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秋雨小说阅读》 第54章 那时,网络流行的鸡汤爱情哲学中就有那么一句话,分手和出轨一样,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多数旧情复燃的情侣再次分手的原因大多和第一次一样。 和好后并没有维持很久,分手是叶絮提的。 就在开学一个星期后的周六夜晚。 那晚,她躺在家里的床上,凌晨两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不通,明明是他没有坚持住,说了那句动听的情话回头的,为什么现在缺刻意冷落她。 不管她再怎么热脸贴上去,他都比以前冷淡许多,两个人之间一天不会超过十条短息,聊的内容也没有营养,也再没有任何承诺。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段关系现在是怎样的存在。 偏执到最后,叶絮觉得很累,她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只是拖一天算一天罢了。 也许那天他是真喝醉了,才会说那样的情话,等酒醒了,他清醒了,也许他就后悔了,所以现在才这样对她,等她松口。 可真正让她放手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上个学期的期末考,叶絮分手后没放多少心思在学习上面,期末考一塌糊涂,比月考还差。 而眼前的梁嘉泓换了一部四五千的苹果机,见着各种富贵的人,从福建到上海,他是坐飞机来的。 她不知道她要用多少努力才能换取这一切,这一切看似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 从前她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行,现在才发觉人啊,最难过的就是自己这关,与生俱来的自尊,傲气,很难使他们真的低头,而自己的双手压根撑不起一片天。 在她辗转反侧,倍感压力的时候,他也没有说我会永远爱你,他只是在等她放手而已。 二月寒风刺骨的夜晚,叶絮窝在被褥里,那样平静的给他发短信,说分手吧。 发送的那一刻,她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有后悔,但更多是轻松。 只要和他断了,她就不用那样拼命的去念书,她就不用想方设法的去追上他的脚步,她就不用每天这样忧心忡忡的活着,只要失去他就好了。 也不能说这通短信完全是她的断绝信,女生总喜欢试探,叶絮也在试探他,想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说不分手,是不是这次和好他是真心实意,只是他真的太忙。 就这么不切实际的想着,那头没有给她回复。 虽然是凌晨两点,但叶絮知道他没有睡。 也许这是默认吧。 叶絮等了一晚上,没有睡,早晨六点的时候他来了短信。 他说:好。 叶絮坐在床上,双手环膝,哭的浑身发抖。 可终于,这次没有上次那样难过了,也不再有天崩地裂的感觉了。 ……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梁嘉泓没有来,叶絮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想再知道,只是心里有些落寞,因为她还是想看看他的。 又过了两天,他依旧没有来。 陈景程戳叶絮的背脊,笑着问:“妹妹,嘉泓怎么不来学校了?” 叶絮在抄写英语单词,她转过头,笑着说:“我不知道,我们分了。” 她说的很轻松,陈景程只好也跟着笑,扯了点别的。 周四的中午,班主任忽然走进来,挥着手对施右豪说:“来来来,你把梁嘉泓的位置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给他收好,他以后不会再来学校了。” 叶絮在做作业,手中的笔没有停顿。 施右豪说:“有张驾驶证。” 后来,上晚自习前,叶絮先去了趟教室,那张驾驶证施右豪没拿走,它就躺在梁嘉泓的课桌里,叶絮拿起来看,照片上的梁嘉泓神情淡淡,他是个证件照也照的很好看的男生。 驾驶证啊……在他们还骑自行车的年纪他已经有了驾驶证。 叶絮把它放回原处,忽然觉得自己也算有自知之明,现在放手不算晚吧。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坐在他的位置上发呆。 这里以后都不会有这个人了,恍惚间,叶絮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到这里为止了。 …… 日子就那样过着,叶絮平静的让身边人都错以为她已经好了,直到那天她们寝室开小灶,学着大人模样喝酒。 起初还比较和谐,聊聊天喝喝酒,叶絮话少,就笑着听她们讲,只是越喝越多。 叶絮醉酒,不上脸,甚至不吵不闹。 她和陈琳说:“我没醉,我只是走路不稳,其实我脑子可清楚了。” 这是叶絮的真心话,喝啤酒哪有那么容易醉,酒精只能令人晕厥无力。 那天叶絮喝了整整十二罐啤酒,上了无数遍厕所,最后头疼到倒床就睡。 张黄金和陈琳的床挨着她的,两个人扶她上去的,她们看到叶絮的眼角湿了,后来,枕头套都湿了。 可叶絮闭口不谈那个人。 第二天醒来,叶絮和上回抽烟那样,感到愧疚。听说后来她吐了,是黄金给她洗的床单。 那天她头疼了一天,宿醉的后遗症,上课也晕晕乎乎的,滋味不好受。 记忆里,她就为他醉过那么一次,后来叶絮再也没有碰过酒,她说喝多了会长胖,对身体不好。 …… 那段时间是分开了,但梁嘉泓的行踪叶絮都知道。 他买了辆路虎极光,叶絮一开始不知道极光是什么意思,上网查了才知道那是一辆价值百万的车,他买了白色的。 他一个人自驾游去了很多城市,叶絮知道,这是他以前就想做的。 他最近听的歌只有那两三首,喜欢的歌曲里新添了一首。 他去了连云港,叶絮一查,原来连云港在江苏,从连云港到上海,319公里,看起来不算太远。 他转发了朋友的一条说说,是朋友偷拍他的照片,他趴在集装箱里的桌子上睡着了。 他似乎很辛苦,不像一个企业总裁,反倒是像工地里的打工仔。 原来他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怪不得他整天和木头打交道,怪不得那次说去南京接批木头。 他隔两三天就会去她空间看一次,后来腾讯有了新功能,能删除自己的来访记录,她再刷新的时候,他的足迹没了。 他可能是怕她误会,还发过那样的状态,说无聊的时候会一个个打开列表里所有人的空间。 后来他不常来了,叶絮会故意发点什么,他就会来看。 点开电脑版QQ音乐的头像,能看到他来看过她的歌单,就像他能看到她也去他的看过一样。 有时候叶絮会守在电脑面前一整晚,看他QQ名字旁听的音乐,有时候他在单曲循环,有时候一首换一首,她会把那些都听一遍。 有次叶絮不小心打开了腾讯新出一个软件,是看小说的,她随手点了分享,分享的名单里有他,随后她通过他的头像页面看到他添加了这本书。 那时候的预感很强烈,她知道他一直在关注他。 他的留言板里多了几道留言,是张佳妮的,很隐晦的告白语,她进张佳妮空间看过,似乎没成功。 虽然她和梁嘉泓没什么关系了,但还是不免生气,那个女生是什么时候对他心动的,可她知道,梁嘉泓不会和她在一起的,至少现在不会。 …… 这个学期他们换了美术老师,那位家里有一栋楼的美女老师不教他们了,替代她的是一位正儿八经的专业美术老师,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正式学习了。 班里大多数选择了美术,有少数选择全文化和音乐体育。 他们每天下午的时间都要拿来画画,周日更要补习美术,叶絮不觉得累,这种充实感让她觉得心安,只有忙一点,再忙一点,她才不会一直想他。 那时候教学楼还没彻底建好,他们的教室本就是美术楼,画画的时候坐在自己位置里,画板搁腿上,久而久之,叶絮得了肩周炎,疼的手都抬不起来,但怕老师说,愣是坚持了一下午。 以至于后来时不时会疼。 四五月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叶絮已经平静了许久,虽然还是会每晚梦到他,虽然醒来后总是心酸的想哭,但也比之前坦然了许多。 可他就像是故意的,故意的不让她安生,每次在她以为快好的时候突然闯进来。 那天中午叶絮和乌天赐在外面小店里吃的,进教室比较晚,正说笑着,叶絮蓦地一愣。 教室最后排围了一群男生,再仔细一看,梁嘉泓就坐在张齐的位置上。 他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面容没多大变化,那样好看的笑着,和他们聊笑。 叶絮只看了几眼,她转过头,继续和乌天赐说话,装得像个没事人儿一样。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和往常一样,开始写作业,却很难专心,手也抖了起来。 这几个月的努力好似在顷刻间崩塌,原来他还是深深扎根在她心底。 ……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他回来过很多次,每一次回来叶絮都要被动摇一次。 2012年6月,一个学年的结束,叶絮在外面租了房子,搬出了寝室,原因很简单,她说在寝室总是感冒,很难好,叶母觉得这是事实,就给她搬了出去。 可父母工作繁忙,都不好照顾她,叶絮倒也无所谓,说一个人可以。 她站在三层楼房的阳台上,面前是学校,边上是一片田野竹林,阳光**滚烫,她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好似终于自由了点,好似稍微追上了点他的步伐。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们是这时候认识,是不是这段感情会留下更多的回忆。 暑期要补习美术,叶絮独自在那儿待了半个月。 越是一个人,越是很难真正开朗起来,醒来时因为没有旁人,她无须再忍,会哭到眼睛发红。 她和梁嘉泓的暧昧就是这时候开始的,没有什么特殊由头,她只是很想他,找了点东西和他聊天。 他不似那回对她很冷漠,字里行间多了许多柔软。 那时候东西没有一次性搬完,叶絮边上课边搬,来来回回好几天,累到中暑,她就这么和梁嘉泓说了。 他那样温柔的说:细胳膊细腿搬什么家,好好休息。 叶絮也不知道那时候她怎么想的,明明所有事实都摆在眼前,她无能为力去改变,明知道再来一次只是重蹈覆辙,可她还是说了,她说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就当她自私好了,宁愿折磨到最后她无力折腾,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很痛苦。 那一年七月,许嵩发了新专辑《梦游计》,那首《幻听》中最后的歌词这样写道: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 他去扬州散心了一圈,回来后和叶絮说:还是算了吧,我们断了吧。 叶絮坐在出租房的书桌前,听着那首歌,没有回复他,她删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没有太多伤心,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这样重复的询问以后,能让她更加死心一点。 她觉得就该是这样的,然后她才能真的放下。 再后来,是谁加的谁,已经分辨不清了,就像一对痴男痴女,总要纠缠在一起。 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叶絮还是能依靠他动态里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他做了什么,开不开心。 那一年,叶絮做了很多事情,她开始重视护肤,存了很多钱买护肤品,去过那家琴行想学吉他,最后因为一月要1200犹豫了,自己买了把吉他自己学,她认识了姐姐的大学同学,那是个漂亮到像模特一样的姑娘,她走的森系,叶絮开始学着那样打扮自己,她开始自己学做饭,乌天赐教她自己染头发。 结识了住在外校的费海霞,她家就住这附近,那姑娘善良乐于倾听,叶絮时常晚上约她一起去逛街,周六的时候会和她一起去写作业。 叶絮换了那台翻盖机,赶上潮流,花六百块买了一台仿苹果的智能机,听歌的效果好到她曾听了一整晚。 费海霞乐于给她拍照,在其他同学还不知道怎么买衣服的时候,叶絮已经开始了照片的文艺时代。 她注册了人人网,新浪微博。腾讯微博,朋友网,她不再压抑自己,空间相册里都是她的生活。 可那些东西,全然是给一个人看的。 2012年秋冬来袭时,叶絮发现那家麻辣烫店已经关门了,而有意思也变成了一家火锅店。 那一年,人们人心惶惶,网络上各种语言和遗言,传说是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 那天是星期五,三点多便暗了天,狂风席卷,似有暴雨的预兆,黑乎乎的天际像块铁皮压着这条街。 叶絮荒唐的想,是不是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她穿了件柠檬黄的羽绒服,那是那年的流行色,裹着森系墨绿色小鹿围巾,戴着口罩,站在这个十字路口等绿灯。 她没有戴眼镜,有些近视眼,可她就在马路那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抓了抓围巾,心快跳起来。 红灯跳成绿灯,两边行人相互交汇,叶絮颤着腿往前走,他也朝她走来,她没有认错,那是梁嘉泓。 他烫过头发,还染了色,穿了件撞色的厚外套,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 他没认出她,擦肩而过。 叶絮抵达马路那头,停住了脚步,回头去望他,他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看那方向,他应该是去金月湾。 狂风大作,吹起叶絮的围巾,她被沙子糊了眼,落下几滴眼泪,却又笑了。 如果今天真是世界末日,她大概也不遗憾了,即使那个人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 第55章 2013年的春节叶絮过的并不热闹,好闺蜜周怡和施鑫余在一起了,黄媛媛也曾喜欢过他,于是决裂了。 开学后又得知乌天赐和男友分手了,那男的说自己有乙肝,不想耽搁她,乌天赐哭了很久,最后决定放下了。 表妹秦悦去了上海一家汽车配件公司做实习,和陆逸皓大吵特吵,她说陆逸皓有病,动不动就发火。 那些曾经看着能永远的爱情,越到后面越面目全非。 很快,乌天赐认识了一个新的男生,她说的很帅,可叶絮瞧着一般,不过她喜欢就好。 因为她有了新人,旧人回来和她发火,说她怎么可以这么快移情别恋。 那时候的恋情,真的像一出闹剧。 叶絮算着日子,原来,他们分开的日子已经有一整年,而她用了一年还是没能好起来,这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段感情,时间长点就好了。 她寻不到解释的理由,只能把这种痛苦归结在梁嘉泓身上,那段时间,她是真的恨他,恨他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明明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 梁嘉泓来过学校好几次,几乎隔两三个月就会来一趟。 他一回来,男生都会拥上去,叶絮讽刺的想,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他们关系那么好?十七八岁的他们已经懂得攀附一些东西,很多年后,叶絮依旧觉得一些人的嘴脸真的太刻意。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也不纯粹。 她问过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如果他没有那样的背景身份,她还会那么喜欢他吗?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她现在应该早就放下了吧。 可她又觉得不是这样的,当初喜欢上他的时候,她对他一无所知。 那晚,她又梦到了他。 她看到殷红色的夕阳从窗户里溜进,成片成片的染红这个教室,也悄悄沾上了少年清瘦的背影,在那抹光亮里他走了出去。 叶絮看到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他背着光,整个人看起来清隽温柔,就连那漆黑深沉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那样的目光上一次见是什么时候呢? 是那次吧,他们的第一个周末约会,他在校门口等她,那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带着笑意的,蕴着光彩的。 那些被时间抹淡的细枝末节霎时之间涌了上来。 她看到眼前的人笑着说,“我回来找你了,重新开始好吗?” 她说好,可转眼之间,他改了口,那样沉重的说:“算了吧。” 她扑了个空,坠入无边深渊。 醒来时,叶絮久久不能回神,揪着被角,哭的浑身抽搐。 …… 这个学期他们换了新的数学老师,之前那位佛系男老师去教了高一,而接班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短发,看起来严厉又有办法的女老师,她儿子和他们一样,都是高二,只是他儿子在当地最好的高中念书。 很奇怪,他们班在那位女老师课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改从前的懒散劲,个个都听的很认真。 那时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他们马上要高三了,高考这两个字□□裸的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开始有了目标和努力的心思,再不好好学习就来不及了。 叶絮也是,不知不觉,他们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起了厚厚的一叠书,卷子,练习本更是堆了一地,连美术也有了期末考和期中考。 叶絮周六都会约费海霞去肯德基做作业,肯德基就在十字路口边上,二层有大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来往的行人。 三月,乍暖还寒时候,叶絮还穿着尼大衣,那一年淘宝网流行红色款的尼大衣,叶絮爱赶潮流,就买了。 网购这东西是去年夏天学的,就是梁嘉泓说算了吧,我们断了吧,那时候。 费海霞选择了全文化考大学,成绩比叶絮好,也比叶絮努力。 叶絮托着下巴透过玻璃窗朝外面街道张望的时候,费海霞已经解出了一道数学题。 费海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你怎么又发呆了?” 叶絮挪回视线,也笑,说:“我上次在这儿碰见他了,他好像都没认出我。” 费海霞声音很软,“肯德基吗?” “不是。”叶絮摇摇头,指着那十字路口说:“过马路的时候,我戴着口罩和围巾,他没认出我,他烫了头发,真的变了很多。” 叶絮看见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她的头发在灯光底下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其他们都变了很多。 以前她都会把头发扎起,现在已有大半年没扎头发了,都是披着的,外貌俨然比那时候成熟了许多。 叶絮晃了晃神,又说:“我和他只来过一次肯德基,那时候就觉得是应该分手的。” 那是差不多去年这时候,在他们去KTV之前,当时报完名十点多,他还没吃饭,叶絮拉着他去饭。 他们坐在肯德基一楼靠窗的位置,他们点了两杯咖啡。 他靠着椅子,不知给谁打了几通电话,叶絮觉得他们之间好似没话说,于是问他怎么了? 他笑了笑,说:“本来预定了小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发货,我就把它退了,打算换iphone。” 叶絮也朝他笑,嗯了声。 她还有一些话没和费海霞讲,比如如果早知道在ktv是最后一次和他亲吻,她一定会在离别前再亲他一下。 费海霞听完后说:“你们……是不太合适。” 叶絮盯着底下来人的人流,她笑了笑,说:“是不合适,可我昨晚又梦到他了。” 费海霞叹口气。 她和叶絮好了大半年,听她讲过很多关于梁嘉泓的事情,她一直在说那个人怎么怎么好,说的时候她眼底会流露出会心的笑意,可每每到最后她都有点沉默。 安慰失恋女生的那套说辞费海霞说了很多次,可她知道,现在对叶絮已经不管用了。 大道理谁都懂,谁都会讲,谁都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可所有的痛楚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有多难捱,有多混沌,只有她自己知道。 叶絮见她叹气,往后一靠,轻松的说:“不用这样伤感吧,我都没觉得什么。” 费海霞假装放下心,说:“那就好,我以为你要哭了呢!” “有什么好哭的,好啦,写作业写作业!” 费海霞却挤眉弄眼道:“写什么作业!你后面那桌的男生盯着你看了很久诶!” 叶絮一愣,转过头去看,正巧对上其中一个男生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立马低下头,和朋友说话。 叶絮对费海霞说:“别管就好了,写作业吧,今天得把数学卷子写完,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让我看看。” 卷子递一半,一道阴影遮住了她们,叶絮抬头,是刚刚那男生。 男生装着老练的样子说:“给个QQ号行吗?” 叶絮迟疑了。 男生又说:“不是我要,是我朋友要,拜托,给一个行不行,我们打赌的。” 叶絮也是几岁小孩,听得出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她还是给了。 费海霞问她为什么要给啊? 叶絮说:“我也有人追,不是吗?” 我也有人追,梁嘉泓,不差你一个。 …… 叶絮回去后和那男生聊了一会,那男生说你一直对着玻璃窗的方向,有点臭美啊。 叶絮不明所以。 他说你在照镜子。 叶絮躺在床上笑了出来,还真的是思维独特,她说没有在照镜子。 她虽然挺爱打扮自己的,但还没自恋到要时不时照镜子。 那是叶絮永远的秘密,她没对任何一人说过。 因为梁嘉泓会很突然的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学校,她总觉得下一秒就可以看见他,她不愿意错过任何时间地点的他。 所以坐在肯德基靠窗的位置,会一直朝窗外看,也许那人流中会有他走过。 每个周五回家,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也会一直朝车窗外看,也许他在哪家店里吃饭,也许他正好开着那辆极光驶过。 他们高二搬了教室,从美术楼搬到了教学楼,而每天下午画画的时候,叶絮在美术室的座位是靠后窗的,后窗正对着马路,那条路算是进入金月湾的必经之路。 就算美术老师要给他们放作画视频看,她也不会完全拉上窗帘,总会掀开一角。 她一直看着那条马路,偶尔有类似于极光车型的车路过,她都会想,那是不是他。 叶絮一个人住在外面,那几次梁嘉泓回来的时候,她时常想,如果她现在跑去皇都,是不是会遇见他,如果她在金月湾门口等他,是不是等得到他?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高三毕竟,原因大概是她真的等到过他。 四月的时候,周日下午,叶絮补习完美术去八一路找黄媛媛,两个人约了吃饭,在肯德基对面的来吧小镇。 她习惯性的择了张靠窗的座位,就在等饭菜的时候,叶絮无意一瞥瞥到了窗外的梁嘉泓,他穿着和那时候一样的蓝色格子衬衫,一个人走着。 叶絮蹭地一下站起来,目光始终随着他,黄媛媛吓一跳,问道:“你干什么啊?” 叶絮有些落寞的说:“我看见他了。” “什么!哪儿?哪儿?”黄媛媛比她还激动。 叶絮哭笑不得,“他已经走过去了。”说完,她坐下了。 “你不早说!给我看着包。”黄媛媛把包甩给她,拔腿冲出来吧小镇。 叶絮拉都拉不回来。 隔了会,黄媛媛回来了,叶絮好笑的问他:“看见了吗?” 黄媛媛从未见过梁嘉泓,一直对他很好奇。 黄媛媛气喘吁吁,“看见了!不就长那样吗,值得你那么稀罕吗?” 叶絮惊讶,“你怎么看见的啊?他都走过去了。” 黄媛媛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跑到他前头,然后再转身假装走错了,往回走,就看清他的样子了啊。” 叶絮被她逗笑,说佩服她。 那顿饭,她后来吃的有点不是滋味,一直想着他怎么又回来了,那他明天会去学校吗? …… 人都有第六感,叶絮总觉得那两年他心里是一直有她的,甚至隐约觉得他回学校是来看她的。 她开始用腾讯微博的时候就不发说说了,没多久,梁嘉泓也开通了腾讯微博,他空间的动态也不发了,转而替之的,也是微博。 还是梁嘉泓先关注的她,他发的东西不多,也会一直删掉一些。 可有那么一条,直到腾讯微博败落,也还在那里。 2012年的9月,他说:想和你出现在同一张寻人启事上,好吗? 当时她想了很多,想着这是不是私奔的意思,可这话他是对谁说的?总不可能是她吧,她也没有自信去揽这句话,最后归结于他可能是哪本书或者哪首歌里看到的,觉得好听就发了。 微博看不到来访记录,再后来叶絮就不用了,只是发的说说可以同步到微博。 再后来,叶絮用起了朋友网,能看到来访记录,梁嘉泓的名字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访客记录里。 当叶絮开始把重心放在人人网的时候,他也注册了人人网,他申请加叶絮为好友。 叶絮晒吉他的照片,没多久,他便也晒吉他的照片,和当初那把很像,是蓝色的,他同时还在健身运动。 叶絮也开始每晚跑步,节食运动,让自己更瘦一点儿。 他后来开始晒美食照,叶絮就拉着费海霞去吃那些精致又好吃的东西,拍美美的照片。 他在尝遍美食的时候,叶絮开始和朋友一起烧烤,火锅,咖啡。 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 他们之间,是无声的拉扯。 甚至那时候梁嘉泓还在人人网上找过黄媛媛,他问她在吗,后来就没声响了,叶絮觉得他可能是想朝黄媛媛打听什么,但最后被理智拉住了。 是谁模仿谁,很难说清。 可叶絮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他,表面总是端着一副我很健康很开心很积极向上的模样,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发一条动态,学着他删光了留言板上所有东西,清空了空间所有,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光彩照人。 可他一定不像她吧,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流眼泪。 他一定不像她吧,走在街上,看到任何东西都会想到他。 他一定不像她吧,夜深的时候绝望到想从楼上跳下去。 () 第56章 她脆弱到不敢在节假日看烟花,那时一边追寻和他一样的健□□活,一边打心底里厌恶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她总觉得那些东西会把她衬得更加可怜,就比如这烟花,绚烂夺目,刺的她眼睛疼。 周末在家看电视的时候只敢看综艺和喜剧,那时安徽卫视放林峯的《谈情说案》,叶絮起初只是想看看破案,谁知道后头男女主角的感情戏多了起来,甜蜜的部分她没什么感觉,直到主角因为家庭背景差太多,父母不同意,而分开,女主甚至割腕自杀过。 她蹲在电视机面前哭的不成样子。 后来有一阵,她真的厌烦看电视,厌烦看什么都会想到他。 也很厌烦两个人之间悄无声息的关心关注,既然不会再在一起了,又何必这样藕断丝连。 她不断地用各种东西填满自己的生活,刻意不再去关注他,忍得了一个星期,却忍不了一个月。 13年6月的时候,靠近期末尾巴,叶絮认识了一个男生,张阳,他是唐苗苗的青梅竹马,不带一点暧昧的青梅竹马,也是个体育生。 长相俊朗,还十分阳光,甚至有点可爱,他没谈过恋爱,单单纯纯的大小伙子一枚。 那天体育课,叶絮和费海霞,唐苗苗,杨玉玲她们坐在操场一角聊天,他们体育生正在训练,在操场上练短跑。 一帮女生在猥琐的讨论,他们跑那么快,那东西会不会甩到腿上啊? 说着说着,唐苗苗开始数落起张阳,说他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识趣,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费海霞说:“可他还是挺帅的。” 叶絮点点头,附和道:“是蛮好看的。” 唐苗苗笑了,用手肘捅叶絮,“你喜欢吗?我把他介绍给你啊!” 那时,她们都知道叶絮心里受了伤,而忘却旧爱的最好办法就是新欢。 叶絮愣了愣,朝张阳的方向望去,他跑的满身汗,撩起T恤擦脸,腰腹精细,还有腹肌,他明朗的笑着,和教练在说话。 唐苗苗以为叶絮不会同意,谁知她风轻云淡的笑着说:“好啊,你把他介绍给我吧。” 叶絮身边不是没有男生追,有高一的,有同学的朋友,有外头的小青年,有张齐,可她都不愿意。 而张阳对她来说,只是凑巧,凑巧在她最想忘记梁嘉泓的时候闯入了她的眼帘,他笑得那样阳光开朗。 叶絮和他先成了朋友,聊聊天,挺开心的那种,可她察觉得出来,他不喜欢她,后来得知,其实他有个喜欢的女生,只是那女生不喜欢他。 叶絮还安慰他,张阳傻乎乎的,掏心掏肺的都和叶絮说。 就在叶絮把这段关系定义为朋友的时候,那天张阳突然中午说想和他一起吃饭,还不是直接问的,在叶絮空间的照片下面。 叶絮也是在照片下面回复的他,问他想在哪里吃。 即使认识张阳是为了忘记梁嘉泓,可她必须承认,那时候她心思不正,之所以愿意在照片下面和张阳一来一往约定吃饭是因为,她知道梁嘉泓会看到。 而之所以后来和张阳在一起也是因为她知道梁嘉泓会知道。 施右豪是也是体育组的,他和梁嘉泓关系最好,而她和张阳的事情他们体育组的都知道。 她就是想告诉他,她谈恋爱了,过的很好,又想故意刺激他,凭着女生的第六感,凭着她觉得他心里还有她,就想这么刺激他。 在叶絮心里,即使是她提的分手,但真正抛下这段感情的人实则是他,她那么痛苦,凭什么维持着单身,看起来好像还对他念念不忘一样,就当做是做给其他人看吧,看吧,她早就把他忘了,现在开开心心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但这段两个人相互利用的感情没能维持多久,分开的也算和平,两个人心知肚明,互相删了联系方式。 叶絮有对张阳动过心,但她及时止步了,明明她可以借此真的忘记梁嘉泓,但临门一脚,她不敢了。 费海霞问她时,她万般落寞的说:“我不想忘记他。” 即使饱受折磨,每日煎熬,她也不想忘记他,忘记那个曾和她在大街上因为一个气球大笑的梁嘉泓,忘记那个吻着她的侧脸说想她的梁嘉泓。 她害怕他真的从她生命里退出。 这种畸形的想法却让她释然了,既然不舍得忘记,那就一直想着他吧,就这样一直默默喜欢着他吧。 而到13年结束为止,梁嘉泓没有再来过学校。 但叶絮在校外见过他一次。 那是十一月初的时候,高三上学期,放学后她和新同桌张琳去超市买零食。 她还是改不了在外面会张望人群的习惯,那天叶絮没戴眼镜,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被马路对面的一个人影吸引。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着挺年轻的,一个人,走路似乎有风。 叶絮起初没注意,看了几眼,和张琳说笑,说今天想吃田园薯片。 说完,不知怎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已经穿过了斑马线,就在她们身后,差不多有五六米的距离,这一看,叶絮手心都出汗了,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已经有大半年未见,他头发染黑了,穿着黑色的风衣,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神情总是那么漠然。 他回上海了,可没有来学校,也没有发任何动态。 叶絮心不在焉的走进了超市,本来也没心思买东西了,但陪着张琳买水的时候抬头又看见了他,他在挑果汁。 她害怕他看见她正在看他,于是别过脸,随手拿了瓶汽水。 心里想的却是他怎么也来了超市? 她还想再看他几眼,于是拉着张琳在超市里兜兜转转,买这个买那个。 她想起那时候和他逛超市的样子,当时买糖的时候,她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谁知道他答应的很快,好似他们买的真的是结婚喜糖一样。 如今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叶絮把那包悠哈悠哈塞了回去,喉咙口发酸,她对张琳说:“算了,不买了,去结账吧。”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谁知道排队的时候,他就排在张琳后头。 她,张琳,他。 那是分手后靠的最近的一次距离吧。 张琳浑然不知,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着:“这豆奶好喝,小时候经常喝,不过我觉巧克力的比原味的好。” 叶絮趁着和她说话时,悄悄瞥了他几眼,他的视线没有晃动过,始终安静等待着结账。 她不信他没看见她。 可那又怎么样? 叶絮结完账,没回头,和张琳往租房的方向走。 她们走在学校这侧的马路上,而他就走在金月湾那侧的马路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路。 他步伐比她们快许多,明明是后结账的,但转眼已经把她们甩在了后面。 叶絮盯着他的身影出神,眼眶发红,张琳问她怎么了,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我看见梁嘉泓了。” 张琳性格直爽,哎呀几声,说:“你怎么不早说!” 两个姑娘齐齐望着那头的梁嘉泓,叶絮看见他仰头喝完了一瓶果汁,路过一消防栓,他把喝完的空瓶子随手放在了上头,紧接着拐弯进了金月湾。 张琳见叶絮恍惚,她说:“你等着,我去把那瓶子给你拿过来!” 叶絮拉住了她,笑她怎么那么逗。 可如果是一个人,她一定会像变态一样,真的跑过去拿走那瓶子。 那是记忆里,她最后一次见他。 …… 13年真的是个不太平的一年,高三上半学期的时候,表妹秦悦打电话和她说,她和陆逸皓分手了,在上海公司的经理在追她,她觉得那人很好。 黄媛媛和隔壁班的男孩在一起了,那男孩是个学霸,对她很好。 假小子似的施嘉谣性取向变成了女生,和班里一女生好了起来。 而寝室里爆出张萍萍偷钱。 当初叶絮搬离寝室后,班里另一姑娘搬了过来,就这样,她们六个人住一间,那姑娘和杨玉玲前后少了有一千多,三番五次的,她们不再相信是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钱,告诉宿管阿姨说钱少了,宿管把走廊的监控一调,一切都明朗了。 叶絮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她们几个坐在星巴克二楼聊天,叶絮愣了半响,怎么都不敢相信。 因为大家平日里关系都很好,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室友会做这种事情。 那时候的她们都比较看重情义,即使出了这事,也没有冷落张萍萍,相反对她更好了点。 张萍萍是她父母领养,有个哥哥,哥哥生了小孩,家里重心都在小孩身上,她的生活很拮据,而寝室里其他人,过的都挺潇洒,也许就是这样心里不平衡了。 新搬进宿舍的那姑娘说有一次问张萍萍借眼药水,和张萍萍说了以后,就去她抽屉拿,结果发现抽屉里有一只眼线笔,那只眼线笔和她丢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当时觉得是多虑了。 张黄金对叶絮说:“你还记得有一次说抽屉里少了一百块钱吗?” 叶絮回想起来,说记得。 她每个星期生活三百块,一般星期天会用一点,会去超市买一个星期的生活必需品,其余的钱她都会算好,因为她还有想买的衣服和手势,从来都不会算错钱,可那天她少了一百钱,她以为是自己无意中用掉了。 那个抽屉是有锁的,而全寝室都知道,锁的钥匙叶絮放在了镜子后面。 叶絮猛然间想起那堆硬币。 当时张萍萍还没搬进她们宿舍,却会经常来她们宿舍玩。 梁嘉泓说少了,看来,当时是真的少了。 叶絮把这罪名按在张萍萍身上是因为,后来又得知,张萍萍拿过张琳的钱,她们俩那会玩的好,张琳还未在校外租房,每天坐公交回家,公交是五块钱,而那天张琳皮夹子里几十块钱没了,却稀奇的有张五块钱。 张琳知道后说:“我说那小偷怎么好心的还给我留五块钱,还正好是回家的钱。” 叶絮很想告诉梁嘉泓,她真的没有动过他的硬币,她真的没有。 () 第57章 除了尝试着和别人恋爱,叶絮还追过星。 那时候校园广播放着exo的歌,教室里的迷妹听到歌声就会兴奋,费海霞就是其中之一,她特别迷鹿晗,而唐苗苗喜欢吴世勋,杨玉玲喜欢吴亦凡。 叶絮不看韩剧,不听韩文歌,对那个圈子的了解少之又少,可是几个女孩长时间待在一起,总会相互传染。 叶絮试着去看杨玉玲推荐的综艺,韩剧,逐渐能辨认出韩国人的脸和名字,了解后才发现他们国家这方面做得真的不错。 夜深睡不着的时候她就看综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虽然还是隔三差五的会梦到他。 梦里的情景都差不多,是一些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的片段,醒来后总是久久难以缓神,心脏像是被一点点挖空的疼。 似乎是2012年开始,权志龙这个名字席卷人人网和空间,哪儿都流传着他的光辉事迹,被人捧上了天,大街小巷都放着那首《fantasticbaby》。 叶絮看多了,倒不觉得反感,可能是那时候还不似现在这样营销风气重。 她看着他的才华,他的经历,想着那就追他吧。 她把他的歌,把他们团队的歌都听了个遍,韩式音乐的风格一点都不抒情,热闹的让人走路都想抖腿。 而真正让她迷上权志龙的是那年的无限挑战歌谣季,他和郑亨敦合作了《试试看吧》,最后演出的时候他一头白发,白西装,戴着墨镜,拿着扇子,那轮廓和□□,都和梁嘉泓很相似。 于是她每天晚上看一部他们的综艺,直至全部补完。 高二高三美术课程比例增大的时候,她已经不去听那些华语情感,耳机听放的都是那一首首**的韩文歌,虽然有时候还是很难带动她的情绪,她依旧会站在窗前,一边画一边朝外面看,想着现在他是不是会从眼前路过? 她把重心和爱意都放在了权志龙身上,刻意去忽视梁嘉泓的一切。 可还是知道他这两年做了些什么。 他去过青岛潜水,去过台湾逛夜市,去过大理看春暖花开。 他的车从极光换成了奥迪Q5,又从Q5换成了白色的特斯拉。 他的世界广阔而精彩,而她只能每天两点一线,啃着密密麻麻的书本,睡着卫生间都要和隔壁公用的房间。 到高三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叶絮已经平静了许多,她自认自己已经从最难熬的阶段走过来了,她再也不会每天梦到他,她不会想到他就流泪,她不会再痴心妄想的期盼着能和他说话聊天。 所以她越发觉得那时候分开是对的,即使那天很突然,但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比她成熟,比她理性,思虑的比她全面。 可既然如此,那时候又何必说好啊,又何必和她在一起。 …… 2014年的春节过的比从前开心许多,她能面对家家户户的鞭炮和烟花,能真心实意的感受那些美好。 闺蜜之间的战争到这里结束,黄媛媛和周怡和好了,她们四个人除夕一起过的,睡在施嘉谣的家里,谈天说地,她们的友谊一转念已经七年。 她们都从那个每天吃着辣条的小孩子变成了会化点淡妆的小姑娘。 大年初一早晨,四个人一起去了趟寺庙,烧香拜佛,祈求考高顺利。 叶絮跪在佛祖面前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闭目祈求道: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幸福无忧。 她睁开眼时悄悄对佛祖说:如果你不觉得我贪心,那再保佑我高考顺利点,行吗? 香客攮动,香火钱投入功德箱里叮当响儿,经幡红纸落了漫天,红烛燃着虔诚的光,佛祖纹丝不动,金身巍峨,普渡着这红尘中的痴男怨女。 那时候叶絮终于体会到故事里说的最伟大的爱是什么,也发现原来人到了一种境地,真的可以潇洒放手,一心期盼对方过的好。 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他了,不再有纠缠的想法,满心真诚的期望自己喜欢的人一生快乐。 可后来发现其实她压根做不到,只是无奈而已。 …… 14年春天来临时,高考还剩下百天,倒数计时写在黑板一角,每天提醒着他们,马上要背水一战。 叶絮的艺考没发挥好,学校根据规律推测那年要考人物头像,所以三年练的都是人物头像,人物头像讲究线条细腻柔和,神态传神逼真,而偏偏那年上海考了石膏头像,石膏像讲究线条硬朗,而水粉画更是用了一种俯视的视角,只有速写是正常的。 她没取得理想的分数,艺考成绩450分考了340分,搁在班里,不上不下的水平。 上海能考的二本学校,有建桥学院,杉达学院,师范大学天华学院,那三首学校,怕是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进。 而分数线高考后才会出来,大家一时都迷茫了。 还有的选择就是外面城市的学校,生在上海的小孩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往外跑。 春天,油菜花开的正盛的时候叶絮收到了他的消息,QQ聊天页面上,他说:最近还好吗? 那是周日,叶絮因为痛经,正在阳台上晒太阳,冷的浑身发抖。 她以为自己能比较坦然的面对他,可谁知,看到他的消息还是会忍不住的紧张,颤抖,眼眶还是会红。 她说:挺好的,你呢? 他说:挺好的。 叶絮:嗯。 他没再回复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她,可是每次他都是想问就问,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 他不回复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这两年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忍得住不去找他。 可临近填志愿的时候叶絮去找他了,她想听听他的想法。 她问他:考上海的好,还是去外地的?我很怕考不上上海的,如果强留在上海,就只能考大专了。 梁嘉泓给了个很中肯的回答,他说:如果我招技术类的,我会找专科类的,如果找文职类的,我会找本科的。 他又说:其实去外面挺好的,多看看。 叶絮其实这时候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是需要一个人来肯定,远离家乡对十**岁的女生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事情。 她客气的回复说:好,谢谢。 他说:不客气。 她盯着这两行字荒唐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 填报志愿的时候,叶絮填了云南的大学,那时候叶父叶母都极力反对,说那地方乱,危险,而与此同时那边出了杀人的新闻,但木已成舟。 那个学校叶絮能很轻松的考上,所以后来的五六月她没怎么读书,日子过得很轻松。 而乌天赐,唐苗苗选择了阳光招生,乌天赐选的那学校难考,没考上,唐苗苗考上了,后来直接不来上学了,她在外面打工。 叶絮闲着没事,开始学着写故事,在一女性网站上注册了账号,没头没脑的写了上万字后停了。 停笔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所幻想的故事路线都错了,男女主角多年后没有重逢,也没有旧情复燃,因为那个人已经爱上了别人。 起初叶絮没注意,那时梁嘉泓在空间发过一张女性脖颈的照片,她捧着爆米花,穿着T恤,脖子里有一条细细的项链。 他的配字是猜猜这是谁? 她当时觉得有什么好猜的,不是他大姐就是二姐。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的晒过陪着两位姐姐去香港购物的照片。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勇气认为他不会谈恋爱,身边也不会有暧昧的女性,她下意识的以为他会像她一样,要花很多很多时间去重新开始。 可他比她容易的多,就这么开始了一段新恋情。 过了一天左右,那张照片下有了新的评论,他的朋友说:你带你媳妇儿去哪里了? 叶絮看到的时候,手机哐当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着急的捡起来去看,她花了多久才承认这个事情,大概有半小时,大概有一个星期。 他恋爱了,他恋爱了,他恋爱了。 那是真正失去他的感觉,因为他属于了别人,他的头发,他的唇,他的手掌,都是那个女孩儿的了。 她开始后悔在佛祖前许他一生幸福。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要真的对一个人没念头,还是要靠对方的绝情。 他后来晒过女孩的侧影,她穿着件牛仔衣,他说真是到哪里都在自拍。 他学摄影后给她照过照片,她穿着一身休闲装,脚上是一双贝壳三叶草,头发中长,淡黄色,侧颜看起来很好看。 他发过两个人在海边沙滩手牵手的影子照片。 他带她来过上海,去过他们去过的公园。 从那些零碎的评论中得知,那女孩姓陈,叫陈煦,学服装设计的,家世显赫。 就这样,一次一次把叶絮击败。 这才是他爱一个人的样子吧,会不吝啬把她分享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她,而不是当时他连条动态都没为她发过。 当她嫉妒的发疯,恨的发疯的时候,他又晒了一张照片,是一枚戒指的照片,当时很火的dr戒指,那页纸上有一句话:始于心动,终于白首。 他们结婚了。 那是炙热晴朗的夏天,叶絮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随后看到了他结婚的消息。 她不知道这个年纪怎么领的结婚证,她可悲的想,有钱人有什么办不到的。 那一枚戒指粉碎了她的嫉妒和怨恨,那时才是真正的平静,因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她想起高考语文卷子上的诗句默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 第58章 八月底,叶絮一个人踏上了去云南的火车,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不似想象中那么浪漫,晚上的时候漆黑一片,外面的景色都被黑夜吞噬,车厢里闹哄哄的,小孩子在吵在闹,过道里挤满了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自己的书包,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的发呆,为了省电,手机也关机了,但隔半个小时会开一次,和父母汇报一下。 她去dr的官网查过那枚戒指,每个戒指都有不同的含义和标语,他们主打一位男士一生只能买一次的浪漫情怀,他给那个女孩的承诺应该就是这样。 因为心动,想要白首,而一生也只爱她一个。 眼前的人与影都变得模糊,她惘然的睁着眼,开始回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感情的,又去猜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煦。 和她的絮一个读音。 她实在忍不住想,这是不是有些巧合,她怎么都忘不了他曾因为她的名字录取了一个人。可这样想未免太可怜,都结婚了,一个名字算什么。 她太懂他了,即使他的家庭背景需要他娶一个后台相似的女孩,但他绝对不会像电视里那样,搞商业联姻那一套,他爱自由爱潇洒,有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所以他想结婚的人一定是他喜欢的。 他一定很喜欢那女孩吧,所以才会不断地发关于她的东西。 火车行驶过隧道,轰隆隆一阵声响,叶絮晃了晃,眼眶里的泪掉了下来,她低头快速抹去。 可越抹越多,心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他曾给她描绘的未来,如今都给了那个女孩。 他吻她的时候,抱她的时候,是不是也那样温柔?他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留下的回忆多到要挤掉他记忆力的一部分吧? 他那么不善表达的人又是怎么求的婚? 听说那女孩性格很开朗,真的一点都不像她,敏感又自卑。 她也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他吧,所以二十的年纪就愿意和他结婚。 车厢里小孩子哭闹,可凌晨一点多,人容易疲倦,边上和对面的人都已经睡着了。 叶絮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一点声音。 她觉得自己像小三一样,还对他心存不甘和妄想,可明明是她先来的,为什么现在她是那个最应该藏起来的人? 得知他婚讯的那晚,叶絮又做梦了,梦里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她欲言又止,他朝她微笑,说先走了,随而牵起了那个女孩的手。 梦里是一击,梦醒又是一击。 …… 那时候她还是有点怨恨梁嘉泓的,她不甘自己这么痛苦,他却过得比任何人幸福,这几年的暗潮涌动不是假的,可他背叛了,他先抛下了她。 大学生活也不如她原先想象的美好,学校学习氛围不浓厚,辅导员和学校钻钱眼里,变着法坑学生的钱,宿舍关系也一般般。 初到学校的时候,叶絮每晚军训完都会和之前就认识的学长学姐出去玩,一伙人围在草坪上聊天,去学长家煮饭玩游戏,散步逛街。 这种忙碌让她短暂的忘却了他。 叶絮被好几个男孩追求过,当她穿着苏绣风格的连衣裙坐在操场上闲聊时,学长给了她一个文件夹,说垫着坐,别脏了衣服。 她笑着说不用,学长也笑了,说:“你裙子很好看。” 叶絮还未察觉,点头说:“我也挺喜欢这件衣服的。” 学长揉了揉她的脑袋,她一顿,这才发觉两个人之间的暧昧,可却一直笑着,委婉的说:“我还要回去写教官布置的抄校歌,我先走了。” “明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叶絮勾了勾耳边发,轻轻摇头,说:“明天要和室友一起吃饭。” 就这么渐渐和学长断了联系。 班里的一男生,北京爷们儿,霸道又跋扈,追了叶絮几天硬是要个交代,叶絮哭笑不得。 该怎么形容那男孩呢?叶絮后来和室友说起的时候说:“他太冲动了,根本就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像只活泼的猴子一样,人挺好的,就是不合适。” 室友问她,“那你想找怎么样的?” 叶絮坐在位置上抹水乳,笑了笑,却好似和勉强的样子,她说:“找个上海的吧,在上海有房的那种,文聘和我差不多,性格好点的,因为我脾气不太好。” 室友也笑了,“你还脾气不好啊?那天在食堂别人把饭都给你撞饭了,也没见你生气啊。” 叶絮说:“就……没什么好生气的吧。” 那天寝室意外聊了很多,四个人靠着椅背,吃着零食,都交老底,说起恋情时,叶絮三言两语带过了,说:“不合适,所以分开了。”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段前尘往事,早已不在她的心上。 …… 大学隔壁班有一男生从前也是叶絮那个高中的,只是叶絮不认识他。 可他要到叶絮的联系方式后,他说:“我认识你很久了,那时候你一直会校门外的肉夹馍,我每个星期三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我就在打篮球那等你,你几乎一直会来。” 叶絮倒不知道自己被人这样关注过。 他说:“你的穿衣打扮,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你。” 那时叶絮的衣品很超前,搁在大学里可能不显眼,但在穿校服的高中就显得很另类了,那时候美术老师夸过她很小清新。 张阳也说过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你、那男生不似张阳,是个实心眼的人,他对叶絮说那些话的时候眼底有几分流气,甚至一言一行都在刻意装什么。 他约叶絮出来吃饭,叶絮都看在眼里,却没点破,从而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他叫黄毅。 也许是大学太孤单,他一直坚持不懈的追着,叶絮没多久答应了。 她没有悸动,没有欣喜,没有向往,那些情绪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也都忘了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之所以答应他,理由其实多到数不完,而她知道,两个人都有目的,都不纯粹,这段感情一点都不纯粹。 可偏偏两个人都是奔着结婚的想法去的,两个人告知了双方父母。 叶絮和叶母打电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妈,他是上海人,家里在上海有一套房,以前一个高中的,个子一米七三左右,性格还不错。” 叶母都听笑了,“有个人在外面照顾你也挺好的。” 叶絮淡淡嗯了声。 大约是高三开始,叶母开始给她灌输结婚的思想,叶母再三的说自己没什么要求,只要对方在上海有房,以后你生活在上海,可千万别找外地的,沟通不来的。 大学开学临行前,叶母更是再三叮嘱。 就连周围的婶婶伯伯都那样说,给她普及着外嫁的种种不好,嫁错人的危害。 叶絮好似过了叛逆期一样,看着母亲苍老的容颜,点头说我都知道的,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那天,她问叶母,“那时候你怎么同意我和他谈恋爱?” 那个他指的是谁,叶母自然清楚,她叹了口气说:“因为你们这个年纪啊,很少有结果的。” 所以她不反对,她愿意让女儿去试一试,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 叶絮无波无澜,比起和黄毅聊天,她更喜欢一个人捧着手机看剧,她越是忽冷忽热,黄毅就越是想得到她。 叶絮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那时她觉得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国庆黄毅带她出去玩,两个人在昆明兜了一圈,同住一酒店。 晚上回到酒店时,叶絮不怎么想上床,就窝在椅子里用酒店的电脑看bigbang的演唱会。 她穿的一袭白色棉麻连衣裙,裙摆似栀子花一样盛开着。 黄毅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强行把她的下巴扭过来,“不睡了?” 叶絮说:“看完再睡吧。” 他一把抱起叶絮扔到床上,叶絮打心底里抗拒,倔强着不肯,又跑回了椅子上。 黄毅又把她捞了回来,亲着她说:“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叶絮双目空洞,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觉得还有什么不能的,他都结婚了,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黄毅脱下她的衣服,心满意足的拥有她。 没什么滋味,叶絮只觉得疼,可黄毅好像很尽兴,她不由地的想,梁嘉泓做|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从前他吻她的时候也有过难以自持的反应,他的喘气声,微微皱紧的眉头。 躺在他身下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叶絮喉咙口发酸,就连心也跟着涩起来,她红了眼眶,眼泪一行行流下。 黄毅得到后异常的满足,完事了还搂着她哄她说不哭了。 叶絮知道黄毅打从一开始就很想和她上床,她打听过他,高中的时候就是个混混,谈过很多女朋友,最混的时候同时交往七八个。 她穿好衣服,问他:“我们会结婚吗?” 黄毅说:“会,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叶絮点点头,躺下睡了,露出一个虚假的会心微笑,违心的说晚安。 她想如果会的话,那就这样吧,她不想再去认识一个人,再去了解他,再去和他谈论能不能结婚这个话题。 黄毅吻她的额头,从背后搂住她。 后来他们逛了鲜花市场,去了游乐园,尝遍了美食,留下的合照有几十张,叶絮把照片传到空间里,黄毅开心坏了。 没多久,她看到梁嘉泓来看过。 黄毅很喜欢她大方公关他的存在,抱着她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叶絮淡淡笑着,“怎么会?” 黄毅说:“我高中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咱们好好在一起,我想和你结婚的。” 叶絮靠在他怀里,心不在焉的说好。 她觉得自己只有在梁嘉泓面前才像个小孩,就连谈恋爱了,也是和他赌气才有的,他能结婚,她就能恋爱,以后也会结婚。 梁嘉泓,你看我,我也没有一直想着你。 () 第59章 微信是2011年1月开始推出的,那个时候用智能机的到底很少,随着苹果机的入侵,2012年左右班里很多学生都换了智能机。 叶絮在2012年的时候用电脑上QQ,看见梁嘉红的头像后面跟着微信的图标,那时她的手机虽然是智能机,但不能下载微信。 她时常盯着他的图标想他的列表里有谁,他在微信里发过什么动态。 高三时叶絮换了oppo的手机,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载微信,注册账号,加了一些班里的人,同步QQ列表能看到他的微信号,他的头像是一片白色,个签没有,相册也没什么,选择的地区是安道尔,微信默认地区的第一个。 那一年,她时常用这种办法去看他的微信,却始终没加他为好友。 高三毕业后张黄金组建了QQ班级群和微信班级群,QQ里张黄金没拉他,可微信群里有他。 那是在他公布结婚之前,他通过群聊加了她,那时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准到不能准,她早就猜到了他会来加她的,倒也没那么意外,同意了以后,两个人没聊过天,可都不用问也知道,对方是谁。 没加他之前,叶絮的生活重心还放在空间上,那时她已经注销了人人网了,她觉得人人网太暴露**,而且他也很久没来看过了。 加了微信以后,叶絮破天荒的不怎么用QQ了。她以前很排斥微信,总觉得QQ不一样能聊天能发动态吗,为什么腾讯还要发明微信,这和败落的飞信有什么区别。 但她为了引起梁嘉泓的注意,很难得的在微信发了朋友圈,那时她的生活依旧很精彩,拍照读书,逛街吃饭,可配的文字却不似以前那样直白,很多时候只会发图片,剩下的只有一些零碎的生活琐事,看起来她的生活很轻松。 只有她知道,那些朋友圈是梁嘉泓喜欢的风格,看起来乐观向上,没有负能量,轻松愉悦。 即使知道他有了女朋友,可她时常觉得他还是没有放下她的,比如她不发空间了以后,加了他微信以后,他也不太发空间了,也开始发微信,可当她再去空间发的时候,他会很快来看,也曾在空间里发过一些动态。 但她也能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关注,比以前淡了许多,他会隔很久来看一次,她也是。她知道自己是强忍,他是真的不怎么关心了。 她也有想过,会不会他来看,是想给他的现女友看她,然后指着照片说,看,那就是现在还放不下我的傻逼。 可梁嘉泓哪里会是这样的人? 分手见人品,这个人,在分手后没和别人说过一句她的不好,也没有把两个人之间的私事拿出去说,反倒是那时候张阳,说了很多,再加上叶絮穿衣潮流,传到当时的黄毅耳朵里就是:这个女的骚的很。 …… 黄毅朝她坦白从前的听闻时,叶絮淡笑着,讥讽的说:“那是你们见识短而已。” 凭一个女生的穿衣打扮来判定她好不好,不是见识短是什么?她的打扮搁在大学校园真的不夸张,而如今黄毅也不觉得她的打扮有问题。 黄毅挠挠头,说:“那时候他们还传乌天赐是**的呢。” 叶絮更觉得荒唐了,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恶心,幼稚,可笑。 她有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轻易的选择一个人谈恋爱,黄毅的性格,脸蛋,是她这辈子都喜欢不起来的那种。 可一想到梁嘉泓结婚了,她就忍了下来,憋着气想她也可以谈一段很长很长的恋爱。 但黄毅这个人并不是真的不好,他说他从前脾气很不好,但叶絮没感觉出来,因为叶絮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做,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出来,无论他在干什么,身边没钱,去借钱哄叶絮高兴,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可叶絮还是喜欢不起来。 黄毅对她惟命是从,可偏偏控制欲很强,天气热叶絮吃不下饭他硬要逼着她吃,说是为了她好,她想晚上多看会电视,他一定要她去睡觉。 她和室友合买了只小狗被阿姨发现,阿姨让她们赶快处理,叶絮自己联系学长学姐,他发火说为什么不找他? 叶絮说:“我能自己处理好。” 高中独立生活三年,离开梁嘉泓更是一个人,什么都是一个人,她早就不再依赖他人。 黄毅不肯,硬是把这活揽了过去,叶絮随他,可他又说:“不准再和那个学长联系了,把他删掉!” 而当时班里有一男同学,呆呆愣愣的,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就是叶絮,QQ上问叶絮今晚要去晚自习吗,黄毅看见了吃味的说他干嘛偏偏找你? 叶絮觉得他真的有病,但无力和他争吵,反正她也厌烦去处理那些人际关系。 他处理完小狗的事,转过头来对叶絮说:“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冲动的事情了,明知道会被发现为什么还要买?我联系了好几个学姐才拜托到一个帮你照顾,很麻烦人家的,还要和她们低声下气的说话。” 叶絮甩开他的手,头一回发火,冷冰冰的问道:“是我逼你去帮忙的吗?你能找学姐我为什么不能找学长?黄毅,我真的受够了。” 她头也不会回的走了,黄毅也生气了。 可先服软的人是黄毅,当时叶絮在寝室看破产姐妹,心情还不错,没未他太伤神,他来找她的时候,她嫌烦,撇去消息没回。 直到微信又发来一条消息,顶端跳出一个名字为#的人,他说:最近还好吗? #是梁嘉泓微信的名字,叶絮没给他备注。 她从床上坐起来,点开了对话框,反复确认,才敢相信梁嘉泓给她发消息了。 她会紧张的手发抖,会心跳快起来,会用好几分钟思考该怎么回复,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很珍贵的。 她以为自己很恨他,可原来她很没骨气。 她说:挺好的。 隔了几分钟,他说:大学考的哪里?学了什么专业? 这两句话,字数实在是多,叶絮没出息的哭了,老老实实回答说:云南的大学,学了动画设计。 他说:嗯,加油。 叶絮:那你呢?你好吗? 梁嘉泓:挺好的。 叶絮:嗯。 后来他没回她,叶絮也觉得聊天就该止于这里,再往下就不该了,他结婚了,和前女友叙旧总是不该的。 但她还是等了很久,这个晚上都没睡好,每次迷迷糊糊醒来都会看一眼手机,看看他有没有还发来什么,看看他有没有发了什么动态,后半夜又做梦了,梦里还是三个人,她始终都是局外人。 梦醒时枕头湿了,她睁着眼睛发呆,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 因为他的问候,心中的恨意都消失了,她也真后悔去赌气和黄毅在一起了,两个人在一起都不如一个人更快乐。 第二天黄毅来找她时,叶絮在微信上说了分手,他死活都不肯,要求见面说。 他求了很久,叶絮觉得他再怎么混蛋,也始终是她对不起他,中午抽了空档去见他。 他把她带到竹林,不由分说的抱住叶絮,还想强吻她。 叶絮狠狠推开他,冷静的说:“算了吧,我们不合适。” 黄毅胸口发闷,“我们哪里不合适?我真的很喜欢你。” 无论他怎么说,叶絮就是不肯复合。 直到黄毅说:“是因为小狗的事情吗?你很生气吗?可我是你男朋友,这事儿就应该是我为你做!” 叶絮哑口无言,甚至笑了声,她觉得黄毅大概活在中二世界里,角色是小女生都喜欢的霸道男生。 叶絮紧接着就看见他恨恨的往树上捶了一拳,一脸的不爽快。 她又笑了,心想这是什么情节,幼不幼稚。 她转头要走,黄毅拉着她不松手。 叶絮只好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她说:“黄毅,我真的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尝试了,但真的喜欢不起来。” 黄毅愣了,渐渐松了手,放她走了。 叶絮走的很快,一步都没有回头,心里没有失落悲伤,有的只是轻松和解脱。 这辈子,大概真的就这样了,再也不会遇见一个比梁嘉泓更好的人。 …… 解脱了没几天,叶絮忽然收到黄毅好友的电话,说黄毅喝醉了酒出车祸了,在医院躺着,吵着要见你。 叶絮知道,那几天黄毅每天在喝酒,喝的烂醉,他曾打电话给她,胡言乱语的求她别分手,可她依旧觉得他幼稚,在电话里字字清晰的告诉他:啤酒是喝不醉的,不要在那边装醉了,没意思的。 装疯卖傻,分手买醉的行为让她觉得可笑。 也是黄毅这些举动,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那样幼稚的她,梁嘉泓却一直在包容,可还好,她没有喝醉了找他,没有把自己的绝食告诉他,没有把经期紊乱了半年告诉他,也没有真的自杀,她默默忍着,默默承受着,还好没有给他添太多麻烦。 她想,如果有一天聊起过往,她想为分手那天她威胁他说要跳楼道个歉,那样的她肯定很让他厌烦吧。 那趟医院叶絮去了,她心里是有愧疚感的,也好在是小车祸,如果是大车祸呢,万一造成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她会内疚一辈子。 那时已经十一月底,天凉风大,马上迎来她的生日。 到病房的时候黄毅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他瘸着腿,低声下气的问她:“和好好不好?” 也许是感动了,也许是糊涂了,过了很久,叶絮点头说好。 她平平无奇,说样貌,大学里比她好看的那么多,说学历,不过是个野鸡大学,说背景,家里一穷二白,也许以后也难找到这么喜欢她的人。 她想的是,试试吧,这次,真的试试吧。 谁知,她试了三年,也没动心。 () 第60章 一个人死心是有过程的,如若回头来看,一步步走的很清晰,从他的冷漠分手到明确拒绝和好,再到他有女朋友,结婚。 每一步都把她逼到不得不妥协,逼到把自己的底线放宽。 可那些痴心妄想总不会消失,那些夜晚里她甚至想过,有女朋友,但可以分手,结了婚,可以离婚,这辈子那么长,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人总是那么奇怪,一边幻想着以后一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她依旧觉得梁嘉泓心里还是有她的,即使只剩下了一点点,即使好像不再是爱情,但他来问她过的好不好,她觉得折腾这么些年也不算是白白痛苦,至少到头来他还会问你一句最近还好吗? 可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墙再一次倒塌,她总是会想很多,从他一字一语里抽丝剥茧出许多想法。 真正让她觉得他已经放下了的是14年的圣诞节,是他的生日。 她犹豫过,要不要给他发一句生日快乐,可她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也就没发。 那天晚上梁嘉泓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一个怀孕的女孩躺在床上在做b超,他说:辛苦了。 底下的高中同学纷纷说恭喜。 也许是早就被他刺激够了,这次她没有哭,只是那双手还是在颤抖。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所以不过二十出头就生孩子了。 这个孩子生下来,过去所有恩怨真的可以一笔勾销了,这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 她脑海中霎时飘过很多想法,比如,有一天他们离婚了,可他还有个孩子,那是她怎么都跨不过去的砍,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接受当继母,也没法那样真心的付出,爱一个人怎么会不介意。 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哪里轮得到她呢。 他是真的放下了,可又为什么要来问她过的好不好?好与不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既然不喜欢她了,为什么不能再绝情一点,老死不相往来多好。 如果高中的时候他没有隔三差五的回学校看,如果没有三番五次询问她在干什么,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她熬一熬,如今也熬过来了,而不是还陷在这个漩涡里挣扎着。 她和黄毅恋爱是为了赌气,是为了早点解脱,可现在,梁嘉泓的脚步她怎么也追不上,她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隔多久,她看到了他们更多的生活动态。 他和那女孩在深圳定居,他和她一起买宝宝的东西,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他们一起做过草莓酱,他们年底去了卑尔根度蜜月,他们去过法国看埃菲尔铁塔,他们去过香港,深夜走在皇后大道上。 她仔细看过那些图片,他们深圳的房子是独立的花园洋房,有一座亭子,他们买的宝宝床是进口的,草莓酱被密封在玻璃瓶中。 图片上卑尔根的港口清新辽阔,雪落满了这个城市,她百度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是挪威的第二大城市,蜜月去那里,真的很浪漫了。 不知不觉,他的生活里都是她,而叶絮总是能一一记住他发过的动态,比起他们的从前,现在他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留下的回忆比他们的要美好很多吧?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轻易放下了,为什么只有她还心存幻想的一直在等待。 …… 2015年的春节和从前没多大区别,家里的氛围依旧不浓。 叶絮和黄媛媛在外头约了见面,她们都变了太多,从前只穿帆布鞋雪地靴的姑娘,如今都换上了高跟短靴,不是紧身修身的牛仔裤就是颇有风情的裙子,黑色的尼大衣更衬得她们成熟有风格。 黄媛媛烫了一头大波浪,她本就高瘦,坐在餐厅里很抓人眼球,而叶絮染了个棕色的头发,梨花微卷,不似黄媛媛那样性感。 泰式餐厅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半年没见,也不曾陌生,叶絮一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友谊。 两个人说说笑笑,叶絮问她:“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的新男友?” 大约是十月份的时候黄媛媛和高中谈了两年的男友分了,他们没考到一个学校,上了大学后女生和男生的差别很大,她一心想着好好学习努力着点,可男生一直在打游戏,黄媛媛觉得受不了,一来二去,男生也觉得烦,女生也总爱试探,黄媛媛说分手,没想到那男生真的答应了,两年的感情到此为止。 黄媛媛不是没回去找过他,可男人心硬起来怎么都撼不动。 很快的,黄媛媛和大学里的一男生好上了,据他所说,那男生很有钱,长得也不赖,就是身高不高。 提起新男友,黄媛媛好似没什么反应,那样不以为然的说:“算了吧,有机会再说吧,我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和他继续,总觉得提不起兴趣,我觉得太传统了,总想着把第一次给了他,就该试着再谈谈。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和前面那个在一起两年都没走到这一步,到了大学却轻而易举的给了现在这个,说实话,我后悔死了。” 叶絮比她想得开,说:“没什么好后悔的,都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那你呢?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 “还行吧,只是……”叶絮吃了一口菠萝炒饭,顿了顿,轻松的说:“只是梁嘉泓结婚生小孩了。” 明明问的是她和现男友的事情,可她想提的却是另一个人。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只有黄媛媛知道她一直没有,叶絮也只在黄媛媛面前提梁嘉泓。 还记得高中时,有一回她和费海霞在肯德基吃东西聊天做作业,那时她自己也没注意到,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提起梁嘉泓,和费海霞分享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比如他曾给她买过一个气球,当时只要五块钱,怎么现在涨价了? 比如他们一直去西滩,看过很多日落。 比如有一回他们在这个十字路口看到过乞丐,她告诉他她会一直跟着他的,无论怎么样。 喜欢一个人,无论是什么话题,都能自然而然的绕到那个人身上。 她记得当时费海霞说:“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叶絮原本只是说说那些过去罢了,却被费海霞直白的捅破,她有些不好意思,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在问她你怎么知道? 费海霞说:“你知道你今晚提了多少次他的名字吗?” 叶絮愣住了,她也有些记不清了,只是总是忍不住说起他,经费海霞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她确实一直在说。 就是那时候开始,叶絮不在她们面前提梁嘉泓了,怕朋友听多了想安慰也力不从心,怕朋友总觉得她伤心难过,也跟着一起丧,怕自己反而越陷越深,虽然闭口不谈了,但那个人总不会就此消失,他依旧会每天在她的梦里出现,她依旧会每天想他一百次。 黄媛媛听到结婚生子的消息一口汤差点烫到嘴,大吃一惊道:“不会吧?这才几岁啊,就生孩子了?” 叶絮说:“谁知道呢,有钱人大概都生的早吧。” 黄媛媛看着她,眼眸深了深,叹口气道:“叶小。逼,你忘了他吧,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呢,为什么不忘了前面那个?”叶絮反问。 两个姑娘相视着,忽然一笑,都笑的有些苦涩,黄媛媛说:“可你好几年了啊,我才半年,等我到你这个时候我肯定忘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是没明白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 叶絮和她举杯干杯,她托着下巴思忖了会,回答道:“就是不合适吧,和他在一起压力太大了,当时自己也太幼稚,一点都不懂事。” “所以说,既然知道不合适,就不要在心存幻想,早点忘了吧。” 叶絮也叹了口气,往后靠,眼眸里潋着水光,风轻云淡的说:“你说我这人别不别扭,明明在恨他,他一来找我我就泄了气了,明明知道不可能了,却还是忍不住幻想以后重逢的画面。”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点,带着酒后的沙哑,“媛媛,我不舍得忘记他。” 她想着和黄毅试一试,可不到绝路,她还是没办法去真心接纳黄毅,她害怕真的忘记梁嘉泓,害怕有人替代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她偏执的希望,自己一生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他,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这样痛苦都是自己活该。 可他现在连孩子都生了,还能怎样? 那天叶絮喝有点站不稳脚跟,她酒品一向不错,在出租车上,靠着黄媛媛的肩膀,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城市,说了一句憋了好几年的话。 出租车的电台广播放着刘若英的《后来》,这座城市开始下起了小雨。 她以前总觉得第一句歌词刘若英唱的有些失真,可现今才听出了其中的心酸。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霓虹灯变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影,路上行人匆匆,高架桥一环扣一环,雨刮器滴答滴答的晃动着。 她说:“我真的好想他。” () 第61章 也许是心中感慨万千,也许是还想做一场关于他的梦,也许是情绪憋到无处发泄,15年春天的时候叶絮找回了曾经注册的文学网站账号。 那是改变她一生的决定,是她从前从未想过的一条路。 初入这个圈子,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写情节起伏的故事,只是写着短短几万字的小故事,人物不饱满,情节不能细推,可她一直觉得那是她最有初心的时候,不为名利的写着想写的故事。 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大大方方的吐露心中所有的妄想与苦楚,故事里的人任由她拿捏,命运都在她手里,她没有给他们好结局,笔下的人物总是生死离别,她病态的觉得只有这样心中才痛快。 黄毅起初对她写故事这件事嗤之以鼻,总觉得太不靠谱,但放任叶絮去做,谁知,她真的做成了,但他从不会去看她的故事。 后来叶絮尝试着写长篇故事,和网站签约,一步步走的更深,结识了许多这个圈子里的人,潜心投入时,得到的回报有苦有甜。 熬夜是那时开始的,做恶梦也是那时开始的,网上的评论有好有坏,对于她这样一个刚跨入门槛的小菜鸟来说,心脏负荷能力没那么好,常常因为网上的一句话而失眠一整晚。 当她和黄毅去说的时候,黄毅会给她摆一些大道理,叶絮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找黄毅说这些,他懂什么,他也根本没从她的角度考虑,只会夸夸其谈。 可黄毅也没那么差劲,叶絮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自己,有很多人问她,怎么和黄毅在一起了,她说因为他对我好。 男人都有征服欲,叶絮没那么倒贴,没那么主动,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征服她,逼着她去依赖自己,逼着叶絮做一个软弱的女生,他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她可以信任他,可以依赖他。 叶絮嘴上说好,可骨子里倔强着。 心里的那道伤疤还在,那些惨痛的教训还在,她曾无条件的信任梁嘉泓,把所有天真的浪漫都给了他,可他给她的是什么? 她习惯性的把自己蜷缩起来,给自己划一个安全范围,不劳烦别人,不对别人产生依赖,就好比黄毅,假如她依赖他成了习惯,他离开了她呢?她还要再重蹈覆辙一次,如果她真的爱上了黄毅,如果分开了,她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她不敢再去爱一个人了,只是觉得黄毅很合适她,很合适结婚,所以她试着发现他对她的好,试着去经营这段感情。 15年夏尾迎来大二,室友想搬到校外去住,黄毅也想一起,叶絮点头答应了,一起住的还有黄毅的好友,男那女女合租,也不是什么坏事,比较有安全感。 征服叶絮的是黄毅的细心和柔软,已经有一年了,他们在一起有一年了,她亲眼看着他真的收心,磨去身上的棱角,一次次在她面前妥协,包容她所有的固执和倔强。 他会蹲在她面前为她洗脚,会给她很多小惊喜,会承包家务活,她动容了,但依旧不是心动。 她始终是亏欠黄毅的,从一开始对他就是不公平的,因为愧疚,所以她想着对黄毅好一点吧,也因为愧疚,她可以忽略曾经他撩骚别人的事情。 可黄毅当时是松了一口气,而没有反过头来想,一个女生怎么可以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去约别的女孩到学校广场上看人唱歌,只是因为不爱,不在意罢了。 那时,叶絮觉得黄毅也是个可怜人,她给他剥一碗石榴,他就感动的以为她真的爱他了,像极了傻子。 那段时间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她看到梁嘉泓晒和那女孩的生活照,看几眼就划过去了,她回头看看黄毅,依旧有些置气的想,她有一天也会这样的,会过的比梁嘉泓好的,她不是可怜的一个人,她也有了新生活。 往平静生活里掷石子的是梁嘉泓,叶絮在朋友圈分享学校的秋天,她的微信里人不多,常常点赞的也就那几个,那天梁嘉泓点赞了。 他们加上微信以后,从来没有为互相点过赞。 那是傍晚,黄毅在厨房烧饭,叶絮坐在床上码字,她从床上起来,关上了房门,上了锁。 她的背脊贴着房门,似被抽光了力气一样,一点点往下滑,蹲在门口,双手环膝,头埋在里头。 秋天的夕阳绵长而色深,深橘色的光从窗户里穿透进来,落在床上,落在地板上,落在她的跟前。 在那深深沉沉的光晕里,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这和以前不一样,从前他出现在她各种社交平台的访客记录里,可是他从不会说一句话,他们彼此都是这样,因为心里还端着,心里还放不下,所以谁都傲着头不肯大大方方的评论,点赞。 而如今,他是真放下了,所以不介意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过往,她只是他列表里的一个老同学,一个朋友,因为她拍的秋天很好看,所以点个赞。 晚风吹动浅绿色的窗帘,床上的小桌子上,电脑屏幕还亮着,现实总是比故事更残忍。 她写过很多以梁嘉泓为原型的短篇故事,故事的时间多发于2011年,男主角帅气多金痴情,他们时隔多年重遇,纠缠算账,她不忍心让女主角看起来太过可怜,所以她想,男主角应该是还爱着她的,可为什么爱着她还去和别人结婚,叶絮想了很久,在故事里写成了这是他的无奈。 可她深深明白,梁嘉泓已经放下了,他已经踏上了另一段旅程,只有她还活在那腐朽残缺的过往里,在那一个个深秋里细数着心里的意难平。 …… 那两年简直比在高中还要忙碌,叶絮一边要忙学业,一边要花心思在写故事上,认识了另外一个写故事的小姑娘,两个人关系好到约了一起见面旅行。 也许对陌生人更容易吐露心扉,叶絮和那姑娘说完了那段青春,打字的时候她发现,原来这四五年的痛苦,都不过是一句的事情,而别人其实都很难切身体会。 而那姑娘曾在高中时期也有过很喜欢的一个男生,她性格比叶絮还内敛,说起那段往事简化了很多,她们的想法也差不多,说,好似再也不会心动了。 即使有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追求自己,也不会再有十七岁的心动了。 2016年的寒假,两个姑娘每晚相约码字,叶絮投入进去以后忽视了黄毅,黄毅倒也不打扰她,他也变了不少,没起初那么黏人了,叶絮觉得这是好事,谈恋爱何必腻腻歪歪的,自己总要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 那个冬天叶絮写完了自己的本心,那段和梁嘉泓的岁月,她原原本本的写在了故事里,只是结局不好。 写的时候她不断地去回忆过去的一点一滴,她发现画面仍旧清晰,那些感受和触觉仿佛是昨天,她一点都没忘记,她很庆幸自己没忘记,她想永永远远记得那些,直到六十岁,直到逝世,她最爱的人要一直是他。 就好像那首歌的歌词一样——谁舍得改变,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还能认得出你的子女,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故事的反响很激烈,多数人很难接受悲剧,他们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批判男主狠心,批判女主不成熟。 她倒比之前包容许多,也没生气,因为谁也不能真正体会她和梁嘉泓的感受,都是些局外人而已。 那姑娘也看了,说这也悲了。 叶絮说我没勇气做的事情,就让故事里的人去做吧。 故事里的人生死离别,而他也从未忘记她,好似报复一样,故事里的他是后悔的,这是她最后一点私心。 叶絮有想过,梁嘉泓这辈子不会忘记她的,她永永远远留在了他的十七岁里,是他青春时期的回忆,也许他和那女孩有一天会因为琐事争吵,有一天会觉得索然无味,而她永远是他印象中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 16年,她和黄毅相处的不错,常常有说有笑,他带她回去了见了他爸妈,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每个人都以为毕业了以后这两孩子就会结婚,就连叶絮也这样以为。 黄毅成熟了许多,对父母也孝顺,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她觉得余生和这样的人一起过挺好的。 迎来2017年的时候已经是大三下半学期。 那半年她和黄毅爆发了很多问题。 叶絮发展的不错,从一个小菜鸟走到了卖影视,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每个月的收益有五位数,她不再买一百块钱的衣服,不再涂两百块钱的东西,生活水平上升了许多,可黄毅还是那样。 靠着父母给的一千五百块生活,缺钱用也不愿意去打工,打了两天工喊累,不划算,想办生日宴,没钱,还是问叶絮借的。 那时她一再忍让,想着大学确实能做什么,男生都在吃吃喝喝打游戏,她不能以太高的要求去对他。 直到黄毅对她态度变了不少,时常没什么话说,叶絮都明白,如今快两年半,所有的新鲜劲都过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人了。 她反复的问他,还想在一起吗? 他潦草的回答说想。 叶絮心里有了答案,但她不忍心就这么舍弃这段三年的恋爱,一而再再而三给了他机会。 直至,17年的四月,她得知梁嘉泓离婚了。 () 第62章 叶絮看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很震惊,他去了趟日本,配图是一张日本寺庙的符,他说我离婚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从他这句话可以推测出他身边应该有不少朋友知道他离婚后责怪他。 即使那女孩和他结婚了,可叶絮从那些文字和图片中可以察觉到那是个才华样貌都有的女孩儿,叶絮有过羡慕,有过嫉妒,可她却始终觉得那女孩比她好,就该是那样的人和他在一起。 可为什么会离婚?他们的孩子有一岁还是两岁了,明明不久前还见他发那女孩儿站在落地窗前的照片。 叶絮太了解他这个人了,他不会平白无故舍弃一段感情。 震惊之余,不能说她没有那些想法,但都一闪而过,因为妄想始终是妄想,现实总归是现实。 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已经有六年之久,足够她明白一个道理,即使他回归到单身生活,她和他也不会再有感情上的羁绊,他们之间的沟壑比从前深。 她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交往了很久的男友,一年比一年释然,甚至后来可以给他的朋友圈点个赞,他也会来评论她说出书很棒,她说谢谢。 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虽然还是会悸动,但叶絮也真心实意的祝福他。 她喜欢他,是她的事情而已。 可时间总会抹平些什么,她的梦里还是会有他,醒来后空洞感却比以前轻了不少,侧过头她看到的是黄毅的睡脸,每当此时,她都会告诉自己,就这样活着吧,按部就班的,让父母省心的过下去吧。 但她仍偏执的希望几十年后自己心里还是有他的。 梁嘉泓的事情叶絮和黄媛媛说了,那时黄媛媛已经换了好几任男友,却想开了不少,她问叶絮:“那你还想他吗?” 叶絮思考了会,说:“不能说不想吧。” “那就去找他啊,想他就去找他,把话都说说清楚。” “不了吧,这样不好。” 在这时候找他,弄得好似她一直在等他离婚而已,就这样把他放在列表里,偶尔点个赞,还能是朋友,说开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叶絮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舍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 他离婚的事情给了叶絮不少触动,她常常想,他都能离婚,为什么她不能和黄毅分手。 也许是和梁嘉泓分手以后她对未来的另一半没了盼头,也许是父母也刚好在此多浇了一层门当户对的理念,她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勉强能透气,却没有自由。 每一年回家,母亲都会说黄毅挺好的,家里有房,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你了,叶絮像被洗脑一样,也会笑着说是挺好的。 种种因素累积在一起,她拖了又拖。 那三年她真的不快乐,男人的好总是三分钟热度,女人总是越到后面付出的越多。 她能熬夜写文早起上课,黄毅却因为熬夜打游戏连续逃课好几个星期,她能竭力做完一段视频,他却让她帮忙再做一个,她能自食其力,他却还要靠她救济,美名其曰家里父母压力大。 有些话叶絮始终没和他说,怕伤及他的自尊心,他也不是没付出过,只是她越体谅他越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常说同居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他的东西时常找不到,他的衣服不太洗,他不再像个大男人,叶絮觉得自己像他的母亲,负责他的起居生活。 后来黄毅搬到了兄弟那边住,原因很简单,他母亲查的严格,不允许他和女孩同居,时常要打视频电话来检查,他倍感压力,叶絮都懂,也知道他不容易,觉得他搬走也挺好,她一个人更清净,更方便写故事。 搬走以后,他和兄弟去打游戏,打篮球,去酒吧,家里煮饭招待女生,这些都是她从那个女生的朋友圈知道的。 他说他不敢告诉她,叶絮反思了自己,她是有点高高在上,总是管着他,所以她说:没事,你是为了我和朋友没活动了,你去玩吧,我也有事要做。 17年暑假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太联系了,叶絮也没找黄毅,她想着随缘吧。 那年母亲又在说她毕业后结婚的问题,她忽然觉得烦躁,第一次发了火,质问母亲:“他除了有套房还有什么?” 他连最基本的照顾都做不到,都是她在照顾他。 叶母愣了,安抚道:“妈妈只是希望你找的人能给你一个稳定的家。” 叶絮眼睛红了,转过头,背对着母亲,倔强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吸了口气说:“我知道的。” 母亲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她都知道的,她只是希望女儿不要步她的后尘而已,这些她都懂,因为懂所以努力了三年。 叶母看出她的不对劲,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不开心啊?” 叶絮没回答,一头扎进了叶母的怀里,哭的像个小孩。 …… 与此同时,这个盛夏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一盆大雨浇来时,世间的恩怨已经面目全非。 原来他不是离婚了,而是妻子亡故了。 是个傍晚,大雨滂沱,叶絮站在阳台上吹风,随手一刷朋友圈,他发了一张带有文字的图片,她很惊讶他会说这么多话,于是点开看了。 却越看越沉默。 他说她离开他已经有四个季节,至今还觉得这不是真的,她的衣柜里还都是她的衣服,两位妈妈来收拾时还说她总是爱买那么多衣服,她喜欢的大熊玩偶还躺在床上。她出事是在国外,所以葬礼放在了国外,孩子目前由爷爷奶奶抚养。 他说,睡吧,我的爱人,下辈子再见。 叶絮始终不敢相信,事故她新闻里见了太多,可发生身边人身上的时候总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姑娘不过二十几岁,孩子还那么小,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们都没有道别语吧,已经去世一年了,那就是去年这个时候。 这一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叶絮靠在阳台不锈钢栏杆上,凉风阵阵,她不由地的哆嗦了起来。 她和他分手,直至今日她都没办法全然释怀,当初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那他呢,又该是何等的煎熬? 她的心理没有半点欣喜,而随着黑夜沉入湖底,那女孩走了,在那么好的年纪走了,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给他,这辈子被他放在最心底的人就是她了,这和十七岁的她比起来,分量重太多。 她可以想象,终有一天梁嘉泓会忘了她,因为他只会记得那个女孩儿。 如今六个年头,她第一次觉得真的走到了尽头,她再也不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地方,可叶絮却平静的出奇,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他要经历她所经历过的煎熬,心疼他明明一切都很好,却落了个这结局,心疼他,本就因为车祸走了朋友,现在还因车祸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她想起之前他发的朋友圈,他去了四川地震遗址,说了一对情侣的故事,说去世的人都会在天上化作星星,她是夜空中最美丽的一颗星星。 原来,他在说她。 从前看电视只觉得化作星星这个事情只能骗骗小孩子,现今却觉得那大概是人最无能为力后时的信仰。 她又想,他会保留着和她的所有聊天记录和照片吧,他会在那些日夜里一遍遍翻看吧,他会从梦中惊醒后再也很难入眠吧,他会情不自禁的流眼泪吧,他会觉得活在这世上没意思吧? 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他要反复的经历,就像当时的她一样。 她用了六年都没好,那他需要多少年? …… 也许是越悲伤越忙碌,叶絮每次看见他在朋友圈分享一些商业上的东西,都会觉得他应该很遗憾,遗憾那个女孩没有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见证。 17年7月《闪光少女》上映,他是投资人之一,那是他跨入影视圈的第一步,叶絮本来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但因为是他的,她就去看了,不得不说这是一部好片子。 随后他在浙江鄞县开设了医疗基地,在丽江投资了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成了快看漫画的股东之一,在南京路开了甜品店火锅店,和ysl合作,和朋友在全国各自开了酒吧,自创了服装品牌,去了意大利学习做定制西装。 一个人去了世界各地旅行,车子换了一辆又一辆,不过他说那女孩最喜欢那辆小黄蜂。 他的世界广阔到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叶絮已经不为那些动摇,她不想再随着他的脚步走,也不觉得有压力了,那只是他的生活而已,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 就像她,她还在为找一个靠谱的代购买口红而烦心。 而迎来大四时,叶絮选择了分手,理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叶絮一个人去了趟超市,买了许多东西,重到提不动,但她还是一个人提回了家,手上被勒出了水泡,大概是脑子里的水泡被挤了出来,她说了分手。 她不再跟着梁嘉泓的脚步走,她和黄毅也磨合不来,她再也不想过当人母亲的生活,她不想下半辈子这么死气沉沉的过着,提东西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黄毅不肯,他知道两个人到了疲倦期,可他仍然不肯,他问叶絮为什么。 到了这份上,叶絮依旧是愧疚的,她不忍心说一些打击他的话,那样笼统的说我们不合适,她把他遗留下的东西收拾好还给了他,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她感到很轻松,像是解脱一样,她和写故事的那女孩说起时,忍不住嘲笑自己从前傻,竟然这样过了三年。 分手后,黄毅没变的就是和大一时一样,她从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黄毅喝的烂醉,她看了一眼就没看下去,她不想这个人再出现在她生活里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所以绝情的不留余地,也只有这样,黄毅才能开始新生活,他们都应该开始新生活。 大四上半学期忙着毕业论文,叶絮一边写论文写故事,倒也没有太多压力,和同学吃个烤肉,买个衣服,烫个头发,一起研究怎么写论文,晚上她还会去学校跑步。 自从和黄毅在一起后她不怎么运动了,就连化妆也懒得化,她的自信心被磨去了不少。 九月,她在操场上夜跑,微风拂面,她觉得自由两个字快从她的身体里漫出来,她恨不得对着夜空大喊,这样真好! 甚至有大一的学弟拦住她和她告白,她那样笑着,说:“我是大四的。” …… 他的生活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叶絮知道,那只是一个人最后的伪装。 他出过一趟车祸,车子前端被撞的稀巴烂,可他却相安无事,他说生命可贵。 她想,那一刻他一定悲伤到想随她而去吧。 17的秋天,梁嘉泓去了法国巴黎,他拍了香榭丽大街上的梧桐落叶,后来她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趟巴黎。 她猜测,那女孩应该葬在巴黎。 他说今年陈奕迅演唱会你不在身边。 那女孩也喜欢陈奕迅,梁嘉泓最喜欢陈奕迅的《人来人往》,她最喜欢《富士山下》。 后来他还去天华学院找了张齐,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热热闹闹好几个男生,叶絮从张齐拍的小视频里看到只有一两秒的梁嘉泓。 他剃了个板寸,脸颊还是偏瘦,下巴有些青灰色的胡渣,穿着件牛仔外套,随着他们一起笑,她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抬头看了自己,青黄色的头发,细长的眉毛,因为时常熬夜,有淡淡的黑眼圈和细纹。 他们距离十七岁真的越来越远了。 洋洋洒洒那么多年,能被保存的永远都只是回忆。 她点开了梁嘉泓分享的网易云歌曲,是一首韩文歌,中文名叫《仰泳的鱼》。 她细细看过每一句歌词,揣摩他的想法。 叶絮想起之前和一位读者闲聊时,说起许愿要还愿的事情,如果朝佛祖许愿不还愿的话会得到报应,她觉得是高三许愿时没有去还愿,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明知是迷信,她却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始终那样认为,也许,她只是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 她曾经读过普希金的诗《我曾经爱过你》 其中一个翻译版本这样写: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当时他已经有了那女孩,她一边后悔向佛祖许愿,一边看着这首诗流泪,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她痛恨的希望他有一天也能尝到她那几年日日夜夜的折磨。 可如今,她希望那女孩回来,回到最初的样子,她愿意再次忍受那些不甘和嫉妒。 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在悲伤中愈合,那是一个多么不容易的过程。 那时叶絮才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他永远风光无限,无忧无虑。 () 第63章 2018年,大四下学期,叶絮回了上海,那时学校里的事情已经料理的差不多,导师通情达理,不强求他们留在学校,说有事会再找他们,毕竟论文还没敲定。 叶絮回到上海后给一家影视公司投了简历,她有过几年写作历史,出过书卖过影视,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公司,新人入职场要学习的实在太多,编剧和作者确实是两种身份,她经朋友的介绍,去了上海戏剧学院上课学习。 那位指导她的副教授年轻有为,听说小时候念书念的早,念完博士才27岁,今年是在这里任教的第一年。 他叫林熙,他说熙是光的意思。 叶絮对林熙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不好亲近,戴着副金丝边眼睛,眼睛是那种较深邃的内双,眼角有一颗泪痣,上课时没什么笑意,清清冷冷的,但他讲东西都讲的非常通透,看法很独特。 叶絮不是正式的学生,一个星期会去上两节课,因为她和林熙有共同的好友,所以林熙还算照顾她,借此,他们互相加了微信。 她发现他私下是个挺健谈的人,也会有点小幽默,或者毒舌,叶絮时常说不过他,每当此时他都会很温柔的笑她,朋友和叶絮说,她从没见过林熙这样,他以前就是一个毒舌王。 叶絮不是没察觉到,林熙会在周末的约她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会在下雨的时候顺道送她一程,会在课上多看她几眼,趁着其余学生在写东西的时候,他会发微信问她:刚刚讲的听懂了吗? 叶絮会回复他:我要揭发你,不好好上课玩手机。 那天,林熙看完这条消息,笑了下,抬头说:“坐在最后面的那位同学,把手机收起来。” 全班同学齐齐回头看去,叶絮涨红了脸,瞪着林熙,一副下课后你等着的架势,而那个如清风一般的男人笑意更深了。 他真的和大学里的男生不一样,成熟稳重,样样都懂一点,读过许多叶絮听都没听过的书,两个人的兴趣爱好也算吻合,私下常常有说不完的话。 林熙看过她的书籍,他尊重她的每一个故事,看完之后还会和她讨论,他问她:“当时写的时候在想什么?” 叶絮笑笑说:“没想什么,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总是带着一种很欣赏的目光去看她,他说:“能写完一本书真的很厉害,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叶絮:“你写了那么多论文,不都一样吗?我也觉得你很厉害,那不是一般人都能写的。” 他的论文上过全球最好的报刊,那是多少教授都梦寐以求的。 遇到一个愿意聆听的人,叶絮晚上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会唠唠叨叨的讲很多,讲她新故事的大纲,讲人物背景和性格的由来,讲她想表达的东西,他都会非常的听着,给出一些意见。 她也同林熙讲过写文的压力,他告诉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你非常棒,有多少人都羡慕你,也有很多人支持你。 他总是不吝啬的自己的赞美,叶絮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写故事是件好了不起的事情,竟然这样被人欣赏。 其实也不是,梁嘉泓也曾夸奖过她。 那时她发过朋友圈,梁嘉泓点了赞,他说真的很棒,她从未在其他同学的动态里看到他说这样的话,他似乎真心为她感到骄傲。 和林熙相处的那些日子,叶絮通过朋友圈看到梁嘉泓去了瑞士滑雪,去了西藏旅行,去了国外看足球赛,他也终于坐在了观众席里亲眼看了科比的访谈。 他总是在凌晨分享一首歌曲,总是在凌晨发一些酒吧里的劲歌热舞。 她知道,人在夜晚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他需要这些东西去填满夜里的寂寞,这样他才不会想那个女孩,不会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其实林熙的出现有让她短暂的忘记梁嘉泓。 虽然林熙唱歌很一般,家庭背影也一般,但这个人是吸引她的,从头到脚都有让人心动的点,比如那双好看的眼睛,比如细长的手指,比如他自律的生活和学识,叶絮也曾因为他的笑而脸红过,也曾常常在夜晚等他下班等他来找她自己聊天。 那段时间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对爱情还满心幻想的十七岁,她已记不清了有多久没动心了。 那时候她和黄毅做.爱,她都不会去吻他,总会把头撇向一边。 可那天在图书馆,林熙站在她身后,她转身抬头,目光触及到他凸起的喉结,薄薄的嘴唇,竟然很想亲他一下,当时她不好意思的走开了。 但回归梦深处,站在那里的人还是梁嘉泓,这让她有点难以面对林熙,曾刻意冷落过他一段时间。 可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兜兜转转总归是要相拥的,比如林熙。 …… 而她也没想到会再见到梁嘉泓。 他总是各个城市之间流转,每个城市都有那么多大街小巷,他和她会去的地方也是两种不同风格,可那天他们就意外的在饭局上相见了。 那是叶絮参与的第1部影视ip改编剧,一共有6个编剧参与,论资历她是最嫩的,名字是排在最后,她的地位宛如这桌上的配菜。 当时已经七月底,酷暑难当,晚上七八点还是热的呼吸不顺畅,偌大的古风包厢里,空调徐徐吹着,叶絮还是紧张的出了一层薄汗,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生怕自己说错话,于是她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说话好了,反正有那么多前辈在。 落座后,制片人说投资商等会就到,大家再等等。 叶絮看了很多小说和娱乐圈八卦内幕,都说这些投资商喜欢玩弄美女明星,背地里有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可那扇门被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缓缓推开时,她背脊僵住了,好似骨头一节节的硬化,心慌,不知所措,各种情绪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翻腾。 他头发还是那样短,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袖口微微卷起了些,露出偏白的手臂,制片人迎了上去,他点头笑了笑,在一帮人的注视下落了座。 叶絮很快挪开目光。 他有认出她吗?也许没有吧。 男人的变化通常不会很翻天覆地,可女生化了妆,换了衣服发型,通常会变成两个人,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留着齐刘海,只会抹粉饼的女孩了。 片制人同他一一介绍,介绍道她时,制片人说:“这位是我们新来的编剧,叶絮。” 叶絮扯了个笑容,同他点了点头,他也这样回应她。 那顿饭她没有说一句话,听着前辈和其他工作人员说说笑笑,听着他和他们客气的聊天,她发现那些装模作样的说辞他熟练的不行。 席间有和他对视过几次,但两个人都会很自然的再看向别处。 她断断续续,装作无意的看了他好几次,终于,隔着满桌的菜肴和刺眼的灯光,看清了他的容颜,他的眼睛不似从前那样明亮,从前是深,沉,如今是沧桑,他的眼袋有些重,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她不在意他投资多少,不在意他是否还有意愿投资别的,她想想问他,还好吗? 可那些话她究竟是没问出口。 等到快散宴时,她拿捏住时机,说要去趟洗手间,她靠在洗手台那儿,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走廊那边传来制片人的笑声,他应该在送梁嘉泓。 她走出去,看到梁嘉泓站在门口,留给她的是侧影,制片人递上香烟,给他点烟,他熟稔的夹着香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廊的顶灯倾泻下来,他短短的头发被打上一层光晕。 好似在某一瞬间回到了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那年九月,教室后排,他倚着课桌,也是那样笑,笑得那样温和,可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漠然和沉寂。 她愣在原地许久,看着他抽了几口烟,随手掐灭在垃圾桶上,转身离开,双肩比从前宽了一些。 她没有勇气和他说一句话,也不想再那样,就该是这样,谁也装作不认识谁,无声无息的掩盖过去,只做网络上的老同学,老朋友。 …… 叶絮整理好东西,在酒店门口打车回去的时候,闷热了半个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大雨在风中沙沙作响,冲刷着热气,地面上冒出一阵青烟,她的凉鞋被倾斜雨的打湿。 同行的人说要不要送她一程,叶絮笑笑说自己已经叫了车。 林熙发她微信,问她今天是否顺利,外面下雨了,有带伞吗? 叶絮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眶,告诉林熙一切都很好,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从酒店门口冲到出租车里头,几步路程就淋了个半湿,富丽堂皇的酒店在反照镜里越来越小,那些亮丽的灯光是这座不夜城的证明。 那他呢?他从哪个方向离开,又汇入了哪条路,今夜又要用怎样的方式度过? 她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想了许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想,随而忽然记起,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 都说七年人全身的细胞会换一遍,所以再难忘的人和事也会被新陈代谢掉,所以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痛苦。 确实,她释怀了不少,也遗忘了不少。 她回忆起十七岁时那年和梁嘉泓的种种,可发现真的遗忘了很多,她忘了彻夜难眠是怎样一种痛苦,忘了分手时想要跳楼的绝望滋味,忘了很多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情。 她点开QQ空间,从唐苗苗的相册里找到那张运动会的照片,她和梁嘉泓相视笑着,细雨蒙蒙下撑着同一把伞,身上穿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高中校服。 她不由地想,这么多年,她真的还喜欢他吗?究竟是放不下什么? 叶絮回到住宅小区,却发现楼底下等着个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在抽烟。 叶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林熙还会是谁,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是个做的比说的多的男人。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她小区等她。 林熙上前给她撑伞,叶絮喝了酒,眼里有些如这大雨般的醉意,可她一看都他就会笑,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担心你,怕你今天不开心。” 他和叶絮认识也有半年了,她的性格他早就摸清楚了,她是个有些天马行空的女孩,也是有蓬勃野心的,像今晚的饭局,她没有经验,会很容易滋生不快。 叶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作轻松的拍他肩膀,“哪有那么多不开心,要上去坐一会吗?等雨小些再走吧,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叶絮拉着他上楼,“点外卖吧,我也没吃饱,我想吃鸡爪煲。” 那晚,林熙吃了饭,坐了会就走了,叶絮倒是兴致勃勃的给他看了很多自己收藏的小玩意,最暧昧的瞬间大概是临走时,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她早点睡,他知道叶絮的睡眠一直都不好。 叶絮心底溢出一丝丝的暖意,乖巧的说好。 她知道自己对林熙是有感觉的,可为什么她还想着梁嘉泓,为什么一个人心里可以有两个人。 …… 18年的秋天,叶絮的情绪突如其来的不对劲,这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那种情绪来的很莫名其妙。 后来她想,大概是身体在更替细胞,让她最后一次记住梁嘉泓,记住那么多年的拉拉扯扯,因为正好七年整。 那天,叶絮发了一条朋友圈,至于内容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许多年未联系的一位朋友突然评论了,叶絮也回复了。 上海的秋老虎很热,当时叶絮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床上,神情倦怠,明明是炎热的的,她却蜷缩着,那是一种从脚底窜到心底的凉意,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何时会停止。 这个九月她的情绪不怎么好,没有理由,她突然觉得一切很累,一切都不美好,于是把自己关了十多天,她试着努力调节自己,却在悲伤的情绪中越陷越深。 也是在这个九月,叶絮开始写了一个新的剧本。 写了几章,情绪没有得到舒缓,并且她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像个神经病一样莫名的哭着。 千家万户,星火万里,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夜里辗转反侧,几度失眠。 就在这个时候,这位朋友出现了,他突然的评论让叶絮心底有一丝慰藉。 是陈景程,他们曾亲密到像兄妹,感情纯洁,真真不带一丝一毫别样的感情,也算得上是她高中唯一的男性好友。 可是自从上大学之后几乎没了联系,其实更多的是叶絮的原因,她总是喜欢独自一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也鲜少再去和高中同学联系,便都渐渐疏远了。 可有些人,是不论多少年不联系也不会觉得陌生的,陈景程对叶絮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叶絮难得的,主动给陈景程发了条微信消息,询问他在干什么? 聊了几句,扯到感情问题,叶絮问他,他说方便语音吗? 于是两个人开启了一段长达三个小时的语音聊天,语音的理由很简单,他在打游戏,却又想和她聊聊天。 陈景程感慨道:“妹妹啊。” 他那颇为老成的声音一出口,叶絮鼻子就酸了,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她吸了一口气,压下涌出喉咙口的酸涩,低低应了声。 陈景程说:“你怎么主动找我聊天了?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叶絮坐在飘窗台上,望着高楼底下的夜景,轻轻的说:“是很久没联系了,就是忽然想和你聊聊吧。” 陈景程最近也不好过,他打算考一个消防兵,考试在月底,他为此天天锻炼,言语间还是有股迷茫感。 叶絮问他怎么不去上海市区工作,他倒也坦诚,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半年前他遇到了一个女孩,曾经是他的学姐,他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她,于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随她,在上海杨浦区那边租了个房子,就租她隔壁,择了一份普通的设计工作。 他还曾把女孩带回过家,连母亲都认为她是他女朋友了,还带她去玩去吃饭,身边的朋友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可他做这么多事情都是基于那个女孩那会失恋了,他陪着她一起走出来。 不过他的温柔体贴没有感动她,她大概真的不喜欢他,后来渐渐对他避而不见,陈景程自己也琢磨出了结果,可最突然的打击莫过于没过多久,女孩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于是他收拾了行李回了崇明,一直待到现在。 叶絮在电话那头苦笑,说:“你这是标准的男二啊,你怎么那么傻。” 男人的痛苦可能不会流露于表面,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能怎么办?” 叶絮安慰了他一通,随口问起过往的同学,张齐,刘昊,唐苗苗,乌天赐。 陈景程和一些都有联系,简单说了几句。 叶絮说:“那张齐呢?” 他只有张齐没有提。 陈景程叹口气,“他变了,我觉得他真的变了。” 事情的缘由太复杂,总结来说就是张齐沾染了几个不好的朋友,自己也深陷其中,当然,不是犯法的勾当。 叶絮是真的震惊了,久久不能回过神,她沉默了很久说:“张齐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好人。” 陈景程说:“我知道那时候张齐喜欢你。” 叶絮笑了,“连你也知道?” “太明显了,谁都看的出来。” “那天,好像和梁嘉泓分手后没多久吧,我在上晚自习,他发我短信,问我和梁嘉泓怎么了,我说分手了,他说了一堆安慰的话,我到现在却只记得他似乎说什么喜欢我之类的话,我回绝了,我告诉他,我还是很喜欢梁嘉泓,他说他不会趁虚而入的。我真的很感激他,那时候的他对我来说,是为数不多的真心。” 陈景程:“还有这一出啊,不过当年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陈景程听到叶絮哽咽着说:“可我没办法,我真的太喜欢梁嘉泓了。” 陈景程打游戏的手停顿了,其实他有点不敢相信。 于是他问:“你不会现在还喜欢梁嘉泓吧?”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总会想他。” 陈景程也沉默了,到最后只有轻叹,他说:“他不适合你,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吗?还有,你这是心病。” 轮到叶絮沉默了,半响,她说:“是心病。” 陈景程一语击中要害。 那晚,她做了很多梦,记起了许多忘记的细枝末节,梦里不只有梁嘉泓,还有很多人,那是属于他们的一个时代,那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最纯净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敢爱敢恨,无忧无虑,还没被现实打磨的圆滑世故,还没真的面目全非。 她天不怕地不怕说着要永远爱他。 梦醒,她出了一身汗,她终于明白,其实她早就准备好过新生活了,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憋着一堆话,只是心中太委屈,只是当时分开的太突然,让人难以忘怀,所以后来的岁月她翻来覆去的想他,心中积郁着。 而她对他所有的关心只是心疼他,心疼这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过的如此痛苦。 她的状态差,林熙察觉到了,那天早晨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门,拎着她最爱吃的糕点,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公园?” 叶絮穿着一条卡通睡裙,脸没洗,牙没刷,眼睛又红又肿,她喉咙发酸,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她想,林熙,你再等等我,等我治好这个病。 2018年秋,整整七年,她终于有勇气放下了。 () 第64章 2018年是他们大学毕业的一年,大家纷纷迈入工作岗位,朋友圈里每个人的生活都看起来光鲜亮丽,他羡慕她,她羡慕他,他又羡慕他,曾经的迷茫,到了此刻,都已不作数。人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着过的不好,不知该如何生活,可你瞧瞧,他们其实都过的不错,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相爱的人。 这些年班级群不是没组织过同学聚会,可只在大一的寒假聚过一次,再后来便聚不起来了,都已走散在茫茫人海中。 梁嘉泓不是个活络的人,可他性格确实变了不少,自从那女孩去了以后,他变得怀旧,话也多了起来,叶絮经常看见他出手阔绰的在群里发红包,也提过几次聚会,几个男生响应以后就没有动静了,那时叶絮觉得自己是肯定不会去的,曾经爱过一场的人再相见,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她也怕自己想太多。 可那天意外在饭局上一见,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张黄金再一次在群里问着要不要聚一聚,应答的还是那几个,叶絮没回答。 陈景程私底下问叶絮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叶絮说好,他又问她心情好点了吗? 叶絮说好多了。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七年之久,终于有个同在那时光里的人倾听完了,她释怀不少。 陈景程跑到上海来找她,两个人约了吃火锅,叶絮把这行程告诉了林熙,林熙倒没说什么。 他还反问叶絮:“你想我有什么反应?吃醋吗?” 那时她和林熙还没在一起,可暧昧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叶絮很喜欢他这么通情达理,步入社会的男人到底不一样,他能准确分清和朋友和想追求她的人,不无脑干涉她的社交圈。 但叶絮怕他心口不一,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说陈景程高中时怎样对她好,说陈景程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她说她很感激陈景程。 林熙听完笑了,说:“晚上到家了和我说,如果太晚,我可以来接你。” 叶絮轻声说:“你怎么那么好……” 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自由的,她在前面蹦跑,他在后头看着她,她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跌倒了他会拉她起来。 他总是告诉她,一生短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辈子自由与快乐是最重要的。 她好像又做回了那个自由自在,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叶絮,不被所谓的现实捆绑,不被父母长辈眼中的踏实禁锢,他让她觉得她可以放手一搏,每天都活的不一样。 这样好的人,她没办法给他一个不完整的自己,没办法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对象,把他看做将就一生的人。 她想毫无保留的爱他,想再付出一次自己的真心。 …… 怀揣着那样的想法,叶絮和梁嘉泓见了一次面,那也是个巧合,可无巧不成书,一路走到现在,桩桩件件都是巧合。 十二月初冬,叶絮去回了趟家乡,明明就在上海工作,可常常没时间回家,而每次回家叶絮都能清楚的看到父母越发苍老的容颜和脸上越来越简单满足的笑容。 他们这一代人,通常以子女为中心,一生的愿望就是子女开心幸福,也正是这种愿望,让她曾经活的很死板。 叶絮不止一次和母亲说过,活的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一点,她如今已经步入社会,不需要她再操心。 可做父母的,都只会嘴上说好,私底下省那个省这个,为的是老去那一天能给留下子女一点钱财。 叶絮的父亲从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开始操心她的工作,总怕她找不到好工作,操心了一年,现在她稳定了,父亲又开始操心她婚姻问题。 他们这代人思想也是古板,上大学的时候不希望你谈恋爱,一毕业恨不得你有个金龟婿,人品长相家世样样都好的那种。 晚饭时,叶父说:“我有个朋友,他儿子一米八,在上海做物流公司的经理,一个月有一万多,家里房子在上海也买好了,他妈妈是幼儿园门卫,爸爸是开出租车的,那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的。” 叶母给他夹了个红烧肉,“行了,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叶母知道叶絮和黄毅分了,琢磨着女儿可能还不想谈恋爱,又管不住老头子爱操心的命。 谁知,叶絮慢悠悠的说:“我有男朋友了。” 叶父叶母瞪大眼睛,抛出一堆问题,哪里人,房子有吗,几岁啊,做什么的? 叶絮说的时候,眼底有崇拜,有自豪,她说:“他苏州人,在上海房子还没买房,今年二十七,在大学里教书,家里父母也是老师。” 叶父还在钻牛角尖,“没房子可不太好啊……” 叶母更能体谅女儿,说:“你喜欢就好。” 叶絮已经不再顺着他们的想法走,无论叶父怎么说,她都不会动摇,就算将来后悔,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受着。 叶父怕她吃亏,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叶絮脾气敛了不少,要是换做以前可能已经和叶父吵起来了,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发火,可她已经不忍心朝年迈的父母发火。 她说:“不用担心我,大学里那个,他是有房,可是他没干劲,人最重要的是品行,而不是房子,爸爸,我说再多你也不会理解,等有一天你见到他了,你就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叶父倒真的觉得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哄骗一下,就气的过来抱住他的臭脚,狠狠咬上一口的小丫头了,她已经懂得分别一个人的好与不好,已经懂得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 叶父笑着说:“那行,有空带回来见见。” …… 吃完晚饭,叶絮洗洗漱漱后去书房工作,和林熙聊了几句,随后刷了刷朋友圈,梁嘉泓定位在八一路,照片上一株圣诞树,还没到月底,圣诞的氛围却已经很浓了。 他回来了。 他在这几年里是回过上海,回过崇明的,那时叶絮都在云南,相隔那么远,也知道他心里有了别人,她已经觉得他去哪儿与她无关了。 可今晚,他距离她也不过几公里路,车程二十分钟而已。 叶絮抬头看了眼日历,原来已经十二月中旬,七年前的这时候她还蜷缩在那张床上,哭到天亮。 真的好似一转眼的事情,她经历了几段感情,遇到了林熙,他结婚了又亡了妻子,当时的他们谁能想到若干年以后会是这副光景。 她坐在书桌前,捧着手机发呆,前些情绪很坏的日子里她总是会无意间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又想起林熙,想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笑。 叶絮忽然觉得,也许就是今晚。 她知道,她的不甘,她的委屈,她的执念,她对梁嘉泓现在的种种情绪,都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她发现去找他,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踌躇再三,她点开和他的微信对话框,她已经把他备注改成了他的名字,因为他再也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她再也不会因为看见他的名字而伤心,从而不敢给他备注,让他好似一个普通网友一般躺在列表里。 大概是这么多年,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大概是她下意识的觉得她是没资格去找他的,都这么久了,所有的感情都应该被埋在最深处,而不是还翻出来给他看,也许这样只会让他觉得突兀,她很怕打扰到他。 可这一次,她想自私一点,不再从他的角度考虑,只管自己心中如不如意。 她有预感,他会回复她。 她曾经也不是没找过他,刚步入网文的时候压力大,有些事情周围朋友都没有能力帮忙,她不得已只好去找他,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柔,也颇具耐心,还对她好一通安慰,说不必在意网络上的是是非非。 他的性格就是那样,永远都可以温柔到让人想哭。 叶絮哆哆嗦嗦敲下两个字,问他:在吗? 不出一分钟,他回复:在。 叶絮怕他在忙,试探着问:在玩还是在忙? 他说:休息着,怎么了? 叶絮说:我想着可能会让你不开心,很打扰你,可是总觉得自己不跨过去也不好。现在…方便见一面吗? 她发出去以后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去找他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原来真走到这一步,竟然有种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感觉。 只是她想最后见他一次,就如当初即使他说了分手,他们也是在周日相见了,既然他在这里,那就见一面,所有的情感都应该面对面说清,这样才对得起这些年的步步艰难。 梁嘉泓说:你在哪儿? 叶絮站起来,边回复边往卧室走,她说:电影院门口见吧,我半小时后到。 他说:好,路上小心。 她没化妆,只是描了眉毛,套上白色毛衣和短靴,拿上黑色呢大衣,和母亲撂下一句有事出趟门,便匆匆下楼。 她仿佛回到了那时候,每个周日要去见他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情。 她扶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月色下,路边的绿化成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同样的路,同样的季节,而所有一切,终于要在今晚划上句点,好似夙愿达成一样。 …… 那个十字路口路口依旧没改变,两侧的树灯璀璨着,商铺的灯光从里面蔓延到街道上,惶惶如白昼。 初冬的夜,微微的风都是凛冽的,行人缩着脖子,说话时嘴里会冒出热气,街上的情侣搂抱在一起取暖,路边摆着玫瑰花筒,十元一支。 叶絮站在十字路口那头,她看见电影院门口的阶梯旁站着一个男人,他倚在不锈钢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有几分当年的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朝他走去。 梁嘉泓看见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她红色的围巾随风飘来,他顺着抬起头,叶絮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彤彤,笑着说:“没让你等很久吧?” 他收了手机,也笑,说:“没有,刚来。” 客气又疏离的气氛让两个人有些沉默。 可叶絮是越发觉得自己不紧张了,只要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只会有豁然的感觉。 她是真把眼前的人当做一个老朋友了。 想着想着,她开心的笑了出来,于是她打破了这份沉默,问他:“想去哪儿?” 梁嘉泓还是那么没主意,他也依旧不想把叶絮往酒吧台球室那些地方带,他问叶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叶絮看了他一会,说:“往学校的方向走吧。” 他点点头,说行。 是她找他出来的,所有开头都应该她来,可他很自然问道:“最近还好吗?” 两个人的手都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淡淡月光下走着,影子被拉长,叶絮的高跟鞋声哒——哒——哒的。 她说:“挺好的,就是前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想了很多。” “是写书太累了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 他低哑又温柔的说:“那我可以帮你什么?” 他好像真的想帮她些什么,叶絮觉得这一刻无论她说什么他应该都会说好。 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要帮忙的,只是想和你聊会天,所以把你叫出来了,想当面和你说,却很怕打扰你。” 梁嘉泓心中了然几分,“不打扰,你尽管说就好了。” 叶絮浅浅吸了口气,抬头看月亮,“因为遇到了个很好的人,可总觉得自己老是这样不好,所以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真的很谢谢你,还愿意和我见面。” 梁嘉泓笑了笑。 两个人拐弯进风口,那家轻纺市场已经倒闭,这几年网购大行其道,这种衣服批发市场一样的存在已经不行了。 叶絮踢了块小石子,那样轻松释然的说:“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后来想想,自己真的太不懂事,自己很自卑,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你,偏偏还努力不好,后来分手了总是想不明白,那时到底为什么分手,那时候,你那么突然说分手是为什么啊?” 梁嘉泓看了眼她,她是真成熟了不少,可身上那股子活波的感觉还在。 他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好,那时候刚在一起,我觉得我可以努力,然后留在这里,虽然我和你说过我会走,但是我一直有努力和家长沟通,但显然,我失败了,所以我只读了半年就走了。那时候我想留下来,但是我改变不了。” 是因为这个吗?叶絮知道他应该保留了些什么,她知道他应该是不想说一些很伤她的话。 叶絮说:“我当时一开始觉得你在玩我,后来觉得是我太幼稚,你可能也觉得我幼稚,再后来我觉得是你比较成熟。陈景程说,是你们不太合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梁嘉泓似乎觉得这说法有些荒诞,“我们不合适吗?” 他那时候一直觉得,叶絮很合适他,像个小太阳一样。 叶絮笑了,“不合适啊,站在我的角度就是不合适。一开始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男生,可越到后面越觉得自己平庸,我什么都不会。” 梁嘉泓说:“我就是普普通通啊。” 叶絮嘁了声,“是吗?” 他低低一笑。 前面的烧烤摊坐了一圈人,青烟袅袅,他们仿佛与这尘世的烟火味格格不入,两个人静静走过了那段热闹的路,再往前就是学校。 学校晚上会开放操场,操场上有少年在打篮球,有阿姨领着孙子孙女玩沙坑,有一群中年人在跑步锻炼。 叶絮停在黑色的铁栏杆前,上面的爬山虎已经枯萎,只有一节坚韧的藤蔓紧紧揪着栏杆。 她说:“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说,可当时怎么都问不出口。” 梁嘉泓也停下,站在她面前,目光比之前坦诚许多,他说:“你说。” 叶絮说:“还记得你把硬币存在我身边吗?” 他点头。 “我把它们放在盒子里,放在宿舍抽屉里,那个抽屉没有锁。放进去以后我就再也没动过。梁嘉泓……”她低低的叫他名字,时隔那么多年,还是觉得委屈,她说:“我真的没有拿过。” 她继续说道:“你说少了,我去问黄金换了硬币给你,后来高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女生拿了杨玉玲和倩倩放在宿舍的钱,不止一次两次,我也有少过,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是不是她拿的,但我真的没有。” 她哽咽着,把溢出眼眶的泪水又憋了回去,背过身,看向操场,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个夜晚太过宁静,诉说着往事,他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时候,他的目光从她的背影挪到远处操场上的人,他滚了滚喉咙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她从未要求过他什么,从来朝他索取过什么,这样的一个女孩要几个硬币干什么?他所认识的叶絮,坦坦荡荡,阳光开朗。 听到那句话,叶絮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她睁了睁眼,怪自己现在还那么爱哭。 她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当时觉得你在怀疑我,很难过的找了黄金换硬币还给你。那次真的很难过。” 她的声音颤抖着,梁嘉泓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怀疑过你。” 叶絮吸了吸鼻子,“我当时把硬币给你的时候,你说好像少了。” 梁嘉泓一愣,“我说了那样的话吗?” 叶絮:“你就是这么说的。还有那次,你打电话和别人说事情,我问你怎么了,什么事,你什么都不和说,和我说等以后躺一个枕头了在和我说。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次是真的觉得很疏远。” 梁嘉泓似自嘲般说:“我以前这么混蛋吗?真的……很对不起。” 叶絮听到他道歉,破涕为笑,笑他怎么那么实诚,她转过身,说:“我不要你道歉啊,我只是想把我想说的说给你听,这样就不会再惦记了。” 他往栏杆上一靠,眉头皱着,“可我做的的确很过分。” 但那些事他都没印象了,现在只能补上一句对不起。 叶絮知道他,他是真心为这些事情感到抱歉,可她不愿看他内疚,她说:“你真的很好很好啊,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生啊。我也有做错了的事情,那时候第一次吵架,你可能不知道,年纪太小,总觉得要靠威胁男朋友才能得到些什么。” “我记得,那时候挺冷了。” 叶絮拽住片枯叶,放在手机绕着玩,说:“我和你吵架,其实只是因为我在害怕,我当时真的很喜欢过他,付出了很多,我害怕你知道后就不喜欢我了,于是很生气的走了。” “可是我知道啊。”他轻轻的说,还带着昔日疼她的那种温柔。 叶絮笑了笑,她知道他都知道,她不想再提那个人,笑着说:“那时候,我在寝室左等右等,以为你是来哄我的,你却问我要班主任电话。” 梁嘉泓也笑了,“我问你要班主任电话?” 叶絮抬头看他,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不过没关系,今天往后,她也会通通忘掉的,她也不介意把那些再回忆一遍。 叶絮:“现在想想很好笑吧?因为你第二天要去参加跆拳道比赛,你要请假。” 梁嘉泓记起来了,他点点头,“对。那时候你以为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还一直哭。” “因为很怕你会以为我心里还有他。”叶絮也靠在栏杆上,和他看路上的车水马龙。 她说:“后来分手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要这样对我。” “让你失望了。” 叶絮浅浅一笑,回忆起再后来,她缓缓的说:“那时候分手,好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生理期也乱了,每一天一直哭一直哭,看什么都想哭,怎么都忍不住。再后来和好了,虽然很开心,但总觉得更陌生了,很不安又没办法,自己还那么笨,什么都不会。和好的春节你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们很少打电话,所以当时又惊喜又开心,可是很多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沉默一边欣喜。” 梁嘉泓静静听她讲着。 她说:“后来想,那次也是真的好笑,开学了见面去KTV,你摸着我的腰说我胖了,当时可窘了,想着分手不都应该瘦的吗,为什么我胖了,还被你看出来了。” 梁嘉泓轻轻一笑。 叶絮双手背在腰后,身后是少年们在操场上驰聘的声音,她回头瞧了几眼,目光落在梁嘉泓的侧脸上,是不是少年时的清润模样了。 叶絮垂下眼眸,“那天晚上,晚上的时候人的情绪都会有点奇怪,我当时真的觉得压力大,因为你太好了,我追不上,总觉得以后也不合适,想了很多,很不确定,你那时候也很忙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变了,于是想了想,还是说了分手。再后来,有点记不清了,没多久你就走了。我就每天看看来访记录,刷你的动态,看看谁给你留言了,你听的歌有哪些,你发的图片上有什么,你去了哪里,我们相距多少公里。你来过学校几次,我都不敢回头看,有时候也会想,你是不是回来看我的。” “梁嘉泓……你那时候来学校是看我的吗?” 他点了点头,喉结微微滚动,“我一直都在关注你,高中你和那男生谈恋爱,我也看过他的照片。” 他和她一样,会看来访记录,会看她的动态,会看谁给她留言了,听的歌有哪些,周末见了谁,做了什么,上海的天气冷不冷,她的手还会不会冷,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她好受些了吗?她有没有忘了他? 实在想的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回上海,去学校里看看她,即使他坐在最后面,她坐在第一排,即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即使被一堆同学围着,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瞥几眼,可是他想念的人就在那里,她的头发她的背影,她露出的手腕,她握着的水笔和画笔,她就在那里,远远望上一眼就很满足了。 梁嘉泓说:“你和别人谈恋爱了,我觉得你放下了,我问过施右豪,他说你和那男孩子可好了,很幸福。” 叶絮倒是没多大意外,但很开心,原来那时候不是她的错觉,他真的没放下她。 她说:“和别人谈恋爱就是放下了吗?如果真喜欢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快分手。那时候我想,你可以像没事人一样,我也可以,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他其实也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那时候幼稚的在相互利用。我知道施右豪会告诉你,所以和他在一起了。” “可我觉得你放下了。”梁嘉泓拿出了烟盒,用眼神询问叶絮可以吗? 叶絮说:“你抽吧。” 他背过去点烟,吸了一口,朝她的反方向吐烟。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隔了很久,叶絮说:“诶,我当时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没有。”他已经抽了半支烟了。 叶絮回想起当时,忍不住弯了嘴角,“你知道那天为什么乌天赐跑去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吗?” 他淡淡笑了声,摇头。 叶絮眼里有月光,那样美好的说:“因为那天中午,你靠着后面的桌子在喝AD钙奶,和他们说笑,然后喝完了,转身把酸奶瓶子扔了出去,我到垃圾桶那边扔垃圾,正好转身看见。我当时觉得你长得可好看了,动作也很帅,我就诱骗天赐去搭线,其实很紧张,谁知道你真的给了。” 她以为他只会笑笑,谁知道他说:“那还好是我扔的,我要是正常走过去扔,岂不是完蛋了?” 叶絮娇嗔似的说:“谁知道你为什么朝窗外乱扔垃圾,还用的投篮姿势。” 梁嘉泓:“可能我懒得走,也可能是我想耍酷。” 叶絮戳破他,“我看……你是想耍酷吧?” “我也觉得。” 两个人相视一笑,叶絮有些感慨的说:“反正不知道是戳中我哪根神经了,在一起没多久后,你说以后可能会走,我当时真的晴天霹雳,想着你要走为什么还要和我谈恋爱。可自己来不及抽身了。” 她还是想知道真实的分手原因。 他说:“可以异地恋啊。” 他的回答正中叶絮下怀,她顺着话杆子问:“要异地恋,为什么还是想分手?” 梁嘉泓默了默,说:“只是后面发展和我计划的不一样,我也后悔我答应要离开的决定,但是那时候自己做不了主。” “你当时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等个十年八年。” “当时我如果这么说,我会觉得自己太没本事了,还要让女孩子等,对你真的很不公平,女孩子在恋爱中相对付出的都会多,以我现在来看我当时做的决定,我觉得是逃避,但是我当时只能做出那种选择,我不能和你说,我还是要走,你等我。我以为我和你谈恋爱以后,然后和家里说我不走了,我想读书,然后一切会回到我想的那样,可是我甚至没有这个机会说出来。我没有任何决定的权力,我当时……决定不了任何东西。” 他看着叶絮再次泛红了的眼睛说:“你和别人恋爱后,我觉得你放下了,也没有勇气再去找你,我性格又比较闷,那种时候,我不会主动说我们复合吧。” 那时候他已经有些权力,他已经站稳了脚跟,他想回去找她的,告诉她,他们的未来是有希望的,可是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夜渐深,而他才真正敞开心扉,即使说的模棱两可,但叶絮知道,和她自己猜想的差不多。这个人啊,到最后也还是那么温柔,不愿意说一丝一毫伤害她的话。 但是她从未想过,他有想回去找她说复合。 她觉得遗憾,很遗憾,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和张阳恋爱,如果再等一等,是不是就真的等到他了? 叶絮酸了鼻子,说:“那时候是赌气,大学里也是赌气,总是不显得自己太可怜。” 梁嘉泓想给她抹眼泪,可他没有这个资格,他递过手帕,掐灭烟,说:“我看过一个词语,冷暴力分手,我觉得我们复合后的那段时间,我好像就是这么对你的。我觉得自己很垃圾。伤害你那么深。所以我一直说,这都是报应,我在为我做过的所有错事赎罪。” 那是块方格子手帕,叶絮摇摇头拒绝了,她说我有纸。 她擦完,笑着说:“你不用太内疚……我比较爱哭而已,也不是多伤心,今天找你,本来就是想把自己的疑问和想说的话都弄弄清楚,我更不是来谴责你的。” 他眼底的愧疚很深,深到叶絮觉得不忍。 叶絮安慰他说:“那时候觉得你超级像小说里的男主,我初中看了很多很多小说,知道你会跆拳道,会赛车,唱歌又好听,人又正直,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后来和写作上的朋友谈心,说到你,我说你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大概就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好的要命。前任不都应该很渣吗,像你这样的真的很难忘。” 梁嘉泓目光动了动,操场上已经渐渐要散场,他的声音混在清冷的风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他说:“我以为,我在你回忆里都只剩下糟糕的印象。” 叶絮很惊讶他会这么想,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你真的教会了我很多,那时候叛逆期,哪里会懂得父母珍贵的道理,可你每次和你爸爸打电话都会让他小心开车,我问你怎么那么孝顺啊,你说父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后来把这句话想了很久,发现是真理。那时候年纪也小,从前喜欢的男生耍着我玩,恨不得睡了我,可是你不是这样,你总和我说,你还小,以后再说。当时真的觉得自己有被人珍惜。” 那是在他们吻的动情的时候,她也曾有过尝禁果的想法,可他总说你还小。 梁嘉泓说:“值得被珍惜的。” 叶絮弯了弯嘴角,吐槽他,“不过你真的一点都不浪漫诶,我过生日你什么表示都没有,还要订包厢给别人过,我可羡慕陈佳蕾了,她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娃娃,就连那时候买个气球也是我主动说的。” 梁嘉泓承认,“我在这方面很差劲,一直到现在我都是那种你说了我一定会买,你要告诉我喜欢什么,我就会买的。” 叶絮笑,他口中的现在应该指的是和他妻子的那段时光,那个姑娘肯定比她开朗的多,会直白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什么吧,而不是像她,自卑敏感的不敢开口,生怕被他看做是有所图的人。 过了会,叶絮问他:“我上大一的时候,大概十一月吧,你微信上找过我,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简单的聊了几句,那时候为什么来找我了?” 明明都结婚了,又为什么去找她。 梁嘉泓倚在墙上,说:“我一直觉得我给你的伤害很深,所以我不敢面对你,或者和你道歉,我不觉得我给你带来过什么美好的回忆,别人谈恋爱都会有美好的回忆,好像我给你的都是很糟糕的事情。” 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样伤害叶絮,亲眼看着她痛苦的不能自拔,那几年他始终是愧疚的,要三番五次的确认她过的好,他才觉得自己的罪孽好似轻了一点,却又不敢面对她,连句抱歉也说不出口,他愧疚到觉得说句对不起都是没资格的。 因为亏欠,所以叶絮找他,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会答应,比如今晚。 叶絮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内疚会深到这种地步,她以为这几年他早就放下了,不会有太多的情感,有的大概只是过去那份情谊留下的一点温柔。 真是奇怪,明明受尽伤害的是她,可今晚却一直是她在安慰他。 她否定刚才他的说法,温柔的说:“有啊,我们有很多很美好的回忆,那个周末,你和往常一样等在校门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说因为想见我所以从南京赶回来了。那次周末,我早到了,你还在睡觉,我和你说我到了,在书店等你,你却立马都过来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还有一次啊,我睡得太晚,课间休息就睡着了,物理课打铃都没听见,还是天赐推醒我的,你发我消息说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幸福,因为这个男生在后面注视着我。” 她说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梁嘉泓有些恍惚,他仿佛被她拉入了那段美好的时光中,他不自己的放低声音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啊……上学的时候老是低着头走路。” 叶絮说出了那个时候女生的通病,她说:“其实我是怕风吹乱刘海,那时候刘海可厚了,乱了就不好看了。” “那撞上别人多尴尬?” “我初中的时候撞过语文老师。” 两个人相视一笑。 叶絮说:“那时候你送我回家,我也很开心。” 梁嘉泓记得,他说:“那天挺晚了,我想不通,不就送你回家吗,怎么开心成那样。” “可就是很开心啊,以前没有人送我回家过啊,男朋友送我回家,本来就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叶絮再次安慰他,“如果你真的很糟糕,如果留下的都是些不美好的回忆,我又何必惦记你这么久。虽然以前也埋怨过,恨过,可回过头来想想,还是觉得很幸运,很感激,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超级好的男生。” 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存在,总以为她恨他更多一点,总以为她这辈子想到他都会觉得恨他。 梁嘉泓的眼眸柔软的不像话,他低低的说:“我也不后悔。叶絮,我真的喜欢过你。” 叶絮愣了愣,鼻头一酸,带着哭腔嗯了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一句我真的喜欢过你,还是可以这样打动人。 他好似也在感慨,反反复复的说:“真的,我真的喜欢过你……” 她哭着哭着,笑了。 所有的不甘,委屈,遗憾,都在这一刻飘散在冬风里。 学校里响起钟声,回荡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里,只是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她终于不用再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不用再因为生活中的细微点滴而伤感不能自拔,不用再被秋天的雨,冬天的雪,春天的枝,夏天的光,每一年每一天,反复的,一刀一刀的凌迟。 …… 2019年的钟声在寂静中响起,上海禁烟花好几年了,底下的村民买个鞭炮好似做贼。 叶絮在回家前,问林熙要不要跟着她回家过年。 一转念,她和林熙叶认识了快一年,只是他们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叶絮以为他会在某一天急不可耐的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可他没有,他关心她,爱护她,也一直默默在等她。 叶絮没有说过梁嘉泓的故事,只是他偶然从朋友口中听到叶絮曾喝过十二罐啤酒,他曾开玩笑的问她:“到底是什么伤心事,需要一个女高中生喝十二罐啤酒。” 她当时没回答。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有些事不必追问,有些事不必着急,她和林熙都相信,这世间种种,缘分因果都是早已注定好的。 当她问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过年的时候,林熙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愣了,再是缓缓一笑。 他在叶絮家里给她修水管,他连手套都没摘,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弯了腰,双眸盯着她,带着试探的问:“我以什么身份去?” 叶絮忍着笑,故意逗他,“曾在校园里给我上过课的副教授啊,你是我命里的贵人,既然你春节不回去,一个人怪可怜的,不如回我家呗。” 林熙哼笑一声,一副看穿了她的表情,他不上当,顺着话说:“那算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过年有计划了。” “你真不去啊。” “不去,我还有两个课程要备,还有论文还没写完,有海南的朋友要来看我。”他继续去修水管。 叶絮急了,“你…你…不行。” 她上去抓他衣服,一把把人扯过来,“你不去我爸就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他还是不为所动,“挺好的,你都二十五了。” “那你还二十八了呢!” 两个人面对面,谁也不低头,可到最后都笑场了,叶絮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声音也软了,“你去不去嘛。”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唇齿磕碰间,留下一句你不能后悔。 遇见任何一个人,发生一段感情,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后悔。 …… 大年初一,林熙起了个早,陪她去寺庙烧香拜佛,她说不信佛,可是敬畏它,她说还有些往事需要佛祖普渡。 每年烧香的人都络绎不绝,为了做那第一个烧香的人,更有人彻夜排队。 叶絮挽着林熙的手挤进这人海里,人头攒动,香烟如雾,世人痴心向佛,求的却也是红尘中的琐事。 清晨细碎的阳光从殿庙两侧瓦檐倾泻下来,薄薄的晨雾飘在光中,香烟缭绕,佛号声声,巍峨的殿里,释迦牟尼佛俯瞰跪拜在蒲团上的男男女女女,边上的缁衣僧侣盘腿而坐,手中捏着佛珠,敲着木鱼,闭着眼,口中颂着佛经,巍然端然。 叶絮捧着一炷香插在香炉里,在功德箱里投下香火钱,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释迦牟尼佛在西牛贺洲天竺灵山鹫峰顶上修得丈六金身,是掌握着绝对真理来到世上说法以普渡众生的圣者,是慈悲济世修真正善的佛。 五年前她曾来向佛祖许愿,希望梁嘉泓一生无忧,平安幸福,如今她依旧这样拜求,明年今日,她定来向佛祖还愿。 请求佛祖慈悲普渡。 她叩了三叩,虔诚至极。 她睁开眼,有一双手伸在她面前,顺着看去,是林熙,他微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 他不问她许了什么愿,不问她所谓的往事是什么,只说:“要不要去系红丝带,刚刚听路过的人,在丝带上写上愿望,系在庙里的树上便会成真。” 叶絮跨出佛祖的殿门,回头望了一眼佛祖,随后轻声道:“写一条吧。” 她在丝带上写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署名:叶絮。 林熙笑着在丝带上也签上自己的名字,署名:林熙。 她系上那颗被佛声围绕着众多年的古树,暖冬的风将这些字迹一点点吹淡,至极携去西边最远的地方,落到神明手里。 叶絮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剩下的是万年不变的天际。 …… 这一次,我虔诚的祝愿25岁的你重新扬帆起航,平安到老,愿你永远是那个光芒万丈,自信豁达的梁嘉泓。 也是这般虔诚的感谢你。 真心感激你,感激你曾那样惊艳过我的青春,让我这样用力去爱一个人,让我从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变成了阳光大气的人,让我随着你的脚步认识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广阔。 愿佛祖保佑你,以后,会有另外一个人,像我,像她,一样真挚无悔的爱你。 我的少年,梁嘉泓。 () 第65章 打算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是18年的秋天,那时她和我说还是很难释怀,我曾在多年前听她完整的讲过,也写过一个短篇,她说那是她心里的幻想,幻想那个人其实还是爱她的,虽然我们都知道其实不是了。 她和我说起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口中的梁嘉泓哪里都是好的,她说遇上这样这样一个人,真的难以忘记。 那段时间她的情绪很不好,后来她和我吐露说,她曾不想再活下去了,恨不得就从十七楼跳下去,走出门的时候看这个世界都觉得天旋地转的。那时,她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可好在,林熙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很欣慰,自己只是短暂的情绪低落,而不是抑郁。 我见她的时候她给我了一封很遥远的信,一封写给自己的信,足足有三张a4纸,六七年过去,纸张被她压在字典里,保存的很好,边角也没有发黄,好像是她昨天才写下的一样,只是纸上有她的泪滴,晕染开了字。 她有些害羞,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很中二的,可是每次翻出来看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时候,如果没有这封信,我可能会忘记很多东西。” 她说那时候扔了日记本很后悔,所以后来写下了这封信,记录下了一些她和梁嘉泓的点滴,因为她不想忘记,所以时常翻出来看,把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过,直到记住。 她偏执的想永远都不忘记。 我们见面时她还没去找梁嘉泓,所以心中还是有太多想说的话,我和她的那位朋友说了一样的话,我说你得去见他一面,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清,这样没了念想才能重新生活,她没有否定我的说法,躺在床上沉默着,仿佛在考虑。 我就开始细细品读那封十分中二又象征着我们那个时代青春的信。 信的开头是至2011年9月20日。 …… 我记得那天星期二,天气美好。 那天我拥有你了,那般美好,身边的一切都美好。 21号,我们去了那家餐馆,现在它已被拆,我见过它最后一眼,以及那个靠窗的位置,像放老电影一样,有你我的身影晃动。 那个星期的周日我们相处了好久好久,久得就像眨了一下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放学后有你在旁边散几步路,周末有你在身边说笑。 有你叮嘱吃饭的短信,有你关心我安全的短信,有你说想我的短信,什么都有你。 大概在这个岛上我们走过的路太多了,去的地方太多了,说的句子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走到哪儿都能想到你,那么温暖,没有污点。只是你留我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有时难以负荷。 同样又是这个季节,这个月份,这种天气,这种感觉,一样的衣服,一样的我,只是你呢?熟悉的感觉总让我心口堵塞,却只能用尽力气往下咽,带着对你的想念一起往下咽。 有些专属你我的地方,我都不敢去,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怕好不容易努力的会在那一眼之间崩塌。 我知道放不下不对,留念想念,都不对,可我也尝试着有过新的开始。 我想你大概都不会知道了,我唯一感谢你的,就是让我到了极端,然后获得更坚强的坚强。可是我去不敢再那样喜欢一个人,我很怕会重蹈覆辙,害怕把你忘记,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开始忘记另外一个人的旅程。 我是念念不忘,但却不再有和你重新开始的念头。你扔下我,残忍又坚决,之所以残忍,是因为你犹豫,你走了又回过头来说爱我,拉着时间又丢掉我。你一定不知道,当时说分手时的平静淡然,我竟有种解脱自由的感受。 时常想,你是否爱过我,还是那三个月我只是你填补空暇时间的伴侣,可你说过的话我忘记不了,你的关心也常常与之矛盾,于是我变得更不能好好控制自己。 我做不到留着所有可以联系你的方式,我怕看到你的消息,你的动态,我会心神不宁。 可偏偏最后还是没办法彻底将你从生活抹去。 曾经你从未亲口对我说过我爱你,你总觉得太肉麻,可是不久,我很意外的听到了这句话,那么突然,我激动的只能紧紧抱住你。回想起来,那天夕阳艳红,场面还是很漂亮的。 那是记得最深的吧。 我时常问自己,自己真的懂爱一个人吗? 那时候自己一点都不成熟,相比之下,你比我成熟许多,经历了你我才知道父母多重要,朋友多重要。 我总是任性的不考虑后果。 不成熟的我一定让你觉得头疼吧,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忍让,我爱闹,爱生气,爱哭,可现在我都在尽量改。 就连那天你说,断了吧,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我都没哭,然后用了很东西去填满生活,我都以为自己真的活得很开心。 朋友们都来安慰我,可那些大道理我都懂,我知道我以后还会喜欢上别人,你也会,时间会修复一切,我们身边都有另一个人。 可我这个任性的人啊,总感觉能爱你很久很久。 而你一定很幸福,那个她一定会很爱你,就算现在没有她,以后也会有。 有时候忽然觉得你幸福就好,你幸福我才能更心安理得去幸福,不然都好像是一种背叛。 有时候又好恨你,恨到咬牙切齿,最怕你幸福,最不希望你幸福。 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啊。 天要冷了,一年又要到头了,格外想念你在身旁的温暖。 那时候,回家路上,你有时候会很有兴致的唱十年给我听,有时会搂着我唱老婆老婆我爱你,也许没和你说过,我很喜欢,真的喜欢。 我所说的那个可爱温柔又有点孩子气的你,他们都不认识,我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那样的你只属于我,难过的是我失去了那样的你。 我最近常常听许嵩的幻听,歌词最后一句是: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 我知道我内心也是这样想的。 说到歌,我听了每一首你添加的歌,仔细阅读你常听的那一首歌的歌词,来回揣摩你的想法。 忽然想起我扔掉的日记本和照片,还有种种和你有关的东西,那些是我曾经很珍惜的东西,我假装自己也可以狠心不回头,所以都扔了,我想你也一定一样吧,那些照片,那条围巾,你也扔了吧。 可我知道,这些百转千回和矫情的措词,都是我自作自受。 梁嘉泓,愿你一切都好,我也一定要很好。 叶絮 2012.9.16 …… 我看完沉默了很久,她笑着说:“是不是很矫情很中二?像琼瑶剧一样。” 我摇摇头说没有,虽然它不似作文一样条理清晰,但是字字情深意重。 我说:“那时候,你就已经开始祝福他了吗?” 她说:“记不清了,可能是吧,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也知道自己和他不可能了,你会希望他过的好吧?我知道……他也是不得已。我是想过他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可是我记得他的眼睛,记得他的声音,我想,他应该是喜欢过我的。” 她说:“从前听不懂许多情歌,如今听懂了,却道当时已惘然。我也时常想,如果当时能爱的久一点就好了,真的太匆匆。” 她望着天花板,眼里有泪光。 她说:“你看过匆匆那年吗?电影。” 我说:“看过,结尾有惊艳到,叙事的手法很不错。” 她说:“我看评论很多人都说女主在糟蹋自己,说这是典型的青春疼痛故事,三观扭曲,我知道糟蹋自己肯定不对,可是有些人,有些人,天生性格偏激烈,偏冲动,爱情常常使人变得不像自己,所以有人为爱跳楼,为爱殉情,那种痛苦和不甘,没有经历过很难体会。那句,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真的概括了青春时代的爱情。” 秋风从飘窗拂来,吹动我手中的信纸,哗哗作响,风中的秋意甚浓,仿佛是当年他在校门口等她,香樟树叶子缓缓落下散发的味道。 楼下的广场传来街头艺人的唱歌声,声线沧桑通透,仿佛他的心中也带着无限遗憾。 他唱的是刘若英的《后来》。 歌词那样飘在大街小巷: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我说:“去找找他吧。” 于是这故事的结局便是那样。 …… 你还记得吗? 那年我们十七,听着许嵩,徐良,汪苏泷的歌,我们满怀理想和热情,我们会因为一个男生的投篮姿势,说话声音,一双好看的手,望向你充满笑意的眼眸,因为一些细小的东西而一见钟情。 我们在出操的时候会偷偷跟在他后面,隔着人海寻找他的背影,会假装转身拿书偷看他一眼,会把自己的作业本和他的放在一起,会收敛起自己的性格,变得矫情别扭,会算好时间,期待在楼梯转角遇见他。 也许他也正好喜欢你,也许他喜欢别人,也许没有白头到老的结局,可喜欢过他,那就是一段爱情。 那年我们十七,最好的我们。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90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