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世界梦游记》 第一五零四章 买卖同罪 “三老爷,你这次可真是辛苦了,十天十夜没睡觉啊。来来来,我代表淳安百姓敬你一杯。” 县衙之中,县丞的宅子里,田友禄让他媳妇做了丰盛的饭菜,宴请大睡一觉才醒来不久的王言喝酒。 王言笑着摇头:“哪能十天十夜不睡觉?那我不早死透了?中间还是睡了的。要说辛苦,淳安哪个人不辛苦?你二老爷不辛苦?要没有二老爷忙前忙后的筹措钱粮物资,哪里会这么顺利的解决问题?二老爷是前辈,后学末进该给二老爷敬酒才是。” “哈哈哈……” 田友禄高兴的笑了起来,跟王言碰杯喝了酒,“兄弟啊,你能这么说话我就放心了,就怕你是那什么都不懂的雏,不贪不占要为民做主。” “做不了主?” “做不了!”田友禄连连摇头,“你也说了,这地界是那些大户,是下边的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们说了算的。咱们应付上面,他们应付咱们,大家都糊涂一番,咱们对上面有交代,他们对咱们也有交代。 可要是咱们两个先斗起来了,对上面交代不了,也没法子稳住下边那些人的情况,咱们俩谁也赚不到银子。你这么年轻就中了举人,跑出来当官,想是家里条件不好孤注一掷了,没少使银子吧?” “二老爷看的明白,在下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辽东的田产变卖一空,这才谋了这么个差使。” “所以啊,我的三老爷,咱们兄弟俩更应该劲往一处使,早早的赚一副家当出来,贤弟再去考进士,将来才是前途无量啊。” “二老爷,我这个人啊,是穷苦出身。读书考功名,是为了自己过好日子,这是没错的。但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总不能真读到狗肚子里去。我自己的日子过好喽,也想让百姓的日子好一些,不能当了官,让百姓们戳着脊梁骨骂啊。” 王言笑吟吟的吃菜,“你说呢,二老爷?” 田友禄喝了一口酒,哎呀一声叹息摇头:“贤弟啊,你以为我愿意背着骂名啊?可没办法。你以为当官的,到了哪都是说一不二呢?你也看的明白,下边的人不配合,咱们说出去的话就是屁。不仅是屁,惹的人家不高兴了,就是弄死了咱们也没奈何。 而且咱们兄弟是佐官,我八品,你九品,咱们说话本就不算数,得是人家掌印的七品知县。人家跟大户和和气气,咱们要是作对,那就绝对好不了。人家要是跟大户作对,咱们也不能跟着作对,得小心应付,要不然咱们俩就容易成了儆猴的鸡,真是两头难做,比小妾还不如哇……” 他摆了摆手,转而说道,“不说那些了,贤弟,你知道我绝对没想害你就是了,我家里你也看见了,我也不容易啊。” “嫂夫人贤良淑德,有嫂夫人在,还有甚么不容易?” “等你成了亲就知道了。” 田友禄一脸的过来人的悲伤,哎了一声说道,“贤弟啊,你说那常伯熙这个时候该被砍头了吧?” “估计已经是人头落地了。”王言直接上手抓着鸡肉,吃的满嘴流油。 “还是贤弟看的明白啊,可笑常伯熙自诩聪明,死的却这么不明不白,真冤呐……” 田友禄长叹,喝了一口闷酒,“贤弟,先前骂常伯熙,你说的可真轻巧。真到了那个份上,你怎么做?真敢硬顶着河道衙门,顶着严党?” “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呢?这还用问?肯定要顶。”王言说道,“不顶就死,常伯熙的下场就在那里。” “可顶了以后呢?这辈子也就完了啊……” “那就看你想不想死了。常伯熙的家里人可都被带走了,女的为妓,男的流徙,前车之鉴就在那呢,你竟然还想着之后不能捞钱了?二老爷啊,贪得无厌的人,下场往往都不太好。” “不贪的人,下场才不好!贤弟啊,你涉世未深,见的太少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想要在这世上活的好,那就得和其光同其尘,否则仕途艰难,人生更是艰难啊。贤弟,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喝酒吧。” 两人喝了一杯酒过后,王言说道:“二老爷,咱们不说可不行啊。遭灾的难民那么多,又发了瘟,咱们得想办法解决了这些事情。要不然难民都挤在城里,瘟疫蔓延,咱们淳安的百姓怕不是都要死绝了。” “哎,我也知道,可是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无处施展啊。” 田友禄说道,“而且贤弟你也是清楚的,之前府衙来人通报了,让咱们稳住情形,过不多久自有人来拿粮买田,百姓们自然也就渡过了这一遭。贤弟通晓医术,开的方子很有效果,瘟疫化为无形,你我何必操劳?不如饮酒高歌,待新知县过来,自有他来烦心。” 王言连连摇头:“你只想捞钱,不想升官,我还年轻,还想着好好干一干。现在估计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边,皇上也是一样。地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的探子,将情况报上去。这个时候只要表现的好喽,说不得就入了皇上的眼,简在帝心,从此青云有望啊。” 田友禄眨么着鼠眼,脸上写的是‘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他当然不可能那么说话,只是对王言露着笑脸,邀着继续喝酒…… 翌日一早,王言穿着轻薄的衣衫到了县衙之中,相比起上一次来到这里,这次就收获到了这些人的重视,以及表面上的尊重。 主要原因当然是王言在此前的一些时间之中展现出来的果决,以及对很多事情的合理应对,处理发生的各种问题。 譬如有人办事不力,直接就处理人,有人趁机作乱,鼓噪百姓生事,直接就地砍头,过往十天的种种,铸就了今天王言的威望。 田友禄已经不发表意见了,他看王言实在想死,再加上王言确实生猛,索性也就不跟王言作对,王言说啥就是啥,他要单方面的冷暴力…… 堂中属于知县的位子空着,左边下首就是田友禄的位子,王言这个三把手自然坐在县丞的对面。 轻撩衣衫,袖子一甩,王言坐定。 “城里的积水、淤泥清除的怎么样了?” “回三老爷话,已经清理完了,目前正在清理城外呢。”工房主事陪着笑脸,点头哈腰,“三老爷,活干的多,消耗的也就多,咱们没粮了啊。” 见王言的目光看过来,户房主事苦笑道:“三老爷,真是没有粮食了。常平仓才有多少粮啊?” “我记得有三万石吧?”王言端着盖碗,一脸的微笑,“淳安县四万五千口,再算上遭灾的老幼,也就是四万多一些。按照咱们的施粥标准,怎么也够吃大半个月。开仓放粮至今不过五日,你说没粮了?” 户房主事已经想死了,他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二老爷。 田友禄咳咳两声:“这个嘛……三老爷……常平仓的问题都怪常伯熙啊,此人贪得无厌,早把新米换陈米,陈米还要再卖一手,简直丧心病狂。这次真是苍天有眼,常伯熙该死啊!” “啊对对对,都是常伯熙做下的。” “常伯熙该死!” “死的好哇……” …… 一时间,堂中尽是骂常伯熙的声音,堪称是同仇敌忾了。 王言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常伯熙确实该死,也确实死的好。毕竟常伯熙死了,县里的烂账可以往常伯熙身上推不少,剩下的说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是水灾了,大水把一切都带走了…… 摆了摆手,压住鼓噪的众人,王言淡淡的说道:“常伯熙已经人头落地了,现在的问题是常平仓的粮食对不上数,常伯熙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一个人也运不走上万石粮食。 以前没遭灾,那无所谓。现在遭了灾,还没有粮,灾民就在外面等着吃呢,吃不到肚子里就要闹,闹了没有用那就要造反。现在民心不安,必须要稳定局面。 二老爷有何教我啊?” “呃……” 田友禄看着安静的众人,沉思一番说道,“看管粮仓之人监守自盗,伙同常伯熙盗卖官粮,以致我淳安百姓今日无良,实在罪大恶极,论罪当诛!” 见众人没反应,也没听见王言的回话,他不由得主动开口询问,“三老爷……以为如何?” “这是要杀头的大罪啊,盗卖上万石官粮,获利何止六十两?若是太祖当世,这是要剥皮楦草的啊。卖的人罪大恶极,论罪当诛,那买的人如何算?二老爷?” 田友禄猛的反应过来,瞪眼看着王言:“贤弟,你可想好喽,这事儿可不是眼前的……” “兄长,我在问你,买的人如何算?” “自是……买卖同罪!” 于是王言满意的点头,看向了先前被他抽嘴巴的典史张松。 “四老爷?你听见了?” “是是是,听见了,三老爷,您别叫小人四老爷,小人听着害怕。”张松颤颤巍巍的,真是怕极了。 他是被抽了一个来回的嘴巴,又被一脚踹飞的,深深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清瘦的三老爷有多大的力量,在加上过去十天的杀伐果断,他已然对三老爷充满恐惧了。 何况现在这般,当着县衙所有人的面,就直接炮制别人了? “既是听见了,灾情如此紧急,百姓都饿着肚子,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啊?” 王言一声大喝,“去,给我抓人!常平仓的那些人,买粮食的商人,全都给我抓喽,商铺全给我封喽。” “是,三老爷!”张松应声大喝,忙不迭的跑出去组织人手去抓人了。 眼见王言啧啧的摇头,田友禄问道:“可是有甚么不妥?” 王言乜了他一眼:“我们的四老爷连抓谁都没问就出去了。” “呃……” 田友禄又没电了,他尬笑着解释,“他是淳安本地人,这里的大户就那么多,粮号也是那么多,做的又是典史,自是什么都一清二楚。” “我信了。” 王言煞有介事的点头,随即看向工房主事,“眼下有了粮,又能支撑一段时日。接下来,你组织人手,将道路都清理出来,干活领粮。” “是,三老爷。” “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赈灾救民,一切以保障百姓活命,恢复此前的生活为先。大家要通力合作,不要互相使绊子。这个时候了,把手都给我管住喽,谁敢动一粒粮食,谁敢趁机作恶,我就要谁的脑袋,都别想好。话我先说到这里,免得不教而诛。好了,都去做事吧。” 众人顿作鸟兽散,为刚刚逃出生天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也想不明白,才二十岁的王言,怎么有这份威势呢,眼神好像刀子一样,刮的人生疼。 “贤弟啊……你……哎……” 田友禄叹道,“你明知道现在上头就是要让咱们淳安的百姓饿着,还要得罪本地的大户,杀鸡取卵,这可真是……” 王言笑道:“兄长啊,我是初来乍到,不懂那许多。就是尽最大努力,在筹措粮食赈灾。今日抓粮商,也是有盗买官粮的旧案发了,我是光明正大啊。这个官司,就是到了御前,那也是我有理。” “谁看你的理啊?贤弟,听我一句劝,别想不开自找麻烦了。” 王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兄长,你能跟我推心置腹,我很高兴。但是灾情紧急,刻不容缓,你也要有所动作,最大可能的筹措钱粮。我知道你没少拿钱,这次就是到了这个份上。兄长,要是钱粮不够,情况危急,那你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 “得到就要失去,怎么能一直得呢。” 在当时田友禄没有坚决反对王言,而是让王言总领了这一次的抗洪以后,田友禄就被事实上的架空了。 王言凭借着这一段时间的种种表现,让百姓、官吏们都看在了眼里,在过程中拉拢了一部分的人。不管旁人对他是好是坏,他现在就是事实上的淳安知县。 有时候权力的边界很明晰,谁谁谁负责什么,但有的时候,又无法说明具体到了什么地步,就好像此刻的王言一样。 大家都知道他,都听他的号令,他自然就有了权力,当然是否牢固那就要两说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田友禄一眼,王言大步走了出去,处理外面灾民的问题去了…… 日常感谢打赏、投月票、推荐票以及默默看书的好哥哥们的大力支持! () 第一五零五章 权力来源 许景逸,是淳安本地大户之一,家有良田三千亩,佃户几百口。又有粮号、生药铺、绸缎庄等买卖,生意在杭州境内做的很大。 当往日相熟的典史张松直接带着大批的人手,到了他们在县城中的宅子的时候,许景逸是很懵逼的。他想要说两句话,问问情况,却不妨这个往日里狗一样讨好他的人,今次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上来就给自己一顿好揍,而后索拿了全家人,送到了县衙。 树荫下,王言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那里的许家满门,听着户房主事的汇报。 “三老爷,此次共查抄了县里的三套宅子,八个铺子,还有他们粮号的粮仓,有粮两千石,此外还有五万两白银……” “就两千石?” 听见王言不满的话,户房主事陪着小心:“三老爷,粮食也要转运的,咱们淳安是小县,哪里吃得下那么多粮食?把县里的粮号全都给抄了,也到不了两万石啊……” 王言的目光落在张松身上:“四老爷,家是你带人抄的,没有找到账本什么的?” “有有有,账本呢?账本!”张松呼喝着,让手下人去找了好几个大箱子的账簿出来,“三老爷,账本都在这呢。” “没有那种见不得光的账吗?”王言翻看着账册,漫不经心的问道。 跪在地上的许景逸反而笑了起来:“当然有,但是他们不敢给你啊。” “是吗?四老爷?” 看着王言微笑着的温和样子,张松低头,不敢说话。 眼见王言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弄着账本扇风,安静的力量在场中展现出来,很多人都汗流浃背了,目光不由得集中到了田友禄的身上。 于是田友禄不得不说话了,他咳了一声:“这个……贤弟啊……不知找这个见不得光的账本是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粮!” 王言哼了一声,“许家的买卖做的再大,几万石粮食也不是一笔小钱,他们家也不过是在这杭州府有几分势力,没有旁人帮忙,哪里吃得下那么多? 现在是到了关键的时候,那就要把这个账给翻出来,咱们顺藤摸瓜,谁有粮食咱们就办谁。我话说的够不够直接?” “哎呦,三老爷啊,还没到那个地步呢,何必闹的那么大啊?咱们的脑袋可扛不住这么大的事儿。而且这都过了十天了,买田的没有动静,那上面肯定要给咱们调粮赈灾的。” 王言瞥了一眼田友禄:“兄长啊,不要总是说这种话,就是送粮食又能送多少?咱们自己找粮食也是要时间的,一来一回一个月可就过去了。 咱们要快点儿把田清理出来,看看之后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到时候不管是种桑树,还是种粮食,年前总能收一季粮食,百姓们能多吃一口。否则今年怎么过? 到时候百姓造反,第一个砍你的脑袋,你不办事儿,还不让我办事儿。你说,不砍你砍谁?” 王言的目光在场中扫视了一圈,“拿账本出来,咱们还能商量商量,要是拿不出来,那咱们今天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许大户就在这呢,他点谁,我办谁!到底有没有账本,你们自己掂量吧。” 一声轻哼,王言交代了户房主事将钱粮统计好,安排好放粮的事情,随即便走出了县衙。 现在的淳安县城之中虽然收拾好了,却也没有完全的收拾干净,地面上还是有着一层泥,脚踩着还是很难受。 不过作为三老爷的王主簿当然是不必要在这烂路里走的,而是骑在一头驽马之上,有小吏给牵着马儿。 如此一路到了城外,百姓们正热火朝天的在清理路上的淤泥、积水,还有老弱们则是躲在阴凉处等着自家人干活挣粮。 县衙的小吏们,没什么精气神的在阴凉处弄着粥棚,守着粮食。边上还有青壮的乡兵,提着刀看守。 以工代赈么,现在是干活的时候,等到干了活以后,自然有小吏给一支签子证明此人劳动了足够时间,凭着签子到粥棚排队领粥。 既干了活,又赈了灾,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三老爷好。” “三老爷!” “三老爷,我听说县里粮食不够了!是不是真的?” “说是抓许大户,就是为了筹措钱粮……” …… 百姓们都热情的跟王言打着招呼,甚至胆大包天的敢说没粮食了,敢打听衙门里的情形。 王言跳下了马,找了个高处站了上去。 “乡亲们,粮食确实是不够了。但是大家不要怕,我们总有办法。今天抄了许大户家,得了两千石粮食,够吃几天了。陛下心有万方,过了这么久,咱们这边遭灾的消息肯定也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救灾的粮食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所以粮食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王言摆着手,说道,“另外我还要跟县里的其他大户说一下,你们也是淳安人,眼下淳安遭此大难,不好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的。 我希望大户们做我淳安的好百姓、好商人,有毁家纾难的奉献精神。毕竟你们祖辈在这里赚着乡亲们的钱,现在正是到了你们回报的时候了,我希望你们做出正确的决定。乡亲们说,应不应该?” “应该!应该!我家以前三十亩地,现在就剩五亩了,都抵给刘大户了。” “对……” 王言振臂高呼,一呼百应。 缺粮是事实,百姓们都听说了缺粮的事情,想要掩盖事实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再承认了抓许大户是为了粮食,就是安定民心了。接着他又说让县里的大户都主动奉献,那就更给百姓们安心了。 反正大户们也跑不了,粮食就在那呢,肯定能应付一阵子的。粮食不够吃,和即将断粮,和已经断粮,这之中是有巨大差别的。 至于大户们的惶恐,那就不是王言该考虑的问题了。 王言又骑上了马儿,到了另一处所在巡视。 “三老爷好。”一个壮汉光着膀子,咧着嘴跟王言问好。 “大柱啊,不是让你领着兄弟们维护秩序么,怎么也干上活了?”王言和蔼的看着他。 这人是齐大柱,淳安县普通的一个农户,因为这场风波混出了头。他带着青壮们抢险救灾,随着戚继光杀倭寇,给戚继光做亲卫,给胡宗宪站过岗,结好海瑞,后来因为人淳朴,以及猿臂蜂腰螳螂腿的好身体,被锦衣卫看重,加入了北镇抚司,成了十三太保之一,还给嘉靖磕过头。 对他这样的普通农户出身来说,可真是洪福齐天,干到头了。 齐大柱憨厚笑道:“大家一起干,做的也快一些。而且也没什么秩序要我们维护,都是自己的家,大家伙干的认真,没有偷懒搞破坏的。” “这话说的好,自己的家,就要自己用心的建设。”王言满意的拍着齐大柱的肩膀,“咱们现在先把路给疏通,之后就让大家伙都回去收拾各自的家里。到时候我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大家伙花最少的钱盖个新房。” “什么?要给我盖新房?”齐大柱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吗?三老爷说了,要给咱们盖新房!” “真的啊?” “青天大老爷啊!” …… 王言好笑的摆手:“我可不是大老爷,咱们原来的大老爷被抓去砍头了,这会儿估计都生虫子了。给乡亲们盖新房,但不是免费的,你们肯定还是要花钱的,不过是让你们花的越少越好。大柱啊,你小子看着憨厚,心眼儿是不少的嘛。” 齐大柱嘿嘿傻笑,只当听不懂:“三老爷,盖房子怎么便宜的了啊?便是石头抹黄泥,也不好找那么多的石头。而且哪怕是石头抹黄泥,房梁总也要合用的木料,能做栋梁的木头可是不便宜。” “那你们就准备准备,找一找能做栋梁的木头,其他的我再研究。让你们自己买几根梁,其他的材料不用你们管,家家户户都能盖的起新房了吧?” “请人盖房总是要花钱的,三老爷。”有人接了一句。 王言随手给了那人一巴掌:“是不是傻?大家伙都没房子了,互相帮忙盖一下,还花什么钱?” 那人呲牙咧嘴的捂着后脑勺,嘿嘿傻笑再没言语。 “答应你们的事情,只要我还在这里,那就肯定说到做到。我要是不在这了,很多事情我也管不到了不是。” 王言大声的说道,“好了,当务之急还是把淤泥、积水都清理干净,盖房子的事儿以后再说。大柱,有问题随时找我。还有,若是谁来咱们县里卖粮,把人控制住带来见我。” “是!三老爷!” “都干活吧。” 四方看了一圈,临机处理了许多事情,待到天黑以后这才回了县衙。 白天跪在地上的许大户满门,众多持刀擎棍的小吏、乡兵们全都不见了,内里幽静的很。风吹着树叶哗啦啦的响,有鸣蝉嗡嗡不休,甚至还有蛤蟆在呱呱呱。 “贤弟呦,你可算是回来了,都等着你呢。”田友禄领着一群人,赶紧迎了上来。 王言看了看一票衙门里的头头脑脑,奇道:“兄长,如此阵仗,所为何事啊?” “三老爷,您老赴任已有半月,我们这些做下属的竟然还没有设宴给您老接风,实在是不应该啊。”张松陪着笑脸,都是讨好。 “明白了。鸿门宴,是吧?”王言了然的点头,说的却是诛心之语。 不仅说了,他还有行动,转头对投靠了自己的小吏说道,“去,给我把齐大柱叫过来,让他带着人,拿着兵器,把县衙给我围喽,我要是有什么意外,就把县衙里的人全都屠了,他们自谋生路去吧。” “是,三老爷!”小吏应了一声,不顾别人的阻拦,扭头就跑,直去通知了。 “哎呦,贤弟,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们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怎么敢做这样的事?”田友禄面红耳赤的分辩,“真是接风,真是接风啊。” “是啊,三老爷,您老最近这么累,我们也想让您老好生歇一歇。”张松跟着附和。 王言哈哈笑,背着手溜溜哒哒的走进了县衙的中堂。本是议事的地方,此时已经摆了好大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各种的菜肴,鸡鸭鱼肉真是不少。 “都这个时候了,难为你们还能安排这么一桌菜。”王言洗手洁面,谦让一番以后也还是将主位给了田友禄,自己在田友禄身边坐下。 直接动手撕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再拿出来就是干净的骨头了,吃的满嘴流油,香极了。 喝了一口张松给倒的酒,王言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三老爷,和气生财啊。”田友禄说道,“真没到这个地步呢……” 王言看向了姓王的牢头:“许大户死了?” 王牢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三老爷,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儿呢?许大户一家都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掉。” “那我很难办呐。”王言弄着筷子夹鱼肉,“让你们交账本,你们藏着掖着不交。又不弄死许大户一家,销毁证据。还在这种时候,花着衙门里的银子,弄这么一桌要命的饭来请我。干什么?啊?拉我下水?” 王言摆手,止住了田友禄狡辩的话。 “我没在岸上,也不想进水里。话我说的很清楚,现在我就要钱要粮。你们不想让我掀盖子,往上面攀扯。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干,我多大的脑袋啊?哪够上面坑害的? 真动了真格的,你们往我的屋里塞上几百两银子,一起告我贪污,我也没办法不是。你们还给上面递了刀子,人家正好砍我的头。” “不能不能,贤弟,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干呢?” 王言说道:“可不可能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怕,我都说出来了,还怕你们栽赃陷害?话说回来,你们不给账本,不让我掀盖子,还不给我钱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不用跟我多说,要么你们给我找钱粮来,要么给我拿账本来,我自己去找。除此外,别无他法。” 于是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了……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王言要这么硬,为什么要跟他们所有人作对。 王言看着大家危险的眼神,仍旧大口吃喝,笑呵呵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想着同归于尽,跟你们有关系的可以不追究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粮,为了稳住淳安的民心。如果杀你们一个人可以解此危局,你们没机会坐在这里。 现在要的数目太大了,你们都是一大家子人,吃和花用不少,就是抄了你们的家,又能抄出多少钱粮?我跟你过不去干什么? 结果你们还不信我,以为我要拿你们的把柄。我白天直接审问许大户不就是了?非得要账本?我是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不珍惜。 四老爷胆子也大了,都敢眯着眼睛看老爷我了?想弄死我?嗯?” 王言一个大嘴巴将张松抽飞出去,“今天就先抄你的家!来啊……” “三老爷!”齐大柱持着刀走了进来,哪还有什么憨厚,都是凶悍。 “去,带着兄弟们把四老爷的家给我抄喽。” “贤弟!贤弟!”田友禄拉着王言的袖子,“使不得,使不得啊……” “如果都这么给我甩脸色,我以后还怎么在衙门立足?谁还听我的话?嗯?齐大柱,你看什么呢?还不拉着四老爷回家,让他带兄弟们看看家里的钱在哪?” “是,三老爷!”齐大柱一点儿没犹豫,薅着往日里高不可攀的四老爷的领子就将人给拖了出去…… 堂中安静极了,只有王言吃肉喝酒的声音。 以及桌子上的三本账簿…… 日常感谢打赏、投月票、推荐票以及默默看书的好哥哥们的大力支持! () 第一五零六章 添乱 吃饱喝足饱睡一夜,王言舒服的醒来。 喝了一口隔夜的白开水,他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了房子,到了院子里。 “三老爷,您起了。”齐大柱憨笑着打招呼。 “大柱啊,怎地在我院子里啊?保护我呢?” “我们兄弟是眼看着的,三老爷跟衙门里的人翻了脸,还得罪了县里的大户,他们万一下黑手怎么办?不能不防啊,三老爷。我算是看明白了,三老爷,淳安县只有您一个人是好官儿啊。” 王言好笑的摇头,却是没有同齐大柱分辩,弄着牙刷刷牙:“抄家抄的怎么样?” “三老爷,那张松太不是东西了。我们在他家里找出了上千两现银,几百贯铜钱,还有上万两的银票,还有城外的庄子,几百亩良田的地契……” 齐大柱念叨了一通,感慨的说道,“三老爷,您说当官儿的都是这样,我们这些百姓可怎么活啊……” “自然是怎么好就怎么活,有能耐就报复,没能耐就受着。”王言仰头呼噜噜的弄着水,呸的吐到了院子里的树根上。 “大柱啊,你说老爷我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得罪了淳安的官吏、大户,不要命的筹措钱粮?” “您是好官儿啊,三老爷!”齐大柱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好人就得被人用枪指着一样。 “其实我也是为我自己啊。”王言耐心的解释道,“大柱,你说要是没了粮,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造反!都活不下去了,哪管那么多?”齐大柱说的更加理所当然…… “对嘛,你们造了反,我们这些当官的肯定是活不了的。就算是跑出去了,回头朝廷追究起来,激起了民变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有交代的。你以为常伯熙是怎么死的?他就是交代!” 王言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你说到时候老爷我还怎么当官?还怎么娶大户人家的漂亮娘子?怎么享受官老爷的威风啊?” “呃……三老爷逗大柱呢,您是好官儿,这些事儿不是应该的嘛?张松那么不是东西的,都有两房小妾,往日里在街上跟净街虎一样,谁不骂他?三老爷这么好的官,肯定要过更好的日子才对。” “大柱,你能成大事儿啊。”王言哈哈笑。 齐大柱憨厚的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 弄着凉水擦了脸,同齐大柱等人一起吃过了还算丰盛的早饭。是真的丰盛,外面喝粥都喝不饱,王言在这吃面条还有肉臊子卤呢…… 县衙中堂,时隔一夜,王言又看到了衙门里的头头脑脑。 “诸位昨夜没有休息好啊……” “心忧百姓,心忧百姓啊。”田友禄不要脸的回了话。 “那二老爷就费费心,给我淳安百姓做一些实事。”王言说道,“张松的案子,就由二老爷操持吧。” “呃……好吧……” 田友禄不敢拒绝,要不然就是别人来办他了。 王言满意点头:“二老爷,知道怎么办吧?” “三老爷放心,一定办成铁案,让他张松永世不得翻身。” “凭着搜出来的银子,张松就已经完了。二老爷,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装傻的好啊。” 田友禄认命的长出了一口气,不情愿的拱了拱手:“三老爷安心,我一定将张松的钱财从哪里来,查的一清二楚,便是一颗铜板都不会有错漏。” 他的话语之中,有着经年的迫害旁人的自信,没有谁能在他的手里清白的走出去…… 于是王言微笑颔首:“那就有劳二老爷了,此事关系到我淳安百姓活命,也关系到我等的脑袋,请务必做好。户房那边,要把张松的家产盘点清楚,钱粮每日盘点,要留有余量。 眼下我们还能撑五天,不能干等着,今天要派人去府里要粮,此后每天派人轮流过去,带上会哭的妇女孩子,给我堵在府衙门口哭,不给粮就天天哭。” “那要是咱们挨揍怎么办?”王牢头很耿直的问道。 “既然你这么关心,那么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无需惊慌,真挨揍了,被抓了,我自有安排。” 王言不管这王牢头的脸色,直接带着工房的人离开了县衙,出去看河道了…… 新安江决口,再加上其他河段往这边泄洪,灾后的清理、重建工作,真是一个大工程。 王言要跟着工房的专业人员,将整个县的一些建设问题确定完毕。比如河道的修整、道路的修建,水利的重新梳理,凡此种种,全都是大工程。 现在的淳安县只不过才刚堵住了新安江的口子,千头万绪才刚刚开始而已…… 如此三天过去,这天中午,王言总算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三老爷,咱们淳安的大户毁家纾难,要拿出的两万石粮食,助我淳安百姓渡此水灾。”田友禄不无得意的跟王言汇报。 王言的目光看向站在田友禄身后的十几个中老年人:“诸公高义啊,此事一定成文,上报朝廷。另外还要再立功德碑,诸公篆名其上,让我淳安百姓感念诸公大德。” “三老爷说的哪里话,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啊。” 大家强笑着,跟王言说着谦虚的话语。 “是吗?原来是我小瞧了诸位的心胸气度。”王言高兴的拍手,“既如此,诸公索性再加一些,凑个三万石吧。人多力量大,诸公十四人,每人不过六百石粮食,不多吧?” “呃……这个嘛……” 大户们迟疑了,迟疑不要紧,还将目光落在了田友禄的身上。 田友禄一脸的要死,盯着大户们说道:“三老爷,绝对没问题。本来两万石都是要采买一些的,再多买一些,诸位都是淳安的好乡绅,定是支持的。” 于是大户们就支持了,因为田友禄的眼睛都要眨瞎了去,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要是不同意绝对下场凄凉。 “甚好!”王言高兴的拍手,“还等什么呢?入席吧,今日王某与诸公一醉方休。来来来……” 许是大户们不胜酒力罢,一个个才喝了几杯,就言说醉了,告辞了去。便是田友禄也不与他亲近,回去陪老婆了。 王言总不好自己一个人在中堂大吃大喝,于是就让一些亲近他的小吏们上了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当天,各家各户的粮食就从他们的粮仓运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先行送了一部分到了县衙的粮仓之中。 粮食不够吃的事情,是百姓们都知道的,本来就剩了两天的粮,百姓们已经很躁动了,眼下有了三万石粮食,能让大家吃一个月,算是解了危机,大家又能安心的搞建设了…… 与此同时,过来买田的一些丝绸商终于来到了淳安县。 他们到了地方的第一时间,就来联络县衙,得到了田友禄的热情接待。但也就是接待了,别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实际上他是有办法的,直接断了赈灾的粮食救济就是了。饿急了的百姓们,自然就要先卖田。这就是为什么赈灾粮迟迟不到。 然而眼下的情形不同,王言想方设法的搞粮食不说,还许诺了要给百姓们盖房子,期望拉起来了,都等着王言话事呢。田友禄现在一点儿权力都没有。 就算有点儿权力,田友禄也不敢拍板,那是真要死人的,他没有这个胆子…… “咱们俩还是本家呢,王牢头?啊?你跑去府里哭闹一番,给我带这么一群丝绸商回来?”王言端着茶水,面色不虞。 王牢头颤颤巍巍的站在王言面前:“三老爷,属下也没办法啊。人家不打不骂,可也不搭理咱们,能派这些人过来买田,还是人家帮忙呢,要不然这些丝绸商都不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新安江为什么决堤,咱们县为什么被淹,还用我多说吗?你跟我说是人家帮忙?” 王言摇头叹息,“本家啊,你也不行啊。狗日的,捞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真到了办些实事,狗都不如。就会欺负百姓!一点儿出息没有!去,再给我拉起一伙人来,去藩台衙门、总督衙门哭!你给我带头跪着哭!” “是是是,三老爷,属下这就去,这就去。”王老头解脱了,忙不迭的应声,飞快的跑走了去。 田友禄叹了一声:“三老爷,丝绸商都来一些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今天咱们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明天消息就到二司,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王言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记得许大户说,淳安修河道的事情,杭州同知也插手了,盗卖官粮也跟他们家的买卖有关系……” 在田友禄惊恐的瞪大的双眼之中,王言以拳击掌,“来啊,给我组织乡勇,去杭州拿人!” “反了!反了啊!”田友禄哆哆嗦嗦的拉着王言的胳膊,“三老爷,使不得啊,这么大的事情,天都要塌了啊。” “慌什么?逗你呢。”王言笑呵呵的抽出了胳膊,拍着田友禄的肩膀,“兄长啊,现在你是县里的主事,县里有大案,你安能坐视?愚弟以为,兄长当写几份公文,明陈此案详情,上报二司,总督衙门,还有台垣、锦衣卫。” 听完这话,田友禄感觉天都塌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王言:“三老爷,你这是让我去死啊……” “怎么可能呢?”王言连连摇头,扶着站不稳的好兄长坐下,“咱们县里遭灾最重,上面不给调粮赈灾,咱们自己的官粮又被盗卖,咱们总得自己想办法吧?既然官粮被盗卖,新安江修筑的时候也有贪墨之事,咱们就应该翻出来,找上去,要钱要粮!” “谁听咱们的啊?”田友禄惨白着脸,哆嗦着说道,“三老爷啊,你不是不知道,二司、总督衙门全是严党的人,毁堤淹田肯定就是他们干的,为的就是改稻为桑,他们好从中大捞一笔。这样的情况之下,三老爷,你觉得咱们送出去的文书有用吗?” 田友禄真是绝望的很,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各个衙门都送一遍,岂会无用?严党势大没错,可又岂是所有人都是严党?我们各处都送一遍,那便是广而告之,谁都别想盖下去。而且……” 王言给田友禄倒着茶水,“二老爷,你也不想想,若果真铁板一块,如今哪里会有咱们两个计议的份儿?常伯熙脑袋掉了以后,咱们淳安的田就都得卖了去,改稻为桑早都事毕,只等桑树长成缫丝纺织了,岂会有如今这般啰嗦?” 田友禄眨着鼠眼,泛出精芒:“你是说有人不想改稻为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否则你二老爷早就收到公函以及上面的私人信件了……现在呢?不给粮,没明令,就派了这么一些丝绸商过来压价,有什么用?二老爷,严党当国已有二十年,你以为只是区区改稻为桑之事?” “那咱们更不能掺合了,要掉脑袋的!等着他们斗出了结果不好吗?” “等他们斗出结果,百姓们就都死光了!被抽筋剥皮,骨头渣子都不剩!我读的圣贤书,不忍见此等惨事,唯有尽力施为。兄长,这公文你是非写不可。” “哎……你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呢?” 田友禄真哭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简直委屈极了…… 不管田友禄如何,王言说定了的事情,他总是要做到的,因为如果他不做,那么他的下场也不会太好,毕竟把柄都在王言手里攥着呢。难为王言还愿意跟他解释那么多,让他明白这样做没有那么重大的危害。 五月二十一,这一天胡宗宪进京,陛见陈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小阁老发出了最强音,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是在我的肩上担着!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小小的淳安,有一个接担子的人,正带着一群匠人做窑烧砖、烧水泥。 王言说要给百姓们盖新房子,并不是说说而已,有砖石水泥之利,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只需慢慢研究,等待那么一些偶然与巧合就是了…… 也是这一天,星夜兼程快马赶路三百里奔赴杭州的一队十几人的淳安信差,毫不知情的将手中盖着淳安县印,以及县丞田友禄和主簿王言的印的公文,呈送给了各个衙门…… 日常感谢打赏、投月票、推荐票以及默默看书的好哥哥们的大力支持! () 第一五零七章 小小主簿 砰的一声,盖碗被砸在地上,散碎了一地…… 郑泌昌瞪着眼睛喝道:“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县丞,芝麻一样的主簿,竟敢在这个时候扯出这样的事情?这是要干什么?啊?老何,去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他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何茂才一样是一脸的要死:“抓不了,老郑,人家公文都送到锦衣卫去了,说是都察院也派人去送公文了,快马加鞭的跑,咱们根本截不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人家做的也算合规矩,咱们有什么理由抓人?” 两人好像没头脑和不高兴一样,坐在那里生气。 “你别光喝茶水,倒是说句话啊。”何茂才没好气的说道,“这事儿肯定得报上去,眼下浙江的情况都是八百里加急,四天就到京城了。” “用你说?我不知道吗?”郑泌昌瞪了一眼沉不住气的何茂才,没好气的说道,“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你赶紧派人去查案,把杭州同知罗正文先给抓了,派人去淳安,把他们掌握的证据都给我毁了。” “老郑啊,淳安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敢做这样的事,就不是能听咱们话的。否则人家直接给咱们送公文就行了,何必给锦衣卫也送去呢? 衙门口哭丧的淳安百姓你不是没看见,胆子不大敢派人来省里哭闹?我看就是京城太远,否则他们敢派人到皇城门口哭去。你说说,我怎么安排人去销毁证据?我怕他们把我的人都给扣了,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话音才落,郑泌昌的话就怼到了他的脸上:“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应该怎么办?下边报上来的消息你也听到了,他们敢敲诈本地大户筹措钱粮,硬是弄了三万石粮食,还能撑一个月! 再等一个月,桑苗长的更晚,改稻为桑这事儿就悬了,五十万匹丝绸是怎么都不可能够了啊,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事儿,这可真是……” “老郑,我看明白了,这次改稻为桑怕是成不了了。”何茂才哼了一声,语气是一样的不好,“胡宗宪连自己的学生都砍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了,严阁老是他的老师也不行。 还有那个谭纶,你看到了,那是裕王的人,裕王身边站着徐阶、高拱,他们是专跟严阁老还有小阁老过不去的,这次的事儿他们肯定横加阻拦。 本来就是在找理由呢,现在好了,淳安县一个县丞、一个才上任半个月的主簿,就把刀子给递上去了……” “我能不知道吗?老何,现在要紧的是,我们怎么办!”郑泌昌低声喝道,“去年修河筑坝,你我可是也有分润,事情捅了上去,咱们也跑不了,不死也完了……” 何茂才阴恻恻的说道:“他们的公文里写明了,只是控告杭州同知罗正文,不如我们让罗正文……” 他举起了手掌,在自己的喉间横抹,面上却没什么狠色,好像弄死个正五品的官员只是寻常。 “能行吗?”郑泌昌迟疑的问道。 “老郑,这不像你啊,罗正文死了,新安江的事儿就到他为止,咱们再把他家抄了,还能赚一笔,有什么不行的?” 郑泌昌摇着头,弄着盖碗喝了一口茶水,平稳了一下心绪,一声长叹。 “老何啊,这次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老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哥俩儿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就是想的太多。” 郑泌昌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行了,你去处理吧,让罗正文懂点事儿,别给咱们大家伙找麻烦。东南的大局不能乱,让他为大局考虑考虑。” “那淳安那边……” “照常派人过去调查情况,案子结到罗正文那里。只要罗正文死了,都是小事情。关键还是淳安的田,让他们这么搞下去,改稻为桑的事情真就黄了啊,到时候咱们怎么跟严阁老、小阁老交代?怎么跟皇上交代?” “你赶紧想办法,我去办事儿。”何茂才说了一句,起身就走。 相对来说,何茂才表现出来的是比郑泌昌更加粗暴的脾气,更少的耐心,所以他看郑泌昌在这咿呀哎呀的,很是不耐…… 五月二十三日,杭州同知罗正文泛舟西湖,坠湖溺亡。 王言热情迎接了过来处理新安江贪腐案的浙江藩台衙门右参议,臬司衙门副使、佥事,浙江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 他重复的问了一遍:“诸位上官是说,涉案的杭州同知罗正文失足落水溺亡了?” “正事。我们已经查抄了罗正文的家宅,还有你们在文中指出的罗正文族弟经营的商行。除此外,其余涉案人员也已经抓获,只待有司审明其中详情便报奏三法司。” 这是锦衣卫副千户说的话。 王言毫不掩饰的啧啧啧,随即挥退了屋内伺候的小吏,很直白的说话:“罗正文到底怎么死的,相信诸位上官都有数,我等还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好。下官也不关心那许多,不瞒诸位,下官做下此等事,所为便是钱粮。 罗正文既贪墨了修河筑坝之款项,更是盗卖我淳安义仓官粮,而今诸位上官皆在,下官想代淳安百姓讨回账款,不知可否啊?” “自然不成,如何处理赃款,国朝自有法度,岂容你小小淳安主簿随意讨要?”这是布政司的右参议,说的很不客气。 于是王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只能让淳安百姓自己去省里讨要了。” “大胆!你要造反吗?啊?” “王言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只是如今县里的粮食只够再撑一月,到时候百姓饥饿难解,又能如何?” “那就卖田!淳安有大大小小几十家丝绸商的人在这,等着拿粮买田呢,可百姓们不卖啊。为什么不卖?因为有你这个淳安县丞,你这个淳安主簿,构陷同僚、敲诈大户,挖空了心思找粮,难道你们可以管一辈子? 田友禄!王言!你们这是在阻碍改稻为桑的国策,坏我国朝大计,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田友禄灰败着脸色,坐在下边一言不发,他何曾想过,有一天竟然被上官如此喝骂?这是好官儿应该承担的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他已经被王言迫着做了为民做主的好官,写了公文盖了章,再有两天都能到京城了,已经没他后悔的余地了。 所以他听着这些他使劲蹦都够不到的上官们的话,想法很简单,累了,毁灭吧…… “下官听明白了,诸位上官不是来查案的,是来查王某的,是来逼王某给百姓断粮的啊……” 王言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百姓供赋税,官府救百姓,这是天经地义之举。那些丝绸商将粮价压到什么地步,你们是最清楚的。 想捞钱,可以理解。王某也想捞,可钱不是这么捞的。竭泽而渔非可取之道,诸位上官应付了今年,明年又待如何?到时候官逼民反,非得被乱民杀到了家里奸淫掳掠一通,刀砍到了脖子上才知道后悔?” “小小淳安主簿,也敢妄议国朝大事?你懂什么?官逼民反?你说反就反?” “那下官就不妄议了,二老爷,您带诸位上官办办案吧。”王言摇了摇头,见他们还想说话,摆手打断,“诸位上官不要心急,此事哪里是罗正文死了就能结案的?反而罗正文死了,还要更麻烦,上官们还是想想之后怎么应付吧。” “欺瞒朝廷,王言,你罪大恶极啊……” “下官行事,自在法度之中,构陷下官是不成的,尤其还是现在这种时候。” 王言哈哈笑了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径直离了县衙的中堂。 这些人敢弄死罗正文,当然也敢弄死王言。但是可惜,这里是淳安,县衙外面就是齐大柱带着一帮人持着刀保卫,在这里,谁都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哪里有什么政治斗争?说到底还是看的拳头。 拳头不够硬,直接被按死了,还斗的什么争。 王言没在淳安取得民心,得到武装力量的保护,郑泌昌、何茂才等人是真敢直接派兵过来抓他的。毕竟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还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么。 哪怕京城震怒,那又如何?浙江上下一心,大家糊弄糊弄,来查案的人再收买收买,送出一些不轻不重的功劳,事情就很完美的解决了。 离了县衙,王言带着齐大柱等人到了县城西边不远处,这里的砖窑、水泥窑已经弄了起来,已经开始烧火烘干试验火力了。 建设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毕竟这时候别的不多,就是劳动力多,根本不缺人手。有匠人指导,带着一起干,是否成功了不说,速度是绝对没问题的。 不仅是这边起了窑,充足的劳动力,使得距离砖窑几里地之外的一片适宜烧砖的土地都被挖了一层土下去,在砖窑外如山般堆积。 王言让工匠进行各种的配方调制,各种的土要如何混合,才能烧出便宜且堪用的砖来。 另一方面,王言也希望来个偶然,弄出更高端的、更容易忽悠人的玻璃出来…… 这边各衙门的人在查新安江贪腐、淳安县盗卖官粮的案子,另一边京城也收到了案件相关的消息…… 嘉靖十八年,皇帝迁居西苑,在此署理朝政,也在此玄修。 万寿宫,便是嘉靖仙居所在。 这日一早,本应该署理公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亲自过来伺候皇帝早起洗漱饮食。 饱睡一夜的嘉靖坐在桌边,端着一碗清粥吃着,吕芳眼疾手快的瞅准了嘉靖多夹了一筷子黄瓜,便将其挪到更便于夹取的近处。 “主子,这是今年司苑局的第一茬青瓜,选用顶花带刺儿的最鲜嫩的,做了今天这一碟小菜。最是营养、消暑,主子多吃些,奴婢可是许久没见主子吃这么多了。” 嘉靖又夹了一筷子黄瓜,看起来很不满:“你这条老狗,朕辟谷清修,能吃是什么好事?不吃不喝才是好事。” 然而吕芳却没慌张,脸上挂着笑,手上稳稳的给皇帝布菜:“主子万岁爷早都是仙修有成,可纵然如此,这人间至味也要多多品尝才好,餐霞饮露,也要人间百味调剂不是。” 嘉靖哈哈笑了起来,喝了两勺清粥,道:“说说吧,你不去批红,来朕这里有什么事。” “逃不过主子万岁爷的眼,奴婢这里真有一件事,又让人哭笑不得,还让人难下手处理。” “哦?说说吧,朕倒是要听听是怎么个哭笑不得,又是怎么个难处理。” 吕芳从袖子里拿出了王言投给锦衣卫的举报信,拆开了放在嘉靖手边,嘴上却是直接详细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主子,这个王言,锦衣卫先前已经打问了一下,本是辽东人,不及会试便走了铨选,变卖家产使了银子,去了淳安做官。此人到任第二天,便是新安江决堤……据说此人吃喝都是大鱼大肉,毫不避讳,又为了钱粮找本地大户的错漏,还掀出了这么个事儿。 要钱粮的话都在纸上写着呢,说是这些人才导致了淳安今日之祸。抄家灭族补今日遭难的淳安百姓,是天经地义之举。” “看样子是个等不及,想要当官赚钱的,结果到了地方却为百姓做上主了?”嘉靖都笑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信纸,虚着眼睛看了一下,“是这个王言手书的?” “是,主子,王言手书,县丞田友禄被他逼着用了印,署了名。” 嘉靖连连点头:“此子倒是写得一手好字,有魏晋之碑象,唐之大气堂皇,宋之风雅韵味亦有三分。颜真卿、褚遂良、赵孟頫、米芾……此子年纪轻轻,书法一道已然融会贯通、自成气象……” “奴婢回头就让他写一篇道德经,为主子万岁爷仙修助力祈福。” “朕堂堂一国之君,跟他一个小小的主簿要字,成何体统?” “嘿,瞧奴婢这张嘴,就得让这个小小的主簿深感主子仁德,自愿提笔写字才是。” 嘉靖舒服的眯着眼睛,放下了手上的信,又端起了粥。 “接着说。” 吕芳知道,是接着王言想要当官赚钱,却突然为百姓做主的话,解释原因。 “是,主子。据说此人与衙门里的人,与百姓说话都很直接,说他也想捞钱,可这钱不能碰。今年百姓没了田,明年如何生计?到时官逼民反,加之东南倭患,危害甚大,他不为也。 还说要给百姓盖房子,让百姓自己花钱买木头做栋梁,余下的都由官府出。在来之前,他正带着灾民搭窑烧砖呢,说是格物致知,穷天地之理,要仔细研究,烧出便宜耐用的砖给百姓盖房之用。” “奇技淫巧,说甚么格物致知?这话让王阳明的徒子徒孙听到,怕不是要剥了他的皮。百姓们信吗?” “信,他会一手医术,淳安的疫病就是他压下去的。每日里巡视,遇见了病人也要医治一番。此人说话算话,从救灾开始……” 吕芳说的很详细,显然虽然大明纲纪败坏,正在走向没落,然而厂卫的信息能力还是相当强大的…… “是个会邀买人心的。”嘉靖好笑的摇头,随即说道,“跟胡宗宪的想法一样,看来这个小小的主簿是明实事、知大局的。改稻为桑,他怎么说的?” “并没有反对,他嫌那些丝绸商买田给的粮太少,言说此乃竭泽而渔之举。” “那就是反对!” 嘉靖哼了一声,“这事儿又要闹腾一阵子了,这几天安静不了喽。闹吧闹吧,看他们要闹到什么样子。另外,派锦衣卫去淳安,那边的事情少不了,朕也要看看,这个小小的主簿怎么给全县的百姓盖新房!就派朱七去吧,是个得力的。” “是,主子!” 吕芳笑着应声,伺候了嘉靖几十年,他知道主子这会儿因为新鲜事儿高兴着呢…… 至于东南大局、改稻为桑,那不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可以影响、左右的。 胡宗宪对海瑞说的好,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能抗的过谁啊,在浙江你能做些事震动朝廷,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人要震动朝廷,皇上要用的你推不倒,皇上不用的你也保不了。 何况王言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主簿呢,能通过自己折腾一番,名字出现在嘉靖这里,让嘉靖感兴趣,都已经是好大的能耐了…… 日常感谢打赏、投月票、推荐票以及默默看书的好哥哥们的大力支持! () 第一五零八章 关注 “淳安县主簿?王言?” 裕王皱眉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冯保,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冯保在本剧中,开头打死了钦天监的周云逸,又越过了吕芳等一干大太监抢着去皇帝面前报喜,在宫里混不下去了,被吕芳送到了裕王身边…… 年轻的冯保说道:“是,主子,老祖宗说王言跟胡宗宪是一样的想法,害怕买田的粮价太低,官逼民反,最后祸乱东南。所以王言掀出这个事情,就是为了抄杭州同知的家,拿走钱粮回去赈灾……” 裕王都听笑了,转头问道:“几位师傅如何看此事?” “瞌睡来了给咱们送枕头,这个王言不错。”高拱说道,“既然他掀了盖子,咱们也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正好派人去查案,我就不信查不到严党的头上。” 张居正摇了摇头:“阁老,这个案子怕是不好查,这个时候杭州同知怕是已经死于非命了,想要接着查,想要在严党的地头上查,真是难上加难。” “那也要查,严党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越乱,错漏就越多,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多。”徐阶老神在在的如此说话,却是直接拍了板。 裕王点了点头:“我也认为要查,要严查。查着案子,再有海瑞等人顶着压力,我们在京城转圜,这改稻为桑也就改不成了。到时候填不上亏空,有严党受的。”裕王也是精神大振。 他们也没想着直接干死严嵩,因为他们干不死。只能是让严嵩出错漏,做不成事,惹的皇帝厌弃罢了。一步步的破坏严嵩的宠信,打压严嵩的威望,翦除严党的羽翼,最后将严党肢解。 哪怕严嵩已经八十岁了,但正因为八十岁了,活不许久,才要这么做。早一天倒严,他们早一天松一口气。否则让严嵩安安稳稳的传承权力,不知道又添多少麻烦。 不过真要说起来,严嵩也不容易。以前可能是他想上进,想为家族子孙,可现在是他想做首辅么?老眼昏花、精力不济,走路都费劲,说话都气短,他早干不动了。 说到底,还是皇帝要让他做这个首辅…… 这边裕王等人定计,翌日便开始围绕着这个事情,发动言官跟严党吵了起来。而后双方统一了意见,此案要严查,于是双方围绕着办案人员的问题又吵了起来。严党不想让徐阶他们多派人,徐阶他们也不想让严党多派人。 也正是在双方争吵的时候,杭州同知罗正文意外坠湖身死的消息到了京城。这个问题就严峻了,天下间这般巧合的事情真是难找,怎么回事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于是又过了三天,终于成立了调查的专案组,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加上司礼监派出的监察太监,组成了一个十分豪华的阵容,浩浩荡荡的奔赴浙江而来…… 王言的麻烦,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田友禄着急的说道:“三老爷,河道衙门抓了咱们县里的大户派出去到粮市买粮的人。” “还成,总算让咱们运回来一些。紧一紧肚子,还能再撑大半个月。” “你就不着急吗?三老爷?” “我着什么急?新知县这时候肯定已经到浙江地界了,说不定就在杭州跟二司衙门研究方略呢,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新知县的了,我安心的烧好砖,给百姓盖好房子,不就是功德圆满了?” “三老爷哎,您怎么这时候撂挑子了?”田友禄都要哭了,“那些大户们能毁家纾难不容易啊,现在人和钱都被扣下了,粮也不给咱们,三老爷,咱们这么做事可不讲究啊。” 王言弄着模子做砖坯,笑吟吟的说道:“兄长,你是跟我穿一条裤子的,这心可不能偏了啊。” “哎呦喂,祖宗啊,我哪还能偏得了哇,被你绑上了贼船,生死难测,想偏也偏不了了啊。十多天的粮食,不顶用啊,三老爷。咱们得想办法把人捞回来,把钱要回来。” 田友禄语气急促,说的真诚极了,俨然为民着想的好县丞。 由此可见王言把人逼成了什么样,人家好好一个贪钱过小日子不办事儿的官,都开始为百姓操心了…… 王言笑呵呵的说道:“肯定得想办法,我记得许大户供出来的,河道衙门也贪钱了吧?你让人拿着证据去河道衙门威胁一下,但凡上点道,都得连人带粮的都给放了。” “那要是不放呢?” “罗正文就是前车之鉴,没有这么想不开的。况且咱们的举报公文递上去也有半月了,罗正文身死的消息肯定也到了,朝廷怎么也得表示一番,到时候咱们再把手里的东西全给交上去,我就不信想倒严的人,不抓着证据往死里查,不是真想死的话,没得他们选择的余地。” “那之后呢?”田友禄追问。 “之后再把证据交出去啊,让这样的人去死!狗日的,平日里捞钱也就罢了,现在坑害的不是一个两个百姓,是他娘的淳安四万余口,简直丧尽天良。” 王言说的理所当然,摆了摆手,压住了田友禄说什么讲规矩的屁话,“感激去吧,粮食运过来还得几天呢,抓紧时间。” “是。”田友禄认命的点头,转身去弄证据威胁上级官员去了。 他当了十几年的官了,也走了许多地方,算是见多识广。可过往的经历加到一起,也没有跟着王言搭班子的这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来的更加的惊心动魄。 田友禄离去,王言继续的弄着砖坯,经过了几轮的摸索,现在已经能够烧制出红砖了。就是需要再具体的调整一下,从泥土的调配,再到砖窑的一些小小改良,以及火候的掌控。 距离烧出堪用的红砖,已经不远。与此同时,那边已经再烧起了沙子、泥土等等,再寻机偶然一下子,水泥也就出来了。再偶然一下,玻璃也就出来了…… 这时候,齐大柱带着一帮子身强力壮的兄弟,推着几个被五花大绑,面色难看被堵了嘴的人走了过来。 “三老爷,抓到几个奸贼,他们到处在打听情况,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了他们,好几个兄弟都被打伤了。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说是锦衣卫?” “那你们胆子可挺大啊。”王言好笑的接过了令牌,看着上面北镇抚司的字样,以及另一边的小字。 齐大柱憨笑道:“万一是冒充的呢。” 王言站起身来,不轻不重的给了齐大柱一脚:“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诸位上差松绑?” “啊?真的啊?”齐大柱赶紧带着忐忑的众人一起,将四个锦衣卫给松了绑。 “实在是下边的百姓有眼不识泰山,上差勿怪。”王言拱着手,随即将令牌还了回去。 四个锦衣卫是一脸的晦气,搞情报的人,打听消息暴露,被一群乡勇给活捉了,这可真是丢大人了。虽然是因为他们不想出人命,下手留了很大的余地,最后这才被活捉的。 但那是过程,没人关心那些。结果就是他们被一群乡勇,活捉了! 倒也不怪他们,还是目前的淳安县被王言经营的铁通一块,上下一心。或者说,当坚定支持王言的意识成为主流以后,其他的所有想法都是异端,他们也要被迫坚定支持,不支持不行。 谁发现了问题,知情不报,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回头搞不好得被人给打死。就是不被打死,也得被打的残废,此后苟活的岁月里饱受非议,自己都想死了算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出来,到处打听消息,早都被盯上了,悄悄的派人告诉了乡勇巡逻队伍,直接就把他们给活捉。 “我名朱七,奉命来淳安了解详情,其余的事,你便不要问了。” “淳安主簿王言,见过七爷。”王言礼貌的拱手叫人,随即转头吩咐道,“去,让衙门里的伙房做一桌好菜,于情于理都要好好招待诸位上差,还望诸位上差不与我等计较。” “哼,我们要是计较,他们早都死了。”有一个锦衣卫憋不住话,心中怨气冲天了。 朱七一句话没有,只是回头注视,那个说话的锦衣卫就站都不会站了,被看的冷汗直流。 将手下收拾老实,朱七微笑拱手:“本是暗中探查,不欲打扰王主簿,既然功夫不到家被诸位勇士活捉,再藏不住,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七爷海涵。请!” “不急,不急,做菜总要时间的,就麻烦王主簿带我等了解一番情况吧。”朱七说的很客气,随即就不客气的发问了,“不知王主簿在此是做什么?” “先前下官应承了淳安百姓,给他们盖新房,正在烧制便宜耐用的新砖,已经基本成功。七爷且移步,随下官看看新砖。” 当即,王言就带着朱七等锦衣卫,去看了看砖窑以及烧出来的红砖,朱七等人还现场手劈了几块,检验了一番强度。又装走了几块,说是送回去给将作监的大匠看看,帮着一起研究一番,很好的表示出了和蔼的态度,以及亲近之意。 如今虽然锦衣卫落寞,权力不如东厂大,不再是以前那般凶威赫赫,然而那也只是对那些高官来讲。对于王言这种地方的小官,别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单位的,只要是京城来的,都是上官。 于是王言表示打蛇随棍上的态度,也不再自称下官,而是自称了我,言语之中对朱七等人也随意了许多。 这一溜达,就直到了天黑,才终于回到县衙吃上了饭。 饭菜当然很丰盛,一县之力保障王言吃好喝好还是没有问题的,有肉有酒有热有凉,厨子的手艺也不错,便是朱七都赞不绝口了,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观主簿行事,似是反对改稻为桑的国策?”朱七啃着鸡腿,好像无意中问起。 “七爷误我啊,既是国策,王言小小一介淳安主簿,如何有同意、反对的说法?” “那你怎么不卖田?” 王言说道:“事到如今,王某虽在县域,经历颇多,总也于此国策有几分了解。据闻此改稻为桑之策,乃在于海外买卖多追加了三十万匹丝绸,以共计五十万匹丝绸卖七百万两银子,来补朝廷的亏空。可朝廷今年补了亏空,明年便不亏不空了么? 明年还要亏空,且淳安建德百姓已无生计,两年之内必反。浙江乃我大明财赋重地,外有倭寇,内有民乱,坏了浙江安稳,搅了东南大局,明年后年我大名将有更多的亏空,到那时侯又当如何?” “王主簿的话……朱七琢磨一番,还是反对国策啊。”朱七喝了一口酒,眼睛并没有看王言,专心的吃着肉,满嘴流油。 “非也,国策可以施行,却不能是被大户们以十石八石一亩之资,兼并了两县土地,断了两县百姓生计。” “田总要有人种,还要有人缫丝,织绸,为何没有生计?” “田要多收租子,跟以前干一样的活,收成却更少。去纺丝织绸,一个小小的管事便能定我去留,每日要从早到晚片刻不休,还要被大户压工钱,劳累倍增,病痛渐多,寿数倍减,三年之后便是家破人亡。七爷,你见多识广,这样的事在我大明发生的还少吗?” 朱七说道:“可大户们高价买田,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粮啊,若非如此,为何非在淳安建德两县买田?正是因为遭了水灾,田价便宜。” “七爷焉能不知这新安江是如何决的堤?” “不知。”朱七摇头,转而问道,“那依王主簿之见,国策该如何施行?” “简单,官府借粮给百姓,让百姓种桑苗。如此百姓赚的多了,丝也有了,过不三年便越赚越多。只是可惜啊,丝绸商们太贪婪了,他们想赚尽每一个铜板,不肯给百姓留活路啊。” 看着王言抱着猪肘子啃的忧国忧民的样子,朱七有几分无语。 这时候,县衙里的小吏跑了过来。 “报三老爷,来了一伙人说是可以卖粮给咱们,已经被齐大柱扣下了。” “给我打,问清楚哪里来的。” 朱七蹙起了眉…… 日常感谢打赏、投月票、推荐票以及默默看书的好哥哥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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