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蓄意勾引?别管,将军他爱得要死》 第一章:将军出征带回来个女子 大周朝,宋府。 大雪压青松的第七日,终于放了晴。 两个丫鬟迎面走来,似乎还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一直到走近了,孟丹若才听清楚内容。 “大公子与少夫人刚成亲便奔赴沙场,一去三年,少夫人在京中为他打点一切,上孝公婆,下理庶务,此番归来还以为终于苦尽甘来,谁承想,大公子带了个女人回来,晦气!” “少说两句吧,没瞧见这两日府内阴沉的厉害,少夫人当日就被气的回了娘家,这事如今还没个章法,那位却堂而皇之的与大公子过起了日子,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怕什么!自己不要脸自荐枕席,勾搭别人的丈夫,还不让人说了?” 绿衣裳那个丫鬟声音越说越大,却在抬头回望那边门槛的一瞬间,刚好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 “孟姑娘安好。” 黄衣丫鬟连忙行礼,说罢还拽了拽身边的绿衣裳,却没想到她眼珠子都快顶到天上去,不仅没有行礼,还“嘁”了一声,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姑娘莫怪,云依说话一贯不过脑子。” 撂下这话,黄衣裳忙去追绿衣裳,甚至都没有再给孟丹若多余一个眼神。 到底是还无名无分,这宋家上下,哪怕是条狗对她都是看不上眼的。 好在回京之前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哪怕当面被人这样奚落,孟丹若都没生气。 “姑娘怎么到这了,还是进屋吧,天寒路滑,又才下了雪,若病了怎么好?” 身后传来嬷嬷的声音,孟丹若缓缓回头。 “无碍的,我想等将军回府。” 她声音压的很低,但嬷嬷听出来了伤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 孟丹若坐在了院门前,望着再次下起来的大雪,淡漠疏离的眉眼间,闪烁着旁人看不懂的痛。 若可以为妻,谁愿意做勾引别人丈夫的妾呢。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场大雪,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阿爹刚用攒了几年的银子买下来了邻居家的十亩良田,说趁着年轻要给她和妹妹多攒点嫁妆,可才交付了银子,不知哪里来的纨绔公子竟也看中了这十亩良田,阿爹不欲与他争执,只求将本金拿回来,可那畜生却要阿爹冰天雪地的下冰湖捉冬鱼来换! 阿爹被活活冻死在了湖底,阿娘想要去官府告状,可还没出村口便被人绑了,剥去衣裳,凌辱之后,丢入雪地里,最后碰死在水井旁。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偏偏那作恶的畜生有个好姐姐啊! 赶尽杀绝。 将她和妹妹当牲口一样卖到了青楼,好不容易寻得逃跑的机会,却在关键时刻被老鸨发现了,妹妹为了掩护她而丧了命,她拼死才逃出去。 妹妹凄厉的声音至今还时时在孟丹若耳边盘旋,她说:“阿姐,活下去,替我们报仇啊!” 多可笑,这天下哪有穷人的活路! “你就是勾引我姐夫的那个下贱胚子?” “长的也不怎么样嘛,还敢给我姐姐气受,逼着她不得不回娘家去,今日小爷便打死你,我倒要看看他宋濯锦敢不敢拿我怎么样!” 叫嚣的声音打断了孟丹若的回忆。 一个硕大的雪球迎面砸来,她根本来不及躲,直接被砸了满脸的雪。 冰凉的雪渗入衣襟,引得她浑身颤栗。 孟丹若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满脸凶恶的朝自己奔来 模样正如当初逼占她家良田时,一模一样。 她终于将这个恶徒等来了。 “小贱人,我程玉耀的姐夫也是你能染指的,识相点赶紧滚出宋家去,妄想攀高枝,变凤凰,你找错人了!”程玉耀满眼都是嫌恶,一如当初高高在上。 都不用他开口,旁边跟着他一起来的下人已经快速堵在了门前,个个面露凶光。 “都让开,小爷要亲手弄死这个小贱货,她不是凭着这张脸勾引男人么?小爷也是男人,小爷还给她带了十几个男人,够她享受了。” 程玉耀眉宇间夹着戾气,三两步到了孟丹若跟前,不堪入目的言词那边朝着她席卷而来,跟他这一身金尊玉贵比起来,活像是掉进金玉里的虱子。 “程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们大公子的寝院,孟姑娘亦是大公子的客人,你此番行径就不怕大公子回来……” 老嬷嬷到底看不下去了。 “客人?脱衣解裳爬床的青楼妓客?” 程玉耀冷笑了一声。 老嬷嬷刚想拦在孟丹若跟前,谁知话都还没说完,面前的程玉耀忽然暴起,一脚踹在老嬷嬷腹部。 那鞋子擦着孟丹若的衣裳踢过去,雪白的绸缎顿时污了一团,让孟丹若忍不住皱眉。 果然,程玉耀不仅不记得她了,还一如既往的蛮横不讲理! “程公子好大的威风,连镇国大将军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你此番来这里闹事,到底是想帮你姐姐讨公道,还是刻意在给你姐姐添麻烦?” 孟丹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程玉耀,不见一丁点的胆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摸在后腰的匕首上。 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啊! 她就能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报仇雪恨! “玉耀,谁许你在这里撒泼的。” 程玉耀高高抬起的手就要落到她脸上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柔贤淑的声音。 是程相宜! 孟丹若原本都攥在手心里的匕首,缓缓松开。 她抬眸望去,一个穿着红狐毛制成斗篷,容貌清丽端庄的女子正朝这边走过来,她神色自若,人淡如菊,好似满天下就没有能入她眼中的事情。 不会有人相信的,这样一个看上去好似菩萨仙女一样的人物,却包庇幼弟害死她的全家。 “阿姐,这样大的雪天,你出来做什么?”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程玉耀,瞬间像被扼住喉咙的刺猬,神色慌张的停下手上动作,急转头。 “我若是再不出来,天都要被你捅塌了。”程相宜快步走到孟丹若面前,竟要亲自扶她起来:“孟姑娘莫怪,我弟弟从小被宠坏了,你是将军带回来的贵客,多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你道歉。” 看着面前的那双素手,保养的极其娇嫩。 孟丹若眼睫颤了颤,却根本没有去扶。 恨意悄然在心底流转。 今时今日程相宜给她道歉,仅仅是因为她是镇国将军宋濯锦带回来的客人,倘若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孤女孟石榴,是否只能任由他们捏扁搓圆? “孟姑娘不说话想来是还在怨怪你,你还不赶紧给孟姑娘赔罪,等你姐夫回来了,仔细你的皮。” 程相宜皱了皱眉,声音愈发严厉。 只是三言两语之间让原本脾气有些缓和的程玉耀,瞬间又对孟丹若竖起来了自己最锋利的爪牙。 “阿姐,难道我有说错吗?” “我就是替你不值,你在京城等了他三年!你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年,他却在外面带回来这么一个东西,你却还要大度的替他将外室纳入门吗?”程玉耀被气的呼吸都不匀了。 也正是因为这么几句话,反而让程玉耀原本对孟丹若的看不上眼,转变成了痛恨。 这个程相宜果然还是厉害的! 孟丹若心底一阵冷笑,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确实不同凡响,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就在程玉耀还想继续犯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二章:都觉得她不配攀附宋家 “相宜,这件事情宋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端庄又一身尊贵的两位夫人踏雪而来,脚下踩着新雪咯吱咯吱响。 孟丹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正好与两个夫人对了眼,她们冷眼相望,好像在看什么垃圾。 宋家是多么耀眼的门槛,怎能因她脏了去?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群人。 她们应当是知道了程相宜姐弟来了这边,所以匆忙赶过来的,甚至脚下都未曾换一双防雪的厚靴子。 “相宜见过母亲,见过周夫人。” “为着这点事情劳烦二位长辈,相宜实在心中惭愧,只是想着夫君已经带着孟姑娘回来多日,却一直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办,日子总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下去,所以儿媳才前来……” 程相宜端庄得体的盈盈一拜,只是话说到后面,喉咙里面已经带了哽咽之意。 孟丹若压低了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眼底全是肃然。 之前被程玉耀砸到身上的雪如今已经化成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冷冽的寒风在衣襟里兜了个圈,让她浑身冰凉,眼眶却越发灼热。 程相宜才哽咽了两声,已经让所有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她的委屈天下人惜之,可自己家当年所受之祸,却不足挂齿。 孟丹若真想大笑三声,天下何其不公? 但她同时也明白,公正二字从古至今一直都掌握在有权有势手中。 程玉耀向来是个混子,才不管什么面子里子。 他只知道自己的亲姐姐受了委屈。 于是不管不顾的冷笑一声:“阿姐,如今他们宋家掌权的人可算是来了,也该让他们宋家人看看他宋濯锦这件事情有多么无情无义。” 这话才罢,无数恶意的目光直投到孟丹若身上。 “贱皮子,还不见过宋家主母。” 王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厌恶的看着孟丹若,尤其是一双眼睛瞥见孟丹若挺的笔直的脊背以后,眼底的恶念愈发浓烈,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嘴角约莫是被打破了。 孟丹若口腔里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十分呛人。 她跪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冻的膝盖发软。 周围人群攒动,每一个的眸子里仿佛都在骂她活该! 孟丹若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她跟着宋濯锦回京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只要能给爹娘妹妹报仇,这点伤痛算什么,只要能手刃程玉耀,千刀万剐她也受得起! “孟姑娘是吧,不知姑娘是如何认识我家大郎的,在边关,还是回京路上?” “姑娘不说也无妨,看你也不像是那种脏地方出来的人,像个好人家的姑娘,如今当着我宋家老小的面,我且跟姑娘说清楚吧。” “宋濯锦是我宋家长子,被我宋家寄予厚望,在我们宋家满门文臣的情况下,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将军,本夫人这么说吧,他的未来是光辉无限,不该有你这样的污点。” 王夫人也是高门世家出来的贵女,说话水平很高,字字句句抬高着他们宋家的门楣,将她贬低到尘土里去,就是为了告诉她。 攀附宋家,她还不配…… 旁边另一个妇人冲了过来,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腿脚却十分灵活,三两步到了孟丹若面前。 “夫人何必跟她好言好语的说这些,依妾身之见乱棍打出去便罢了,勾引我家大郎本就是罪该万死,大郎带她回来两日了,也没说带出来跟我们见见面,反而转头就去了宫里,显然只是把她当成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打死了也无妨。” 回京路上,宋濯锦给孟丹若介绍过。 宋家有两位夫人,一位嫡妻,一位平妻。王夫人端庄,是琅琊王氏出来的姑娘,那这位泼辣厉害的便是宋濯锦的亲生母亲周夫人了,以孤女身份嫁给了督察院左都御史宋大人为平妻,一样不容人小觑。 该见的人都见到了。 该来的人也全部都来了。 孟丹若下意识摆正了自己的跪姿,眼泪说来就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丹若自知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镇国大将军,将军英勇盖世,声名显赫,本不该为我这样的女子玷污了声誉,可我与将军在边关相识一年有余,是将军自己说我与旁的女子对他的感觉都不一样,将军一颗真心奉在丹若面前,丹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孟丹若泪如雨下,演戏嘛,谁不会! 她说完这话以后,下意识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程相宜,果然,她自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只是因为夫君移情别恋就心痛了吗? 呵,更痛的只会在后面! “周夫人身为将军的亲生母亲应当也知道的,将军自小就得了怪病,寻常女子靠近他三分,他就浑身起红疹子,严重的时候甚至要休克,可妾身靠近将军,甚至与将军有了肌肤之亲,将军却无一丝一毫的抵触,在妾身与将军相识的过程中,将军也从未提起过在京中已有妻,若是早知将军已经成亲,丹若何必跟着回京,只为做个妾室!” 说起她早就已经跟宋濯锦圆房,在场站着的所有人都愣了神,当初宋濯锦和程相宜的婚事可并没有得到宋濯锦的同意,因为宋濯锦年岁到了,又有厌女之症,周夫人实在担心自己最有前程的儿子最后不仅娶不上媳妇,还很有可能成断袖! 根本没有跟宋濯锦知会一声,忙和王夫人等一众宋家长辈私下定了亲,甚至连婚礼都是骗宋濯锦回来以后,才匆忙举办的。 这也是宋濯锦在得知自己成亲以后会那么抵触,甚至不顾程相宜的脸面,新婚夜便跑去边关的根本原因。 现在这个女人说,她已经和宋濯锦圆房了?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变了又变。 尤其是程相宜,她是知道夫君厌女怪病的,在他没回来之前,她做了多少的功课,只求回来以后不会厌弃自己,可现在别的女人成了他的特例。 挫骨剜心的疼密密麻麻的散开,她呼吸都一滞。 “丹若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从小也是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苦来你们宋家受这样的侮辱,既然此处容不下一个孟丹若,我的身子也早就属于将军,心无二意,不若撞死在这里,也算明我之志。” 孟丹若脸色一沉,满脸都是悲愤。 说完以后,她先是看了一眼远处那道急急忙忙赶来的人影,而后朝着门框的位置猛撞去。 所有人都认为孟丹若就是个攀高枝,不知廉耻的东西,哪能想到她竟然这么刚烈,说死就要死。 旁边有婆子想去拦,却慢了一步。 “都在干什么!” 可下一秒,一道冷淡至极的声音突至。 是宋濯锦回来了! 可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音响起,孟丹若已经撞到了门框上。 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脸,本就艳丽的容貌,更因为此刻的鲜血多了几分妖冶。 “阿若!” 第三章: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人心惊。 堂堂镇国大将军,当年一人对阵万敌的时候都是风轻云淡,却在此刻乱了分寸。 他还真对这个下贱女人动心了不成? 孟丹若此刻一脑门的血,只有出的气,哪还有进的气,她呕出来一大口血,甚至将她身边的那片雪给染成了红色。 她的手摇摇欲坠的朝着远处宋濯锦的方向招了招,嘴巴一张一合的喃喃:“将军,是将军吗?” 两人这幅苦命鸳鸯的模样,实在扎眼。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偏偏众人一脸汗。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程相宜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自己三年不见的夫君,回来以后跟她第一次见面就是为了维护别的女子大发脾气,她本应该理直气壮的到男人面前讨要说法的。 可,随着孟丹若这么一撞南墙,全都毁了。 “阿若,阿若你醒醒。” “还不叫府医!” 眨眼间,宋濯锦已经到了孟丹若面前。 他越过所有人而来,看着殷红的血,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暴躁的质问。 “谁干的!” 他手指颤抖的摸了摸孟丹若脸颊上的五指痕迹。 “将军,不怪程夫人,都怪我,怪我太心念将军,才坐在门口只想等将军回来,不巧碰上了程少爷,程少爷为亲姐鸣不平本就没有什么错。” “怪我不该在没有打听清楚的情况下,心悦将军,不该来破坏将军的姻缘,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只会给将军添麻烦。” “将军,这里谁都没有错,错只在我一人身上,都怪我......” 孟丹若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她嘴巴又呕出来一大口血,这一下将宋濯锦身上的白色披风都染红了。 一身甲胄的年轻将军,刚毅俊美的脸颊上向来只有冷漠,此刻却因为怀里的女子红了眼尾。 “大郎,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端庄的王夫人有些慌了神。 打人的可是她的贴身嬷嬷,宋濯锦那个牛脾气上来的时候,可完全不在意这些。 这些年不见,他身上那股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气越来越浓烈,现在的他恐怕连老爷都奈何不了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打的。” 宋濯锦将孟丹若整个抱在了怀里,冷漠至极的眼神将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个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程玉耀那张嚣张至极的脸上。 而后一脚踢翻了那边站着的程玉耀。 “程二公子好大的威风,这里可不是你们程家。”说这话的同时,他的余光还瞥了程相宜一眼。 “耀儿!” 程相宜惊呼了一声,赶紧过去扶人。 积雪太厚,冰凉刺骨。 可她却全然不顾一切,只求把程玉耀扶起。 “成亲当夜我便与你说过,宋家与程家联姻,谁去给你提的亲,你便去找谁负责,爷我从来不认。” 她这声惊呼,成功引来宋濯锦的瞩目。 字字句句诛心的话,听着让人心尖发麻。 说罢,他抱着人转身就走。 孟丹若本就娇小,而今躺在宋濯锦怀里小小的一只,看上去格外的瘦弱可怜。 她那双迷蒙的眼睛在看见程玉耀被宋濯锦踢翻在地上以后,看他连牙都磕掉了两颗,心里就更加的顺畅了,爹娘妹妹,你们看见了吗?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不知是因为太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孟丹若眼眶里一直有水珠在打转,直到抬头看见男人心疼得眼神,她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 “将军,阿若好疼啊。” 女子像猫儿一样呜咽的声音,听的人心头发紧。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阻拦宋濯锦的脚步。 程相宜当面,他连程玉耀都说踹就踹了。 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周夫人才哀嚎了一嗓子,朝着已经没人的前路哭喊:“作孽,作孽啊!” 王夫人勉强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她瞥了一眼周夫人那上不了台面的怂样,转头对孟丹若开口:“相宜,大郎就是一时被那个女子眯了眼,这件事情依我看,还需要从长计议,他自小就最听他祖父的话了,咱们去前厅等你祖父和你公爹下朝回来,母亲给你保证,这件事情肯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宋濯锦没回来之前,她们也是这样说的啊! 程玉耀被踹的眼前一阵发黑,即便是有诸多不满,在此刻也嚣张不起来了。 “阿姐,阿姐……” 不能在这个时候认怂。 程相宜心如刀割,却还要顾念着弟弟,其实她此刻最想的是自己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可她不能哭,她得体面回应。 “一切,全听母亲做主。” 程相宜扶着程玉耀的手都在抖,眼眶里明明已经有水光闪烁,却还是被她强行压下去。 “相宜你最懂事了,有你这样的媳妇是我们宋家的福气,你祖父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王夫人再三保证,力求安稳住程相宜的心。 她娘家的侄儿才在程家的帮扶下领了个肥差,若因为这样的事情丢了官,才是最得不偿失的。 …… 宋府内的事情,已经被他们丢在身后。 孟丹若气若游丝的躺在宋濯锦怀里,她的头一阵阵的疼,当时撞门框的时候实在没想那么多,一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一阵阵后悔。 她当时万一再用力一些,脑浆都要溅出来了吧? 还是太鲁莽了,太鲁莽了! 一路上宋濯锦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嘴巴抿的紧紧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刻的暴躁情绪。 “六安,去套个马车。” 行至门口,雪花再次簌簌往下落。 迎上来的副将一样就看了宋濯锦披风上的血迹,刚想询问怎么回事,接着听见了吩咐声。 “顺便拿着爷的令牌去宫内请个御医。” 因着下雪,宋濯锦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孟丹若身上,将她整个挡的严严实实。 下面人动作很快,马车已经牵到了门口。 一直到被抱上马车,孟丹若脸上的披风才被掀开,她自己都像极了受惊的猫儿,偏偏还满目疮痍的看向宋濯锦,细声细气的开口。 “将军,我又给您添麻烦了,今日的事情若是太让将军为难,将军且安排人将我送回边疆去吧,想必只要我走的足够远,就不会再成为旁人攻击将军的软肋。” 她今日明明在宋家受尽了委屈,偏偏还要来安抚自己,宋濯锦一瞬间只感觉如鲠在喉。 他向来不善言辞,此刻外面雪花纷飞,他却好像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来回翻烤一般。 孟丹若眼角掉下来的眼泪顺着脸颊上的血水滑落,正好滴在男人的手上。 男人原本打算用帕子给她擦血污的手,一瞬间顿在原地,那泪珠好似重千金。 “阿若不是答应了我,再不许提离开这种话。” 看他悬在半空的手,十分僵硬,孟丹若强撑着身子坐正,用那双满是擦伤的手一点点握住,哽咽的开口:“我舍不得将军,但是我更怕将军为难。” 这样一句话,好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软软的倒在男人身上。 直到此刻,宋濯锦才发现她的衣裳湿透了。 一股子横生的戾气在胸腔徘徊,他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 “我绝不可能让你离开。” 男人深沉的声音里全是保证,趴在他怀里的女人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然后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四章: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这一觉,孟丹若睡得很沉。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姑娘您醒了?”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一个丫鬟正巧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瞧见她醒了,连忙放下过来。 孟丹若的头还晕的厉害,她摇摇晃晃的做起身来,声音格外沙哑:“这是哪里?将军呢?” 窗外的位置树影婆娑,她看见了一片衣角。 周围的环境太过于陌生,孟丹若满眼惊恐的看着丫鬟,身子忍不住的往后缩了缩。 “回禀姑娘,这是陛下赐给将军的将军府呀,奴婢云清,是将军特意安排过来侍候姑娘的。” 小丫鬟看上去很有活力,一双眼睛亮亮的。 只是她话音才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在呢。” 熟悉的男人声音在门口响起,孟丹若惊慌的从榻上下来,甚至没有穿鞋,直接撞进宋濯锦的怀里。 男人已经换了一身青色长衫,身姿分外挺拔。 “做噩梦了吗?” 他敏锐的看见了她赤着的脚,直接将人横抱起来,他看见了女子额角细密的汗。 “先下去吧。” 男人回头跟丫鬟吩咐了一句,然后将人抱到床榻边,孟丹若顺势倒在了他怀里,一双乌黑的眼睛怯怯的望着宋濯锦,小声开口:“将军,我又梦见了那日的场景,无数异族厮杀而来,大家都死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将军……” 她小声呢喃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那是他们两个人初见时的场面。 宋濯锦听着她的话,将人搂的更紧了几分,轻声安慰:“阿若,莫怕,都是梦而已。” 是啊!都是梦而已。 可梦里的场景那么恐怖,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些异族邪笑着将她逼入死胡同。 天下都好像烂成了一团,一个孤女孤身一人行走在世上,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死,她还要为爹娘和妹妹报仇。 孟丹若伸手搂住了宋濯锦的脖子,她的嗓音再也不复往日那般清脆温婉,而是带了几分哀痛。 “将军,阿若之前的话后悔了。” “我不想回边疆了,我只求在将军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哪怕赴汤蹈火……” 孟丹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却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男人像极了一团火炉,发烫的唇舌侵袭着她的生存空间,直到她连呼吸都不匀了,才缓缓松开。 他眉目之间映着高深莫测,他说:“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为奴为婢。” 孟丹若眼睛眨了眨,将脸靠在宋濯锦的胸膛上,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心中却已经宽慰下来。 也就是说,眼前的男人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了。 “将军,王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让您回宋府,说御史大人和首辅大人已经回府,都在等您回去。”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副将的声音。 孟丹若听见这个,原本抓着他衣裳的手无意识的紧了几分,看上去怕极了。 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胛,给她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竟然都没打算出去,只是隔着门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就说我长途跋涉累了,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议,今夜不见外客。” 宋家摆明了不待见孟丹若,今日宋濯锦若是这样轻易的再回去,只会让宋家人更加看轻了她。 “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宋濯锦眼神眯了眯,将孟丹若放回床上。 她拉着宋濯锦衣袖的手缓缓松开,直到门再度被人关上,原本可怜无辜的表情瞬间换了模样。 做梦什么的都是推脱之词,当初那样的梦她早就不做了,一路西行去边疆,她见过比那更残忍凶狠的场面,她的心,早就坚不可摧。 程相宜,程玉耀,程家! 孟丹若在被子里面的手缓缓握紧。 门外,男人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愣怔了几秒,而后去了书房找出来用朱漆盒子放着的一卷明黄色圣旨,上面赫然写着赐婚。 …… 消息传回宋家的时候,宋濯锦的父亲宋御史砸了一整套茶具,面容阴翳。 程相宜带着程玉耀坐在一边,听着嬷嬷的汇报声,原本已经止住的心疼,顷刻之间撕碎了她的理智,她想去问问宋濯锦,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他三年不归,自己等了他三年。 他一个解释都没有,就那么带了个女人回来,他把自己的脸面当什么了? 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自己,也不该如此作践人。 可她不能去问,甚至不能有怨言。 若是弟弟没有当场发怒责怪那个孟丹若,她还站一丝的理,但现在夺她夫君,毁她姻缘的坏女人,成了那个受害者,让自己有苦难言。 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怪程玉耀太莽撞了。 “反了天了,才出去三年,就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路边随随便便捡回来的阿猫阿狗,也值得他这么宝贝,还敢当众伤人?” “我倒要看看他现在是如何尊贵,连亲父亲母的话都敢不听,他不见我,我这个当爹的亲自去见他。”宋御史一生刚直,为人迂腐,在听了家中女眷将白日的事情告知了以后,瞬间控制不住脾气。 “锦儿肯定是被那个贱丫头带坏了,他自小不近女色,又怎么知道外头那些乱七八糟女子的手段?” 周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宋御史的胳膊抹眼泪,这让原本就生气的宋御史,更加心烦。 王夫人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阴暗的天色有些出神,百年宋家多么耀眼的名头,出了多少铁骨铮铮的文臣,辅佐皇帝,直言劝谏,底下门生无数。 是到了宋濯锦这一代才出了个武将。 眼瞧着文武双全,势要流芳百世,却出来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甚至可能影响自己女儿的姻缘,那是她唯一的女儿…… “够了,你再嚷嚷下去,满京城都知道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再门外响起,是宋濯锦的祖父宋首辅回来了,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边闹的不成样子的周夫人和宋御史,忍不住撇嘴。 “本来当初这桩婚事,大郎本就不愿意,是你们一厢情愿来的,老夫只有一句话撂在这里,我还没死,家不能分谁给大郎气走的,谁给老夫请回来!” 第五章:一个两个蠢出天的东西 祖父什么意思? 是在埋怨这桩婚事本就不应该定下来吗? 程相宜脸色煞白的看向站在门口的老人,心脏控制不住的抽痛,让她险些掉下眼泪来。 她原本抓着程玉耀手腕的手无意识收紧,却弄疼了他,他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宋首辅。 “你们……” 可话才一脱口而出,原本站在门口的那个老人,一双眸子宛如鹰眼一般射了过来。 “程家小子,你最好不要在我们宋家撒野,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引发现在的局面,别以为这件事情旁人都不知晓。” 宋首辅脸色很差,但依然威严十足。 程玉耀仅仅只是一眼便被震慑住。 他哪里能够想到,今日来宋家本来是想给阿姐讨一个公道,谁能想到宋濯锦那家伙还真把那个贱女人放在了心上,还敢打他! 程相宜的神色更加紧绷了,听祖父这个意思,难道还要把她给休掉,让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宋家? 不,绝对不行。 程相宜攥着程玉耀的手腕,她呼吸急促着,原本想要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却撇见旁边的宋御史起身。 “爹,你就算再怎么偏心那个孽障,这件事情到底是我们宋家错了,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么到了他宋濯锦这里,就行不通了?” “父亲且放心,今夜儿子一定会把那个孽障给捉回来的,咱们宋家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许分家,咱也丢不起这个人。” 宋御史满脸潮红,看上去气的不轻。 他作势就要往外走,宋首辅却举着手中的龙头拐杖直接打在了宋御史的腿上。 “嘶” 宋御史吃痛,却完全不敢反驳。 “糊涂东西,他都说了今夜不会见外客,即便是你这个做老子的去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带着人直接闯入陛下御赐的将军府?” 一个两个蠢出天的东西。 原本这件事情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完全将问题扼杀在府内,偏偏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会把原本的小矛盾,进一步激化。 “行了,都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让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这件事情绝不能宣传到外面去,我宋家还丢不起这个脸,等明日一早,老夫亲自去见见那个孟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纳个妾而已,原本这样的事情是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宋家的定海神针出马的,但是在姻缘这件事情上,因为被逼婚娶程相宜,宋濯锦连带着他的亲生父母,三个长辈,哪一个都不相信了。 也怪不得在他们回到宋家以后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安排人来见长辈,才闹了这样的笑话。 “一切都听父亲的。” 宋御史强忍着被打痛的腿,磕磕绊绊的开口。 一直等到老爷子彻底离开以后,他才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像还坐在地上打滚儿的周夫人:“好啦!还不快点儿扶着爷回去,多大的人了还这样。” 周夫人一个咕噜的爬起来,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要老爷子亲自出马一定不会有问题了,王夫人嫉妒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自己却只生了一个赔钱货,她多害怕王夫人这个笑面虎,借着这件事情害了自己最有前途的大儿子,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撒泼让老爷子出马。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离开,最后屋子内只剩下了王夫人和程家姐弟。 王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神再度看向程相宜的时候,已经满目疲倦:“相宜,这件事情由你祖父出马,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若你还是先安排人将你弟弟送回去吧。” 就程玉耀这个混世魔王,在京城内都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才来了宋家一天就闹出来了这样的乱子,王夫人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程相宜笑容有些僵,但还是给王夫人行了个礼。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王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旁边的嬷嬷非常有眼力见的给她捶肩。 “夫人,其实今日这件事情您原本可以不插手的,这些年那位一直勾着老爷,即便到时候大公子继承了整个宋家,与咱们也无太大关系。” 王夫人无子啊,这是她最大的弱点。 “但我的晴儿还要找个好姻缘,我绝不能冷眼看着他们把宋家搅得翻天覆地,不得安宁。” “且等明日吧,且看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相比于那位孟姑娘进府,最近这段日子给晴儿相看婆家也是重中之重,也亏了那孩子这几日去了女学,若也她在家里,今日的事情只怕闹得更加难。”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家那位大小姐与已经嫁入宋家的程少夫人,自小就是闺中密友。 王夫人额角的忧虑更深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一早将军府的大门便被敲响,孟丹若三更天就醒了,一直挺到了这会。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外面是怎么了?将军还没有去上朝吗?” 那个叫云清的小丫鬟匆忙进门,带进屋子一阵寒意,孟丹若从床上下来,神色淡淡的问:“是外面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吗?” 她怀疑是昨日宋濯锦没有听从宋家来人的消息回去,如今是宋家的人找上门了。 小丫鬟连忙关上门,恭敬的开口:“回姑娘的话,今日将军原本想要去上早朝的,结果刚开门就撞上了来将军府的宋首辅以及宋御史,奴婢听说,二位大人来势汹汹,还帮将军给陛下告了假,今日三位大人都不去上朝了。” 孟丹若眯了眯眼睛,心下已经了然。 肯定是为了昨日的事情来的。 只不过,宋家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真是让她没有想到过的,那程相宜呢?昨夜可曾睡个安稳觉? 她嘴角扬起来了一抹嘲讽,而后又很快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冷冷淡淡的又问:“只来了两位大人吗,其他的夫人没有过来看看?” 小丫鬟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所以不敢乱言语,只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孟丹若常常吐了一口浊气,连厚毛披风都没有穿,看了一眼窗外又在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眉宇之间逐渐坚毅了起来。 “走吧,随我去见见将军及两位大人。” 这事是逃不开的,况且他也需要见一见那两位掌权人,确保她真的可以留在宋家。 而且是宋府,不是将军府! 要不然,她如何搅弄风云去复仇。 第六章:若容不下她,就分家 前院,闹哄哄的声音已经停歇。 坐在屋子内,宋御史还是气呼呼的。 宋首辅和宋濯锦都没有很在意他,就放任他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 宋濯锦回京已经有三五日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归,陪在皇帝跟前,向皇帝叙述边疆有关事情,宋首辅也在忙国家大事,连日歇息在内阁,甚至连家都没有来得及回去。 因此,这竟是他们祖孙二人三年来第一次相见。 “不错,我孙儿相比于三年前的青涩,而今更具有一代名将的风采。”宋首辅捋着自己的那一把白花花的胡子开口称赞,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宋家百年清贵,历代来都是文臣。 宋首辅原本想培养自己这个孙儿做自己的接班人,却没想到宋濯锦小小年纪凭借自己的本事硬是做到了镇国大将军的路子上。 纯文臣的路太难走了,他早就已经想转型了。 现在宋家文武两面全都攥在手中,也亏得如今的皇帝性子怯懦,只适合做个守成君王,否则宋家早就成为了皇权眼里的刺。 宋首辅越看宋濯锦越满意,若是能把宋家从文臣转成武将,起码大灾难到来前,宋家还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至于被一锅端。 “祖父谬赞了,不知今日一早祖父和父亲过来,是所谓何事?”宋濯锦知道祖父将宋家所有的前程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留下丹若不是难事,难只难在他想让孟丹若体体面面入府,而不是为奴做妾。 “你自己做了那样的丑事,还有脸问我们来做什么,你以为我们愿意来这里丢人现眼?” 原本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宋御史,听见了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询问以后,瞬间炸了毛。 “父亲所说的,儿子不甚明白,还请父亲明示。”宋濯锦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父亲的态度已经代表了宋家的态度,若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宋家去,孟丹若肯定要吃亏的。 那还不如待在这将军府。 宋濯锦心里有一番自己的计较,人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相中的,断然没有折辱了去的做法。 “昨天你趁着我和你祖父不在府中,好一番威风,如今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御史都要被他气笑了,抄起旁边的茶杯就要朝着宋濯锦砸过来,白玉的茶碗在空中翻个身,眼桥的就要砸在宋濯锦身上的时候,一个身形单薄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他跟前。 “嗯…” 一声闷哼声在宋濯锦耳边炸开,随后紧接着是茶杯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是孟丹若挡在了宋濯锦身前。 她半个肩膀都被砸麻了,宋御史即便是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但用尽全身力气掷过来的茶杯砸在身上,即便是宋濯锦也要疼几日。 更何况是身形单薄,柔弱可怜的孟丹若。 “阿若,你没事吧?” 搀扶起半趴在自己身上的孟丹若,宋濯锦满眼都是心疼,瞧见她身上连个厚毛披风都没有穿,便知道她一定是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担心自己和父亲祖父起冲突,紧赶慢赶而来的。 宋御史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一茶碗砸错了人。 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孟丹若虚弱的看了一眼宋濯锦,而后一副母鸡护崽的表情,挡在宋濯锦身前。 “两位宋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千万别怪罪在在将军身上,是我非要跟着将军回京城来的,是我爱慕虚荣一心想要攀附将军……” 孟丹若眼底含着泪,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挡在宋濯锦面前的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她话都没有说完,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道隐忍克制的声音:“够了,不许再说了。” 宋濯锦忽的起身,将面前的女人扯到身后去。 孟丹若哪里是他的对手,甚至来不及挣扎,人就已经被宋濯锦挡在了身后。 只听他语气格外沉重的说:“父亲和祖父的来意我早就已经知悉,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了,你们若是真的容不下她,就分家吧。” 反正他也有陛下御赐的将军府。 按常理来说,他本就应该住在将军府里的。 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首辅,顷刻之间嘴角抽搐了一下,就知道带着这个蠢儿子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他还想要打一打亲情牌,就算让这个女子入府,府内无非是多个通房丫鬟之流。 可现在看宋濯锦的维护之意,他分明不满意只收录成丫鬟,甚至还有别的打算。 不过…… 宋首辅端详了一下孟丹若。 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管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在跟他们演戏,一而再再而三的搁他们跟前,为了维护宋濯锦而受伤,也足以有诚意。 宋御史更是一瞬间耷拉下脸去。 “你这是在逼你的父亲吗?” “自然不敢。”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背后,只感觉他的脊背格外安全又温暖,最后落下的这四个字,哪有半点不敢的意思,分明借“不敢”行反抗之实。 “你待如何?” 宋首辅到底不能放任蠢儿子激怒脾气不好的孙儿了,分家当然不可能分家,他还没死呢。 他话虽然是问的宋濯锦,眼神却好似要透过宋濯锦的躯体看见躲在他身后的孟丹若。 “我要娶阿若做妻,八抬大轿,三书六礼。” “不可能!” 宋首辅还没说什么,宋御史先是一呆,而后暴怒的开口,声嘶力竭的反驳。 “哐当” 就在这一瞬间里,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朱漆色的盒子跌落在地上,漏出来了一堆成色上好的金银珠宝,是程相宜来了。 她是来赔罪的,却刚好听见这个。 “将军,要休妻?” “就因为弟弟闹了孟姑娘一场,将军就非要逼死我才行,要我这条命来赔罪?” 程相宜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满目哀戚的看着宋濯锦,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程家是世家大族,与京城里另外三家并称京城四大家,程家门第森严,哪怕她是嫡脉出来的姑娘,若是就这样被休弃回家,等待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程相宜的声声质问,宋濯锦连个眼神都能用给他,只是目光沉着的看着宋首辅。 孟丹若在宋濯锦身后,偷偷看了一眼满目哀戚模样的程相宜,她只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是被休弃? 可是,她要的从来都是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程夫人看上去好伤心好难过,我怎敢奢求将军之妻的位置,我……” 孟丹若小心的拽了拽宋濯锦的衣袖,声音格外的怯懦,好像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 “夫人,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会给你带来这样大的伤害,我昨日也跟将军说过了,若是我的存在让你们实在为难,可以把我送回边疆的……” 那声音如蚊蝇震翅,几乎不可闻,但依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清清楚楚。 程相宜这才注意到躲在宋濯锦身后的女子,满目都是歉意的看着自己,难道她真的错怪孟丹若了? 她不是来跟自己抢将军夫人位置的? 第七章:你是在炫耀他如何在意你吗 原本所有聚集在宋濯锦身上的眼神,一瞬间全部投在了孟丹若身上,程相宜脸上的悲伤尚未抹去,一点错愕突兀的出现在她眼眸中。 旁人是什么感觉孟丹若从来不在意,她只在意能不能勾住宋濯锦的心,一直一直偏向自己。 “将军,昨夜的话是阿若僭越了,奢望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将军还是安排人送我走吧。” 孟丹若满脸决绝,一瞬间让宋濯锦想起来了昨天她也是这样毅然决然的去撞了门框。 昨夜她因为梦魇,满目疮痍的样子在宋濯锦眼前一晃而过,他知道,那段过往一直是她的心病。 “你们这是在撵她走吗?你们这是在赶我走啊。” 宋濯锦忽然就笑了,他自小因为不学圣贤书,不喜欢讨好嫡母,所有人都说他离经叛道。 二十一岁那年,因为他不服管教,不愿娶妻,他们竟然编造出来生母周夫人命不久矣的谎言,骗他回京,只为了娶程家女为妻。 其实说来说去,他们从始至终看不上的是自己。 “将军府的陛下赐给我的府邸,也是我的家,其他的话休要再多言,六安,送客!” 任谁都听的出来面前男人语气中的隐忍。 他们是客?这其中也包含自己吧? 程相宜原本都缓和过来的一丝理智,再度失控。 余光瞥见她这幅失态的样子,孟丹若很可惜今日程玉耀没有跟着程相宜一起来。 只是这种小小的报复,也不过是癣疥之疾。 气氛好像在这一刻僵住了。 孟丹若小心翼翼的伸手勾住了男人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心痛的皱了皱眉,本想说些多么,旁边的宋御史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宋濯锦……” “闭嘴!” 宋首辅刚刚一直思考破局对策,而今迂腐的蠢儿子又要开腔,摆明了要搅局。 “相宜,你也来。” “这两日的事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大郎,你说对吧?” 宋首辅要和稀泥。 这也正是孟丹若想要的结果,只有这汪死水被搅和的越浑浊,她才能更好从中取利。 宋御史被老爹当着儿子和儿媳的面被训斥一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转头就朝门外走。 “公爹……” 程相宜看着他要离开,心下一跳。 其实说实话,眼前这些人里面能站在自己身后的也就只有一个宋御史,看宋首辅那副态度,摆明了要和稀泥,若是他再离开……自己还不得被欺负死。 可惜,宋御史根本没理她。 “别管他,一把年纪还不分四六。” 宋首辅冷哼了一声,随即在一边坐下。 程相宜一颗心好似被人揉成了烂泥,欲哭无泪。 世人眼中顶好的姻缘,怎么就…… “祖父想要说什么?” 宋濯锦也坐了回去,他原本攥紧的手如今已经舒展开,牢牢的握着孟丹若的细白腕子。 孟丹若似不经意间撩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袍,正好能让程相宜看清楚明白宋濯锦是如何怜惜自己的,在她伤心欲绝得眼神下,孟丹若轻声细语的开口:“程夫人快些坐下吧,一直站着可怎么好,昨日听程二公子说了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别再累着。” 她一边说,一边窘迫的看了程相宜一眼,然后另一手轻飘飘的去掰宋濯锦抓着她腕子的那只手。 “将军,您和宋大人要商议要事,阿若不敢多听,我想我和程夫人之间是有误会的,不若由我陪着程夫人在外面转转,将军从前不是经常说,有什么小问题的话,说开就好了,一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孟丹若最后把一家人三个字咬的很重。 她明显是在顺着宋首辅的话往下说。 听闻这个宋首辅年轻的时候就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帮着皇帝做了不知道多少权衡朝臣的事情,眼下这种小问题,对他来说手拿把掐。 “出门也不知道穿个厚披风,你的身子骨也需要多多注意。”说罢,宋濯锦将搭在一边的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了。 男人这样对她无声无息的体贴才是对程相宜最毒的药,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想走。 可宋首辅虎视眈眈在那里坐着,她走不了。 “知道啦,知道啦~” 少女天真的音调,到底让程相宜闭上了眼。 一直等到她们两个人联袂离开,原本老神在在的宋首辅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 自己这个孙儿何时这样对人家体贴过? “祖父,我不愿意委屈了她。” …… 走出门外,白雪覆盖的将军府别有一番秀丽。 院落里的梅花盛开,香气扑鼻。 孟丹若一双素白的脸,哪怕未施粉黛,依然比那盛开的梅花还要艳丽,程相宜忍不住抬头看她。 “孟姑娘非要叫我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满眼都是探究,好像要透过这具皮囊看清楚孟丹若皮囊之下到底藏了什么样的一颗心。 “其实,昨日我便想与夫人谈谈来着,可惜令弟护姊心切,反倒是让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了那么差的印象。” 孟丹若没去看她的脸色,眼神随着飘飘落下的雪花而动,一时之间倒是让程相宜有些沉默。 “夫人肯定不相信我,其实在最开始我只是想留在将军身边而已,自从知道将军在京中已有妻室,我曾在路途中三次逃离车队,却次次被将军寻回。” 她是想说,她根本没想危及程相宜的地位。 “你是在炫耀他如何在意你吗?” 女人的声音异常冷漠,与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实在违和。 她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孟丹若原本对抢了程相宜夫婿最后那点歉意终于烟消云沙,她回过头来,认真且执拗的看着她。 “不是,我是想说。” “我从未想过把夫人当成敌人。” “您是将军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什么时候这点都不会改变,甚至在我接受了跟将军回京以后,一度想过想要跟夫人做姐妹。” 孟丹若眸子里全是真诚。 她想去拉程相宜的手,向她表达自己的诚意。 只是她还没有拉到程相宜,就被面前人狠狠甩开了,语气冷冰冰的说:“本夫人可没有随意认妹妹的癖好,孟姑娘有这样的手段还是用在爷们身上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夫人,抱歉,是我异想天开了。” 孟丹若满目哀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低声下气的说:“像我这样的平民女子,又怎么敢攀附程家嫡女做姐妹,刚刚的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弱小,无助,可怜。 她多么脆弱卑微啊,所以更需要将军怜惜。 孟丹若底下头去的嘴角,扬起来一点笑。 “哦?程家身份这么尊贵无敌啊~” 苍老的声音让程相宜浑身一震。 第八章:谁说是妾,他娶的是平妻 祖父和宋濯锦那么快就商议好对策了吗? 这才过去了多久! 程相宜连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回过头去,老爷子难看的脸色近在咫尺。 他们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持一个正妻该有的体面? “阿若,过来。” 宋濯锦朝着还在程相宜面前卑躬屈膝的孟丹若喊了一声,然后迈着大步沉者连就到了他们面前。 程相宜下意识的朝地面望去,这么大的雪,她怎么可能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刚落下的一点新雪,一切那么巧合吗,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向着孟丹若? “将军~”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见到心上人的雀跃。 男人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旁若无人般宠溺的嗯了一声。 她们当然不会听见踏雪的声音,因为来前厅之前她早就吩咐了下人把路面积雪清理干净了。 “相宜,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顺恭良的好孩子,宋家的主母日后非你莫属,可这两日,你确实是失态了。”宋首辅的声音像扎进程相宜心口的一把利刃。 她失态了吗? 孟丹若看着程相宜张了张嘴吧,似乎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大郎已经跟老夫说了,他和孟姑娘在边疆的点点滴滴,确实是孟姑娘救了大郎,又在奸细妄图祸害我大周百姓之时,勇于检举,这才有了这场胜利。” “我们宋家是知恩图报的人家,相宜,祖父这样跟你说,你应该能懂吧?” 老人一双眼睛分外犀利。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身边,哪怕那双眼睛不是对着自己的,她依然能感觉到压力。 有个瞬间,她甚至怀疑也许在这件事情曝光之后,宋首辅本意上是支持宋濯锦的。 宋家的下一代全靠宋濯锦撑着,他们同辈之间虽然人员挺多,却只有宋濯锦和他弟弟两个男丁。 宋濯锦对宋家太重要了。 “相宜都听祖父安排,我家里那边我也会尽量劝说的,孟姑娘是我们宋家的恩人,也是大周的巾帼,之前的事情我代我那不知礼数的弟弟给姑娘赔罪。” 程相宜后退了一步,缓缓行礼。 不管商量成什么样子,左右不过是以贵妾的身份进门,也许母亲说的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是迂腐如她的公爹宋御史,当年也做过出格的事情,为了他的青梅周夫人,不惜得罪琅琊王家,也要娶周夫人进门做平妻。 她现在,还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可对面的孟丹若却刚好错开了一个身位,这礼便行给了宋首辅,她慌张开口:“我一介草民,怎么受得起夫人的礼,可真是折煞我了。” 她慌不择路的样子不像作假,宋濯锦又挡了挡她,抬头看向程相宜:“我已经和祖父说定,我和阿若的婚期就定在腊月初八,婚礼上的一行事务都不会劳烦你来做,你且放心就好。” 男人浅薄的唇说出来的话那么刻骨。 程相宜一瞬间愣住了。 “婚期?” 孟丹若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的提出来自己的疑问。 纳妾哪有什么婚期可言,一顶小轿抬进府去就已经给了极大的面子,什么样的妾还需要订婚期? 孟丹若知道程相宜一定十分心焦,但是又碍于自己的体面,不好在这个时候直接问出来,于是眨巴着眼睛,好心好意的看向宋濯锦。 “有什么问题吗?” 宋濯锦看上去也不太理解她的这个反应。 孟丹若茫然的问:“阿若只在将军身边做个粗使丫鬟就满足了,怎么敢跟将军定婚期?” “日后你便是我的平妻,与嫡妻无二致,当然要订婚期了,我说了,我什么都不会再委屈你。” 男人说的情话那么真诚,却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程相宜脸上,她牙齿都在打颤的询问宋濯锦:“那你此番行径与休了我有什么区别?你是在拿着我和宋家的面子往地上丢啊。” 怎么能够是平妻! 她以为这个出身卑贱的女子,就算是迷的宋濯锦再怎么厉害,最多也是以贵妾的身份进府。 平妻,平妻,平妻! 若只是妾,日后真出了什么问题,她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打发掉,平妻就已经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一瞬间,程相宜想到了之前在这两个人没有来的时候孟丹若曾说过的那番话,她不是说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那现在又算什么? 怒火烧焦了理智,程相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孟丹若,好像是在问,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不成? “将军……” 孟丹若只是和她那双失去理智的眼睛对视了一眼,便瑟瑟发抖的拽紧了宋濯锦的衣裳。 宋首辅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说到底,在他看见了陛下赐婚的那张圣旨以后,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算是孙儿的后宅事宜。 他这个做祖父的,没办法去插手。 “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威胁阿若?” “我现在只感觉自己十分庆幸,从始至终都坚定的要娶她为妻,若真的是以妾的身份进府,是不是她还要在你手底下,任凭你搓扁揉圆?” “原来这就是你们程家的家教。”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他的心已经死死的偏向了孟丹若,却犹然不知,还感觉自己多么公正。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怀里,抬眸一直看着程相宜,却见她颤抖的双手,最终还是猛的落下。 而后转身就朝着府外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情带给程相宜的巨大耻辱,又让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去,宋家没有办法给她做主,只要不是休妻,她这个程家嫡脉唯一的大小姐,有的是办法请人来为自己做主。 “哎呀,大郎,你刚刚怎么没有把那封圣旨给拿出来,相宜一定是误会了,到时候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可要怎么收场才好?” 宋首辅在这个时候适时开口劝阻,他的话说的十分严肃,但是口吻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虑。 孟丹若用余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宋首辅,在面前的人似有感触,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又迅速撤回视线。 宋首辅和宋濯锦之间恐怕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就宋首辅这样,将家族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自己和宋濯锦成亲,让这件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分明是能给他博来某种利益,所以他才会暗戳戳的这样支持自己和宋濯锦的婚事。 就是不知道,他想博取的是什么。 不过,平妻啊~ 倒是比她想象中只做个妾室,要更好一些呢。 程相宜和程家尽管闹吧。 她不怕! 第九章:万不能让那个女人诞下长子 程相宜一路回了程家,跌跌撞撞。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宋濯锦安敢如此折辱于她,她是程家的大小姐,难道她的脸面就不是脸面?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屋子内刚响起一阵惊喜的欢呼声,踏雪而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程相宜,扑倒在了门槛前。 “相宜,你这是怎么了?” 一身华服罗裳的妇人,随着丫鬟从屋子内走出来,刚好看见了倒在门槛前的程相宜。 “娘亲……” 才唤出来这个称呼,程相宜已经泪流满面。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去将军府给孟丹若赔罪这件事情也是王夫人和周夫人两个人威逼利诱她去的,她原本是想要带着婢女一起前去,但因为那两个人说,带着吓人显得不是那么真诚,所以才决定一个人前往,谁能想到在将军府会受那样的滔天委屈。 “你的随身丫鬟呢?张嬷嬷和李嬷嬷呢?娘亲当初把他们一起安排给你随行出嫁,就是想让他们好好的照顾你,怎么几日不见反倒成了这个样子,这几个贱蹄子还想不想要他们的狗命了?” 程夫人一边亲自去扶程相宜,一边心疼的怒骂。 “夫人,咱家小姐看样子是冻伤了,还是快些扶进屋去取暖,请了府医过来瞧瞧再说吧,万不能给小姐留下什么病根。” 旁边的房嬷嬷是程夫人的贴身嬷嬷,也是从小到大看着程相宜长大的,知道自家夫人是关心则乱,于是小声的在旁边提点道。 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着女儿往屋里去。 一直到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浑身裹上了暖和的棉被,手里面还捧着一个暖乎乎的手炉,程相宜才感觉在这寒冬腊月里终于活了过来。 “娘亲……” 又唤了一声娘,程相宜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掉,胸口剧烈起伏着,只感觉那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跟娘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宋濯锦带回来女人这件事情,你那嫡婆婆来接你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会给你做主的吗?难不成那个宋濯锦还不愿意了?当初他们上门来求娶我家女儿的时候,可是说尽了好话,宋濯锦一个近二十多岁还未订婚的大龄男丁,哪怕门第显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去,现在去不好好对我女儿了?” 那可是自己如珠似宝疼大的女儿。 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喝的是琼浆玉液,穿的是锦绣罗裳,踩的都是汉白玉砖,怎么嫁到他们宋家去反而受这种窝囊气? 听着程夫人的声声询问,程相宜到底是忍不住了,她趴在程夫人的怀里,连哭都因为这么多年遭受的礼数不敢肆意,只是压着嗓子抽泣。 过了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悠悠开口。 “宋濯锦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他们不仅没有处理好那个女子,还要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纳那个女子为平妻。” 与其这样,还不如休了她来的痛快。 程相宜抽抽噎噎的将话说完,眼底已经是一片决然,在听见平妻两个字以后,如她所料中的那样,程夫人也是炸了:“平妻?他们宋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如今他宋濯锦功成名就的归来,就也要学他老子那样娶平妻了?” 当初迂腐的宋御史就因为刚娶妻不久,又娶平妻周夫人这件事情,处处都让人诟病。 虽然这一辈子他没有行错过太大的差错,但仅仅是这一件事情就已经足够让政敌抨击。 现在宋濯锦也要有样学样? 莫非这还是他们宋家的传承不成? “娘,他要娶平妻,还不如休了我啊!” 否则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圈子里待下去。 “昨日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为了那个女人,就因为二弟没给那个女人好脸,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打二弟……” 程相宜越说越感觉嘴巴苦。 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事情,可是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嫡婆婆王夫人这些年因为周夫人这个平妻的存在,里里外外受了多少闲气。 她怎么能过那样的日子? “小姐,容老奴多嘴一句。” 房嬷嬷也因为程相宜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有些目瞪口呆,平妻这种东西,历朝历代百年不一定出一个,结果到了这里,光他们宋家就要有俩? 眼下看着母女二人因为这件事情陷入沉默,房嬷嬷忍不住的开口:“昨日的事情老奴也听说了,据说那个女人还大庭广众之下十分不要脸的说她已经和姑爷有了肌肤之亲,看姑爷如今对她喜爱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厌恶,您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事情,该是万不能让那个女人诞下长子。” 房嬷嬷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程相宜手里的手炉都掉在了床上,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程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一想到自己女儿要被个来路不明的贱女人压一头,程夫人就恨不得现在就去宋家,亲眼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 “还长子?简直做梦!” “夫人,这件事情在宋家可是有先例的呀。” 房嬷嬷到底是一把年纪了,看事情格外毒辣。 周夫人当年就是这么生下宋濯锦的,当然这事也要怪王夫人肚子不争气,后续就生了一个女儿,反倒是周夫人接着又来了个儿子。 虽然现在里里外外都是王夫人在把持着,那也是因为王夫人背后的琅琊王家的存在,让宋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得罪王家,而周夫人只是个孤女。 “您瞧,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跟当初一模一样?”只不过当年的宋御史,如今变成了宋濯锦。 “娘,那可怎么办才好?” 程相宜满脸委屈的看向程夫人。 她很想说,她断断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亲和娘亲的恩爱中长大的,她一直立志要找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 却没有想到,宋濯锦从不是她的良人。 “哎。” 程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而后眼神逐渐变得阴冷下去:“无妨,即便是先得了宋濯锦的疼爱又如何,那就让她生不了。” “但是相宜,你也万万要记着,日后那种过不下去,还不如休了你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第十章:当初若是有人能救她该多好 听到亲娘的这句话以后,程相宜脸色更白了几分,哪怕已经猜到了娘亲根本不会支持她和离,但是听到娘亲这样的话,依然感觉痛彻心扉。 “女儿知道了。” “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亲和母亲的骄傲,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给父亲母亲丢脸。” 程家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一个被休弃的女儿。 “那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程相宜红着眼睛看向程夫人,满脸都是坚毅。 “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你去费心费力,我让你带走的张嬷嬷和李嬷嬷就是处理这方面事情的行家。” 还以为宋濯锦因为那什么劳什子的厌女症,后宅内该干干净净的,这两个身经百战的嬷嬷用不上地方,谁能想到宋濯锦也是个不安分的。 说到这里,程相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程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给旁边的房嬷嬷使了个眼神,很快房嬷嬷便从另一个方向端过来了一个朱漆色的盒子。 “宋濯锦想纳平妻这件事情,娘亲还会跟你父亲商量商量,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胡来,但想彻彻底底将那个女人赶出去恐怕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你也知道,男人的兴致上头的时候,你越是去阻止反而越会触发他们的逆反心理。” “总不好一直让他们住在将军府过两个人的小日子,还是要先将人给带回府内来,这三年你也算在后宅经营了一番,那个小贱人到了你眼皮子底下,还不是任由你搓扁捏圆。”程夫人的条理格外清晰,就连眼底闪烁着的那些阴毒算计也是明明白白。 “这些是?”看着面前已经打开的盒子,里面鼓鼓囊囊,摆放着一沓整整齐齐的银票,程相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母亲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提起最近你弟弟办的事,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那些银票可都是他催收上来孝敬我的,有了这些功劳,看谁还敢说你弟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程夫人说起这个的时候,满眼得意。 城郊那些只会种地的泥腿子,府上回回有人去收租的时候,都会哭穷叫惨说没钱,那边收租问题在程家外债问题上可是最难搞的。 怎么她儿子下去收,就那么顺利的都要回来了? 事实胜于雄辩,还是她家玉曜厉害! “今年收上来的这些催收,因为你弟弟居功至伟,你父亲便做主三分之一都奖励给了他,那孩子孝顺,特意拿了大半来给我。” “等到那个女人进府,少不了要做一些优美人心的事情,你身边有些银子娘亲也安心,不要嫌弃东西少,到时候不够了,再给娘亲说。” 程夫人将盒子往程相宜怀里塞了塞。 看着面前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银票,程相宜原本已经止住的哭泣,在此刻又忍不住的往下掉。 “娘亲,也就只有您和二弟心疼我了。” …… 程家的事情暂且不谈。 将军府这边送走了宋首辅,一切都好像归于平静了,宫内又说皇帝急昭宋濯锦入宫,看着男人骑马远去的背影,孟丹若拢拢自己身上的披风。 “云清,给我弄些热水洗洗澡吧。” 站在将军府门口,孟丹若轻声的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在她们刚想要转身回府的时候,孟丹若余光刚好瞥见了一个身形瘦弱,浑身上下都沾满雪的小乞丐,摇摇晃晃的跌倒在雪地里。 “快去瞧瞧那是怎么回事?” 她受过冻,所以知道那个小乞丐多半是因为长时间在雪地里行走,身体已经失温。 将军府门口就有侍卫,在得了孟丹若的命令以后,纷纷朝着她指的方向赶去。 “姑娘,是个孩子,已经冻晕了。” 一个侍卫高声回应。 孟丹若顾不得天上一个劲儿往下落的鹅毛大雪,迈的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应该是冻晕了,府内可有大夫?先将这孩子带进去看看再说吧,若是放任他一个人倒在这路边,只怕不到一时三刻,这孩子就得活活被冻死。” 孟丹若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十分冷静。 “府上没大夫,但是有在军营里学过几天医理的管事,属下这边安排人请大夫。”侍卫又道。 另一个侍卫已经将小乞丐给抱了起来,谁知道他才将人给抱到怀里,却听见了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很是奇怪。 “呀,姑娘您快看,这孩子身上的衣裳里装的根本不是棉絮,竟然全是稻草。” 怪不得,不得一个孩子会冻昏在这里。 他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万幸。 “莫要再说了,先进府。” 孟丹若心里沉甸甸的,眼瞧着两个侍卫面露难色,于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无妨的,若是将军回来怪罪于你们,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那样倒在了雪地里,浑身冻得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尸体被人扯着一条腿拽了回去,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痕。 她在雪地里昏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她自己凭着命硬醒了过来,跑到破庙里熬了这么一场。 当初她就在想,若是有个人能够救一救她该多好,凭什么老天爷那么的不公平,有人恶事做尽,却偏偏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一生! 反倒是他们这些本本分分只想要苟活下去的小老百姓,却只能成为富贵人眼底不值一提的垃圾。 两个侍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直的将人带回去,孟丹若红着眼眶在门口站了一下,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云清将一切都看在了自己眼里。 她不知道孟姑娘经历了什么,可是仅仅只看孟姑娘刚刚对一个乞儿都能流露出来这样的怜惜,她就绝不相信外面那些传言。 说姑娘是个未攀高枝不折手段的妖女,可姑娘一没有害人,二没有欺凌,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如何能看见倒在雪地泥泞里的百姓。 “姑娘,回去吧。” 云清轻声劝慰了一句。 孟丹若点点头,原本有些发凉的手被她死死攥在一起,不会了,之后她只会走的越来越高,绝对不会再经历一遍当初的那种情形。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任由人家发卖到青楼的民女孟石榴,她现在是镇国大将军割舍不下的情人,会一点点亲手报了血亲的仇。 雪在孟丹若进府的那一刻停了,原本阴沉了许多日的天空,也在同一时间被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天晴了。” 孟丹若看着万道霞光落下,嘴角扬起来一点笑。 第十一章:一个来自西郊的孩子 大夫离开以后,小乞儿由下人帮着换了一身厚实的棉衣,那孩子原本冻得发青的脸色,也在慢慢缓和了过来,只是一直在迷迷糊糊的低语。 “姑娘,那孩子身上全是冻疮,一双手上连块好皮都没有,看的真让奴婢心惊。” 云清到了孟丹若面前,轻声汇报。 刚刚大夫走的时候,还给那孩子摸过骨龄,已经十二岁的女孩,也算大姑娘了,偏偏瘦弱的跟猫崽一样,还不如七八岁的孩子看着壮实。 “穷人家的孩子,历来如此。”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 孟丹若因为有一对从老不重男轻女的好父母,所以并没有遭遇过来自亲人的恶意,可同村中与她和妹妹同龄的其他姑娘在家里是什么待遇,她有目共睹。 “等下,那个是什么?” 孟丹若本想转身了离开的,可转眼就看见了刚刚小乞丐换下来的那堆稻草衣裳里掉出来的一片干花。 云清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的将东西捡起来放在了孟丹若面前。 “是千丝子,这东西是城西郊特有的野花,说来也起来,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只有西郊会长,有人曾经往东郊移栽过,根本不能活。” 云清还以为孟丹若是小女孩心性,又是从边疆来的不认识这野花也正常,于是低声解释。 孟丹若把玩着这枝干花,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她当然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当初她家正是住在西郊,漫山遍野的千丝子,秋日开花的时候,姹紫嫣红别提多么好看,妹妹最喜欢给她编花环。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遇见。 “那就证明这个小乞丐是从西郊来的。” 孟丹若语气里带着笃定。 西郊那边的田地大半都被权贵瓜分了,偶有的一些百姓私产,后来也被世家逼着贱卖。 这个小乞丐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正常,而且最重要的是程家在京城的田产大部分也在西郊,也许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关系? 眼下只能等小乞丐醒了再问问了。 “等她醒来先给她喂些清淡米粥吧,饿了那么久,还在雪地里跑了那么久,猛然见了荤腥是受不住的。”孟丹若又吩咐了两句,却听见外面传来宋濯锦已经回府的消息。 她收敛了一下因为那个孩子出现而变得有些莫名的情绪,换了一副往日里见到宋濯锦的时候,惯用的表情,然后才一步步的朝着外头走去。 “将军回来了。” 才走到长廊,男人的身影已经撞入眼中。 孟丹若脚步轻快的上前去,下一秒便被男人握住了手:“怎么会这么凉?可是一直在外面等着了?” 已经有下人将小乞丐的事情告诉了宋濯锦,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显然是等着孟丹若开口。 “妾身在将军离开以后,在门口捡了个冻昏过去的孩子,寒冬腊月的那孩子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一层薄薄的布料里面裹的全是稻草。”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将情况告诉给了宋濯锦。 拉着她的手,宋濯锦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就等那孩子醒了再说别的。” 他虽然一直在外面奔波,但是掌心的温度却异常高,甚至说的上有些烫人。 “我已经将我们的婚事汇报给陛下,到时候证婚人这页上,会直接标注皇后娘娘。” 这是他能想到,给她撑腰最好的办法。 不管日后再有谁提起来这件事情,有皇后娘娘的大名在前面撑着,谁也不敢真正的轻慢了她。 “将军……” 孟丹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说着就要哭。 却被宋濯锦用手搂住了单薄的肩膀:“我说过的,所有一切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两个人才说了一会子话,那厢丫鬟来报,说那个小乞丐如今已经醒了。 走在长廊上,看着漫天大雪,孟丹若愣怔了一瞬间,有些出神的看向宋濯锦。 “今年冬日的大雪下的格外大,恐怕那些生活艰难的百姓,过不下去日子,就该卖儿卖女了。” 宋濯锦知道她向来多愁善感,恐怕也是因为今日那个小乞丐出现的缘故,又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道:“改些日子雪停了以后,我带你去城郊施粥,能帮一些,就尽量帮一些吧。” “啪!” “刺啦——” 行至门口,孟丹若和宋濯锦还没有进门去,就先听见了一到十分刺耳的瓷碗破碎声音。 紧接着是布帛被扯坏,丫鬟的惊呼。 若不是宋濯锦在关键时候将孟丹若护在了自己怀里,那些打碎瓷碗溅出来的碎片,就要有一些都溅在孟丹若的身上了。 “怎么回事?” 男人的脸色漆黑如墨,看上去已经开始生气了。 他最怕的就是麻烦,如今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对那个小乞丐的第一印象就已经差了下去。 “回将军的话,那孩子醒了,我们原本想喂她一些米粥,可她防备的紧,想必是把我们都当成坏人了,所以才这样狂躁。” 一个小丫鬟明明都已经被瓷片划伤了脸,咕咕的鲜血一个劲的往外冒,但还是强撑着到了宋濯锦面前,轻声回应眼下的一切。 “将军,我去瞧瞧。” 孟丹若眸光微动,早在看见那片干花的时候,她就已经对那孩子的身份起了疑心,怎么就会那么巧,她才到了京城几日,一个来自西郊的孩子就晕倒在了将军府面前。 “阿若……” 宋濯锦明显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 只是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原本在他身后的女子,已经迈着小步朝屋内走去。 宋濯锦没有办法了,只能跟着进去。 “你们都是……什么人!” “谁派你们来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想从我嘴巴里套什么消息,那你们还真是找错人了。” 床上已经缩到角落里的小乞丐,满目愤恨的看着在场所有人,她警惕用枕头挡在自己前面,仿佛是在警惕所有人只要谁敢靠近她半步,她便要自裁。 第十二章:程家已经跋扈到这种程度了 “你莫怕,我们并不是坏人。”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是晕倒在了我们将军府门口,我们并不识得你的身份,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不问便是,你先将东西放下,万一伤着自己可怎么好?” 或许是孟丹若眼底太过于澄澈,让人看不见一丁点儿的功利之心,那个原本情绪激动的小乞丐,竟然真的因为她的两句话而慢慢的缓和下去。 “你…叫什么?” 小乞丐并没有将那瓷枕放下,只是眼底的戒备缓和了一二,沙哑的嗓音询问孟丹若。 “我叫孟丹若,你可以叫我孟姐姐,这样大的雪,我想你从西郊走到城北来,绝对不是毫无道理的,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就是前些日子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镇国大将军宋濯锦!” “你有什么冤屈,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困难都可以跟他说。”孟丹若一边说一边拉了一把旁边的宋濯锦,让原本脸色铁青的男人推到了小乞丐面前。 在听见孟丹若的名字以后,小乞丐低下头去,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终于将瓷枕放下来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眼底却一片泛红。 “没用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们这些权贵全是一丘之貉,即便我早几天遇见你们,你们也不会因为我们这些穷人跟其他权贵斗争,官官相护,向来如此。” 看着她的情绪有些崩溃,已经放下了满心的戒备,宋濯锦让身边的丫鬟收拾了满地的瓷片。 男人敏锐的发觉这里面或许还有冤情,皇帝那边本来就有意让他在回京以后接管邢部,京城里的世家这些年太猖狂了,大有和皇帝对着干的意思。 宋濯锦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当初他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军营,在他满门都是文臣的情况下,还允许他接触军权,本就是因为他和皇帝的权益是绑在一起的,此番皇帝让他回京,也有让他在京城将浑水搅得更浑的意思。 “先别想那些了,你总要保重好身体,才能言谈那些事情。”孟丹若接过来丫鬟又新端来的粥,坐在了床榻边,朝小乞丐面前推了推。 她接过碗去,才吃了一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往下,含糊不清的说:“三天前,但凡爷爷手中有这一碗米粥,也不会被活活冻死。” 听她终于愿意说自己的事情,孟丹若和宋濯锦在一起三年之久,早就心有灵犀。 哪怕只是对视了一眼,孟丹若已经知道宋濯锦还想继续听接下来的事情,于是她柔声又问:“怎么会这样!听说今年京城附近的百姓个个都是丰收,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哪怕大雪下的比往年厉害,也不该有冻死人的情况,而且我让人带你进府,给你换衣裳的时候就发现了,你身上的棉衣怎么会是稻草的芯子?” 或许是因为孟丹若柔弱且温柔的眼神太过于和善,让小乞丐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恶意,又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向人宣泄。 将手中的米粥咕噜噜一阵喝完,她红着眼眶开口解释:“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程家!今年虽然是个丰收年,可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爷爷的田地全部都被程家公子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去,爷爷虽然还在帮他们种地,可是一年到头的辛苦,最后却只留的几个铜板,甚至还要给主家利息交粮。” 宋濯锦很快就捕捉到了这段话里的关键词。 “我记得陛下有明令规定,京郊百姓手中的田产都是自有田产,是不允许所有人买卖。” 孟丹若最开始只是觉得小乞丐或许和程家是有些关系的,关键时候还能帮她坑程相宜一把,哪里能够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行行道道。 买卖私田可是重罪,当初她家邻居因为好赌把田产抵押给了程家,她爹不知真相,邻居又想要在中间再赚一份辛苦钱,被程玉耀发现了,才会落得那样一个惨淡的结局。 现在,程家已经跋扈到这种程度了吗? 孟丹若眸光微沉,却听见小乞丐又道:“皇帝下令跟我们这些百姓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想知道真相,该去问一问程家是怎么回事!” “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一路向北来就是听说这边住了一个两袖清风,为民做主的宋首辅,我是来告御状的,程家逼死了我爷爷,我要他们偿命!” 小乞丐的情绪再次暴躁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还存有一丝理智,并没有当场再把碗给摔了。 孟丹若站起身来看向宋濯锦,目露难色。 这件事情听起来十分曲折,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程家嚣张跋扈,不把人命当命,才闹出来的祸事。 小乞丐和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 “将军,这……” “你叫什么名字?” 宋濯锦只是给了孟丹若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沉着声音开口。 旁边的丫鬟适时解释:“这位姑娘,你或许还不知晓,我们家将军便是宋首辅的孙儿。” 小乞丐没想到自己随口诌了一个名字,竟然能够直接撞上主家,其实她是听说城北住的非富即贵,只要能够随便攀上一位夫人留下来做奴做婢也好,她总有机会给爷爷报仇的。 “我叫余瑜。” 余瑜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这件事情在情况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要劳烦你在我这将军府住一段时间,你心里应当也是明白的,一旦有关于你的事情传到程家人耳朵里,你甚至活不到出城。” 事实总是那么血淋淋的,听到人耳朵里甚至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离开余瑜住的屋子以后,宋濯锦气压低的吓人。 “将军,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孟丹若抬起头来望向宋濯锦的眼神里,全部都是自责。 “不,我是在想程家到底想做什么。” 宋濯锦摇摇头,抿了一口茶水。 这个时候,六安从外面匆匆忙忙进门来。 “见过将军,孟姑娘安好。” 六安单膝跪地行礼,在宋濯锦摆手以后才继续开口汇报,只是第一句就让宋濯锦脸色一沉。 “将军,程家主和程夫人换了衣裳进宫了。” 为什么进宫显而易见,分明是卫平妻一事! 第十三章:孟姑娘,你很厉害啊 程家夫妻选择这个时候去皇宫,分明是已经有了阻碍他们成亲的办法,算算时间,距离程相宜离开将军府赶去程家,也差不多火候了。 “这消息可往祖父那边送过?” 宋濯锦抓着孟丹若的手,看向堂下的六安。 “属下瞧着情况不对劲,之前您也吩咐过有任何消息先给首辅大人送一份,所以在刚得了这个消息已经,属下就已经安排人去告知首辅大人了,这会估计已经到了宋府。” 六安从九岁的时候就跟在宋濯锦身边了,原本宋家是打算让他跟着宋濯锦做个书童的,结果后来因为宋濯锦选择入军营,他也跟着去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当年被宋首辅从死人堆里抱回来的小少年,如今也成了镇国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副将,被封为六品骠骑校尉。 “将军,程家来势汹汹,或许他们此番入宫并不只是为了您与孟姑娘的婚事。” 六安知道宋濯锦此番被皇帝召回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而今世家太过于猖狂,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就要越过皇权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这其中的条条道道她虽然之前也听过一二,但远没有现在听见的那么真切。 所以,连皇帝也开始忌惮世家了吗? 那是不是证明她可以借用这个,将仇人一网打尽,最好让他们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孟丹若的手无意识的收紧,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情绪有些失控了,怦怦跳的心脏警告着她应该平复一些,可……如何能够让她冷静? 攀附宋濯锦报仇自然是个好主意,但人心易变,她也要为自己谋求另外一条出路。 “别怕,你我之间的婚事早就已经成了定局,是谁也不能破坏掉的,想必这一次是他们程家对我这个镇国将军不满意了。” 毕竟他没有回京之前,陛下在京城之中能够倚仗的人就只有他们四大世家,就连京中各个朝中大员都以四大家马首是瞻,保皇党在那会就是个笑话。 可现在宋濯锦回来了。 他手握实在兵权,又是个冰块的性子,出了名的不讲情面,简直是世家克星。 当初将程相宜嫁给宋濯锦,四大世家恐怕也有想要以美人计或者什么姻亲关系绑住宋濯锦的意思,谁能料到,宋濯锦这个家伙要学他老爹娶平妻。 老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的嘴角抽搐了三天都不过瘾,生怕泄露了消息再生波折,宋濯锦和孟丹若还没有决定回京的时候,老皇帝就把赐婚的圣旨写好了,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去边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出处,如今宋濯锦想娶平妻被府内府外的人阻止,他才会那样不慌不忙。 宋濯锦说完这段话以后捏了捏孟丹若的手,他还以为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因为担心和自己的婚事泡汤,才会情绪在一瞬间变得紧张。 孟丹若一双剪秋水的眸子,因为雾气的晕染,这会亮晶晶的,哪怕还有六安在屋子内,宋濯锦看着她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神,还是特别想亲她一口。 “将军……” 孟丹若小声唤了一句,只是瘪了一下嘴。 既然是示人以弱,有些茶言茶语自责的话,她就不能一遍遍的说,再令人心疼的话,只要说多了,也会让人心生厌恶的。 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更让人心疼。 宋濯锦浅色的眸子动了动,伸出粗糙的右手在她发间摸了摸,哪怕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对她的心疼。 “将军,首辅大人来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一个侍卫匆忙而来。 孟丹若和宋濯锦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女子乖巧的松开了原本被宋濯锦紧握的手。 宋首辅紧随其后进门,脸上还带着一分愠怒。 “见过祖父。” “给宋大人请安。” 孟丹若和六安知道接下来这爷孙二人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说,行过礼以后便准备离开。 她才往外走了几步,就听见了宋首辅开口。 “孟姑娘也留一下吧。” 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孟丹若还是顿住了脚步,屋子的门被六安关上,她自觉拿着烛台将屋子内的几个灯盏全部都点燃。 “程家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他们既然明白陛下是站在你这边的,此番进宫去肯定是去见太后了。” 宋首辅难得脸色严谨了几分。 “太后又不是陛下的生身母亲,当初因为六王爷和陛下之间……”说到这里,宋首辅大概是顾虑着孟丹若还在这里的缘故,并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确。 宋濯锦第一时间便想起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许这会成为一个突破口,哪怕这件事情东窗事发以后,并不能成为彻底击垮程家的理由,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足够让程家伤筋动骨一段时间。 “还有这种事情?” 宋首辅听完宋濯锦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既然手中还有这样的把柄,那接下来我们也不是没有任何把握,想必现在我派去的人已经将那夫妻拦下来了,大郎你去瞧瞧吧。” 宋首辅一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想要跟孟丹若单独聊一聊的心思,他这话茬找的实在不走心,宋濯锦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 什么样的话,自己还不能在跟前听了? 孟丹若却听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她的眼神在对上宋首辅的那一瞬间,她从这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人眼中,看见了一丝欣赏? “将军,您且去办正事要紧。” 她入宋家,单单只有一个宋濯锦给她撑腰还是不够的,宋濯锦总有不在府内的时候。 若是能让宋首辅也站在她这边,到时候想要取代程相宜也多了几分助力。 宋濯锦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心里也明白阿若是不想让他和家里真的彻底闹掰,于是放缓了步子离开,大有一步三回头的意思。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孟丹若还没回过神来,却听见身后的老人,一声冷哼。 “老夫不得不承认,孟姑娘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人,让我这个不近女色的孙儿对你这样上心,连我这个祖父都警惕上了。” “孟姑娘,你很厉害啊~” 第十四章:泄密了死得第一个就是你 宋首辅一生的经历若是能够写成自传,一定是一部非常跌宕起伏的故事,他这一身的气势,就连京城之中最有名的纨绔子弟都吓的抖若筛糠。 就在宋首辅以为怎么也该拿捏住孟丹若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了,却见在他说完话以后,面前的女子不仅神色如常,还对着自己盈盈一笑,顿时让原本只是抱着试探心态的宋首辅来了兴致。 “宋大人说笑了,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您是他的祖父自然是最清楚明白的,若我对将军只有利用以及攀附之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您觉得将军会这样对我吗?” 孟丹若并没有否认宋首辅的话,而是认真的抬头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人。 “哪怕我已经说了许多遍阿若与将军之间是有着情义的,但满京城之中恐怕也只有他会信我的话,可在这里,在您面前,我还想再重申一遍。” “宋大人,我若是真的图谋将军什么,也许此生图谋的只有他的真心了,我在边关陪了将军三年,从最开始只是作为被将军救回去的孤女,到后来和将军两情相悦,在最开始知道将军身份显赫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今日……我知道,你们不会允许我做他的妻,百年宋家的门楣也不许我这样的人踏入。” 孟丹若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已经是一片哀戚。 “正是因为清楚明白我自己的地位,所以在最开始我就没有妄想过什么,可将军是真心待我的。” 一句真心待她,所以就愿意排除万难,哪怕备受折辱也愿意跟他一起回京? 说实话,孟丹若这番话太有说服力了。 连一把年纪,见惯是是非非的宋首辅都忍不住为她这番话有了同情心,可惜也只是同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让大郎娶你做平妻吗?”宋首辅并没有执着在她们两个究竟是不是真情真心上,反而换了一个角度去问问题。 孟丹若抬着一双澄澈的眸子,轻轻摇头。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老人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但宋家她也必须要紧,这便是她进入宋家的最后一道考验了,她得珍惜。 “孟丹若,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所以老夫不相信朝廷时局你看不明白,你若真的只是个后宅里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想来大郎也不会那样倾心于你。” 孟丹若听着这话只感觉不对,抬眸对上了宋首辅那双昏黄的眼珠:“大人这话,小女并不敢苟同,大人所说的时局我确实因为常年跟在将军身边,耳濡目染了一些,但后宅内的那些女子,我不相信她们一出生就愿意待在后宅里选择争风吃醋。” 若是手中能拿权,谁愿意去做个男人手中只能争风吃醋的金丝雀! “哈,你确实很聪明。” 孟丹若很奇怪宋御史那样迂腐的人,为什么会有个如此开明的爹和不循规蹈矩的儿子。 面前的老头并没有因为她这两句看上去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而生气,反而拍着巴掌笑出了声。 “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同意你俩的婚事,一是因为宋家如今一门三郎,两个文官重臣,一个实权将军太过于扎眼,即便没人说什么,也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活靶子,所以不能表现的那么光鲜亮丽,必须要有个出气的窟窿,让世人看见宋家也非一块铁板,宋濯锦不是什么盖世英雄,反而有软肋。” “二么,宋家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宋濯锦,他拿分家来吓唬我们,我却不能不当真。” 宋首辅一副了然于心胸的模样,就那么大喇喇的将看上去十分辛秘的事情告知了孟丹若。 面前女子脸色一骇,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弱弱的询问:“您就不怕我泄密?” 宋首辅的眼神锋利入鹰爪的看过来,声音却放的十分轻:“泄密了,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一瞬间好似如芒在背。 等到孟丹若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头儿看上去颇为有些疯癫的哈哈大笑离去。 孟丹若的手心都沁出来了汗。 嘴巴里喃喃的嘀咕着:“真是个老狐狸。” 同时,她也明白宋首辅这关是过去了。 但是有关于之前宋首辅说过的话,孟丹若也只相信其中一半,宋家不能失去宋濯锦是真的,但旁的话也不过听听就得了,没必要当真。 夜幕已经很深了,宋濯锦一直没回来。 白日里一番劳累过度,孟丹若和衣倒头就睡。 一直到了后半夜,被窝都冷了,就在孟丹若迷迷糊糊中裹紧被子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个火热的身体从背面拥住了自己,然后缓缓躺了下来。 是宋濯锦回来了。 “嗯?” 孟丹若睡得迷迷糊糊的转过身来抱住了男人的胳膊,换了个自己舒服的位置,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原本脸色不太好的男人,在孟丹若哪怕睡的迷迷糊糊的情况下,还是选择抱紧自己,拉直的嘴角扬起来一点细微的弧度。 借着月色,他看着姑娘睡颜,心脏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仿佛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得到慰藉。 外面的人一双双眼睛落到他身上,不是贪婪就是欲念,宋濯锦有时候都在想,天下那么大,是不是只有一个孟丹若会对他无欲无求? 不,孟丹若还是有所求的。 她只要自己的真心喜欢,可真心算什么东西? 次日一早,孟丹若是被胡须扎醒的。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入目便是宋濯锦靠过来的脑袋,被子下面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一处,素白的脸颊一瞬间就红透了。 “将军,你……” 看姑娘羞答答的模样,宋濯锦脸上漏出来一点笑,嗓音低哑的开口:“昨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阿若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嗯? 刚醒过来的孟丹若脑子还有些懵。 可下一秒男人将被子往上一拉,直接盖住了她的脑袋,再度把她拉回温柔缱绻的梦里。 一直到日上三竿,孟丹若才惊醒。 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踪影,面前有一个成年女子那么高的衣架上,赫然摆放着一件鲜红嫁衣。 “姑娘醒了?” “将军说这是宫里面送来的嫁衣,让您醒了就试试合身不合适,他去给您筹备嫁妆啦~” 云清的声音好似将孟丹若混沌的脑子拨开了云雾,她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绣着金线的嫁衣,上面的花纹活灵活现,满目都是惊艳。 宋濯锦果然十分有心呢。 听说当初程相宜成亲的时候,因为是欺骗宋濯锦才成的亲,嫁衣都是粗制赶工的,定然没有眼前这件精致,也不知号称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程夫人,瞧见这个以后会不会还能平常心。 第十五章:迟来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日子过得很快,这些日子孟丹若一直在将军府准备成婚的事宜,这件事情也在有心人的推崇下快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谁也不知那日宋濯锦一个人面对拦下来去皇宫面见太后的程家夫妻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他们放弃了继续进宫去给太后告状的心思。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在明面上闹大,但是私底下早就已经风起云涌,在消息刚有起势的时候,孟丹若这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背后推波助澜,骂宋濯锦负心无义,骂她攀高枝,图富贵的言论,就是从程家流出去的。 他们打着要把孟丹若和宋濯锦两个人名声搞臭的心思,让世人多怜惜怜惜程相宜,免得等孟丹若进府以后,程相宜再出现于人前的时候,无脸。 可惜,宋濯锦就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 这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宋濯锦自己不好出手,便去东宫见了太子,太子那边本就豢养了操控舆论的人手,也开始加重这个谣传,直到最后甚至说成了宋濯锦有窃国取位之心,连孟丹若这个女子也身份不明,而三年前女尊国那边,恰好丢了皇太女。 各种离谱的消息层出不穷。 渐渐的,连吃瓜百姓都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宋濯锦这个镇国大将军,这三年才刚在边关打了无数胜仗,现在才刚回京就有了这样的言论,莫不是有人故意在离间大将军和朝廷的亲密关系吧? 后来这件事情还是闹上了朝堂。 皇帝下令严查真相,还特别有意思的把这件事情安排给了程家主自己去自查真相,查什么,让他去自己查自己的老底吗? 孟丹若在将军府稳坐高台,在消息最开始泄露出来的时候,她就没见有多慌。 这事情闹到最后,反而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是宋濯锦心心念念,在边关宝贝了三年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知道内情的人那么厌恶程相宜,竟然还将三年前程相宜和宋濯锦的婚事,都是长辈蒙骗宋濯锦才有了的事情泄露了出来。 程相宜更没脸了。 她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听说最近这段时间程相宜连各大世家之间的聚会都不去了,一直躲在后宅里。 “姑娘,余瑜姑娘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两句乱七八糟的消息,非说没人帮她给爷爷报仇,她要自己去击登闻鼓,甚至还说了许多不好的话。” 云雪赶过来的时候,孟丹若刚清点了宋濯锦给她准备的嫁妆,为了防止日后有人因为她是孤女这个事情跑到她面前来说是非,宋濯锦甚至去求了皇后,让她出嫁那日在皇后娘家出嫁。 更是让皇后的母亲老国公夫人收她做了干孙女。 这些日子太顺了,顺的甚至让人有些溺于其中。 但孟丹若一直没有敢忘记过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恨,其实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计较着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余瑜。 宋濯锦那日劝服程家夫妻,定然是用了西郊做借口,甚至少不了一番胁迫,可是到底余瑜才是受害人,孟丹若因为和余瑜有这样相似的经历,才对她更加的怜惜,更不愿意伤害了她。 将手里面的东西放下,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 “我去瞧瞧,先把东西收拾起来吧。” 孟丹若带着云清朝厢房走,还没到厢房那边,就看见身形单薄,甚至已经换回之前那些稻草棉衣的余瑜,正满含怒意的要朝外面走。 “余瑜,你若是真的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 “你现在生气的原因我也知道,你不就是在怪将军和首辅大人没有帮你爷爷报仇,甚至还借着这个由头将我送进了宋家么?我现在可以给你选择,甚至可以送你白银千两,成为你去告御状的启动资金。” “但是,余瑜啊~” “你觉得爷爷一个人的性命,真的可以撼动上面那些人对犹如庞然大物的程家动手吗?” 孟丹若得声音甚至说得上有些沙哑。 原本昂首挺胸准备出去的女孩儿,还以为她的出现是又要对自己说那番大道理,什么再等一等,什么正义永远不会缺席,可是骤然听见这番言论,余瑜原本挺的笔直的腰背,在一瞬间就垮了下去。 就是因为她知道孟丹若说的都是现实,余瑜才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真的十分无能为力。 “可是姐姐,迟来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如果作为人子就是要亲眼看着亲人无端蒙冤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将一切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降正义,这太可笑了。” 余瑜到底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孩子。 她扑倒在孟丹若怀里嚎啕大哭,将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最难以言说的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她自己也知道的,即便是将那个理由给曝光出来,程家人多势众,根本不可能处罚到她真正的仇人身上,或许随随便便找个替死鬼出来,这件事情便可以轻飘飘的越过去。 “孟姐姐,你说我现在跑去程家,趁着午夜那群畜生睡觉的行当,直接浇火油,能不能烧死他们?” 余瑜气的牙都在打颤。 很显然,这个想法已经在她脑海之中出现了许久,甚至已经有了想要付出行动的意思。 孟丹若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当初的时候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眼看着余瑜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当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从背后传来脚步声。 “你若真要去,甚至走不出北街,便会被人摁倒在地上,拖着去程家领赏。” 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回荡。 余瑜不怪这件事情最后让孟丹若受利,本来没有孟姐姐她也不可能获救,也许在那日大雪天她就应该被活活冻死,可她是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的。 “难道连百姓敬爱的镇国大将军,也不愿意为普通老百姓做主吗?” 余瑜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这样面对男人一身的杀伐,就那样去质问。 她搂着孟丹若的腰,明明怕极了。 气氛一时沉默住了,就在孟丹若都要以为宋濯锦根本不会回答余瑜的话时,却听男人缓缓开口。 “我愿为民请命,但我得死有所值。” 第十六章:以后这宋家可有热闹看了 余瑜一时有些哑然。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为爷爷牺牲不值,而是宋濯锦不能死在这里。 “对不起,宋将军,我刚刚不应该耍脾气。” 余瑜眼角还残余着眼泪,眼眶通红。 孟丹若替她擦去眼泪,转头看向宋濯锦:“将军,刚刚余瑜也是无心之失。” “我没有要怪她的意思,其实事情发展到今日,是上位者没有做好自己的统治,才会让底下的百姓备受苦楚。”宋濯锦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就像余瑜刚刚说的那个,面对苍生凄苦,宋濯锦其实也是在怨自己不能替百姓立命的吧。 “这件事情不会结束的,再过三日便是我和阿若的大婚,你若是愿意,可以暂且先留在阿若身边,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自行离去。” 他并不是在跟余瑜商量,分明是通知。 跟在他身后的六安不知怎么回事手中的宣纸忽然跌落在地上,一张画的惟妙惟肖的通缉令就那样落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程家真不要脸。” 余瑜气的满脸通红,牙齿咬的咯咯响。 上面尽数颠倒黑白,说是她家占了程家的地,还不肯交地租,为了前程偷走了爷爷的钱,污蔑她气死了爷爷,他们程家才是大义凛然的那个。 “宋将军,谢谢你,我跟姐姐进府。” 如今只有进了宋家,她才有在京城继续蛰伏的本钱,否则就如宋濯锦说的那样,出门就要死。 离开厢房去了书房以后,六安跟在宋濯锦身边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声:“将军,那个小乞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您为何一直执着于让她跟在姑娘身边,非要让她也跟着进宋府。” 宋濯锦一边着手处理公务,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六安才道:“她身边需要一个百分百信任的人。” 宋家情况复杂,若不是祖父强烈要求,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四大世家闹翻脸,其实宋濯锦是不愿意带着孟丹若回宋家吃那个苦头的。 不让他宴请大量宾客又如何,八抬大轿,三书六礼他许诺过她,就一样都不会或缺。 程相宜又一次回了程家。 嫁入宋家的三年,哪怕距离娘家很近,她回娘家的次数也是一巴掌就可以数过来的,可是这些日子因为这些没道理的事情,她顾不上脸面,一遍遍的往家里跑,哪怕所有的事实都已经尘埃落定,甚至明日就是他的夫君迎娶别的女人的好日子,但…… 程相宜还是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挣扎一下。 “阿娘,他明日再娶了孟丹若以后,甚至要把人直接安排在他之前的西风院,与他同住,当初是他们宋家自己说的,说他有厌女的毛病,哪怕我嫁过去了也要和他分院子居住。” “只能让他慢慢的与我接触,等哪日他真的对我不起反应的时候,我才被允许搬回他的院子里去,可是现在,我的忍让,却换来了让另外一个人把我的位子取而代之。” 程相宜这些日子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眼泪都要流干了! 可程夫人也没有别的法子,之前他们义愤填膺去面见太后,结果却因为程家侵占西郊百姓良田的事情不知怎么曝光了出来,反倒是成为了宋濯锦用来拿捏他们的把柄。 “好相宜,娘知道你过的苦。” 程夫人将程相宜往怀里又抱的紧了几分。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你只管等那个小妖精进府以后再说别的,这后宅里的乱子可不是她一个什么都没有见识,山窝窝里出来的丫头片子能明白的。” “到时候宋濯锦又不可能日日在后宅里守着她,再怎么浓厚的感情,也总有被小事给搓磨掉的一天,他今日在你面前有多么的耀武扬威,来日登高失重的时候,就会摔的有多么惨。” 程夫人眼底全部都是怨毒。 敢欺负她的女儿,小贱蹄子真有本事。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沉住气,不仅不能对有什么嫉妒的心理,甚至还要表现出来自己身为正室的大度,你那两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但是只要她敢进门,你的那两个婆婆便全都会成为你的助力,毕竟,他们宋家也该要脸。” 程夫人又让人端出来一个水准颜色十分通透的红玛瑙镯子,让人放下了程相宜面前。 “这可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实在担心那个贱人,先你一步怀上孩子,日后越过你去,这样的好东西恐怕那个贱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 程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程相宜懵懵懂懂的问:“阿娘,这是什么?” “就算她以平妻的身份进府,过门的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也要到你面前见礼,到时候你只管把这个镯子送给她就成,旁的也无需多问。” 程夫人满脸都是十拿九稳的气势。 窝在她怀里的程相宜,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关于这个镯子的事情,但她压在心口,愣是没敢问。 心里还是有点窃喜,若是那个孟丹若身子骨再差一些,一直佩戴这种镯子,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兵不认血的让她去死! 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满京城都是张灯结彩的。 皇后娘娘的娘家赵国公府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孟丹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金丝修成的样式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头上的凤冠更是摇曳夺目。 她端着团扇挡在脸前,才一出现就惊艳了世人。 其实在所有人都羡慕孟丹若一个孤女能得大将军青睐,继而一飞冲天的同时,所有人也都在等着她这个鱼目即便是刷了金粉,也不可能像真的金珠一样,耀眼夺目,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还以为金装上身,是乌鸦冒充凤凰。 偏偏,你说刚刚那个上了花轿的人是村姑土妞? “以后这宋家可有的热闹看了。” 一个围观路人笑嘻嘻的开口。 旁边跟他一起的那个忍不住评价:“从前两位宋大人把那位宋将军送去书院,结果宋将军不爱读书偷偷跑去军营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知道,这位宋将军,走在了一条和他祖辈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之前还有人担心他们宋家文武占全了会不会威胁到皇家,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还有旁的心思。” “听说啊,宋濯锦这些年的军功与赏赐,全部都给这位孟姑娘冲了嫁妆,果然是男人钱在哪里,心才在哪里,那位程夫人日后怕是难过啦~” 周围的声音都传入了孟丹若的耳中,她嘴角扬起来一点笑。 终于可以入府了,她要的可远远不止让那人难过。 洗好脖颈,杀年猪喽! 第十七章:新婚!本将军站在这里就是规矩 “新娘子来啦~” 街边迎喜的小孩子声音那样欢快,有那么一瞬间让孟丹若神色一阵恍惚,她记得,当初年幼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带着妹妹在花轿前迎过喜。 这是本朝独有的风俗,一般这种自发迎喜的小孩子也被叫做“子来”,寓意日后多子多福,办喜事的人家一直到新郎家门的时候,会撒些喜钱谢客。 “云清,等会多撒一些喜钱给这些孩子吧。” 孟丹若轻声对留在窗边的云清开口,这种来迎喜的孩子大多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办喜事的主家随手撒出去的几百铜板,或许对主家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恩小惠,但对那些穷苦孩子来说,多捡一个铜板,也许就是一家人几天的口粮。 “姑娘心善。” 云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回应。 一直等到花轿停稳,哪怕周围人声鼎沸,孟丹若还是清晰的听见在花轿附近响起了一阵铜板落到地上的声音,孩子们欢喜就好捡铜板的声音将这场本就震慑京都的婚礼,冲上了高潮。 “请新郎踢轿门,驱邪避恶,夫权永恒。” 喜婆的声音越过一阵阵的欢呼,在下一秒响起。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甚至连今日这场盛大的婚礼也是孟丹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是在听见这个声音以后,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几分,心脏砰砰乱跳,怎么都克制不住。 透过轿帘,她已经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那个高大身影,那个曾经三年与她抵足而眠,日夜依偎的男人。 可……喜婆的声音落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等到男人去踢轿门。 周围的欢呼声音顿时小了一些。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喜婆怕误了吉时,小声的在宋濯锦耳边提醒:“将军,您快些踢轿门呀,千万莫要误了拜堂的吉时!” 孟丹若稳稳得坐在轿子内,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等了好几个呼吸不见宋濯锦有什么动作,周围甚至有了一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莫不是有人又要搞什么是非? 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孟丹若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了她的好事。 就在她坐不下去,准备伸手去掀开轿帘的时候,另一只手心带着厚厚老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探入帘内,而后孟丹若看见的是宋濯锦那张唇角微微勾起,笑的有些含蓄的脸庞。 不过,孟丹若没敢往外走。 宋濯锦这家伙根本没有听喜婆的招呼,他不是用脚踢开的轿帘,他是用手拨开的。 “将军,这不符合规矩。” 所谓的踢轿帘,是一直以来都有的习俗。 正如喜婆最开始说的那样,是为了正夫纲,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告诫新娘,之后莫要越过自家男人,要娴淑,要谨慎。 可他宋濯锦在做什么? 他是在公然告诉世人,为了面前这个孤女他情愿做个惧内将军么?他真不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而今这里聚集了太多的人,喜婆见宋濯锦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却也不敢大声呵斥,只能小声提醒。 宋濯锦却不介意的探进轿子半边身子,索性将轿子里面的女子整个抱了出来。 “什么规矩?本将军的婚礼,本将军站在这里便是规矩。”宋濯锦看都没有看喜婆一眼,抱着怀里娇娇弱弱的姑娘,转身朝着府内去。 他这话声音并不算太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偏偏男人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勉强和虚伪,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这才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让那些原本以为镇国将军喜欢上一个孤女,还情愿为她跟家里对着干,不过是一时新鲜,只是将那个孤女当成了一件新奇玩物这种想法的人,瞬间傻眼。 最重要的,这周围还有他们宋家各院自己的人。 难不成这回将军要来真的? 尤其是程相宜安排过来迎客的人,一瞬间脸色都白了三分,就目前将军这个鬼迷心窍的样子,他们程夫人真的能斗的过新进门的孟夫人吗? 就连此刻窝在宋濯锦怀里的孟丹若,也没有想到这人会不守规矩成这样,感受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孟丹若不得不承认,男人的感情对她渗透的太厉害,她几近迷失方向。 可是心脏的某处还在隐隐抽痛。 阿爹阿娘和妹妹,最终也没有看见她穿嫁衣的模样,她又岂敢让自己沉溺于这份感情中去。 接下来,就连火盆什么的这些各种为难新娘的坎,全都被宋濯锦抱着孟丹若完成了。 周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看不下去了,难道自家大公子日后真愿意成为一个妻管严? 他可是镇国大将军啊! 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平妻压在下面! 可嬷嬷才提了一嘴,就遭到了宋濯锦的白眼。 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要是一直被所有人都忽略掉,打扮的像个吉祥物,却紧紧跟在宋濯锦和孟丹若身后的余瑜接了话茬。 “嬷嬷大抵有所不知,我姐姐身娇体弱,身子骨一向不好,上回又因为跟贵府程夫人有些争执,撞了脑袋,至今身子还虚着呢,嬷嬷不会这么不体谅人吧?”小小的丫头,毛都没长齐,偏偏白眼翻的和自家将军如出一辙,瞬间把嬷嬷的话噎了回去。 与此同时,这话也在京城散播开。 不仅人人都知道了宋濯锦新娶的这位夫人是他的心尖宠,让他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还重要,这位夫人自己也是个娇弱女子,走两步路都能累着。 宋家人对自家大公子发瘟的情况似乎也有些麻木了,估计是只想快些完成仪式,后续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为难人的幺蛾子。 等到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以后,孟丹若才真正的缓下一颗心来,她还以为程相宜怎么也该在今日闹些事情出来才对。 没在这样的日子闹出风波,事实证明这位程夫人也不是什么无脑的人,足以说明难对付。 不过,孟丹若很满意今日的宁静。 她一向喜欢胜券在握,这种没意外的情况才是她心里最优的选择。 屋子外面一片灰暗,天已经黑了下去。 吃席喝酒的热闹声音不绝于耳,孟丹若将手中的团扇放在一边,云清几个丫鬟去清点她的嫁妆了,这些东西都是宋濯锦给她预备的,后续也只会收入她的私人库房里,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银的钱,今日情况太乱,必须有人去瞧着。 屋子外面都是宋家自己的人了,孟丹若吩咐了余瑜去吃些东西再回来,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来一些异响,一下一下,好像是有人抠窗纸的声音? 第十八章:除了宋濯锦她谁也不相信 “呲” 刺耳的窗纸撕破声音在下一秒传来。 真是有人要在今日作怪?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将团扇又拿在手中,只要那边的人敢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就会嚷出声音来,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本来最开始宋濯锦是打算让侍卫直接进府,护送在新房左右的,他恐怕也担心有人要害她。 但一直对这件事情神情恹恹的宋御史,在听闻了这件事情以后就产生了激烈的反对,甚至还说出了若是宋濯锦真的敢这样做,他这个当爹的就敢在孟丹若进门的当天一头撞死在皇宫门口。 宋濯锦到底拗不过自己这个爹,虽然明面上没有安排护卫跟随,但私下里也安排了两个暗卫随行。 孟丹若心里有底气的很! 但同样的,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 南边窗户的窗纸很快被撕开一个破洞,就在孟丹若一个团扇就要砸过去的一瞬间,她听见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大人。 倒像是……一群还未成年的小孩。 孟丹若皱了皱眉,索性站起身来躲在了床幔后面,她借着一条缝隙,终于清晰的看见在那破了窗纸的那处,两个看上去十几岁的男孩鬼头鬼脑的探出来,两个人一个人手中抓着一个用锦帕包起来鼓鼓囊囊的东西,而后,用力砸在了喜床上。 他们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床上有没有。 只是凭着自己的力道,一连扔了十几个东西,才又退了出去,若是此刻孟丹若坐在床上,能刚好被这些东西砸到。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尖利的呵斥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终于听见了这边的声音。 “快跑!” 只听一声青涩的叫嚷,五六个男孩一边笑,一边嚷着快速从窗口跑开。 不过只是听闻下人呵斥,却不见追赶。 眼看人已经走了,孟丹若才走了出来。 原本摆着喜果而今已经被砸乱,乱七八糟的手帕砸在喜床上,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已经扔了一床。 但凡孟丹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估计都不能知道这些是什么,偏偏她是从民间走出来的姑娘,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东西是苍耳。 这东西并不稀奇,本身又是药材,只要有银子,去药材店能买一大堆。 但,这东西可是带刺的。 扎在人身上,头发上,很难剔除。 上面密密麻麻的尖刺每一个都代表着算计这件事情的人该是多么用心良苦,孟丹若嘴角扬起来一个冷冰冰的笑,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想到这里,孟丹若从床上捻起来一颗直接藏在自己袖间,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 “见过孟姑娘。” 带头的嬷嬷见孟丹若一张艳丽的俏脸上,而今眼眶里面已经蓄满了泪水,顿时紧张问:“刚刚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顽皮,想要闹新房来着,都不是有意的,这也是沾喜气,闹洞房的一种,可是吓着姑娘了?” 孟丹若眼眶里虽然有水光,但那眼泪一直都没有掉下来,反而在嬷嬷说完话以后,目光凌厉的看过去:“嬷嬷可知道他们砸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老家伙将她身边丫鬟全部指派走的,虽说是去清点嫁妆,但也不至于叫那么多人都给指派走,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王夫人安排过来的,在府内有些资历,便想要在她进府的第一日就拿捏住她。 孟丹若当然不可能让这个老婆子留在自己身边作怪,就算要有个有资历的,也不能是别人的人。 这宋家,除了宋濯锦,她谁也不敢信。 那嬷嬷被问的有些发懵,才看见新床上如今已经被弄得一团乱,一颗颗褐色的不知名果实,尖锐的刺正泛着寒光躺在床上。 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在进门以后看见新夫人身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又瞧着她眼眶里是有泪水,听说性子虽然烈了些,但也是在被人逼急的情况之下,寻常时候都是个软包子,便想着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便算了。 谁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的质问。 嬷嬷刚想开口,偏偏在这个时候宋濯锦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嬷嬷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孟丹若是如何扑过去的,她已经倒在宋濯锦怀里。 “将军,阿若……” 孟丹若已经泣不成声,宋濯锦没想到这点时间里还能发生问题,刚想要先将人扶起来再说,谁知道手刚触碰到孟丹若的袖子,就被好似针一样的尖锐物品扎了一下,他猛的往回一收手。 “嘶” 男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扎了一下,脸色瞬间难看了下去,连刚刚被灌的酒气都醒了三分。 孟丹若下意识的就要收手,却被男人捉住了手腕,一只带着血迹的苍耳就那么被宋濯锦捏在了手中,她的手腕已经血痕斑斑。 “怎么回事?” 男人一瞬间暴露出来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原本站在房间里的老嬷嬷瞬间跪了下去。 不等嬷嬷开口狡辩,孟丹若已经细声细气的开口解释:“嬷嬷说这是京城里一贯的习俗,那些孩子是过来添福气,闹洞房的,让我不要大惊小怪,我便以为是自己事多,谁曾想伤了将军……” 孟丹若站都站不稳了,人已经倒在宋濯锦怀里。 男人这才看见那一床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神一冷,遂转身看向那婆子:“习俗?本将军上一次和程家结亲的时候,怎么不见还有这样的习俗?” “既然是添福气,那就有劳嬷嬷亲自一个个的捡起来吧,嬷嬷这么一把年纪再不添些福气,就要入黄土了,也为子孙积德。” 宋濯锦一声令下,已经有人拥着那婆子到了床前,一颗颗苍耳泛着寒光,像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利器,叫嚣着让人来受刑。 老嬷嬷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将军,这,这,这可使不得呀。” 这上面不知道有多少苍耳,她若是一颗一颗的捡下去,岂不是要将一双手都给废掉? “呵,你不是说添福气吗?” 第十九章:包藏祸心 男人阴测测的声音在屋子内蔓延。 原本站在门外还想进屋求求情的其他丫鬟婆子一个个的寒蝉若禁了起来。 “将军,已经查清楚来此捣乱的那几个人分别是云家四公子,封家二公子为主,张家李家侍郎府以及平西侯府几家的人,给他们这些人出谋划策的那个,正是程二公子程玉耀。” 六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屋子内宋濯锦的呼吸都重了两分,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婆子,脸上挤出来一个恐怖的笑脸。 “将军,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程二公子对我之间多有误会,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若是这件事情闹开了,让程少夫人也不好做,阿若自知身份卑微,别人瞧不上我也是正常的,程二公子还年幼,少夫人那么知礼数,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孟丹若一双眼睛缓缓垂下,甚至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去看宋濯锦那双满含怒火的眼睛。 说着的全部都是替程相宜找借口的推脱之词,偏偏这样的话落入宋濯锦的耳朵里,更像是火上浇油。 原本根本没有怀疑到程相宜身上的宋濯锦,眸光之中都带了些晦暗,程玉耀虽然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可他凭什么那么有本事的找上自己的新房。 宋濯锦实在不相信程玉耀有那样的脑子,还知道用苍耳丢到新房来伤人! 还有另外几家的公子,可不见得就那么听程玉耀的话,程相宜在这件事情里真的干净吗? 偏偏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将军,是少夫人那边传来的话,说按照规矩需要在今日跟孟夫人说一下明日去请安的流程。” 六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直接点燃了宋濯锦这座活火山,他冷冰冰的回过头去看向门外。 “什么样的流程非要到这个时候来说?假模假样的请阿若过去做什么,不若本将军亲自过去瞧瞧,有什么样的吩咐一并跟本将军说了。” 宋濯锦迈着步子就要往外走。 考虑到孟丹若的手腕还伤着,于是一边吩咐他带来的人去请府医,一边又让人将原本宋家安排过来的人撵出西风院去。 门外站着的原本来报信的婆子,听见这边是这样的动静脸色骇的惨白惨白,拔腿就要往前面跑,起码要去给自家夫人报个信。 “站住!” 眼看着这婆子要跑路,六安直接拦下了她。 似笑非笑的询问:“嬷嬷不是刚刚还说今日见不着新夫人,没有办法回去给少夫人回话么?如今将军决定亲自去见见少夫人,嬷嬷自己先离开算怎么回事,千万莫要让将军为难啊~” 六安的尾音扯的悠长,落到这个婆子耳朵里面却好像魔音贯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程相宜那边也接到了自己弟弟原本想要替自己出气,去闹孟丹若的新房,结果却被宋濯锦撞了个正着的事情,脸色瞬间耷拉下去。 “二公子呢?”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让他今夜先回程家去,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情,不许来宋家了。” 程相宜跟旁边的李嬷嬷厉声吩咐。 这是瞧着程玉耀不是宋家人,认为即便是现在惹出来了问题,只要能不在府内,宋濯锦就没有办法替孟丹若出气。 “二公子已经离开了,走之前还神神秘秘的给奴才了一包东西,说他已经为您小小报仇了,之前您一直在伺候着两位夫人用膳,奴才便没有打扰您。” 李嬷嬷将一个用素白帕子包裹起来的东西端到程相宜面前,程相宜本就因为这些事情烦的脑袋发昏,便随手掀开了帕子。 里面一捧还扎在一起的苍耳就那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个挨着一个,像一记响亮的巴掌让程相宜只感觉头昏脑胀,眼前漆黑一片。 “这样的脏东西也敢拿到少夫人面前来,也不怕脏了少夫人的眼,李嬷嬷你也一把年纪,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还不快将东西丢远一些。” 说话的人是程相宜的贴身丫鬟,她一直跟在程相宜左右,当然知道西风院那边闹出来的风波。 万一大公子真的怀疑上了自家少夫人,带着人过来不管不顾的要搜院子,这些东西可都是物证。 程相宜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看着李嬷嬷还想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辩解几分,她知道的,李嬷嬷肯定又要说弟弟没有坏心思,只是想给她出气,把这东西拿到自己面前来,也不过是想要邀功。 可……眼前这些东西只会害死她! 李嬷嬷不情不愿的出门去丢。 程相宜满脸慌张的看向贴身丫鬟鸢儿:“我不过只是想让他们在今日的新婚也没那么痛快罢了,所以才安排了张嬷嬷过去请那个孟丹若过来训诫一番,而且明日请安家中长辈都在,她毕竟已经入了府,日后就要跟我一起侍候将军,我对她并无恶意。” 她想说,她只是想凭自己这三年的经验提点提点孟丹若,可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少夫人,您一向心善,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这些都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公子如今对您多有误会,也不过是因为并不知晓您的品性,日后与您多接触了,总能发现您的优点。” “就算那边的人给大公子吹枕边风,说您的坏话,但是咱们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自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今日的事情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又正值新婚燕尔,这个时候热闹起来,最后难看的只会是那位新夫人,您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鸢儿看上去比程相宜这个主子还理智。 听着丫鬟的话,程相宜渐渐缓和了下去,就好像连她自己也信了她刚刚那番辩解的话。 什么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孟丹若,就算她有这样的心思,哪有好人会在洞房花烛夜去请新娘来自己跟前训诫的,分明包藏祸心。 这样的考量孟丹若自然也全部都想到了。 瞧着面前这个婆子的说辞,她心里止不住的冷笑,身子却一个劲的靠在宋濯锦怀里。 “按照这位嬷嬷说的来看,想必程少夫人也是一片好意,是我们太过于草木皆兵了。” 孟丹若拉着宋濯锦的手,撒娇的开口。 就在此刻六安安排去查苍耳线索的人也回来了,他手里还捏着一个素白的手帕,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包了些什么,看上去就非常有分量。 第二十章:终于落幕 “东西是哪里来的?” 六安替宋濯锦问出了口。 “回禀将军,夫人,属下奉命去调查苍耳来扰乱新房一事,先是瞧见了程二公子急匆匆带着一群贵公子离开府内,在回还的路上看见了程少夫人身边的李嬷嬷鬼鬼祟祟拿着这东西要丢。” “属下等她离开了以后,才将东西带回来了。” 侍卫说的很详尽,却并没有将东西奉到宋濯锦面前,只是将手指放在手帕缓缓揭开。 “也是苍耳!” 不知道是哪个丫鬟惊呼了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回在了侍卫手中的那个手帕上。 “莫非这件事情真的是少夫人所指点的?” 六安诧异开口。 这句话更像是坐实了这件事情与程相宜的牵连。 孟丹若就站在宋濯锦身边,身边的人哪怕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一句,看着他愈发沉闷的眼神,孟丹若知道,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在回京的路上,原以为程相宜好歹也是个世家贵女,若日后真的过不愉快,或者程相宜为了体面不愿意和离,宋濯锦还曾经给孟丹若说过,可以与程相宜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在宋家给她一片栖身地。 可如今,那个看上去温婉大度,待人处事一向滴水不漏的程相宜,竟是这样的一片心吗? 之前她纵容自己弟弟跑到西风院来大闹一番,使得孟丹若受辱,甚至只能触柱来证明自己清白! 而后又是新婚之夜,黔驴穷计。 宋濯锦怒不可遏,火气已经烧到了他的肺腑,他却顾虑着自己会吓到身边的女子,强行将自己这一身的火气憋在心里。 “将军,此事或许还有误会。” 孟丹若揪了揪宋濯锦的衣袖,脸上全是惶惶不安,目光接触到侍卫手中那一捧苍耳以后,更是连着身体都晃了晃。 “别怕,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宋濯锦却下意识的认为是孟丹若不想让他在这种时候跟宋家人起冲突,故做坚强。 “将军,这是怎么了……呀,姐姐,你手腕上怎么还包扎上了,我不过才出去了一会。” 余瑜回来的可真及时,她并没有吃东西,反倒是手里提了许多糕点。她分外担心自己这最后一个亲近人离开孟丹若身边,那群宋家的下人会不会欺负孟丹若,所以紧赶慢赶的跑了回来。 谁料才进门便看见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你们,都去做什么了?” 宋濯锦阴沉着脸看向余瑜,语气里全是不善。 “不是跟你们说了今日都不许离开她身边,要一直等到我回来再说旁的,你们——去哪了?” 男人的生生自问那么犀利,余瑜甚至感觉一股子巨大的气势直接笼罩在了自己身上,某一个瞬间恨不得将自己嵌入地表中去。 “姐姐说饿了,我便去给她寻了吃的。” “只是第一次到这里,实在有些不熟悉路径,在路上迷了路,所以才会费了一番波折才回来。” 余瑜嘴巴很快的将自己的情况说明。 “对啊,我走之前还有云清几个人守着姐姐呢,怎么这会儿所有人都不见了?” 她这话才刚落下,原本之前那个大义凛然说苍耳是给新娘添福的嬷嬷,瞬间脸色煞白。 人可全都是她威逼利诱撵走的。 原以为今夜可以给孟丹若立立规矩,让她瞧瞧谁才是宋家真正的主人,哪怕是以平妻的身份进府了又如何,起码还要知晓尊卑,知道他们宋家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他们计算了时间,按正常的宴席来算,大公子身为新郎官今日有的是人给他灌酒,不到深更半夜,这根本不可能回新房来的。 谁能想到,宋濯锦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就假模假样的喝了两口,赶紧回新房了,这才与她们做的那些事情撞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到底是你背后主子的主意,还是有什么人收买了你?”宋濯锦终于想起来这个婆子是王夫人硬塞到自己院子里的,自己院子里之前因为他不喜欢有女人出现的缘故,所以只有小厮和侍卫。 是王夫人觉得孟丹若已经进府,虽然住的不合规矩了一些,但是这院子里总要有些女使打点,所以才安排了这些人来西风院伺候。 “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 “奴婢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王夫人让奴婢来伺候新夫人,是奴婢自己觉得新夫人不过一个孤女,哪配得上府内上下这样好的待遇,所以在偶然听闻程二公子他们之间存了作弄心思以后,故意支开了新夫人陪嫁的丫鬟,一切罪责都在奴婢。” “求大公子开恩,求大公子开恩啊!” 嬷嬷哭喊的凄厉,六安已经安排人将她的嘴巴整个给堵住了,只等宋濯锦发难。 “将……夫君,今日本是你我良辰吉日,莫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坏了心情,我观里面的都已经被收拾好了,我们之间还没喝合卺酒呢。” 孟丹若看着自己目的达到了,起码西风院的话语权日后可以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再也不会被府内的哪个长辈随意安排人进来,便低声宽慰宋濯锦。 她可不想自己的新婚夜,真的闹起来。 一来是在宋家她还要站稳脚跟,这种事情私下里让宋濯锦知道了也就成了,反正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但若是真的闹开了,难看的还是她。 宋濯锦叹了一口气,将人搂在自己怀里,捧起她的手腕仔细看了一番,确认并没有血渗出来以后,才冲着身边一直待命的六安摆摆手。 这是说今夜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但是该有的证据一件也不能跑掉,来日还有的是时间跟他们算这些账。 月悬高空,夜色终于静下去了。 西风院那边的吵吵闹闹府内的其他院子里当然听见了,不过王夫人不好管宋濯锦的事情,她又不是亲娘,周夫人懒得管这件事情,她巴不得闹翻天。 所有人想象之中的还有的闹,甚至很有可能在今夜程相宜和孟丹若之间的擂台,就得打起来。 却不曾想,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个新进门的孟氏,倒确实是有些手段。” 王夫人按着自己的额头,脸上表情不显。 “那个刘婆子明显是又被那个贱人那边的人收买了,她倒是好算计,既可以阴了我,又能给那个新进门的添添赌,只可惜今日算计落空了。” 月色西斜,宋府原本的灯火通明也暗淡了许多。 孟丹若靠在宋濯锦怀里,脸色通红。 刚刚的一切不愉快都好像在此刻全然被抛在脑后,宋濯锦捧着她的脸,认真又执拗的开口:“阿若,帮帮我好不好~” 第二十一章:都怪将军太能折腾人了 帮,怎么帮? 孟丹若听见他这话之后,脑海里一阵轰鸣。 等到了她醒过来,已经是次日一早了。 腰间分外清晰的酸痛让孟丹若生出来几分惫懒的情绪,一转头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将军……” 才唤出声来,孟丹若就发现了自己的嗓音十分不对劲,昨夜零零碎碎的记忆扑面而来,她闹了个大红脸,将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从前他们之间虽然也有肌肤之亲,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全都已经做过了,但宋濯锦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只要她喊不舒服,能立刻停下。 昨日,大抵是新婚之夜四个字刺激了他。 “昨夜的时候,阿若好像并不是唤的我这个称呼。”男人意有所指,嘴角的笑更甚了几分。 他这是在说,昨夜孟丹若为了哄他不生气,估计唤他夫君的事情。 孟丹若把搭在脑袋上的被子往外推了推,一双秋水眸子,蕴含无限光华,羞涩异常的抓住了宋濯锦的手臂:“夫君~” 不过一个称谓而已,男人的嘴角却根本压不住了,他看着姑娘绯红的脸,一股欲念从下往上生长一直窜入了天灵盖中。 察觉到了男人的不对劲之处,孟丹若还傻傻的将男人坚实的臂膀又往怀里抱了抱:“可是昨夜累着夫君了,日后可不许这么折腾人了。” 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男人更加难以自抑。 “大公子,已经到了请安时辰。” 门外在此刻却突然闯进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原本澎湃的热血一瞬间凉了下去,宋濯锦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门,他决定明日沙场校练的时候,单独给六安加两轮。 宋濯锦的忍耐性还是很强的,他先起了身,走到屏风前将之前下人准备好的衣裳披在肩上。 孟丹若歪歪斜斜的依在床边,看着男人微微敞开的洁白里衣,漏出古铜色的胸膛,昨夜男人一手锢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身上作怪的样子骤然映入脑海之中,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腿,一阵酸软。 “阿若,你脸色怎的这样红?” “莫非是我昨夜确实太过分了?我保证日后再不折腾你了,要不然今日的请安暂且推脱到后面去,反正这个时辰她们也还没有起。” 宋濯锦自认为非常体贴的开口。 孟丹若这会看着将里衣穿的整齐的男人,满目的担忧,才发现这家伙是真的没有一点情商。 这话说的太傻气了。 他确实足够宠爱自己,但也太会给自己招惹祸患,一旦今日自己连请安都不去,那日后在整个宋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嘴角微微扬了扬:“将军这话说的好傻,妾身若今日不去请安,来日京城人人都要知道妾身没规矩了。” 宋濯锦刚刚也确实没过脑子,这会听到了孟丹若软软的声音,才意识到那些都不过是他一时的意气的傻话,阿若得在宋家立足,甚至在京城之内立足,往后才不会有那不长眼的人跑到她跟前来欺负她。 梳洗过后,孟丹若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眼皮还是有些打架,却强撑着站起身来。 她今日和宋濯锦一起都穿了件天青色的衣裳,连上面绣的图案都能对称起来,走在一处,任谁都能瞧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亲昵。 听了一耳朵恭维恭喜的声音,宋濯锦陪着孟丹若走出了西风院,直奔王夫人住的皓月院而去。 今日正是在那里请安。 一脚踏入皓月院的时候,院子内的喜气洋洋忽然一滞,就好像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应有的繁荣与热闹哟样,过了良久才有婆子匆忙前去禀告。 “莫怕,有我。” 像是感觉到了孟丹若的紧张一般,宋濯锦原本握着她手指的手,轻轻的抓着手指摩挲了两下。 寒冬腊月里,即便是风雪已经停了,却依然冷的厉害,呼呼吹过去的冷风,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冰刃割在了脸上一般,让人疼的厉害。 男人的手掌,却依然仿佛火炉那般温暖。 “孟妹妹来的挺早呀~怎么在这里站住了,这么冷的天,听说妹妹身子骨一向不好,怎么没有进屋去?”熟悉的声音在耳后传来,是程相宜来了。 也就只有她了,叫出来那句“孟妹妹”,好像如何折辱她了一样,愁肠百转,明明是在说着关心她的话,可落入人耳朵里,怎么都不舒服。 孟丹若刚想要回过头去见礼的时候,却听见了女子故作惊讶中又带着一丝欣喜的声音。 “夫君,你也来了呀……” 下一秒,程相宜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她今日身边倒是形单影只,没什么人跟随,估计是怕李嬷嬷和张嬷嬷带出来再让宋濯锦想起来昨夜的事情,在今日各家长辈都在的情况下不给自己脸面,所以才只带了一个鸢儿。 她昨夜应当是没有休息好的,发青的眼眶哪怕已经用了大量脂粉遮掩,但还是能看出痕迹,看见宋濯锦已经眼底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却又在话音落下以后,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孟丹若,望而却步。 孟丹若才不相信她是刚才看见宋濯锦呢。 他们两个就在这里站着,程相宜是什么样的眼神才能只看见自己看不见宋濯锦。 分明是这位大小姐终于想开了,学着自己在宋濯锦面前示弱的样子,想要搏一搏宋濯锦的同情心。 “大公子,二位少夫人,夫人请你们进去。” 就在此刻,刚刚去通报的那个婆子巧合的出来了,她似乎也没有想到程相宜会在这个时候撞见宋濯锦他们两个,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他们可都听说了昨夜西风院里闹的事情,虽然最后被新少夫人给压下去了自家大公子那臭脾气,可不见得这位新少夫人就是吃素的。 “姐姐,先请。” 孟丹若往后退了两步,给程相宜让出来了位置。 态度十分谦卑有度,反倒是让程相宜一懵。 她这一退,可就把宋濯锦身边的位置让出来了,跟宋濯锦并肩而行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孟丹若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摸清头脑的程相宜,下一秒视线就落到了他们两个人穿的衣裳上面,按正理来说,新婚第二日新夫人身上穿的都是红色,为了展示自己昨夜的焦灼难安,她还特意换了一身素衣前来请安。 就是为了给大家造成对比感。 可现在,孟丹若和宋濯锦身上穿的明显是一对,自己哪怕已经站在了宋濯锦身边,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诡异感,她像是硬插其中的破坏者。 偏偏这个时候,宋濯锦也同样往后退了一步。 程相宜整个人尴尬的站在了两个人前面。 第二十二章:不是,这姑娘脑子有病吧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明明宋濯锦一句话都没有说,展现出来的姿态却足够让她难堪。 他们两个的新婚之夜,他一言不发的跑去边关三年,那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第二日的请安该怎么办? 亲婆婆周夫人那些难听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戳她的肺管子,骂她说个没用的东西,连丈夫的心都拉不住,娶她回来还不如娶个棒槌。 现在,他却对别人体贴入微。 酸涩的感觉直击心脏,让程相宜痛不欲生却不能不忍痛咽下去这份屈辱。 “姐姐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呀?”孟丹若明知故问,更像是往程相宜心头上扎了一把刀,尤其是在抬眼间,她看见了孟丹若脖颈上一串细密的红痕。 程相宜虽然还未经人事,但从前也学过相关伺候丈夫的东西,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心脏更痛了,甚至已经在这里站不下去。 “将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程相宜连句话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孟丹若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唇角,转过头来看一向宋濯锦的时候,满脸都是天真无辜。 “与阿若无关。” 宋濯锦抿了抿唇,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只是握着孟丹若的手,又紧了几分。 迈入屋内,场面瞬间寂静无声。 “请新少夫人敬茶。” 随着嬷嬷的声音响起,有人端来热茶,孟丹若的手终于被宋濯锦放开,瞧着男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坐在王夫人下位的周夫人暗骂了一身狐媚子。 程相宜失魂落魄的坐在一处,眼底满是幽怨。 跪在软垫上,孟丹若端起一杯清茶递到了宋御史面前:“儿媳请公爹用茶。” 迂腐的御史大人虽然很想为难为难面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儿媳的女子,可想想整件事情到底是由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混账儿子引起来的,便又将那口恶气忍了下去,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 “既然已经进了府,日后便遵循府内规矩办事,莫要做出来什么丢府内颜面的事情。” 宋御史还算体面,他虽然迂腐,但要脸。 这也是孟丹若一早就摸准了的。 “谨遵公爹教诲。” 孟丹若木讷的点点头,然后从宋御史手边接过来一个黑色的香囊,里面装着见面礼。 “儿媳请母亲用茶。” 她调转了方向再次跪下,端来另一杯茶水看向王夫人,端坐在那里的王夫人慈眉善目,真像小时候阿娘带着她和妹妹去庙里上香的菩萨。 可是孟丹若心里明白,这位才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毕竟昨日来西风院给自己下马威的婆子,就是这位亲自送过去的,不管那个婆子是听了谁的安排才去为难自己的,源头却在她这里。 王夫人也是想在西风院里插一把手,所以才安排了人手过去,她根本不无辜。 “日后你多向相宜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莫要仗着夫君疼爱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我们宋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从前在外头的一些恶习就不要带进门来了,你可谨记?”王夫人按照惯例开口叮嘱。 只是这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孟丹若在心底猛翻白眼儿,让她跟着程相宜学为人处世? 学她那些欺男霸女,欺压良善? 还是学她白长一双大眼,有眼无珠? 不过面子上,孟丹若还是乖巧点头。 整个请安仪式看上去十分和谐,就在所有人以为会这样一直和谐下去,不会再生什么是非的时候,原本应该轮到给周夫人敬茶了,可是在所有人抬头看向她位置的那一瞬间,都傻了眼。 明明刚刚还坐在那里的周夫人,如今已经一只脚迈出了房门。 “你做什么去?赶紧回来吃了茶这事就算结束了,莫要再闹什么是非!” 多年的夫妻,宋御史还能不知道周夫人想要做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孟丹若,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孟丹若好脸,让孟丹若难堪。 可这女人也太分时候了,没瞧见她生养的那个好儿子,在此刻脸都黑了三分。 “我来之前王姐姐只通知了我来聊天议事,可并没有通知我还要吃什么茶,老爷,您知道的,妾身一向脾胃不好,大清早的还是别吃茶了。” 周夫人撂下这句话就往外走,谁的面子也不给。 屋子内的其他人神色各异,被这么直白的落了面子,都以为这位新婚当日连火盆都不亲自跨,需要夫君抱着一路到喜堂的新夫人,该受不住了吧。 孟丹若的脸色却一如既往那般无辜。 “妹妹,母亲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时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你先等等她缓缓,咱们府上的人都知道,母亲最是爽朗的一个人,等会儿我带你亲自去给母亲赔礼道歉,母亲肯定原谅你了。” 程相宜眼底隐隐有喜色闪过,她这个亲婆婆最是沉不住气的性格,旁人都可以在今日为了面子假模假样,她却根本不可能与人虚与委蛇。 刚刚的那些不悦被程相宜一扫而尽,因为这个小插曲,她也终于将自己内心的那些不平衡给摆平了,就算宋濯锦现在还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孟丹若想要真正的在宋家过下去,有的是人不愿意。 程相宜话音才刚落下,周围便响起来了一阵奚落的笑声,听到人耳朵里,莫名不舒服。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孟丹若的笑话呢。 包括上位的王夫人以及宋御史。 宋濯锦眉心微皱,已经有发火之势。 只要这些人敢说一句不好的话,他便…… “啊?刚刚夫人不是说自己脾胃不好才不愿意饮茶的吗,原来是因为我惹夫人不高兴了吗?” 孟丹若抬着头看向在场所有人,哪里还有那日在西风院门口的时候那番伶牙俐齿的模样。 她的模样实在太有迷惑性,她真这样以为? 不是,这姑娘脑子有病吧! 难道她真没瞧出来周夫人刚刚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不配给自己敬茶! “阿娘确实是脾胃不好不宜饮茶,与阿若无关。”宋濯锦适时开口,直接一锤定音,把所有妄图看热闹的人一网打尽,禁止她们再多嘴多舌。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冷言寡语的又道:“既然阿娘不愿喝茶,自今日起,原本绮兰院的茶叶份例就莫要送过去了,免得阿娘喝了不舒服,母亲,您看如何?” 第二十三章:将军,阿若怎么可能这样恶毒 怎么看? 坐在上位的王夫人还能怎么看?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持,但很快就缓过来了心思:“大郎这话说的是气话,怎么也不能将你阿娘的茶叶份例全部扣除,你阿娘估计是想起来了院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若不然你带着你的新妇去她院子里坐一坐也是好的,你阿娘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就像相宜说的那样,她不过是心里有道坎。”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连宋濯锦的亲生父亲宋御史都没选择说话,王夫人看着至今还望着自己的宋濯锦,硬着头皮开口。 这家虽然是她在管,可也不过是面子上的管,私下里各院是什么情况,也只有各院自己清楚。 王夫人心里苦的厉害,却没办法说。 听完她的这番话,满当当的屋子里其他人才混合着这番话开始劝,字字句句,有条有理。 坐在下位的程相宜,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维持一个呼吸,便瞬间垮了下去。 她是真的很不明白,难道宋濯锦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以至于可以跟全天下人对着干? 孟丹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开口给自己拉仇恨,只是沉默的站在宋濯锦身边,看着面前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给周夫人辩解,面前的虚伪简直可笑到离谱。 原来这才是深宅大院内的真性情啊! 孟丹若还没有人看见的角度,勾出来一个嘲讽的笑,她的手一直攥着宋濯锦的衣袖。 “什么坎?我娶妻不是正和家中之意么?” “三年前……” 宋濯锦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才开口说了话,在场所有人便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 三年前他们黔驴穷计骗他回府,不就是为了让他娶妻,而今他自己带了个媳妇回来,两个人还得了陛下的赐婚,如今恩爱非常,怎么又成他们心里的坎? “夫君,阿娘到底是长辈。” 可是这样的话不能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说出来,原本脸色微微泛白的程相宜,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底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恳求。 明明就是周夫人为长不尊,在她的这一声辩解过后,到好像是孟丹若两人不敬长辈。 “而且,孟妹妹才进府,不好进府的第二日就传出去跟长辈不睦的消息,夫君也要为孟妹妹想一想才好,孟妹妹说对吧?” 程相宜说这话的时候,牙齿轻咬下唇。 她竭尽全力的将问题抛到孟丹若身上,本来这件事情就是这个女人而起,凭什么事情最后她反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那么放任宋濯锦在前面冲锋陷阵! 程相宜承认,她心里都快被嫉妒蚕食掉了最后一丝理智,对她来说眼前的耻辱刻骨铭心。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身后,只是望了一眼假惺惺为她着想的程相宜,便又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来。 “将军,不若还是算了吧,程少夫人说的对,万莫要因为我一个人,伤了你和周夫人之间的感情。” 她红着眼圈,一副将所有话都听入心中的模样。 联想起她最开始在听程相宜那番问责的话时,她那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宋濯锦只感觉心中一阵发堵。 高门大院,最能磨炼人心。 他本以为带她回京可以免除她在外面辛苦流浪,他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可结果呢…… 雷霆暴雨都是他带来的!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都看向了宋濯锦,包括那双一直攥着他衣袖,甚是沉默的姑娘,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看上去……更显得别人好似作恶多端了。 宋濯锦闭了闭眼,对旁边的嬷嬷道:“请安流程继续,莫要再耽搁时辰了。” 有了他这一声令下,原本所有都已经停歇的安排,在这一刻终于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 孟丹若伺机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除了宋御史约莫是因为之前宋首辅训过他,让他谨言慎行以外,其他人表情都格外精彩。 宋家,快移权了吧! 这个想法在大部分人的脑海中回荡,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宋濯锦已经是镇国大将军,是手握实权的那种,他还有兵权在身,老皇帝更是十分倚重与他,他早就已经跟他的父辈不同。 见过几个叔伯婶婶以及同辈姊妹以后,这请安敬茶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最后一个被敬茶的人是程相宜,那人刚刚被驳了面子,脸色倒是比之前几次镇定自若了几分,甚至孟丹若看过来的时候,她脸上还冒出来了一丝有些可疑的笑。 虽说嫡妻平妻都是妻,但到底孟丹若得拜见程相宜这个主母,丫鬟将茶水端了过来,孟丹若根本不愿意给这个刽子手请安,茶水才落入手中,她瞥了一眼程相宜志在必得的微笑,好像是在无声的对她说。 即便你以平妻的身份进府又如何,我依然还是嫡妻,见到我,你就必须跪下行礼。 孟丹若嘴角嗪着笑,刚打算给程相宜行礼。 “嘭” 原本捧在她手心的茶碗却忽然应声落地。 茶水染湿了程相宜的裙子,也幸好冬日里穿的厚实,那滚烫的茶水才没有直接将她烫伤。 “少夫人!” 跟在程相宜身后的鸢儿惊呼开口。 就在她刚想呵斥孟丹若的时候,确定原本已经屈膝要跪在程相宜面前的孟丹若应声倒地。 “少夫人,您为何要伸脚拌我?” 谁也没有看清楚刚刚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那一瞬间,身影几乎重叠了。 宋濯锦在第一时间去查看孟丹若的情况,程相宜一贯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被打破。 “胡说,我刚刚都没有碰你,怎么可能拌你?” 她急于给自己辩解的样子,可真好笑啊~ 孟丹若捂着自己的脸,倒在宋濯锦的怀里,抽抽噎噎,连吐字都不是很清晰,却还是让人听出来了这话语之间的反驳:“若不是夫人拌了我一脚,我又怎么会摔倒在地上,难道还能是我故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浇夫人一身茶水?” 这话说完,她还仰着泪眼看向宋濯锦,哭的不能自已:“将军,阿若怎么可能这样恶毒!” 今日一番小小敬茶,已经引出来太多是非。 宋濯锦认定了是宋家人在为难孟丹若。 “夫君,你听我解释!” 程相宜还想着今日在宋濯锦面前多表现表现自己呢,争取二人早日圆房,诞下宋家长孙才是正理。 可……这个孟丹若实在太过于邪性。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既然不愿意受她的礼,日后也不必再提这件事情了,她素来是个稳妥老实性子,你不来招惹我们,我们绝不会去见你。” 这算什么,要决裂不成? 宋濯锦将孟丹若横抱而起,撂下这句冷冰冰的话,直接离开原地,再不顾及旁的。 孟丹若窝在宋濯锦怀里,回过头去看向跌坐回椅子上的程相宜,眼底一片森然。 刚刚!她当然是故意自己拌的自己。 第二十四章:古怪少年 辰时请安的事情很快就让阖府知晓。 大公子宋濯锦的心是什么样的,一时之间人尽皆知,那些原本还想拜高踩低的下人,哪怕明知府内其他的主子都不会太喜欢那位新夫人,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真的对孟丹若做什么。 宋首辅还要忙内阁事宜并不在家,所以孟丹若二人便没有去拜见。 回到西风院,宋濯锦被紧急军情叫走。 孟丹若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内开的正灼灼的梅花,心情无限的美好,正在此刻云清送上来了嫁妆单子给她查阅。 “夫人,除却这些,还有一些田产房契铺子都在另外的一个箱子里,将军特意吩咐了要将这些东西在今日交给您,一来是担心在出嫁之前交给您的话,您肯定会借各种理由推辞,二来也是觉得这样不会有什么意外,东西能够全数交在夫人手中。” 云清是后来将军府赐下,皇后从内司里拨过来的丫鬟,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宋濯锦这个莫名其妙的厌女症,但是后宅之内又不能全部都是男人,皇后处事妥帖,这才送来了人。 否则那日宋濯锦带着孟丹若回将军府去,甚至连个贴身照顾孟丹若的人都没有。 孟丹若随意翻了翻单子,只一眼便心头一跳。 钱,好多好多的钱! 她不动声色的瞪了瞪眼,都说行军打仗的武将才是最富裕的,她从前还以为这话是虚的,毕竟那些富的流油的官老爷是什么模样,他们有目共睹。 反倒是那些在外征战的将军们,一个个身上穿的盔甲,有时看上去的时候都灰扑扑的。 原来只是贫穷限制了她们的想象而已。 甚至每一笔银子的来源,后面还贴心的备注上了是哪一次宋濯锦立下战功,皇帝如何奖赏。 这哪里是她的嫁妆单子! 这分明就是一份儿赤裸裸的宋濯锦功绩实录。 再看看另一个打开的匣子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各种地契,孟丹若手指都抖了抖。 “将军这是把家底都给姐姐了呀~” 余瑜跟着宋府老人认了认路,才回来便听到了云清和孟丹若之间的话,看着面前的东西,忍不住的咂巴了两下嘴。 “这些东西都给我怎么成,若是消息泄露了出去,只怕有人又要寝食难安,还指不定拿什么样的主意,让什么样的人来找我麻烦。” 也许整个宋家都不缺这点儿东西,或许当初宋佳聘娶程相宜的时候,东西甚至比现在她手里拿的这份单子还要翻几倍,可东西是宋濯锦自己赚的。 她是宋濯锦的妻,程相宜也是他的妻。 都给了自己,恐怕又惹是非。 “嫂嫂多虑了哈!” 陌生的少年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惊扰了孟丹若原本被钱恍花了眼的心。 云清和余瑜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层层护卫之下,怎么还能进来陌生人。 最起码也该有个人来汇报才是! 三个人六只眼睛整整齐齐的朝着门口望去,却发现之前空荡荡的门口,如今依然不见一人。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孟丹若豁然起身,满目都是警惕。 “大哥哥赚钱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女子花,嫂嫂只管收下便好,旁的什么事情若是发生了,嫂嫂尽管将这件事情推到我大哥身上去,也不用对某些人某些事情感到介怀,毕竟,我大哥全心全意想要娶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声音再次传来,余瑜终于听见了问题所在,抢先一步跑到了一处去。 “姐姐,我知道人在哪里了!” 她的声音了莫名还带了些凶意。 她刚刚可是瞧的仔仔细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给孟姐姐吓的连那单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显然是被来人吓坏了。 孟丹若和云清的眼神顺着余瑜去的方向看过去,过了不足一个呼吸,余瑜就拽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从拐角处跑了过来。 少年看上去十岁左右,也看不出来他是哪家的孩子,孟丹若自进府就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他刚刚唤宋濯锦为“大哥哥”,又喊自己为“嫂嫂”,才开始在之前宋濯锦给她介绍的事情里,想起来一二。 满宋府会喊宋濯锦大哥哥,且年岁这般的只有一人,可,打量了一下少年人身上穿的衣裳,甚至膝盖的位置还用了补丁,虽然也能从破破烂烂的衣裳上,看出来这件衣裳最开始的时候绝对是件华服! 府内的公子,怎么也不该落到这样的境迹。 “姐姐,我看这家伙就是图谋不轨,不若先让外面的侍卫把他关押起来,等将军回来以后再发落。” 余瑜磨着牙看像面前的小少年,嘴角扬起来的那抹笑,异常的恶劣。 “不不不,嫂嫂,我并非坏人。” 少年看着余瑜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应当是有些先天不足,这才说了几句话,唇色便已经开始有些发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不是坏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你爬狗洞!” 余瑜不依不饶的开口。 眼看着她又要去揪少年人的衣裳,已经猜出来少年身份的孟丹若,连忙让云清去拦住了余瑜。 “你是濯缨吧,怎么给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孟丹若上前了两步,有些吃惊的开口。 来的人可不就是宋濯锦的同胞兄弟,也就是宋家的二公子宋濯缨,同样也是周夫人的二儿子。 之前她一直迟迟不敢认这个少年,完全是因为少年身上的穿着实在过于让人震惊,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怎么也不该混成现在这副样子。 比孟丹若更震惊的人是宋濯缨,他倒是没有想过第一个照面这位嫂嫂就把自己给认了出来。 被叫破了名字以后,宋濯缨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嫂嫂,没吓到你就好。” “其实我是想来找我大哥哥的,但是大哥哥回复了这些日子,他们一直不让我来见大哥哥,所以才出此下策。”他指的是爬狗洞这件事情。 可相比于宋濯缨的惨状,明明爬狗洞才是最不值一提的,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 “这里是西风院,没有将军和孟少夫人的命令,我们是不可能让你们进去的。” 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呵斥声。 孟丹若还想要问宋濯缨什么问题的时候,却见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已经一步闯入了她们的屋子里面,压低着声音哀求孟丹若。 “嫂嫂,千万莫要告诉外面的人我来过。” 第二十五章:若是没有,剜你眼珠如何 “云清,跟着小公子照顾着。” 孟丹若给身边的云清使了个眼色,云清快步跟进屋去,旁边的余瑜还想说什么,孟丹若拢拢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带着余瑜朝门口走去。 “这是怎么了?” 才一露面,孟丹若便看见了堵在门口的那些人。 一个两个凶神恶煞,小厮如此,婆子也是如此,哪怕还没有言语只是这样看着,孟丹若就已经感觉这些人就不是善茬。 关于宋濯锦这个弟弟,孟丹若其实知道的并不算太多,就连宋濯锦都因为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缘故,其实也很少接触宋濯缨,但因为是亲兄弟的缘故,宋濯缨很信服这个大哥,宋濯锦谈起这个弟弟的时候,也总是脸上挂些许笑意。 她只知道宋濯缨是个很心善,很斯文的孩子。 可今日一见,总感觉很不对劲。 所谓的高门显贵宋家,就让这样的人来照顾长房唯二的公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孟少夫人安好!” 见她是听见声音出来了,为首的那个婆子敛了敛自己满身的横意,嘴角挂了点割裂的笑容给她问好。 “适才我们在寻二少爷,因之前二少爷犯了错,又不好好在学堂读书的事情,老爷便下令让二少爷在自己院子里关禁闭,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放二少爷出来,但今日二少爷吵闹不休,非要出来见一见新嫂嫂,奴才们不敢擅自做主,二少爷便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跑了出来。” 这个婆子说的有理有据,很有条理。 他将所有的问题都堆积在了宋濯缨身上,若不是自己已经见过了浑身破破烂烂的宋濯缨,莫名听这么一耳朵是非,肯定也跟旁人一样,先入为主的认为宋濯缨是个坏孩子。 孟丹若站在门槛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竟敢刁奴,在她说完话好半会以后,都没有接这个婆子一句,只是冷冷瞧着。 没有孟丹若开口,西风院里的其他人也没有接她的话,气氛一时之间就僵持在了这里。 婆子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些年自从她去照顾二少爷宋濯缨以后,因为的院子里管事的婆子,就连当家主母王夫人以及协助管家的程少夫人在看见她的时候,也没有故意的让她吃过冷脸。 眼前,不过一个新进门的孤女,摆什么臭架子。 “少夫人,二少爷如今还在反省之中,若是这件事情被老爷知道了,老爷可是要不高兴的,倘若二少爷来了您这边,还望您可以将二少爷送出来。” 婆子到底沉不住气了。 她脸上带着那三分假笑,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些威胁的意味,她就是在拿宋御史压孟丹若呢。 孟丹若嘴角扯了扯,上下打量了两眼一直在自说自话的婆子,歪头问:“先不说二少爷到没到西风院这件事情,本少夫人只想问你一句,所以你现在是在拿公爹来压我吗?” 少女的声音那样轻柔,甚至落入人耳朵里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可字里行间的肃杀那么令人窒息。 “将军临走之前吩咐过,肝敢冒犯少夫人者,一律格杀勿论!”旁边的侍卫适时出声。 他们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喧嚣,落入人耳朵里,甚至说的上震耳欲聋,形成极大的压迫感。 这是宋濯锦给孟丹若留下的体面! “奴婢不敢!” 婆子也知道自家大公子就是个疯子,她可以看不起孟丹若,但绝不能去招惹宋濯锦,于是连忙弯着腰,给孟丹若赔罪。 其实婆子也极其不情愿来招惹西风院这边,可想到二少爷身上的事情,一旦曝光出来,不仅自己这一干下人都要遭到清算,就连自己的主子都逃不掉。 婆子咬咬牙,又低了低头。 “不敢?是吗,那我也告诉你们,西风院里没有二少爷,嬷嬷请回吧。” 宋濯缨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们还不知前因后果究竟为何,所以只能先等宋濯锦回来再说。 但是,单单只看这几个下人凶神恶煞来寻人的模样,以及宋濯缨身上那件脏乱不堪的衣裳来说,这件事情绝对没有他们跟自己解释的那么轻易。 “可奴才们确实,眼睁睁瞧着二少爷进了西风院,少夫人也体谅体谅奴婢们……” 婆子还欲争辩。 孟丹若知道她这是在诈自己的话。 宋濯缨分明是爬狗洞才进的西风院,他们是怎么亲眼看见的? “嬷嬷这是在怀疑本少夫人撒谎了?” 孟丹若嘴角一撇,将唇角拉直,挑着眉问她:“难不成你还想带人进去搜一搜?又或者,你来告诉我,你哪只眼睛看见的二少爷进了西风院,若是你进去搜不到,便剜了你的眼珠如何?” 这话说的骇人,婆子也没有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任人搓扁捏圆的新夫人,说的话这么烈。 一时之间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的谣言。 说两位夫人为了撵她离开大公子身边,不过是言语之间说的激烈了些,她就闹着二话不说要死在所有人面前…… 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可以得罪的吗? “妹妹,赵嬷嬷也是好意的,只是太担心二弟了,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就在婆子在心里计较是不是该退去,这件事情回去找程少夫人从长计议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竟然也来了! 难道是因为听说了二少爷逃出来的事情? 孟丹若抬眼朝着程相宜看过去,只见换了一身鲜亮衣裳的程相宜款款而来,嘴角还带着一点宽容的笑,这话才一脱口而出,就好像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般。 她微笑着朝程相宜看过去,认真的询问:“哦,那按照姐姐的意思,我就应该等在门口迎接着这位嬷嬷来我和将军的西风院搜寻二公子的下落?” “我和将军”这四个字被她说的极重。 她就是故意在给程相宜显摆,你是先入门的又如何,你是被宋家千挑万选迎进门的又如何,现在跟你夫君一起住的人是我,夫君也是我的,你能耐我何? 这话说的实在气人,程相宜脸色瞬间出现一丝皲裂,明显也是被孟丹若的话给气到了。 见这位一向愿意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指指点点的程少夫人已经张不开嘴,孟丹若冷哼了一声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确实应该请教请教姐姐,二公子再怎么说也是将军的弟弟,是府中的主人,怎么,二公子是犯人吗?让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我看他们不是怕公爹知晓,而是生怕满天下的人不知道吧!” 第二十六章:都知道她背后站着宋濯锦 最后一个字落下,程相宜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抬头看向孟丹若好像看见了鬼。 这个气势汹汹,张口闭口都能将人说的哑口无言的女人,真的是之前在宋濯锦面前,甚至自己都还没有多说两句什么,就要哭鼻子,抹眼泪的孟丹若?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装的。 宋濯锦被她骗了,被她骗了! 程相宜在心里疯狂的呐喊,可是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见,她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让她戳穿程相宜的虚伪,但是现实她也明白,早就已经被这个女人所蛊惑的宋濯锦,根本不可能听自己所言。 “姐姐不说话,应当也是认同了我刚刚的观点吧,这位赵嬷嬷,我且问你,莫非你也认为二少爷是你们可以随意搜寻的犯人?” 赵婆子看着上面那个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巴,他甚至想上去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撕烂。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她这原本忠心耿耿为主的忠仆,摇身一变成了欺主无耻的恶奴。 赵婆子其实已经不想在这里继续闹下去了,就算二少爷真的闯到了西风院里面去,那些将他名声破坏掉的谣言,如今已经深入人心,就连他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不再相信他是一个好孩子,他已经很难翻身了。 可是就在她想要退去的时候,转眼瞥见了站在另一边的程相宜,看着少夫人给自己使过来的眼神,赵婆子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及小孙儿,如今一家三口都在程相宜的庄子上当差。 当初的那件事情她就不能说出来! 更不能把那件事情和程家扯上关系! “孟少夫人,您可不能说这样诛心的话呀!” “奴婢已经跟在二少爷身边那么多年,这些年二少爷里里外外都是奴婢在打理,奴婢不敢求一份功劳,但是少夫人刚入府,就不能这样否决了奴婢的苦劳吧?奴婢只觉得冤枉!” 赵婆子不干了,扯着嗓子冲孟丹若喊。 “你喊什么,吓到我姐姐,比赔的起吗?” 余瑜一步拦在了孟丹若面前。 这个老刁婆子敢瞪孟姐姐,她便瞪回去。 “赵嬷嬷,我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否决你的功劳,我只是在质疑你们现在处理事情的方式是不是有些不恰当,本少夫人倒是好奇了,到底是哪一个给你的胆子,敢来我西风院要人!” 孟丹若怕余瑜在这些老油条面前吃亏,又把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拽到了自己身后。 “少夫人,您可要给老奴评评理啊!” 那目光那么强烈,就好像能够看穿自己的内心一样,赵婆子到底不敢再跟孟丹若闹下去。 一个孟丹若在宋家或许翻不出来什么浪花,但是没有办法啊,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她并没有刻意的提起,但依然在告诉着这里的所有人,她背后站着的是宋濯锦,偏偏他们得罪不起宋濯锦! 赵婆子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赵嬷嬷你也真是的,孟妹妹也没有说你两句什么,你们到底是照顾二公子的功臣,如今二公子有现在的样子,你们实在是功不可没。” “既然妹妹说这里并没有二弟的下落,你们还不快去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万一二弟是因为顽皮,已经跑出府去,他身边又没有旁人,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公爹与婆母,母亲三人怪罪的时候,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谁也别想逃开。” 程相宜知道这个赵婆子没用了,她拿住不孟丹若的,又怕她真的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这个孟丹若实在太过于敏感了,只好想办法先让她离开。 赵婆子得了主子的信儿,转头就要走。 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话完完整整听过去的孟丹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么低级的暗示,难道就是程少夫人的本事? “慢着。” 余瑜在这个时候朝着赵婆子一行人大喊了一声。 “这位姑娘,您还有什么话说?” 赵婆子苦着脸,看他们这副样子,就好像欺压良善的人是孟丹若和余瑜似的。 “西风苑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当我们这是街市上吗?” 还真别说,余瑜这个小丫头真有两分高门大院,仗势欺人的恶奴模样。 “孟少夫人,您……难道要奴婢这么一把年纪了,跪下来求您,您才愿意放我们这些人离开吗?” “胡说八道!” 那婆子话才落下,余瑜就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抬手就甩了她两个巴掌。 这丫头看着小小的一个,打起人来的时候那手劲儿却十分厉害,两个巴掌下去那婆子的脸就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来不少血迹。 赵婆子灰溜溜的离开。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满府尽知! 余瑜做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孟丹若授意的。 眼下这件事情若是不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解决,等过些日子,若是府内再丢了什么东西,又或者丢了什么人,是不是谁都能跑到这个院子里来,随随便便就能在她的脸面上踩两脚? 就算是宋濯锦现在在这里站着,孟丹若也会这样做,因为这些处理事情御下的本领,本来就是这三年来,宋濯锦亲自交给她的。 “妹妹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姐姐今日过来也是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听见了妹妹那番令人心寒的话,所以先入为主了。” “今日在婆母那里,我说那番话,并不是对妹妹有意见,不过是担心妹妹才刚入府,在很多事情上担心妹妹风头太盛,会吃亏,所以才那样说的。” “此刻正是想要给妹妹赔礼道歉。” 程相宜一瞬间就好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悦,在赵婆子那些人离开了以后,她快走了两步,到了西风院门口,脸上堆满了笑意。 这副大变活人的模样,实在让人可笑。 孟丹若看着她这幅虚伪的笑脸,回她了一个更加虚伪的微笑:“姐姐比我进府时间久,在很多事情上考虑的比我多,我从未将姐姐的好意错怪过,日后姐姐也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赔罪这样的话。”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牵着手站在一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多么亲切的姐妹。 只是孟丹若看似对所有一切都不在意,可是话已经说到了现在,如今外面寒风凛冽,她甚至连请程相宜进门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程相宜被冷风刮的脸生疼,到底不愿意再这样继续跟她打太极,于是对着自己身后的丫鬟开口道:“还不快将我给妹妹的礼物拿过来。” 第二十七章:比不了你我姐妹情谊 礼物?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而后换了一个完美的表情看向程相宜,满脸都是期待。 “说起来,我回京这么长时间了,礼应我先去拜见姐姐的,奈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与姐姐之间也多了许多误会,正如婆母说的那样,日后我与姐姐之间要相互扶持,才能更好的照顾夫君。” 人家给自己递过来了笑脸,孟丹若没有说往外推的道理,这样的场面话她比谁都会说。 前提是这个人,也要给足她应该有的脸面。 “是,妹妹说的是。” 程相宜听到她这番先入为主的话,原本还扬着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愣怔。 她话中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程相宜只感觉心里更膈应了。 若不是担心现在把关系给闹僵了,日后自己再送她礼物,反倒是会引起来孟丹若的警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知道到这里来会遭到奚落,还热脸来贴人家的冷屁股。 “孟少夫人请看,这是我家主子当年还在闺阁得时候,程家老太君特意给主子打造的玛瑙红玉镯,这镯子的料子原先是一整块的玉髓,价值连城。” 鸢儿将盒子打开,一只漂亮的红玉镯子就那样出现在了孟丹若面前,即透亮又温润。 她的意思是想说,自家主子到这里来是非常有诚意的,恐怕就孟丹若这样的出身,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吧,赶紧将东西给收下,见好就收就得了,莫要在追寻那些有的没的。 偏偏,孟丹若这个人跟宋濯锦学了好一手不按常理出牌,她的眼神在触及到这只玉镯的时候,先是散发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惊艳表情,而后又诚惶诚恐的往后退了几步,那有几分退避三舍的样子。 “既然是姐姐的祖母给姐姐的礼物,就应该好好的收藏着才是,转送于我多不好。” 孟丹若抬头看着程相宜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她表现的明明对镯子很感兴趣,甚至余光好几次都在瞄那只镯子,嘴上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的讨人嫌,满口的大义凛然。 程相宜心里一番嘲弄,她就知道孟丹若是个眼皮子浅的,肯定没有见过这样好水准的镯子。 现在说这样的话,不就是想让自己劝劝她收下,好做出来不贪恋东西的模样么? “好妹妹,你长得好看,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满京城的贵女数下来,就凭你的姿色容貌也能占到前三位去,之前是因为你我二人之间有着误会,我在心里多少也对你产生了一些嫉妒之心,这本就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 “这镯子虽然珍贵,但更能向你表明我对你的歉意,你且安心将这镯子收下,姐姐才能真正的放心你们确实是原谅我了。”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尤其是她一开口就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一副真诚的模样可真够让人动容的。 若不是当初她和妹妹,就是眼前这个人亲口下令,不问青红皂白,为了给自己弟弟收拾烂摊子,直接把自己和妹妹卖入了青楼! 也许孟丹若真的能信她这番鬼话。 “姐姐好意我心领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有错在先,若非我进服以后没有提前先去拜见姐姐,没有将自己的姿态摆的低低的,姐姐也不会误会我。” “这样说起来,这镯子我就更不能要了,毕竟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姐姐的。” 孟丹若继续推诿。 她可不认为程相宜真的有这样的好心思。 既然这镯子有她们说的那么好,她们却还这样硬塞给自己,就证明了这镯子肯定是有问题的。 “妹妹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反正我话已经撂在这里了,要是妹妹真心不愿意要它,鸢儿,砸了盒子。” “我程相宜送出去的东西断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东西虽然珍贵,却比不过你我姐妹之间的情谊,我只能让这一个死物件,坏了你我姐妹之间的感情。”程相宜立马撂下脸去,生气的对丫鬟开口。 鸢儿听了主子的命令以后毫不含糊,伸手就要去拿那镯子往地上摔。 “慢着!” “东西我收下便是,姐姐何必拿这样好的东西来作践,正如姐姐说的那样,这样一个物件而已,比不了你我姐妹之间的情谊。” 孟丹若连忙拉住了鸢儿的手。 将锦盒再度扣上,孟丹若直接交给了余瑜。 “妹妹愿意留下啊~我帮妹妹戴上吧!” 程相宜看着余瑜接过去,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她嘴上不动声色的说着,眼神却一直在瞥余瑜。 她实在太着急了,想到之前阿娘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这镯子可是在最烈的马麝中浸泡了七日,女子带在身上久了,别说怀孕,就是癸水也很难正常。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着急,太容易出现端倪。 眼看孟丹若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程相宜才自觉自己失言了,于是又补了一句。 “我也是瞧着妹妹这双手实在素净,因的前些日子那些事情,外面现在都在疯传我们姐妹二人之间感情不睦,说这宋府没几天安静日子了,有些话实在太过于难听,我便不给妹妹复述了。” “等过些日子京中还有宴会,那个时候我带妹妹出去再将你介绍给京中的其他夫人小姐,到时候妹妹手上带着这镯子,也能向京中的其他人表明,咱们姐妹二人之间关系很好,外面的都是谣言。” 谁说程相宜是个不知人间疾苦,性子单纯无辜的世家小姐了,触及到她利益的事情,她这不是很明白吗?也知道为自己争抢,也知道为自己图谋。 想想外面那些关于程相宜的传言,可真是牛头不对马嘴,瞎夸。 孟丹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认领下破坏关系的帽子,于是解释道:“姐姐果然是用心良苦,不过我这些日子,因为身体发寒的缘故,大夫并不支持我戴什么首饰,一来是累人,二也是不方便照顾将军。” “等过些日子,我的身子好一些的时候,肯定带上去给姐姐瞧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程相宜再怎么叫真的让她,反倒是显得事情非常奇怪。 程相宜只好有些失望的离开。 不过,想起之前孟丹若对那镯子的觊觎之心,肯定也是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日后出去参加宴会,这么好的东西她肯定是要带在身上撑场面的。 程相宜不怕她不戴! 第二十八章:你怕连累我? 回了屋子以后,孟丹若转头就看见了余瑜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好奇的看向她。 “这是怎么了?” 余瑜一把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几次张了张嘴,想起自己刚刚在门口看见的那副诡异场面,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 孟丹若只是看了她一眼,缓缓坐下。 过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你的不舒服之处在哪了,我们两个前些日子还虐生虐死,程相宜恨不得抓花了我这张勾了将军魂的脸,今日在请安的时候又闹得那样难堪,怎么还能再见面的时候表现的那样姐妹情深,这事情听上去怎么都有些匪夷所思。” 余瑜原本有些僵硬的脸庞终于缓过来了那口气,她摸起来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水就往自己肚子里灌,毕竟才七八岁的女孩,哪里懂成年人的虚伪。 “姐姐,我就是看着你们两个那个样子,一股寒意从头冷到脚,难道长大以后就要变成这样的人吗?”是不是她长大了也要变成这样? 余瑜很讨厌表里不一的人。 当初和爷爷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去给邻居大娘帮忙,分明是邻居大娘自己说留自己吃饭,自己百般推辞,她却还是强行将自己留下,可是一转头出去就告诉外面的人,自己厚颜无耻,就帮了人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就非要在人家吃饭。 “阿瑜,为了生存这并不是丢人的事情。”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本来就是一个人想要在世间立足的根本,我并不是教你做个虚伪偷奸耍滑的人,我只是想说过刚易折。” 孟丹若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全家都被害死以后,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了仇人的下落,又用尽了三年的时光去勾引仇人的丈夫,才得到了现在的结局。 但她敢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她从未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情,眼前一切不过是她的生存法则。 “姐姐,我并不是在嫌你什么。” “我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道理她都懂,可现实也太残酷了一些。 “若是侯门世家都是如此,世间还有真情吗?” 余瑜问出了最天真的问题。 孟丹若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吧。” 只不过她们很难遇见。 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略过去,余瑜的眼神放在了那只锦盒上:“姐姐,这个镯子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瞧瞧,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这镯子的不对劲之处,亏她程相宜还装的跟什么似的。 孟丹若没说话,只是将那只锦盒拿到了自己手边,然后缓缓打开。 红玉质地的镯子,璀璨夺目。 完全看不出来这上面有什么问题。 “等过些日子,找个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 孟丹若甚至都没有用手去碰这镯子。 想到程相宜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恐怕自己眼前这个所谓的宝物,大有问题。 “哎呀,云清姐姐和那个二公子怎么不见了?” 余瑜一拍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 西风院很大,但从主路过来就正好是正房,从正房出来无论走哪边都是会被门口看见的,可她们在门口争执了那么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 “谁给你说这正屋就只有一个门了?” 孟丹若给余瑜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当时那样的情况,她之所以让云清跟着,就是要让宋濯缨从另一个门离开。 万一真的宋濯锦的名声吓不住那些人,那些人死皮赖脸的非要进院儿来搜查,查不到还好说,自己依然站在制高点,等宋濯锦回来自然好解决。 但若是查出来了宋濯缨,还是宋濯缨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到时候即便自己这帮人说破大天,恐怕也是要吃些亏的。 “嫂嫂?” “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明明那处就是个柜子,怎么在自己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门,一个长长的通道在自己面前展现,余瑜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能吞下去一个鸡蛋。 不过,画本子里的密室不是都说很重要,很严谨的吗,姐姐就这样暴露了,会不会有些麻烦? “那不是密室,就是一个地下通道而已,从这扇门里出去,通口就在隔壁厢房。” 孟丹若无奈的看着余瑜,慢慢给她解释。 这种东西其实见多了就好了,很多大户人家为了确保安全性,都会建的。 “走了,先出来吧。” 孟丹若朝着探头探脑的宋濯缨招了招手,他还穿着那身脏兮兮,破烂不堪的衣裳。 只是如今一张小脸已经洗干净,与宋濯锦的刚毅冷肃不同,宋濯缨反倒是个精致的漂亮小孩。 只看他这张脸,孟丹若便相信了之前宋濯锦给自己介绍起宋濯缨的时候,说他是个斯文性子那番话。 “现在可以跟嫂嫂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孟丹若温和的开口。 原本还很有精气神的宋濯缨,在听见她问的这个问题以后,瞬间蔫巴了下去。 “嫂嫂,这件事情十分麻烦,若不是他们一直关着我不让我见我哥哥,其实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爬狗洞进西风院的。”宋濯缨紧张的直揪自己已经开线的袖子,上面的金线脱落的厉害,如今仔细的瞧过去,才发现这袖子已经短了半截。 这根本就不是宋濯缨这个年纪穿的,至少也要小上两三岁,才能穿的正合身。 “既然你不想说这件事情,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衣裳穿的这样不合身?” 如今寒冬腊月的,宋濯缨就这样露着半截手腕,手指上青青紫紫得印子,分明是冻疮。 百年宋家,当世显贵。 他祖父是当朝首辅,主管内阁! 他父亲是当朝御史,直言不讳! 他哥哥是镇国将军,大权在握! 他却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手还冻成这个样子,似是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宋濯缨连忙将手藏在了背后。 “嫂嫂,我…我……” 宋濯缨窘迫的脸上一片潮红,很想在这个时候说句什么,今天又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怕连累我?” 孟丹若眼神笃定,说话的声音异常清晰。 打最开始见到宋濯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强调宋濯锦的存在,孟丹若就算个反应迟钝的,也该干出来这件事情宋濯缨自己都觉得,能够帮助他的人只有宋濯锦,旁人谁也不行! 宋濯缨听了她这话,一个激灵抬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新嫂嫂这样敏感。 “大公子,回府——” 就在此刻,声音乍然响起。 很好,想到他就回来了,很及时嘛~ 第二十九章:二公子的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孟丹若站起身来,乖顺的去门口迎人。 身穿素袍的男人迈着大步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直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子以后,尘封如许的表情才如冰雪般消融,换上了一点笑。 “听说二弟院子里的人到我们这儿来闹你了?” “最近下面那些人越来越不听话了,所谓的规矩森严,就是将我这个大公子的话当成放屁。” 宋濯锦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讥诮的笑。 站在门口的孟丹若第一时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带着他朝屋子里走,男人约莫是在外面待的太久的缘故,一双大手冰凉。 孟丹若呵了一口气,给他用力搓了搓才道:“来闹也是正常,毕竟二弟人确实来了我们这里。” 她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情。 宋濯缨并不相信自己,这其中的条条框框肯定更加麻烦,也只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宋濯锦才能去解决。 听了她的话以后,宋濯锦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随后,原本寂静的屋子传来一阵细碎声音。 “大哥,这件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 宋濯缨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宋濯锦的脸色,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想到之前在哥哥的口中自己一直都是个斯文有礼貌的好孩子…… 宋濯缨撇撇嘴巴,好想哭一哭。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自己不应该去参加那场关于程玉耀的宴会,以至于事情发生了以后,自己成为了那个替罪的羔羊,再难脱身。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宋濯锦看见宋濯缨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 自家弟弟穿的这一身,比外头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这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他如果没有记错还是弟弟九岁生辰那会自己找人给他做的。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孟丹若拉着宋濯锦的手往屋子内走。 又让跟在后面的六安和余瑜将房间的门给关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宋濯缨,低声问:“那我也先离开了,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问题先说着,若有什么用着我们的地方,再叫一声。” 宋濯缨明显是不想让旁的人知道这件事,刚刚那样询问他都不说,眼下再留在这里,显然有些太不知趣了一些。 “不,阿若你留下。” 是她刚抬起脚准备朝门外走去,身边的男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满是较真的对宋濯缨开口:“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背着你嫂子的,即便是我在一些方面,有时候也会请教于她。” 这话明显是在给孟丹若抬面子。 同样也是在向宋濯缨表明,孟丹若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多么重要。 “二弟明显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若我留在这里不方便,离开便是,不用这样为难他。”孟丹若不想因为自己让人家兄弟之间的感情出现岔子,宋濯缨明显是十分依赖这个哥哥的,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嫂嫂即便是留在这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宋濯锦抓着孟丹若的手,却在此刻用了力。 感觉到男人似乎在此刻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较劲上了,孟丹若有些无奈的看向宋濯锦。 “你帮了他,理应留下听一听是什么事情,你完全可以不掺和这件事情。” 宋濯锦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将今日孟丹若在门口跟那些下人之间的矛盾也算在了宋濯缨身上,常言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谁知道得罪的那些下人,会不会在某个时候给他们使绊子,也许一件小小的事情,就会引起来不可逆转的麻烦。 “嫂嫂留下吧。” “说起来这件事情与嫂嫂也有些关系,之前一直不说这件事情,我是在担心哥哥没有回来之前,我并不了解嫂嫂的品性,嫂嫂会将我再推出去送给那些下人。” 提起那些下人,宋濯缨在那一瞬间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他朝着孟丹若扬起来一个抱歉的笑脸,再看向宋濯锦的时候,委屈更甚。 他明白的,日后不管程相宜怎么样,孟丹若才是哥哥认定的妻子,他不想让自己和这位新嫂嫂之间存了芥蒂。 西风院的门被关上,也将秘密隐藏其中不容人得知,宜岚院的门却被人猛的推开,程相宜走起来的步伐都有些凌乱,抬眼看见已经跪在自己院子里的赵嬷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是蠢货不成?就算是二少爷真的进了西风院,你还敢去西风院找麻烦?” 那些程相宜不好骂出口的话,在此刻由鸢儿骂出来,这小丫头看着小小的一个,骂起人来的时候却十分的凶,一脚就踹在了赵嬷嬷的胸口,将原本跪在地上的人踹翻了过去。 只从她的灵敏度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丫鬟之前也是学过一些武功的。 “少夫人息怒,少夫人息怒。” 赵嬷嬷不敢硬刚程相宜,她儿子一家人的性命都还捏在人家的手里,小小孙儿是自己一家人求了多少年才求来,她根本不敢想,就因为自己事情没有办好,全家都因此丧了命! 赵嬷嬷此刻生不如死! “少夫人,奴婢也是担心件事情若是真的传到了大公子耳朵里,会对您和二少爷产生影响,奴婢也是好心的!” 谁能想到孟丹若那个以那样难看的方式进府的新夫人,在最开始不夹起尾巴来做人,反而仗着大公子的威名来威胁自己等人。 “闭嘴!” “我说过了,那件事情你最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永远都不要提起,那日在书院的事情就是因着二公子引起来的,日后哪怕天王老子问起来,这件事情也与我们程家无关。” “我二弟那日不过是听了我爹的命令,去书院送了一批宣纸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事情,赵嬷嬷可记住了?” 事情关系到自己二弟的名声,程相宜不得不慎重,她表情严肃的好像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赵嬷嬷。 好像接下来赵嬷嬷但凡敢多说一个不字,她就敢直接将赵嬷嬷抽筋扒骨。 “少夫人说的是,刚刚是奴婢胡言乱语,那日二少爷只是去书院送了一批宣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咱家二公子如今胡说八道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不仅是书院里的先生,就连咱们府中的老爷,老太爷都敢欺骗。” “二公子说的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第三十章:他就是替罪羊 听赵嬷嬷话说到这个份上,程相宜原本可恐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赵嬷嬷你也是宋家的老人了,当初我特意把你调到二公子身边,就是想让你好好照顾二公子,旁的什么事情,我也有眼睛在看,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我记得你的孙儿也即将要入私塾启蒙了,到时候本少夫人会亲自去我娘家说一说这件事情,你孙儿也安排进我们程家的私塾。” 打巴掌给颗甜枣是程相宜一贯爱用的计俩。 程家的小私塾虽不如外面的大书院出名,但能进去的全都程家内部的子弟,有些有天赋的孩子,在幼年的时候就会被程家重点培养。 若是下面的仆奴之子有机会成为家族点培养的孩子,那么也可以家凭子贵,鸡犬升天,之后脱离奴籍,做个寻常的百姓也未可知。 赵嬷嬷听完程相宜这番话以后,心脏好一阵乱跳,才摆正了自己的跪姿朝着程相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将自己的额头都磕青了。 “奴婢就先提前谢过少夫人了。” 这场交易,她稳赚不赔。 即便是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又如何,她已经活到这把年纪,若是家中的孩子有这样的造化,百年之后她到了地府,也不会愧对先祖了。 赵嬷嬷走出宜岚院的那一瞬间,哪怕空气中依然冷的吓人,上的太阳也被厚厚的云层遮掩,身上的那股阴寒之气却层层褪去,才有一种终于活了过来的感觉。 …… 西风院,一室寂静。 宋濯锦拉着孟丹若的手坐在一边,宋濯缨坐在下面的位置,重重的吐出来一口浊气,才似哭似笑朝着宋濯锦开口。 “想必哥哥也十分奇怪我为何连你成亲这样的大事都没有出来凑热闹。” “家中给你的消息是我书院忙碌,不便于请假对吧?可哥哥却不曾知晓,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哥哥第一次给我传回家书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书院给除名了。” 说起这个,宋濯缨满目悲愤。 宋濯锦也是明显一愣,他原以为事情会有多么严重,左不过就是家中的那些事情而已,若是娘亲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或者对二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就去给二弟摆平了! 亲生母亲不喜欢十月怀胎等我弟弟这件事情,宋濯锦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相比于自己兄弟二人的身体健康问题,母亲更对父亲后宅里那些莺莺燕燕争斗方面,更有心得。 她讨厌自己不会甜言蜜语哄父亲开心,不如王夫人生的那个妹妹嘴巴甜,更讨厌弟弟还没有出生便让她的肚子上长满妊娠纹,后来费劲了力气才消除了大半,如今还有许多痕迹。 宋濯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怎么会被除名?即便是要除名也该有个罪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开除你?” 宋濯锦问的问题,也正好孟丹若的疑惑之处,就算是判了死刑,还会给一次申诉的机会呢,宋濯缨好歹也是宋家的孩子,宋家一门三官,官官身居高位,那白鹿书院即便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民间组织,怎么敢惹官? 宋濯缨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自己那口气。 他的双眸已经是通红一片,眼底的不甘看的令人心惊,只要是有眼的正常,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因为有人举报我在书院搞淫禾岁下流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在书舍里迷女干了一名女扮男装偷学的书童,那个女书童醒了以后就闹着要自杀,最后事情闹大了,才知道那女书童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因为得宠,又因为深恋我们书院的一名学子,得了公主的恩典才到了白鹿书院做起来了一名普通的书童。” “本来她的身份就只有院长夫人是知晓的,平日里她也不经常在书院里转悠,甚是根本不会去书舍里扰乱夫子教学。” “偏偏正是那日巧了,我在隔壁书舍念书,准备来年春闱的乡试,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在宿舍睡着了,醒来那书童便赤条条的躺在我身边,她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子,当场就想朝着墙上撞,也是在这个时候院长夫人寻来了。” 后面的事情即便是宋濯缨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孟丹若禾宋濯锦也猜到了事情的详情。 宋濯缨成了那个替罪羊,已经被院长夫人捉奸在床,他根本没有狡辩的机会。 十岁的男孩虽然还小,但也已经知人事。 宋濯缨百口莫辩,书院又要顾及公主的名声,毕竟女扮男装入书院是不被允许的,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为了平息公主的怒火,宋家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认下罪名。 而且,就凭自己父亲那个迂腐的性子,宋濯锦甚至都很怀疑,得知这件事情的以后,也许宋御史是闹着要开除宋濯缨的那些人中,上蹦下跳,闹得最欢的那个。 “那个书童现在如何了?” 宋濯锦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弟弟才不过十岁,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是太荒谬了,可是现实就在那里摆着,毕竟那个女书童才吃大亏的人,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已经跟着公主回宫了。” 宋濯缨撇了撇嘴巴,终于是掉下来了眼泪。 穿烂衣裳,吃残羹剩饭,这些本来就是自己亲爹宋御史吩咐的,他说自己真是王八蛋,好日子过够了,既然不想好好的做个人,那不若就在家里做个乞丐算了! 问为什么在家里做,而不是直接把他从家门中撵出去,因为宋御史要脸! 正是因为有了他的这个命令,那些原本就不好好照顾他的奴才,才有了现在的威风。 孟丹若只是听着就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麻烦,只是感觉这个手法莫名其妙有些熟悉。 想到这里孟丹若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只听二弟说公主,不知二弟说的究竟是哪个公主?倘若这件事情要还二弟一个清白,还需要去公主面前看看情况。”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微微皱着眉。 第三十一章:似乎以少夫人马首是瞻 “阿若有所不知,这一代皇室之内虽然公主众多,但能让我宋家退避三舍,还能不顾规矩将一个宫女送入书院的,仅一人而已。” 当今的皇后是陛下的继后,那位公主也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被封为大长公主,赐号容安。 整件事情也只有涉及到容安大长公主的时候,自家强势的祖父以及爱面子的迂腐亲父,才会选择将这件事情压下去,让宋家吃下这个闷亏。 “皇家辛秘暂且不提,但阿若应该知晓的,先皇后在世的时候,只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先太子,因为当年那桩谋反冤案,惨死牢中,虽然民间一直有流传,说先太子妃当年离宫流放的时候腹中已有孩儿,但是明面上,先皇后这一脉,仅剩下了容安大长公主一人了,皇帝念旧情,又因为先太子的事情到底是他偏听偏信说导致的,便将自己所有的愧疚都补给了容安大长公主。” 索性这个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一时之间宋濯锦反而像打开了话匣子,世人皆知,他是个坚定不移的纯臣,是因为当今皇帝的缘故,他才有机会在这样的文成世家里做成了大将军。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当初在宋濯锦还年幼的时候,第一个教他功夫的人,是先太子。 当年的知遇之恩,是宋濯锦再也没有办法报答的,先太子被奸人按上了谋反的帽子,那段时间人人自危,就连他那位一向迂腐,一向直言不讳的御史父亲,都在那个时候避其锋芒。 当年的宋濯缨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他更没有办法去帮先太子,于是与所有人都一样,他尽量在遇见与容安长公主有关的问题上,行方便。 孟丹若一时之间有些默然,关于那位躬行尽瘁,正直无私的先太子,其实她的印象也很深刻。 当年百姓都盼望着有一位明君可以接管整个天下,先太子监国的时候颁布的一系列条例,都是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社稷的。 可惜,他死了。 “先太子殿下若能……定然是位明君。” 有些话哪怕是面前没有外人也不能说,孟丹若嘴巴动了一下,最后只憋出来了这句话。 宋濯缨在旁边站着,听着自家兄长和嫂嫂的话默默掉眼泪,他如今的遭遇和那位先太子那么相似,都是在莫名其妙中就被人家扣上了莫须有的大帽子,他同情那位先太子之余,其实更心疼自己。 “哥,难道这件事情,我就只能往自己身上背了吗?”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大长公主,宋濯缨才只能打碎牙齿朝肚子里咽。 他哭的脸都花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又红又肿,在见不到哥哥的这些日子里,他被那些下人欺负,被亲父怒骂,被亲母冷落,他连哭都不敢哭。 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他甚至不懂该如何行那些淫禾岁之事! 宋濯锦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确实不好解决,但凡闹开了不仅有损大长公主的面子,对自家弟弟来日的姻缘以及仕途都有妨碍。 “你可还记得那日事情发生的时候,当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家中可有什么人去寻你,又比如是闻到了什么东西,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孟丹若想了想,白日在门口的事情历历在目,程相宜来的那样巧,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送那个镯子? 她与那个赵嬷嬷之间一直眉来眼去,最开始的时候,孟丹若并不知道起因,还以为赵嬷嬷虐待宋濯缨是受了程相宜的指使。 宋府中馈事宜虽然说是王夫人全权负责,但程相宜这个儿媳也会帮管大小事宜,孟丹若只以为是程相宜在宋濯缨院中,搞过什么中饱私囊的事情,怕外人发现,所以才会那样紧张。 如今联合之前的事情再想想,她怀疑书院之事或许还有内情,不是她故意怀疑程相宜那姐弟俩,而是这姐弟俩虽有无与伦比的显赫出身,但是做的事情却实在不容人看好。 “特别的事情?” 宋濯缨原本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听见了孟丹若的话以后,连眼泪都止了片刻。 他努力回忆着那日的事,过了半晌宋濯锦开口:“你将那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再述说一遍,若是真的想不起来的,写着纸上。” 记忆或许会有偏颇,宋濯锦已经打定主意了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再去书院调查一下那日的事情。 宋濯缨虽然爱哭鼻子,但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他哭的明明眼泪都止不住,偏偏在得了宋濯锦的话以后,还是乖巧的去那边书桌上开始回忆自己那日发生的事情。 “阿若刚刚似有话要说?” 内堂一时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宋濯锦把玩着孟丹若的手指,微微抬头看向孟丹若,见她眉心紧锁,忍不住的发问。 “之前在门口的事情将军已经知晓了,但当时还有一个情况,恐怕下面的人并没有告诉将军。” 孟丹若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当时的详情都告诉宋濯锦,这件事情最后还是需要宋濯锦去处理,自己现在给他多提供一些思路,也许接下来调查真相,还宋濯缨一个清白,也会更容易一些。 宋濯锦没说话,在等孟丹若开口。 这么多年的相处,宋濯锦早就已经理解了她的一些小毛病,比如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不敢看着自己的眼睛。 所以,这件事情让阿若很纠结? 宋濯锦不知真相,所以不愿意打乱她的思路。 过了良久,直到孟丹若轻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阿若只是一种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所见是不是真的,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我和程少夫人之间关系不睦,对人家多多少少是带了些偏见的。” 孟丹若先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然后抬起眼睛来直视着宋濯锦:“当时赵嬷嬷与我之间对峙的时候,少夫人恰好过来给我送礼物,而那位赵嬷嬷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是以少夫人的话马首是瞻。” 第三十二章:赵嬷嬷的主子不是你 孟丹若的话说到最后甚至几乎不可闻。 这话才刚说完,她的脸就已经微微泛红。 “将军,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两个人目光就那样对视着,宋濯锦原本捏着孟丹若手指的手,忽然紧了两分。 “将军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去调查一下那位赵嬷嬷,虽然是御史大人说了不给二弟好衣穿,不给二弟好饭吃,但就那样擅闯西风院,也可以看得出来赵嬷嬷此人作为一个奴婢,似有不妥。” 孟丹若看着宋濯锦的眼睛,这一次再也没有闪躲目光,眼神清澈又认真,不带半点私心。 “阿若,是不是吃醋了?” 气氛僵持了片刻,就在孟丹若都要怀疑是不是她针对程相宜的态度太过于明显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面前的男人满脸都是揶揄,像是想了良久才想明白为什么今日的孟丹若看着有些奇怪。 不过,阿若愿意为他吃醋,是不是就说明了阿若其实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自己在阿若心里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私有物品? 宋濯锦心里似乎有一阵风刮过,吹皱了他满心的涟漪,他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带着明显的期待。 其实在很多时候,他对面前的女人都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好像她随时都会离开。 那种感觉十分奇怪,他明明知道面前的女人对他用情至深,否则也不会在面对家里的人那么刁难她的时候,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 现在,阿若为自己吃醋了? 宋濯锦心里是十分雀跃的,但碍于他往日的性子,却并没有将这份雀跃表现出来。 孟丹若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真的发现什么了呢。 都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了,都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了,说起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也算的上亲密无间可相比于正常相爱的人之间,他们两个的感情到底是因为自己的算计才得来的,而这份真相,孟丹若永远都不会告知宋濯锦。 “让将军发现了啊~” “对啊,我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在认识将军之初,将军身边连个寻常女子都没有,我便误会了将军没有妻子,哪里想到将军在京已经……” “啊?” 孟丹若嘟了一下嘴巴,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只是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却一把将她拽入了自己怀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孟丹若尖叫出声,而后红云爬满了整张脸。 “将军!” 她嗔怪的看了一眼宋濯锦:“二公子还在隔壁呢,将军也不怕带坏了小孩子。” 宋濯锦会怕吗? 他从来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过阿若说的这件事情也很重要,赵嬷嬷并不是从小一直带着二弟长大的那位嬷嬷,是后来才被调到二弟院子里的,那段时间是母亲发现了原先照顾二弟的那个嬷嬷不仅奴大欺主,还经常拿着二弟的东西去外面倒卖,不过我前些年并不在家中,所以并不清楚这个赵嬷嬷是什么来头。” 宋濯锦沉思了片刻,唤来了六安。 “你去找个可靠的人调查一下二弟院子里的人都是什么成分,顺便再安排几个人去白鹿书院调查一下关于二弟在书院究竟怎么回事。” “再特别查查,二弟被白鹿书院除名的那段时间,程家那边有没有去人!” 六安一向听命行事,哪怕心中对于眼前说的这些事情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的出门去。 宋濯缨在这个时候也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记录下来,白纸黑字一共三张,上面的字体工整俊逸,一看就知道在最初学习练字的时候,就费了极大的功夫才练成了现在的样子。 孟丹若也趁机看了两眼,从最开始辰起洗漱,就连什么时候如厕,什么时候和什么人聊了两句话,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忍不住的抬头又看了两眼窝囊模样的宋濯缨,看不出来这孩子至少在记忆力方面,十分强悍。 “你这里写着,午时去书舍读书之前,曾经喝过一碗甜汤?我记得,你之前从未有过午休结束后喝甜汤的习惯,小时候你最讨厌的便是甜汤,如今怎的又爱喝了?”宋濯锦指着墨迹还没干的宣纸,并没有抬头看宋濯缨,但是他给宋濯缨的压力依然强悍。 宋濯缨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眶还红红的。 他蔫头耷脑的开口:“从前是不愿意喝的,但后来有了几次阿娘学着要给父亲做羹汤,但是又担心自己做的太难喝,怕父亲喝了不舒服,便强行送到了我这里,让她身边的那位嬷嬷,盯着我喝下去,喝着喝的便也喝习惯了。” 如今在宋濯缨看来,有了书院的那件事情以后,眼前的这些事情都算得上是小事。 只是这话落入了宋濯锦和孟丹若的耳朵里面,两个人都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因为担心自己男人喝了不舒服,就把自己做的那些失败品喂给儿子,这个当娘的也够奇怪的。 孟丹若先天的听到这种事情就感到不舒服。 但是碍于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是周夫人的亲生儿子,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儿媳更没有资格说什么。 “那甜汤是赵嬷嬷给你送过去的?专程送过去的,还是在书院小厨房特意给你做的?” 宋濯锦的手继续往下翻,刚好看见了赵嬷嬷的名字,联想起之前孟丹若说过的话,脸色忍不住沉了沉,之前二弟那边才赶走了几个奴大欺主的恶奴,现在这个赵嬷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白鹿书院山脚下有咱家的产业,书院里不许家仆跟随,只让带着一个书童,母亲担心我一个人在书院住不好,才让赵嬷嬷那几个人住在山脚下。” “对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日赵嬷嬷送甜汤的时候,比寻常晚了半刻钟,虽然玩的时间很短很短,但因为我日常读书时间都是安排好的,正常我午睡醒来小五子就会把东西摆在我的床边,但那日我都已经开始洗漱了,甜汤才送来。” 宋濯缨哪怕小小年纪也发现了不对劲。 “难道是赵嬷嬷害我?” “可是在此之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书童是女子,她连书院都进不去,就是如何设下的局?” 宋濯缨脸色惨白,瞳孔微缩。 有些话宋濯锦不好开口,孟丹若看着他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幽幽开口:“赵嬷嬷当然不知道那位书童的事情,就像二公子也不知道赵嬷嬷的主子其实根本不是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