然沉默的原因,俯身蹲在她面前。
“娘子说罢,莫非那其中有谁是这片土地上的皇亲贵胄?”东洋人一开折扇,敲了敲下巴,“让在下猜猜看,是你们当中最年轻的那位郎君吧。”
“你怎么晓得那可是我们大唐的太子殿下。”说话的却是闵芙。
师寻双蹙眉低喝一声:“闵芙!”
东洋人缓缓敛笑,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折扇收起,反问闵芙:“当真?”
闵芙颔首,瘪了下嘴:“当然啊,太子殿下肯定会来救我们,你把我们放了,我们能去太子殿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饶恕你的罪行。”
“原来是大唐太子。”东洋人伸手摸到捆她们的绳索,“误会一场啊真是……”
师寻双松了口气,正和闵芙相视一笑时,她们耳边响起东洋人的憋笑。只见对方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变成大笑:“真是天真得可爱了。”
他拽住那条绳索,猛地把她们拖住到木牢前,师寻双的头部撞到木桩晕了过去。闵芙瞪大眼,忍着后背的撞击疼,不可置信地回头对上一道迎面扑向她们的黑影。
东洋人不知何时解开木牢的锁,沉重的锁链紧扣尸人腿脚、脖颈与双手,使它的獠牙与闵芙近在咫尺,面庞溃烂,嘴里散发的腥臭味是闵芙憋住呼吸也能闻到的。
她腋下紧张得冒汗,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顿时尸人像失去方向的野兽围着闵芙嗅来嗅去。
东洋人坐到木椅上拔掉脸上的小胡子,边双眼炯炯地注视眼前这一幕,边研墨提笔在纸上记录。
而闵芙呼吸憋得心脏直打鼓,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尸人听到,但它仍是嗅来嗅去,脏污的发丝扫过闵芙的面颊,她皱眉咬牙更紧,蓦地看到地上的师寻双手指动了动,心里不断祈祷她不要出声。
东洋人扔出一颗石子的声响打断闵芙所有思绪。
石子和闵芙擦肩而过,尖锐的石壳瞬间被一道伸长的细影所刺穿。
看到尸人嘴里伸出一条滑溜溜的触手,正是触手刺穿了坚硬的石头,烛火摇曳的倒影下多了一个蠕动的蛇影。
紧接着闵芙望见尸人整颗头颅四分五裂,从中伸出五六条粗壮的触手,猩红的表面还带着淡黄色的脑浆,黏液摔到地上发出腐蚀的声响。
她终究没憋住那口气,匍匐在地大口喘气。触手们灵敏得一齐袭向她,她下意识闭上眼,哽咽了下:“这辈子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呢……”
轰地一声,月光像银河般泄进仓库,犹如驱散恶灵的白色火焰倾洒进闵芙眼中。少年太子清冷孤高的身影逆着寒风下来,而那只嘴里长触手的尸人和应停雪迅速搏斗起来,两道身影交织在空旷的仓库下。
“是吧,该说不说何将军的手艺烤肉的手艺很不错。”
“殿下!”闵芙泪眼汪汪地喊。
李余命的小腿被她抱住,她挪不动一点腿。何斌无奈地扫了眼她们说:“殿下,生死攸关就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
打斗声中木牢的尸山被撞得淋淋撒撒落下来,东洋人一面从袖子中洒出一片粉末,一面趁机摸到暗门,被闵芙机警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要跑!”
“我去追他!”何斌扭头对李余命嘱咐道,“殿下待在这就好。”
“知道啦何将军。”李余命随意颔首,蹲下给闵芙两人松绑。
卜说和卜潜仍在上边应对东洋人的护卫,应停雪和那只变异的尸人似乎打得不分上下。
闪烁的剑光劈砍到触手上碰撞出金属的铮鸣声,擦过耳膜连带心脏都会悸动。
她本是要带着闵芙与师寻双出去,眼前的直播间弹幕刷动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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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郁的农村人”:那个日本人到底要干啥?」
「“考研日语田径”:童鞋问得好,根据学习的日本历史来说,他身上是阴阳师的打扮,很有可能是阴阳师家族出身。」
李余命若有所思,眼角余光瞥到地上摔碎的砚台,脑子里回想起那名东洋人当时在写什么。
“闵芙你们自己找地方躲好。”李余命放下搀扶闵芙的手臂,被她眼泪汪汪地盯着后,她叹了声气正色道,“你可是闽将军的女儿,将门虎女才该是你。”
闵芙抬手擦了把眼泪:“好、好的殿下……我会保护好我自己和师娘子。”
李余命小心翼翼地沿着船壁边上走,以免自己被战斗波及。借着烛火的光看见木桌上一片空空,但还有遗留的墨痕在桌面上。
“直播间有人能帮我分析这上面写了什么吗?”
「“忧郁的农村人”:公主虽然我很想帮你,但……下一位吧。(送出鲜花X100)」
「“不上联邦大学历史系不改名”:是在记录,类似医药日志/史书一类的东西,这种记载类的文献为了长久保存下去会使用特制的墨汁与纸张,防止被虫蚁啃咬,殿下闻一下会闻到一股甜香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来财来财”:我勒个神探在直播间啊!前边的你直接干翻现在的警察都没问题了!」
李余命俯身下去鼻尖微动,墨汁上散发出幽幽的香气,透着蜂蜜般的甜味。她单手托下巴,问直播间:“谢谢,还有办法知道具体写了什么吗?”
「“镜”:我复原了一下,意思是在说:这种从西洋而来的蛊毒蔓延开中原大地,中毒者皆化成食人血肉的鬼怪。」
「“不肖子孙毁我盛唐”:那名尸人身上的衣料就是西洋人常穿的,虽然面目被啃咬得看不出人种,身形高大挺拔,也确实像日耳曼族。」
「“忧郁的农村人”:我CCC……这还是直播间吗,好多大佬啊!」
「恭喜玩家“玉米你瞎吗”成功触发关键词“西洋”,杀死“异种”可直接升级至LV15获得十五级的特殊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