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个荒而已,奸相竟以身相许》 第一章 穿成了大奸臣的恶毒妻 晚风习习,夹杂着一股干燥灼人的热浪。 苏枝枝迎面被这股热浪烫了个激灵。 耳边传来一声奸笑。 “这可是曼陀罗,光这么一滴,就能毒死他。” 她面前正立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枚瓷瓶正往缺了口的碗里倒了一滴不明液体。 苏枝枝听得一脸茫然。 毒?毒死谁啊? 她不是被地震给震死了吗.... 这男人是谁....阎王吗.... 男人将碗塞进她手里,见她一脸傻样没动,皱紧眉。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毒药端去给季辞言服下!” 季辞言..... 等等! 苏枝枝猛地睁圆了眼。 “季辞言”不是她看的小说《瘫子王爷宠娇妻》里那个大反派嘛! 她....她这是穿书了啊! 一想起这本书,她便觉得晦气至极! 她连书中男女主名字都记不住,却偏记住了这个反派奸相季辞言。 因为这人的炮灰妻子居然跟她同名同姓,都叫苏枝枝! 她记得书中女配苏枝枝是女主的恶毒堂姐。 原本是要嫁给身为王爷的假瘫子男主,可她却不想伺候瘫子,于是故意与女主换亲,嫁给女主的竹马,也就是大奸臣季辞言。 没想到她的一时恶念,反倒成全了男女主的姻缘。 男配季辞言父母早逝,年少凄苦,却聪明早慧,与男主并称京城双绝。 却因对女主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发奋坐上丞相之位,与男主分庭抗礼,明里暗里将男女主往死里整。 对她这个便宜夫人更是冷落疏离。 可嫁过去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季辞言就被男主设计了。 他被挑断全身筋脉,唯一的弟弟被毒哑喉咙,季氏一大家子更是全部被贬为贱民流放到偏远之地同州,一辈子再无翻身之日。 这就是季言辞和苏枝枝的最终结局,对于他们被流放后的事情,作者并没有交代,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而现在,她穿成炮灰苏枝枝也就罢了,居然穿的还是跟着季家被流放后的苏枝枝! 等于看过的剧情都没屁用,这可要她怎么活啊! “苏枝枝,难不成你真想跟着季辞言流放去同州?!” 见她没反应,男人此时急了,继续哄骗。 “毒死他,你就有机会回京城了!” 回京城啊.... 原主爹娘都被男女主整死了,她还能去哪。 苏枝枝无语地瞥了男人一眼。 回去估计死的更惨,还不如跟着季辞言去流放呢。 眼前这人多半是男主派来的,想对季辞言下死手以绝后患。 不行,她绝不能着了他的道! 季辞言再锉也是反派,反派光环也是光环,高低也比她这纯炮灰强。 他要是死了,自己在流放路上不知要挨多少欺负。 趁那人不备之际,她猛地将手里的瓷碗朝地上摔去。 “救命啊!!非礼啊!!” 夜晚的静谧被划破,原本正休憩的队伍瞬间被苏枝枝这一嗓子给嗷醒。 “苏枝枝....你....你他娘敢反水!” 男人被她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想要逃,却被苏枝枝死死拽住了手臂。 “快来人啊啊啊——!抓色狼!抓新鲜的大色狼!” 很快,他们周遭被一圈火光团团围住,亮的人睁不开眼。 “放肆!大晚上的闹什么闹!” 领头举着火把的男人沉着脸走进来,厉声呵斥二人。 “官差大人!他...他要非礼我!” 苏枝枝死死拽着男人,一双杏眼通红。 官差头子李贵抬手将火把照向她身侧,一瞧竟是自己的手下人,顿时皱起眉。 “张麻子,怎么是你?” 张麻子狼狈挣扎着,气急败坏道:“头儿,我没有非礼她,是这贱人故意污蔑我!” “我一个妇人家与你无冤无仇,犯得着拿名节污蔑你么!” 苏枝枝哽咽反驳,巴掌大的脸上泪痕密布,着实叫人瞧着生怜。 “你既说没有,大晚上你不去值夜,跟着我做什么?!” “我哪是跟着你...我....” “还说没有!这一地碎瓷,就是你方才扒拉我的证据!” 张麻子刚要张口争辩,余光却瞥见地上的碎瓷片,顿时变了脸,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一时间,围着看热闹的罪奴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妈呀,那不是奸相的夫人嘛,这官差真是狗胆包天,连她都敢非礼!” “嘁,虎落平阳被犬欺,丞相夫人又如何,丞相自己都成罪奴了,李贵这些狗官还怕他们?” “滚滚滚!都给我闭嘴!” 一口一个狗官叫的李贵大怒,气的一鞭子朝他们挥去。 奶奶的,明明非礼的是张麻子,怎么这些人逮着他骂。 苏枝枝看出李贵不爽,忙松开张麻子,哭的梨花带雨。 “李大人,小女子一见您就觉得您是公正不阿的好官,您一定会为小女子主持公道的对吧?” 李贵有些惊愕地瞟了她一眼。 一路上,这位季夫人可是把自己夫君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是没给季家任何人好脸色。 没想到他有一日居然能从这位尖酸刻薄的女人嘴里听到一句赞赏。 这岂不是证明他比季辞言强。 季辞言这样的奸人都能做宰相,说不定他有一日也行呢! 苏枝枝这一声“公正不阿的好官”顿时让他的气顺了几分,很是受用。 “好你个麻子,居然干出如此下作之事!”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李贵抬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朝张麻子脸上扇去。 “啊啊啊啊——!” 张麻子惨叫一记,脸上留下一道骇人血痕。 “将他拖下去,挨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李贵挺直了腰板,心里不禁得意。 挨板子,够狠够公正了吧。 一旁垂首假装抹泪的苏枝枝眼底却闪过一丝失望。 靠,非礼才挨二十个板子,这狗官真偏心。 等张麻子屁股好了,岂不是又要找她麻烦。 正当她抱怨之际,又听见李贵的声音响起。 “咳咳...季大....季辞言!赶紧把你媳妇儿领走!” 苏枝枝身子蓦地僵住,后背幽幽生出一股寒意。 一阵铁链声从背后传来。 苏枝枝瞪圆眼转头望去,身后围观的罪奴们此时纷纷露出既嫌恶又害怕的神情,自觉让出道来。 一位年轻男人缓缓踉跄而出,蓬发之下是一张极为清隽的脸,骨相周正,眉眼疏朗,宛若谪仙。 可惜这样一张俊脸,左脸却被烙上了狰狞丑陋的奴字刺青。 脚上还拷着沉重铁链,囚衣血迹斑斑,身上全是行刑后的伤,有些更是深能见骨。 苏枝枝露出错愕神色。 季辞言.... 原来他就是季辞言.... 就是那个差点将男女主置于死地的大反派..... 没想到如此一个大佬,竟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大人。” 清冽声在耳畔响起,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黑润凤眸。 细看之下,眼尾末梢却溢出些许阴冷。 男人薄唇轻启道—— “苏枝枝已经被我休了。” 第二章 她居然拐卖小叔子?! “什么....我(她)被你休了?!” 此言一出,不仅苏枝枝傻了,就连一旁的李贵也愣住。 半晌,季辞言目光掠过她,看向李贵。 “此贼妇为了自己的口粮,差点将我弟弟卖给人牙子,实在可恶至极,季某今日已与她断绝关系。” 拐...拐卖儿童?! 这跟她同名的恶毒女配也忒没品了吧! 苏枝枝一听差点气撅过去。 自己惹出一堆祸事两腿一伸解脱了,留下自己这傻缺替她擦屁股! “卖小孩.....还卖自己的小叔子?!” 李贵听闻此言,鄙夷地瞥向身侧的苏枝枝,一想到她方才还拍自己马屁,现下只觉晦气的很。 “既如此,那就一同把她拖去挨几下板子!” 苏枝枝吓得脸色僵白,正要开口求饶,耳边再次响起季辞言幽幽声。 “大人,不如直接将这毒妇逐出去,让她自生自灭吧。” “要是再将她留在咱们的队伍里,说不定她还会为了口粮,做出此等恶毒事来,到时引得队伍大乱....” 苏枝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气的跺脚! 这季辞言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大反派,搞她都是下死手! 与其让她挨几下板子,受些皮肉之苦,再继续赖活着,不如将她扔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地,让她被饥饿野兽或者山贼折磨死,死无全尸。 这厮狠实在是狠! “他说的对!请大人将这恶婆娘撵出去!” 此时,队伍里有孩子的罪奴们不由附和起来,纷纷抱紧了自己的孩子,戒备地看向苏枝枝。 生怕她再将他们的孩子卖了。 李贵思索片刻,觉得季辞言说的在理。 要是连孩子都没了,指不定这些罪奴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来,到时候再连累了他.... 他正欲答应,忽被一声娇喝打断。 “等等,李大人,我冤枉啊!” 见苏枝枝开口,季辞言脸色隐隐沉下来。 李贵瞪向她,“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他是你夫君,还能冤枉你不成?” “大人有所不知,我与季辞言虽是夫妻,其实他不喜我已久,他的话信不得啊!” 苏枝枝忙辩解道:“都说捉贼捉赃,既然季辞言污蔑我,说我卖小叔子,那他可拿的出凭证来?” 此言一出,季辞言微微僵住神色。 李贵狐疑地眯了眼,“对哦,季辞言,你说她卖你弟弟,你有证据么?” “你白天不都是在囚车里,并未与你弟弟一路啊。” 季辞言冷着脸迟迟未开口。 忽然,围观的队伍中响起一道温柔声。 “大人,我亲眼瞧见了。” 苏枝枝跟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锦裙,五官美艳女子走出来,与身后衣衫褴褛的罪奴形成鲜明对比。 苏枝枝暗咂了两声。 这女的谁啊.... 都流放了还能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 还没等她嘀咕完,那女子开口道,“李大人,是我亲眼瞧见表嫂想将阿鹤卖给人牙子,这才告知给表兄。” 听她“表嫂”又“表兄”的,苏枝枝一下想起来。 这不就书中那个痴情季辞言无果的表妹杜湘么。 没想到她竟然也跟着来流放了。 苏枝枝插着腰,硬着头皮理直气壮道,“亲眼瞧见又如何,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杜湘冷瞥她道,“阿鹤就是证据,表嫂究竟是不是打算卖他换口粮,与他本人对峙不就真相大白了。” 苏枝枝早就料到她要这么说,反正本来就不是她干的,索性赖到底。 “呵,他一个小哑巴怎么对峙啊,再说阿鹤因他兄长早就不喜我这个嫂子许久,谁知是不是你们串通起来故意污蔑我呢!” “你!” 杜湘没料到她竟能这般狡辩,登时涨红了脸。 见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苏枝枝继续乘胜追击。 “你说我拐人,那总得有跟我通气的人牙子吧,你把他找来跟我对峙呀!” 人牙子?! 人早都跑没影了,她上哪去找来同她对峙。 杜湘被她噼里啪啦一串话气的掉眼泪。 她红着眼圈求助地看向身侧的表兄,可那人神情却淡淡的,根本没有打算要帮她的意思。 这下杜湘尴尬了。 “李大人,你看你看她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苏枝枝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眼,讨好看向李贵。 “这下总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李贵捋着胡子不耐道:“季辞言,你们要是没证据,我可就驳回你方才的请求了。” 季辞言面无表情,冷声道:“既然大人要留下她,还请别让她与我们同行,我已休妻,她与我再无瓜葛。” “不...不行!我不同意!”苏枝枝神色一惊,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她倒不是怕季辞言休她。 这要是在京城的话,她巴不得他早早休了她。 可眼下是在流放路上,一路上危险重重,报团好过独行,要是独自一人,肯定活不了去流放地那日。 就算再不情愿,季辞言这条大腿她也必须要抱紧了,至少也要坚持到达流放地。 “苏姐姐,你这话可真是霸道了。” 见她反对,杜湘柔柔地笑了,“且不说男人休妻天经地义,你对表兄如此恶毒,为何不能休你。” 苏枝枝嗤笑道:“是么,你一黄花大闺女怎知我对他不好,难不成你趴我俩床底亲眼看见的?” “你胡说...我....我没有!”杜湘登时涨红了脸。 苏枝枝懒得理她,转而对李贵道:“李大人,就算是季辞言要休我,也要戳了官印的休书吧,他随便一句话就休我,我可不认!要不你给办办?” “去去去,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别说官印了,老子上哪去给你们找笔墨来。” 季家这点破事没完没了,听得李贵心烦,冲他们摆手。“行了行了,季辞言你就忍忍吧,等到了流放地,你爱休谁休谁,人你赶紧领走!” “是。” 季辞言沉默片刻后,终是应了下来。 杜湘见状忍不住还想开口,却被身后人给捂嘴拉走。 等人都散去,见季辞言并未动,苏枝枝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又起了几分忐忑。 “你...” 她樱唇微张,颈间忽然一紧。 暗色中,一双泛着危光的墨瞳阴阴扫向她。 第三章 苏枝枝,这是你主动找死 “苏枝枝,这是你自己主动找死。” 卡在颈间的指节越收越紧,季辞言唇边勾出冰冷笑意。 “咳...咳咳....大...大佬饶命!” 苏枝枝无力挣扎着,眼白布满骇人血丝,被桎梏住的喉咙发出微弱讨饶声。 “我...我眼瞎真不知那人是....人牙子....我不是故意要拐你弟弟的!求..求您...您再给我...我一次机会!” “我给过你机会啊。” 季辞言凑到她耳边轻轻笑出声,“可你不是还想着要下毒毒死我么?” “你!” 苏枝枝瞳孔紧缩,犹如炸毛的猫,瞬间毛骨悚然。 原来方才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这厮是真的打算要她的命! 她疯狂拍打着他的手臂,拼命解释,“是...是误会!你...你听我解释...” 季辞言眼尾染上猩红,唇边笑意渐深,手上力道却愈发加重。 “苏枝枝,我们到底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 “沈宥槿究竟给你多少好处,让你不惜性命也要背刺我?” 谁背刺他了.... 明明是张麻子给他下的毒! 还有沈宥槿....又是哪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苏枝枝神识渐散,眼前景象渐渐模糊,逐渐化作一团黑云。 老天奶....她别是真死了吧... 这也太丢脸了吧....谁家好人刚穿书就死啊..... 断气之际,忽然胸口一沉,还没等她反应,整个人猛地被一股外力掀翻在地。 新鲜空气重新涌进干涩鼻腔,呛得苏枝枝咳出泪花,原本消散的意识再次归拢。 重新捡回命的苏枝枝愣愣低下头,方才还打算要她命的季辞言,此时正倒在她身上昏迷不醒。 “狗东西!还想掐死我,姑奶奶我先掐死你!” 苏枝枝气红了脸,伸手掐住季辞言的脖颈,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突然后脑勺传来“砰”一声,她手一软,身子被人狠狠推开。 “谁!谁敢推你姑奶奶!” 苏枝枝气愤偏过头,瞬间怔住,只见一个身形瘦弱,蓬头垢面的小男孩穿着破衣裳,张开双臂挡在季辞言前面。 他目露凶光似一头小豹,嘴巴激动地不停张合着,却只能发出啊啊啊声。 “你...你是阿鹤吧?”苏枝枝费劲咽了咽嗓子,试探问道。 季辞鹤又恶狠狠推了她一把,而后握住季辞言的一条手臂想将人搀起来。 季辞言看着瘦实则沉,他一个瘦小孩根本扛不动。 见他反复扛了几次,都跟他哥一同狼狈摔回到地上,苏枝枝无力地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我来扶他,你在前边带路。” 她刚要从地上扶起季辞言,手腕忽然传来疼意,两排牙正死死咬住她的肉。 “嘶!你这小孩儿怎么能咬人呢!”苏枝枝惊叫着松开了手。 谁知季辞鹤咬了她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朝地上啐了一口,脸上写满对她的憎恨和嫌恶。 苏枝枝被他瞪得一脸惊愕。 如此看来原主私下一定没少欺负季辞鹤.... 不然一个瞧着才十一二岁的小孩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恨意..... 二人正僵持着,原本昏过去的季辞言忽发出一声低吟。 季辞鹤圆眼一亮,以为兄长醒了,忙去扶他,却被季辞言身上滚烫的体温吓的呆住了。 苏枝枝好心提醒他,“喂,他发烧了,要是你小子再跟我这么耗下去,你兄长可就没命了。” 季辞鹤咬牙剐了她一眼,而后迟疑片刻,终是不情不愿转过身往前边走去。 见他妥协了,苏枝枝长松一口气,认命地将季辞言扶起来,一瘸一拐跟着季辞鹤往休憩的地方走去。 流放队伍驻扎在一处破庙附近。 车马停在庙门前,庙里的好位置应当是被几个官差占了。 庙外附近散落大小不一的草垛,罪奴们各自占据着一角正休息着。 季辞鹤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一处小草垛边,旁边还坐着一户人家,见他们来,脸上虽生出不爽,却也没说什么。 二人又费了好大劲,这才将陷入昏迷的季辞言平放在草堆上。 刚放下人,苏枝枝顺势询问起那户人家。 “请问....你们有水吗?” 原本已经闭目休息的几人猛睁开眼,紧皱着眉看向她,神情满是对她这句话的惊诧。 就连守在兄长身边的季辞鹤也不由错愕地望向她。 这下轮到苏枝枝傻了。 瞧见他们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苏枝枝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难道原主也是哑巴不成.... “苏枝枝,你脑袋是不是被官差给抽坏了啊。” 半晌,几人中的一位年轻妇人忍不住阴阳怪气开了口。 “你平日不是最瞧不上我们四房么,连话都懒得同我们说,渴了倒是想起我们来了。” 苏枝枝听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人就是书中季家庶出的四房。 四老爷季长明是季家这四个兄弟里唯一一个不是季老太太亲生的。 因是庶出,所以他们这一房向来不受待见,加上季长明和他夫人江氏以及三个儿女又都是软柿子,更是被各房拿捏。 不过唯独大房除外,大房老爷和夫人早逝,身为大房长子的季辞言对他这四伯和四伯母倒是客气。 虽说对他们算不上亲厚但也从没为难。 可原书里的苏枝枝就不一样了,不仅嫌弃他们四房出身,当年过门给长辈敬茶时,更是直接无视四房,当众给他们难堪。 也难怪那女子会不给她好脸色。 这原主真是干啥啥不行,得罪人倒是第一名。 “四伯父,四伯母,之前都是我苏枝枝不知好歹,你们骂我怨我,我都认。” 苏枝枝无奈软了口气,“只是....水不是给我喝的....是季辞言他身子烧的厉害....得给他补点水才行...” 那女子怒声打断道:“滚,留你们在这歇已经算我们仁慈的了,别得寸进尺!” “喜儿!” 坐一旁的江氏忙扯了扯自己大儿媳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喜儿气急,“婆母!你别拉我,有水也不准给这毒妇!” 她话刚落,坐在对面一直沉默的季长明叹了口气。 “罢了,老婆子,就给他们一点吧。” “公公(爹)!” 原本一言不发的其余几个儿女都忍不住想阻止。 且不说这点水他们都不够分,一想到要给苏枝枝,就更觉得气闷。 季长明打断他们:“辞言是你们的亲堂兄,难道你们忍心见死不救不成?” 几个儿女闻言都不甘心地别过眼。 “多谢伯父伯母还有各位姊妹!” 苏枝枝欣喜接过江氏递来的瓜瓢,低头一瞧,笑意登时僵在嘴边。 腥黄浑浊溢出一股刺鼻,这哪是水,分明是尿啊! 第四章 想喝尿,让你喝个饱! “呕……!” 苏枝枝一手端着瓜瓢一手捂着胸口干呕。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四房一家,却被恶心地根本说不出话。 “看我干嘛?有的喝就不错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喜儿捂鼻偷笑,总算明白了公婆的用意。 “行了。” 江氏自知做了亏心事,也不敢看苏枝枝,只撇嘴拉了一把喜儿的袖子,示意她见好就收。 想当初季辞言富贵的时候也没见他拉四房一把,反倒在获罪后因为连坐九族把他们拉下了水。 刺字不够还要被流放到同州那个鸟不拉屎的蛮荒地,这辈子都别想再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四房的人恨季辞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家人都不够分的水源分给他? 简直做梦! “弟妹说的是,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能不识好歹。”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苏枝枝牙缝里蹦出来的。 她一手拽过喜儿的胳膊,另一只手端着瓜瓢就往她嘴里灌,动作蛮横又强硬,直接让耍小心思借机羞辱她的四房一家措手不及。 “住手!你做什么!” 江氏脸色苍白,大喝一声的同时,苏枝枝也飞快地松了手。 瓜瓢混着尿液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江氏的脚边,恶心的她连连退步。 “咳咳咳……!” 喜儿更是被恶心得连晚间吃过的汤水都吐了出来,一时恶臭蔓延丑态百出,却也没个人敢去扶她。 他们都怕苏枝枝被惹恼了,又要干出什么疯事出来。 “好东西就该有福同享,”苏枝枝嫌恶地甩了甩手,似笑非笑地瞥向喜儿:“你说是吧?弟妹?” “你!” 没等喜儿接话,苏枝枝直接转身就走。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想借原主的蠢猪脑子端着尿去恶心季辞言,是嫌她活得太久了么? 心眼也忒坏了吧! 这四房的人,说他们可怜,却也可恨的紧,心里光记得季辞言当初没提携他们家了,当年打着季辞言的名头暗地里到处捞油水的时候倒是全忘了。 苏枝枝径直折返回到季辞言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越来越烫了。 她叹了口气,无视咬着牙瞪她的季辞鹤,起身走向官差休息的地方。 … “李大人!” 苏枝枝端着谄媚的笑意走向李贵,盯得他冷不丁地眼皮一跳。 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李贵下午已经见识过这女人狡辩难缠的模样,此时他只淡淡看向眼前的篝火,语气冷淡。 “是这样,我家夫君他有些发热,我想去寻些水源回来给他降降温……” 没等她话说完,李贵直接厉声打断:“不行!” “你一流放囚犯几次三番给我找事惹事,还嫌给我带来的麻烦不够多?” 苏枝枝尴尬笑笑还想说些什么,正逢李贵的手下拿着几个水壶回来。 “头儿——” “李大人!” 苏枝枝眼睛一亮,飞快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通体透亮的玉镯塞到李贵手里。 “我用这个从您这儿换壶水总行吧?”苏枝枝咬牙笑笑,一边观察李贵的反应一边服软,“我知道您为了咱们这个队伍能顺利到达同州独自揽下了不少苦楚,像您这样一心为民刚正不阿的好官可不多了……” 眼看李贵对她的说法换了种脸色,苏枝枝立马知道这事儿有戏。 “这东西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唯一念想了,您看这质地和触手生温的珍贵就知道不一般……我只拿它和您换一壶水,就一壶!” 李贵用指腹仔细摩挲着掌心的玉镯,玩味地挑了下眉。 “下不为例!” 苏枝枝忙不迭地接过水壶,谄媚谢过李贵就要走。 李贵顺手又将身侧几个酸不拉几的果子和硬邦邦的窝头一道扔给苏枝枝,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毕竟这镯子实在贵重,虽然流放路上囚犯拿钱消灾贿赂官差的事情不少,但像苏枝枝出手这样大方的可不多。 李贵不信她口中的唯一,却也没蠢到和钱过不去,反正这桩买卖他是只赚不赔的。 … 苏枝枝将水壶藏在怀里,鬼鬼祟祟地回到季辞言身边,一把挤开蹲守在兄长身边的季辞鹤,从他身上搜出一个破了缺角的碗。 “给我挡着点!” 苏枝枝特意避着人把水倒在碗里,就这么点水对她来说也是来之不易,要是让人看到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啊啊啊……”季辞鹤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哇的声音。 苏枝枝顺手又从他身上扯下外衫一角放在水里浸湿,又用手轻拧后放在季辞言的额头上。 “放心,你兄长还死不了。” 古代医疗条件差是差,但季辞言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奸相,反派光环那不是吹的。 就说他被男主挑断筋脉吧,要是换了旁人一路狼狈无人医治,说不定到现在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可季辞言非但没死,还硬生生撑到了今日,甚至引来男主的人费尽心思也要诓骗原主给他下毒。 以苏枝枝多年看文的经验来看,这个季辞言后续恐怕还有什么大作用…… 言归正传,今天她能顺利解决水源的麻烦还多亏了原主。 好在她也不算真的蠢到家,自私自利也好,恶毒嚣张也罢,起码她还知道藏点金银细软在身上傍身,也算是帮了她大忙。 苏枝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总算能享受一会儿片刻的安逸了。 她从怀里摸出李贵给的果子和窝头递给季辞鹤:“吃吧。” 季辞鹤迟疑地看了眼她手里的吃食,随即噘嘴别过了脸。 “嘁,死心眼,不吃算了,我吃!” 见他不吃,苏枝枝索性盘腿坐靠在季辞言身侧,狼吞虎咽起来。 这原主好几日没吃着东西了,人都要饿成皮包骨头了。 她要好好给这副身子补充营养,肚子里有货,也好有力气想想对策。 也不知道自己在末世觉醒的空间还在不在,她还囤了好些货物在里面呢! 要是空间和里边的货物都还在,那她这以后的日子倒是还有盼头。 她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吞窝头,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哀嚎—— “苏枝枝那个泼妇蛮横无理!求嫡母为我们做主啊!” 第五章 窝头稀粥涨多了,没事闲得慌 听见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苏枝枝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草垛附近的空地上,四房老爷季长明正带着江氏和几个儿女跪倒在一年迈老太身前哭诉。 “请嫡母明鉴,咱们如今虽已是罪奴之身,却也不能容忍一小辈媳妇骑到脸上来……” 老太太背靠树干坐在矮凳上闭目养神,脸色只稍稍不虞几分,立时就有人上前用手掌人力扇风为她解暑。 嚯,真是好大的‘排面’。 苏枝枝刚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那老太就骤然睁开双眼,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苏枝枝嚼吧嚼吧嘴里的干窝头吞下,悻悻收回目光。 这老太太怕不是听见她的心声了吧?怎么一嘀咕就看过来了。 “过来。” 老太太借着身边人的搀扶挺直腰背,冷声吐出两个字。 苏枝枝打了个哈欠,低头又咬了口窝头。 众人见苏枝枝不仅没理会还拿着窝头炫耀似的当着他们的面大吃一口,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诶等等,她身上怎么有窝头? 今日不是只给了他们大房三碗稀粥吗! 四房的小儿子季辞乐忽然尖声道:“那窝头就是大嫂嫂偷偷跟官差换的,我刚才亲眼看见了!” 几房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个个眼里都跟要喷火似的又急又气。 他们一大家子人从流放起都没吃饱过,官差发的那几个窝头根本都不够分! 季老太冷了脸:“孙媳妇,你手里的窝头哪来的?” 苏枝枝继续啃着窝头,头也没抬一下。 站在老太太身侧卖力扇风的二房长媳王氏头一个没忍住,对着苏枝枝破口大骂。 “苏枝枝,你一个小辈竟敢跟母亲故意无视甩脸子,看来四房他们所言不虚,像你这样没规矩的贱蹄子也难怪大郎想要休弃!” 苏枝枝闻言,慢悠悠的点头,漫不经心的反问:“哦,所以呢?” 她打量似地看向眼前众人。 其实她方才看似低头啃窝头,实则是凭原身的记忆和书里三言两语的交代摸清情况。 原来这四房正在求做主的对象,正是季家的老太太,而她身旁其他人则分别是季家的二房三房。 敢情这一大家子人此刻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商量如何处置她方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情啊。 还是窝头稀粥涨多了,没事闲得慌。 这季老太太,就是一株墙头草,风吹哪边就倒哪边。 早年季辞言两兄弟爹娘意外去世后,她连白事都还没做完,就麻溜丢下两兄弟,收拾包袱投奔做生意的幺子去了。 结果不曾想后来季辞言的官越做越大,这老虔婆又开始感怀早亡的大儿子和儿媳,硬是厚脸皮上门投奔。 想当初她在季府那是仆妇无数,院子里装横地华贵无比,排场比季辞言这个家主都大。 不止如此,她仗着自己年纪大辈分高还明里暗里欺负新婚的原主。 没想到后来季辞言一倒台带着他们流放,她又转头对幺子嘘寒问暖,对季辞言两兄弟却是不闻不问…… “你不敬太夫人,不讲规矩,简直放肆!” 苏枝枝轻哼一声,不屑地笑了笑:“二伯母,大家现下都成罪奴了,谁又比谁高贵,还讲什么狗屁规矩?” “你!” 王氏被这话哽住的同时,周遭正休息的囚犯们纷纷被这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几房众人见势不妙,立马赔起笑脸安抚,骂称苏枝枝这臭娘们儿又在撒泼了。 苏枝枝冷笑着看向季家众人,就这样和他们僵持着不说话。 直到季老太太终于忍不住,阴沉着脸起身走向她。 “苏枝枝,你就算再对四房不满,也不该把尿撒在喜儿身上——” 苏枝枝将剩下的窝头塞到季辞鹤手里,起身直面季老太太的唾沫。 “不洒她身上难道洒你身上?” “他们四房的喜欢喝尿,我可没那个癖好。” 喜儿听见苏枝枝这样说,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她已经在苏枝枝手里吃过亏了,任凭她平日里性子如何泼辣这会儿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季长明和江氏。 “你、你胡说!” 江氏气得掉眼泪,“我本是可怜你们长房大郎又逢发热才好心分你一点水,咱们流放又没药,听闻童子尿能治百病,我这才往里掺了一点我儿辞乐的尿。” “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折辱我儿媳,简直有辱我季家门风!” 苏枝枝故作惊讶地惊呼,“原来你们也知道资源紧张自家人都不够分的事实啊?那每人每天都能领一个窝头和一碗稀粥,我家一共三个人为何辞鹤每天只领回来三碗稀粥?” 季老太几人脸色微变。 “我倒要去找官差大人对对这笔账!” 苏枝枝转身就要走。 季老太见状急得连忙怒喝:“你、你给我站住!” 苏枝枝似笑非笑地回头,也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直接把话头挑明:“行了,都别演了有事说事吧,姑奶奶我可没空陪你们聊天。” 季家这些人借着她以牙还牙四房的事拿乔半天,一是立威打压,二是什么她不清楚,但一定和她或者季辞言有关。 在那儿打半天马虎眼不过是想摆身份充老大,还真当自己是盘碟子菜呢? 季老太没想到苏枝枝现在竟然这么不服管教,气得她捶胸顿足半天才憋出一句质问。 “我听辞乐说他方才看到你拿了一个玉镯去跟官差换了水和粮食,你竟敢背着我们藏私?!” 此话一出,就是苏枝枝她再迟钝也听出今天这出戏是什么来头了,这是眼红她身上的东西啊,想占为己有呢! “依太夫人之见,何为藏私?”苏枝枝冷笑反问。 “当初下狱流放时,各房明明都说好了要把自己身上的金银细软交出来和官差换粮食,你却背着我们偷偷留下别的东西,这还不叫藏私?!” “就是!咱们也别跟她废话了直接搜吧!” 说罢就有两个年轻姑娘上前走向苏枝枝,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 “慢着!” “既然要搜身,怎么光搜我一个人,太夫人和三婶的身也该搜搜呢。” 二房和四房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三房老爷季长晖却是第一个跳脚的:“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意思,” 苏枝枝轻笑勾唇,“当初季家被判下狱流放的消息,当属是太夫人和我们长房最早得知,我可记得太夫人还先紧着三叔三婶藏了不少好东西呢!” “什么金翠步摇、首饰头面什么的,在统一上交换吃食的时候怕是没出现过这些东西吧?” 此话一出,季老太和三房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第六章 是真是假搜了便知! 望着王氏茫然的脸,苏枝枝趁机阴阳:“怎么,二婶,你们都还不知道吗?” 王氏不可置信猛地看向季老太:“母亲,这死丫头说的是真的?” 季老太虽强作镇定,语气却多了几分心虚:“你别听她胡扯.....” 季长晖也跟着帮腔:“二嫂,大房这是故意挑拨咱们呢!你怎么能真信了呢!” “三伯!要真是大房嫂子挑拨,那就让我们搜一搜你们三房的东西吧,大家也好安心!” 二房大女儿季兰霜走过来挽住母亲王氏的手,悲愤道:“你们不能仗着我们爹没了,二房只剩我和我娘还有妹妹,就这么随意糟践我们!” “姐,甭跟他们废话,是真是假搜了便知!” 二房小女儿季兰雪性子是爆炭,挽起袖子就朝三房夫人曾氏扑了过去,要去摸她的身子。 “你这贱蹄子,你凭什么搜老娘的身!” 曾氏被她扑的猝不及防,两个人顿时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三房家是一对龙凤胎,看着自己母亲被打,登时怒了神色也加入了战斗,三方老爷季长晖见状想拉架却被王氏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老天爷呀!” 季老太看着小辈们被苏枝枝三言两语挑拨,打的鼻青脸肿,拉也拉不住,气的直跺脚,生怕他们将官差们招来。 “呵,就这还想找我的茬。” 苏枝枝冷哼一声,正要转身,却被人猛地扯住手腕。 “别想走!” 回头一看,是四房家的喜儿。 苏枝枝挑起眉,歪着头看她:“怎么,你也想搜我的身?” 喜儿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咬牙:“我们家可没这么轻易被你挑拨!” “行啊!既然你们四房这么铁面无私!” 谁知苏枝枝忽然放大了声音,“那我就替你们去找官差大人来,干脆让他们将咱们这流放队伍五十多户人家全部仔仔细细搜一遍,要是搜出来私物,那这大功劳可都要算在你们四房的头上!怎么样?” 此言一出,躲在喜儿身后的四老爷季长明和江氏顿时脸色大变。 “儿媳!这可使不得啊!” 他们将喜儿一把扯过来,甩开了苏枝枝的手腕。 喜儿还不甘心,怒道:“怎么不行!正好,让官差都搜搜!咱们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 “蠢女人!你疯了!” 四房大儿子季辞盛恶狠狠瞪了自家媳妇儿一眼。 “各家多少都藏私,这要是叫官差都搜出来,你是想让咱们家沦为众矢之的吗!” 喜儿这才后知后觉,青白了脸。 “既然弟妹不敢搜,那我可就回去了哦。” 苏枝枝挑衅地朝喜儿眨眨眼。 随即心情颇好地回到草垛旁边,发现季辞鹤手握着自己塞给他的窝头正偷偷打量她。 “赶紧吃吧,吃完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儿呢!” 季辞鹤闻言把手里的窝头放下,抿唇别扭的偏过头。 苏枝枝也懒得他废话,说了一句自己要去方便,就往附近的林子边去了。 刚刚和季家人吵了几句让她更加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空间还在不在,这家人又蠢又坏,心眼子全用在怎么针对他们大房身上了。 现在只是克扣吃食打嘴炮,越到后边环境更加艰难,只怕更要针对他们。 苏枝枝叹气,扶着林子边的树干尝试默念了几句空间密码。 忽然,她的意识瞬间进到了一座钟灵蕴秀的大山之间…… 苏枝枝心中顿时大喜,她的空间居然没消失! 在末世时苏枝枝是出了名的欧皇附体,比如她身带的这个空间,就是她抽奖抽中的特等奖,里面物资丰厚不说,容量还大的惊人。 就说眼前这座古木参天、万木葱蔚的大山,就是她在一次捡漏击败丧尸头目中得到的奖励。 山脚下的仓库则是她作为医生救治伤患时,富豪伤患送给她的,里面也被她囤了许多物资。 那时的科技发展飞快,对付丧尸和各类危险物种的手段层出不穷,人们也已经过上了全息意识流的生活,所以她能用意识切换自如地进出空间,只是没想到穿书还能把这些好东西一起带过来。 苏枝枝蹲在灵泉水边,用手舀水狂灌进嘴里。 这副身体底子差得很,这水在这个世界却是稀罕物,能让人强身健体,她得多补一点才行! 等苏枝枝把水灌完,舒心躺在草坪上时更是不由得大笑起来! 有了空间傍身,这日子对她来说简直越来越有盼头了! 苏枝枝看了眼周遭地里硕大的果蔬,懊恼的叹了口气,刚刚自己是窝头吃多了干噎的不行才忘了空间里的地里都是好东西,光顾着喝水现在也喝饱也吃不下了呀! 不然,给季辞言两兄弟带点儿?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苏枝枝掐灭了。 不行,这里头都是好东西,甚至很多都是这个世界里没有的品种,她要是在流放路上就贸然拿出来,绝对会被有心之人盯上。 苏枝枝越想越不妥,还是先出了空间再说吧,等后面再找机会进来看看能不能带点东西出去。 想到这里,苏枝枝在心中默念两句,意识果然回归现实,眼前依旧是流放的路上。 … 出了空间,苏枝枝假装蹲下方便了一下,观察着周围没人后,就起身回到草垛边。 季辞鹤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来不及将嘴里的窝头尽数吞下,就这么尴尬地看着苏枝枝。 苏枝枝注意到他耳根子上通红一片,不由得笑出声,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呢。 许是被当场抓包有些尴尬,季辞鹤气急败坏瞪了苏枝枝一眼,转头气鼓鼓蜷缩在季辞言身边躺下,背对着她。 苏枝枝没跟他计较,坐在他们附近,盯着篝火本想值夜,结果还是没抵挡住身体的疲惫,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原本沉睡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 凤眸里的血丝还没褪干净,脑袋和身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缓缓起了身,眸光落在身侧蜷缩的弟弟,很快被一阵轻鼾声打断。 季辞言顺着鼾声看向他们身边不远处—— 上挑的凤眸闪过一丝阴恻。 第七章 好女不跟恶狗斗! 季辞言垂眸盯着面前女子许久。 若不是他全身经脉尽断,身子虚弱,这女人绝对不可能苟活到今日。 如今她还睡着。 他眸底深处逐渐涌出一丝杀意。 手掌再次放在女人细嫩的脖颈上,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就能咽气! 只可惜他现在使不出全力。 “呜呜啊啊!” 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季辞言的思绪。 季辞言转头,原本还睡着的弟弟正试图想掰开他的手。 “阿鹤,你不也想她死么?”季辞言冷然看向弟弟。 话刚落,却见季辞鹤用手指了指他脚边的布巾,又拿起草垛边的水壶指向苏枝枝和官差的方向。 季辞言狐疑出声:“你说是她救了我?” “嗯嗯!” 季辞鹤点头如捣蒜,伸手又扯了扯季辞言的袖子。 季辞言下意识看向眼前的女人,眯了眯眼。 苏枝枝这个毒妇居然会救自己? 可刚才季辞鹤的神情又不像是在撒谎。 季辞言皱眉来不及多想,不远处传来官差的吆喝声。 是催促他们上路了。 季辞言作为头等要犯,必须要戴枷锁和镣铐,上囚车。 他松开手,由着弟弟帮忙戴上了枷锁,冷声嘱咐:“既如此我就先留着她,但我不在你身边,你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季辞鹤乖乖点头应下。 等季辞言被带走,季辞鹤这才轻轻踢了一脚苏枝枝,示意她赶紧起来。 苏枝枝猛地睁开双眼,这才敢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 季辞鹤撇嘴瞧了她一眼,知她是装睡,转身就去收拾东西了。 等苏枝枝终于缓过来后,抬手触及脖子上的红痕,立马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妈的,自己昨夜好心好意救他季辞言的命却差点给自己换来杀身之祸,真是好人没好报! “真是白眼狼!” 苏枝枝这样想着,忍不住顺口这样说了出来,反正他又听不见。 谁知,季辞鹤突然警觉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得,忘了这小子是季辞言的耳报神。 不过苏枝枝此时还在气头上。 她虽不敢得罪季辞言,收拾这小子倒是手拿把掐! 苏枝枝双手握拳正在思量,谁知脑袋被一枚酸果子砸中。 是季辞鹤扔给她的,留给她当早饭。 哼!好女不跟恶狗斗! 苏枝枝这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主动示好,那她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反正到了流放地之后,她就会速速与这俩兄弟割席!和离! 吞下酸果子后,她和季辞鹤一同被官差拷上了镣铐。 虽然他们不用像季辞言那样戴枷锁,不过镣铐那些却是少不了的。 流放路上的所有罪奴们包括小孩儿都要戴,以防逃跑。 苏枝枝一开始倒是没当回事。 只觉得这镣铐硌着肉,又重又不舒服。 没想到时间久了,太阳晒的镣铐滚烫,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火海里。 好不容易挨到下一个休憩地,苏枝枝早已累的气喘连连,四脚朝天。 此时,官差那边负责发粮的人已经在高声呐喊催促: “放饭啦——” 苏枝枝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黑漆一片。 靠,这到底走了多久,早上出发,如今到地方天都黑了! 这TM哪是罪奴,简直是黑奴啊! 听见终于放饭了,同样累瘫的季辞鹤翻身就要往发粮的方向走去。 谁知苏枝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自己喝过的水壶塞进他手里。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 她才和季家人闹了不愉快,要是让季辞鹤一个小孩去的话指不定被那帮人欺负成什么样—— 好歹这小孩早上也算是救了自己呢。 思及此,苏枝枝飞快走向负责给他们发粮的官差。 … “去去去,季家人刚刚已经把东西领走了,你又是哪来的季家人?” 领走了?! 苏枝枝拧眉,顺着官差指向的地方一看—— 好么,果然又是他们。 苏枝枝双手交叉在原地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后,气势汹汹地朝着以季老太为中心扎堆坐在一起的季家人走去。 季家人见苏枝枝朝他们这边走来,彼此对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将手里多分到的一点窝头揣入怀中。 诚然他们三个人的吃食根本不够这一大家子人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有得分就不错了。 苏枝枝自然没错过这家人明目张胆的挑衅。 她猛横在季老太身前伸手。 季老太瞧见苏枝枝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若不是这贱人挑拨,她偷藏的东西也不会二房抢去大半! 她怨毒地瞪了一眼苏枝枝,明知故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们大房的粮食呢?还给我!” 季老太听着苏枝枝蛮横的语气就气得心口直疼,怒斥道:“苏枝枝!你若还是这样一副不敬尊长的态度,就别想要粮食!” “怎么,你们是想明抢?” 苏枝枝咬牙切齿,恨不能出手揍这帮人一顿给个教训。 可是她必须要冷静,现在再怎么也是在流放路上,太过容易招惹事端。 “是又怎样!” 三房夫人曾氏冷哼一声,瞪着苏枝枝的眼睛恨不能当场就给她生吞活剥了去。 要不是因为昨夜苏枝枝祸水东引,自家压箱底的金镯子也不会被另外两房联合搜出来上交。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就这么没了! 苏枝枝被气笑,“好,那我……” 她正欲开口放大招之时,季老太忽然眼珠子一转,从二房王氏的手里拿过三个窝头扔在地上。 苏枝枝被季老太忽然转变的操作惊的一愣,皱眉弯腰捡起窝头凑近一闻,发现手里的东西散发出一股酸酸臭臭的骚味。 没有霉点不像是变质,这味道倒像是…… 苏枝枝皱眉,目光随之落到四房小儿子季辞乐的身上,喜儿幸灾乐祸的神情也被苏枝枝尽收眼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总算回过味来了。 她冷笑:“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官差?” 喜儿哼一声:“告啊!你去告啊!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儿去,你看他会不会理你!这仨窝头就是今日的份例,你爱要不要!” “好好,我收下了。” 苏枝枝拿着窝头转身就走,留下季家众人错愕对视,满脸写着疑惑。 “她怎么没反应?” “哪没反应啊?你没看她刚刚恨得都要喷出火来了?” “哎呀管她做什么,我们自己吃自己的……赶紧把粥端过来!” 王氏闻言,赶紧揭开身后步巾下的稀粥,配合曾氏将东西端到季老太面前。 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沦落为罪奴,但自古以来皆是孝道大过天,吃食自然是要先紧着年迈的季老太和各房几个年幼的孩子。 苏枝枝听到身后的动静勾唇一笑,时机到了。 第八章 喜欢吃尿窝头?我让你们吃个够! 她忍着恶心将手里三个窝头撕成碎块扔在地上,用手混着泥沙将它们抓起来,快步走回季家人的地盘。 说时迟那时快,苏枝枝将手里混着泥沙的窝头碎块尽数如子弹飞速将他们手里的稀粥全打翻! “喜欢欺负人是吧,喜欢吃尿窝头?我让你们吃个够!” 众人没想到苏枝枝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好半天才回过神望向碗里那掺杂泥沙和掺了尿的窝窝头! “天杀的苏枝枝!我要跟你拼了!” 三房龙凤胎里的姑娘季兰春是第一个冲向苏枝枝的人。 她本就记恨昨夜的事,现下被苏枝枝这样一搅合,本就不够分的晚饭糟蹋成这副模样,更是气得脑瓜子嗡嗡疼! 她定要打的这毒妇跪地磕头求饶! 反观苏枝枝,她既已决心要拉季家人一起下水不好过,那也是在心底盘算过后果的。 此时她只微微侧身就躲过了季兰春蓄力落下的巴掌,伸手扯住季兰春的胳膊又反手抡圆扇了回去—— “你、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咯,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其他人见状,气得要命,赶紧上前来帮忙,剩下的则怕事情闹大连忙拦着想劝架,场面一度混乱—— 正好苏枝枝心头有股被欺负留下的邪火没散出去,此刻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揍一双! 她这副身子底子差,可这些对她动手的人又能好倒哪里去? 从前都是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骨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走两步就要累的坐轿子的人和苏枝枝这副身子那是半斤八两! 一直等到苏枝枝打累了,松手活动手腕后,这场混战才堪堪熄火。 苏枝枝只是头发凌乱散开了些。 可她面前的季兰春王氏和喜儿三人却纷纷挂彩,脸上尽是红痕和鲜血,可怖至极! 这一动静闹得实在大,莫说是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就是官差也快叫她们给引来了。 “够了!都给我住手!”季老太大喝一声。 其他季家人现在深知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从前两模两样,生怕招来官差的鞭子和打骂,连忙拉下自家人安抚。 “母亲!她——” 喜儿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自家男人的怒瞪后悻悻闭上了嘴。 “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苏枝枝这个泼妇,这下算是和我们季家人撕破脸了!” 江氏双手握拳,她虽然气,却庆幸自己刚刚没冲上去扭打,平白叫人看笑话不说,自己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既然我吃不了,那大家就都别吃了!” 苏枝枝闻言冷笑,“不服就去找官差,反正我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谁受不了!” “你!”季老太被苏枝枝这番蛮横不讲理的话气得踉跄后退,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围人见状,纷纷对苏枝枝指指点点起来,似乎是想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可他们忘了,大家现在早都沦为阶下囚了,难道苏枝枝还会在乎什么脸面和名声吗? 若是她自己都不为自己的利益争一争,还有谁能为她出头? “表嫂。” 杜湘从人群中走出,冲着季家众人盈盈福身后,当起了理中客。 “就算你再有不满,也不该和家中长辈动手,你这样做是想把表兄置于何地?你想把表兄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话乍一听,还挺大气的。 可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只用上下碰下嘴皮子就能把自己显得跟个什么似的。 好浓的绿茶味儿。 “既然你这么菩萨心肠,不如你把你们家的口粮拿出来分给季家人?”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都落到了杜湘身上,更有周遭看热闹的群众露出玩味的笑意。 “我……” 杜湘被苏枝枝的话怼的语塞,气得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原地绞手帕。 不一会,杜家赶来一男一女,似乎是杜湘的哥哥和嫂子,连忙急红了脸将她拉走。 打发走了多管闲事的杜湘后,苏枝枝也懒得再在这儿和季家人虚以为蛇。 横竖都已经撕破脸到这个地步了,她更不可能和这群人服软和好,这次的事只要能给他们长个记性,让他们知道她苏枝枝不是个好惹的人就行! 苏枝枝冷冷瞥了一眼季家人,转身走了。 打归打闹归闹,他们大房应有的份例被人克扣是事实,拿不回来也是事实,她得趁着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想办法出去用合理的方式把空间里的食物带出来才行。 … 眼看苏枝枝大摇大摆的来,又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着地上混着泥沙的窝头和稀粥,季家四个房的人又气又悲愤。 “真是可惜了这些吃的,苏枝枝那个毒妇,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喜儿依旧没学会嘴上说话把个门,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主,不管不顾。 江氏下意识想拉她离开却没想到季长晖反倒是先一步开口道:“四弟四妹,既然这窝头里的东西是你四房出的力,那这些口粮也不好浪费,不如你们拿回去吃了喝了吧。”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季长明握拳怒喝一声,却对上季长晖似笑非笑的表情。 “四弟,你可别忘了,大房那边如今不中用了,这流放路上季家的事是由我和母亲做主。” 季长晖的话成功令四房众人白了脸色。 这流放路上报团取暖总比单独行走强,他是笃定了季长明一家不敢跟他发作这一事实的。 于是季长晖转头对王氏说:“二嫂,劳烦您把昨晚的金镯子给我,我去找官差大人换点吃的。” “凭什么.....!” 二房姑娘季兰雪刚要拒绝,却被母亲王氏一把拽住。 “三弟,我这就给你。” “娘!” 王氏冷着脸,还是将镯子递给了季长晖。 她知道刚才的话不止是对着四房说,更是对着他们二房说的。 不听话就要被他们赶出季家,那他们母女三人便只剩死路一条。 … 苏枝枝先回季辞鹤身边取了个破篮子,又从怀里把自己上次剩下的半块窝头递给他。 “拿着,我再出去找点吃的回来。” 话落,苏枝枝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季辞鹤一人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茫然。 第九章 臭婆娘,这次你别想再耍花招! 苏枝枝不是圣母。 把那半块窝头主动分给季辞鹤也是有她自己的私心。 一为改善自己恶毒的形象,二是她能进空间大吃大喝饿不着,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买卖。 思及此,苏枝枝三两步就走到了官差驻扎的位置。 苏枝枝环视一圈,没看到李贵,只能拦住一位面生的官差。 “你说你想去那里面找吃的?” 官差闻言皱眉,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苏枝枝。 “你可知道那处林子叫什么?” 苏枝枝望向不远处的山林,茫然摇头。 她只是看那山林郁郁葱葱的绿色和四周别的秃林不同,等自己到那里再从空间里把东西带出来的话起码在逻辑上是没问题的,很难被怀疑她那些食物的来处。 “去去去,赶紧回去!” 被拒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自己的身份是罪奴,押解他们流放的官差不怕死人却怕他们逃走,那可是死罪一条! 可眼看明天还要继续上路,没吃的还怎么上路啊? 原主私藏的东西不多了,苏枝枝正犹豫要不要再摸出一个来贿赂。 又一个官差打扮的人不知从哪儿扶着屁股冒出来拦住了官差的去路。 “喏,忙你的去吧。”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给他,“她这儿有我监督照看,出不了事。” 张麻子?! 待苏枝枝看清眼前来人,眼皮狠狠一跳。 “这……” 那官差有些迟疑。 “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张麻子看了眼银锭又拍拍官差的手,将他打发走了。 “走吧。” 张麻子朝苏枝枝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跟上。 见她没动,不耐道,“行,那你就别去找什么吃的了,滚回去吧。” 说罢作势就要往回走,苏枝枝叹了口气拦住他,“等等!” “那你带路吧。” 吃的不能不找,而且张麻子葫芦里卖的药她也得一起弄清楚,免得来日被人坑害,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只是苏枝枝光顾着思忖自己的打算,却没留意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鬼鬼祟祟的人影也跟着她和张麻子的脚印一同进了林子。 … 天色渐暗,天空中出现零星几颗星闪烁。 季辞言下了囚车拖着刺痛的伤口和昏沉的身体一步一步回到营地附近,却没看到季辞鹤和苏枝枝的人。 他环视周遭一圈,用残留的内力听到附近有人议论起刚刚苏枝枝和季家人打起来的事。 季辞言眉峰紧蹙。 难道这女人故技重施又把阿鹤给卖了! 他就知道那个女人不可信! 季辞言咬牙握拳,气得他差点没站稳。 等他缓好心神再次抬眸时,眼底阴沉沉的杀气就快要遮掩不住! “表哥....” 算着时辰来等季辞言回来的杜湘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冷不丁抖了抖身子,正想迈腿去送温暖之际,直接被同样下囚车的杜老爷拽走了。 “哎呀你还去管那个废人做什么!如今他都已经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了!” 杜老爷的声量不小,更没避着季辞言数落,横竖他这说的也是实话,现在大家都沦为阶下囚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既说得出口,自然也不怕季辞言找上门。 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活到几时还不一定呢! 见季辞言毫无反应,杜老爷越说越起劲,正要骂到季辞言爹娘头上,却见他竟然朝他们这边走来,登时吓闭了嘴。 “表哥你别误会!” 杜湘看着季辞言一步步朝她走来,虽害怕却仍压抑不住心中激动,“我爹他老糊涂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话还没说完,季辞言冷着脸已经与她擦身而过,当她不存在一般。 “表哥!” 杜湘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猛地甩开杜老爷还想要去追,却被杜老爷又给拽了回来。 “行了!你个蠢出升天的东西!” 杜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当初季家被抄家,要不是这死丫头昏了头非要去救季辞言,他们一家早跑了,也不至于被连累流放。 “季辞言要是真看得上你,在京城的时候就娶你了!” 杜湘捂着脸,望着季辞言消失的方向,双眸全透着不甘。 ... 季辞言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移动,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 忽然,他瞧见不远处地上有一个东西。 他咬牙走近,认出来,那是季辞鹤最宝贝的荷包—— 是阿娘离世前给他们留下的唯一念想。 难道…… 季辞言猛地抬起头看向荷包前面 不远处的野狼岭! 苏枝枝这毒妇! 若是被他逮到,自己必要让她尝尝被千刀万剐的滋味! 季辞言正想着,冷不丁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啊!” “大人,大人求您别打了!” “每日的粮都是有定数的,你们想破坏规矩那不能够!” 季辞言皱眉看去,只见不远处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人群中的季长晖正被李贵挥着鞭子教训,打的那叫一个狠! ——看来,苏枝枝是故意去找季家人的麻烦的! 只有这样转移视线,她才能趁乱拐带走说不出话的阿鹤! 季辞言越想越恨,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野狼岭,抬腿拖着脚铐趁混乱之际,缓缓走进了山林之间…… - 另一边,张麻子带着苏枝枝东拐西拐进了野狼岭深处。 他先是警惕地环视四周一圈,确认好四下无人后,忽然回头从腰间拔出佩刀架在苏枝枝的脖颈上—— “!” 苏枝枝脑瓜子一懵,下意识后退两步。 脖颈上刀刃的冷锋却步步紧逼,泛着渗人寒意。 苏枝枝只能微微偏头,谄媚似的扯出一抹笑意。 “张、张大人!您冷静啊!” 张大人? 张麻子冷哼一声,并不接她的茬。 他记得当时苏枝枝也是这么称呼李贵的。 这女人还真是两面三刀,可恶至极得很! 张麻子一想到自己背上被鞭子狠狠抽出来的伤痕,气得他又将刀锋逼紧了些! “臭婆娘,这次你别想再耍花招!” 眼见刀刃快要划开皮肤,苏枝枝瞳孔微微一震。 他居然来真的! 第一十章 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等、等等!” “张麻子,你要是杀了我,回去还该怎么和沈宥槿交代?!” 提到‘沈宥槿’三个字时,张麻子一愣,手上的力度果然松了几分。 幸好她想起来了。 沈宥槿这厮就是原书中的男主,那个瘫子王爷,也是张麻子的主子。 苏枝枝趁机后退两步,一只手放在身后打算去空间里拿个武器出来。 “你还有脸提王爷?” 张麻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只见他双目猩红,气急败坏。 “季辞言究竟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不惜性命也要反水背叛我们!” 苏枝枝的手背在身后,闻言冷笑一声。 “张麻子,你也不过是沈宥槿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谁又知道等我杀了季辞言后,你会不会杀我灭口呢?” 话音刚落,她刚要从空间里摸出武器—— 啪! 对峙的二人同时怔住! 有人踩断了脚下的树枝。 清脆声在静谧的林中显得尤其清楚! “谁!” 张麻子握紧佩刀警惕朝自己身后草丛走去。 草丛内, 季辞鹤惊恐地睁圆了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苏枝枝来这。 也许是她把自己的半块窝头拿给了自己吃,也许是她突然大发善心用自己的玉镯和官差换了水来救兄长。 所以当看到季家其他几房人冲向苏枝枝时,他也会不自觉着急紧张。 看到苏枝枝不惜拿更多的东西和官差交换也要进野狼岭找东西吃时,他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毒妇竟然都是装的! 原来她是在帮那个害了兄长和他的摄政王沈宥槿做事! 她居然还想替沈宥槿杀了兄长! 季辞鹤死死握紧双拳。 他要回去告诉兄长,让兄长杀了这个毒妇! 季辞鹤抓起地上的石子朝张麻子脸上砸去,趁机转身逃跑。 却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糟了! 季辞鹤还想挣扎起身,却因为连日来流放路上缺衣少食营养又跟不上的原因,还没起来就被张麻子抓了个正着! “他娘的臭小子,居然还敢拿石子砸老子!” “阿鹤!” 苏枝枝错愕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季辞鹤恶狠狠瞪向苏枝枝,偏过头不理她。 张麻子将苏枝枝和季辞鹤的反应看在眼里,气在心底。 该死,他竟然又被这个死女人给做局了! 张麻子心一横,想到自己先前已经失手过一次,这回横竖是不能再失手了! 弄不死季辞言,那就先弄死他弟弟! 张麻子紧紧擒住季辞鹤的双手,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枝枝: “哼,这小子恐怕是将你我二人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他肯定是留不得了。” 说完这句话后,张麻子的另一只手握紧佩刀就要朝季辞鹤的身上狠狠砍去—— “不要!” 苏枝枝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变故,只能瞪大双眼惊恐的看向季辞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张麻子的脖子忽然被一双戴着铁链的手死死勒住! 他身后,一双凌厉嗜血的凤眸缓缓显出来对上苏枝枝惊恐视线。 那人朝她笑起来。 犹如地狱修罗一般。 她脸色微微泛着白。 是季辞言..... 张麻子费力地想要抬起手里的佩剑朝身后人刺去,却已经没了力气。 粗粝的铁链死死咬住他的颈肉,皮肉渐渐由红变得青紫。 生生掐断了他的呼吸。 看着眼前一幕,苏枝枝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季辞言是打算下死手了。 也对,张麻子都要杀他和他弟弟了,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没过几秒,先前还嚣张着要杀掉季辞鹤灭口的张麻子直接脱力松开了佩刀和季辞鹤。 他死死盯着季辞鹤,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闭上那双眼睛。 苏枝枝下意识就想到一个词—— 死不瞑目。 即便她早在末世时就已经见惯了血腥,也深知从古至今不管到哪里都有弱肉强食的说法,可—— 她现在所占据的这副身子和她的灵魂及认知是相悖的,所以在她亲眼目睹这血腥场面后,身子竟不受控制地脚下一软。 偏偏就是这么倒霉! 她居然好死不死一脚踩空了! 身体由惯性下跌直直往下栽去—— 草下面居然藏着一个坑! 幸好她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一旁落下的藤蔓,这才没和深坑底下被削成尖刃立在土里的树枝亲密接触! 苏枝枝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尽力压下这幅身子不受控制的害怕和颤抖后,这才抬头望向深坑外大喊: “季辞言!季辞鹤!” 坑外, 季辞言刚弯腰探完张麻子的鼻息,确认他是真的死绝之后这才放心地和季辞鹤点了下头示意。 见弟弟被吓到呆滞,季辞言尽可能用稍微温柔的语调安抚出声。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季辞鹤点点头,伸手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深坑里的苏枝枝。 “你想我救她?”季辞言看了眼季辞鹤。 季辞鹤闻言点头,又紧接着摇摇头。 他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的指了指张麻子又指了指苏枝枝,然后在脖间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姿势。 季辞言立马了然于心。 他就知道这毒妇没安好心,这几日的变化也一直都是在做戏! “喂!季辞言!季辞鹤!” 深坑内的苏枝枝对外面两人的动作一无所知,满脑子只想先出了这深坑再和他们两兄弟好好解释解释来龙去脉。 季辞言带着弟弟靠近草坑边,探头往下看去,只见苏枝枝正吊在一根撑不了多久的藤蔓上。 “苏枝枝。” 季辞言虽受身体拖累,力气早已用尽,语气有些虚,可念她的名字却依旧有力。 甚至还溢出了杀意。 “你知道的,我这身子经脉全断,本就没多少力气,方才杀那官差已经用光了。” 他勾唇笑了笑。 这个笑,就和刚刚他对张麻子下死手的那个笑一模一样。 像是要上黄泉路之前凶手对亡者最后的悼念。 “你!” 望着季辞言,苏枝枝僵了神色,额间慢慢渗出细汗。 这厮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这坑从前是猎人们为了捕兽专门设下的陷阱。” 季辞言盯着她,不疾不徐解释着。 “一旦触发,就再无生还的可能,我们要是拉动你手里的那根藤蔓,它只会很快断裂,到时你会死的更惨。” 话刚落,苏枝枝手里的藤蔓已经微微有裂开的迹象。 “松开吧,兴许你能死的舒服些。” 季辞言神情淡然,如同在跟她讨论寻常事一般。 “季辞言!你个眼瞎耳聋的无耻小人!!” 苏枝枝死死拽着藤蔓,眼角溢出泪花:“我和张麻子根本就没——” “走吧,阿鹤。” 见兄长已经背过身,季辞鹤犹豫的看了眼苏枝枝,收回目光,扶着季辞言走了,根本不给苏枝枝解释的机会。 现下她说出的每个字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 信她才有鬼! 第一十一章 你个无敌王八蛋! “季辞言,你个无敌王八蛋,你给老娘等着!等老娘出了这深坑,指定撕了你!” “你这无德无行,心眼忒小的小人!听我解释两句会死啊!” 苏枝枝气得口不择言,把现目前能想到的骂词翻来覆去都骂了一遍还是不解气。 可再干骂着也不是个办法。 就算没有他们的帮忙,她自己也得先想办法出去才行! 镇定下来,她这才想到自己还有空间! 她赶紧用意识进入空间,在山脚的仓库里找到了弹簧钩锁后迅速地回到了现实之中。 苏枝枝一手费力拽着藤蔓,另一只手颤抖着对准深坑外的一颗大树。 噗! 钩锁里发射出尖勾,弹簧绳索紧紧缠绕住树干。 成了! 苏枝枝欣喜借力一跃—— 瞬间平稳地飞出深坑,狼狈落回到地面上,卷了一身草土渣。 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定后环视了一圈周遭,这才发现季辞言两兄弟已经朝着下山的方向走远。 她在心底暗骂一句没良心后,就赶紧把弹簧钩锁放回了空间里。 这么现代的东西可不能被这个世界的人看到了,尤其是在这个变数颇多的流放路上,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苏枝枝叹了气,抬头看了眼天空估算着时辰,然后借着月光弯腰捡起了张麻子的佩刀别在自己腰间防身。 “嗷呜——!” 忽然,一声狼啸冷不丁地从林间深处传出。 紧接着又有数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响起。 激起苏枝枝后背一阵寒意。 霎时,草丛掠过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枝枝循着声定眼望去,方向正是季辞言和季辞鹤所在的位置! 糟了! 苏枝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迅速奔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按嚎叫声和奔跑的脚步声来算,这林子里恐怕不只有几头狼…… 高度紧张和恐惧感交织,让她整个人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 她反而冷静下来。 苏枝枝握紧腰侧的佩刀,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嗷呜——!” 随着又一声近距离的狼嚎叫响起,苏枝枝人已经来到了季辞言兄弟俩附近的一块巨石后。 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仅如此,她还能感觉到狼群正在从四面八方的方向狂奔而来,因为耳边响起了交响乐般的狼嚎声和动物特有的流哈喇子声。 不过最近的只有这一匹—— 苏枝枝贴着巨石的石壁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看去—— 不远处,季辞鹤双眼通红,瑟缩身子抱着兄长,哭不出声只能干流泪。 季辞言狼狈地将他护在身后,盘坐在地上一点点往后挪动,脸上满是赴死的决心。 苏枝枝仔细看去,发现季辞言浑身是血,本就伤口无数的背部多了一道爪痕! 不止如此,他的腿一直在流血,伤口更是深可见骨的程度,应该是被咬伤了。 怪不得会有那么浓厚的血腥味… “跑!快跑啊!” 季辞言咬牙侧头推了一把季辞鹤,季辞鹤呜呜摇头不肯走。 可那匹孤狼却不管人类的情感往来,正流着哈喇子一步步逼近着兄弟二人,嘴里发出沉闷悚然的咕噜声。 那是要发起最后一击的信号—— 苏枝枝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空间密码,从仓库里取出一把麻醉枪。 眼看着孤狼一步一步靠近,季辞言又喊不走弟弟季辞鹤,只能准备用尽全力奋身一博—— 看看能不能为弟弟多争取一点逃走的时间。 季辞言面露寒光,咬牙看向那匹孤狼,拼尽最后的力,抄起地上的碎石头猛地砸向它—— 与此同时,苏枝枝的麻醉枪也对准了孤狼。 双方几乎是同时出手,碎石头砸到孤狼的脑袋,麻醉弹打进孤狼的腹部! 只看那孤狼瞪大双眼,突然倒地抽搐了几下,眼里满含不甘。 季辞言两兄弟见状,直接愣住。 季辞鹤兴奋地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开心阿兄的厉害! “不对....” 季辞言皱眉,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霎时,身后传来一声动静。 二人迅速转头,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再次怔住。 “你怎么会!” 季辞言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缩,想要追问,那人却直接掠过了他。 苏枝枝紧握着张麻子的佩刀,面无表情走向倒地的孤狼,手起刀落,一刀狠狠扎进它的脖颈! 一下又一下! 刀刀又狠又快又重! 鲜血四溅,飙溅到苏枝枝的冷脸上。 清冷的月光混杂着刀刃上的寒光刺进季辞言的凤眸。 他的心脏在此时不受控制般猛颤了一下。 不寒而栗。 孤狼很快便没了气息,两腿一松就彻底闭上了双眼。 她像是不知疲惫般捅了孤狼一刀又一刀,直到放干鲜血把自己累极了才松手。 解决完孤狼后,苏枝枝先是随手用罩衫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接着就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季辞言。 她用手指划过刀背,漂亮水润的杏眸溢出丝丝幽深。 “季大人,没想到吧,我们居然还有再见之日。” 季辞言听出了她这话中的阴阳和幽怨。 他静静睨着她,冷声道:“你想如何。” “如何?” 苏枝枝提着佩刀,沉着脸一步步走向他们。 “你说,如果我现在就结果你们,把你们的尸体全都丢去喂狼,应该也没有官差会追究你们的下落吧?” “毕竟,当今摄政王沈宥槿,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应该是巴不得你死于非命的吧?” 季辞言神色一紧。 沈宥槿的确想要他的命。 当初自己获罪下狱,原本是要被斩首的,幸而当今圣上念了一丝旧情,不顾沈宥槿反对,放了他一马。 可并不代表,沈宥槿就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有他在的一日,沈宥槿摄政王的位子就一日坐不稳。 “要杀要剐季某都随你。” 季辞言语气从容道:“不过还请放我弟弟一马,他是哑巴,就算你杀了我,别人问他,他也说不出来。” “哼,放过他?” 苏枝枝闻言冷笑:“阿鹤他虽不会说,可他会写字啊。” “苏枝枝!你这卑鄙小人——” “卑鄙?究竟谁他妈卑鄙!” 苏枝枝打断他的话,红了眼眶:“季辞言!我承认我以前的确是蛮横无理了些,刻薄过你和你弟弟,可也罪不至死吧!” “你被关囚车上,季辞鹤被其他几家刁难欺负,是我替他出的头,咱们家吃食被克扣,也是我拼了命去给你们讨公道,你们凭什么见死不救!” 季辞言呼吸一滞,神情微微凝固。 “张麻子的确之前撺掇我要下毒害你,可你死了吗!” 苏枝枝讽笑出了声:“季辞言,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我要是真想杀你,当初就不会砸碎那个碗!” 季辞言见她神色渐渐阴冷,将季辞鹤紧紧护在身后,冷声质问。 “那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现在,我他妈改主意了!” 苏枝枝眸中凶光一现,猛地抬起刀,朝他面门落去! 第一十二章 季大人,原来你这么怕疼啊 “啪!” 想象中的温热并没有如约而至,反倒却传来一阵火辣疼痛。 季辞言被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偏了头。 他下意识拧眉,抬眼却对上苏枝枝别扭又生气的模样。 他看见苏枝枝的嘴巴一张一合,“这个巴掌就当是给你的教训。” “为什么?” 季辞言有些茫然,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他? “为什么?因为我苏枝枝跟你季大人不一样,我不是卑鄙小人,不会趁人之危!” 苏枝枝一边擦拭佩刀上的血迹一边冷笑着看向季辞言。 最后几个字更是咬字清晰,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此话一出,季辞言本就冷淡的脸色愈发阴沉,没应她的话。 苏枝枝见他不答话,收回故意带有挑衅的目光,也没再和他继续掰扯。 她低头将佩刀重新别回在腰间。 苏枝枝垂眸落在季辞言腿部的伤口,而后起身走到他们身旁不远处的一处草地上。 顺手扯下一把野草,揉碎了,从袖子里摸出刚刚在空间里取麻醉针枪时同时拿走了一点云南白药粉,混在野草渣中。 “忍着点。” 苏枝枝一边嘱咐一边上手撩开季辞言小腿处的裤子,惊得本就时刻紧绷着的季辞言下意识‘噌’地就想站起来。 可这个反应只会让他本就在流血的伤口雪上加霜。 “嘶——” 只听季辞言蹙眉仰头闷哼一声,伤口裂开,鲜血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季辞鹤着急地伸手指向季辞言的腿部,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阿兄没事。” 季辞言疼的嘴巴泛白,却下意识出声安慰身后的弟弟,“别怕。” 季辞鹤心疼地直掉眼泪,却又不敢去触碰阿兄的伤口,一时巨大的无助涌上心头。 “阿鹤,帮我按住你阿兄!” 苏枝枝不耐地捏了一把季辞言的腿肉,“都说让你别动,我给你止血。” 季辞言微微愣住,耳后悄然爬上一抹绯红。 原来是要给他止血? 怪不得要掀开他的裤子, 他还以为…… 似乎是想到什么, 季辞言连忙收回落在苏枝枝身上的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季大人,原来你这么怕疼啊。” 苏枝枝以为他疼,又挑眉揶揄了他一记,随即环顾一圈,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塞进季辞言怀里。 “疼的话就咬这个。” 话音落下,苏枝枝没等季辞言再给出反应,直接就上手把混着云南白药粉的野草渣厚敷在他的伤口上。 就在止血散覆上伤口的那一秒,季辞言腿上的鲜血即刻凝结在一起。 季辞言皱眉,“你何时会的这些?” 苏枝枝闻言微愣,随即撇开视线继续弄手里的活。 “我幼时是在乡里跟着我姥爷姥姥长大的,我姥爷是当地有名的郎中,坐诊帮人看病,我也学了不少,自然会。” 苏枝枝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扯了一句谎。 其实在末世时,因为武力值不算特别高,所以她就经常充当‘军医’这样的角色,处理这点程度的伤口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季辞言不了解她的过去,听闻此言,也算是勉强信了,又问了一句。 “你和张麻子是一伙的?” “坦白说,当初张麻子的确是想收买我用曼陀罗毒死你。” 苏枝枝从罩衫上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绑在季辞言的腿上紧紧固定。 “他还说只要我杀了你就能重回京城享受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枝枝抬眸和季辞言对视,认真道:“我承认曾经的我是做了许多错事,可现在的我只想做个好人。” 虽然这话真假参半,但她现在的确只想做个好人。 努力在这操蛋的流放路上活下去。 “你们放心,等咱们一到同州,即便是你季辞言不开口,我也一定签下和离书不再纠缠。” 季辞言认真的审视起眼前的苏枝枝。 他忽然发现,他最近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从前的她自私自利恶毒至极,可现在的她……很奇怪。 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季辞言烦躁的吐出一口浊气,他讨厌这种猜不透摸不清的感觉。 “呵。” 他讽刺地扯起唇角,“说得倒好听。” 狭长的凤眸泛起一丝清寒。 “这样的承诺你也不是第一次给了,你叫我如何信你?” 苏枝枝和他对峙数秒后有些不耐了。 这人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啊! 她不耐反问:“那你想怎样?” 季辞言不自觉地偏头侧开苏枝枝的目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在地松了紧,紧了松。 “有你留在流放队伍里的一天,我始终都不放心。” “我怎知你不会再趁着我不在,将我的弟弟拐走?” 话音刚落,苏枝枝直接绷不住笑出了声。 “好啊,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把你们兄弟两个留在这野狼岭里。” 苏枝枝挑眉越过季辞言看向他身后的季辞鹤,意有所指道:“如今你身负重伤,光靠季辞鹤那幅营养不良的小身板,你觉得你们还能成功下山?” 话落,她又指着被她手刃死透的孤狼,“狼可是群居动物,它的鼻子最是灵验,你猜它的同伴们还有多久会闻着味儿过来找你们?” “不过也没事,反正你们兄弟俩死一起,到阴曹地府还能继续当一对鬼兄弟。” 话落,她愣是忍着没看季辞言一眼,抬腿就要走。 季辞言握紧双拳,脸色比刚刚还冷了几分。 他刚想说话,季辞鹤连忙扯了扯兄长的袖子,冲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怕兄长看不懂又伸手在地上写下‘不要你死’‘我去死’的字样。 “阿鹤!” 季辞言皱眉,语气又急又气。 “不可胡说!” 季辞鹤说不出话,只能无声落泪,急忙在地上写下‘拖累’的字样。 他觉得有他在只会拖累季辞言。 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想季辞言为他送命。 季辞鹤又一次扯了扯季辞言的袖子。 兄弟俩无声对峙了半响,最终以季辞言败下阵来为结果。 “咳咳……”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以咳嗽来缓解气氛。 “慢着。” 苏枝枝脚步一停,插着腰转身,水润的杏眸闪着狡黠。 “怎么,季大人不想和阿鹤去阴曹地府当鬼兄弟了?” 季辞言冷着脸和苏枝枝对视着,片刻,终于松口。 “我可以答应你留下,但等到了同州后你我立刻签下和离书,自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男婚女嫁两不相欠。” 死傲娇,早答应不就完了,整那死出干什么。 苏枝枝冷哼一声,横竖达到目的了,也就懒得和季辞言计较什么。 “行。” 苏枝枝指向孤狼的尸体招呼季辞鹤。 “阿鹤,你去把它的尸身拖着。” 说完,苏枝枝弯腰朝季辞言伸出手,笑的像只小狐狸。 “走吧,季大人。” 许是她的笑容实在太过明媚,季辞言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眼,却还是握住她纤细的手。 第一十三章 等我回来! “带着孤狼的尸身干什么?不怕它把其他狼招来?” 见弟弟吃力拖着狼尸,季辞言皱起了眉。 “啧。” 苏枝枝无语的瞥了眼季辞言,语气讥讽。 “看来金尊玉贵的季大人还真是没吃过人间疾苦啊。” 季辞言被这话一噎,刚想说点什么又被她打断。 “我们流放到现在饭都吃不起了,既有送上门的狼肉,不拿才是蠢材。” 话到“蠢材”两个字时,季辞鹤生气地横在苏枝枝身前。 皱眉比划半天,怕苏枝枝看不懂,又在地上用树枝写下“不许欺负我阿兄”的字样。 苏枝枝扯着嘴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地瞥向季辞言。 “搞半天,你这哑巴弟弟还是你的毒唯啊?” 毒唯? 兄弟俩被这话同时噎住,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还是不懂。 季辞言不解地看向苏枝枝:“此为何意?” 苏枝枝下意识挑了下眉, 这人不冷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还挺帅的嘛。 苏枝枝正想回答,却听见山下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叫声—— “嗷呜——” 随之而来的是刀剑相碰的刀刃声,其中还掺杂着或惊恐或嚎叫的叫嚷声。 不好! 狼群下山袭击队伍了! 苏枝枝和季辞言对视一眼,同时脸色一变。 怪不得他们这儿死了一匹狼还带着一个身负重伤宛若行走的口粮的人都迟迟没引来孤狼的同伴—— 原来是找到了更可口的“大餐”。 苏枝枝深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将季辞言搀扶到附近一团隐蔽安静的草丛之中。 “阿鹤,你去挖些新鲜的泥土洒在狼尸的伤口处,用于掩盖血气的气味。” 季辞鹤点头,他虽然说不出话,可他又不聋不傻,听了山下的动静此刻也清楚一时半刻也回不去了,只能按照苏枝枝说的照做。 很快,季辞鹤就捧着用树枝和手挖出的新鲜带有厚重的土腥味的泥土给孤狼的伤口上厚敷了一层。 苏枝枝当即给季辞鹤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替我照顾好你阿兄。” 说罢,苏枝枝抬腿就要走。 季辞言眼里闪过一抹阴霾,下意识伸手拽住苏枝枝垂在身侧的手腕—— “你要去干什么?” 苏枝枝要去的方向是山下。 她不要命了?! 苏枝枝回望季辞言,垂眸看了眼他拽住自己手腕处的位置。 她微眯起眼,话到了嘴边却被她故意变了种说法逗他:“怎么,你怕我死?” 话音刚落,季辞言冷着脸飞快松开了手。 啧,德性。 苏枝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似乎透过眼前这个阴郁冷淡的季辞言看到了他原本的样子…… 她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捉弄季辞言。 且不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季辞言这条受了伤的毒蛇。 伺机而动,等待时机一成熟照旧会要了她的小命。 苏枝枝正色,和季辞言坦白想法。 “我只是下山去看看情况。” “阿鹤,记得照顾好他。” 苏枝枝想了想,将腰间的佩刀取下塞给季辞鹤。 “这把佩刀就留给你们,等我回来。” “等等!” 苏枝枝顿住脚步,无奈看向季辞言,下意识就想解释,“你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和我一起下山也只会白白送命……” 季辞言却不理苏枝枝的解释,只指向季辞鹤手里的佩刀。 “把佩刀拿走。” “防身。” 话落,季辞言直接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苏枝枝微微愣住,回过味来却已了然。 她撇了眼故作镇定闭目养神的季辞言,好笑的摇了摇头。 哼,死傲娇,担心她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 “谢了。” 苏枝枝接过季辞鹤原封不动退回来的佩刀,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等她人一走,周遭的聒噪声终于归于平静,季辞言这才睁开双眸,定定地盯着苏枝枝离开的方向。 只是仔细看去的话便会发现男人靠坐在树干旁看似在休息,手里却紧紧握着苏枝枝给他上药时随手递来的树枝。 - 苏枝枝是一刻也不敢等,疾步就往山下赶去。 如她所料,的确是狼群袭击了流放队伍。 现下众人已被狼群的到来冲散了大半,大伙儿顾着逃命正四下逃窜,生怕自己成为狼群的盘中餐。 苏枝枝伏在距离山脚最近的一处草丛里探头观察起目前的形式。 一,二,三,四…… 一共只有六匹狼在袭击队伍。 这几只应该只算狼群里的侦查兵,是来打探情况的。 想到这里,苏枝枝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一整个狼群都来了,事情还不算太糟。 只是囚犯四窜,却无一人跑向她身处的山林,而是一股脑往前边跑,估计是怕山上有更多的狼同伴…… 苏枝枝沉着脸思忖,抬手握紧腰间的佩刀。 …… 谁也不知道狼群是什么时候来到山下的,只知道等发现时已经有人被狼咬断了腿,惨叫声划破天空,却无力回天。 大伙儿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求生意识驱使他们逃的逃散的散,对官差的吆喝不管不顾,只想着先保命再说。 现下人群四散,季家众人老的老小的小,本就容易体力不支,一时没跟上大部队的脚步,此刻正被野狼吓得乱窜。 腿脚不便的季老太被三房老爷季长晖搀扶着逃命,却在慌乱中不小心和二房的季兰霜互相绊倒摔倒在地。 季老太揉着腰部龇牙咧嘴,正想对着季兰霜破口大骂时,远处一匹凶神恶煞的野狼嗷呜一声,流着哈喇子直奔三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季长晖心一横,一把拽住季兰霜的胳膊,使力将她推向野狼的方向! 王氏正带着小女儿季兰雪在人群中寻找走散的大女儿,却正好目睹了季长晖大义灭亲的这一幕! “兰霜!” “阿姐!” 王氏母女惊呼一声,眼睛瞪圆了想往季兰霜的方向奔去。 可她们的距离甚远,身旁人也怕给自己招来灾祸,下意识一把拽住了王氏母女。 王氏的泪水已夺目而出,她下意识看向身侧之人,赶紧从怀里摸出私藏的钗环双手奉上—— “求你,求你救救霜儿吧!” 四房长子季辞盛抿抿唇,刚想伸手去接钗环,却被媳妇喜儿一把打开他的手:“你疯了?!” 江氏死死拽住长子不让他去,“那可是恶狼!哪是你能救得下的?!” 季长明走在前面催促:“哎呀别管了!赶紧走啊!” 季辞盛表情艰难地朝王氏拱手,“对不住了二婶。” 话落,四房一家忙不迭地跟上大部队往远处跑去—— 季兰雪赶紧扶住万念俱灰的王氏,眼看众人弃她们母女三人如敝履,看来她能求的,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季兰雪松开哭的泪眼婆娑的王氏,快步朝季兰霜的方向奔去—— 忽然,从天而降一把大砍刀从野狼岭的方向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向大野狼! 第一十四章 她说过,会回来的 ‘啪’地一声。 野狼被大砍刀砸出的声响吓的一连后退好几步。 季兰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骇住,还没回神,胳臂就被一只手猛地拽起,往后退了几步。 “大、大嫂?!” 惊魂未定的季兰霜刚认出苏枝枝,就被她一把推到了后边。 王氏和季兰雪连忙上前扶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季兰霜,感激地看向苏枝枝。 “枝枝,谢谢,谢谢你救了霜儿——” 王氏抬手抹了把眼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屈膝跪地。 她没想到她费尽心思讨好的婆母和小叔子会在危难关头主动选择放弃她的女儿,想要她的女儿替他们挡住恶狼! 而一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泼辣狠毒的凶婆娘竟会不计前嫌救她的女儿! 这是何等的讽刺! 王氏泪眼婆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要给恩人跪下—— 苏枝枝刚捡起地上的大砍刀,正想招呼王氏母女三人别掉以轻心的间隙,一转头,差点就要被迫接受这个大礼! 还好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起了王氏,冷声将她唬住。 “二婶,你干什么呢,是想被狼吃了吗!” “赶紧起来,照我说的做!” 苏枝枝挥动双手,指挥母女三人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树枝柴火和官差逃窜散落在地的锅碗瓢盆。 “有一个算一个,和我一起背靠背站着,用这些东西拍打地面吓唬他们,快!” 随着苏枝枝的一声怒喝带领,即便母女三人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她所说的方法是否可行,却也照做了。 苏枝枝救下季兰霜,那就是等于救了王氏和季兰雪二人的命,就算是苏枝枝现在让她去以身喂狼,王氏也会听会做! 很快,四个女人背靠背紧靠在一起,手拿砍刀或柴或铁锅或锅铲,开始不停地击打地面发出声响。 几头野狼来回在四个女人周围踱步,它们不停地用爪子在地上摩擦抓出爪痕—— 夜色如墨,只空中留有几颗闪烁的星星。 苏枝枝环顾着,发现她的视线因夜黑而大幅受到影响,反观野狼们非但视野没受影响,反而愈发兴奋,个个眼里迸发出绿色的凶光。 这样下去可不行! 苏枝枝不断调整呼吸,带着母女三人不断后退。 一边后退一边做出假样子驱赶狼群,高度紧张让她神经紧绷,一刻也不敢松懈。 就在几匹狼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生扑上来的刹那,苏枝枝也做好心理斗争差点拿出麻醉枪的那一刻—— 李贵终于带着几个官差举着火把跌跌撞撞赶来! 几个官差拿着火把试图驱散狼群。 却又因为普通官差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体力和胆子自是不比狼群凶猛进攻的能力的缘故,迟迟驱散不了狼群。 不止如此,反而还引得几匹狼聚在一起狼嚎。 “不好!它们这是要呼唤同伴!” 苏枝枝大惊,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望着李贵手里的火把,灵机一动! 她嘱咐他们继续敲击别停。 自己则快步跑向身后的囚车—— 她躲在囚车后,趁无人注意,赶紧用意识进入空间拿出了一枚小酒精瓶! 而后将它藏在袖子里,又快步折返回众人的身边。 “李大人!” 苏枝枝一把夺过李贵手里的火把。 “你赶紧让大伙把外衫都脱下来给我!” 李贵迟疑,试图从苏枝枝手里抢过火把,“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要想活命就只管按我说的做!” 苏枝枝微微侧身,着急地朝李贵大喝一声。 李贵看了眼苏枝枝,又看了眼蓄势待发的狼群,心一横,招呼官差们照做。 “快!都把外裳脱下来给我!” 有李贵发话,其他官差虽然不解,但却听命行事,纷纷脱掉身上的外裳交了上来。 王氏母女见状,纷纷对视一眼后,选择相信苏枝枝,也脱了外裳交上去。 “苏枝枝,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四周的几匹狼越靠越近,李贵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苏枝枝了,语气也免不了带了些埋怨和催促。 苏枝枝没理他,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在狼群身上的间隙,迅速将酒精瓶打开洒在最里层外衫上。 为以防万一,苏枝枝刚刚在空间里拿的是100ml的酒精瓶,现下就算尽数都倒在了罩衫上也留有余量! 苏枝枝动作麻利的将酒精瓶包裹在沾满酒精的罩衣中间,又将其他外裳覆盖在上面,团成了一个球,拿在手上用火把点燃一角。 酒精瞬间引燃罩衫,苏枝枝猛地将它抛出,精准无误地砸向狼群! “跑!” 随着苏枝枝的一声令下,众人拔腿就往囚车的方向跑去! “砰”地一声! 酒精混着火焰炸开,惊得野狼四散逃窜。 其中一匹野狼被爆炸伤了,一路屁股冒火花。 顺着它的尾巴烧在身上,疼地它在地上打滚嗷嗷叫! 火星子掉在地上燃烧不断,野狼见状也不敢再上前为同伴报仇。 动物的天性是趋利避害,孰轻孰重它们自己清楚,至少这次是已经不敢再次靠近眼前这些人了。 被爆炸烧伤的狼从地上连滚带爬起身,嗷呜嗷呜奔着同伴而去,吓得剩余几匹狼飞快逃走窜回了野狼岭。 …… 野狼岭的另一边。 季家两兄弟一动不动地呆在草丛里守着狼尸,半步都不曾离开。 季辞言腿部的血已经止住。 这草药出乎意料的疼,优势却也很明显。 季辞言抿了抿唇。 当初他被人挑断全身经脉都能一声不吭,本该是个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的人,可苏枝枝给敷的这草药却…… 思绪被一阵细微动静打断。 季辞鹤侧身挡在他身前,警惕地看向前方草丛。 那边有动静,窸窸窣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稍稍等了片刻,一蚱蜢蹦蹦跳跳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两兄弟同时松了口气。 自己吓自己。 下一秒,山脚下传来响亮的爆炸声和狼群四散逃窜的声音。 季辞言眼疾手快地按着季辞鹤的头埋下。 再抬头时,他看到有零散几个罪奴惊慌往野狼岭这边来,只不过因环境黑暗的缘故并没注意到他和季辞鹤的存在。 更因为恐惧害怕而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即朝着反方向走了。 季辞鹤小脸全是惊恐。 犹豫再三后还是一把拉住季辞言的手了,在他手里写下担忧的话。 “阿兄,她会不会回不来了?” “不会。” 季辞言沉默片刻,反手握紧季辞鹤的手。 “她说过,会回来的。 第一十五章 怎么又碰见一个行大礼的! 季辞鹤不信,以为阿兄在匡他,不死心又想写字。 可季辞言却先一步抬头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不自觉透出几分坚定。 “她既然能独自从陷阱里爬出来,还能手刃孤狼,有这样本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藏得还要深。 难道先前她的恶毒蠢笨都是装的? 可她为什么要装成那样人人厌恶的模样,更何况既然她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还要跟着他下狱流放? 季辞言百思不得其解。 可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季辞鹤闻言稍稍平定了些心态,阿兄一向是最有主见之人,从不轻易下定论,信他总没错。 …… 一炷香时间过去。 季辞鹤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迟迟没等来苏枝枝的身影。 他再次焦躁看向兄长,却见兄长半垂着眸低头不看他,担忧地从地上爬起身,想走出草丛去看,却又记着苏枝枝不让乱走的嘱咐,着急的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 季辞言深吸一口气,不断平复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气息。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可他的脑袋却不受控制地愈发昏沉,眼皮也越来越重…… 季辞言甩了甩头,虚弱地靠着树干喘气。 看着弟弟正焦灼难熬的等待苏枝枝的归来,他心中也不免打起鼓。 那个女人—— 呵。 应该,不会死吧? 季辞言紧握着那根树枝,咬牙撑着自己不会立时睡过去,一双凤眸死死盯着苏枝枝离开的方向。 此时夜色越来越沉寂,山脚下的火把却忽然越来越多直至形成火光一片,在黑暗中看去尤为显眼。 看来狼群已经被击退了。 可—— 苏枝枝呢? 季辞言感觉身子越来越重,双眼模糊,手渐渐松开了那根树枝。 刹那,一道清亮欢快的声音响彻在他耳边。 “季辞言!” “季辞鹤!” —— 苏枝枝手举火把,独自焦急往山上赶。 她在山下耽误的时间有点久,也不知道季辞言那两兄弟有没有事。 虽然她给季辞言的腿伤上过药粉止血,但光是止血还不够…… 也不知道伤口化脓没。 想到这点,苏枝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反而是在原地等待的两兄弟骤然听见苏枝枝的声音,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 等苏枝枝的呼喊再次传来时,季辞言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季辞鹤更是眼睛一亮,开心地不行,抬腿下意识就朝着苏枝枝的方向去迎接她。 季辞言靠在树干上松了口气,唇角浅浅勾起一个无声的笑。 果然, 这女人跟他一样,命硬。 - 苏枝枝没想到季辞鹤会专门跑下来迎接她。 只见他咧着一口白牙一个劲的朝她憨笑,伸手在空中比划着。 经过这两日相处下来苏枝枝现在也能把他的手语领悟个半懂了。 譬如此刻,应该是在说‘还好你没事。’ 苏枝枝脸上噙着笑意,话到了嘴边却又起了戏弄小孩的心思。 只听她促狭一笑,意有所指的问他:“阿鹤,你这是在担心我?” 季辞鹤闻言,笑意直接僵在嘴角,别扭地偏过头不搭理苏枝枝了。 若不是夜色正浓,苏枝枝兴许还能看见他脸颊两侧的绯红呢。 “噗嗤。” 苏枝枝忍不住笑出声,灭了再戏弄小孩的心思,一把拽住季辞鹤的手腕往草丛里走。 “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嘛!” 季辞鹤不自在的偏过头,愣是不肯再看苏枝枝一眼,只不过到底还是没拽开苏枝枝牵着自己的动作。 两人一起回到季辞言的身边,苏枝枝松开手,举着火把靠近靠坐在树干上双眸紧闭的季辞言。 “诶,装什么呢?” 苏枝枝伸手拍了拍季辞言的肩头,刚刚她戏弄季辞鹤的时候明明看见他在偷偷看向他们了。 现在她来了,这人反而开始在这儿闭目养神,整那死出干什么。 苏枝枝撇撇嘴,故意揶揄季辞言。 “你其实也很高兴吧,季大人,姑奶奶我可是以德报怨回来接你们了。” 季辞言睁开沉重的双眼,上下快速打量了一遍苏枝枝,见她还有心思说话阴阳刺自己便知道她没事。 那便好。 季辞言这才放松了身子,低头猛地咳嗽几声。 等他再抬头时,苏枝枝手里的火把光亮照在他的嘴角,发现他刚刚竟咳出了血! “怎么会这样!” 苏枝枝大惊,赶紧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我不是给你上过止血的了吗?” “嗯,伤口的血止住了。” 季辞言虚弱点头,抬手擦过嘴角的血渍。 “那——” 苏枝枝欲言又止,既然不是狼伤的问题,那便是之前受的内外伤了。 季辞鹤见到兄长这样,急得又是皱眉又是比划的。 “行了,阿鹤,别比划了。” 苏枝枝连忙小心翼翼将季辞言搀扶起来,又指挥季辞鹤将狼尸拖着下山。 “咱们先下山再说。” 季辞鹤下意识看向季辞言,生怕他的身体受不住吃不消,有些犹豫。 季辞言安抚性地朝着季辞鹤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能撑住后,季辞鹤这才拽起狼尸的爪子往山下拖。 三人一步一停歇地慢慢朝山下走去。 苏枝枝手里的火把在黑漆漆环境里格外显眼,下了山,反倒引来不少结伴往回走的罪奴—— 这会,李贵和官差正在四处寻找走散的罪奴,扬称已经把狼赶跑了。 大家刚刚也都听到了爆炸声和狼群呜呜嚎叫逃跑的声音,所以这会儿也放下心来一批一批往回下走。 起先当众人看清苏枝枝搀扶着季辞言时,眼里面上纷纷露出厌恶和愤怒的表情。 可当季辞鹤拖着狼尸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时,每个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贪婪,渴求…… 数之不尽。 季家三房和四房的人一直是跟着人群逃窜,自然也没错过这一幕。 他们不可置信地盯着季辞鹤手里的狼尸,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那狼看上去已经死透了很久,两眼翻白,血迹发干。 难不成这是他们自己打的? 季长晖没忍住,正想上前套几句近乎呢,身后却立时有人抢先一步唤住了苏枝枝等人的脚步! “大、大人!!” 身后有脚步声急匆匆往他们的方向靠近,语气里满是欣喜与庆幸。 三人下意识顿住脚步,同时侧身看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兴奋地立在不远处,望着季辞言又哭又笑。 以为是来抢肉的,却没成想那厮竟朝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靠,怎么又碰见一个行大礼的! 第一十六章 我们哪个不是因为你季大人而流放的? 苏枝枝被他吓了一跳,忙看向季辞言问了一句。 “熟人?” 正脱力靠在苏枝枝身侧虚弱喘气的季辞言也愣了一下,和对面的人对视半响愣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片刻,叹道:“是我从前的旧部,萧风。” 此人不善言辞却忠心耿耿。 当初获罪时也跟着他一同被押去了大狱,后来二人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受刑,再然后便是举家流放同州…… 至于萧风后来的下落,是生是死一概不知。 他早就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奸相,他的势力被整个拔起,他全身筋脉也被尽数斩断,他已然是个废物罢了。 季辞言垂眸,唇边扯起一道自嘲的弧度。 现在的自己,还算什么大人? 苏枝枝感受到身侧男人逐渐紧绷的身子,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萧风抬手抹了把眼花,一牛高马大的壮汉居然哽咽起来。 “大人!自流放后,听闻您还活着,属下就一直在打听两位主子的下落,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遇到,我……” 萧风嘴巴一张一合的还在说些什么,季辞言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愣是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受刑的旧伤又复发了。 “萧风你先.....” 季辞言刚想抬手让他起身,却又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听使唤似的,动弹不得。 “苏枝枝……” 只听男人薄唇轻启,吃力地从牙缝里蹦出她的名字。 苏枝枝歪头皱了下眉,“怎么了?” “你帮我——” 季辞言的手抬不起来,指尖动了动。 苏枝枝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正要示意萧风赶紧起身。 忽然一位同样衣衫褴褛的年轻妇人挺着大肚子怒气冲冲地朝他们疾步走来。 “萧风!” 妇人站定在萧风身前,先是用眼刀剜了一眼苏枝枝三人,而后伸手给了萧风一耳光,咬牙切齿:“你走不走!” 季辞言下意识皱了下眉。 苏枝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亮耳光震了一震。 这、这是在干嘛? 萧风被来人打偏了头,却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 “娘子,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大人,我……” 萧风梗着脖子拒绝,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大着肚子的妇人怒喝着打断:“你如今叫他大人,你瞧他还好意思应你吗!”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咱们一家老小——” 妇人抚着肚子的话一哽,眼花犹如断线珍珠般一颗接一颗地掉。 “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会被连累抄家,流放沦为罪奴!” “可——” 萧风下意识想反驳,却在下一秒对上自家媳妇视线的刹那,又直接被话头堵了回去。 “行!你要是不跟我走,我今日就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头撞死在石头上——” 此话一出,周遭原本还在好奇张望的罪奴们纷纷脸色一变,当着季辞言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天老爷,这真是造孽啊!” “是啊,连自己家的人都不顾了还要念着曾经害了自己一家的旧主,这人莫不是昏了头了?!” “嘁——也不知道季辞言那奸相给这人下了什么药,看他媳妇那肚子也快生了吧?碰上这样愚忠的相公也真是倒霉!”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些人,那可都是被季辞言给连累的!” …… “呜呜啊啊啊啊!” 季辞鹤闻言第一个没忍住,恼怒跳出来挡在季辞言身前朝那些闲言碎语的罪奴们嘶打去,想要为自家兄长辩驳。 他年纪不大,心性单纯,还是兄控,哪里容忍半分他人对兄长的无礼。 就是他被毒哑了喉咙说不出话也不能让旁人将季辞言欺负了去。 幸而苏枝枝及时一声“阿鹤不可!”这才将他扼制在原地,不服地撇嘴。 见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苏枝枝这才松了口气。 “你过来。” 季辞鹤恨恨瞪了眼那些被他吓住的罪奴,随即不情不愿走到了苏枝枝和季辞言身边。 “我知你想为你兄长抱不平,可你也明白,就算你现在让他们这些人闭上嘴,转头他们还是要去胡说八道,搬弄是非,他们要说,任他们自己说就是,你何必跟他们较劲。” “你兄长纵横朝堂多年,什么脏水没被泼过,什么脏锅没背过,难不成还会被这些小人的酸言酸语给刺激?” 苏枝枝话音一落,众人登时哑了声。 季辞鹤呆呆地看着她,原本眼底的怒火也早已消失殆尽。 就连身侧的季辞言也不由微微愕然望向眼前这个眉眼灵动的女人。 他没想到,往日只会对他恶言相向的苏枝枝竟有一日会为他打抱不平。 似是注意到季辞言的眸光,苏枝枝转过小脸瞥向他。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季辞言不自在移开目光,轻咳了两声。 苏枝枝随即看向萧风身旁的那位妇人。 眼下最该稳住的只能是对立面站定着,脸上挂着汗珠和泪花的妇人。 她方才咬牙说出的话着实吓了她一跳,却也知那妇人所说之威胁也并不只是一句威胁。 她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要真撞上去,只怕是季辞言和萧风之间最后那点情分都要彻底没了。 “萧大人,你夫人如今都快要临盆了,你还成心气她,这怎么使得?” 苏枝枝语气多了几分柔和嗔怪,劝道: “你快赶紧扶你夫人回去吧!大家都一个队伍,以后怎么着都有碰见的时候。” 苏枝枝见萧风依旧以沉默和自家媳妇僵持不下,只能搬出季辞言的伤势来晓之以情。 “季辞言他方才也受了伤耽搁不得,我得赶紧扶他先去处理伤口。” “大、大人!他没事吧!” 萧风瞧见季辞言苍白的脸色,情绪登时再次激动起来。 苏枝枝忙道:“没事没事!我已经扯了点草药暂时给他敷上了,还得回去用水清洗一下伤口,耽搁不得。” 萧风听闻此言,也不敢再耽搁苏枝枝他们。 “既如此......那属下就不叨扰大人和夫人了,属下会再回来寻您们。” “保重!” 话音落下,萧风再次弯腰,在地上砰砰嗑了几个响头。 做完这些,这才小心扶着自家媳妇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只能避开视线,各自识趣散开。 等人一走,苏枝枝揶揄地看了眼季辞言。 “没想到啊,季大人,你这都成罪奴了,居然还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下属前来追随,啧......” 季辞言无视苏枝枝的揶揄,认真地一字一顿道:“萧风他一向忠心,对我从无二心。” “看出来了。” 苏枝枝刚点头,却又听季辞言叹道:“说到底,是我害了他们一家。” 狭长的凤眸微闭,睫毛颤抖,语气里透着无言浓厚的懊悔。 苏枝枝接下话茬,不留情面道:“岂止是他,我们这些人又有哪个不是因为你流放的?” 季辞言睁开眸,幽深无波。 她说的对..... 终是他害了他们—— 还未等他想完,耳边却响起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微微侧过眸,对上那道促狭的杏眸。 “行了季大人,你要是每个都这么叹一遍的话,只怕是等到了天亮都叹不完。” 第一十七章 这狼是你猎的? “朝堂本就诡谲,谁能做到一直身处高位?” 苏枝枝挑眉道:“他们这些人当初既然选择结交你,跟随你,享尽富贵,就该知道早晚会有失势的一日,他们虽是因为你才落到今日这地步,可到底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又能怪的了谁。” 季辞言微微一愣,唇角不由有些失笑。 “以前倒是没瞧见你口齿这么伶俐。” 苏枝枝秀眉一挑,撇嘴回怼:“哼,那是你季大人以前眼高于顶,哪会关心我这个恶妇是个怎样的人。” 话落半响,却始终听不见身侧人应话。 “季辞言!” 苏枝枝一下就慌了,赶紧抖了抖肩膀,生怕他睡过去。 “我在。” 片刻,季辞言闭目淡然的应了一声。 他知道苏枝枝方才的那番话是在故意激自己,以确保他能受这股劲的驱使而保持清醒。 “放心,死不了,只是不想浪费力气说话。” 他声音沙哑,温热的气息随着嘴唇一张一合的换气,尽数喷洒在苏枝枝的颈部。 嘿!这人! 喘气怎么还往人家身上喘! 苏枝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杏眸僵硬转了转,小脸莫名染上一层霞色。 “哦哦....没事就好!” 见季辞言没事,季辞鹤也跟着松了口气。 三人再次移动脚步,往前边走去。 正在清点罪奴人数的李贵一看到苏枝枝他们的身影就赶紧带着众官差殷切迎了上去。 “季夫人!” 刚打过招呼,李贵走到了苏枝枝身前。 他的目光落在一行三人身上,很快就被季辞鹤拖着的狼尸吸引。 先是有些惊愕,可当目光落到苏枝枝身上时,很快就变成了然。 这狼定是苏枝枝杀的。 方才要不是苏枝枝领着他们对付狼群,只怕是一行人早就命丧狼口了。 她能猎得狼,也在意料之中。 李贵看向苏枝枝的眼神里更多了些敬畏和欣赏。 没想到这位名声狼藉的恶妇,似乎并不如传言中那样…… 也对,毕竟是曾经的大奸相的夫人,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 李贵的这番所思所想对于苏枝枝而言,那是一概不知的。 此时的她只一心顾着季辞言的伤势,忙问李贵:“李大人,能不能看在我们刚刚并肩作战击退野狼的份上给我一些金疮药?” “你放心,我绝不白拿,狼肉我多分你们一些,就当是我的诚意。”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这一道理苏枝枝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就算她才刚刚和官差们并肩作战过,那又如何,她依然只是个罪奴的身份。 再说了,她身有空间的事是万不可以被第二人所知晓的,所以即便是她的库房里就有治疗伤口的药物,她也不能在这鸟不拉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拿出来给季辞言用。 她又不傻,肯定不会给自己平白招来无端祸事。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用狼肉和官差换药的交易最为稳妥。 彼此都得了好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苏枝枝的一番诚意毫无疑问地打动了眼皮一跳的李贵。 仔细算下来,只是给点金疮药而已,他却能得来实打实的狼肉和兄弟们开开荤,合算得很! “行啊——” 李贵点头,正要答应,却被人打断! “慢着!” 只见一个穿着和李贵一模一样装束的官差头领趾高气昂地走向苏枝枝等人,身后跟着几个狗腿官差。 苏枝枝认得他。 他是和李贵一起押送罪奴流放到同州的官差头子,杜川。 这人平时都躲懒躺在装着货物吃食的推车上睡大觉,至于监管罪奴的事就全都甩给了李贵去做,是个没什么本事却爱说大话吹牛的人。 “把东西拿来!” 杜川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他的狗腿上前想要抢走狼尸。 只是李贵早就预想到他的动作,连忙侧身和自己手下的官差拦住了杜川的人。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李贵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来回踱步地挡在苏枝枝身前,一双鹰眼来回审视地看向杜川。 “我干什么?” 杜川上前,用手指戳在李贵的肩头,语气略带挑衅。 “李贵!我倒想问问你是想干什么?” “这些人如今都已经是罪奴了,罪奴是什么?那是最下等的低贱玩意儿,有什么资格用我们带出来的珍贵药材?他也配?” 杜川无视季辞鹤吃人的表情,伸手碰了碰鼻尖道:“再说了,咱们一路从京城走到这里,流放路上物资短缺得紧,药材更是珍贵,你就是看上他们手里那点三瓜两枣也不能给!” 李贵闻言冷笑,直接怒了。 “你个只知道享清闲的东西也配说这些?” 他猛地抓紧杜川胸口的衣襟,一字一顿地咬牙质问。 “杜川!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刚才野狼袭击时,你和你手底下的人脚底抹油,倒是溜得快,要不是季夫人和她们季家的三个女眷帮忙,说不定咱们这一队人早就没命了!” “放屁!” 杜川脸红脖子粗,嘴硬道:“你休要污蔑!我、我他妈方才那是带人给这些罪奴找避难所去了!” “要不是我这人善良慈悲,又怎会不和你一起击退野狼?” “若是我在,哪用得着这几个小娘们抢功劳?早给那些畜生赶跑了!” 苏枝枝听闻此言,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杜大人’可没李贵那样好说话,而且还是个没本事却爱说大话的主儿。 直白点来说,那就是一无赖。 李贵被杜川这番不要脸的说辞气得脸部通红,挥手就要给他来上一拳—— 杜川一把甩开了李贵的钳制。 李贵身后的几个手下连忙拔出佩刀,凶光毕现。 杜川身后的狗腿子也不甘示弱,同样拔刀相向,一时气氛紧张。 “怎么?你还想为了外人跟自己人动手?” 杜川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视线随之落到季辞鹤身后的狼尸身上。 一看到那肥美的狼肉,他的眼睛也随之冒出了光亮。 唾液随之涌进口中,杜川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刚离开京城没几日的时候,他就已经连同手下人把这一路带出来的肉食给瓜分干净了。 这段时日他就算是个官差也只能和那些罪奴一样天天嚼干窝头和咸菜稀粥,有日子没见过荤腥了。 再说这可是狼肉,是野味! 莫说是在京城,就算是在整个华朝,那也是有钱也未必能让猎户猎到。 可金贵着呢! 思及此,杜川迈腿缓缓走近季辞鹤,居高临下睨着他。 “这狼是你猎的?” 第一十八章 你们这些罪奴有什么资格吃肉! 季辞鹤皱眉直视杜川,拖着狼尸警惕地后撤两步。 苏枝枝见状,赔笑着打断了杜川的审视。 “官爷,我们方才遇见这头野狼落了单,他咬伤了我夫君,是我和我弟弟拼死反抗才杀了这畜牲。” 话落,苏枝枝瞥见杜川露出贪婪神色,试探道:“官爷,这狼肉我们可以分一些孝敬您们,还请您大发慈悲能分一些药材给我家夫君……” “我呸!” 杜川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咧着黄牙睨向她。 “什么叫你分我们?你们这些罪奴有什么资格能吃肉?” “来人!” 他挑眉抬手一挥,立刻就有狗腿子上前。 “全他娘的给我充公!” “是!” 苏枝枝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慢着!” 她的笑意僵在脸上,身体反应快过脑子,立刻拦下上前的官差。 杜川大怒:“你这什么意思?” 苏枝枝皱眉道:“杜大人,这狼是我领人杀的,方才山下的狼群也是我领人击退的,您一点肉也不分给我,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杜川打量苏枝枝,见她虽面覆尘土,却难掩姿色,心中登时痒痒。 好一个呛口小辣椒! 他抬手摩挲着下巴睨着苏枝枝,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呵,我就是再过分,也没你和你这位罪臣夫君过分啊。” 杜川一边说着一边晃悠到苏枝枝身边,贼眼在她身上乱瞄。 “要不是你和你这位奸相夫君贪图富贵犯下重罪,连累这么多人成了罪奴,也不至于栽到我手里,你说是不是?” 杜川这话刚落下,周围看热闹的罪奴赶紧出声附和。 “就是就是,要不是被季辞言这奸臣连累,我们这些人又何至于要在这等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赶路?” “说的对!不是季辞言我们也不用日日啃干窝头配稀粥,连口饭都吃不饱,比流民还下贱!” “有道理,他们不配吃肉!” 周遭人的附和声此起彼伏,个个都被怨怼和恨意蒙蔽,甘愿做了杜川煽风点火的兵阵。 好似这肉不给苏枝枝等人就能分给他们自己似的。 季家二房母女三人正好将这些怨怼听到了耳朵里。 刚被苏枝枝从饿狼口中救下的季兰霜面色愤然,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没忍住,推开罪奴们走至苏枝枝身旁。 “小女敢问杜大人,当朝王法有哪条写明了,罪奴不能吃肉?” “而且这肉还是我家大嫂他们自己所猎,非偷、非抢、非拿!凭什么不能吃!” “呵,你们敢跟我提王法。” 杜川双眼微眯,冷不丁地猥琐地笑起来。 “你们现下既然落到老子手里——” “老子就是王法!” 他说着说着忽然伸出脏手朝着苏枝枝的胸口伸去。 “嫂子!”季兰霜惊呼。 季辞言神色一紧,正要强撑着出手。 “啪——!” “啊啊啊啊啊!老子的手!!!” 原本还想趁机揩油的杜川瞬间大叫出声,脸因疼而扭曲,只见他的手掌被苏枝枝抓住硬生生往他自己的方向撇了下去。 “咦,杜大人,你手里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么?” 苏枝枝认真地凑近他的手掌,又顺势狠狠往后撇了一个度。 “没、没东西!啊啊啊啊!放、放开我!” 杜川惨白着脸,冷汗直流。 苏枝枝冷笑着丢开了他的手,忍住没动脚踹他下面。 老色批,还想占她便宜。 自己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虽然对付丧尸难,对付他那还是绰绰有余。 “妈的贱妇!居然敢伤朝廷命官!” “来人——!” 杜川好了伤疤忘了疼,恼羞成怒正想招呼狗腿子们动手—— 季辞言蓄力抬头,打断了他。 “杜大人——” “你身上并无外伤,何来内子伤人一说?” 杜川刚要出言反驳,却对上那道阴沉寒凉的目光刹那,直接僵住了。 幽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千斤重压,无声碾碎了他周身所有嚣张的气焰。 这眼神杜川再熟悉不过,那是上位者对脚下蝼蚁的审视。 “我、我……” 杜川鬓边渗出冷汗,下意识后撤了几步。 即便是苏枝枝对这人蠢笨可恶的行径已经心里有数,但在看到杜川怂成这样的反应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搞半天,原来还是只纸老虎呢。 一戳就破不说, 哪怕季辞言已经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奸臣沦落到区区罪奴,还是能震慑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爽! 苏枝枝笑起来。 “怎么,杜大人,你如今夺了肉不够,难不成还想占罪奴便宜呢?” 只听她声音虽柔,说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激的杜川的脸色变了又变好不滑稽。 “杜大人要真是火气太旺,就自己抱着囚车轮子蹭两下泄泄火吧!” “你、你、你!” 季辞言闻言,神色不由得有些错愕。 他抿唇侧头扫向苏枝枝,眼神晦暗不明。 这话,也太糙了吧。 不过.....理却不糙.... 罢了。 平日对杜川不满的官差们跟着自家头子李贵见杜川吃了好大一个瘪,顿时忍不住嗤笑起来。 彻底回过神来的杜川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季家夫妇给耍了,还在众人面前丢了好大的脸,一股怒火顿时窜出来! “奶奶的,老子今日定要好好让你们领教老子的厉害!” 杜川气急败坏地取下腰间的鞭子,抬手就要往他们身上抽去—— 苏枝枝扶着季辞言来不及躲藏,只下意识闭上双眼—— ‘啪’地一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有人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哼声。 苏枝枝睁开双眼,发现是李贵伸手拽住了那鞭子。 “李贵!你他娘的让开!” 杜川没想到李贵到现在还在跟自己过不去,伸手扯了扯鞭子,却被李贵越纂越紧。 “滚开!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杜川拽不动,只能沉声怒喝:“赶紧闪开,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抽!” 此时的他已经杀红眼了,满脑子都只想把让他没脸的季辞言和苏枝枝大卸八块。 “杜川!这里可不是你的一言堂!” “呵,老子今日就要当一回土皇帝,你能奈我何!” 杜川冷笑一声,语态嚣张至极。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贵气结,大吼道:“兄弟们!抄家伙!” 话落,身后的官差们纷纷再次拔出佩刀。 杜川的狗腿子更是不甘示弱,见状也与他们对峙。 气氛再次箭弩拔张,两方个个神色冷厉不肯退步。 第一十九章 几匹狼,根本成不了气候! 气氛一直僵持着。 苏枝枝看了眼不远处漆黑的野狼岭,皱起了秀眉。 “怎么了?” 季辞言注意到她的神色,气有些虚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苏枝枝收回目光,手顺势落在他的额上,确认他有没有再次发热。 季辞言没想到她竟亲昵地将手贴在自己的额间,神色闪了闪,微微偏过头,耳尖微微泛着红。 苏枝枝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见他没发热便收回手。 “咱们击退的只是几只先锋狼,他们势必会逃回去报信,如今山岭猎物少的可怜,狼群多半还会卷土重来。” “若是不想成为狼群的口粮,我们必须现在走。” 思及此,苏枝枝忙看向李贵,出声劝阻:“李大人!”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些收拾东西继续赶路吧!” 李贵和杜川被苏枝枝这么一打岔,刚才紧张针对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 “季夫人此话何意?” 李贵不解,眼下天色已晚,大家也辛苦一整晚跟狼搏斗了,不应该驻扎在原地休息好,等天亮再出发吗? 其实也不怪他会这样想,他之前只是大狱里头的一个小官差,没出过京城,也没什么见识。 这还是头一次被任命负责看管流放队伍将他们带去同州,实在是他点儿背,抽草棍抽到最短的那根了。 “李大人,我曾瞧书上写过,狼的报复心极强。” 苏枝枝耐心解释,“我们刚才虽然顺利赶走了他们,但他们也只是逃进了山里并没有走远,我是怕他们会卷土从来,找咱们报仇。” 李贵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话落,他看向苏枝枝的眼神又增添了几分欣赏和敬佩。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李贵命人收回佩刀,自己也顺势松开了杜川的鞭子,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 却不曾想,刚松开,这厮便趁机命人将季辞鹤手中的狼尸抢走了! “呜啊!” 季辞鹤方才的心神正被李贵杜川两方人吸引,现下毫无防备被人夺走了狼尸,顿时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没事的阿鹤!” 苏枝枝赶忙叫住季辞鹤,冲他微微摇头示意。 生怕他一冲动又和杜川的人杠上了。 横竖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得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别的都可以放一放。 先保命要紧。 苏枝枝整个人的大半力量几乎都用来搀扶季辞言了,此刻她只能冲李贵微微颔首示意。 “李大人,劳烦你和你的手下赶紧领咱们上路吧!” “好!” 李贵点头,也没耽搁,当即带着手下人去组织罪奴了。 “嘁——危言耸听,几匹野狼而已,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杜川抢走了狼肉,眼下满脸得意地出言挑衅,生怕自己找不到存在感似的。 “你不是挺能的嘛,这就怕了?” 苏枝枝直接无视杜川的挑衅,扶着季辞言就想往囚车的方向走。 见他们真要准备启程,杜川忙把话头转移到李贵身上。 “喂,如今天色这么晚,大家也忙活一宿了没休息,还赶什么路啊!李贵,莫不是你也要被这婆娘牵着鼻子走,打算听她和那季辞言的了?” 杜川这话里全是歪酸,讽他一大男人,还是官差,居然会听信一个罪奴的话。 “你想留着等死,你就留吧。” 李贵懒得和他再废话,转身就和手下清点人数去了。 “嘿!你她娘的咒谁死呢!” 杜川不依不饶,连忙就要追上去找李贵掰扯。 苏枝枝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她本来不欲与这种人浪费口舌,可她也不能任凭这厮耽搁他们跑路。 她侧头抬眸瞥向杜川,叫住他: “杜大人,狼群瑕疵必报的本性岂是你我能用这么多人命去赌的?!” “您若真心为民,不妨动脑子好好想想。” 杜川闻言,当即恼羞成怒跳脚:“好你个季家的恶婆娘,妖言惑众!刚才分明都赶跑那些畜生了,怎会再来!” “大人!您跟那贱妇置什么气,她铁定是因为咱们收了狼尸,气不过呢。” “就是就是!” 听几个狗腿子这么一安抚,杜川的气这才顺了几分,贼兮兮看向苏枝枝:“季夫人,你要是肯跟本官卖个好,本官可以考虑赏你们家一块肉” 苏枝枝瞬间感觉到身侧男人胳膊绷紧,她连忙安抚着他,朝杜川冷笑一声—— “杜大人,您自个儿留着吧。” 话落,她扶着季辞言转过身,往囚车走去。 季辞言侧眸看了她一眼,淡声到:“那狼尸我可以帮你....” “放心。” 苏枝枝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他们留不住的。” - 那边,李贵和手下官差已经在组织起罪奴了。 只是因为杜川方才的话,有一部分的罪奴并不想现在上路。 李贵叹气,给了两条路让他们自行选,这样来日再发生什么也不关他的事。 “选择留下来的人,就归杜头管,等休整好了再出发,但要是选择跟我走的人,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东西,即刻就上路!” 有了李贵发话,众人也算有了主心骨,纷纷做出了选择。 有人选择留下休息,有人不愿受杜川的窝囊气选择跟李贵走。 季家几房人也表了各自的态。 季老太和三房的人都走不动了,决定留下来休息。 二房的母女三人在经历背刺之后跟季老太还有三四房彻底翻脸了。 他们决定跟着苏枝枝一起离开。 三房的曾氏闻言冷笑一声,面带嘲讽:“二嫂,说你糊涂你还不信!咱们都累了一晚上了也没吃上饭,就这体力还要赶路?傻不傻?” “就是!留下来说不定还能跟着官差屁股后头捡几根狼骨头尝尝味呢!” 季长晖略带认同的点头附和,心里已经美滋滋盘算天上掉饼的美梦了。 二房母女三人懒得和他们争论,自顾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四房老爷季长明和夫人江氏本打算随季老太和三房一家先留下休息,却被长子季辞盛出言阻止—— “爹,娘,请听孩儿一言!” 第二十章 季辞言!你说话呀! 季长明一向没主见,闻言忙顿道:“孩儿,怎么了?” 季辞盛这才解释:“父亲,长房大嫂说的对,在京城时,我有位同窗家里有个远方亲戚就是猎户,他的说法和她说的相差无几,都说那狼的报复心极重,是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江氏闻言吓慌了脸色:“啊,那、那咱们干脆也跟着走吧!” 于是四房也选择先行离开。 —— 苏枝枝和季辞鹤一同将季辞言扶上囚车。 她拿出先前在李贵那换的水壶,将清水倒在季辞言腿上的伤口进行清洗。 “季大人,忍着点哦。” 话落,苏枝枝朝季辞鹤眨眨眼,他立马会意将自家兄长牢牢按住。 像是将鱼按在砧板上一般。 季辞言看着他们又是拿清水给他清洗,又是扯干净的布条给他包扎,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行了。” 话落,他试图将腿收回去。 流放路上物资短缺,水和布这些东西大可以留下给有需要的人用。 而他,显然不是那个需要的。 “我如今经脉尽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望向苏枝枝,声音有些哑:“如果你愿意,我想请你关照阿鹤到同州——”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又是低头一顿咳嗽。 “呜呜呜!!” 季辞鹤慌忙递水给他喝,过后又着急比划,想抱住兄长又不敢,只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苏枝枝。 “季辞言,你当我是你们家的老妈子啊!” “谁的亲弟弟,谁自己看顾!” 苏枝枝一边嘟囔一边手上不停,专心在他伤口上绑了一个蝴蝶结后才抬头。 “放心吧,你这位奸相罪孽深重,地府可不敢这么早收你。” 季辞鹤听闻此言,眉头松开不少,却又听见她说哥哥是大奸臣,又忍不住皱起来,在地上划拉着。 “我兄长不是大奸臣!” “哎呀,好好好,不是大奸臣。” 苏枝枝将他爪子拎起来,怕他划拉出血,没好气道:“你小子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懂,我这是在安慰你兄长呢!不信你问他!” “季辞言,你说话呀!” 季辞言猝不及防对上她炙热的目光,似是被烫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 半晌后,喉结滚动了几下,轻“嗯”了一声。 季辞鹤这才肯放过苏枝枝。 望着和弟弟打闹的女人,季辞言神色暗了几分。 比起从前,她现下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即便她曾在野狼岭上跟他解释过自己小时候跟着姥爷学过岐黄之术的事,季辞言也很难将她的话全部相信。 自她胆大包天做出换亲一事被他识破起,他就命人将苏枝枝的生平查了个一干二净。 先前在野狼岭时他的神智不算清醒,又要顾着季辞鹤不受伤害又要稳住苏枝枝不丢下他们离开,心急间倒是忘了这件事。 那份卷宗他可是一字不落的看过的。 苏枝枝从小生活在京城苏家,何曾去过什么乡下? 被家人万千宠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世家贵女,被养得娇纵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人,又怎会在流放路上忽然会了那些本领? 独自一人爬出深坑,手刃孤狼,帮官差打跑好几匹恶狼…… 这些,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女人会做出的事? “怎么了?” 苏枝枝注意到他的神色,忙问道:“你伤口又疼了?” “没有。” 季辞言闭上眸,有些脱力地倚在囚车里。 也罢。 至少现在的苏枝枝对他和季辞鹤是没有坏心的,或许他也能试着信她一些呢? - 苏枝枝倒是没注意到季辞言的异样。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保命。 得赶紧启程才行。 待季辞言上了囚车后,苏枝枝环视一圈,锁定李贵后赶紧走上前询问。 “李大人!那个,我夫君现下又受了伤,难受的紧,能不能先别给他戴枷锁?我怕伤势加重……” 李贵见来人是她,态度一下软和了不少,爽快应了下来。 “这个好说,没问题。” “多谢李大人了!” 苏枝枝感激地谢过李贵,正要走,又被他唤住。 “还请留步,季夫人!” 苏枝枝脚步一滞,转身瞧见李贵命手下人拖着一具被砍去四肢的狼尸上前。 “季夫人,我刚刚带人去抢,结果杜川那厮着实不要脸,竟将狼尸的四肢砍下藏起,只剩下躯干……” 苏枝枝一怔,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李贵作为看管罪奴的官差,本不必对她做到这个份上…… 但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估摸着是认可了她? 苏枝枝挂起一抹笑意接过狼尸,“李大人,您真的是一个好官!” 如今这句话不再是恭维,而是她真心实意的称赞。 “嗐,季夫人,言重了!” 李贵挠了挠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而后连忙招呼着手下出发! - 跟着李贵先行离开的队伍一共有二十多户。 苏枝枝粗略打量了一眼,发现二房和四房也在其中。 二房她倒不意外,反倒是四房居然也跟着来,令她有些没想到。 他们家不是一向以季老太和三房马首是瞻么。 这会子头脑倒是清醒了。 此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启程。 留守的杜川露出嘲讽神色。 “嘁,李贵这蠢人真是给男人跌份,居然真的被一个无知妇人牵着鼻子走,这种人也配和我平起平坐?咱们男人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光了!” 引来正殷勤为他烤狼腿的官差赵武连连附和。 “大人说得对!啥狼群复仇啊,那都是无稽之谈!那些畜生被打的屁滚尿流,咋可能还会回来?” “就是回来了,咱们大人也有办法再给他打跑,到时候说不定能再弄点狼肉吃呢!” “恩!还是你小子有眼光。” 这马屁杜川听着十分受用,登时朗笑出了声。 呵,不就是几匹不成气候的野狼嘛! 既然苏枝枝和李贵可以,那他一样也可以! 来一头他杀一头,来一群他杀一群! “头儿,来,狼腿烤好了!” 赵武将烤好的狼腿递给了杜川。 杜川一边想着一边接过来,狠狠咬上去—— 这一口下去,差点将他牙干碎。 第二十一章 张麻子去哪了? “啊啊啊啊!草!老子祖传的娘生牙!!!” 杜川捂着嘴疼的直跳脚,抄起手里的狼腿朝赵武脑袋上狠狠砸下去。 “让你他奶的给老子烤个狼腿都烤不利索,要你小子有什么用!!” “头儿!真不怪小的啊!” 赵武捂着脑袋只乱窜,哭丧着求饶命。 “这狼肉本就又硬又柴,还没调味,煮着更难吃,只能将就着烤了。” “我说那娘们怎么那么好心,原来在这等老子呢!” 杜川低头看着手里断掉的半截门牙,登时气了个半死。 ...... 此时,苏枝枝已经跟着大部队走出老远。 因是夜晚,并不像白日间那般热,所以苏枝枝即使戴着镣铐有些沉,却也并不难受。 她和季辞鹤正慢慢走着,忽然身外侧火光暗了些。 苏枝枝一怔,侧头望去,发现原本在前头的李贵这会正与她并肩而行。 “李大人,怎么了?” “季夫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李贵压低了声问道:“你可知道张麻子去哪了?” 苏枝枝脚步微微一滞,内侧的季辞鹤身子踉跄了一下,猛地被一只手牢牢稳住。 苏枝枝捏了捏他的手臂,笑着提醒:“阿鹤,夜色昏暗,小心脚下。” 随后又看向李贵,问道:“李大人,不好意思,麻烦您再说一遍,我方才没听见。” 李贵狐疑瞄了一眼里侧的季辞鹤,又道:“方才我清点人时,一直没瞧见张麻子,问了值守的人,说最后瞧见他,是跟着季夫人你去了野狼岭,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苏枝枝眉心一跳,很快恢复了神色,对李贵道:“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贵闻言愣了愣,连忙点头,两人出了队伍,停下来。 刚停下来,苏枝枝捂着脸就要朝他跪下,哭的梨花带雨:“还请大人责罚!” 这一哭倒是将李贵给弄懵了:“季、季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李大人!张麻子他其实已经死了!” “啊?死了?!” 李贵闻言一惊,看向她道:“你、你杀的?!”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苏枝枝哽咽着,这才跟他直言张麻子挨了一顿板子后依旧贼心不死。趁着她想找吃食,故意逼迫自己跟着他进山,实则是想再次对她欲图不轨。 李贵闻言大怒:“这个王八蛋!怎么满脑子尽想那档子事!” “是呀,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在他对我穷追不舍时,竟意外踩进了猎户布置的捕兽猎坑里……死了。” 苏枝枝一边说着一边假装抹泪,活脱脱一个受尽委屈的无助妇人。 李贵本来还疑惑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说,现下听完苏枝枝的哭诉后,也明了了许多。 苏枝枝虽是罪奴,可到底也是女子。 这等灾祸落到一个女子身上,实在是可怜。 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好好的清白就毁了,还会被夫家休弃。 本来那位季大人就不喜她,要是知晓了,只怕更是要为难她。 “行了,季夫人,我知晓了。” 李贵长叹了一口气。虽说死了一个官差,倒是有些棘手。 不过既然是他自己作孽作死的,那也是活该。 “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多、多谢李大人开恩!” 苏枝枝哭着朝他福了福身子。 李贵点点头,安抚了苏枝枝几句就往队伍前边去了。 等人一走,苏枝枝立马收了哭泪,拍了拍胸脯,这才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圆过去了! 这张麻子真是害人精,死了都还不让人消停! —— 苏枝枝连忙回到了队伍当中。 不远处的囚车里, 目睹方才一幕的男人幽冷的黑眸翻涌着惊涛骇浪,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方才李贵把苏枝枝叫出了队伍,若不是季辞鹤急匆匆过来跟他报信,他还被蒙在鼓里。 虽不知李贵找苏枝枝有什么事,但她既不愿多说,那他也不会多问。 毕竟自己曾说过,会信她。 至于她身上的那些疑团…… 季辞言眸光幽暗深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片刻后,还是松开了。 罢了,来日方长。 —— 回到队伍后,苏枝枝走到季辞鹤身边,发现他身后跟着的是二房姑娘季兰雪。 季兰雪见她来了,双眼一亮,张了张嘴想唤她,可有些不好意思。 苏枝枝跟季辞鹤这小哑巴一路没的聊,正好憋的慌,于是笑着先开了口。 “诶兰雪,你可知咱们下一站是到哪儿去休整啊?” 季兰雪见苏枝枝主动跟自己搭话,连忙激动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大、大嫂!我听官差说好像是要到一个叫什么江定镇的地方,好像那里有个驿站。” “嗷~这样啊。” 苏枝枝了然点头。 这个消息于她而言,简直是天降好事。 若是能到镇上去的话,那季辞言身上被挑断的经脉,她就有办法了。 起码镇上不像现下这样罕无人迹的山沟沟。 她要是从空间里偷摸捎带出一些东西补给的话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这样不仅能给季辞言接上经脉,还能顺便把季辞鹤的喉咙治好。 虽然她只是暂时和季家兄弟捆在一根绳子上,但于她而言,能帮一点是一点。 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 想好这些之后,苏枝枝终于回过神,四处张望了一下,追上不远处负责他们这一节罪奴的官差。 “大人,请问咱们还有多久能到江定镇啊?” 本来夜间赶路就烦,听见有人唤自己,官差的脸更黑了。 正要抽鞭子让来人闭嘴,结果借着火光看清了竟是苏枝枝,手里的鞭子顿时收了回去。 想起自家头儿要他多关照一下苏枝枝三人,只得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季夫人有所不知,咱们这帮人才刚受了狼群的惊吓,老的老小的小体力都耗尽了,就算是日夜兼程,怕是明晚也到不了江定镇的。” “多谢大人。” 苏枝枝点点头,谢过官差后就又退了回去。 恰巧,退到了二房的季兰霜身边。 苏枝枝同她打了一声招呼后,正要继续后退去找季辞鹤,却被她拦了下来。 “大嫂请留步.....” 第二十二章 这可是季大人亲自递来的水! 季兰霜趁官差不注意往她袖子里塞了两瓶金疮药。 苏枝枝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季兰霜:“兰霜...你这....” “嫂嫂,这是我娘在流放前偷偷藏的,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尽管拿去用,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今日的事真是多谢嫂嫂了!” 她一改往日对苏枝枝不喜的态度,言辞诚恳,眼里满是感激。 “嫂嫂,之前我们二房对你……多有得罪,是我们不对。” 季兰霜见苏枝枝没回应,下意识咬了下唇,垂眸开始解释。 “我们母女三人是真的很感激你,当时多亏有你,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们母女三人的命早就丧在那群野狼的口中了!” 季兰霜越说越激动,一提到救命之恩就弯腰想跪下—— 得亏苏枝枝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不必’。 “哎呀,这还没过年呢,你可别跪我!” 她受不起啊! 当时那种局面,就算是旁人,她也会救的。 毕竟在那种境地下,帮别人,也是在帮自己。 只是季兰霜见苏枝枝连跪拜感恩都不肯接受却急了,忙问:“嫂嫂可是还在怪我?” 季兰霜的眼泪说掉就掉,她们母女三人如今已经看白了太夫人和三四房一家。 唯有苏枝枝不计前嫌以命相救,她们怎会不懂感恩? “诶,行了行了,你别哭啊。” 苏枝枝叹气,手忙脚乱地给季兰霜擦眼泪。 她虽然自己爱哭,可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特别还是漂亮姑娘。 “好了好了,你们母女的心意,我收下了。” 苏枝枝笑道:“不过我只拿一瓶,剩下一瓶你们母女三人自己留着急用,这流放路还长得很,说不定往后还要遇到什么事。” “从前之事我们都不必再提,将来互相照应着就是。” 少了个敌人,对苏枝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有了她保证般的承诺后,季兰霜总算是收了眼泪,只是膝盖还软着,起身时差点又要跪下去,被苏枝枝连忙搀起来。 “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我是同辈,现在又都沦为罪奴,你跪我这叫什么事。” “嫂嫂,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理应该跪你!” 苏枝枝笑道:“哪有这样对恩人的,你跪我,难道是想让我折寿?” “我、我没有!” “好啦好啦,我逗你呢。” 苏枝枝拍了拍她的肩道:“心意我领了,赶紧将药还给你娘吧。” “恩!” 季兰霜喜极而泣,重重点了下头,捏着金疮药快步回到了母亲和妹妹身边。 跟家人缀在队伍后边的江氏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见季兰霜笑眯眯同苏枝枝咬耳朵说话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二房还真是软骨头,这么快就忘了苏枝枝打翻咱们口粮的事儿了!” 这话落到长子季辞盛的耳朵里,只觉得分外刺耳和酸溜溜。 他忍了又忍,本不想和母亲争辩,却又听她嘀嘀咕咕: “那个苏枝枝也是个不要脸的娼妇!” 季辞盛终于忍不住:“娘,你骂的也太难听了吧,当初要不是咱们自家人先克扣了大房他们的口粮,人大嫂也不会打翻我们的吃食啊。” 季辞盛此话一出,登时引来了母亲江氏和媳妇喜儿的不满。 “季辞盛,你这是什么话!” 喜儿推了他一把,咋咋呼呼埋怨。 “况且婆母骂的没错啊,她苏枝枝就是不要脸的娼妇,你忘了她是怎么欺负我欺负咱们家了吗!!” 喜儿话里话外全是怒气。 她就是看不惯苏枝枝那个恶婆娘做什么都能比她好,现下就连自家夫君竟然也帮她说起话来,叫她怎能不恨! 江氏见状腰板也硬起来,指着季辞盛一顿数落。 “阿盛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总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你还是我们四房的人么!” 季辞盛被媳妇和老子娘一人一句怼的气闷。 怎么他的这些至亲一个二个尽都是蠢的。 想起方才苏枝枝领人击退野狼。 以如今的形式当然是别去找她的茬才是上上策! 可她们非但想不明白,还觉得他帮偏架,实在是愚蠢! 季辞盛闻言叹气,发现自己和她们根本说不通,便闭上嘴,找后头走得慢的父亲和弟妹去了! - 一行人走走停停,时刻也不敢停歇。 队伍继续沿着山岭走,不知又走了多久,众人累得够呛之时—— 李贵手底下的官差钱三从远处狂奔回来,边跑边喊:“头儿!前面有一处废弃的茶摊和马厩!” 李贵赶忙招呼队伍:“大伙儿再加把劲,咱们今晚就到茶摊去休息!” 有了李贵发话,众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老拖小,一步一个脚印,疾步往钱三所说的驻扎地走。 待官差解开镣铐的空隙,早就疲惫不堪的罪奴们赶紧从怀里掏出干粮补充体力。 队伍中间的苏枝枝走得腿软,听到终于可以停下了,一头靠在季辞言所坐的囚车旁,撑着膝盖,直喘牛气。 想当初—— 她在末世时虽然要应对丧尸和各种危险生物的追逐,可她运气好啊,每次买盲盒开出来的装备和载具都是稀有物品,完全不需要自己亲自狂奔…… 哪用得着像现下这样徒步甩火腿,比他妈躲丧尸还累。 脚步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更别说原地休憩了! 搞得她完全没有机会偷摸进入空间喝灵泉补充体力,只能硬抗。 苏枝枝累的头晕眼花,正想扶着囚车蹲下休息休息再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水囊伸到她面前。 苏枝枝猛地抬起头,冷不丁对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似是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季辞言偏过头咳了咳,语气多了一丝冷然。 “不喝我收了。” “喝!我喝!这可是季大人亲自递来的水,小的岂有不喝之理,嘿嘿!” 苏枝枝笑嘻嘻一把将水囊从他手里拽过来,大口大口喝起来。 喝过水。 她感觉自己又行了。 谁知下一刻,干瘪的肚子经过水分冲刷,紧跟着发出一阵绵长惨叫。 声音巨响,将季辞言都吓了一跳。 “你——”他垂眸盯着眼前的女子,一时有些语塞。 “怎么了!你没听过肚子叫啊!” 苏枝枝揉着肚子理直气壮地瞪他一眼。 第二十三章 不如今晚就给它办了! 仔细算起来,她这副身子好久没正儿八经吃过东西了。 就这么副营养不良的底子居然能扛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 季辞言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你要实在饿得慌,我让阿鹤去跟官差给你讨点窝头。” “不用!咱们现下都有肉了,还啃那硬窝头做什么!” 苏枝枝搓搓手,眸光落在囚车上的狼尸上—— “阿鹤,快,把狼尸取下来给我。” 苏枝枝眼睛一亮,盯着狼尸直吞口水,嘴里忙不迭的招呼季辞鹤干活。 横竖她现在是和季家兄弟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大的身体不好那就只能使唤小的了。 总不能有什么都让她上,她又不是季家的免费保姆。 季辞鹤手脚麻利,很快将狼尸取下,殷切地看向她,砸吧砸吧嘴。 “行啦,你小子别砸吧了。” 苏枝枝知道季辞鹤也很久没沾过荤腥了,加上之前被季家几房联合起来克扣应有的份例,现下一听能有机会吃上一口肉,眼睛都在发亮。 “反正这狼肉也放不了多久,不如今晚就给它办了!” 打定主意后,苏枝枝先是去跟李贵借了官差的佩刀。 她空间里只有匕首,剐皮剖肉不好使。 官差的佩刀相比小小的匕首要更锋利、好用些。 苏枝枝借来佩刀,先是利落砍掉了狼头,又徒手剥了狼皮——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不带顿的。 毕竟在末世时,她光扒丧尸皮都不知扒了多少张。 罪奴们本就眼红苏枝枝打死的狼肉,眼馋这口荤腥,此时见她准备吃肉了,连忙拖家带口地围上来凑热闹。 只是看归看,想归想,愣是没人敢上前去抢。 若是从前的季家大房于他们而言,抢就抢了。 苏枝枝一个女人,屋里俩男人一个残废、一个哑巴就是气急,那又能怎样? 可现在不同,这位奸臣夫人深藏不露,不仅能手刃孤狼还和官差搭上关系,今时不同往日,哪还有人敢抢? 众人只能怀着羡艳,嫉妒的目光,看苏枝枝剥开狼皮。 却发现狼皮之下的狼肉压根就没几两肉。 罪奴们纷纷松了口气,脸带笑意满意地离开了。 苏枝枝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来真的是闹饥荒了,连狼都找不到东西吃。 只怕是越往同州,吃的会少。 殊不知她此时的神色被不远处的喜儿窥见,又是另一番意思。 喜儿忍不住幸灾乐祸,大声笑起来。 “有的人啊就是该着倒霉!敢跟杜头叫板,结果忙活半天就得来这么点儿肉渣狼皮,还不如我们啃窝头吃咸菜呢!” 她一边讥讽一边斜眼打量着苏枝枝的神色。 本想着能膈应苏枝枝,可等了半天,却只见对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己后,又埋头不理她,登时急了。 “嘿!贱人,你瞪谁呢!” 喜儿没忍住,撸起袖子起身朝苏枝枝走去—— 可苏枝枝却先她一步起身,朝李贵等官差所在的废弃茶摊走去。 同他说了两句,只见李贵点点头,手底下的官差很快就找出了一口小铁锅并几个破碗破铲给了她。 喜儿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气急败坏地转脸瞪向自家夫君,满口质问:“你不是说狼肉吃不得吗?她怎么还去借锅碗瓢盆了!” 季辞盛盘腿坐在地上撕了一小块馊臭的窝头放在嘴里,慢悠悠咀嚼:“我也只是听我那同窗的猎户远房说过一嘴,说狼肉又酸又臭还硬,他们自己都不吃,可我又没亲尝过怎会清楚?” 话音落下,一旁坐在原地准备看戏的江氏看着苏枝枝抱着东西走回来后,彻底坐不住了。 “她、她不会真的要吃那狼肉吧?” 在她眼里,就算那狼肉如长子所说又酸又臭又硬,可那到底也是稀罕物,是肉啊! 他们一家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江氏已经记不清了。 他们都吃不到,凭什么她苏枝枝能吃! 想当初季家还没下狱的时候,他们四房就因为是庶出,本来就不受其他两房待见。 苏枝枝进门后更是蹬鼻子上脸没给过四房好脸色,可偏偏她是丞相夫人,那身份也不是他们能欺负得了的! 可现在—— 一朝流放,整个季家都沦为阶下囚,这个可恶的恶婆娘居然还是比他们四房过得好! 凭什么?她不服! “夫君,你真的不管管吗?” 江氏回头看向端坐在身后的喝稀粥解渴的季长明,不由得埋怨了一句。 “我管?管什么?你要我怎么管!” 季长明猛地将端着的碗放下,劈头盖脸地指责起她。 “我又不是那毒妇的正头公爹,她丈夫也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去管!” “可、可咱们夫妇好歹也是她的四叔四婶……是长辈啊。” 江氏低着头弱弱地顶了句嘴,还是不服。 “呵。” 季长明冷笑一声,“敢情你当我们先前和她撕破脸只是玩笑一场吗!人心里记着呢,怎么可能还当我们是一家人!” 有了公爹季长明发话,喜儿就算想帮婆母说两句也是不敢了,只能耸着身子和婆母靠在一起听训。 季长明也知道自家媳妇和儿媳都是一路货色,无非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忍不住酸言酸语两句,所以他训完人就点到即止,出言宽慰了两句。 “行了,就算那狼肉能吃,就凭苏枝枝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你能指望她做成什么好吃的?” “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江氏闻言,知道这是季长明在给她台阶下,赶忙附和:“还是夫君深谋远虑,这些哪里是我一介妇人能想到的……” 江氏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杵了杵喜儿。 喜儿会过意来,连忙跟着点头恭维: “是啊是啊,公爹说的是!” 季辞盛听着他们有来有往的恭维教训,只觉得心中郁闷,无奈摇了摇头。 而季长明听了家中女眷的马屁后,脸色好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少,只见他大手一挥: “咱们且先忍上一忍,等到了驿站,就有新鲜吃食了,还怕没有油水补充身体吗?” 江氏闻言想了想,觉得季长明说得在理,也跟着放下心来。 只是一想到现在只能啃手里馊臭的窝头时,依旧忍不住抱怨道:“唉,咱们现在过得这叫什么日子啊。” “等到了江定镇的驿站,我一定要拿钱去求官差给咱们换些肉!” 第二十四章 我看啊,你阿兄似乎巴不得我赶紧走呢! 苏枝枝找到李贵要借锅碗瓢盆的时候,他虽嘴上没说啥,心中却有些暗暗惊讶。 她一个贵族世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嫁给季辞言,过得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 现在居然要亲自做吃的?还是做肉! 流放路上物资短缺,也没个什么调味,想来就算做出来也不会做的有多好吃。 不过李贵虽然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苏枝枝现在也算是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了。 既然她有所求,自己也能办到,给她就是了。 李贵赶紧招呼手下给了她一口小锅和铁铲,还有几个缺了口的破碗。 “谢谢李大人!” 苏枝枝忙对李贵道谢,心情好了,脸上笑意也多了不少,看得李贵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 等苏枝枝抱着锅碗瓢盆回来时,瞧见季辞言和季辞鹤正并排坐在囚车旁守着狼尸等她回来的模样,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有种,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下班回到家看到男朋友和他弟弟窝在家里只管张嘴嗷嗷待哺的愤怒感。 苏枝枝在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好气地招呼季辞鹤搭把手: “喏,把这些东西收好。” 季辞鹤没听出苏枝枝语气里的转变,屁颠屁颠从地上爬起来就来帮忙。 但季辞言却微微愣住,一时有些揣摩不定苏枝枝的变化,只能干巴巴的问:“你还真打算要做吃的?” 苏枝枝没好奇地挑了下眉,回呛道:“那不然呢?” “我们一路流放,这么久都没开过一顿荤,你看阿鹤那小脸都瘦脱相了。” 别说季辞鹤那小脸,就是原主这副挑嘴养成的底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几两肉,必须吃点油水补一补了。 说罢,苏枝枝像模像样地在周围找来一些枯树枝丫,招呼季辞鹤在地上洒点水,“嗯……你用手在这儿刨些土,我们搭个简易的土灶吧。” 季辞鹤点点头,正要听话行事,又听苏枝枝温声嘱咐: “对了,小心些力度,别伤到自己。” 季辞鹤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活干的更卖力了。 没一会儿就按照苏枝枝说的搭好了土灶,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她。 苏枝枝左右环视了一下土灶,一边满意地点头一变身后揉了揉季辞鹤的脑袋。 “不愧是我们阿鹤,就是聪明!一学就会!” 苏枝枝这样说着,还比划了个大拇指。 季辞鹤的眼睛更亮了,下意识傲娇地撅起小嘴,嘚瑟地转头看了眼自家兄长。 那小模样似乎是在说:看,我又被嫂嫂夸了!我厉害不? 季辞言低下了头。 苏枝枝没注意到,男人唇边的笑意一闪而逝。 她正招呼季辞鹤搭把手把他身后的水囊递给自己。 季辞鹤神色一僵,一把抱起水囊不撒手。 怕苏枝枝看不懂,他又用手在地上写下‘阿兄说了,越往同州,天气越干,到时候水越不够’ 苏枝枝看懂了,这是季辞鹤担心她现在就把水用光了,等到了同州就更没水了。 难怪要把季辞言流放到那儿去,是想要他不死也脱层皮下来! 更何况他还受了伤,气候干燥可不是什么好事,伤口只会加重发炎化脓,更难好。 苏枝枝收回心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鹤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你阿兄没水喝的。” 许是这话还不够有说服力,苏枝枝又耐着性子和他解释: “但要是现下没水的话,狼肉就真的不好吃了。” 季辞鹤皱了下眉,嘴里嘟囔了两声,迟疑着用手在地上写下问题: ‘你真的会做菜吗?’ 苏枝枝微愣,下意识看向季辞言,对上他那同样探究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这不仅是季长晖的疑惑,更是季辞言的疑惑。 毕竟原主的的确是一个啥也不会的大小姐,苏枝枝要真做出东西来,倒是不符合原主的人物逻辑了。 苏枝枝咬牙握拳思考了两秒。 不行,崩人设就崩人设吧。 季辞言又不是个蠢蛋,恐怕早就看出她和原主的不一样,不然怎么解释她爬出深坑自救和手刃孤狼的事? 只是这些东西季辞言没问,她也不会主动说。 但就算是季辞言问了,她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要知道古代世界观动辄就是把你当妖怪烧死,她身有空间如有当世巨富,到哪儿都吃香,可不能栽在这上面。 但—— 肉也还是要吃的。 随便吧,横竖季辞言怀疑归怀疑,也没证据啊! 况且等她一到同州就会和这人和离,到时候回归自由身,完全可以借助空间里的东西死遁溜之大吉…… 苏枝枝飞快地在心底盘算好计划后,又看了眼季家两兄弟,故作恼怒地叹气。 “行,说到底你们还是不信我——” 苏枝枝起身,居高临下地瞪向季辞言: “那你和你兄长就去嚼那些馊了吧唧的窝头吧,等我到时候做出来,你们一口也别想尝!” 这话看似是不给他们分食,实则却是在威胁他们要割席。 毕竟现在他们手里那壶水也是苏枝枝用原主的首饰换来的,若是连这点做饭的要求都不答应,那她在这个家岂不是半点地位都没有了?! 季辞鹤听她这样说,以为她真气着了。 连忙扯住苏枝枝的手臂晃了晃,连忙在地上写下:‘我和阿兄是信你的!’ “是吗?” 苏枝枝挑眉看向季辞言,却发现这厮竟然一言不发。 原本只想逗逗他俩,现下是真有点生气了。 明知自己现在可是他们兄弟俩的救命草,关键时候还一言不发装哑巴,这是要跟她这个衣食父母叫板啊? 苏枝枝不由又想起那个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回家打开门看到在家躺尸的男朋友的梗,可不就是季辞言现在正在做的事吗? 身体不好,忙也帮不了,长一张嘴就在那等人喂—— 还跟个大爷似的。 苏枝枝越想越气,没好气哼了一声。 “我看啊,你阿兄似乎巴不得我赶紧走呢!” 季辞言闻言不由蹙紧眉,手握拳缓慢摩挲着指腹。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哪儿惹到她了? 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第二十五章 我要撕了你!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苏枝枝也不说话,光一个劲瞪着季辞言瞧。 片刻,季辞言伸手拿过季辞鹤怀里的水囊朝她递了过去。 “我没有。” 局促简短,但也算是道明了态度。 苏枝枝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 没好气地拽过他手中的水囊,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最好是这样!”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哼,要不是为了能平安顺利到同州,她才没闲心照顾季家这俩兄弟! 季辞言默不作声抬眸瞧了她一眼,总算是回过味来了点。 她这是在…… 气自己方才没替她撑腰? 许是这念头实在过于荒唐,季辞言低垂了眉眼,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却不料对上熟悉的杏眸,怔愣一瞬。 “季辞言,你脸怎么这么红?!” 苏枝枝蹲在他面前,手急忙贴在他额上,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着急。 “是又发热了吗?” “你、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布条给你沾点水来!” 话落她刚起身,纤细的手腕猛地被握住。 “不用了。” “可是我看你脸明明就.....” “我说了没事。” 苏枝枝转过头话却卡了壳,只见男人逆着火光,不止是脸,就连耳尖也染上一抹绯色。 苏枝枝瞬间了然过来,唇边忍不住微微勾了勾。 俯下身笑起来:“没事就没事嘛,季大人,你把人家的手抓疼了。” 季辞言瞳孔一缩,手蓦地松开,细白的指尖微微刮过他的虎口,带起一阵麻意。 “我不是有意的....” 望着他这副模样,苏枝枝噗嗤笑出了声,揉着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骗你的,季大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得知自己被骗,季辞言不自在地偏过头,脸似乎更红了。 这下轮到苏枝枝错愕了。 “啊啊啊啊!” 季辞鹤的声音此时在耳边响起。 苏枝枝回过神,见他居然也学着方才自己的动作,将小手贴在她额间,以为她发热了。 苏枝枝杏眸瞬时瞪圆了,捂着脸,连忙挥开他的小手。 “去去去,你小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些倒是学的快。” 好心帮忙被拒的季辞鹤努起小嘴,瞪了她一眼,气鼓鼓挨着兄长坐去了。 留下苏枝枝捂着发烫的脸,有些失神。 没想到季辞言这死傲娇竟如此纯情,这么不经逗。 反倒是将她这根老油条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 缓了一会后,苏枝枝这才想起正事。 趁人不注意,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将狼尸躯干上的肉一寸一寸刮下来。 这匕首许久没用了,不锋利,处理肉不算趁手,但也凑合能用。 苏枝枝将刮下来的肉放在破碗里,又用水壶往里倒了点水,让季辞鹤认真地把它们清洗干净。 肉虽然不多,但好在狼身上的肉要比腿肉嫩一些。 季辞鹤的手脚要比之前干活麻利了不少,三两下就把肉洗好了。 苏枝枝满意地点点头,又让他拿着她从李贵那借来的佩刀将狼骨头敲碎,把躯干里的内脏生剖出来。 季辞鹤依言照做,很快就将里头的心脏肝脏和大肠小肠等东西全部取了出来。 “呕——” 苏枝枝刚刮孤狼皮时,气味还没散开。 这会尸身放的久了,味道渐渐开始发散。 当狼尸里的内脏曝露在地上的那一刻,恶臭弥漫,愈发熏人! 季辞鹤下意识就偏过头干呕了起来。 苏枝枝也皱起了眉。 “呕——什么味儿啊!” “好恶心的味道——” “是不是有人在吃屎啊?可这也不是屎味儿啊?” 喜儿刚把馊臭的窝头消耗完,正窝在休息地闭目养神补充体力之际。 闻到这味道的刹那只觉得胃里瞬间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正争先恐后的从喉管往外冒。 喜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历尽千辛忍了又忍,这才没把胃里刚补充的那点‘营养’给吐出来浪费了。 等她总算从令人作呕的味道中缓过神来后,定睛一看,果然是那贱妇搞出来的味道。 她一边嫌恶地用手扇鼻子,一边对着苏枝枝那边怒喝道:“干什么干什么!搞出这么大的骚臭味,还要不要人休息了!” 苏枝枝一边拿出火折子一边冷笑着瞥她一眼:“弟妹,你们家不是最喜欢往窝头上撒点尿么?” “怎么?混着尿的窝头你都能咽下去,我这肉味还没你家辞乐的童子尿骚呢,你这会儿倒是装起来了。” “你这贱妇瞎咧咧什么!” 喜儿闻言脸都绿了,没等季长明和江氏做出反应,‘噌’地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想去找苏枝枝,却被休息在附近的二房季兰雪一把拽回地上—— 喜儿毫无防备,登时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谁!” 喜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胡乱拍了拍脸上的尘土,龇牙咧嘴地瞪向眼前的身影。 “孙喜儿,这么快不认识你姑奶奶我了?” 季兰雪居高临下睨着她。 她的性子虽比喜儿还要爆,力气又大,却最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们母女才刚受过苏枝枝的恩惠,自是和她站在一条船上的。 她见喜儿又想上前,眼疾手快拎起方才对付野狼时用的木棍,横在孙喜儿面前。 “是你!” 喜儿看清来人,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 “好狗不挡道,我劝你赶紧给我滚开!” 季兰雪冷不丁地笑了笑,仗着自己身量长,俯视喜儿反问她:“我要是偏不让呢?” 喜儿头皮一紧,却不肯示弱。 这二房往日仗着季老太和三房的势,还能跟他们四房拿拿乔。 如今都撕破脸了,她还怕个屁啊。 季兰雪见喜儿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又在心里憋什么坏了,也懒得等她回答,直接握紧木棍指向她,语气狠厉。 “孙喜儿,人大嫂在自己的地盘做自己的吃食,一没偷你二没拿你,碍着你四房什么事了?” “我劝你哪儿来的给老娘滚回哪儿去,要是不爽,就自己麻溜换个远些的地方呆着去!” 见季兰雪对着自己一脸鄙夷的模样,喜儿想起往日自己在妯娌间受的窝囊气,压着的火登时窜出来—— 他们四房就是再软弱,也绝不能被二房这几个臭娘们踩到头上去! “我要撕了你!” 第二十六章 死了爹的东西! 季兰雪也懒得跟她废话,抄起手里的木棍就要朝着喜儿脑袋就要砸下去—— “打架啦!打架啦!” 不知围观的人中有谁喊了一嗓子,吓得季兰雪手偏了一寸,没打着。 流放路上官差最烦聚众闹事的人,说白了这种人就是不服管,危险系数极高。 所以一旦发现有人寻衅滋事,官差只会罚的更重。 简单来说就是立威,杀一儆百,屡试不爽。 喜儿本来正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扬起抡圆了的巴掌就快要落到季兰雪脸上! 结果也被这一嗓子打断,扬起的手直接立在空中不上不下,现在愣是收手也不是,打下去也不是——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闻讯赶来拉架的季辞盛和季兰英出现。 “住手!” “嫂嫂,你千万别冲动啊!” 季辞盛眼疾手快地将喜儿一把扯到自己面前,阴沉着脸瞪了自家媳妇一眼。 平时他就经常跟她和他娘江氏说要少惹麻烦,别给四房没事找事,每回她们都敷衍应付着,真惹事了还得是他来收拾烂摊子。 但是气归气,恼归恼,眼下还是得先调解矛盾,免得引官差过来处理,那麻烦可就大了,就是二房有理也一样讨不着好! “咳咳,” 季辞盛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脸上挂起笑意看向季兰雪。 “二堂姐,你没事吧?我家这个没伤到你吧?” 听着自家夫君陪着笑脸跟外人点头哈腰,喜儿刚浇灭的火气噌地又冒了回来,扒着季辞盛的衣袖嗔怪了句:“你关心她做什么!” 此话一出,季兰雪原本缓和下来的神色蹭一下就变了。 没等她说话,季辞盛猛地回头瞪向喜儿:“你给我闭嘴!” “你要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想一到同州就被我休了的话,那我现在就走!” 季辞盛真不知自己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娶了这么一个蠢妇,啥用也没有平日里只会给自己惹大麻烦—— 而他此刻也是真的被气急了,咬着牙把自己能说出最狠地话全说了出来。 喜儿一听自家夫君是真的动怒了,直接大气都不敢喘,脸上被吓得瞬间没了血色,慌忙松开他的衣袖,低下头一言不发。 匆匆赶来的季兰霜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 她这位庶堂弟平日是最窝囊的,属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每次劝架也算明是非会讲理,看来喜儿这次是真的把他气到了,才会让他口不择言说出这么重的话来! 而站在季辞盛身前的季兰雪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季辞盛这样是为了自家媳妇,想劝她不再和喜儿计较。 但她偏不接这个话茬,从前她们二房和四房一起依附季老太和三房的时候,这个孙喜儿就没少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要不是她们母女三人拧成一股绳有自己的活法,早就被她挤兑死了。 而现在她又是借着替救命恩人出头的由头教训喜儿,就是自己也没理,也不想轻易和解。 果然,季辞盛见季兰雪无动于衷冷着脸双手环胸,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只能接着讪讪开口: “二堂姐,这都是内子喜儿的错,你也知道她性子一向如此,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行吗?” 季兰雪闻言冷笑了下,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季辞盛,张口叫骂道: “她性子差我们就合该惯着她啊?” “她也就是个挑软柿子捏的货,尽逮着大房嫂嫂和阿鹤欺负,有这本事怎么不去跟祖母和三房的闹啊!” 季兰雪一边说着一边捏紧手中的木棍,似笑非笑地越过季辞鹤看向他身后的喜儿:“我今日非要教训她一顿,正好让她长长记性!” 围观的罪奴越来越多,季兰雪反倒不慌了。 只听她话锋一转:“古往今来都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刚刚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这弟媳先挑事,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是教训教训弟媳,又有何不可?” 言下之意,她作为姐姐教训一下又怎么了,官差自然不会罚她,可这事是他媳妇先挑起来的,罚不罚孙喜儿,这可就难说了。 “死了爹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我夫君!” 喜儿听了这话哪里还沉得住气,认定季兰雪这妮子是想不依不饶闹个天翻地覆,直接气得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自家夫君的休妻警告不说,竟满嘴撒盐揭伤疤,直戳人的心窝肺管子去!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八竿子打不着的你算我哪门子的姐姐——” 这些脏话一说出口,直接打了季辞盛一个措手不及,将他的满腹草稿都怼回了肚子里。 这下他真的是气急了,气自家媳妇是个没脑子沉不住气的,更气自己多年来惯坏了她,竟纵的这泼妇无法无天! 一时气上心头,‘啪’地一声, 季辞盛直接狠狠反手给了喜儿一耳光—— “够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一巴掌,不仅打懵了喜儿,更是打懵了众人,其中也包括季兰霜和季兰雪两姐妹。 喜儿捂着脸,眼泪登时掉下来:“季辞盛,你、你居然打我!” “你要是再敢多言半个字,我今日便休了你!官差来,就是把你打死,也与我无关!” 季辞盛说完,便冷着脸先拂袖而去。 而他的亲妹妹季兰英则赶紧将喜儿扶着往他们休憩的地方走去。 此时,听闻动静的李贵领着钱三他们正往这边来。 正瞧热闹的罪奴们一见他来了,连忙散了。 都怕等会官差问罪,自己看热闹反惹一身骚。 此时,季兰霜赶忙回过神。 “堂弟,请留步!” 她上前挡在季辞盛身前,又示意季兰雪将季兰英和喜儿拦住。 季辞盛脚步一滞,看向自己的这位二堂姐:“堂姐,你还有什么事么?” 季兰霜皮笑肉不笑道:“堂弟,官差来了,这事是你媳妇儿喜儿先挑起来的,自然也得由你们跟官差他们说清楚才行吧。” “如今将我妹妹一人晾在官差跟前,你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不太好吧。” 季辞盛闻言脸色登时一变。 第二十七章 往日在季府里时,你瞧她敢放一个屁吗! 季辞盛挂在唇角的笑意僵住,拽住喜儿的手猛地发力捏紧,像是要把喜儿的骨头捏碎似的。 他微微抬眸看向季兰霜。 季兰雪那厮跟喜儿一样是没脑子的,好对付。 偏偏他这位大堂姐却不是一个吃素的,实在不好糊弄。 “大堂姐这是哪里的话?” 季兰霜但笑不语,只等李贵带着钱三等官差到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有官差介入,季兰霜朝着李贵福了福身子:“大人。” 李贵认出眼前的女子是和苏枝枝一起配合他们驱赶狼群的人,脸色有所缓和,轻点了下头。 “听说你们这有人故意在寻衅滋事?” 话音刚落,季辞盛赶忙陪着笑脸拱手接茬:“回大人的话,想必是人传人把话传岔了,咱们一家人在这儿好好说话呢,没有吵架,没有滋事!” “你们一家人?” 李贵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两下,又和手下钱三交换了一个眼神。 认出了他们也是季家的人。 流放路上的人户众多,好些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刚上路那会儿每日不是这家窝头少了那家稀粥洒了,为了一口粮闹得鸡飞狗跳。 特别是他们季家,从流放开始到现在,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吵来吵去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贵不耐地皱起眉,刚要把手伸向自己腰间,请他们好好吃一顿鞭子。 季兰霜脸色一白,正要将妹妹拉至自己身后。 恰巧此时,苏枝枝听闻动静起身拨开人群朝他们走过去。 季辞言蹙眉想叫住她别搀和,却还是迟了一步。 —— “李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枝枝一来,季家两姐妹心中都好似有了主心骨似的放平了心态。 虽然刚刚这场骚动她和孙喜儿先开始的,不过苏枝枝一直没搭理,自顾自忙活自己手上的事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被打断的李贵见她来了,不耐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朝她微微颔首。 “有罪奴说你们季家人又在闹事,甚至这回还抄了家伙要动手,情况恶劣不堪。” 苏枝枝蹙了蹙眉,方才孙喜儿是和她不对付地吵了几句,不过她都没搭理,什么时候还动手了? “嫂嫂,对不起……” 季兰雪见苏枝枝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扯着她的旗子和喜儿动手,抿着唇上前一步。 这下苏枝枝更不解了,疑惑地看向她,“啊?” 季兰雪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和喜儿闹起来的事当着官差的面坦白了。 “我就是瞧不惯她那副欺软怕硬的小人样,不过是看着大堂兄如今身子虚弱主不了事,就逮着大嫂您和阿鹤欺负!” “往日在季府里时,你瞧她敢放一个屁吗!” “够了!” 季兰霜忙扯了一把她的袖子,让她闭嘴别说了。 季辞盛见机道:“大人,您瞧,这就是咱们季家的家务事,不过是妯娌之间吵了两句嘴罢了。” 苏枝枝闻言瞥了他一眼,转头就看向李贵:“不知李大人要如何处理?” 李贵挑了挑眉道:“此事既牵扯了季夫人,那……” 季兰雪没想到李贵会牵扯到苏枝枝,慌忙皱眉跪地叩头: “大人!此事是我和孙喜儿互相争执,和我嫂嫂没有半点关系,您要罚就罚我和喜儿吧!” 喜儿猛地瞪向季兰雪,气的一把扯开季辞盛扬起手就要舞到苏枝枝面前:“你二房的别太过分!这事儿分明就是她苏枝枝惹出来的!凭什么不罚她——” 她一向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此刻脸上的疼痛刚有稍退,胸腔里压制的怒火就又冲了出来。 可她这不冒头还好,一冒头就愣是给自己栽进去了。 钱三一看事态不对,忙领着人纷纷拔出佩刀对准喜儿三人! “慢着!你想干什么!” “老实点儿——” 当刀剑架在脖子上,寒光反射到下意识闭眼时,喜儿才终于慌了。 季兰英年纪小,就比季辞乐大四岁,经不住事,除了抄家下狱那次外哪见过这场面,下意识摆起手,吓得脸色一白,说话都结巴了。 “大、大人,这可不关我和我兄长的事啊,都是我嫂嫂她一个人——” “季兰英,你!” 孙喜儿听了季兰英这话简直气得要命,红着眼看向季辞盛,“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季辞盛你们家人真是好本事——” 她还想说点什么,只听李贵一声怒喝打断: “够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女人,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敢乱来! 当他们官差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蠢人也有蠢人的好处,比如现在,正好给了他一个还人情的机会。 刚巧他正愁没地方还苏枝枝帮他击退狼群的人情呢,这下正好。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沉着声音怒视孙喜儿: “孙喜儿,主动挑事不依不饶在先,藐视官差办案不知悔改在后,着,打五十个巴掌,由苏枝枝掌刑!” “什么?!” 苏枝枝闻言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个巴掌! 她来掌刑?! 这人不得生生被扇成猪头了吗...... 嘶.....光是想想就疼。 喜儿踉跄后退两步,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大人!我家内子晕过去了,求您开开恩饶了她吧!” 季辞盛和季兰英眼疾手快地将她扶在怀里,正想和李贵求情,却被钱三的动作打断。 只见钱三在喜儿晕过去的刹那,立马从腰间摘下水囊灌了一口,尽数喷在了喜儿的脸上。 喜儿被喷了个正着,瞬间垂死惊坐起。 李贵冷哼着瞥她一眼:“果然是装的,敢在官差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是嫌罚的不够?” “没、没有没有!” 季辞盛怂了,眼看装晕的法子被识破,这下就是不忍也不敢再替喜儿说话了。 “季夫人。” 钱三收起水壶冲苏枝枝拱手,“既然头儿说由您掌刑,那就赶紧的吧,我在旁边帮您报数。” 苏枝枝搓了搓手,笑起来。 “大人,我来掌刑,这不太好吧,她好歹是我弟妹.....” “苏枝枝,你少在这得了便宜卖乖!” 喜儿狼狈地抹着脸,气急败坏怒斥。 “你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 “啪!”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苏枝枝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第二十八章 别扇了!别扇了!要扇死人了啊! 这一耳光打的孙喜儿惊叫唤:“苏枝枝你——” “啪!” 苏枝枝反手狠狠一耳光,“孙喜儿,看来刚才那一巴掌还是没让你长记性啊,你说我有什么资格打你?” “啊!” 孙喜儿的脸又被苏枝枝啪啪扇了两下,嘴角渗出血。 把一旁报数的钱三都给看愣了。 苏枝枝冷笑:“那我就好好同你说道,论公,是李大人命我掌刑,我理应领命,名正言顺;论私,我是你大嫂,算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口出狂言,我这个做长辈教训你,合乎礼法!” 话落,她又狂甩十几下巴掌,打的江喜儿惨叫连连,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大、大嫂!别扇了!别扇了!要扇死人了啊!” 季辞盛见喜儿晕了过去,登时慌了神,想要上前扯开苏枝枝,却被李贵的刀柄拦住。 李贵冷眼睨向他:“她的刑还没完,你要替她?” “我.....”季辞盛脚步一滞。 季兰英一把拽住自家兄长,颤声道:“哥,你疯了吗!堂、堂嫂的耳巴子有毒,你看把大嫂扇的!你去凑啥热闹!” 话落,季辞盛便被季兰英拖到一边。 这一幕正好被季兰雪看见,她轻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这两兄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是孬种。” 一旁的季兰霜闻言难得没有反驳她。 虽然孙喜儿的确可恨,可她到底也是为了他们四房出头,身为她的夫君和小姑子,居然就这么冷眼看着她受完刑。 待五十个巴掌扇完,喜儿已经倒地不醒,一张脸肿成了馒头。 钱三报完了数,嫌恶扭过脸让季辞盛过来领人。 季辞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扶着肿成猪头的喜儿在罪奴们的窃窃私语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苏枝枝累得气喘吁吁,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口气倒是出了,爽也是真的爽,但也真累人啊。 而且力的作用还是相互的,有钱三监刑,她是一点水都不敢放,足足打满了五十个巴掌才收手。 “啊啊啊啊!” 被季辞言派去跟着苏枝枝的季辞鹤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嫂嫂你没事吧?” 季兰霜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上次的金疮药给她涂在手上。 “嘶——” 苏枝枝倒吸一口冷气,这酸爽—— “阿姐你轻点儿啊!” 季兰雪一边拨开了自家姐姐,一边低头给苏枝枝揉着。 季辞鹤则紧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再弄疼了苏枝枝。 苏枝枝也不矫情,直接停下脚步任由他们专心折腾自己的手。 有人伺候就是好啊—— 等她们弄好,苏枝枝谢过后又问: “诶对了,兰雪,你们刚跟喜儿他们对峙的时候没受伤吧?” 季兰雪没想到苏枝枝会主动关心自己和季兰霜,顿时眼睛亮晶晶地嘿嘿一笑:“谢谢嫂嫂关心,我们没事儿!” 苏枝枝用手背拍了拍姐妹俩的肩膀:“今天的事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也出不了这口恶气。” 这话真心有谢,但也掺着些许客套。 人心到底隔肚皮,不能全然信任。 今天二房打着替她出头的由头教训喜儿…… 苏枝枝知道她们多少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 就在苏枝枝感激完他们之后,季兰霜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连忙开口解释道:“嫂嫂你千万别误会……” “我这妹妹一向跳脱泼辣,从前就喜欢同外头的江湖人士结交,是个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季兰雪听了姐姐的话也回过味来,当即就要跪下。 “嫂嫂,以前我们二房没有男丁,又举家流放,没办法只能依附祖母和三叔活着,对你和阿鹤多有得罪是事实,但自从上次野狼岭你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我们母女三个还击退了野狼之后,我们就发誓要报答你——” 苏枝枝连忙扶住她,无奈笑道:“你们姐妹俩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让人折寿呢。” “啊?” 小姑娘抬头,眼里似乎挂着泪花,懵然地看向自家姐姐。 季兰霜见状将她扶起来,“快起来吧,我已经感激过堂嫂了。” 苏枝枝这才道:“行了,我之前对你们也不好……不过现在说开了就好,你们的心意我也知道了。” 她没打算计较二房今日教训喜儿的真正用意。 不管是真心为她出头也好,夹杂其他也罢,总归喜儿是吃了她应有的教训,她们三人是实打实地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苏枝枝看向他们道:“之前击退野狼,你们也出了不少力,这狼肉咱们就一起分吧!” 季兰霜的视线跟着苏枝枝的话头落到不远处的土灶边,秀眉一蹙,刚想拒绝—— “好啊,谢谢嫂嫂!”季兰雪甜甜一笑,大方地应了下来。 “小事儿!”苏枝枝微微点了下头,领着他们朝休憩地走去。 “季辞言——” 季辞言手捂着鼻子抬眸,正好和苏枝枝身后的姐妹俩对上了视线。 季兰霜脸上瞬间多了丝不自然,局促地喊了声“堂兄”后,冲苏枝枝福了下身子。 “嫂嫂,我好像听到我娘在叫我和小雪,就先走一步了。” 话落,没等苏枝枝回应,硬拉着季兰雪就走了。 苏枝枝见状只觉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和季辞言搭话问:“诶,她们怎么突然走了?” 季辞言淡然地收回视线,“也许是有事吧。” 苏枝枝狐疑地望向姐妹俩匆匆离开的背影,小声嘟囔了句:“是吗?” 季辞言不欲与苏枝枝多做解释,指着土灶边的狼肉,略带迟疑:“这狼肉闻着实在太过腥臭,真的能吃么?要不别太麻烦了,直接烤着吃吧?” 苏枝枝被这么一打岔,也懒得再想季辞言和二房姐妹俩之间的事,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回了狼肉身上。 对于吃这块,她苏枝枝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那个第一! “那怎么能行?这狼肉本身就柴,要是再烤的话那肉都老得咬不动了!” “你就听我的准没错!”苏枝枝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中毒的!” 说完,苏枝枝又开始指挥季辞鹤做事。 “阿鹤,你就负责生火,把李大人那儿借来的锅热一热!” 话落,她这才转头看向土灶边狼尸的腥臭内脏,憋着气正要收拾,却被人从身侧一把拽住袖子—— 这一下差点没让苏枝枝活活憋死在那口气里。 她缓了缓,没好气地转头瞪向拽住自己袖子的季辞言,“你干什么呀!” “我——” 季辞言神情有些不自然。 在触到她视线的那一刻就如被烫到了似的垂下眸。 第二十九章 季大人,想帮忙早说呀! 这什么意思? 苏枝枝愣了一下,不是很懂。 补药当谜语人啊哥! “干嘛?” “你……” 季辞言有些欲言又止,却始终垂着眸不看她,似乎是在逃避些什么。 苏枝枝不由得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眨巴眨巴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瞧见他的目光落到了她身后的那摊内脏上,总算回过味来了。 “噗嗤——” 苏枝枝没忍住笑出声。 敢情这死傲娇是想帮忙但不好意思说啊—— “算了。” 季辞言听见她的笑声,脸色泛黑,蓦地松开了手,却她一把拽住手腕。 他猛地一怔,抬眸望见一张含笑明媚的脸。 “季大人,想帮忙早说呀,干活的话,你身子撑得住么?” “能行。” 季辞言见她还咧着嘴傻笑,神色愈发阴沉,咬牙挤出三个字。 “不准笑!” “好好好我不笑!” 苏枝枝收起笑意不再逗他,将土灶旁一团狼尸的内脏肠子丢到他面前。“喏,你用刚才我洗肉的水把它们洗干净就行。” “嗯。” 奸相大人微皱着眉,眼里虽有嫌恶却还是接过内脏肠子,就着苏枝枝的洗肉水清洗着。 苏枝枝不由挑起了眉:“季大人上手挺快啊。” “与洗衣裳差不多。” 季辞言洗着内脏,冷声道:“爹娘死后,我与阿鹤的衣裳都是我洗。” 苏枝枝闻言神色僵了几分。 完了戳到奸相的痛处了,那一段痛苦凄楚的往事。 就在她一时还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又听季辞言道:“不过阿鹤说我做菜难吃,所以还是得劳烦你了。” 苏枝枝一愣,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笑道:“放心吧,季大人,交给小的。” 眼看天色也越来越暗,伸手不见五指,正是个好时机。 苏枝枝环视四周,准备找个地方先进空间喝点水,再挖点东西回来好准备烹饪。 她将水囊挂在腰间,想了想还是和季辞言说了声:“你先弄着,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野菜之类的东西。” “嗯。” - 苏枝枝缓步靠近茶摊前的小树林,正巧遇上举着火把刚从林子里出来的李贵和钱三。 “季夫人,你这是要去哪?” “我……” 苏枝枝顿了下,忽然想起在野狼岭时官差和她说过的规矩,罪奴不能随意走动,立马改口道:“有点尿急。” 话音刚落,苏枝枝又觉不妥,自己一会儿要从空间里带东西出来,若是被瞧见,她根本没法解释来头啊。 所以保险起见,她又殷切得看向李贵,略带迟疑着开口: “李大人,我顺便还想去找找有没有什么野菜之类的……” “您看行吗?” 谁知李贵直接叹了口气劝她道: “野菜?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和钱三刚寻了野菜回来,我俩去晚了,附近的野菜都被罪奴摘完了。” 现在林子里有野菜的地方早就光秃秃一片了,就是再去也翻不出花来,何必白费那力气。 苏枝枝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可我记得之前在野狼岭的时候,官差大人不是说定下了规矩不许罪奴们单独离开队伍吗?” “哦那个不作数了,咱们头儿新改了规矩。” 钱三接话道,“自从野狼岭之后,咱们头儿觉得不许罪奴自己找东西吃实在有些苛刻,而且官差发粮也废人手,倒不如让他们自行在驻扎地附近找食吃。” “嗯,只不过每户只能有一个人出去找,而且会有官差看管跟随,这样也不怕罪奴逃了。” 苏枝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附和。 “也是,我听说越往同州天越干,这样也好。” 话说完,李贵和钱三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也没走,冲着苏枝枝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枝枝本来还有点懵神,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好像说了自己尿急,而自己身边也没跟个官差什么的,所以李贵和钱三这是打算跟着她呢! 那被跟着的话她又该怎么进空间? 苏枝枝讪讪笑了笑,手撑额头偏头扫了眼驻扎地附近—— 眼睛骤然一亮! “对了两位大人,您们说林子里的野菜都被薅完了,那茶摊后边的马厩呢?那边有人去吗?” “马厩?” 钱三皱眉摇头,“我先头和手下人栓马时还瞧见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新鲜马粪,想必是路径此处的路人留下的,臭的要死,谁还往那边去啊?” 谁知苏枝枝听完只是勾唇笑道:“太好了!” 话落迈腿就往马厩的方向奔去—— 李贵和钱三只是愣了一下就连忙跟了上去,“季夫人,那边全是马粪臭的很,有什么好啊?” 苏枝枝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和李贵还有钱三解释:“此言差矣,都说牛粪寡,马粪肥,真有那么厚的马粪的话,里头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是……是吗?” 李贵和钱三对视一眼,面带疑惑,显然不信。 李贵伸手拍了拍钱三的肩膀吩咐道:“你去跟着她,看看她能找出什么好宝贝来。” “我?” 钱三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一想到马厩里那股难闻的味道就受不了,他连忙劝李贵道:“头儿,我一早就亲眼瞧过了,里面除了马粪还是马粪,能有什么好东西?” “再说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有我们懂吗?” 李贵看了眼钱三,抬手朝他脑袋上落下一记爆栗,张口呵斥道:“你小子懂个屁!你忘了在野狼岭的时候是谁带我们击退了野狼吗?” “再说你看她兴奋那样儿,要是里头真没好东西的话她能跑那么快?” 李贵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思及此,他一脚踹上钱三的屁股,“走走走,一起去!” 钱三见状,无语的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 苏枝枝一到马厩,回头见下李贵和钱三有没有跟上,而后利用这个间隙先用意识进了空间,将她等会要用的东西悄悄揣进腰包里。 等李贵和钱三的人追上她之前,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假装气喘吁吁在原地等他们来。 很快,李贵和钱三举着火把来了。 “季夫人,你说的宝贝在哪儿呢?” 第三十章 表妹好雅兴,大晚上找你表兄叙旧? 火把的光亮照进马厩,映出地上深浅不一的褐色粪堆层叠交错,表面泛着油亮亮的光泽,混着难闻酸臭的气息直冲三人的脑门。 “呕——” 钱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捂嘴干呕,连忙往后退去。 “季夫人,你说的就这啊?” 李贵捏着鼻子直摇头,满脸嫌弃地拿着火把在马粪上照了一圈,连一根毛都没瞧见。 苏枝枝微笑不语,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长的树枝,直接伸入马粪里—— “咦~” 钱三一边好奇地在马厩门口张望,一边发出恶心嫌弃的语调。 李贵转头瞪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好好看着。 苏枝枝手下动作不停,借着李贵手上的火把光亮顺着马粪里的空隙捅了捅。 很快树枝一顿,三人眼前登时亮了亮。 只见马粪团里竟然包着一小团蘑菇!长得跟白馒头似的,看起来又厚又水灵。 李贵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升起,又突然僵在嘴角道:“可这屎里的蘑菇能吃吗?会不会吃了毒死人啊?” 苏枝枝摇头:“不会的!这东西叫马粪包,最喜欢生在这些粪堆里,不仅能吃还能当药材,用处可大呢!” 李贵恍然大悟,连忙兴奋地取下腰间佩刀,“原来是这样!季夫人,我和钱三来帮你!” 两个官差将火把固定在马厩上方,纷纷拔出佩刀,翘着屁股配合苏枝枝将马粪包小心翼翼地从马粪团里取出。 谁知下一瞬。 “砰”地一声。 钱三面前的马粪炸开一声巨响。 吓得他一屁股坐在粪堆里,佩刀掉在地上发出噗噗声。 他双手胡乱挥舞,抹了一手黑:“炸屎了!炸屎了!” 苏枝枝和李贵也吓了一跳,忙往钱三的方向望去,发现他脸上黑乎乎的好像沾了什么一样。 李贵赶忙将钱三扶起来,苏枝枝则指着他脸上的黑色粉末笑道:“两位大人不必慌张,这马粪包成熟后一踩就会爆炸,这黑色的粉末就是它成熟后的种子,又叫孢子,有止血的作用。”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李贵一脸惊喜,连忙指挥钱三用自己的衣袖收集起来当止血药备用,“小兔崽子,还不麻利点,把这宝贝收好!” “是!” 钱三忙不迭地开始干活。 三人就这样埋头挖起了马粪包。 很快苏枝枝就收获了一篮子的马粪包,打算一部分拿来吃,一部分存放等成熟后当止血药备用。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马厩角落的草丛边还长着许多地皮菜,顺手一并给扯了放在篮子的最上方。 做完这些后,苏枝枝终于起身,和李贵他们打了招呼就朝着休憩地走去。 - 夜幕降临,官差们在驻扎地附近燃起了几个火把,罪奴们也自发弄了几个火堆在中间,一为吸取光亮,二为驱逐野兽。 先前野狼岭的冲击还历历在目,大家伙都不敢掉以轻心,连解决三急都是结伴而行。 苏枝枝警惕地环视一圈,护好身前的篮子就往自己的地盘走去。 刚要走近,她便看见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正蹲在季辞言身旁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去,远处那两人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模样十分亲密。 苏枝枝挑了下眉,迈着步子缓缓走向两人,越靠近越能将他们的模样和表情看清—— 杜湘正蹲在季辞言身旁蹙着眉咬着唇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像是刻意避着人嫌丢脸。 季辞言却冷着脸没搭理她,不是指挥季辞鹤往土灶里添柴,就是低头理着手里的肠子,愣是不看杜湘。 一旁的季辞鹤似乎在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张望寻找苏枝枝的身影一边气呼呼地瞪向杜湘。 “表兄……” 杜湘表情一垮,还想说些什么,正要搭上季辞言的手腕时,苏枝枝的人也走到了两人面前。 杜湘没抬头,只一心专注看着季辞言,却能借着火光感觉到面前有人影将自己笼罩。 紧随其后便听见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哟,表妹好雅兴啊,大晚上的来找你表兄叙旧?” 杜湘的动作猛地僵住。 季辞言和季辞鹤兄弟两个的脸上一下也有了生气,同时顺着声音抬起头。 季辞鹤先冲苏枝枝啊啊两声,唇下意识扬起一丝弧度,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终于回来啦?’ 只是笑意消逝地极快。 他又皱眉瞪了她一眼,目光引着她瞥向杜湘,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要问她。 苏枝枝不解,但还是先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土灶旁,然后再把视线投向季辞言。 那个小哑巴开不了口,你总开得了口吧? 只是苏枝枝等了半响,男人却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季辞言则是视线平静地扫了她一眼,却又很快将视线挪开。 杜湘则很快地恢复神色,幸灾乐祸地瞥了苏枝枝一眼,柔声对季辞言道: “表兄,你瞧瞧她那满身的马粪,你可真要长点心啊!” 话落,她扬着小脸得意地就要越过苏枝枝离开,却被苏枝枝不知什么时候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 杜湘根本来不及尖叫,身子后仰,却又被苏枝枝从身后一把拽了回来! 被拽了一个踉跄。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她吓得身子哆嗦,忙想挣开苏枝枝的钳制却又被她死死拽住胳膊,这下就是连动弹一下都难了! 杜湘皱起秀眉,下意识娇喝出声:“表兄救我!” 语调里带着哭腔,声音婉转,若是换了旁的男人必定一听就酥。 可偏偏季辞言无动于衷地移开了视线。 杜湘无法,只能气急质问苏枝枝,声线颤抖:“表嫂这是做什么!” 苏枝枝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量丝毫不见放松,似笑非笑地反问她:“我还想问问表妹你到底要干什么?” “有什么话是当着他们兄弟俩的面能说得,当着我这个表嫂的面却又说不得了?” “你松开!” 杜湘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她的桎梏,却不料苏枝枝真松开了手。 “哎呀!” 杜湘惨叫一声,登时当着季家两兄弟的面,咣当摔了个狗吃屎。 第三十一章 表嫂做了什么丑事,自己心里清楚! “表、表嫂做了什么丑事,自己心里清楚!” 杜湘狼狈地爬起身,泪花登时湿了一脸,红眼瞪向苏枝枝。 “我?” 苏枝枝冷笑着挑了下眉,伸手指向自己刚放在土灶旁的菜篮子,一字一顿道:“表妹这话着实有趣,我还能做什么丑事,不过是忍着恶心去马厩里找吃的去了,这难道很稀奇吗?” 杜湘闻言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得意,含泪质问她:“表嫂这话说出来都不嫌害臊吗?” “那马厩里都是马粪能有什么吃的?我看你这些东西怕不都是从你私会的男人那儿拿来的吧!” 她这话刚说出口,周遭早就悄悄偷听墙角的罪奴们瞬间惊呼出声,小声指点起苏枝枝。 “啧啧,我一早就知道这娘们是个贱蹄子!” “谁说不是呢!当初她还说那张麻子调戏她,可老话说得好,这苍蝇呐不叮无缝的蛋!” “小声点儿,她现在搭上了李贵,等会儿别把咱们告到官差那去就不好了!” 苏枝枝静静地看向杜湘。 杜湘也不甘示弱睨着她,虽一副风吹就倒的柔弱样子,可眼里却隐隐透着几分挑衅。 “表嫂,你这么瞧我作甚,是被我说中了么?” 苏枝枝微微一笑:“我瞧你找抽!” ‘啪’地一声! 一记快如闪电的耳巴子重重落在杜湘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她猝不及防,头晕目眩,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迅速肿起。 谁知她挨了一耳光居然没闹,反而激动地捂着脸转头看向季辞言。 “你瞧,表兄!湘儿说得没错吧!表嫂急了!她急了!” 她拉扯住季辞言的胳膊,将自己脸上的伤凑近给他瞧,语气委屈又哽咽,“若不是如此,表嫂何故恼羞成怒,又怎会这样大反应!” 她见季辞言没挣脱自己,已经顾不得泪花划过脸上的疼,又吸了吸鼻子往里头拱了一把火: “她就是心虚了才打人!表兄,你一定要相信湘儿说的话啊!湘儿方才都亲眼瞧见了!” 季辞言冷着脸,咬牙低声说了句:“滚!” “听见了么!” 杜湘扬着小脸瞪向苏枝枝,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嘲笑。 “听见了么?表兄让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毒妇滚!” 话音刚落,季辞言定定转过脸看向她,一字一句道—— “我说,让你滚。” 此话一出,杜湘刻意挂在脸上的娇柔彻底绷不住了。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季辞言,眼里是委屈和愤怒:“表兄你疯了?” “难道你都忘了这个毒妇差点将阿鹤卖给人牙子的事了么?如今她背着你偷人,还打我,你现在居然要包庇这个毒妇!” 季辞言微微一顿,眸光锐利刺向她:“我有自己的判断,不劳外人费心。” “表兄你说我是外人.....” 杜湘瞳孔骤缩,身子气的发着抖。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当初她明明可以跟着爹娘还有兄嫂夺过抄家流放,她还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拖累全家成了罪奴。 她以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了,季辞言的心就是再冷也该为自己化了吧。 可他居然说她杜湘是外人! “季辞言.....你没有心!” 杜湘捂着胸口哭诉哽咽着,活像是被渣男辜负真心的痴情女子。 季辞言眉宇间多了一丝不耐,正要再次开口,却被苏枝枝的话抢了先。 “得了吧,杜表妹,我夫君要是没心,就不光是让你滚这般简单了!” “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成天不忙着为你一大家子操持生计吃食,一天到晚尽惦记人家夫妻的事,一会儿说我卖自己的小叔子,一会儿又说我偷人,满嘴污言秽语——” “那我倒是想问你,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拿得出证据吗?” 苏枝枝居高临下睨着她,凌厉的眼神碾得她无端有了几分心虚。 杜湘眼里挑衅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垮了一截。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怎么没有!” 她红着眼瞪向苏枝枝:“我、我方才亲眼看见你和两个男人进了马厩!” 苏枝枝微微眯了下眼,杜湘指着不远处又道: “我还有人证!就是我嫂子申氏!” 话落,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到正看热闹的申氏身上。 哦? 还有人证? 这回倒是学聪明了。 苏枝枝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被杜湘架出来的申氏只得点点头。 上前冲季辞言微福了福身子,一副替他惋惜的模样,顺带嫌恶地白了眼苏枝枝: “季大人,我们家妹子说得是真的,我方才也亲眼瞧见了,真是两个狂徒呢!你、你家夫人玩得可真花!” 俩狂徒?! 有了申氏这话,周围罪奴们登时个个神情夸张,嘴巴张的老大,看向苏枝枝的眼神都变了。 只是没人敢接这茬,生怕看个热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苏枝枝没说话,神色依旧平静,似笑非笑地看向申氏。 那眼神盯得申氏后背发毛。 “怎、怎么,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苏枝枝勾了勾唇,目光掠过申氏重新落回到杜湘身上: “呵,这次倒是聪明了,晓得找人作证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两个男人是谁?” 季辞言和季辞鹤也难得将视线扫向杜湘,大的神色淡然,小的气鼓鼓握紧双拳,都想听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杜湘秀眉一皱,似是遭不住被这么多道视线质问的压力,本来是神气得嘲讽得意,现下反倒有些支支吾吾: “天、天色太暗了,我离得有点远,只是看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跟着她……” 杜湘话未尽,只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令人忍不住脑补。 “我和嫂子手上又没有火把,哪里看得清脸!” 杜湘看季辞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几分,眼珠子一转又添油加醋道: “倒是那两个男人和表嫂你三人鬼鬼祟祟,每次……的时候还有人在门外守着,若真是什么都没做,又何必掩耳盗铃?” 话落,没等众人作出反应,人群外传来一道由远及近地男声: “季夫人!” 众人闻声望去,竟是官差头子李贵! 此时他正咧这个大嘴,领了钱三提着破篮子朝他们走来。 借着他们二人手里火把的光亮,杜湘的瞳孔不由得震缩在一起! 里面居然装着和苏枝枝那篮子里一样的蘑菇! 第三十二章 马厩私会 “季夫人,这马粪包洗净了煮着能吃吗?会不会中毒啊?” 李贵大步上前一边拿出篮子里他们刚才挖的马粪包,一边殷切地看向苏枝枝。 虽说她前脚才在马厩做了保证,但李贵和钱三到底也没吃过这玩意,为保险起见,回程的路上路过苏枝枝这儿,自然得顺便来问上一问。 也算是让自己安心。 苏枝枝见李贵上前,心中顿时有了盘算,忙朝他摇了摇头。 “回李大人的话,煮和炒都可以,这蘑菇没有毒。” “哦原来如此,那我和钱三便放心了。” 李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将马粪包重新放回篮子里。 等他再次抬头时,却发现苏枝枝休憩的地方周围站着或坐着不少罪奴,似乎是聚在一起围观什么。 而他们一见他和钱三到来,几乎同时低头避开了眼神。 李贵眯了眼。 季家两兄弟身旁的那两个婆娘看着好像是跟他同姓罪奴家的,瞧着神色也都十分仓皇。 气氛也有些不对劲。 虽说罪奴怕官差,不敢惹事也是正常,但…… 从京城一路流放到现在,李贵对这支队伍的了解不说十成十也有十成八了,心里只用稍稍一琢磨就能回过点味来了。 “季夫人,你们这儿怎么了?” 李贵一边开口问着,一边握着佩刀在原地变换步伐,眼刀慢悠悠地刮向围观的罪奴们。 有眼见的下意识就拉着同伴低头匆匆离开了。 只要有第一个人带头走了,那剩下的人只会犹如一盘散沙,像是被人飞快往外扬似的,陆陆续续都走了。 杜湘和申氏也想偷摸离开,却被苏枝枝不动声色地迈腿拦下。 只见她微微叹了口气,面色露出一丝为难,“唉,李大人,这事说出来恐污了您的尊耳!” “什么?!” 李贵眉心一跳,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他脸色登时冷下来,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横在苏枝枝面前冷声质问:“究竟怎么回事!” 苏枝枝吸了吸鼻子,眼泪说掉就掉:“方才我回来时,听我夫君说,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腌臜货,竟然诬陷我方才同您和钱大人....去马厩里私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私、私会?!” 李贵和钱三同时瞪圆了眼,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脸上皆是青一阵白一阵! 这话苏枝枝本就想点到即止,剩下的她不用多说李贵自然会懂,只是她没想到头一个反应激烈的人居然是钱三! “妈的,是哪个挨千刀的敢胡说八道!” 钱三又惊又怒,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厉声叫骂: “连官差的谣都敢造!老子爹当年就是偷人抛下老子和老子娘艰难度日,老子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偷人!” 李贵更是气得直接拔出了刀,眼里腾得升起杀气:“他奶奶的,哪个不想活的敢造谣到老子头上来了!” 杜湘和申氏被他的刀吓得脸色煞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想跑,腿却软的不像话,又被苏枝枝挡着,根本跑不掉! 而且如果现在跑了,不就等同于主动承认是她们造的谣吗! 杜湘看着李贵手里的刀,吓得直抖,下意识朝着季辞言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对方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她不由得抠紧地上的泥土,想要借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直到她指尖泛白,李贵的怒喝如雷贯耳,震得她身子发虚,脑子里连半点脱身的办法都没有。 她们抖如筛糠的样子被苏枝枝尽收眼底,她佯装关心看向杜湘和申氏。 “哎呀表妹,你....你怎么了呀?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苏枝枝的声音故作夸大,就是想不被李贵听到也难。 “还有申夫人,你好好的抖什么呀!” 一旁的季辞言瞬时明白了苏枝枝的用意,掀眸也看向李贵,客气道:“敢问李大人,若是抓到这造谣者,该如何处置?” 李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大怒道:“如何处置?!先拿鞭子沾了水抽他娘五十鞭,留着一口气吊着,再往脖子上挂根狗绳,拖着走!” “!!!” 李贵每说一个字,杜湘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她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番晕死了过去! 申氏见杜湘晕了,哪还顾得上她是自己夫君的亲妹,恐惧驱使她想逃,却在刚从地上爬起的刹那又因腿软重新摔回了地上! 这动静瞬间引起李贵和钱三的注意,两人阴着脸走到申氏面前,阴寒地目光盯着她: “是你?” “是你们造的谣?!” 钱三已经拿出鞭子抽向地面—— ‘啪’地一声甩在地上扬起尘土。 申氏彻底吓傻了。 噗通一声慌忙跪地,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这、这也是我和我家妹子听别人说的!” “我们、我们也是怕别人故意诬陷.....这才……才说给了苏枝枝,哦不,是季夫人,这才说给季夫人他们听的呀!” 申氏吓得结巴,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被吓的头皮发麻,额间更是生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随着她磕头求饶的动作纷纷落下砸在地上。 “还请大人饶我们一命!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申氏一边说一边朝李贵和钱三梆梆磕头,磕的额头都出血了也不敢停。 生怕下一刻,鞭子就抽她身上了! 五十鞭啊!抽下去就算不死半条命也没了! “大人饶命,饶命啊!” 申氏声势渐弱,整个人身子抖成筛糠,嘴里还在求饶。 李贵本来气得要命,是决心要把这俩嘴碎的狠狠罚一罚的,杀鸡儆猴。可当他叉腰转身,突然愣了一下。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皱眉看向钱三:“什么味儿?” 钱三摇头,他也闻到了,只觉得这味儿有点熟悉,臊的很。 苏枝枝意外地挑了下眉,视线移开申氏衣摆处的痕迹,对李贵道:“大人.....这申夫人尿都吓出来了.....想来不是她们吧?” “啧!晦气!” 李贵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狠狠拂了一下袖子,背过身厉声骂道:“赶紧给我滚滚滚!” “谢大人!谢大人!” 申氏闻言顿时感到如蒙大赦。 哪里还敢在这儿继续耽搁,更顾不上自己吓尿出来的窘态,连忙带着晕过去的杜湘连滚带爬跑了。 第三十三章 这是要拿他当试菜太监? 等他俩一滚,李贵和钱三这才收起了佩刀和鞭子,也正打算要离开。 苏枝枝却赶忙笑着拦住了两人。 “还请二位大人留步!” “我正打算做菜,二位不如一同留下来,吃了狼肉再走吧?” 李贵和钱三相视一眼,似乎是在犹豫。 苏枝枝知晓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但她也是诚心相邀,索性直说: “当日若不是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咱们也不可能一同击退野狼,而这狼尸也是李大人带人从杜头那儿替我抢回来的,按说也该有您和钱大人一份!” “嗐,瞧季夫人这话说的,咱们护你们周全也是职责所在。” 李贵听闻此言,登时朗笑出了声,可见这话落到他耳里是受用得很! 只是受用归受用,李贵看了眼季辞言身边的狼肉和内脏,又踌躇地看了眼苏枝枝,还是不太相信她的手艺。 空气中到现在还散着点儿那狼肉的腥臭味儿呢,那玩意真能被她做得好吃? 思及此,李贵和钱三都有些踌躇,心里更是打退堂鼓。 苏枝枝瞧着他们二人的神色,知晓他们还是担心她的手艺不精。 她只好对李贵笑道: “这样吧!大人若是还有顾虑,不如等到时候做出来先让我夫君尝尝味道便是?” 说罢看向季辞言,朝他眨了眨眼。 被点名的季辞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对上苏枝枝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是要拿他当试菜太监? 他挑起一侧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浅浅点了点头。 一旁的季辞鹤也呜呜啊啊地出声,表示自己也可以尝尝。 “那行吧。” 李贵见他们都这般说,也不好再做推拒,索性拉着钱三坐了下来。 这不坐不要紧,一坐偏就坐到了季辞言的对面。 此时的季辞言已经将全部内脏洗净交给了季辞鹤。 接过内脏的季辞鹤则去帮苏枝枝的忙了。 只留下拖着病躯虚弱的季辞言同这两位官差大眼瞪小眼。 出于客套,季辞言浅浅掀眸同他们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却不知这一眼竟刺的二人后背生寒。 李贵吓得连忙拱起手,下意识拿出在京城时面对各种大人的圆滑,说起场面话。 “季、季大人,咱们真是有缘那,又见面了哈哈……” “头儿?” 钱三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看向李贵。 “你给老子闭嘴!” 李贵瞪他一眼,抬手擦了一把不自觉生出的细汗: “季大人,您腿上的伤——” 关切的话刚要说出口,却猛地止住了。 李贵忽地眯起眼睛,借着篝火光亮再次望向季辞言。 这才骤然反应过来! 等等,不对啊!季辞言不是已经被下狱流放了吗!还算个屁的大人啊! 爹的,他这是挖马粪包挖傻了吧! 李贵伸手掐了把大腿,生锈的脑袋终于活络起来。 眼前这人已经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如今不过是一介区区罪奴,也配他去恭维? 他连忙收起了先前谄媚的模样,脸上露出几分威严厉色。 登时摆起了当官的款,瞄向季辞言腿上的伤,干巴巴地开口: “那个,季辞言,你的伤怎么样了啊?” 季辞言将李贵的举动尽收眼底,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客气地点点头:“多谢两位大人一路上的照顾,已经好多了。” 话落,气氛再次归于冷寂。 季辞言话少,一般不会轻易主动开口。 尽管他已经没了往日权倾朝野的风光,可那股子威压还在,他只要往那一坐,冷脸不语的模样还是能震慑住不少人。 反应过来的李贵心中多了几分莫名不爽。 妈的如今他才是官,季辞言区区一个罪奴凭什么还能让他发怵。 受刑落了一身毛病不说,要不是有苏枝枝在,他们季家两兄弟早就被野狼吃了。 不过说起来这季辞言还真是好命,当权臣的时候,有皇帝给他撑腰,如今落了难,居然还有苏枝枝这样的奇女子帮他。 结果他还不领情,居然闹着要休妻! 李贵看向季辞言的神色多了几分鄙夷,想要替苏枝枝抱不平。 “季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能得季夫人这样一位贤内助!” 季辞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语气却依旧客气。 “大人说笑了,一路上拙荆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贵撇嘴了嘴:“哼,季夫人可不麻烦,你们兄弟俩有她出头领着尽管偷着乐吧!” “要不是她,你们说不定早死在这流放路上了!” “头儿....你别说了....” 钱三闻言,忍不住咳嗽两声,又伸出胳膊轻怼了李贵两下。 虽说这位奸臣已沦为阶下囚,可他到底是男人,哪有男人不要面子的? “怕啥,老子说的不是实话?” 李贵才不管那么多,这话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 季辞言听闻此言,目光不由得落到不远处正张罗做饭的苏枝枝身上,神情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大人说的对。” 他这话堵的李贵傻了眼。 “头儿,他....他不是不喜季夫人么?” 片刻,钱三忍不住在李贵耳边小声八卦:“现在怎么却....” “去去去!老子哪知道。” 李贵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得劲的很。 明明之前还恨的咬牙切齿,这会倒“对”上了。 这奸臣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 那边正说着话,苏枝枝这边已经生火热锅了。 她见季辞鹤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直勾勾盯着她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笑。 苏枝枝将手放在锅子上空感受锅气,等温度一合适,就指挥季辞鹤将洗好的那点狼肉倒进锅里翻炒起来。 李贵听闻动静,忙借着这个机会起身溜达到了苏枝枝身边。 对他来说,就算是在旁边干站着看苏枝枝做饭,也好过比坐着跟季辞言在那儿大眼瞪小眼舒服! 只是当他看到苏枝枝就那么直愣愣地将狼肉丢进锅里直接炒时,不免眉头一皱: “季夫人,你、你干炒啊?” “对啊,就这么下锅干炒咯。” 苏枝枝一边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狼肉一边点了下头。 李贵见状更加不解了,心里只愈发笃定这千金小姐是在不懂装会。 “要不咱还是放点油吧.....” 他没把话拿在明面上来说,只是犹豫着提醒: “狼肉本来就硬,干炒出来不就更硬了?” 苏枝枝无奈地白了一眼李贵,如同看大傻子一般。 “李大人,要是咱们有油的话,我还用得着炒它们么?” 第三十四章 你自己造的孽,反倒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被苏枝枝这话给堵了回去,李贵先是懵了一下,直到想起了往日媳妇在家炼猪油,登时醍醐灌顶! 奶奶的! 他这是有多久没沾过荤腥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给忘了! 苏枝枝继续手上的活儿,将狼肉煸炒出油后,忽然弯腰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王守义十三香撒了点入锅中。 好在夜色如墨,驻扎地那些火把不比现代的灯泡。 又有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休憩,人影重叠,火光明灭,就算李贵站在近处,也瞧不清她偷偷摸了东西出来。 直到十三香入油锅后散出阵阵飘香。 原本不抱希望的钱三登时怔住。 鼻孔半张,下意识猛吸了一口,口水顿时从嘴角里淌出来: “草!好香!是肉味!” 霸道的十三香瞬间盖住了狼肉的腥臭。 取而代之的则是刺激嗅觉和味蕾的香味,让人想忽略都不能! “妈的!怎、怎么会这么香!” 李贵和钱三赶紧围在苏枝枝的锅前,止不住的咽口水,生怕等会儿自己吃不上那口肉。 苏枝枝抬眼看向季辞鹤,见他也傻不愣登站在原地不停吞口水。 眼睛死死盯着她锅里的变透明的狼肉,哈喇子从嘴角涌出来都不知道擦一下。 这傻小子。 苏枝枝不由得笑了下,转而一怔。 不对。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从末世穿越而来,踏上流放之路不久,不像季家兄弟俩已经很久没体会过有荤腥的日子。 也难怪季辞鹤会望着锅里的狼肉失态。 他都如此,不知季辞言那厮.... 想到这里,苏枝枝的心像是被人突然捏了一把,刺疼刺疼的。 她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狼肉不停被翻转拨动,在溢出的油脂里打滚,混着十三香的调料香,像是猫爪似的,一下下挠动周遭众人的味蕾。 自从踏上流放路,他们已经很久没碰过肉了,每日不是薄粥就是窝头,全靠吊着一口气往同州赶路,哪敢想能再吃上肉。 可今日还偏让这个没人看好的奸臣夫人苏枝枝做出了肉! 这香味霸道,独特,勾人心魂。 就连坐在他们后边的季辞言也难得坐直了身子,忍不住贪恋这股焦香味。 … 焦香味穿过人群,一股一股地,充斥在驻扎地的每一处地方。 周围的罪奴们也闻到了这香味,忍不住眼馋心热。 可任凭他们被勾的再怎么欲罢不能,也不敢贸然动作。 毕竟苏枝枝那儿有李贵和钱三,那可是活武器。 他们犯不着为了口吃的就把命给搭进去,不值当! 可…… 这味道实在香得很,让人根本无法无视,只能坐在原地拼命吞口水。 不远处正准备休息的四房也闻到了这香味。 季长明猛地深吸一口气—— “什么味道这么香!” 话音刚落,他顺着周遭罪奴们眼巴巴望着的方向看去—— 当他看清是谁在做菜后,一度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是苏枝枝?! 怎么可能! 江氏也不可置信地揉了把眼睛! “老爷,这?苏枝枝她怎么会——” 江氏急急将目光投向季长明:“她不是十指不沾阳春的吗,怎么炒菜如此熟练!” 眼看大房的就要逆天改命吃上肉了! 叫她怎能不急! 季长明没好气地拂了一下衣袖,吹胡子瞪脸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被扇肿脸的喜儿本来用破布巾遮着脸打算以入睡来缓解疼痛。 却迷迷糊糊听到公婆在争论着什么。 她胡乱抓了一把空气,悠悠转醒。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鼻子却先一步闻到了那一股悠远流长的肉香。 香! 真的好香! 是一种她从没闻过也吃过的肉香味…… 等等,谁在吃肉?! 喜儿倏地睁开眼—— 顺着香味的来源望向一个正在忙活的身影。 “苏枝枝?!” 喜儿整个人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她看到四房每个人都在吸鼻子闻气味,就连公爹和婆母都是这样,完全忍不住往苏枝枝的方向望去! 怎么会这样?夫君不是说那狼肉又硬又难吃吗? 思及此,季辞盛的感叹忽然在耳边响起: “真的好香……” 话音刚落,喜儿再也忍不住,愤愤伸手捶打季辞盛的胸膛,边打边骂:“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狼肉臭吗?为什么会这么香!” 喜儿越闹越起劲,连同脸上受伤的气一同撒在季辞盛身上,她不止捶打,还伸手挠人,嘴里不停叫骂道: “要不是你窝囊,说不定咱们当初也能猎只狼来吃……” 季辞盛现下也被这股焦香味折磨疯了。 现在又听喜儿无理取闹一味的责怪他,再老实的人也有脾气,一把拽住喜儿的双手重重将她推开—— “你自己造的孽,反倒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没等喜儿说话,只听季辞盛压着火警告她: “再敢发疯跟我闹,我就去找官差报你得了疯病,将你赶出队伍,任凭野狼野狗啃食,与我再不相干!” 江氏见儿子气得将这等重话都说了出来,又看喜儿被吓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连忙上前劝架。 “儿啊,你们俩这是何苦呢?吵架伤和气,都是一家人……” 江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推了推季辞盛,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道: “儿啊,要不你去大房那边讨点肉回来,也让咱们一家子尝尝肉……”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辞盛狠狠一瞪,张口就打断: “娘,您以为儿子有多大的脸能办成这事儿?” 季长明听儿子这么说,立马就不乐意了,他一向是喜欢窝里横的。 “盛儿!瞧你这话说的,你娘还不是看你素日同他们那两房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才让你去……” “父亲快别提了!” 季辞盛忍了又忍,双手握拳,闭着眼沉声道:“本来我们是有机会同大房他们示好,若我们见机讨好苏枝枝也就罢了,说不定现在就能分上一口,可——” 季辞盛的目光转头狠狠落在江氏和喜儿身上。 “若不是母亲和这妒妇,咱们何故于此!全被她们给搅合了,害得我方才在他们面前彻底没了脸,谁要吃谁去要!反正我不去。” 说罢,季辞盛闭上双眼休憩,谁也不理了。 第三十五章 这真的能吃吗? 那边, 苏枝枝终于炼好狼油。 她用折来的树枝当筷子,将狼肉夹起来装入一个破了缺口的碗中。 季辞鹤双眼盯着那碗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实在没忍住,伸手就要去拿狼肉—— 苏枝枝眼疾手快地用树枝另一头敲了敲他的手,“去去去,还没好呢!” 季辞鹤被敲的面红耳赤,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好意思地咬着唇后退了两步。 他实在是太馋了。 整日都吃那硬窝头和稀粥,他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了。 如今闻见这么喷香的肉味,他真的是没忍住。 苏枝枝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即反应过来,到底是小孩子,这么多天没开荤,忍不住也正常。 连忙轻声哄着他:“小馋猫,现在菜还没做好,你再等等!” 话落,苏枝枝麻溜地将洗净切成片的狼肝连同马粪包一同放入锅内快速翻炒。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碗狼肉上,她又趁机从袖子里摸出十三香抖了点儿进锅里。 霸道勾魂的香味再次传入众人鼻尖,这次里头还有马粪包里新鲜的菌子鲜味,两股味道迅速交织,裹挟了每个人的味蕾。 苏枝枝朝季辞鹤招招手,飞快地从锅内夹起一小块狼肝和马粪包塞进他的嘴巴里,烫得他直吸气,五官皱在一起—— 苏枝枝好笑地看向笨拙的少年,问:“熟了吗阿鹤?” 其他人也被季辞鹤的动静吸引过来,纷纷将视线落到他脸上。 这味道香是香,可这季辞鹤的五官一会儿皱在一起一会儿不皱的,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的意思啊? 在场围观的每个人同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幻想吃进嘴里的人是自己,想象那味道好吃得很! 也有人在心底默默诅咒,许愿苏枝枝做出来的东西难吃至极。 那样他们就不会羡慕嫉妒恨了,还能反过来嘲笑! … 苏枝枝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只笑着看向季辞鹤,等他缓好后给自己回应。 季辞鹤将狼肝和马粪包吞下,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舔了下嘴唇后点头如捣蒜,“啊啊啊啊!” 季辞鹤快要把脑袋点断了,直接将众人的馋虫勾地如蚂蚁般在身体里爬行,密密麻麻,痒得很。 紧接着,不止一人的肚子传出声响。 李贵和钱三更是搓着手,满脸渴望。 “季夫人,咱们能吃了吗?” 苏枝枝点头,将锅里的菜和肝全部夹起来装入另一个碗中,尽数递给了李贵。 李贵和钱三见状也不客气,随意从地上捡起两根树枝充当筷子,夹起狼肝和马粪包就往嘴里放—— 众人的视线又一下全落到两位官差的脸上,李贵和钱三跟饿死鬼投胎一般,一刻不停往口里塞。 “好吃!” “季夫人,这、这太好吃了!” “这里头有股独特的香,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真他娘的好吃!” 随着李贵和钱三肯定的语气落下,围观的罪奴们个个眼都直了,紧盯着两位官差望梅止渴。 - 季辞鹤见李贵和钱三狼吞虎咽着,完全没了理智,碗里的狼肝和马粪包也快见底,顿时就急了想去抢—— 苏枝枝眼疾手快地将他拽回,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莫慌,让他们先吃,好的还在后头呢!” 随即她又将先前炼过的狼肉重新倒回锅里,将狼肉里剩余的油脂煸炸出来。 这次,她将季辞言先前洗干净的狼肠丢进锅里爆炒。 季辞鹤猛地瞪大了眼,见苏枝枝居然将屎肠子丢入锅内,以为她是炒昏了头,连忙拽住她的手臂猛摇头。 苏枝枝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 季辞鹤说不出话,急得额头直冒汗了,连忙指向锅内的狼肠,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苏枝枝总算明白了过来,用手飞快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一看你这个尊贵的小少爷就没吃过好东西,放心,包管你一会儿吃了还想吃!” 话落,苏枝枝又将剩下的马粪包丢进去和狼肠一同爆炒。 狼肠分泌出的油脂混着带有十三香的狼肉,没两下就将狼肠煎得两面金黄,外焦里脆。 她早听闻古代穷人因为吃不起肉,才选择吃大肠,而有钱的都嫌脏,不愿吃。 殊不知后世的人却把猪大肠奉为美味之一,且做法多样,味道独特。 她这虽然是狼肠,但做法却是比照着那些大厨分享的笔记复刻的,肯定难吃不到哪里去。 而这大肠呢,吃过的人觉得它奇香无比,比肉还好吃。 加上它富有嚼劲,独特的口感不同于普通的肉,一口一个,可香可下饭了! 苏枝枝这次快速翻炒后就将这锅菜舀出了锅。 趁着李贵和钱三还在狼吞虎咽,她偷偷盛了一部分递给季辞鹤。 “偷偷端过去跟你阿兄一起吃,别叫那两个饿死鬼瞧见。” 季辞鹤双眸一亮,点点头,小心端过碗,欢喜地朝季辞言跑去。 等人一走,苏枝枝又朝方才频频往这边投来视线的季兰雪招了招手。 “兰雪,过来一下!” 季兰雪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视线太过炙热让苏枝枝为难,抿着唇上前就要道歉。 结果苏枝枝则是条件反射地出手扶了她一把,顺势将另一部分狼肠和马粪包递给她。 “拿回去和你娘还有姐姐分吧!” “谢、谢谢大嫂!” 季兰雪端着碗,以为里边装着的是狼肉,神情又惊又喜。 可当她借着亮光看清碗里的东西是什么之后,下意识就要松手—— 好在苏枝枝反应快,提前做了预设,这才没让东西掉在东西。 季兰雪连忙道歉,半是犹豫半是嫌弃地开口:“抱歉大嫂,但这……这真的能吃吗?” 大堂兄没发迹前,他们季家虽说算不上有多富贵,但到底也没穷过。 怎么也犯不着吃内脏,更别提这屎肠子了。 “哎呀,好不好吃,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趁她踌躇之际,苏枝枝也没多跟她废话,飞快加了一块热腾腾的狼肠一下塞进了她嘴里。 季兰雪刚反应过来,想要吐出来,嘴里却已经下意识嚼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死傲娇又想试探她! 好、好吃! 季兰雪双眼登时一亮! 想象中的恶臭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焦香混着油脂还有马粪包的鲜味,直直冲击心底深处。 季兰雪忍不住嚼起来,腮帮子像松鼠似的动起来,越吃,眼睛就越湿! “好吃!大嫂你做的太好吃了!” 季兰雪没忍住带出哭腔,既觉得狼肠好吃又很感激苏枝枝愿意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她们母女,一时无措,对着苏枝枝就要跪下—— “谢谢大嫂——” “哎哎哎!别啊!” 苏枝枝现在真是被二房的这姐妹俩整怕了。 光是听见季兰雪吸了吸鼻子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吓得她连忙伸手将人带碗提溜起来。 “行了行了,别和我整那些虚的,快拿回去分吧,这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 季兰雪重重点头,将苏枝枝的心意护在怀里,转身快步走了。 这份情意被她深深记在了心里,愿终有一日能加倍报答给苏枝枝才好! - 另一边,李贵和钱三狼吞虎咽,不多时就将那盘狼肝和马粪包给造完了。 吃到最后时,李贵恨不得把碗给舔干净,也差点真那样做了。 只是到拿起碗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又将碗放下来。 相比起李贵,钱三倒没那么多顾及,在自家头儿放下碗的刹那,他脑袋凑过来就要舔碗—— 说时迟那时快,李贵嗖的一下把碗从钱三的嘴下给抢救了回来。 “诶诶诶,你小子干什么,属狗呢!” “你他娘骂谁是狗呢!” 钱三没舔上,下意识要发火,直到看清抢走碗的人是自家头儿,顿时就萎了,不过眼底仍全是渴求。 “头儿....求你给我吧....我舔干净也省的季夫人洗碗了啊。” 李贵虎眸一瞪,甩手狠狠给他脑袋一记爆栗。 “你个没出息的鳖孙儿!当官差的学狗舔碗,跌不跌份!” 钱三捂着脑袋,眼里全是幽怨:“头儿还说我呢,你方才不也想......” “老子舔了吗!” 李贵没好气地从捏着碗,朝苏枝枝走去。 略带尴尬地笑了笑,一手拿着空碗一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不好意思啊季夫人,你看这事儿闹的,一下给你吃完了都……” 话落,李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招呼钱三将他们的篮子拿过来,将已经洗过的马粪包全倒了出来。 “季夫人,要不你一起炒了吧……” “行。” 苏枝枝也不客气,接过马粪包就熟练切成片,就着锅内残留的油再次翻炒起来。 而后她又将那点干巴狼肉丢了进去。 直至将最后一点油脂全部都榨干,这才混着马粪包炒出了锅。 和之前一样,出锅后苏枝枝自觉先端一些给李贵。 毕竟他是官差头子,该给的面子要有。 再者流放路上他的话语权最大,苏枝枝可以趁机打好关系为自己和季家兄弟谋福利,何乐而不为呢。 思忖间,李贵已经接过碗,埋头率先就吃了那干巴巴的狼肉,又脆又香,看得钱三在旁边两眼冒金光! “头儿?给我也吃点儿呗?” 钱三没忍住,垂涎欲滴地望着李贵,忍不住砸吧砸吧嘴。 李贵正吃的香迷糊呢,听到钱三这话,砸吧着嘴瞪了他一眼。 “急急急急个屁!” 话虽这么说着,还是分了点儿给钱三。 两人正为了一口吃的吵拌嘴时,苏枝枝端着另一个装满了马粪包合零星干巴狼肉的碗走来,双手奉上: “李大人,这些劳您带给您手下其他差爷也尝尝吧!” “哎呀,季夫人您真是客气了!” 李贵没想到苏枝枝做人居然这么周到,赶忙将碗接过递给钱三,冲着他耳语了两句。 钱三领命就走了,可很快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赶忙将包袱递给苏枝枝,“季夫人,这是我们头儿自己的一点心意。” 苏枝枝微愣,没想到还有回礼,伸手将包袱接了过来。 本想着晚点再打开的,李贵却主动说:“打开看看吧。” 苏枝枝只能依言照做。 本来还在疑惑,待看清包袱里的东西后,神色一怔。 二十几个窝窝头! 这东西在流放路上是罪奴们的唯一口粮,李贵却一下给了她这么多。 她登时明白了李贵的用意。 当众打开,彼此心里也好有个数,免得后面被不怀好意的人偷了抢了都没处说理去。 李贵这是提前替她打算好了呀! 苏枝枝眸光微动,收好包袱对着李贵福了福身子,“多谢大人!” “季夫人说这些,往后咱们还要互相照应啊!” 李贵摆摆手,吃饱喝足把空碗还给苏枝枝,带着钱三走了。 - 送走李贵和钱三后,苏枝枝这才拿着包袱在罪奴们羡慕嫉妒恨的神情中回到休憩地。 土灶上的锅已经被拿开,只剩下下面的篝火燃烧,在夜色中尤为亮眼。 见苏枝枝终于回来,季辞鹤高兴地朝她挥挥手,又转头和季辞言比划着什么。 她不明所以地朝着季辞言看去。 待见他从怀里将装有狼肠狼肝和马粪包的碗小心翼翼端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微愣。 这是……在等她回来一起吃? 见她傻站着,季辞言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 “今日幸苦了,一起吃吧。” “好啊。” 苏枝枝意外地挑了下眉,她本没打算吃的,反正她空间里也有吃的,就不和他们抢了。 没想到这俩兄弟还算有心,居然硬是等着她回来一起。 哼,这几日没白罩他们。 苏枝枝跟着坐下来,从包袱里取出三个窝窝头分别递给季辞言和季辞鹤:“快吃吧,李大人给的。” 季辞言从她手里接过窝头,又看见包袱里还有,不由问道:“这么多?” “对啊,李大人看我做饭幸苦,赏咱们的。” “是么,那放好。” 季辞言微不可察地垂了眸。 她真的是自己明媒正娶回来的那个恶妇苏枝枝么?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贵族小姐,居然会做饭,还做的那么好吃。 不光是这个,还有之前的事,所有的线索,都令他不由怀疑。 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做饭这么好吃?” “从前在府上倒是没听你提过。” 状似不随意的一句询问,却立马引起了苏枝枝的高度警惕。 死傲娇又想试探她! 第三十七章 这女人怎么这般心狠! “之所以没提,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从没问过我啊。” 苏枝枝面色未改,随手夹起一块狼肠放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从前在家当姑娘时,我就对那些琴棋书画和绣花都不感兴趣,偏对这口吃的情有独钟,所以就跟府里的厨娘学了一手。” 她这谎撒的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反正原主嫁去季府后,也从未露过厨艺。 就算季辞言疑心,他也根本无从考证。 她捧着破碗笑眯眯睨他一眼:“季大人既然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一点。” 季辞言闻言眸色一深,低头咬了一口窝头,没再继续追问。 三人专心吃着手里的窝头和碗里的狼肠,不一会碗就已见底。 季辞鹤吃的最多。 这小子不知生饿了多久,吃得狼吞虎咽,生怕有了这顿没下顿似的。 苏枝枝忙将水囊递过去,看他仰头咕咕灌水,这才想起来他们三人各自水囊里的水都不多了。 她正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进空间取一些灵泉,背后忽然传来阵阵幽怨抽泣,将她吓了一个哆嗦。 三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小姑娘正蹲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伤心地哭着。 苏枝枝瞧她有些眼熟,起身朝她走去。 “你谁啊?”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洞的手绢递给她。 “怎么一个人蹲这儿?” 小丫头抬眼看见她,怯生生地喊了声:“堂嫂。” 借着火光苏枝枝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是四房家的小女儿,季兰英。 小丫头估摸明明十一二岁的年纪,却瘦的跟个皮包骨似的。 苏枝枝睨着她又红又肿的小脸上满是狰狞抓挠,不禁微愣。 “你、你的脸.....” 季兰英有些怯懦,下意识避开了苏枝枝递来的手绢,只抬手用袖口小心擦了下脸。 泪水拂过伤口,刺得她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嘶——” 季兰英倒抽一口凉气,低着头弯腰就要逃走。 苏枝枝却一把拉过她,从袖子里摸出二房先前给的金疮药:“忍着点。” 她用指腹刮起一点儿药膏,一边吹气一边涂抹在她的脸上。 就这么巴掌大的小脸,上头尽是红肿和抓挠,看着就吓人。 苏枝枝定定地看向她,问道:“你这脸是怎么搞的?” 季兰英抿唇,生忍着眼泪怕把刚擦的药膏弄没了,缓了好一会才开口。“回堂嫂的话,我、我大嫂方才在官差那儿受了罚,心情不好,因我晚间多吃了一小块窝头,她就把气撒在了我身上……” 苏枝枝看着她满是伤痕的小脸皱了皱眉。 “这女人怎么这么心狠,连自己的小姑子都下狠手?” 苏枝枝拧眉,又问她:“她这般欺负你,你爹娘不帮你说话吗?” 许是这话戳中了季兰英的痛处,只见她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小声抽泣起来。 “你别哭呀。” 苏枝枝只能再拿起绢帕替她擦了擦泪花,捧着她的小脸在疼痛处轻轻吹风为她缓解。 季兰英哭累了,一把握住苏枝枝的手,抽泣诉道:“堂嫂,因为我是女儿,没什么用,比不上兄长和弟弟,爹娘没在流放路上丢下我已是幸事,又怎么敢奢望他们替我出头……” 此话一出,苏枝枝终于明白了。 别看四房那副窝囊样,搞半天还是重男轻女的货色?! 季兰英还在哭,苏枝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又看她那小模样实在可怜,就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窝头塞到了她手里。 “悄悄藏起来吃,别叫他们瞧见!” 季兰英看见手里的窝头,泪眸登时一亮。 她眼底蓄满泪花,噗通跪在地上不停朝苏枝枝磕头感谢。 “谢谢!谢谢堂嫂!” 苏枝枝一把将她的小身子提起来,伸手掸了掸尘土,又开口叮嘱道:“脸上的伤口别沾水,过几日就好了。” 季兰英重重点了下头,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苏枝枝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来。 方才见到季兰英小小的一只蹲在那儿哭,一下就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 在末世时,她父母就因为她是女儿,狠心将她遗弃。 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并非靠那点所谓的“欧气”,而是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变成的经验教训,一步步教会她拼出来的。 但好在漫长冬夜,缩在垃圾站瑟瑟发抖避寒的晚上已经过去了。 … 苏枝枝转身回了休憩地。 月光下,季辞言注意到了她眼角未干的泪花。 “怎么了?” 季辞言黑眸渐深。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下意识的关心有多明显,竟然问了两遍。 “发生了什么事?” 苏枝枝摇摇头,盘腿坐下后简单复述了一遍季兰英的事。 季辞言闻言缓缓皱起眉宇,俊脸冷沉。 “听着的确像是那个孙喜儿能做出来的事。” “他们四房虽然窝囊,但我那位四叔却是个精明的,知道他们自己立不起来,就给长子娶了个脾气泼辣的媳妇,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替他们一家出头。” 苏枝枝赞同地点头,补充道: “不过他们似乎忘了,凡事都有好坏。” “这孙喜儿虽然脾气火爆敢替他们出头,但她心眼小又是个惹事精,要是再不悔改,往后只怕是要给他们四房惹出更大的祸事。” 两人三言两语便将四房一家的利弊分析地清清楚楚。 就连季辞鹤也明白,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既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往后还是少同他们家的人来往为好。” 季辞言眸光看向苏枝枝,没忍住,嘱咐了一句。 苏枝枝知他言外意,展颜一笑,“季大人,放宽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叫他们占去便宜。” 她不过是见那丫头实在可怜罢了。 偶尔的菩萨心肠可不会影响她苏枝枝‘拔刀’的速度。 季辞言见她心里有数,也没再说什么。 苏枝枝也收好情绪,带着季辞鹤收拾起篝火旁的东西。 他们还剩一点马粪包和干巴狼肉没吃完,苏枝枝指挥季辞鹤让他装起来,明天上路正好可以当零嘴吃。 剩下的就只有狼骨架和内脏。 她原本打算将它们都塞进空间仓库里的冰箱,却猛然想起来冰箱之前被她塞了许多东西,已经塞不下了。 所以又领着季辞鹤打算在他们附近不远处挖一个土坑。 她准备将剩下切碎的狼尸骨架和内脏放在锅内丢进坑里用泥土掩平。 等明早起来要是没变质的话,还能继续做吃的。 季辞鹤捡来了树枝,挨着苏枝枝卖力地刨着土坑。 很快就将她想要的效果完成了。 “我们阿鹤真能干!等下次嫂嫂还给你做好吃的!” 苏枝枝笑着拍了下季辞鹤的肩,两人将东西放好就要走。 就在这时,忽然一旁蹿出来几个黑影趁着夜色偷摸上前拦住他们。 “季夫人!” 第三十八章 不是要看么? 三五个眼生的罪奴挡在苏枝枝身前。 那些人见苏枝枝不说话,只能主动开口:“求您,能不能分我们一点狼肉吧?” 此话一出,季辞鹤咬牙扑上前,想要赶走他们,却被苏枝枝一把拽了回来。 季辞鹤不解地看向她。 只听苏枝枝跟他们笑道:“狼肉已经没了,还剩了点骨头和内脏,要分可以,拿东西来换。” 罪奴们一听可以用东西换,登时双眼一亮,忙从怀里掏出了窝头递上前。 “季夫人,这些都给你,劳烦你分我们一点儿吧!就算没有肉,骨头渣也行!” 苏枝枝盯着他们捧上前的窝头,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下。 “窝头我可不要,要想换我这些吃的,要么拿水,要么拿值钱的物件来。”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也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 她仅有的善意只会分给她认为值得的人,若是每个人她都要顾,那还不得累死啊? 围着苏枝枝的罪奴一听要用水和值钱的物件才能换吃的,而且还就换这么几块碎骨头和内脏,顿时不愿意了。 一看就是想来吃白食的。 “季夫人,您是大好人,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啊?” 有试图好好说的,也有试图道德绑架她的: “是啊季夫人,您就可怜可怜咱们吧,我们受您夫君连累,都多少日子没吃过荤腥了,现如今不过是啃个骨头渣子,您又何必……” “对啊,您斤斤计较个什么劲呢?咱们一路流放,没有同甘,那也有共苦啊!” 季辞鹤光是听到这话,肚子里的怒火就咣咣直蹿。 他抓住苏枝枝的衣袖,朝她不停摇头,生怕她要像可怜刚刚的季兰英那样,再对这些人发善心。 苏枝枝安抚性地拍了拍季辞鹤的肩,挑眉看向那些罪奴:“没得商量,想吃又舍不得换,活该你们饿肚子。” 见他们不肯放自己和季辞鹤走,苏枝枝当即冷下了脸。 “闪开!难道你们还想明抢不成,你们要是敢,我回头就报去李大人那边,让你们一个二个吃不了兜着走!” “季、季夫人您误会了!” 有几个罪奴一听这话顿时煞白了脸,忙说没有。 他们犹豫片刻,终是咬牙跺脚,从怀里拿出了金簪玉镯一类的物件塞给苏枝枝。 旁边的罪奴见状,也忙给苏枝枝的水囊里倒水。 “这还差不多。” 苏枝枝也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领着他们换了狼肺狼腰和几根碎狼骨。 却没发现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晃过。 换完了东西,苏枝枝便带着季辞鹤回了他们的休憩地。 这笔买卖还算值当,倒是把先前送出去的私藏又补回来了。 往后到了驿站或者同州,把它们全换成银票,岂不美滋滋。 她正乐呵呵计划着,抬眼瞥见身旁的季辞鹤正在握着季辞言的掌心写着什么。 “你们换了东西?” 季辞言有些意外地看向苏枝枝,“还有水?” 苏枝枝没想到这小子嘴这么快,前脚换了东西,后脚就跟他哥全招了。 只得对他说了实情:“对啊,我本来是想着和阿鹤去把剩下的东西埋起来,明日若是没变味就还能再吃一顿,结果却遇到罪奴来找我要吃的。” “要可以,但我不能白给啊,所以你夫人我就想出了这招。” 苏枝枝得意地叉着腰,朝他笑道:“反正那些东西可能明日就吃不了了,我就干脆以粮换水换金银咯。” “换水也就罢了。” 季辞言睨她一眼,皱眉道:“这些金银都是贵重之物,你就不怕被人惦记?” “怕呀,不过——” 她弯起水润的杏眸,狡黠一笑:“我已经把它们都藏在了身上,一个绝妙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谁偷的着。” 季辞言打量着她,眼底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哪儿?” “你猜~” 猜? 季辞言长眉微蹙,见她仰头插腰,一副志在必得,眸底隐隐闪过几分疑惑。 直至目光落在她过分饱满的胸前,猛地一滞。 “你.....” 季辞言难得语塞。一双凤眼震愕地望向她,耳尖红的滴血。 苏枝枝朝他哼笑一声:“怎么样,季大人,我厉害吧!” 季辞鹤没猜出来,一个劲摇着阿兄的手,问他苏枝枝藏哪了。 “嗐,你这小笨蛋,这都猜不出来。” 苏枝枝撇嘴,蹲下身正要告诉他,却被身侧一只大掌猛地捂住了嘴。 “呜呜呜!” 苏枝枝发出声正要挣扎,却听见头顶传来季辞言清冽肃然的嗓音。 “阿鹤,太晚了,你该睡了。” 季辞鹤懵懵地盯着两人。 虽然他还是很好奇苏枝枝藏哪了,可他不敢忤逆兄长。 只得乖乖点了点头,躺在兄长身边,闭上了眼。 很快便睡着了。 “放开我!” 苏枝枝气愤地低斥了一声,正要张嘴咬,季辞言却先一步松了手。 “你以后少在阿鹤跟前说一些虎狼之词。” 男人耳尖的红还未褪去,凤眸凌厉地扫了她一眼。 “啥虎狼之词?!” 苏枝枝瞪圆了杏眸:“我藏腰上,这也算虎狼之词?!” 季辞言神色一怔:“腰、腰上?” “不然呢!” 苏枝枝气的脸红:“你想哪去了!” “我.....” 奸臣大人再次语塞,眸中闪过一丝涩然。 “哼,季大人不愧为丞相,想的是比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要多那。” 苏枝枝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阴阳了他一句,才算解气。 “腿伸出来!” 季辞言自知理亏,顺从地伸出了自己被咬伤的那条腿。 苏枝枝小心用清水帮他的腿清理了一下伤口,又在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马粪包的孢子粉。 等她给自己上完了药,季辞言看了眼空中隐入云间的月亮,已经很晚了。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不着急。” 苏枝枝一边清理着药渣,一边道:“我可是夜猫子。” 夜猫子? 那又是什么? 没等他思忖好, 苏枝枝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季辞言肩头破旧的衣衫上,忽然问道: “对了,你身上受刑留下的旧伤,还有狼爪留下的伤,好些没……” “要不你把衣裳脱下来,我瞧瞧,一并给你洒点止血粉。” 季辞言沉默了一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苏枝枝以为他不愿意,自己登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古代正是讲究男女大防的时代,而她和季辞言到底也不是真夫妻,这种事他不愿也是正常。 “要不算.....” 她张嘴刚想说算了,却瞬间滞住—— 季辞言背对着她,抬手剥掉了身上的衣裳,露出半截精瘦的后背。 见迟迟没动静,转头望向她,嗓音微哑—— “不是要看么?” 第三十九章 你能帮我重新接上经脉?! 苏枝枝借着月光和旁边微弱的篝火亮光仔细看去。 纵然在末世时她早就见惯了各种被丧尸撕咬留下的狰狞伤。 可当她看见季辞言背上的伤时,却仍旧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苏枝枝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男人千疮百孔的上半身。 无数道新旧叠压的刀痕交错,猩红骇人的溃烂脓疱,皮肉翻卷又发黑露出暗红的筋膜…… 每看一眼,苏枝枝半垂在身侧的手就会紧握一寸。 如此非人的折磨下,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苏枝枝望着季辞言结实发达的背肌,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明明是文官出身,他却有着精壮的身材。 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而且功力深厚。 能文能武,这样一块棘手的山芋,怪不得原书男主沈宥槿会置他于死地。 不过他没算到皇帝会松口,硬留下了季辞言一条命。 还要让这样的人去流放,沈宥槿定然不放心。 他是不会让季辞言完好地去流放。 于他而言,季辞言就像是只剩下一口气的老虎,若不拔掉他的牙齿,斩断他的筋骨,说不定他哪天养好伤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因此季辞言会被挑断全身的经脉,变成废人,多半是他授意的。 而且皇上对此也默许了。 思及此,苏枝枝眸光微动,很快就想明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皇帝这是想要稳住朝政,故意为之。 之所以留下季辞言,也算是他对沈宥槿的一种警告—— 要是有谋逆之心,他便可以随时将季辞言召回京,与之抗衡。 反之季辞言成了废人,他也不用再忌惮此人,留一条命,往后说不定还能挟恩图报。 这老皇帝真是好谋算那。 她记得书中季辞言明里暗里帮他处理过不少烂摊子,这才会被扣上了奸相的帽子。 季辞言不过是他手里用来对付沈宥槿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何其悲哀? 天边忽然有鸟掠过,惊起一声响彻寂静的嗷鸣。 苏枝枝骤然回神,从袖子里摸出之前剩的云南白药粉,要为季辞言上药。 方才没细看,如今借火光细看他身上的伤时,苏枝枝登时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如今越往同州,天气越热,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极容易加剧恶化。 季辞言身上的旧伤已经有恶化的趋势了。 不仅伤口发黑,居然还有白花花的蛆虫从腐肉里钻出来,带动脓水顺着崎岖不平的皮肉往下流,透着难闻的腐臭味钻入鼻尖。 她颤抖着手将药粉抖在了伤口处。 季辞言咬着牙,脸色惨白,鬓边渗出冷汗,却不愿吭声。 伤口里的蛆虫就随着肌肉起伏而涌动着,密密麻麻啃噬腐肉,只看一眼都令人头皮发麻。 “你要是疼就出声,别憋着。” 苏枝枝注意到他的难受,声音也不自觉多了一丝颤音。 “没事。” 季辞言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却瞥见她红着眼眶,目光复杂地落在他的肩头的伤口上。 季辞言神色一滞,这样的神色在这流放路上,他已经不知瞧见过多少回了。 同情又夹杂了一丝怜悯,如同一把钝刀反复磨着他可怜的尊严。 “太严重了的话,就别白费力气了。” 季辞言垂了眸,捏着衣裳就要盖过背上的伤,却被身后人拽住手腕。 “季辞言……” 身后的少女死死拽住他的手腕,指尖贴着他的皮肉用力。 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下,动作也跟着僵住。 他听见苏枝枝沙哑了声色说道: “你的旧伤已经生满了蛆虫,我得帮你挑出来。” “没用,挑出来只会越来越多。” 他缓声开口,语气听不出悲喜。 “之前阿鹤不是没帮我挑过,可是挑出来后,它还是会继续生出来。” “这样么.....” 苏枝枝打量着他的伤,蹙眉道:“既如此,那就不能只光挑,还得想个别的法子彻底将他们弄干净才行,要是再继续放任这些蛆虫不管,你这身子迟早撑不住。” “撑不住就算了。” 他也没指望自己这副身子能撑多久。 … “呸呸呸,你怎么张嘴闭嘴尽说丧气话!” 苏枝枝听出他近乎淡然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求生欲,顿时急了。 “你要真甩手走了,阿鹤怎么办,他一个小哑巴,若是没有你的话今后该怎么活!” 听她提起季辞鹤,季辞言脸色不免沉郁了几分。 “生死之事老天自有定数,岂是你我能说的准的。” 他沉着脸伸手从苏枝枝手里拽过衣裳。 这次苏枝枝没有再拦他,瞧他重新穿好了衣裳后,这才努嘴道:“虽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是咱们也不能自颓自丧呀,况且你又不是得了绝症,干嘛这么悲观。” “这会儿黑灯瞎火的,我也不好帮你挑,你就暂且再忍忍,等到了驿站我再帮你处理。” 她虽总想着等到了同州就和季家兄弟分道扬镳的事,但只要一天没到同州,他们就还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所以只要她现下还同他们在一起一日,她就会尽力保下季辞言的命。 无论用什么办法。 “总之你安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此话一出,季辞言微微愣住片刻,随即哑了嗓说: “别折腾了,我的身子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 “你也不必拿话再哄我。” “至于阿鹤的事……” “停停停!你给我打住!” 苏枝枝赶紧出言打断: 她不用想也知道季辞言是又打算将季辞鹤的安危托付到自己身上。“你要是敢把季辞鹤交给我,我就敢背着你将他卖了换粮食!” 这话说完,兴许是苏枝枝觉得犹嫌不够,又气呼呼的补充: “你可别忘了你与我的约定,等到了同州,我们就——” “和离。” 她话没说完,就被季辞言抢了白。 “啊对,就是和离!” 苏枝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多了几分不满。 “还有谁折腾了啊,这些蛆虫虽然是麻烦了点,但又不是不能根除,你身上被挑断的经脉我都有法子能帮你接上,还怕除不了这些蛆虫。” “你能帮我重新接上经脉?!” 季辞言盯着她,瞳孔微微一缩。 第四十章 季大人你一个外人没事少打听! “对啊,我能帮你重新接上。”苏枝枝挑起眉,朝他点点头。 听她口气如此笃定,季辞言的眉心猛地一跳,不由脱口问了一句。 “你要如何帮我接?” 当初他的经脉尽断,从大狱回来,阿鹤曾帮他求过名医来瞧,都说接不上了。 连京城的名医都说接不上,苏枝枝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可能接上。 苏枝枝飞快瞥了季辞言一眼。 见他露出一副颇觉意外和探究的神色,瞬间感觉到不爽。 “当然是用我们老苏家的独门绝技,季大人你一个外人没事少打听。” 季辞言被她怼的语塞。 苏家还有独门绝技? 他怎么从未听闻过...... 苏枝枝没好气地偏过头说:“反正你只需知晓,我不会让你死就是了。” 季辞言皱眉,抿唇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苏枝枝瞪他一眼,嘟囔道:“因为你要是死了,我还跟谁和离啊,我可不想一辈子给你守寡。” 季辞言闻言眸色沉了几分。 苏枝枝自嘲道:“季大人,咱们好歹也共过苦了,你不会还不信我的话吧。” 见他仍然沉默不语,苏枝枝心里生出一股火气。 “算了,你爱信不信!” 话音落下,她也没指望季辞言能应她,随即便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苏枝枝头枕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火堆瞧。 虽然她也知道方才的理由有些扯。 不过穿书的事,还有空间,都是她不可言说的秘密。 她不会犯傻,跟季辞言坦白这些。 因为说了,他们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以为她中邪了。 季辞言若是不信她,大不了就此分道扬镳,反正流放的罪奴那么多,她也不是一定非要和季辞言他们结伴同行。 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际。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叹息,夹杂着一丝挣扎过后的妥协。 传进她耳朵里—— “我信你。” - 隔日一早,苏枝枝是被季辞鹤摇醒的。 她费力睁开双眼,先是看到天边还没大亮,又看见季辞鹤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五官皱在一起,一副焦急要哭的神情。 苏枝枝抹了把脸,睡眼惺忪地问: “怎么了?” 忽然她神色一惊,伸手抓住季辞鹤的胳膊,急了语气。 “是你兄长怎么了吗?!” 话落,一道清冽的嗓音从她身侧传来:“不是我。” 正好苏枝枝的目光东张西望落到了季辞言身上,瞧见他正好好坐着,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他的气色看起来也比昨晚看着好多了。 苏枝枝深呼出一口气,见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话落,季辞鹤却又追上来拉着她比划,着急地‘啊啊啊啊’,却半天比划不到重点。 苏枝枝下意识看向季辞言,只见他眉宇间瞬间涌起一股戾气,目光望向昨晚她和季辞鹤挖坑的方向。 苏枝枝不由得眉心一跳,偏头看向季辞鹤:“到底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季辞鹤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兄长,在地上写下‘阿兄说’三个字。 季辞言一边看着季辞鹤重复比划的动作,一边道:“阿鹤说他一早醒来发现昨夜你与他刨的土坑被人挖开,将里边放剩着的内脏给偷走了。” 苏枝枝闻言挑起了眉,“偷走了?” - 季辞鹤带着苏枝枝疾步来到他们昨夜刨的土坑处。 周遭的罪奴们多数还在休息睡觉,只有少数人打着哈欠好奇地看向苏枝枝的动作。 此时土坑处是一片狼藉,坑内剩下的狼心和狼腰子都被人捡走了,只剩下几根狼骨掩埋在泥沙里。 一股馊味直窜鼻腔。 苏枝枝蹲下身将那几根骨头给捡了出来。 她先是用手将骨头上的泥沙拍开,凑近鼻尖闻了闻。 骨头倒是没变馊。 “难为他们还给我留了点骨头呢。” 苏枝枝喃喃出声,随即提着狼骨头领着季辞鹤回了休憩地。 跟着她回来的季辞鹤不明所以地看她将狼骨头放在一旁,人却已经若无其事坐回地上,顿时急了。 他皱眉焦急地上手扯着她的衣袖,将她往李贵他们休憩的茶摊方向拉。 “他想要你去报官。” 季辞言点明弟弟的想法,替他开了口。 苏枝枝笑着将季辞鹤一把拽了回来,扬头点了点下巴:“坐下。” 季辞鹤不解,抬手就在地上写:‘为什么?’ 季辞言也奇怪苏枝枝的反应,皱眉问道:“不查查是谁偷的?” 苏枝枝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说,只道:“没必要。” 话落,又望着他们抿唇笑道:“没事,这有什么可查的,他自会露出马脚。” 此话一出,季辞鹤又不懂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会露出马脚? 没等他问,苏枝枝已经从包袱里拿出三个李贵给的窝窝头,将东西分给了季家兄弟。 “先吃早饭吧。” 有了苏枝枝这话,季辞言即便是不解,也没再多问。 季辞鹤更是被这一打岔,肚子咕噜开始叫起来,接过窝头就埋头啃了起来。 望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枝枝不禁失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低头快速解决完手里的窝头后,找了个由头,避开兄弟二人,寻了一个僻静处。 随即进入了空间。 这一路光靠腿走,消耗量太大,必须要补充一点微元素。 她从仓库里翻找出一盒全新未开封的葡口萄糖口服液,将其中一半的剂量尽数倒入腰间的水囊里。 又在仓库外的灵泉里取了些水灌入,扣紧盖子晃了晃,将里头的葡口萄糖的甜味稀释。 苏枝枝提着重了不少的水囊回到休憩地。 将它递给季辞鹤:“和你兄长一起喝点水吧。” 季辞鹤摇摇头,指了指苏枝枝自己。 苏枝枝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放心吧,我等会儿再喝。” 她特地往里头掺了点葡口萄糖,为的是让他们兄弟俩都补充点能量。 只是为避免被察觉,她也不能放太多,只能慢慢给他们补了。 季辞鹤接过来抿了一口,双眼顿时一亮。 连忙将水囊塞进季辞言手里,飞夸地上划啦了一下。 “水是甜的?” 季辞言盯着他写,不禁疑惑出声:“你加了糖?” “尽瞎说!” 坐在他们对面的苏枝枝神色顿时一僵,当即尴尬地笑起来。 “阿鹤你小子渴昏头了吧,咱们连盐巴都没有,哪来的糖。” 话落,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小哑巴话说不出来..... 舌头倒是灵光! 第四十一章 这奸相一家也太不讲情分了吧! 苏枝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眼见对面的季辞言仰头也浅尝了一口。 她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喝出了什么不对劲。 这厮可没他弟弟好糊弄,聪明不说,疑心又重。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烫地季辞言动作微微僵住。 闷咳了两声,凤眸对上她的视线。 “你盯着我做什么?” 谁知苏枝枝等他刚说完,便飞快从他手里夺过水囊。 “你....!” 季辞言神色一怔,瞧着她居然就着自己喝过的地方,也仰头灌了一口。 还砸吧了两下嘴。 水里有灵泉的甘甜清冽,有酸钙口服液被稀释后的钙味。 至于那甜味嘛—— 根本没有。 “我就说嘛,这水怎么可能是甜的,一定是阿鹤的舌头出问题了……” 苏枝枝笑起来,这下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 望见季辞言神色有些莫名地睨着自己,她又变得有些紧张。 “咋,莫非你也喝出了甜味?” 季辞言盯着她瞧了一会,片刻敛去眸光,闷声道:“没有。” 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怯懦的童音,将他们三人唤了个遍。 “大堂兄,大堂嫂,四堂兄。” 苏枝枝闻声回头看去,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季兰英又来了。 巴掌大的小脸依旧又红又肿,泪珠染红了眼尾,怯怯地瞧着他们。 模样简直可怜极了。 苏枝枝挑了挑秀眉,不动声色地与季辞言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瞧出了对方眼底的深意。 苏枝枝转过脸看向身后有些瑟缩的季兰英,问道:“堂妹,你有何事?” “我……” 季兰英不安地绞着手指,抬手抹了把泪花伤心地说:“大堂嫂....今早我家嫂子她....又克扣我的食物,我、我没吃饱……” “我想着大堂嫂您人美心善,就想过来再讨点吃的.....” 人美心善? 苏枝枝勾唇冷笑了一下。 果然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季兰英见她冲自己笑,以为她是默认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谢谢大堂嫂!您、您真是活菩萨!” 话说完,一边擦着泪,一边欣喜地朝他们走过来。 “啊啊啊啊啊!” 见她要过来,季辞鹤皱眉朝她呵斥着,上前将人拦下,手里还比不停划。 “四堂兄....你这是做什么呀?” 季兰英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住了。 她下意识就朝苏枝枝看去,却对上一道阴沉的视线。 “他的意思是不许你过来。” 季辞言的话登时令季兰英的心一紧。 她低下头咬着下唇,双手紧紧绞着衣摆,手心生出薄汗,整个人的身子都绷地僵直。 这位大堂兄一向都是他们季家小辈惧怕的存在,就连她兄长季辞盛见了他都跟耗子见猫似的。 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他。 季兰英转身想走,却又想到爹娘威胁般的叮嘱。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迅速裹挟而来,将她彻底碾的稀碎。 见季兰英没动,季辞鹤才不管那么多,轻推了她一把,在地上写下催促:‘还不走!’ 季兰英咬了牙又殷红眼眶,抬头睨向季辞鹤,委屈哀求。 “四堂兄,我们好歹是亲戚,又从小一处长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人大堂嫂方才都同意了!” 这话冷不丁地说出来,是摆明要缠上大房了。 季辞言皱眉正想开口,苏枝枝已经先一步冷笑出了声: “等等,我何时同意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同意了?” 季兰英闻言神色一滞,又噗通一声朝苏枝枝三人跪了下去,梆梆磕着响头。 周围的罪奴们老早就被季兰英的哭声给吵醒了,本想开口训斥,却又见她跪下来磕头哀求,不由又同情起她来。 “啧,这都跪上了,你们说这苏枝枝还真是心狠呢!” “就是就是,你们瞧瞧这小丫头的小脸,被打的那么惨,不过是要一口吃的,这奸相一家也太不讲情分了吧!” “嗐,这招对她根本没用啊,咱们如今都是阶下囚,还讲什么亲情情分的啊?” 周遭奚落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苏枝枝等人耳中。 苏枝枝朝他们微微一笑:“既然各位这么讲情分,那不如将你们的吃食拿出来分给我这位可怜的堂妹?”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噤若寒蝉。 季兰英见状哭的撕心裂肺:“大堂嫂,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够惨的了,好几日没吃饱饭了,你就只用施舍给我一点点就好,再说你又不是拿不出……” 话还没说完,她神色猛地一颤,止住了话头。 怎么将心里话给吐露了出来! “大堂嫂,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枝枝瞥了眼季兰英,见她额头磕地鲜血淋漓,不由得在心底冷笑。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女。 这小丫头片子瞧着可怜,道德绑架起来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四房那两个老登的言传身教! 还当真以为她苏枝枝耳根子软啊。 苏枝枝睨着她嘲讽道,“照你这意思就你最惨呗,可咱们这些流放的哪个不惨?” “就说你大堂兄,他身上的伤比你重多了吧?还有你二堂兄他那嗓子也被毒哑了,他们哪个拎出来不比你惨百倍,再说了,你的惨又不是我们大房造成的——” “你爹娘自己重男轻女,种下的苦果,你要哭也合该找自己爹娘哭去,你找我们哭也无用!” 此话一出,季兰英彻底慌了神,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苏枝枝:“可堂嫂你昨日不还.....” 苏枝枝冷冷一笑,“昨儿咋了,昨儿不过是我一时兴起,赏你一个窝头罢了,难道不给还成我还欠你的了!” “你....!” 季兰英被她这番话怼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又嘤嘤哭起来。 “大堂嫂!我原本以为你是心善的,跟我嫂子不同,没想到你的心也这么狠....!” “我心善?” 苏枝枝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一般:“我何时说过我心善了,你忘了你嫂子脸上巴掌印还是我扇的了么,怎么你也想尝尝我巴掌的厉害吗?” “赶紧滚!再不滚,窝头没有,巴掌倒是管够!” 季兰英见她扬起巴掌,吓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四房休憩的地方哭着跑去。 第四十二章 爹娘都不理她这贱蹄子,你管她做什么! 不远处正席地而坐休憩的四房几人见季兰英疾步回来,纷纷脸上挂起了一抹喜色。 “怎么样?拿回来几个窝头?” “这回有没有狼肉?” 江氏和孙喜儿连忙扯着季兰英问着,生怕她藏私似的,上手就要搜她的身。 却见季兰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他们委屈哭诉着。 “娘,大嫂,我、我没用……” 季兰英在他们家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眼看爹娘和大嫂交代的事没有办成,不用想也知道少不了一顿毒打,倒不如自己主动认错,起码把态度摆正,让爹娘心里能够舒服些。 “什么?你没要到!” 孙喜儿脸上的假笑一僵,抬手就往季兰英的胳膊上拧,“你个吃白饭的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季兰英瑟缩着身子,疼的尖叫出声。 “你掐她干什么!” 正给弟弟穿衣裳的季辞盛闻声赶了过来,一把将自己的亲妹妹抢了过来,呵斥着她:“你再敢拿我妹妹出气,你看我休不休你!” “你有本事休啊!赶紧休!” 孙喜儿闻言气的就朝他身上狠狠捶去:“爹娘都不理她这贱蹄子,你管她做什么!” 季兰英听闻此言,心中委屈更甚,低头埋在兄长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江氏也被小女儿的抽泣声烦得头疼,气急败坏地大喝:“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东西!连个吃的都要不回来,简直丢我四房的脸!” 季兰英被骂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立马咬唇止住哭声,不敢发出声响。 “哎呀,行了,你怪她也无用——” 四房老爷季长明见自家夫人撒了气,赶忙又和着稀泥,大骂苏枝枝: “要怪也要怪那个毒妇,她好歹也是我季家的媳妇,竟然见死不救!” “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 搂着季兰英安慰着的季辞盛闻言本想反驳,却见江氏和喜儿也跟着他咒骂着,只能无奈作罢。 - 等天光彻底大亮,负责看押的官差们纷纷扬起鞭子,招呼罪奴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而李贵则在废弃茶摊附近等了又等。 始终没等到杜川和其他罪奴的人影,气得在原地踹凳子骂娘。 钱三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咱们还等吗?底下的罪奴都收拾好了。” 李贵气冒了烟:“等个屁!” 钱三见状赶紧给他扇着风:“头儿说的对,咱们都等一夜了,再怎么休息也该赶上了,我看就是杜川那王八蛋故意托大拿乔,想借此压您的势……” 说到最后,钱三适时收声,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行。 横竖他也看不惯杜川那厮,没有他家头儿的资历却能和他平起平坐,平时啥也不干的懒货,还总在关键时刻蹦出来抢功劳分东西…… 于他而言,刚刚这番话不过是他替他家头儿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 这不,立马就有官差跟着附和,“头儿,当初京城的大人给的流放时间只有半年,但咱们现在走了一个多月才走了指甲盖大点的路,真不能再拖了……” “是啊,而且咱们的水也快不够了,还是赶紧去下一个驿站添补吧!” 李贵垂眸思索片刻,也觉得底下人说得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挥道: “不等了!咱们先上路!” “继续出发!” …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上路了。 只是这次的天儿比前两日还热。 烈日当头,土泥巴路被晒得发烫,布鞋踩过的痕迹留下咸湿的印记。 罪奴们被铐上枷锁和脚链,本就是在负重前行,现下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又累又热,汗水尽数打湿衣衫。 偏官差们为加快流放进度,拿着鞭子使劲赶人,要他们不快也得快起来。 还没走一段路呢,苏枝枝就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了。 直到队伍翻山越岭走到一处有大树遮蔽的树荫处时,李贵终于下令让他们停下稍作休整。 苏枝枝早已累得两眼发黑,还是靠着季辞鹤的搀扶才到树下坐好休息。 只是这次休息的地方不算多大,又因日头过大晒得慌,罪奴之间原有的距离和空隙被缩小,只能挤着靠坐在一起休憩。 腾起股股灼热热浪。 季家二房的母女三人是跟在苏枝枝他们后面走的,顺理成章就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苏枝枝此时已经累得有中暑的迹象了,看来季辞言所说的越往同州走,天越热的消息不是胡诌的。 她趁着季辞鹤去囚车上扶季辞言的间隙,佯装闭眼靠在树干上休息,实则却以意识进入空间,从仓库里找出藿香正气水咕咕灌了两支。 喝完防暑口服液,苏枝枝又喝了几口灵泉水洗去难闻的藿香味,这才放心的出了空间。 睁开双眼,正好看到季辞言被季辞鹤扶着坐下。 他见苏枝枝一张小脸通红,忍不住皱眉:“脸怎么这么红?” “晒的,不过这会好些了。” 这藿香口服液闻着难闻,可效果贼好,现在她脸上的热也渐渐褪去了。 只是这东西味儿太重了,她没法掺进水囊里给他们喝,也只能作罢。 “我没事,倒是你和阿鹤,赶紧喝点水解暑吧。” 话落,苏枝枝抬手遮了下阳光,忽然脸色一变,又问: “对了,你的伤……” 想到季辞言身上那些没处理的腐肉和蛆虫,她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下日头这么大,她根本不敢想象季辞言该怎么熬过去! “我也没事。” 季辞言睨了她一眼。 示意她别告诉季辞鹤。 苏枝枝叹气,摘下腰间的水囊递过去,“那你先喝点水。” 季辞言也没推辞,接过水囊喝了两口水以作缓解。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今早喝过苏枝枝给的水后,精神是要比之前好些了。 苏枝枝见季辞言乖乖喝了水,又看了眼透过树叶斑斑点点投射下的阳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日头正盛,易中暑,且起码还要再走上几个时辰才能休息,否则耽误了进程,官差也会将错怪到他们这些罪奴的头上。 可…… 苏枝枝环顾了一圈四周。 不光是她,周遭罪奴们也都晒得臊眉耷眼了,就连季辞鹤的小脸也晒得起了皮,看着十分疼。 她寻思再这样晒下去,他们迟早要中暑,到时候一样耽误去江定镇的时间,反倒不妙。 她靠坐在树干上思索着,忽然有风吹过,带起阵阵热气。 有什么东西飘落在头顶上,苏枝枝伸手摘下来一看—— 忽然眸光一亮。 是树叶! 第四十三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枝枝环顾四周,发现地上也散落着许多树叶。 她赶紧起身,蹲在地上不停地收集叶子。 正在擦汗喘气的季兰雪注意到苏枝枝的举动,秀眉蹙了蹙,疑惑问她:“大堂嫂,你捡这么多树叶做什么?” 苏枝枝朝她笑而不语,只扬了扬手中的叶片,当场就要操作起来。 她将一片片树叶从根部穿起来,先扣在季辞鹤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个大小,随即又用树叶一圈圈串收编起来…… 苏枝枝的手指灵活地在树叶间翻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只消片刻,一顶简易的草帽就做好了。 她将草帽盖在季辞鹤的脑袋上,刚好合适。 季兰雪被她灵巧的手惊出了声:“哇!大堂嫂你好厉害!” 这顶草帽简直就是流放路上的‘及时雨’! 有了草帽,是能替他们挡去不少暑气的! 季兰雪和季兰霜互相对视一眼,回去后也跟着苏枝枝的操作学起来。 不过她们从前都是闺房小姐,虽然绣工极佳,但是做起这手艺活却差了不少,做了几次都以散架告终,根本无法用来遮阳避暑。 而苏枝枝此时已经又编好了两顶,分别戴在自己和季辞言的头上。 季辞言看向苏枝枝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 “你还会这个?” 苏枝枝杏眸弯了弯,促狭笑道:“这样什么难的?小意思!” 这边季兰霜又试了几次编草帽,却次次以失败告终,不由得皱眉着急起来。 母亲和妹妹都被烈日晒得厉害,汗水跟水一样地不停往外淌,要是再这样顶着烈日走下去,定要被晒晕过去。 “娘,小雪。” 季兰霜思量片刻放下了手里的半成品,三人头靠头低声商量起来: “我瞧大堂嫂的手艺不错,能编出遮阳防暑的草帽,不如我们拿点儿东西和她换三顶草帽?” “主要是这日头正盛,也不知道咱们还要赶多久的路,我怕你们身子受不住。” “还有这草帽咱们也不能白要,大堂嫂帮了咱们太多了。” 人家先前不仅救了她们,还拿了吃的分给她们,这恩不能不报。 而现在这个岔口也能是种报恩的方式,肯定不能再白嫖了。 就是再白嫖,她脸上也臊得慌。 季兰雪赶紧点头附和:“是啊娘,我和阿姐都试过编那草帽,但总散架,不像大堂嫂做的那样牢固又好用。” “要是咱们有了那东西,肯定不会中暑了!” 王氏此刻已经喝了水,虽然解了些暑热,但还是头重脚轻地不舒服。此刻听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这样说,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的。 她侧身从衣裳里摸出一个用手绢包起来的东西,从里头拿出二十两银票塞给季兰霜:“你避着人把这个交给她吧。” 季兰霜没想到母亲会拿出这么多,微微怔了一下: “娘?” 王氏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叹了口气:“傻丫头,咱们人若是晒死在这路上,那留着这些银票也无用,不如换些实在的东西。” 有了王氏这话,季兰霜重重点下头,‘欸’了一声拿过银票就去找苏枝枝了。 当她说明来意后,苏枝枝也没推脱,直接收下了银票,麻利地给她们编了三顶草帽。 “谢谢大堂嫂!” - 周围有眼尖的罪奴看到季兰霜用银票换了草帽,也连忙跟着纷纷效仿。 各自和家里人商量了下,咬牙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些家私,同苏枝枝交换,或是直接让她帮忙编草帽,或是让她指点他们自己编。 苏枝枝也不藏私,对大伙的商量交换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毕竟说到底她也纯粹是钻了这些罪奴以前都是富贵闲人的空子而已,所以队伍里没有第二人能有她这样的手艺。 这动静也传到了萧风的耳朵里。 看着自己媳妇和爹娘也热的难受,他寻了个由头,凑到了苏枝枝跟前。 这会儿季辞鹤已经陪着季辞言回了囚车那边。 萧风没瞧见季辞言,眼底露出一丝失落。 随即塞给苏枝枝几张银票,想要从她手里买草帽。 苏枝枝也没推拒,接过他递来的银票,却摸到了一块硬的东西。 翻开一看,竟然是一块碎掉镶金玉佩。 她神色一怔:“箫大人....你都给银票了....这又是?” 萧风肃了神色,压低了声道:“劳烦夫人,将这东西交给大人。” 听闻是给季辞言的,苏枝枝也没再多问,默不作声地收下。 麻溜地给他编了草帽。 递过去时,他一边感激又一边道。 “多谢夫人,还求您帮我转告他,只要大人一句话,萧风愿誓死追随。” 话落,萧风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苏枝枝一脸错愕。 好家伙,合着这块碎玉是投名状啊! 是想在到达同州,跟着季辞言翻身罪奴把歌唱?! 她虽不知季辞言心里是如何想的,可这厮居然让她把这玉佩交给季辞言,就说明他已经在计划了。 这件事得赶紧告诉季辞言才行,让他自己拿主意! 苏枝枝紧捏着那碎玉,起身疾步去了囚车那边,将东西偷偷塞进了季辞言的袖子里。 她压低声音道:“喏,萧风给的。” “还让我同你说他此生要誓死追随你,我看他那样估摸着心里应该是揣着什么猫腻。” 季辞言将玉佩放在手心用指腹摩挲,神色一暗,思绪飘回从前。 还是丞相时,他收了几个孤儿归入自己门下,培养成暗卫。 后来这些人受他连累是死的死伤的伤。 就只剩下萧风一人跟着他一块来流放了。 季辞言盯着手里的碎玉,神色突然猛变,手背青筋暴起。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枝枝嚅嗫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放心,这事我不会同旁人说,但——” 她顿了顿,在季辞言抬眼似询问的眸光中开口: “不过,你若是不想他白白送命,就要趁早切断他的念头。” 话落,季辞言僵硬着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 另一头。 自从四房和苏枝枝撕破脸后,两家人都故意隔开了很远。 所以当季辞盛瞧见前边的罪奴头上都戴有相似的草帽后,不由得上前询问。 “哦这个啊?是我们用东西去和季夫人换的!” 季辞盛听闻此言,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垂眸见自己两个年幼的弟妹躺在地上被晒得蔫巴。 思量片刻,他咬牙将自己头上用来固定发髻的玉簪拔下来。 急忙抬脚朝苏枝枝所在的方向奔去,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季辞盛!你想去干什么!” 第四十四章 四婶,这可是你说的! 季辞盛皱眉回头,发现是孙喜儿。 她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自己的胳膊被她紧紧拽住,骨瘦如柴的手指隔着他的衣袖剜入皮肉,掐得他生疼。 “你拔了你的玉簪要干嘛!” “让开!” 季辞盛一把甩开了她,“我要去找大堂嫂买草帽!” 匆忙跟来的江氏一听,眼尖瞥到他手里的玉簪,赶紧上前将东西扯了回来。 “娘!您这是做什么!” 季辞盛抬手扯了扯湿透的领口,却吸进滚烫的热风,弄得他更烦了,语气也夹枪带棒的: “现在连您也要跟着这个妒妇一起来教我做事么?” 江氏闻言狠狠瞪他一眼,“季辞盛!你个败家子!你居然想拿玉簪换几顶不值钱的破草帽!” 她将玉簪收在自己怀中,一边扇风一边咬牙往地上啐了一口:“做梦!” “苏枝枝这毒妇还真敢狮子大开口,收那么多好东西就换几片破叶,老天怎么不降道雷劈死她!” “娘!你为何就不能聪明些!” 季辞盛急的解释:“这日头如此毒辣,我们可以扛,可两个弟妹还如此年幼,要是晒出问题怎么办?” “我看你才是危言耸听!” 一旁的的季长明没想到长子竟胳膊肘往外拐,全然不考虑这些金银细软能到前面的驿站去换东西,这会儿也真是被气到了,冷着脸回怼: “你何必夸大其词诓你母亲和媳妇?” “咱们流放这些日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也没见你弟妹晒出什么问题啊!” 话落,季长明对孙喜儿微扬了下下巴: “喜儿,你给我把他人看好,不准他去找大房的人!” “是!” 孙喜儿忙不迭地点了下头,随即转头望向苏枝枝休憩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贱妇!凭什么人人都向着你! 季辞盛此时气得捶胸,但又无力和季长明抗争,身上的东西都被喜儿和江氏收走了。 没法只能偷偷捡了一顶不知谁编一半就散架的草帽,往自己脑袋上勉强扣着防暑。 … 队伍稍稍休整一番了后,就继续出发了。 有了草帽遮阳,苏枝枝和季辞鹤都感觉好多了。 虽然身上背上仍然被烈日晒得滚烫,但是至少脑袋清明了不少,偶尔停下来时还能用草帽扇扇风。 不知走了多久,当周遭再也没有树荫蔽日,他们随着队伍一路进入到了一处平原地带。 只是这脚下是龟裂成一块块的黄沙土地,打眼望去,到处都是枯黄稀疏的杂草,苏枝枝逐渐露出凝重的神色。 不妙! 这地界只怕是缺水地很! 正这样想着,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 苏枝枝顺着声音回头望去,看到许多人将后头的人户围在中间。 按照距离判断,应该是四房那边发出的动静。 官差很快叫停队伍,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围观。 苏枝枝也扇着风跟着罪奴们走过去看热闹。 “英丫头,阿乐!醒醒,醒醒啊!” 季长明和江氏正大惊失色地搂着晕过去的季兰英和季辞乐,一边摇晃,一边不停唤着他们的名字。 周遭的罪奴们忍不住摇头议论: “这大热天的,这俩孩子该不是被热死了吧?” “天爷哟,这是什么鬼天气,还好咱们有季夫人给的草帽防暑,否则说不定会和他们家一个下场!” “是啊是啊,还好咱们自己孩子没事……” 苏枝枝听着众人议论,终于走到最前边,一眼就看见季兰英和季辞乐紧闭双眼躺在地上。 他们的小脸被晒得又红又烫,显然是中暑撑不住,已经晕死过去了。 小孩的身体没有大人抗造,何况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被活活热死的也有。 苏枝枝还看见孙喜儿此时也满脸通红瘫软在地上,一看也是中了暑气的模样,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滞坐在原地大喘气。 跪在她身边的季辞盛擦了擦自己满脑门的汗,厉声数落着自己的愚蠢爹娘: “都是你们!你们要是当时听我的话,跟大堂嫂买来草帽,喜儿和弟妹他们三个又怎么会中了暑气!” 季长明和江氏这会儿各自低垂着脑袋,知道理亏,被长子指责地老脸都丢尽了! 他们倒是想反驳,但现下被围观,又确实害了自己的孩子,被人群里的议论矂得脸热。 看管四房那边的官差已经将情况去上报给李贵了,但并不代表官差会管下这事。 毕竟官差只负责押送罪奴去往流放地,至于这一路上艰险万分的变数他们是保证不了的。 所以死点人也是正常,他们必然不可能多管闲事,更别谈救四房的人了。 季辞盛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他着急上火地不行的时候,忽然瞧见人群中站着的苏枝枝,宛若遇见绝世神医一般,惊慌失措朝她爬过来。 “求大堂嫂救救内子和弟妹!” 苏枝枝望着他,挑眉笑着说: “堂弟啊,不是嫂子我不帮你,只是你们四房之前是怎么对我们大房的,不用我再同你细说了吧,现在出事了,晓得来找我了——” 忽然,她话锋一转,冷了神色直直倪向季辞盛: “怎么?你当我,当我们大房的人都是什么冤大头啊?” 季辞盛闻言登时窘迫地语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江氏则是上前一把扯过他,一脸不善地看向苏枝枝。 “你求她做什么,她又不是郎中,能救的了你媳妇儿他们么!还不赶紧去求官差大人,求他们发些药材给咱们!” 苏枝枝则好整以暇地跟她对视:“行啊,你们去找啊,我又没拦着你们。” “你!” 江氏又气又怒,双手攥紧衣摆,却又不敢上前厮扯她。 毕竟苏枝枝之前是如何收拾自己儿媳,她全都瞧见了。 跟这种的恶毒疯妇拼命,犯不着! 憋了半天劲,她只能咬牙憋出一句:“滚,跟谁稀得让你救一样!” “想从我们四房这儿拿东西走,想得美!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那都没门儿!” “四婶,这可是你说的。” 苏枝枝好笑地瞥了眼江氏。 “希望你们四房一家最好能跟你说这话一样有骨气。” 第四十五章 丞相夫人咋了,丞相夫人就不是人了吗? “你!”江氏的嘴角气的抽搐了一下。 苏枝枝懒得同这般不识好歹的白费口舌,丢下这句话后,便扭身从围观的罪奴人群中走了出去。 因着四房有人中暑晕倒,故而这会儿只是官差下令的短暂休整,像季辞言那样的罪奴,仍旧被关在囚车中不得走动。 趁着现下还有点空当,她打算去给季辞言瞧瞧他的伤。 这会日头正毒,不利于他伤口恢复,而且方才又出了萧风那档子事,这会许是心里定正胡思乱想。 苏枝枝担心他思虑过重反而会影响本就严重的伤势,所以打算前去开解一二,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话需要她带给萧风的。 谁知刚走出两步,忽然有些尿急。 只能张望着跟负责看押他们的官差说了一声后,寻了附近一处长满枯草的地方,草的高度刚好能藏一个人。 - 她是真尿急,疾步就往草丛里走,却没想到竟然碰见一个大着肚子年轻妇人刚如完厕。 “诶,夫人,这地方应当没人看得着吧!” 苏枝枝倒不是脸皮薄。 只不过这地界本就是平原,除了草就没什么可遮挡的,可这草终归没啥安全感,这风要是一吹,白花花的腚就全看光光喽。 古代又是个讲究男女大防的地方,若是走 光了,不得被蛐蛐死。 “放心,没人看得见!” 那妇人带着浅笑转身看过来时,表情一下就变了。 “怎么是你?” 妇人边说边皱起了眉。 苏枝枝眼皮一跳,认出了她就是季辞言那位部下萧风的妻子。 正要同她招呼,结果那妇人避她如蛇蝎,扶着腰和肚子转身就要往前走去。 嫌弃的意思十分明显,并不想搭理苏枝枝。 只是还没等她走几步,身子就摇摇欲坠地朝前栽去—— 苏枝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 只见妇人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如被火烤似的,全身滚烫。 苏枝枝光是一接触到她的人,就觉不对,瞬时拧起眉,上手摸了摸妇人的脸和咯吱窝还有肚子。 如她所想,这妇人脸上也烫,咯吱窝里也烫,肚子表皮更是烫得惊人! 那妇人被扶在苏枝枝怀里半天,刚缓过神来,就挣扎着要起身—— “你让开,我不要你管!” 苏枝枝直接一把制住她,厉声大喝:“你若是不想让你腹中孩儿出个什么好歹的话,就别动!” 此话一出,那妇人果然安静了下来,皱眉对上她的视线。 只见她一脸警惕,虽挣不开苏枝枝的钳制,却死死护着肚子,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满脸防备: “你想干什么?!” 苏枝枝也不介意她的反应,忙将人扶到稍微背阳的地方坐下: “我不干什么,只是你晒得太久了,有些轻微的中了暑气。” 妇人刚坐下就甩开了苏枝枝的手,别过脸梗着脖子道:“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 苏枝枝见她还在气头上,又怕她伤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恼,问她: “萧风呢,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如厕?” 估计是这话触及到了妇人的逆鳞,只听她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瞪了苏枝枝一眼。 哼个屁啊,要不看她是孕妇,她才懒得管。 苏枝枝撇撇嘴,瞧着她的大肚子,又不能单独放她在这不管。 这妇人身子滚烫不是一时的,想必方才就已经很难受了。 这萧风也是,居然让自己大肚媳妇一个人来如厕。 她想起上次在野狼岭时的初见时,萧风还挺紧张自己这个媳妇的,说明不是不疼媳妇的人。 可现下他媳妇不舒服,他却没跟着身边照顾—— 苏枝枝唇边忽然扬起一丝明了的笑,作势要起身挑眉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把你夫君寻来。” 那妇人一听她要去找萧风,登时急了,一把拽住她:“你不准去!” 苏枝枝见她这副样,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调侃似的看了眼妇人:“原来是吵架了啊。” 被戳中心事的妇人脸色一僵,再次甩开她的手,怒斥道:“关你屁事,赶紧给我滚!” 摆明了还在生气。 可她生气不要紧,那肚子里还正怀着孩子呢! 看肚子大小,很快就要生了。 也是难为她在怀孕后被连累流放…… 苏枝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头一软。 但她却不能坐视不理,只看她皱起眉,故意换了副口吻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一个中了暑气的大肚婆,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等会赖到我头上怎么办?” 果然,下一瞬—— 妇人冷笑了一声,语气十分冲:“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这些季家人一样!我金花行得端做得正,才不屑搞这些小把戏!” “我不要你管,我自己坐着歇歇就能好!” “行行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苏枝枝见状也真没再管她,当着金花的面就解开里裤,蹲下来准备如厕。 只是她这番动作却将金花吓了一大跳,连忙别过脸惊呼:“你、你这是做什么!” “撒!尿!” 苏枝枝才不管她,早都被憋坏了,一脸无所谓:“大家都是女人,我尿急,撒个尿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话倒是没问题,可…… 金花被她怼的结巴,挣扎了下还是开口道: “如、如此私 密的事,你怎、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 苏枝枝无语地撇撇嘴:“大姐,咱们现在是在流放,又不是在京城,还讲这些繁文缛节干嘛?” “再说了,我有的你都有,都是女的,这有什么不能当着面的?” 金花被她无赖泼皮的样子给震惊到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好歹之前也是丞相夫人,怎么这么不知羞!” 苏枝枝闻言却笑了:“丞相夫人咋了,丞相夫人就不是人了吗?况且人有三急有什么奇怪,就是那皇后也要拉屎撒尿呢!” 金花被她怼的语塞,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等苏枝枝解决完生理需求,提上裤子的刹那,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茬枯草,眼睛登时一亮! 第四十六章 这个季夫人还真他娘是及时雨啊! 苏枝枝连忙走近一瞧,脸上涌出狂喜,伸手将枯草连 根扯起来攥在手里。 一茬接一茬,多得手快要拿不住,她直接从怀里掏出破布袋装起来。 金花见她一脸兴奋,皱眉嘀咕道:“捡着一把枯草有什么高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捡着能吃的野菜呢!” 苏枝枝美滋滋地将枯草收进自己腰间拴着的布袋里,转身嗔怪地瞧了她一眼—— “你懂个屁!” 她扬了扬布袋:“这草叫夏枯草又唤灯笼草,有缓解暑热的功效,原本最喜长在湿 热的平原地方,但现下这地方旱了,这草自然也就枯了,不过煮了水仍然能喝。” 金花微微有些错愕,似乎是没想到她一个世家贵族的夫人居然懂得这么多。 正想着,她身上突然又一阵难受,头晕,想吐,反反复复。 苏枝枝见金花捂着额头一副难受的模样,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你别碰我!” 金花皱眉想要挣扎,苏枝枝却冷着脸呵斥她:“你就算不顾及你自己的身子,难道你还想让你肚子里的孩子遭罪吗!” 她这话说得没错。 金花听闻此言停止了挣扎,被苏枝枝搀扶着慢慢往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正好看到前来寻人的萧风带着官差钱三朝她们的方向疾步走来! “欸!大人!那就是我媳妇儿!” 钱三 不耐烦地擦汗扇风:“人不是在那儿嘛,急什么急?下次再敢拿这种事情浪费我时间,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钱三忽然看见苏枝枝也在一旁,连忙换了副嘴脸,笑嘻嘻道:“季夫人,您也在呢?” 苏枝枝朝他略微一颔首:“钱大人。” 然后将大着肚子不舒服的夫人交还给萧风照顾,“小心些,她中了些暑气,不舒服。” 萧风连忙跟苏枝枝道谢:“谢谢季夫人,还好有你在……” 苏枝枝摇头说没关系,往前走了两步,思量片刻又回头说了他一句。 “你一个大男人作为一家之主,就要多让着自己的妻子,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要真是气狠了,对她和孩子都不好。” 萧风搂着妻子,面色一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夫人教训的是,是我错了,不该气她。” 苏枝枝点点头,瞥见妇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正要离开,又听萧风解释道: “是我之前趁着休憩想去探望季大人,结果金花听了不高兴,我们便大吵了一架……” 苏枝枝被他的话小小震惊了一下,直愣愣地回头看向萧风。 他倒是一脸坦荡。 反观他身旁的金花听到这话,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靠,就因为这吵架?! 苏枝枝一巴掌呼上自己额头,甚是无语—— 这厮对季辞言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要不是他和季辞言都各自有妻了,她都忍不住要嗑他俩了。 苏枝枝回过神,见他们正要离开,连忙又将他们叫住: “等等!” 金花脸色不太好,幽怨似的瞪了眼苏枝枝。 可她当没看见,只自顾自道: “你媳妇金花中了暑气不舒服,你们一块跟我回休憩的地方吧,我给她煮点草茶喝了避暑,不然会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金花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苏枝枝是这层意思。 一时脸色变化不停,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有些结巴地开口:“我方才那样说你,你居然还肯让我喝你的草茶……” 苏枝枝则冲她爽朗地笑了笑,说:“嗐,我可不管你们同季辞言有什么恩怨,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总不能让他跟着你们受罪。” 有了她这话,金花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同时也忍不住懊恼地摸了摸肚子。 苏枝枝不管金花是如何想的,直接看向一旁的钱三,说: “钱大人,我方才寻了一些能解暑气的夏枯草,能否再借一下大人的锅,我可以熬煮一些草茶分给大家喝,解暑的。” 钱三正拿袖子擦了擦脖子上淌下来的汗水,听闻此言,连忙点点头,转身就去拿锅了。 自从苏枝枝做出好吃的狼肉和马粪包后,钱三就对她的话天然存了些信任感,自是不留余力的效力。 … 另一边,四房中暑的人还晕着,季辞盛让江氏留下照料后,赶紧拉着季长明就穿过人群,从官差驻扎的地方找到了李贵。 季辞盛连忙跪下磕头:“大人!求您能施舍点治暑气的药材给我们,救救我家内子和弟妹吧!” 李贵这会儿也被烈日晒的晕头转向,脾气暴躁得很,听他们是来求药材的,一时怒火攻心,当即沉着脸呵斥道: “去去去,老子自己都热的难受,哪有什么治暑气的药材,让你们停下来歇息都不错了!” 季长明闻言,连忙抱住李贵的小腿号起了丧:“求官老爷可怜,我如今一把年纪就指望这仨孩子过活了,要是他们死了,我家就绝后了啊!” “绝个屁,狗娘养的,你这老登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李贵听得不耐烦,直接使了力一脚踹开季长明,跟嫌晦气似的拍了拍官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我说了我身上没治中暑气的药材,我也没法子,你们赶紧给我滚!” 季长明‘哎哟’一声,毫无防备地滚到一旁季辞盛的怀里。 他这回似乎是真被吓到了,从眼睛里挤出泪花,泪眼婆娑地看向长子:“儿啊,咱们如今可该怎么办啊!” “难、难道老天爷真要让我季长明绝后才甘心吗!” 季辞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日头正盛,他只觉得自己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么?老天真的就这么狠心?! 就在这时,钱三端着两个破碗朝他们的方向大步走来。 李贵见他脸上带着笑,一脸疑惑:“笑啥呢?你这端的什么东西?” 钱三兴奋的说:“这是季夫人方才在附近寻到一种叫什么夏枯草的玩意儿,听她说这种草能缓解暑气,特地煮了水让我端来孝敬您!” 李贵闻言脸上顿时浮现一丝欣喜! 瞌睡了递枕头,中暑了端草茶,这个季夫人还真他娘是及时雨啊! 第四十七章 求大堂嫂发发慈悲,救救我那内子和弟妹! 李贵直接端过破碗一饮而尽,结果喝的太快太急,烫呛得他嗷嗷吸气。 “您慢点儿啊!头儿!” 钱三吓了一跳,赶紧递来了装有凉水的水囊。 李贵仰头灌了一口,砸吧了两下嘴。 季夫人这草茶还真是有奇效,一碗下肚后果然舒缓不少,连带着他的火气也消了下去。 他斜着眼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语调颇有大发慈悲的意味: “听见了吗?那什么劳什子夏枯草能缓解暑气,赶紧去扯吧!” “多、多谢大人!” 有了李贵这话,季辞盛赶紧手忙脚乱扶着季长明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往休憩地飞奔而去。 … 父子两人刚从官差那边得讯回来,就撞见哭丧着脸的江氏也从不远处归来。 季长明跟在季辞盛后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江氏这副哭丧的模样更是气得心口烦躁,皱眉训斥。 “哭什么哭!快去扯夏枯草,那玩意儿能缓解暑气!” 江氏闻言,脸色懊恼:“还扯啥啊,都怪苏枝枝那个贱妇嘴巴大,她倒是自己薅了不少,嚷得大伙儿都知道夏枯草能缓解暑热,那些不要脸的一股脑全去扯了,等我得了信去的时候,都被他们扯光了!” 江氏越说越气,急得开始抹眼泪:“天爷哟!可怜我们乐儿都说胡话了!这可怎么办啊!” 季长明听了这话后顿时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两步,脸色凝重地又是摇头又叹气。 反倒是季辞盛闻言后却拔腿就跑,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猛地奔去。 季长明和江氏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追上他,问: “阿盛,你要去干什么!” 季辞盛头也不回道:“既然苏枝枝知晓这夏枯草能解暑热,那她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一听他提起苏枝枝那个贱人,江氏立马垮了脸,刚想将他拽回,又听他道: “这次爹娘若再拦我,等弟妹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等着后悔吧!” 听闻此言,季长明和江氏见状也不敢再拦他,三人连忙往苏枝枝他们休憩的地方狂奔而去…… - 与此同时,苏枝枝正给刚从囚车回来的季辞言倒着草茶。 “小心烫,慢慢喝。” 季辞言微微颔首,将草茶缓缓润进喉管。 受暑气影响而干涩的嗓子骤然放松,果然有舒缓暑气之效。 季辞言敛去眼底眸光,不禁感叹苏枝枝懂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而不远处,原本正陪着媳妇金花喝茶祛暑的萧风却突然起身朝苏枝枝和季辞言走来,一个箭步挡在他们二人身前。 随即周身腾然升起浓厚的戾气,一双鹰眼沉沉扫向对面来人。 季辞鹤也瞬时起了身,小脸满是警惕。 见四房的人过来,苏枝枝和季辞言同时放下茶碗,不由对视了一眼。 同坐在大房附近的季兰雪嘴巴比脑子反应快,见四房人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地嘟囔了一声。 “他们居然还好意思来?” “你闭嘴!” 季兰霜和王氏赶忙瞪了她一眼,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掺和进去。 四房的人这次就算是来挑衅,也不需要他们二房的去打头阵出头了。 且不说苏枝枝自己就有法子能应付,挡在他们身前的那位黑脸壮汉又是季辞言从前的旧部,光是他都足够对付四房的了。 季兰雪抿唇点头,无声应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只和阿姐还有母亲偷偷将目光放在四房人身上,看他们会有如何下场。 … 萧风曾是季辞言的部下,从前多少也听过季家各房的破事,这次流放更是听闻了四房和其他房的人是如何刁难季辞言一家的。 思及此,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眼底涌出阴鸷瞪向四房一家,语气阴仄:“你们来干什么!” 季辞盛本打算一股脑冲到苏枝枝面前磕头求情,却被人一把拦下,他急的刚要发脾气,却好巧不巧地对上了来人阴沉目光—— 他冷不丁踉跄后退两步,要不是被季长明和江氏扶着,人就摔了。 “儿啊…他、他是谁啊…” 江氏死死攥住季辞盛的胳膊,瞧见这壮汉一脸凶神恶煞,后背吓出冷汗。 难、难不成苏枝枝这恶婆娘还专门雇了打手?! 江氏还没想明白,季长明已经全身哆嗦着,声线颤抖: “你……你是萧风?!” 萧风是谁? 江氏疑惑地偏头看向季长明:“老爷你认识他?” 萧风闻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季长明的腿都抖成筛子了。 他费劲地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在江氏耳边呵斥: “快闭嘴!这厮是从前季辞言手底下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萧风!” 什么?! 江氏闻言大惊,脸色唰地青白,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娘!” 季辞盛赶忙掐住江氏的人中,见萧风始终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接近苏枝枝。 季辞盛心一横,咬着牙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萧风面前,不停磕头,反倒是将萧风吓一跳。 “大堂嫂!求求您,求您见堂弟一面吧!” 苏枝枝继续给季辞言倒草茶的动作一顿,闻声将碗塞给了他,正要起身时,男人眸色冷沉,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枝枝以为季辞言不想让她去,正要开口,却被他先打断。 “这几人都是无赖,切记小心,莫要逞强。” 话落,没等苏枝枝有回应,他就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 “放心,我晓得。” 苏枝枝心中一暖,点了下头,走到季辞鹤与萧风身旁。 “说吧,找我干什么?” “大、大堂嫂!您终于肯见我了!” 季辞盛脸色大喜,不停地又是磕头又是痛哭流涕: “大堂嫂,我们错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苏枝枝皱眉,神色不耐道:“行了,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 季辞盛闻言顿停,挤出眼泪哽咽道:“求大堂嫂发发慈悲,救救我那内子和弟妹,他们中了暑气快要死了!” 苏枝枝听闻此言不由挑了挑眉,伸手指向枯草方向:“我不是说了附近有夏枯草么?那玩意儿能解暑气,你们去扯点给他们泡水喝便是。” 话音一落,季辞盛脸色讪讪。 第四十八章 如今大家都沦为罪奴了,谁又比谁高贵? “你还好意思说呢....” 江氏愤愤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口嘀咕之际,却被儿子狠瞪一记,这才不甘心地闭上嘴。 季辞盛朝苏枝枝拱手哽咽道:“大堂嫂您有所不知,自从您说了那夏枯草能缓解暑气后,其他罪奴们早就一窝蜂上去将那些草全扯光了…” 苏枝枝听闻此言,脸上倒是不由多了一丝惊讶。 这些罪奴们的手脚还挺快,自己前脚才刚扯了,后脚他们闻着味儿就蜂拥而至了…… 季辞盛见她垂眸不语,稍稍踌躇了一下,又试探开口道:“大、大堂嫂?此事人命关天啊....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萧风见他还想反过来用人命要挟苏枝枝,顿时心中一股火起,忍不住冷笑着出声嘲讽: “哼,我们夫人见死不救又如何,我可是听闻当初野狼袭击队伍的时候,你们家对季家二房还见死不救呢,现在你们家的人要死了,这会儿倒是晓得人命关天了!” 四老爷季长明被萧风这句话气的吹胡子又瞪眼的,却也不敢对这活阎王破口大骂,只得颤着声音嘀咕:“这、这是我们季家人的事,关、关你一外人何事!他们都没说啥…” 季兰雪本来听了王氏和季兰霜的话不准备掺和这件事。 但在听到季长明说起上回见死不救的事时,还是没耐住性子,皱着眉就要站起来同他理论—— 好在季兰霜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拽住,沉着脸:“坐下,别去给大堂嫂添麻烦。” “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季兰雪咬紧了腮帮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 萧风阴冷地垂眼睨着季长明,“外人?我家大人和夫人的事就是我萧风的事!谁敢惹大人和夫人不痛快,我就先让他不痛快!” 话音刚落,萧风一脚猛踏地面,顿时扬起一阵尘土,带起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腾空,被他伸手抓住。 “你…你要干什么!” 季长明被他吓了个半死,连忙瑟瑟缩在儿子背后,只敢拿眼睛偷偷瞪他。 季辞盛护着身后的爹娘,颤声道:“萧大人,我方才并非那个意思,我是真心想求大堂嫂帮忙的…” 瞧了半天戏的苏枝枝终于开口了,故作恍然:“哦,这么说,你们是找我帮忙的啊!嘶,可方才我明明还记得四婶嘴硬得很呢,说什么……不稀得我这贱妇救,怎么这么快你们家就又变卦啦?” 话落,苏枝枝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氏瞧,说出来的话也是专门往她的心窝上戳。 “你…!” 江氏没想到苏枝枝是真打算要把事情做绝,闻言气急败坏地想要上前理论—— 季辞盛慌了,连忙拉住自家老母,对着苏枝枝软言细语道:“大堂嫂,我娘她全身上下就只有嘴最硬,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季辞盛又伏在地上连连嗑了几记响头:“大堂嫂,她和喜儿从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堂弟给您和堂兄赔罪了!” 季长明和江氏似乎是没想到长子会为了救自己媳妇和弟妹对苏枝枝做到这个份上,一时傻愣在原地。 苏枝枝抿了抿唇。 四房的这个季辞盛倒是比他爹娘瞧着聪明些。 见他摆出如此低的姿态,态度也缓了几分,说: “堂弟,你们家要是多几个跟你一样的人,少几个蠢的,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末了又叹气说:“好啊,我可以救你弟妹和孙喜儿,不过你也晓得我这人的脾气,帮人可不白帮的,特别是帮的还是曾经骂我、欺我大房的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苏枝枝冷沉着脸,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可不是圣母。 倒贴的买卖她不做。 这次不过是看在季辞盛做到这份上,又不想再引来官差才肯松口一二,但她该拿的一分也不能少。 季辞盛怔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苏枝枝的意思,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了自己的玉簪,恭敬地递到了她面前。 “堂弟懂得,大堂嫂请笑纳!” “盛儿!你!” 季长明和江氏见他将玉簪递了出去,满脸不甘心地跺了跺脚,但东西都已经给出去了,只能看着干着急。 苏枝枝低头望着他手里那枚质地普通的玉簪,片刻,不禁冷笑出了声。“堂弟,我救的可是你媳妇和你弟妹的性命,整了半天,你就拿一根玉簪打发我?” 此话一出,江氏彻底怒了,火气蹭蹭往外冒。 她顾不得害怕一旁的萧风,一把伸手夺过季辞盛手里的簪子,瞪向苏枝枝。 “一根玉簪都还嫌不够,好歹也是一家人,苏枝枝,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没等苏枝枝回答,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众人闻声看去,石头上坐着一个大肚子妇人,她冷眼上下打量着江氏,满是讽刺道: “过分?她救的可是你孩儿和你儿媳的命!” “你们自己都说了人命关天,这要是在京城,她收黄金都不为过,而今你们想用一根小小的玉簪换三条人命,到底谁过分?!” 金花一番话可谓是直愣愣戳进四房的死穴,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季长明见那石头上的妇人面生,衣衫褴褛,以为她是看热闹的,登时对她破口大骂—— “你又是哪来的大肚娼妇,居然敢对我们季家的事指手划....”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攥住喉咙,被迫对上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 “你这眼瞎的死老登,嘴巴放干净些!她是老子的女人!” “爹!” “老头儿啊—!!!” 季辞盛和江氏见季长明像一只半死不活的鹌鹑,就这么被萧风掐着脖子提到半空中,顿时急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你、你赶紧叫他住手啊!!” 江氏一边绝望地拍打着萧风的胳膊,一边回头朝金花哭吼。 “要闹出人命了!!” “呵,闹出人命又如何?” 此时,金花放下手里的破碗,讥讽地看向她。 “还你们季家,你真当你们季家还是在京城,一手遮天呢,如今大家都沦为罪奴了,谁又比谁高贵?” 第四十九章 阿鹤,脱裤子吧! “夫君放手。” 金花扶着肚子从石头上起了身。 随即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沓银票,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走到苏枝枝身旁将银票塞进她手里。 苏枝枝微微错愕。 金花撇了撇嘴,故意避开苏枝枝的视线,不情不愿道: “那什么……你这草茶的确有用,我喝了暑气散了不少,这钱你好生拿着,就当是我家出钱跟你换的。” 说话间,萧风已经松开了季长明的脖子。 季长明软趴趴落了地,吓得江氏和季辞盛赶紧去扶—— 金花不屑地冷啧一声,瞥向江氏话锋一转道: “咱们可不像某些人,面子绷得再好,内里也不过是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下贱胚子。” “下贱胚子”四个字被金花咬的很重,如惊雷般在江氏耳边轰地炸响,气的她跳脚。 “凭你也敢说我....” 她刚要骂出声,萧风的一记眼刀当即横扫了过来,吓得她又闭上了嘴。 季长明也一样气得发疯,但他始终是顾忌着萧风,没敢再对金花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同苏枝枝告辞后走远。 … 待他们夫妇二人一走,季辞盛着急道:“大堂嫂,您误会了,我们绝没有想要占您们便宜的意思!” 江氏这回也是不要脸皮了,直接开口:“大房媳妇儿,这根玉簪虽然不值多少银子,可这已经是咱们家最值钱物件了,你这一路揽了那么多藏私,反正也不缺好东西,就通融通融吧。” 苏枝枝捏着这一叠银票笑起来:“四婶,你们这是拿我当傻登儿啊?” 横竖又不是他们大房的人死,她可以慢慢听他们扯。 季辞言眼底掠过一丝玩味,顺着往里添了把柴。 “阿鹤,送客。” “别别别!还可以商量的嘛!” 四房三人登时慌了。 季长明急的脑门直冒汗,看向苏枝枝,咬牙质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救我家辞乐?” 苏枝枝不看他,只对季辞盛挑眉,甩了甩手里的银票。 “堂弟你看,刚刚她和她夫君不过是在我这喝了一碗草茶,都给了这一沓银票,你们只给一根玉簪未免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是四房还想装死打哈哈也不能了。 季辞盛咬牙转过头看向江氏:“娘!” 江氏被他瞧了一个机灵,立马护住衣襟瞪向他:“你要干什么!” 季辞盛一把攥住江氏的手腕,“娘,我记得你和爹之前抢了太夫人一个玛瑙酒盏,拿出来!” 江氏顿时睁大了眼,看看他又看看苏枝枝,结巴道:“季辞盛,你是脑子进水了吧,那可是玛瑙做的!” “就算是金子做的也没弟妹的命值钱!” 季辞盛眉头狠狠一拧,怒视着自己娘。 “娘,您要是再拎不清,我就逼爹亲自搜您的身了!” “你!” 季辞盛何时对他们说过如此狠话,江氏直接愣住,一脸不可置信。 季长明瞧着季辞盛眼底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登时怂了,不情不愿地从江氏身上将季老太私藏的玛瑙酒盏翻了出来。 可真把东西翻出来了吧,他又有些犹豫: “阿盛,咱们真要……?” 话都还没说完,东西直接被季辞盛一把抢走,双手递给了苏枝枝。 季长明和江氏的心顿时紧紧揪在一起,哭败丧着脸,比自家屋里死了人还难受。 苏枝枝则看着手里的玛瑙酒盏,唇角扬起一丝嘲讽。 这东西说是季老太的,其实也是季辞言府上的东西,现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话落,她将酒盏丢给身旁的季辞言:“好好拿着。” 季辞言一怔,随即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收下。 苏枝枝看他将东西收好后,随即朝季辞盛笑道,“走吧,堂弟。” 季辞盛面上一喜,忙不迭地领着苏枝枝去了他们四房休憩的地方。 他们前脚刚走,季辞鹤就依了季辞言的指挥,后脚跟上去了。 … 另一边。 这会儿孙喜儿和两个弟妹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晕死了过去,乍一看就跟死了没两样。 周遭正围着一圈罪奴看热闹,脸上纷纷露出晦气的神色。 “啧,看样子是真死了,也是晦气,死哪里不好死咱们附近……” “哎呀你低声些,当心他们一会儿回来了听到!” “听到就听到,你拉我干什么!我说得又没错,死人不就是晦气么?” 就在他们交头接耳嘀咕间,苏枝枝的人已经跟着季辞盛走了过来。 这些难听至极的话自然也落到了紧随其后跟来的江氏和季长明耳中。 但他们此刻已经没精力再管看热闹的人,只急切地问苏枝枝:“大房媳妇儿,你看看这还能治吗?” 苏枝枝没搭理他们,只先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三人的鼻息。 季兰英现下已经有了脱水的症状,季辞乐的情况更为严重,身子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江氏吓得一下扑到季辞乐身上,不停摇晃并哭喊:“乐儿,乐儿醒醒,你醒醒啊!” 苏枝枝拧眉瞥了她一眼。 “四婶,你要是嫌你小儿子命长,可以继续抱着他。” 季辞盛骤然反应过来,一把将自己碍事的老子娘给拽起来,又谨遵苏枝枝的命令,和季长明一起驱赶围观的罪奴退开些。 “让开!让开!人命关天,别围得那么紧!” 与此同时,苏枝枝眼珠子转了转,开始思忖起来。 像他们这种严重的情况,必须得吃药,不过她空间里的药肯定是不能用,太引人耳目…… 苏枝枝思量片刻后,忽然眼眸一亮,想到从前在书上看过的一个土方。 她收起思绪回头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季辞鹤。 “啊啊啊啊!” 苏枝枝看他比划着指向季辞言的方向,顿时了然道:“是你哥让你来帮我的?” 季辞鹤笑着点点头。 苏枝枝看了眼身后的方向就收回视线,赶紧指挥起季辞鹤。 “阿鹤,你去旁边挖一捧晒烫的泥土来。” 苏枝枝一边指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先将季辞乐的衣裳撩开,露出肚脐眼,然后又让季辞鹤将滚烫的泥土堆在他的肚脐眼上。 随即她又在泥土堆的中央拨开了一个孔,转头朝季辞鹤颔首—— “阿鹤,脱裤子吧!” 第五十章 老黄瓜刷绿漆,你装什么嫩呐! “什么?!” 季辞盛听闻她让季辞鹤脱裤子,登时神色大惊。 忙按住季辞鹤解裤子的手,惊讶地望向苏枝枝,问道:“大堂嫂,您让堂弟解裤子,这、这是何意啊?!” 他可从未听说救人还需要脱裤子的啊…… 苏枝枝这才笑眯眯同他解释:“堂弟有所不知,我原先在府中时,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说若是救这中了暑气的人,可以在道上取一些热土来,填于他们的肚脐上,再在中间拨开一孔,灌入童子尿,即可缓解。” “啥!童子尿?!” 江氏一听,神情登时激动起来,原地跳起八丈高。 “苏枝枝你个贱妇!我说你怎么可能安好心,果然是想趁机报复我们!” “报复?” 苏枝枝听笑了,定定看向江氏,眼底生寒又转瞬即逝。 “四婶儿,你先前想逼我们大房喝你儿的尿时,不还说童子尿作用大,咋,就你儿的尿叫童子尿?我们家阿鹤也还是童子啊,他的尿也是童子尿,作用也大得很呢!” 江氏的脸直接被气成了猪肝色,她万万没想到曾经亲手扎进大房的刀刃有一天会转刃扎到自己身上! 季长明显然是想到了先前自己故意羞辱苏枝枝的事,此刻也怒了,指着苏枝枝气急败坏:“苏枝枝!你要是不愿救,就把玛瑙盏还我们!” 周遭罪奴们一听这话,顿时沸腾了。 “玛瑙盏?!” “这么贵的东西他们居然也舍得拿出来给苏枝枝?” “可不是吗!谁知道奸相夫人所说之法是不是胡诌的,说不准就靠这个讹诈季家老四呢!” 一旁抄手围观的杜老爷杜房旭闻言故作惊讶,一张大脸全是幸灾乐祸。 “什么?!就为了换她弟弟一泡尿,你们居然给了她一个玛瑙盏?!” “季长明啊季长明,难怪你三哥老说你是一头蠢驴哈哈哈哈,照我看,你不如把那玛瑙盏给我,我替你尿一泡得了!” 周围人听他这样说,立刻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赶紧挤上前: “是啊四老爷,你家有三个人,咱们大伙儿也可以出出力啊!” “不过你那玛瑙盏打算怎么分给我们?啊?” 这番话引得周遭罪奴们哄笑一团,纷纷伸手自荐,都想拿走那贵重的玛瑙盏。 季长明听了这话差点心梗。 苏枝枝却笑眯眯看向杜房旭道:“杜老爷,我要的是童子尿,你这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吧?你一个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里的老东西,也好意思叫童子啊?” “不过是老黄瓜刷绿漆,你装什么嫩呐!” 方才还要争着尿的罪奴们一听苏枝枝的话脸都绿了。 这不是指桑骂槐么...... 全都歇了想要玛瑙盏的心思,老实退到一边,深怕被殃及池鱼。 “你!你个臭娘们——!!!” 杜房旭被她一句话干的吐血,说着就要跟苏枝枝拼命,却被儿子一把给拽回来,压低声线在他耳边说: “爹,你可别和这毒妇一般见识!咱们斗不过她!” 相比起杜房旭,他儿子杜行简可就聪明了不少。 毕竟他自己媳妇和妹妹都在苏枝枝手底下吃过亏,见识过苏枝枝的厉害。 有了前车之鉴,他自是不敢以卵碰石,连扯带拖地将杜老爷给拽走了。 - 收拾完杜房旭的苏枝枝转过头,不耐地看向犹豫不决的季辞盛。 “堂弟,你到底要不要我救你媳妇和弟妹?” 她扫了眼一旁目光怨怒的江氏和季长明,又说:“你们要是觉得我这是故意打击报复,那我可就走了。” 说罢,苏枝枝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拉着季辞鹤抬腿就要走。 季辞盛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连忙上前拦在苏枝枝身前:“大堂嫂别走,我们治,您说什么办法我们都治!” 现下那昂贵的玛瑙盏已经给出去了,而大房身边又有那个活阎王萧风保驾护航,他们肯定是不可能再要回来了…… 季辞盛思来想去后,只能赌上一赌,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 苏枝枝点头,正要动手—— 江氏红了眼,拼命拍打着季辞盛的背部,边打边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真要他们糟践你媳妇和你弟妹吗!” 季辞盛不顾江氏的疯狂,转头悲愤瞪向她,“那娘说,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数落起江氏:“当初要是你和爹愿意拿钱买草帽,现在还能出这幺蛾子事吗!” 江氏被儿子怼的面露愧色,只能悻悻闭上了嘴。 苏枝枝没空管他们的闲事,招呼季辞盛去寻了个破碗来,伸手递到季辞鹤面前,笑道:“阿鹤,尿吧!” 话落,季辞鹤却双手捂着裤裆,小脸通红地瞄了一眼苏枝枝,死也不肯接过碗。 苏枝枝疑惑了神色,说:“阿鹤,快脱裤子呀,就一泡尿的事儿。” 小哑巴嗓子被毒哑了说不出话,只能瞪她一眼 ,又看向周遭围观的罪奴们,脸更红了。 苏枝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嘶,这小子是害羞了啊。 也是当众撒尿,这换谁也尿不出来。 思及此,苏枝枝笑出了声:“好好好,是嫂子疏忽了,你赶紧去你兄长囚车后边躲着点。” 说罢将碗塞进了季辞鹤手里,挥手让他赶紧的。 等季辞鹤人一走,季辞盛抹了把脖子上的汗珠,略微纠结了一会,踌躇着看向苏枝枝。 “堂嫂,为什么非得是尿呢?不能用水么?” 这话一问出口,江氏和季长明也赶紧看向苏枝枝。 江氏更是没忍住小声嘀咕:“她就是为了报复咱们,一定是!” “四婶儿,我可没你这般下作。” 苏枝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人的肚脐眼又叫神厥穴,有回阳救逆的作用。” “我堆在季辞乐神厥穴上的土是热土,你们水囊里的水是凉水,以凉水灌沃,冷热相克,你们是嫌季辞乐死的不够快是么?” 四房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会,季辞鹤也已经端着装尿的破碗扭扭捏捏走过来。 江氏皱眉捏着鼻子扬头瞧了一眼,满是嫌恶。 而后哭天抢地指着季辞盛道:“等着吧,要是让喜儿知道了,定要捶死你!” 第五十一章 我怎么就嫁了他这么个窝囊废! 季辞盛没搭理江氏,生怕苏枝枝因为他老子娘的话而迁怒其他。 他赶紧对苏枝枝拱手道:“大堂嫂,我家内子和弟妹就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这边苏枝枝端过碗,一股骚味直冲天灵盖—— 苏枝枝差点反胃,全靠憋气提起一口气。 她将碗微微端远了些,偏头调侃季辞鹤道: “阿鹤,你小子是憋了多少天没如厕了?味儿这么冲!” 季辞鹤抿唇‘哼’了声,小脸红成苹果样,绯红无比。 苏枝枝眼里闪过一抹促狭,随即蹲下来,沿着破碗的缺口将尿灌入季辞乐肚皮上的土堆里。 “啧啧啧,好冲的骚味儿,季老四还真信了这女人啊?” “我看他也是老昏了头了!” “就这?都能换一个玛瑙盏?可真稀奇!” 围观的罪奴们纷纷一脸鄙夷,戏谑地准备看笑话,叽叽喳喳半天。 谁知那尿才刚倒了一点下去,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季辞乐忽然呻 吟出了声。 “爹,娘,乐儿好难受……” “乐儿!” 四房众人见状,顿时大喜。 苏枝枝又麻利地分别给孙喜儿和季兰英的土堆里也灌入了尿液。 不消片刻,躺在地上的孙喜儿也幽幽转醒,睁眼便看见苏枝枝蹲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碗往她身上浇着什么,顿时大惊失色地挣扎起来。 “苏枝枝?!” “你、你这贱妇!你在做什么!” 苏枝枝本就和喜儿不对付,即便是在亲手救她也没几分好脸色,此时见她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质问,心中更是不爽,朝她笑起来。 “你长了俩窟窿自己不会看么,没瞧见我在给你灌尿啊?” 什么,尿?! 孙喜儿微愣片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苏枝枝话中的意思。 直到闻见那股熟悉的骚味,她顺着气味低头一看,原本通红的脸瞬间煞白—— “贱妇,你!” 孙喜儿话还没说话,直接眼珠子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喜儿!” 季辞盛见孙喜儿再次晕死过去,吓得忙问苏枝枝:“大堂嫂,这?现在该怎么办?” 没等苏枝枝回话,反倒是罪奴们先沸腾起来了。 “嘿,我就说这娘们不行吧!还扯那些书上的歪理,我就没听说过还能用童子尿救人的法子!” “依我看,她不过是仗着有李贵撑腰,这才敢瞎糊弄人呢!” “那你们说那个玛瑙盏,她是拿给李贵还是自己揣着啊?” … 季辞盛不是没听见这些话,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反观苏枝枝对那些话却没什么反应,只瞅了眼孙喜儿睫毛微颤的双眼,用手扇风,将碗里的气味对着她的脸扇过去。 “放心,过会就好了,要是醒不过来的话,堂弟再扇她几个巴掌就成。” 原本假装晕过去的孙喜儿听见这话,吓得猛地又睁开了眼。 苏枝枝露出一丝轻蔑:“我说呢,果然是装的。” 围观的罪奴纷纷露出惊愕神色,众人是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全部都傻了眼。 “没想到这恶婆娘居然真这么厉害!只用一泡尿就将季家四房的人给救了过来!” “是啊,看来她还是有些本事,之前不也是她说的那夏枯草有解暑效果吗?我喝了果然没有不舒服了!” … 苏枝枝见他们都醒过来了,也没再耽搁,领着季辞鹤就往自己的休憩地去了。 季辞盛原本还想着借此机会缓合他们家与大房的关系,正要起身追出去跟苏枝枝道谢呢,却被江氏一把给拽了回来。 “行了,你媳妇儿和弟妹都醒过来了,你还去找她干什么!” 就在这时,孙喜儿从地上爬起来,抬手闻着一身的尿骚味,一脸苦瓜相,又羞又愤地举起双手就朝季辞盛挠去—— “季辞盛!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联合外头的人害你的媳妇儿!” 喜儿这回是真气得很了,只觉得丢人,全然不管季辞盛是个什么模样,只顾自己撒气。 而被她这么一搅和,苏枝枝人早就走没影了,季辞盛更是气得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喜儿脸上—— “看来大堂嫂说的对,你就是活该挨耳巴子,全是你自找的!” 喜儿直接被这巴掌扇懵了,直到季辞盛走远,去一旁看弟弟妹妹去后,才开始哭天抹泪地跟江氏闹: “天爷啊啊啊!我怎么就嫁了他这么个窝囊废!” “你们四房个个窝里横,这些年要不是靠我出头,能留着这条命到现在吗?” 喜儿越说越口无遮拦,越说越戳季长明和江氏的心窝子,又是哭又是闹的。 季长明的脸越来越挂不住,跟江氏使了个眼色。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居然敢这样对我,我——” 没等喜儿将话说完,那夫妻俩就已经将她前后围堵,一个上前捂着喜儿的嘴,另一个则抬手又是几个耳光! - 苏枝枝领着季辞鹤回到了他们休憩的地方,远远就瞧见负责看押季辞言囚车的官差刚离开。 待到走近后,苏枝枝看向官差离开的方向,奇怪地问季辞言:“官差来做什么?要上路了?” 季辞言这才淡声道,“官差说这会儿日头还是太毒了,李贵他们打算等傍晚凉快些再走,顺便再等等后边杜川的队伍。” “原来是这样。” 苏枝枝点点头,顺势坐在季辞言身旁:“也好,等傍晚热气就降下去了,走着也不受罪。” 等她和季辞鹤坐好,季辞言这才抬手摸了摸鼻子,迟疑着开口问:“那童子尿真的奏效?” 方才听阿鹤匆忙回来撒尿时跟他提起了这法子,他只觉得觉得甚是离谱。 他不太信,但又觉得苏枝枝应当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只是他确实没见过这等偏门之法,不由得好奇了些。 苏枝枝挑眉看向季辞言,笑道:“当然,阿鹤这童子尿正宗的很呢,怎么,季大人也想试试?” 还没等季辞言开口,一旁季辞鹤的脸唰地通红,气呼呼地就要朝苏枝枝扑过去,吓得苏枝枝起身乱蹿,边跑边摆手。 “哎呀,嫂嫂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咱们小阿鹤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哈哈!”季辞言坐在原地,俊眸睨着他们两人闹作一团,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恍然。 他记得,自从阿鹤被灌哑了嗓子后,似乎许久都未曾见过这小子这么畅快的嬉笑和玩闹了。 他的目光不由落到那个与阿鹤打闹的明媚女子身上,唇边不觉露出几分淡淡笑意来。 第五十二章 麻溜点,赶紧把你衣裳脱了! 日头正毒,苏枝枝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她顺手抹了把汗,一边跑一边往树荫下躲,“好了好了,好阿鹤,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季辞鹤努努嘴,只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作罢。 等安抚好季辞鹤后,苏枝枝眨眨眼,转脸就瞧见季辞言正盯着他们出神。 她伸出纤细的五指朝他面前晃了晃,问:“想什么呢?” 季辞言回过神,不自在地敛去眸底神色。 “没什么。” 见他这般说,苏枝枝也没在意。 她双手插着腰,望了一眼天色,微微思忖片刻。 这会儿正是天色大亮的好时候,离队伍启程也还有一会儿,不如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将季辞言伤口里的蛆虫处理一下? 也省得他一路上再继续受罪,而且到时候蛆虫繁殖的越来越多,若将他的好肉都一并给吃了,到时候伤口再坏死就麻烦了。 说干就干! 苏枝枝左右张望了一圈,怕引起人围观,先是招呼季辞鹤:“阿鹤,过来搭把手!” 季辞鹤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如今只要是苏枝枝说的,那他就会照做。 两人将季辞言各自搀扶一只胳膊扶起来,一道去了囚车那边。 刚一放下季辞言,还没等苏枝枝开口,季辞鹤就已经在地上写下四个字:‘要做什么?’ “小孩儿家别管,你去跟官差借铜锅和破碗,再捡些树枝生火煮一锅干净的水,要快!” 季辞鹤点头,忙不迭转身去了。 待他一走,苏枝枝又对着季辞言扬扬下巴:“快,麻溜点,赶紧把你衣裳脱了!” 季辞言闻言一愣,下意识问:“你.....你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将阿鹤支开不说,居然还让他脱衣裳..... 思及此,他忽然紧张地咳嗽两声,耳尖迅速爬上一抹绯红,脸颊两侧也微微泛着热气。 苏枝枝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瞪向季辞言,嗔怪道:“季大人,想什么呢你!” “我是想趁这会儿天亮看得见,帮你先把你身上伤口处的蛆虫给除了!” 季辞言闻言,顿时知晓是误会了,低咳了两声,可耳尖处的那抹红却更深了。 他局促地别过脸,慢慢脱去了上衣,将伤痕累累结上身背对着苏枝枝。 苏枝枝则趁着季辞言背对着自己褪去衣裳的间隙,微微垂下双眸,用意识形态从空间里取了一把银镊子和一小瓶酒精。 等回到现实中时,这些东西已经好好的呆在她的衣袖里了。 不一会,季辞鹤抱着烧开的铜锅过来,笑眯眯地看向苏枝枝求表扬。 没等她说话呢,季辞言飞快地将衣服穿好,朝她使了个眼色。 他这是担心季辞鹤瞧见那生蛆的伤口会担心。 苏枝枝知晓他的心思,只是拧眉思忖片刻后,笑着开口道:“那个,阿鹤啊,我打算给你和你兄长再做点好吃的,但又怕李贵和钱三他们瞧见,不如你站远些,帮我把个风,等做好了我就叫你?” 这理由蹩脚,但也说得通。 不过她还是小小的忐忑了一下,怕他不信。 好在季辞鹤是一条贪嘴的鱼儿,听到有吃的就上钩了,下意识砸吧砸吧嘴,重重点了下头。 不等苏枝枝反应,他就已经转身走远了。 苏枝枝顿时松了口气。 “他走了,你快些脱吧,我怕时间久了叫人瞧见。” 既已许诺季辞鹤要做好吃的,那她就不会失言,总要留些时间给他做吃的。 季辞言点头,默不作声地再次将衣裳褪下。 待季辞鹤的水煮开了后放凉的间隙,苏枝枝已经用酒精给自己的手和镊子都消过了毒。 等热水变成了凉白开后,苏枝枝用破碗舀了水起来,先是从季辞言背部的伤口着手,将水倒在他的伤口上,反复冲刷着腐烂皮肉上涌动的蛆虫。 “忍着点哦。” 话刚落,苏枝枝将酒精泼向他的伤口—— “嘶嗯——” 季辞言猛地皱紧双眉,死死攥住双拳,这才没引起季辞鹤的注意。 只是这一下来得太快太猛,他的思绪被激地抽离,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 酒精的效果不止消毒,还能将那些东西逼出来。 等冲去一部分蛆虫后,她又拿出镊子,一只手撑着他还算完好的肩部,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剩下的蛆虫。 那晚苏枝枝只是借着月光和篝火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季辞言后背上的惨状。 当时虽觉得可怖,但也因昏暗的环境所致,没让她看清全貌。 直到此刻,她咬牙忍着恶心用镊子从腐肉里夹起蛆虫时,才彻底看清季辞言身上的伤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怪不得他总会产生若有一日他不久于人世的想法…… 苏枝枝的睫毛微颤,看见他后背上的腐肉黑红交织,或许是因为蛆虫的助力,这才赶了一天的路,周遭坏死的肉就更多了。 她收起思绪,手上一刻也不敢多停,将那些白花花的蛆虫纷纷扯出腐肉扔在地上。 季辞言衣衫半退,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背部的感官因苏枝枝的牵动而被放大。 他感受着蛆虫的涌动和抽离,带起背部肌肉微微颤动着。 苏枝枝睨了一眼季辞言,故作调侃的语调道:“季大人,疼就叫出来,别憋死过去了。” 季辞言咬了咬牙,“用不着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话落,苏枝枝的镊子重了一些,白花花的蛆虫张嘴咬下他皮下的血肉,引得身前的男人仰着头直吸气。 苏枝枝哼笑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死傲娇,嘴倒是挺硬。” … 苏枝枝赶在一刻钟的时辰处理好了季辞言背部伤口里的蛆后,又让他转身。 她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一并将他胸膛上和腹部的伤口处理了。 而他腹部的伤口面积较大较深,位置又十分刁钻,那些蛆虫都拱进皮肉深层了。 照例泼完酒精消毒后。苏枝枝只能或跪或佝偻着腰用镊子帮他将蛆虫挑出。 季辞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低头就看见了她手里的镊子。 他疑惑的皱起了眉,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难道我私下嘀咕两句还不成了! 四目相对瞬间,苏枝枝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这个?” 苏枝枝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镊子尾端捏住,只露出两个尖头在他面前晃了晃,眨巴眨巴眼: “季大人连银钗都不知道呀,这是我之前卖草帽的时候,一个大娘换给我的,刚好可以用来给你挑蛆!她还给了我一点酒,刚好能清毒。” 苏枝枝虽脸色如常,可尾音下却带了一点细细颤抖。 “银钗么.....” 季辞言缓缓移开了眼:“式样倒是有些别致。” “有啥别致的,京城满街都卖。” 苏枝枝听他这么说,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微翘:“季大人是男人,自然是没怎么见过我们女儿家用的钗环。” 没见过么..... 季辞言闻言眸光微微闪了闪。 当初苏玲及笄时,他曾送过一根兔子玉簪给她。 那根玉簪是他亲手做的。 却从未见她戴过。 那时的他时常耿耿于怀。 可不知怎的,如今若不是苏枝枝提起钗环,他似乎快忘了自己曾做过一根兔子玉簪。 他的视线上移,望着苏枝枝乌黑的发顶,脸上突然有些热,赶紧移开了目光。 苏枝枝也不知他信没信,只自顾自又埋头继续清理起伤口。 - 不知过了多久,苏枝枝感觉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却顾不上擦。她强行将最后一只蛆虫从血肉里牵出,带起一缕透亮的黏液。 白花花的蛆虫们混着咬掉的腐肉在地上拱动,血淋淋一片。 苏枝枝用装有酒精的破碗再次泼向季辞言的伤口,用作最后的消毒。 现在日头大,晒得慌,伤口本就容易灌脓发炎。 酒精浸湿腐肉,一股钻心的痒疼令季辞言的身子再次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抠住尘土,愣是不肯吭出一声。 苏枝枝看着他强忍伤痛的面容扭曲的模样,不敢想象流放前他在狱中受到比这还残忍的折磨时的样子—— 他本可以不用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却因为皇帝的猜忌和提防,成了一颗被扔弃的棋子。 苏枝枝回过神,犹豫片刻后面色复杂看向他。 “你可曾恨过陛下?” 这话就像有人抛了颗石子进入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季辞言的身形猛地一顿,双手附着在尘土上松了紧,紧了松,好半天还是沉默不语。 苏枝枝见他不说话,思绪一下也飘得老远。 先前她看书时,书中的剧情都是以男女主的视角展开的,所以她原本也以为季辞言真的如书中所言是奸臣,是奸佞小人。 可穿书后,她有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了解了季辞言被判罪的前因后果。 苏枝枝看向他,刻意压低了声:“我听闻当初外敌党项侵扰我朝,沈宥槿主战,你却反对他强行征兵,他为铲除异己,参你和废太子结党营私,伪造逆党名单。” “你....!” 季辞言眸子一暗,咬牙看向苏枝枝,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些。 “如今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各地哪里还拿的出钱粮打仗,可沈宥槿却还要强行征兵打仗,他根本就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苏枝枝顶着他的警告继续开口: “这些陛下他明明都清楚,可他却还是下旨治了你的罪,将你将季家全部流放,你难道不恨他?” 最后几个字,似乎终于击溃了季辞言的心理防线—— “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 季辞言猛地转头冷然睨向她,“你先前还叫我提醒萧风,别动不该动的念头,如今你何故又要说这些话。” 他微微闭上眼,胸腔处起起伏伏,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说说怎么了,难道我私下嘀咕两句还不成了!” 苏枝枝将镊子收好,在破碗里掺了点凉白开稀释酒精味,垂眸没好气道: “今日瞧见你这般受罪,我倒是忽然有些理解萧风先前之举了,明明你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立场不同,却要被扣上奸臣贼子的污名。” 她顿了顿,继续说: “阿鹤还被他们强灌下哑药,大好的年华就这么被毁了,换谁能甘心,凭什么啊?” “恨如何,不恨又如何。” 季辞言敛去眸光,周身透着一股死气。 “我如今已经沦为废人,现下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义?!” 苏枝枝满脸恨铁不成钢,睨向他道,“我说过会帮你把断掉的经脉接好,就一定能做到!等你经脉长好后,难道你还真打算去同州苟且一辈子啊?” “就算你可以,那阿鹤呢!等我治好了他的嗓子,你还真忍心让他跟你在同州当一辈子罪奴呢?” 季辞言被苏枝枝这番话说的一愣。 之前的他从未想过这些,因为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根本就不可能有活着陪阿鹤去同州的那日。 可,如今他亲眼看着苏枝枝真的能将他身上的蛆虫驱除干净—— 这一事实叫他就算惊异,却也开始相信她是真的能接好自己的经脉了。 要是经脉真的被接好,等去了同州,他真的要当一辈子的罪奴么? 季辞言脸色沉郁,眼底却露出一丝茫然。 苏枝枝也没再继续逼问他。 她没想过要劝他东山再起,今日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他趁早做好打算,为他自己为阿鹤重新谋个生路罢了。 - 为掩人耳目,苏枝枝将那团血淋淋的蛆虫尽数埋进土里才终于放心。 做完这些是后,苏枝枝便张罗着准备做晚饭了。 因着晚上还要继续赶路的缘故,所以他们必须得补充一点体力才好上路。 况且支走季辞鹤时,她还夸下过海口要给他做好吃的…… 当她正准备叫季辞鹤来生火时,却瞧见他人已经不在附近了。 苏枝枝皱眉,正想去找他,却见季兰霜气喘吁吁地往囚车这边跑过来,嘴里还大喊:“堂嫂!不好了!堂嫂!不好了!” 苏枝枝脸色一凛,忙上前拽住了她,见她满脸汗,等她缓好后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兰霜这才急声道:“四堂弟同杜家人打起来了!” 什么!阿鹤同杜家的人打起来了?! 怎么会呢?! 第五十四章 你们都瞧瞧,这全是这小子给我咬的! 苏枝枝闻言吓了一跳,身后的季辞言听闻此言更是神色猛地阴骘,一把扶着囚车就要起身去寻人。 苏枝枝眉心一跳,见状连忙又回身走过去按住了他,厉声道:“你不准去!” 话音刚落,气氛一阵寂静。 季兰霜愣在原地,季辞言也不由讶异地看向她。 苏枝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态。 她顿了下,软和着语气又说:“你伤口才上了药,得坐会儿缓缓,我去找他。” 苏枝枝安抚性地拍了拍季辞言的肩头,低声保证道:“安心,我不会让阿鹤吃亏。” 说完这话,她赶紧让季兰霜带路,两人疾步来到了杜家人休憩的地方。 此时日头燥热却也不似先前那般正盛。 周围已经有几家人席地而坐开始吃晚饭了。 而季辞鹤和杜家人则被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罪奴围着,中央升起一股青烟。 苏枝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神色一震,这不是肉烧焦后特有的气味么? 她不禁拧眉疑惑,眼下还未到驿站,除了先前她手刃的孤狼外,杜家人是怎么会有肉的。 不过思绪很快回笼,季兰霜拉着她往人堆里走。 待他们终于挤 进了人群中,苏枝枝这才瞧见季辞鹤正凶狠着小脸要朝对面的杜家长子杜行简扑过去—— 要不是有季兰雪生生拦着,他早将杜行简的脸给挠花了。 “阿鹤!” 随着一声招呼落下,季辞鹤转头见到苏枝枝来了,委屈地挣脱开季兰雪的桎梏。 上前扯住苏枝枝的袖子,又气呼呼指着对面的杜行简和杜湘,张嘴‘啊啊啊啊’着。 苏枝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杜行简和杜湘的身后不远处正生着火堆,杜家人这会正猫着腰做着晚饭呢! 杜房旭的夫人郑氏正领着儿媳申氏正在烤东西,注意到她投来的视线,挑衅地瞪了她一眼,手上不停忙活着。 方才苏枝枝闻到的肉味儿,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她眯了眯眼,发现他们烤的正是昨夜她和季辞鹤亲手埋下的狼内脏!只是还没等她的思绪理清,就在这时,杜行简狼狈地掸了掸被季辞鹤扯皱的衣裳,对苏枝枝皱眉道: “表弟媳,你跟阿言合该管管阿鹤这个小的,小小年纪性子就这么飞扬跋扈,将来大了岂不翻天!” 苏枝枝摸着季辞鹤的脑袋,上前将他护在身后,然后对杜行简冷笑道:“大表兄,你有所不知,我们家阿鹤可是我们家里最乖最听话的一个孩子。” 她故意勾唇顿了下,将周围罪奴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后,这才继续道: “他平日里跟在我和他兄长身后,连地上的蚂蚁都不敢踩,如今变成这样,定是有些不要脸的贱人做了连他都看不过眼的事,他才会翻脸。” 一旁的杜湘一听,登时又急红了眼眶,“苏枝枝,你说清楚!你骂谁是贱人呢!” 没等苏枝枝开口呢,季兰霜直接冷笑一声,睨着她不屑道,“杜姑娘,我们家大堂嫂又没指名道姓说的谁,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你!” 杜湘皱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短促了声。 还没等她多言,季兰雪紧跟着嗤笑起来,“还能为什么?她心虚了呗!” “你、你血口喷人!” 杜湘被季兰雪这句话噎的身子直抖。 杜行简见状直接伸手将自己妹妹拉到身后,眼含薄怒瞪向他们: “表弟媳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不知我们家做了什么让你同阿鹤看不过眼的事?犯得着让他打上门来,对我又是挠又是咬的?” 他一边说,一边撩起袖子露出附有一排牙印的小臂,露给众人瞧。 “各位!你们都瞧瞧,这全是这小子给我咬的!” 顷刻就有人嘟囔季辞鹤是借了苏枝枝在官差那儿的势,这就开始狐假虎威、为虎作伥了! 苏枝枝不由得冷笑一声,感情这是想跟她施加舆论压力呢? 不好意思,她可不吃这套! “大表兄居然还好意思问我?” 苏枝枝回头跟季兰霜使了个眼色,“帮我照顾好阿鹤。” 话落,她趁对面兄妹二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了他们,直接冲着杜家生火的火堆大步走去。 走到走到郑氏和申氏面前,没等她们反应,直接一脚踹翻她们的火堆! “啊啊啊啊啊——!” 霎时,火星子四溅,吓得郑氏和申氏起身逃窜。 如厕回来的杜房旭看见她踹翻火堆,瞬间脸色骤变! “恶婆娘!你这是干什么!” 他看着原本支在火堆上烤着的狼内脏被苏枝枝踹翻在炭火里,顿时也顾不上别的了,急赤白脸地朝郑氏和申氏呵斥: “愣着干什么!快将肉从火堆里刨出来啊!” 两个妇人又赶紧徒手去刨肉,烫得她们两个吱哇乱叫半天,才将差点烤糊的狼内脏给扒拉出来。 杜房旭大喘着粗气看向苏枝枝,恨得咬牙切齿: “你个贱妇!欺负你们家四房的人还嫌不够,现在居然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告诉你!他们怕你,老子可不怕你!” 杜湘见父亲来了,腰杆也硬了几分,红着眼冲苏枝枝冷声道: “表嫂,我就看在咱们好歹亲戚一场不和你计较这次的事了,你要再敢在我家地盘上无理取闹,我可就要请李大人他们来为我们家做主了!” 苏枝枝眯着眼倪向杜湘,噗嗤笑出了声。 “就你?还请官差?” 季兰雪闻言忍不住出言道:“杜湘,你们一家可真够不要脸啊,偷了大堂嫂家的狼内脏,如今居然还贼喊捉贼起来了!” “偷?!” 还未等杜湘开口,一旁的杜房旭插着腰理直气壮道,“你哪知眼睛瞧见我们偷了?!拿证据出来啊!” 季兰雪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给气得红了眼,正要开口骂,却被苏枝枝伸手给拦下来。 她盯着杜房旭一家人笑道:“那敢问姨父,既然这狼肉不是你们偷的,那是从哪来的?” 杜房肥脸闪过一丝得意—— “老子捡的!” 第五十五章 说明我们杜家运气好呗! 此话一出,季兰雪直接气的大骂:“你当我们都眼瞎啊!” “真要这么好捡,怎么没见着别人捡着,偏被你们家给捡着啊!” 没等杜房旭开口,郑氏替他接了话头:“说明我们杜家运气好呗!” 她嫌恶地上下打量着苏枝枝,对她这大侄儿季辞言娶的女人一点都不满意。 既没她女儿杜湘有气质,又没她女儿看着机灵。 也不知道季辞言究竟什么眼光,居然放着她的湘儿不要,看上这么一个粗俗恶毒的女人。 越想越觉得气闷,郑氏神情刻薄地盯着苏枝枝,没好气地说: “侄媳妇,你要觉得真是我们偷的,那就拿出证据来,届时去请李大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看看谁才是清白的。” 说着,她又挑眉笑道: “那日 你们吃肉出尽了风头,这会儿没肉吃了,也没必要来眼红栽赃我们家吧,若是你们馋我家捡来的口粮,是真心相求的话,我们也不是不愿施舍你们一点,何必闹得大家里子面子都那么难看呢。” 嚯,还是个利索的嘴皮子! 申氏听自家婆母这样说,不由得冷冷一笑。 她还记恨着之前苏枝枝让她和妹妹当众难堪的事,闻言也讥讽道:“呵,想要我们家的肉,可以啊,跪下来给我们嗑二十个响头,给我们嗑高兴了,就分你们家一点。” “如何?” 申氏话音落下,还未等苏枝枝开口,人群后边突然传来一道沉郁阴冷的声音。 “你想让谁跪?” 众人闻声纷纷一震,僵着身子顺着声音往身后看去—— 只见身着斑驳囚衣的季辞言正伫立在他们身后。 他俊脸沉得滴水,墨色的凤眸泛着幽冷光泽,吓得原本还嚣张跋扈的申氏一阵彷徨,赶紧躲在了夫君杜行简身后。 “表兄....” 杜湘在看清来人后,眼眸一亮,想靠近却又不敢,只神色激动地望着他。 却眼睁睁看着季辞言看也未看她,径直就朝苏枝枝蹒跚而去。 苏枝枝没想到季辞言会来,这会儿也被他的到来吓了一跳,连忙和季辞鹤扶住他孱弱的身子,皱眉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坐着等我们么!” 说话间,苏枝枝连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确定他的行动不会影响伤势后才松了口气。 季辞言轻喘着气,眸光定定落到她和季辞鹤的脸上后,语气缓和了几分,“谁叫你们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苏枝枝抿了抿唇,知晓他这是担心季辞鹤,忙低声道:“放心,阿鹤没事。” 谁知季辞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皱眉道:“你呢?” 似乎是没想到季辞言会关心她的安危。 苏枝枝先是一愣,随即杏眸弯了弯,“我也没事,放心,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话落,她看向郑氏和申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姨母和表嫂的情我苏枝枝记下了,这内脏既然是你们捡的,那我无话可说,也不好来横刀夺爱。” 杜房旭和郑氏没料到苏枝枝居然一反常态变得如此好说话,当即就眯了眯眼,面色有些发懵。 接着她们又听苏枝枝笑眯眯道: “不过这狼的内脏吃了好处多着呢,既然被你们捡着,你们可要多吃点呀!” 这话没头没脑的,立马就让杜家人的心底生出一丝不舒服。 郑氏听闻此言,不禁皱起了眉,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枝枝冲他们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敷衍道:“自然是为你们能捡着口粮高兴的意思。” 说罢,便要领着季家两兄弟转身离开。 一只纤细白 皙的手冷不丁横在苏枝枝身前,“等等!” 苏枝枝见杜湘一个劲地瞧季辞言,欲言又止。 她露出了几分看好戏的眼神,眼睛在二人身上打转:“表妹,你这又是何意?” 杜湘没理苏枝枝,而是看向季辞言,双目闪着泪花,一脸委屈。 “表兄,这些狼内脏真的是我爹他们在路上捡的!” “咱们都是一家人,既有误会就该解开,你们这会儿回去也只能吃窝头和稀粥,要不干脆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还未等季辞言开口,一旁的苏枝枝出声好奇道:“奇怪了,表妹,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们家就只能吃窝头稀粥了?” “我……”杜湘神色仓皇,一阵语塞,咬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此时季辞言终于抬眸睨了她一眼,冷声开了口:“季某从不吃捡来的东西,尤其是来路不明的。” 杜湘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脸色登时煞白没了血色。 她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杜房旭却先一步气急败坏地上前,指着季辞言恼羞成怒。 “你他娘的装什么装!真以为自己还是季大人呢!” “季辞言,你今日就是跪下来求老子,老子一点肉渣都不会分你们!” 话音刚落,季辞言脚步一停,吓得杜房旭的气势马上弱了下来。 周围的罪奴们开始对杜房旭指指点点,尤其是混入人群瞧热闹的季长明,像是逮着机会似的拱火—— “你们都还不知道?季大人从前身边的那位活阎王也跟着咱们来流放了!” “那位可不是个吃素的!要是被他瞧见谁不长眼敢欺负季辞言他们一家,立马送那人去地府!” 众人闻言纷纷脸色一变,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连忙拉着自家人转身就走。 杜房旭也在这时彻底变了脸色,想逃,却不敢。 直到见苏枝枝和季辞言根本没搭理他,转身就走了,一时心里更加憋屈、恼怒的情绪直冲脑门,抬手狠狠给了杜湘一耳光——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痛斥道:“老子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混账玩意儿!” “啊!!!” 杜湘捂着脸惨叫一声,抽搭搭地掉眼泪。 “老爷!打不得啊!” 郑氏见女儿被打,连忙惊慌地将哭哭啼啼的杜湘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她抬眼看向杜房旭,满脸抱怨。 “你好好说就是,打咱们的湘儿做什么!” 第五十六章 还不都是你惯的! “还不都是你惯的!” 杜房旭气得脸红脖子粗,厉声怒骂: “要不是你当初一个劲想撺掇她和季辞言,她能变成这副魔怔样么!上赶着倒贴,说出去都是丢老子的脸!” 郑氏闻言更是又气又委屈:“老爷!这种事能全怪我一人头上么?” “当初我想撺掇湘儿和季辞言,那不也是经你点了头的么,现在反倒全怪我脑袋上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此话一出,两人像斗气的公鸡母鸡一般,梗着脖子谁也不让谁! 一旁的杜行简见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赶紧和申氏连忙上前打了个岔。 “爹娘,快别说这些了,这内脏都快烤焦了,咱们赶紧吃吧!免得招人惦记!” 申氏一把拉过杜湘,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说:“就是就是,公爹婆母,咱们赶紧吃吧,要不等会苏枝枝真去报了官,咱们这.....” “怕什么!” 杜房旭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她报官又如何,这些就是我跟你夫君捡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拿咱们没法子!” “就是!咱爹说的对!” 杜行简捡起一块被树枝穿着的内脏,双手递给了杜房旭,“爹,您快尝尝吧!咱们多少天没开荤了!” 杜房旭看着眼前被烤得焦香的狼腰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方才憋的一肚子气这会儿全消了。 尤其是当他瞥见不远处的季长明正偷偷摸摸地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时,杜房旭的一张肥脸忽然露出一丝得意,举着穿着狼腰的树杈朝他的方向晃了晃。 油亮亮的狼腰子直接将季长明的馋虫给勾了出来,盯着那东西眼巴巴地咽口水。 杜房旭满意地哼笑两声,“季老四,你瞧瞧我们家这狼腰子烤的多香,想尝尝么?” 季长明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听他这么说眼睛忍不住一亮,忙舔着唇问:“真能、能换?” “能啊!” 杜房旭一拍大腿乐呵呵笑出了声,随后用空着的手朝他比划了一个二的数字,嘴巴一张一合道:“两个玛瑙盏。” 季长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下一瞬,他突然反应过来,一双浑浊泛黄的眼睛猛地睁大—— 两个玛瑙盏?! “你、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 季长明的眼睛都要瞪出眶了,气得他在原地跺脚。 杜房旭冷哼两声,忽然变了脸色,一脸挑衅道,“你想吃白食啊?其实也不是不行……” 话音落下,他用空着的手从树杈上扯下指甲盖大小的狼腰子,扬手朝季长明扔了过去。 腰子半道掉在地上,他像是逗狗一般朝季长明示意,挑了挑眉:“来,季老四,你现在过来将它叼回去,我手里的这块狼腰子就是你的了!” 正打算吃晚饭的杜家人闻言,也都纷纷看向季长明,想看他会怎么选。 毕竟这种热闹也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谁会不感兴趣。 更是忍不住发出声声嗤笑,嘲讽意味拉满。 “你!” 季长明气的浑身发抖,却也不敢找杜房旭的茬,生怕给如今摇摇欲坠的四房招来麻烦。 他气得捶胸顿足半天,只能愤愤转过身跟季辞盛他们抱怨,吹胡子瞪眼道: “杜房旭这个小人简直欺人太甚!” 季辞盛面不改色地吃着手里的窝头,咀嚼两下后才肯施舍两个眼神给自家爹: “还不是怪爹自己非要转过头去瞧,你方才要是不去瞧,就没他羞辱你的这档子事了。” 方才季长明还借机想看杜家的笑话,甚至还想暗暗借机撺掇萧风真出面把杜房旭给狠狠揍一顿,好让他出气! 可惜没让他得逞。 季长明一听,气得锤了季辞盛几下:“混账东西!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儿子了,怎么竟帮着外人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正在给季辞乐喂粥的江氏闻言,没好气道:“还不都怪那苏枝枝,欺负咱们倒是一套 套的,那内脏一看就是杜房旭偷他们的,她这会儿倒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一提到苏枝枝的人,江氏的眼里猛地闪过一丝狠毒,气得她心口疼不说,还差点将手里的碗打翻。 季长明听她这么说,那简直是越想越后悔,咬着牙恨恨道,“早知道咱们也去偷了,何苦于嚼咽这些潲水!” “若是咱们还在京城,就这种东西,狗都不吃!” 话落,他从怀中摸出冷硬如石的窝头,猛地扬起手想将它扔在地上,顿了半天却又停住了。 虽话是那么说,可这东西到底也是现目前唯一能吃上的口粮。 他不过是气得心口疼想撒气罢了,犯不着和这口吃的过不去。 而后又灰溜溜将窝头揣了回去。 季辞盛见状总算松了口气,埋头又咬了口窝头没出声。 他总觉得这事恐怕没他爹娘想的那么简单,且不说其他,就以苏枝枝那样的性子,真的会放过杜房旭他们吗? 他反正不信。 - 这边,苏枝枝和季辞鹤正扶着季辞言慢慢地往他们休憩的地方走去。 季辞言忽然侧眸问苏枝枝:“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苏枝枝顿了顿,又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回去给你们做饭。” 此言一出,季辞言怔愣了下。 另一侧的季辞鹤却是无语的瞪了她一眼,哼哼着表达不满。 似是觉得自己方才没说清楚,季辞言抿了抿唇,又淡声道,“杜家今日实在欺人太甚,还是去跟李贵说一声为好,说不定还能从他们手里夺回来一部分口粮。” “哦,原来你们说的是那些剩下的内脏啊?” 苏枝枝一脸无所谓笑了笑,“嗐,他们要拿便拿了呗,反正我正好也没打算留。” 季辞言瞥了她一眼,冷嗤道,“你苏枝枝真能咽的下这口气?” 苏枝枝哼笑了一声,“那自然是不能滴。” 她眼里闪过狡黠,微微歪头一字一顿道:“不过你放心吧,对付他们那几个饭桶都不用我苏枝枝出手,自有人帮我狠狠收拾他们。” 第五十七章 他们两口子都是好人 季辞言知晓苏枝枝的性子从不让自己吃亏,现下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没再说什么。 三人回到他们的休憩地后,苏枝枝赶紧叫季辞鹤生了火。 趁着官差还没来催着上路,她得赶紧把晚饭做出来才行。 苏枝枝环顾一圈,微微思忖了下,决定用手里剩下的那点狼骨头煮一锅汤。 不过现下他们手里的水剩得不太多了,她想到后边流放路上还要喝,若是用在这碗汤上,也不太妥当。 就算她空间里有灵泉,也不能贸然将水转移出来,只能徐徐图之。 思来想去,她又招呼季辞鹤去李贵那边借点水,她则留在原地将之前从土坑里挖出来的狼骨拿了出来,用石头砸碎了丢进铜锅里。 就在这时,萧风的身影从不远处疾步走过来,他手里还捏着两把绿黄黄的野菜,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朝她和季辞言笑道: “大人,夫人,您们还没用晚膳呢吧!” 苏枝枝的视线落到他手里的野菜上,杏眸一亮惊喜道:“这不是野葱么!你们去哪扯的?” 萧风放下野葱,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就在我们休憩的附近,多亏我岳母眼尖手快,同我岳丈一口气扯了好多回来。” “我媳妇儿金花想着多的我们家也吃不完,就让我给您们也送了一些过来!” 苏枝枝听他这样说,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她没想到金花竟然会主动叫萧风给他们送吃的,心下不由一喜。 “那真是多谢了!” 苏枝枝笑着同萧风道了声谢,将野葱收下来,又同他道:“正好,我正准备熬狼骨汤,给你家大人和他弟弟补补身子呢,你赶紧去把你媳妇儿还有你岳丈岳母都叫来,大家也一起喝点!” 萧风闻言,双手局促地在囚衣上擦了擦,脸上多了几分为难。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和金花今日已经喝过夫人您做的草茶了....” 他尚在犹豫,却听那边坐着的季辞言也开口让他来喝汤。 萧风推辞不过,这才连忙答应,匆匆赶了回去。 苏枝枝盯着他的背影失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瞥了眼季辞言,嗔怪了一句。 “季大人,还是你说话管用!” 见她调侃自己,季辞言神色未改,只淡然道:“萧风他总怕给我添麻烦,并不是故意要拒绝你的好意。” 苏枝枝闻言跟着点点头:“我明白的,他们两口子都是好人。” 萧风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季辞鹤手里拿着四个水囊兴奋地回来了。 苏枝枝瞧着他居然拿回来四个,脸上多了一丝惊讶:“李贵什么时候这么大方,居然一下给了四个?” 季辞鹤笑眯眯地将水囊放下,又是比划又是捡了树杈在地上写下缘由。 ‘有两个水囊是我方才路过二房那边时,二伯母让大姐季兰霜给我的,’ ‘我已经道过谢了,放心吧嫂嫂。’ 苏枝枝得知缘由,赶紧转头望向二房的方向,同她们遥遥相望颔首了一下。 而后又转身摸了摸季辞盛的脑袋,将一个水囊里的水倒进了铜锅里。 … 水温逐步上升,萧风也扶着大着肚子的金花过来了。 苏枝枝正往火里添了点草叶,奇怪地看了他们身后一眼,问“金花你爹娘呢,怎么不一起来?” 金花扶着肚子,没想到她居然还想着自己爹娘,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动容。 她抿唇应道:“他们已经用过晚饭了,天气热,老人家胃口不好,就不过来了。” 苏枝枝闻言也不再说什么,招呼他们先坐着,而后又叫季辞鹤帮自己切菜。 少年听话照做,拿着苏枝枝给的匕首枕着一块圆盘形状的石头笨手笨脚地开始切菜。 只是他实在没经验也没有做饭天赋,切出来的野葱大小不一不说,还乱七八糟的,都快将东西弄到尘土上去了。 金花坐在一边,实在看不过眼,随即扶着肚子起身,拿过他手里的匕首,“我来吧,你到一边去玩。” 接过东西后,金花开始麻利地切着野菜。 等她切好野葱后,见苏枝枝有些惊愕地瞧着自己,蹙了蹙眉,“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苏枝枝回过神笑道,将话咽回肚子:“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切菜这么熟练。” 金花抬眼看了她一眼,说,“这算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子哪个不会弄饭的?” 话落,她又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地佩服:“反倒是你这位贵妇才令人称奇,不仅能识得草药,还会做菜。” 苏枝枝闻言笑道,“嗐,我这也算不了什么,不过是从前在府中无聊,跟着厨娘他们学了一些皮毛。” 金花虽然听说了苏枝枝会做菜的事,却没亲尝过,所以好奇地瞄了一眼铜锅里煮着的狼骨,语气里又多了一丝忐忑: “狼骨光这么生煮,会不会太腥了?” 苏枝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放心吧,等会儿将那些野菜加下去后,腥味就会散。” 金花皱了下眉。 这野菜真有这般奇效? … 苏枝枝正专注和金花探讨厨艺上的心得,身旁不远处的萧风则趁着苏她们熬汤的间隙,挨着季辞言坐了下来。 “大人,您身上的伤如何了?” 方才喝草茶的时候,他听季辞言匆匆提过一句,说他身上的伤口生了蛆虫,他心里便一直记挂着。 听金花说,长了蛆虫可不好挑,而且要是挑不干净的话,越生越多,到时腐肉若都被蚕食殆尽,身上的好肉都要遭殃。 急的他团团转,一得了空就在那苦思冥想怎么给大人把虫挑干净。 季辞言闻言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唇角笑了笑:“放心,我伤口的蛆虫已经被你嫂子挑干净了。” “挑、挑干净了?!” 萧风惊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熬汤的苏枝枝,不由叹道: “没想到夫人居然这么厉害....之前我还担心她在流放路上为难您和阿鹤呢...毕竟在府上时.....她没少闹您.....没想到如今见了几面....夫人倒是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从前的跋扈恶毒了。” “还好有她替我陪着您!” 季辞言顺着他的目光朝不远处那抹纤细身影望去,眸底多了几分幽暗。 而后移眸看向萧风,压低嗓子岔开了话。 “叫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第五十八章 那臭小子碗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听他问起正事,萧风立刻收敛神色,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压着声音在季辞言耳边低语: “回大人,打听到了一些,那个张麻子是李贵手底下的人,不过听闻他是流放的时候才被分给李贵的,并不是那一拨跟着李贵从大狱出来的。” 季辞言闻言冷了神色,将手里捏着的草棍慢慢折断,漫不经心地又问: “还有哪些人是同他一批流放时被分来的?” 萧风闻言想了想,继续低声道,“不多,加他一起总共就两个,另一个被分去了杜川那边。” “只有,两个?” 季辞言扔掉手里的草棍拍了拍手,眉宇间带着些沉郁。 萧风也跟着皱起了眉:“属下明白大人您的意思,以那位的性子,恐怕还藏了一些桩子在暗处……” “嗯。” 季辞言点头,沉声道:“不过既然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那便按兵不动,他们总有藏不住的一日。” “是,大人……” 萧风刚颔首完,忽然鼻翼翕动,猛吸了一口大声叹道:“好、好香!” 不远处正看着苏枝枝熬汤的金花抬头看向他,嗔怪道:“哼,你狗鼻子倒是灵的很,这么快就闻见了。” 苏枝枝一边搅 弄锅里熬着的骨汤,一边朝他们笑道,“箫大人别急,这骨汤啊还要再多熬一会儿,才能把骨头里的精华熬出来。” 话落,锅里骨头翻滚,骨髓处的油脂溢出,香味随之更上一层楼。 站在苏枝枝身边的金花也不由跟着咽了咽口水,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白色泡沫的骨汤,不由好奇道: “季夫人,方才刚开始熬的时候这汤明明还有腥味,怎么这会腥味一下都没有了,难道你是放了什么香料去腥?” “嗐,哪来的什么香料呀。” 苏枝枝一边熬一边抿唇笑道,“说起这个,那还得多亏了你爹娘他们扯的野葱。” “野葱能中和骨头的腥臭,还有增香开胃的效果,我刚刚还放了一些马粪包和地皮菜,这两样东西能使汤的口感更加滑润。” 金花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懂得可真多!” 苏枝枝笑了笑,虽然她方才这些都是实话,但还有一点她没告诉金花。 那便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空间里拿了一包关东煮的料包,洒了一点进铜锅里。 这东西在后世时也是以浓郁鲜美出名,而且还能增香,喝起来却清爽不腻,用来煮吃食再合适不过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东西的味道不像十三香那样霸道浓郁却十分勾人,粉末入汤即化,也叫人瞧不出来变化,最是保险妥帖。 待苏枝枝继续就着大火熬煮了一会骨汤,就见季辞鹤抱着几个破碗从远处回来。 她正愁碗不够,看见他抱着碗和汤瓢过来,便知晓他又去李贵那边借了碗和汤瓢回来,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你个小机灵鬼,动作倒是挺快。” 苏枝枝拿起汤瓢剐了点汤面的浮沫,随即舀起一勺。 季辞鹤腼腆笑笑,将破碗放好,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铜锅里的骨汤瞧。 这就是嫂嫂先前所说,要给他做的好吃的? 果真不一般! 季辞鹤砸吧砸吧嘴,拼命吞口水。 骨肉香混杂着野菜和马粪包天然的香气已经揉碎进浓郁的关东煮味儿中,光是闻上一闻都足以令人口水直流。 就连萧风都忍不住抛下自家大人,围到了苏枝枝面前来。 苏枝枝将头一碗递给了金花。 她也没客气,接过来吹了吹,浅尝了一口。 “媳妇儿,咋样啊?” 萧风眼巴巴盯着自家妻子,不停咽着口水,“啥味儿?” 金花眼神亮了亮,低头又闷了一口,引得萧风和季辞鹤看直了眼,但却只能跟着饮鸩止渴。 到底啥味儿啊,好喝不啊? 金花在他们的注视下擦了擦嘴,惊讶道:“好喝!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骨汤!比京城酒楼炖的骨汤还香呢!” “真、真的?!” 萧风听闻自己妻子这么说,已经按捺不住想喝的心,跟季辞鹤一人接过了一碗,已经顾不得吹烫,张嘴就大喝了一口,差点呛进了肺,连连咳嗽起来! 金花吓得连忙搁下碗,伸手一下下顺着他的背:“你、你这莽夫慢点呀!又没人跟你抢!” “好、嗝~!” 萧风顺过气来,直接将碗里的剩下的大半一口全闷进肚子里,一滴也不剩,砸吧着嘴意犹未尽,“好喝啊!夫人!” 苏枝枝走不开,需要盯着锅里防止煮糊锅了,只能又递给萧风一碗,“劳烦箫大人帮我给季辞言端一碗过去。” 萧风接过刚又想一口闷,被金花眼神一瞪,这才想起自家大人还没喝上呢,连忙虚笑着将碗给季辞言端过去。 苏枝枝又端了满满两大碗给季辞鹤,“小心点别撒了,这两碗端去给李大人和钱大人,谢过他们借锅借碗又借水的。” 季辞鹤点头,伸手接过两个碗,转身小心翼翼地往李贵他们那边去。 不过他始终记恨着先头那件事,心里始终不忿,送去的时候特意路过了杜家和四房家休息的地方。 骨肉的香味瞬间让两家人的鼻子上了钩—— “那臭小子碗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正吃着烤狼肝的杜房旭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季辞鹤,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 一旁吃内脏吃的难受恶心的杜行简也闻到了这阵香味,不由猛吸一口气道:“爹,好像是肉汤味儿……” 郑氏抚着胸口一惊:“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家的肉不是已经被咱们给拿了么……” 杜房旭听她这么一说,直接气得跺脚,眼底全是愤怒: “奶奶的,我就说季辞言和苏枝枝他们怎么那么轻易就走了,原来他们居然背着咱们还藏着肉,而且还是好肉!” “呕——!!!” 杜房旭刚说完,只听哇的一声,坐在杜行简身边的申氏忽然面色痛苦地往地上干呕着,把方才吃进去的内脏全部吐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儿子!你年轻还在长个儿,你吃!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杜行简被申氏的呕吐声惊了神色,赶紧扶住她,忍着恶心给她擦了擦嘴 ,又灌了点水。 “太、太难吃了....” 申氏难受地拍拍胸口,将嗓子眼咽不下的那点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内脏酸臭的腥味直冲脑门,惹得杜家人连忙起身挪动位置。 一旁的杜湘已经将吃剩的内脏丢在了火堆边,恼声道:“这烤内脏太腥、太难下咽了,我跟嫂嫂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放屁!胡说八道!” “有你们一口肉吃都不错了,一个二个还敢跟老子挑三拣四起来了!” 杜房旭一把将杜湘扔剩下的内脏给扒拉过来拿在手里,对她和申氏呵斥道: “这内脏怎么就吃不得了!这内脏好吃得很!香得很!” 杜湘手捂着鼻翼,语气染了一丝哭腔:“既然爹觉得好吃,那爹都吃了吧。” “嘿你个死丫头,还敢跟老子顶嘴!” 杜房旭气急,扬手就想再给杜湘两巴掌,却被郑氏眼疾手快地护在了怀里。 眼看打不着人,他只能嘴里骂骂咧咧放狠话道: “吃就吃,没良心的东西,以后老子手里再有肉,你们都不许吃!” 杜房旭攥着树杈就要将杜湘吃剩下的内脏往自己的嘴里送。 可刚送到嘴边,他瞄到申氏吐出来的污秽,不由又想起自己方才吃的那坨烤狼腰—— 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脸上瞬间惨白! 这东西虽然闻着香,可是吃起来的那味儿简直要命,堪比折寿! 杜房旭咬牙尝试了几次还是吃不下,转手塞进了杜行简手里:“儿子!你年轻还在长个子,你吃,爹让给你吃!” “啊?” 杜行简望着自己手里的内脏,脸色顿时垮了,哭丧道: “爹,我成婚都快五年了,哪还长什么个子啊,明明你自己吃不下去,偏要塞给我!” 杜房旭捡起地上的草棍,忙心虚地剔着牙:“少废话!老子吃饱了,不想吃了。” 不等杜行简多说,杜房旭举起草棍儿指着他威胁—— “这可是老子们辛辛苦苦捡来的,不准浪费!” 杜行简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忤逆自己的老子,只能瓮声瓮气地应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闭着眼将内脏痛苦地吞了下去,一股腥味翻涌上来,差点又呕出来。 最后在杜房旭的眼神威吓下,又逼自己一连灌了好几口水才给咽下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枝枝忙前忙后,给二房的母女三人也送了狼骨汤过去。 待她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擦汗,就被季辞言一把扯住衣袖顺势坐下来。 下一瞬,手里就被他塞了一碗骨头汤。 “你的。” “谢了,季大人~正好我有些渴了。” 她笑着望向他道谢,却见男人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坐在金花旁边的萧风揶揄道: “夫人,这是大人特意给您留的,您忙活了那么久,赶紧趁热喝!” “你还好意思说呢!” 金花飞了他一个白眼,“要不是我方才叫住你,我看你定要把那铜锅里外都舔干净!” “媳妇教训的是!” 萧风搂着金花,不好意思地朗笑了几声,“这一路流放,咱们好久没都吃过什么好东西了,今日闻着夫人的骨头汤,一时忍不住贪嘴儿,还望大人夫人多担待!” 本是一时感慨,却在说出这话之后,气氛瞬间冷寂了几分。 金花和萧风的神情僵了僵。 他连忙想再找补,急地有些结巴:“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听季辞言只是闷声咳嗽了一声,淡笑道: “无妨,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们。” 金花听他这样说,咬了咬唇,有些犹豫着开口: “季大人,那日之事是金花过分了,其实我没有要怪您的意思,我那日身子不舒服,又和萧风拌了几句嘴,这才迁怒于您,实在是对不起!” 想了想,她又言辞诚恳地补充道: “我们都明白,若没有您,萧风指不定还在哪儿乞讨过活呢,哪能同我成婚生子有个家呢?” 萧风也被金花这话说的红了眼,对季辞言道: “大人!您不要再自责了,千错万错都是沈宥槿和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金花惊慌地一把捂住了嘴:“住嘴,你疯了!” “我知你愤懑,可你在心里骂几句解解气便是,怎能说出来!” “是是是,是我失言了!” 萧风也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些不妥,懊恼地朝脸上抽了一巴掌。 季辞言眉间蹙了蹙,睨了眼萧风,肃声道: “你夫人说的对,往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这流放队伍鱼龙混杂,当心被人捏去了把柄。” 萧风不甘心地咬了牙:“大人,道理我都懂,可,可我就是恨,咽不下这口气!” “我每晚都会梦到方回和陈四他们!一想到他们死不瞑目,还没个人收尸,我就恨不得同大人杀回京城替他们报仇!” 话说到此,萧风又猛地想到季辞言满身的伤和断掉的经脉,这才又觉自己说错了话,眼底漫出一丝懊恼。 他今儿嘴怎么这么欠,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风怕伤了季辞言的心,正要找补,却没想到季辞言静静望向他,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字字叩心。 “萧风,会有那一天的。” “大人!您……” 萧风猛地抬起眼,一时难以置信。 先前他曾将那玉石拜托苏枝枝转交给季辞言后,他劝自己别做傻事…… 他以为,大人已经放下了,认命了,可没想到..... 金花同样惊讶地望向季辞言,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 先前萧风有这念头时,她并未阻拦,知晓就算拦也是拦不住的,便叫他先去试探一下季辞言的想法。 可见到自家男人失落地回来后,她立刻明白季辞言给了什么答复。 那时她心中对季辞言更加鄙夷。 贪生怕死,毫无风骨,她真替那些为他惨死的人感到不值。 没想到竟是误会他了..... —— 苏枝枝抿着唇看向季辞言。 瞧见身侧那个眸光从未如此坚决的男人,她笑眼弯了弯。 看来之前的话,没白说。 虽前边布满荆棘,可这何尝不是一条生路呢? 萧风眼眸瞬间涌出一丝光亮:“大人!那、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季辞言缓缓折断手里的草棍,吃力地在地上写下了四个字—— “静待时机。” 第六十章 怎么,季大人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萧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人,我都听您的!” 他一介粗人,谋略不如其他兄弟,只能乖乖等季辞言发话。 四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官差的吆喝声: “麻溜点儿,赶紧的,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萧风和金花见此赶紧起了身,正打算要告辞,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四人闻声转头看去,只见季辞鹤急急朝他们奔来。 苏枝枝见季辞鹤脸上满是汗,皱起了眉询问,“怎么了,阿鹤?” 季辞鹤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伸手扯了扯苏枝枝的衣袖,示意她起身。 没头没脑的,四人更奇怪了。 季辞鹤见他们满脸迷茫,又弯腰捡了一根树杈在地上写着字。 ‘杜家出事了,惊动了官差,李贵让嫂子你赶紧过去一趟!’ 苏枝枝瞄了一眼,怔了怔,“要我过去?” 萧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们家出事与夫人有何干系,别是来故意找茬的吧!” “想来应当不是。” 苏枝枝垂眸喃喃着,“自从帮李贵他们驱赶了野狼后,我与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杜家出事,他来找我能有什么麻烦?” 话落,她摸了摸季辞鹤的脑袋,问,“李贵有同你说,杜家出了何事?” 季辞鹤摇摇头,又往地上写了几个字: ‘我回来路过时,杜家那边围了好多人瞧热闹呢。’ 苏枝枝低头盯着地上的字,挑了挑秀眉,登时明白过来杜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见她不语,季辞言拧了眉,沉声道:“既是李贵亲唤你,那我们便过去看看吧。” “去自然是要去的。” 苏枝枝抬眼见他也跟着起身,嘱咐道:“不过季大人你还是歇着吧,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别跟着瞎折腾了。” 话虽如此,可这回男人没听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固执: “坐着难受,不如起身走走,也当消食了。” “嘿你这人!眼见伤才好了点,你是又忘了之前的疼了是吧!” 苏枝枝见他不领情,仍要跟着一起去,气的要同他好好理论,却被萧风笑着出言打断—— “夫人,没事儿,大人他想去瞧瞧,我扶着他去就是!保管不会扯着大人的伤!” 话落他冲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金花抿了抿唇剐他一眼,随即挽过气呼呼的苏枝枝的手。 “夫人,别管他们,咱们过去瞧瞧。” 苏枝枝没好气地瞪了季辞言一眼,招呼季辞鹤好好扶着他兄长,自己则扶着大肚子的金花,五个人结伴往杜家那边去了。 … 他们还未走近,只见杜家那边已经里里外外围着一圈罪奴和官差正看热闹。 忽然,人群中急匆匆蹿出来一道人影,差点撞上他们。 “小心!” 苏枝枝一把将怀着身孕的金花朝自己这边拉了一把,这才没让那人撞上。 “没事吧?” 苏枝枝紧张地拉着金花上下打量,确定她无碍后才放下心来。 萧风则一把薅住那人的衣领,眼色狠厉:“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知不知道差点撞到人了!” 一声刺耳娇滴的尖叫响起:“你放、放开我!” 季辞言看清了来人的脸,皱眉道—— “杜湘?” 杜湘拼命扭 动着身子,一刻不敢停。 听到季辞言的声音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红着脸挣开了萧风的手腕,跌跌撞撞往不远处的草丛那边奔去了。 金花皱眉嫌弃骂了一句:“这死丫头急赤白赖的,是赶着去投胎么!” “嗯肯定不是投胎,瞧这焦急样,多半不是尿急就是屎急,毕竟人有三急么。”苏枝枝冷不丁笑道。 季辞言皱眉望向她,却瞧见她一脸理直气壮地回望着自己。 “怎么,季大人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他轻咳一声别开视线,淡声开口道:“先进去瞧瞧吧。” 话落,萧风赶紧上前去从人群里挤开了一道小路出来,五个人挨个挤 进了围观的人群中。 打眼看去,只见李贵和钱三正站在人中央,一脸嫌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人。 正是杜房旭一家。 “季夫人,你可算来了!” 李贵瞧见苏枝枝来了,急忙将他们五人请了过来,指着杜房旭几人一脸不耐。 “劳烦你赶紧给他们几个瞧瞧吧,说是身子不舒服得紧,吐也吐不出来,还一趟趟跑去如厕,说是拉也拉不出来,瞧着脸色跟快死了似的,怪吓人的!” 今日先是季家四房的人还中暑晕过去了,后又是这杜家几人倒地不起,真是邪门的很。 钱三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方才我挥鞭子恐吓他们都起不来,捂着肚子直打滚,看着不像是装的,这要是继续耽搁下去,咱们今日别想赶路了。” “不行!本来路上就耽搁了几日,不能再拖了!” 李贵赶忙和钱三一起驱退罪奴,生怕他们打扰了苏枝枝。 “季夫人,您快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了?” 苏枝枝闻言看向地上瘫倒的四人,神色怔了怔! 只见方才还十分嘚瑟的杜房旭一家,这会儿正横七八竖瘫在地上。 一个个脸色青白如鬼,嘴里不停冒着白泡,捂着肚子不停在地上打着滚喊疼。 “哎哟!”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她娘的疼!” 杜房旭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吓得周遭罪奴们连连后退,生怕自己也被传染了这怪病! “闪开闪开,别被传染了!” “指不定是什么怪病呢,还是走远点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原本昏过去的杜行简这会又清醒了过来,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起身,惊得罪奴们又后退了几步,却见他朝李贵那边爬去。 “李大人,钱大人,求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家人吧!” 话刚说完,他又被腹中的翻滚激得一阵绞痛,抽搐地在地上滚起来。 “夫君!” 申氏本想爬过去扶他,可自己也疼得厉害,嘴里发出一阵阵凄厉惨叫。 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张开手拼命往李贵和钱三伸去,活像一个女鬼。 “季、季夫人,这究竟咋回事儿啊!” 李贵吓得躲在苏枝枝的身后,声音也跟着发着颤:“我原以为他们也是中了暑气,可这瞧着不像啊……” 第六十一章 合着半天是被表妹你们给偷吃了呀! 苏枝枝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朝李贵笑了笑,“回大人,他们这样并不是中了暑气,而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 李贵和钱三瞪大了眼,声音都拔高了,“你的意思是、是有人在他们的吃的东西里下了毒?!” 她这话一出,登时引得围观的罪奴们一片哗然! “啥?!下毒?!” “天爷啊!谁这么黑心肝,在吃食里动手脚?!” “大人!大人您可要查清楚啊!把这害人精揪出来!” “是啊大人!咱们虽然是罪奴,命贱,可也得活着到同州啊!不能不明不白死半路上啊!” … 听见苏枝枝所言,不少人吓得扑通跪下,朝着李贵和钱三咚咚磕头,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家人。 而此时正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杜房旭听闻此言,猛地抬起头瞪向眼前的苏枝枝,登时反应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是你!是你下的毒!!” 他这一嗓子,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苏枝枝身上! “我?” 苏枝枝伸出白生生的手指头指着自己,杏眸里全然无辜:“杜老爷,您这话可真是冤枉死小女子了!您怎么能红口白牙随意污蔑人呢?!” 苏枝枝语气全是哀怨:“我所说的中毒,是东西本身坏了、馊了,吃了才中毒的!可不是什么人故意下的毒!再说了,你们杜家自己吃的什么东西,跟我苏枝枝有什么关系?” “就是!” 杵在季辞言身侧的萧风大声帮腔道:“我们夫人今日做的狼骨汤,就只给我们几人喝了,外头的人就只有李大人和钱大人他们尝了,你们杜家何时尝过!” “我我我……” 杜房旭被堵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咕噜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的对,人季夫人的汤老子和钱三也喝了,咋屁事没有啊!” 李贵眼珠子一转,也回过味来,狐疑地瞪向杜房旭,厉声质问他: “杜房旭!你老实说,你们家今天到底偷摸吃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杜房旭此时肚子疼得犹如刀绞,冷汗哗哗往下淌。 他哆嗦着嘴唇,话都到嘴边了,可就是死死咬着牙不肯吐出来。 李贵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火气噌噌往上冒,恶狠狠地威胁:“还不说?行!那老子就让季夫人别管你们了!你们一家子就在这儿疼死、吐死吧!” 这话一出,杜家另几个还没疼晕过去的人,全都急切地看向杜房旭。 “爹!爹你快说啊!疼死我了!”杜行简捂着肚子哀嚎。 “公公!求您了,快说吧!真要疼死了!”申氏也跟着哭喊着。 可杜房旭仍然梗着脖子,牙关紧咬,愣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老东西,到这份上了居然还嘴硬!” 李贵气的不轻,当即吆喝着手下,转身就要走—— 此时吐得昏天暗地、快要虚脱的郑氏见杜房旭死活不开口,眼看官爷真要走,登时吓慌了神。 她连忙挣扎着爬过去,一把死死抱住李贵的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喊道:“大、大人我说、我们就吃了点狼、狼的内脏!” “啥玩意儿?狼内脏?!” 李贵猛地停住脚步,登时拧了眉,刷地抽出腰间的鞭子,“啪”一声狠狠抽在地上。 “放你娘的屁!咱们这队伍里,就季夫人他们家猎到一头狼!你们家哪来的狼内脏?!说!从哪来的?” 面对李贵凶神恶煞的质问,郑氏煞白着脸,嘴唇哆嗦着,正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一旁的杜房旭却抢先一步嚎道: “是、是我们捡的,大人!真是我们捡的!” 郑氏一听杜房旭这么说,也只好跟着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捡的!是捡的!” “你他妈蒙谁呢!” 钱三蹲下身抬手就赏了杜房旭一个大耳刮子,打得他嗷嗷直叫唤: “这玩意儿要能随便捡着,老子咋没捡着?!偏偏让你们家捡着了?!蒙谁呢!” 围观的罪奴们一听钱三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看向杜家人的眼神立刻变了,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原来是偷东西吃坏了肚子!活该! 李贵直接一脚踢开抱着他腿的郑氏,指着杜房旭的鼻子破口大骂: “杜房旭!老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他娘要是再不说实话,你们一家就烂在这儿等死吧!” 才拉完肚子回来的杜湘依旧痛的满头大汗,听见这话,登时双腿发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颤抖着嘴皮子连忙替自己爹招了。 “回大、大人,那内脏原....原本是我表兄他们家的....” “杜湘!你这死丫头....” 杜房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灰败,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后坏事的竟是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听闻此言,苏枝枝立马故作惊讶道: “天爷呀,我说呢,怎么昨儿我和我小叔子土坑里放着的狼内脏好端端的不翼而飞了,合着半天是被表妹你们给偷吃了呀!” 她说着连连叹气,一脸痛心疾首:“嗐,你们偷什么不好,偏偷那玩意儿!这下可好,吃出毛病了吧,那内脏放了一晚上早就馊得不能吃了!吃了可不就得遭大罪嘛!” “你!” 杜湘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张小脸又白又红:“你怎么不早说!” 苏枝枝收起无辜神色,朝她摊开手,冷冷一笑。 “你们也没说那内脏是捡的我们家的呀!” “先前杜老爷不是口口声声说那是他捡的么,我想着既是你们捡的,那肯定是新鲜的咯!谁知道你们‘捡’的是我们家埋的馊货呀!” 苏枝枝话落,还煞有介事地摇着头,连说了好几个“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伶牙俐齿,句句戳心,差点把本就腹痛如绞的杜湘当场气晕过去! 一直安静看着的季辞言微微垂下眼睫,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一点都不着急出手。 原来,她早就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杜家人理直气壮地往里跳。 第六十二章 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李贵听到苏枝枝如此说,一张晒得黑里透红的脸上满是鄙夷模样。 他二话不说,抬脚狠狠踹在杜房旭肥硕的身子上,怒喝道:“呸!你他娘的还有脸叫唤疼?!” “老子活了半辈子,偷鸡摸狗的见过不少,可像你们家这样,偷了别人东西吃坏了肚子,还敢倒打一耙冤枉人的,真他娘的是头一份!活该你们全家疼死!” 李贵骂完,抬手招呼钱三:“行了,甭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咱们走!” “大人!求大人开恩啊!” 郑氏死死抱住杜房旭的身子,抖着嗓子哭嚎:“大人!我们也是实在很久没吃过荤的....这才没忍住才……才拿的啊!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 正挤在人群里瞧热闹的季长明算逮着机会了,扯着嗓子就喊:“哼!杜房旭,你也有今天!想活命?行啊!赶紧把藏着掖着的值钱玩意儿拿出来孝敬官爷!不然人家凭啥救你们这些贼骨头?!” 季长明这人虽然窝囊,但一向是小心眼的。 他可清清楚楚记得,他家孩儿中了暑气,杜房旭在旁边是怎么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 这口恶气,今天非得出了不可! 有了季长明带头落井下石,其他曾被杜家欺负过的罪奴们也纷纷开口附和,将这浑水搅得更深! “就是!拿钱买命!天经地义!” “快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李贵顿住脚步,这回倒是觉得季长明的话顺耳了许多。 他低下头,斜眼睨向地上不断翻腾的杜家人。 “他这话说的没错!你们几个黑心肠的,偷了别人的东西,要还想活命,那就交些值钱东西出来!买命钱,懂不懂?!” 杜房旭眼珠子一转,捂着肚子,哭丧着脸开始耍赖。 “官老爷啊!冤枉啊!我要是有值钱东西,至于……至于去偷人家的烂下水吃吗?我们家是真……真什么都没有了!穷得叮当响啊!” “我呸,老子信你个鬼!” 李贵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啐他脸上,冷哼道,“罪奴里就数你杜老爷心眼最多,最会藏东西!跟老子哭穷?门儿都没有!” 他对付这种老油条,有的是办法。 横竖这流放路上天高皇帝远的,既然杜川都能当土皇帝,他也要当! “钱三!给老子搜!” 钱三得了令,手脚麻利地把杜房旭和他儿子杜行简从头到脚摸了个遍,连裤腰带都解开了抖了抖。 “头儿,真没有!”钱三摊手。 “真没东西?” 李贵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有点不信邪,又让苏枝枝领着季家二房的两个姑娘把杜湘申氏还有郑氏也搜了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啥值钱玩意儿都没摸着! 嘿,邪门了! 李贵眉头拧成了疙瘩,以他对杜房旭的了解,这老狐狸绝不可能没藏私物! “官老爷…您、您看…真没有…” 杜房旭疼得直抽冷气,还不忘哀声求饶,“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他话音还没落,只听苏枝枝清脆的声音响起—— “慢着!”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苏枝枝,李贵也疑惑地看着她。 “季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枝枝勾了勾唇,一把将杜湘从地上薅起来,笑道:“李大人,我知晓他们的东西 藏哪了。” “哦?藏哪了?” 李贵更好奇了,他都没搜出来,这季夫人能知道? 杜湘登时惨白了脸,尖声道:“你、你还想干什么!我身上不是都被你摸过了吗?!” 苏枝枝没理她,弯下腰,直接伸手一把拽掉了她的绣鞋。 下一瞬。 ‘哗啦啦——’ 瞬间有几捆卷着的银票从鞋里掉出来! 钱三眼睛一亮,反应极快,赶紧也一把薅掉了杜房旭的鞋子。 果然! 又有一把大银票从他鞋里掉出来 “啊啊啊我的钱!” 杜房旭一看自己的命 根 子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肚子疼都忘了,脸瞬间煞白,挣扎着就要扑过去捡。 却被钱三一巴掌给推开:“滚一边去!奶奶的,老子就说你这老东西,在大狱里的时候还没我高,怎么流放路上倒‘长个儿’了!搞了半天往鞋里塞东西了!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李贵和钱三手脚麻利地把地上散落的银票都捡了起来,粗略一数,还真不少。 李贵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地从里面数出一小叠,剩下的全都一股脑儿塞进了自己鼓囊囊的腰包里。 就是杜房旭想抢,也不敢,心疼得滴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当尽数‘充公’,还是被迫的那种。 李贵将手里那部分银票递给苏枝枝:“季夫人,拿着!这是他们家赔给你的!他们偷了你的东西,害你损失,该赔!” “不过还要劳烦你赶紧看看他们,别耽搁咱们赶路!” 苏枝枝也没客气,接下了银票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笑道:“李大人放心,法子简单得很!只要让他们把吃下去的那些馊东西都吐出来,保管好大半!” 吐出来? 李贵皱了眉:“他们自个儿吐不出来,老子还能帮他们吐?咋帮?” 这时,季辞言幽幽开了口:“大人,可用棍棒,用力击打,力道足够,自然能催吐。” 他语气寒凉,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对对!李大人,我家夫君说的对!” 苏枝枝连忙搭腔,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只需抽几棍子,保管让他们吐得干干净净,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亏、亏你们想得出来!” 杜房旭听见季辞言出的这馊主意,差点气死过去。 杜行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哭喊道:“大人!使、使不得!这要打死人的啊!” 李贵摸着下巴,脸上有些犹豫,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苏枝枝见状,眼珠一转,立刻上前一步,主动请缨。 “大人,不如这样,打人的活儿,就交给我和我家小叔子,还有我家二房的两个妹妹吧?” 她解释道:“您看,我小叔子年纪小,手劲不大,我和我家二房的两个妹妹又都是女子,力气自然是比男人小些。” “也好!” 李贵捋着胡须点点头,“反正他们偷的是你们家的东西,由你们家的人动手,也算天经地义!” 说完,他大手一挥—— “拿棍来!” 第六十三章 季大人这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钱三将手里沉甸甸的军棍递到了苏枝枝和季辞鹤还有季家姐妹手里。 苏枝枝握紧棍柄,正要转身去“干活”,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她回头,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眸。 “怎么?” 苏枝枝挑眉,语气带着点玩味,“季大人这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季辞言眯了眯眼,声音压得低沉,只有她能听清。 “留心点,别真打死了。” 苏枝枝心头一跳。 啧,她差点忘了,这厮看着清冷淡然,骨子里可是一颗实打实的黑芝麻汤圆! 她抽回手,嗔怪睨他一眼:“知道,还用你交代。” 话落,她提着棍子,一步步走到蜷缩在地上哀嚎的杜房旭面前。 杜老爷此时捂着腹部,疼得脸色煞白,冷汗顺着肥腻的脸颊往下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看见她提棍过来,他强撑着抬起头,咬牙威胁:“苏枝枝!你、你要是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等老子好了,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 “杜老爷,瞧您这话说的,” 苏枝枝打断他,脸上露出微笑,看的人毛骨悚然。 “我这不是给您治病呢么~” 杜房旭被她吓得浑身哆嗦,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忍着剧痛,挣扎着想爬起来躲开,却在他笨拙翻身之际—— “啪!” 一声闷响,带着破空的风声! 苏枝枝手里那根结实的军棍,狠狠抽在了他的后背上! 力道之大,抽得他浑身肥肉都跟着剧烈一颤! “啊啊啊啊——!” 杜房旭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整个身子疼地弓起来。 “你!你这个贱……” 他痛得话都说不利索,刚想破口大骂。 “啪!” 又是一棍!这次抽在了他腰侧靠下的位置,又快又狠! “呃啊!!!” 杜房旭脸色由白转青,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苏枝枝俯下身,凑近他耳边,声音极低,带着一股子阴冷的狠劲儿。 “老娘不发威,你还真当老娘是那病猫了?敢在你奶奶头上动土,老娘今日就让你晓得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话落,她手里的棍子又扬了起来,带着风声,朝着杜房旭肥硕的臀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去! 她力道控制得刚好,既能疼入骨髓,却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旁边的杜家其他人也没能幸免。 季辞鹤虽然人小,手劲却不小,还专挑肉厚的地方使劲。 一时间,沉闷的棍棒击肉声夹杂杜家人变调的惨叫、哀嚎响成一片。 也不知挨了多少下,杜房旭再也撑不住,“哇哇”地呕吐出来。 之前吃下去的馊内脏,混合着胃液,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腥臭熏天。 吐到最后,连黄绿色的胆汁都呕了出来,整个人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杜湘更是早就被打得晕死了过去。 旁边那些围观的罪奴们,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 看向苏枝枝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和后怕。 这苏枝枝下手可真够狠啊!以后万万不能招惹!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萧风,解气道:“还是我们大人厉害,想出这法子来教训这帮小人!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乱偷东西害人!” 他话音刚落,挺着大肚子的金花白了他一眼:“分明是季夫人厉害!要不是她一眼瞧出他们是吃了馊掉的下水才肚子疼得打滚,你家大人能想出这法子来?” “那我们大人还能……” 萧风不服气,梗着脖子就想争辩。 “好了好了!” 刚同季辞鹤还了军棍的苏枝枝,赶紧几步走过来,拉开这对活宝夫妇。 “你们俩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好争的?” 她无奈笑起来:“我和你们家大人都是大聪明,行了吧!” 苏枝枝说完,从萧风手里把季辞言扶了过来。 季辞言身上的伤虽才好了些,但站久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她转头对萧风夫妇道:“行了,别杵这儿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李大人刚才发话了,歇不了多久就得继续赶路!咱们明晚天黑前,必须赶到江定镇落脚!” 听她这么一说,萧风和金花才想起正事,也只能熄了火,连忙应下。 两人麻溜地给苏枝枝和季辞言行了个礼,随即先一步朝自家歇脚的地方走去。 苏枝枝小心地扶着季辞言,也慢慢往他们临时休憩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苏枝枝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短促的轻笑。 “嗯?” 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季辞言:“你笑什么?” 季辞言不自在地侧着脸,唇边却还残留着一丝笑:“笑你也有毒唯了。” “毒唯?” 苏枝枝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猛地扭头,瞪大眼看着季辞言那张清隽的侧脸,“你、你知道这个词儿什么意思了?” 这词她之前好像只随口提过一次! “我又不傻。” 季辞言终于转过脸来看她,眼神平静,却莫名透出一丝不悦。 “哼,学得挺快嘛,季大人!” 苏枝枝忍不住揶揄地瞄了他一眼。 果然是做过丞相的啊,学习能力还真是强。 她刚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 “啊——!!!” 一道沙哑的尖叫从他们身后传来! 糟了!是阿鹤! 苏枝枝和季辞言同时心头一凛,迅速转过身望去—— 只见原本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季辞鹤,此刻整个人僵直地钉在原地,一张清秀的小脸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紧缩,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左小腿方向,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嘴唇哆嗦着,不停喘着粗气。 “阿鹤!你怎么了?!” 苏枝枝心猛地一沉,立刻松开扶着季辞言的手,快步朝他走去,声音尽量放稳安抚着他,但却还是带着明显的焦急。 直至走近,她顺着季辞鹤那惊恐的目光,看向他的左小腿—— 只见一条通体乌油油泛着冷光的蛇,正悄无声息地盘绕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第六十四章 真以为她苏枝枝是什么香饽饽么 季辞言也看见了他腿上盘绕着的乌蛇,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就想上前。 苏枝枝反应更快,一把拦住他的身子,眼神凌厉地示意他别动! 季辞鹤吓得小脸满是泪痕,眼巴巴地望着兄嫂,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年纪小,哪见过这阵仗。 “阿鹤乖。” 苏枝枝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柔:“别怕,千万别动!等着嫂嫂,嫂嫂这就给你弄下来,听话啊!” 她一边安抚着,一边迅速原地蹲下身,双手在地上飞快地扒拉着。 很快,她摸到一根枯树枝。 她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起了身,一步一步朝季辞鹤挪过去。 待走到只差一步的距离,她小心地伸出树枝靠近蛇尾后方,将其轻轻挑起来—— 那蛇的尾巴被树枝一碰,似乎被惊扰了,猛地一缩,蛇头倏地调转方向,猩红的信子嘶嘶急吐,顺着树枝朝苏枝枝的方向快速靠近! 就在蛇头彻底离开季辞鹤小腿的刹那! 苏枝枝眸中精光一闪,另一只手五指如钩,一把薅住了蛇头! “好了!” 苏枝枝捏着蛇的七寸,看它不停扭 动身躯,猛地吐出一口浊气。 季辞鹤见那蛇被苏枝枝一把逮住,更是吓狠了,猛一头就扎进了季辞言的怀里。 小身子还在后怕地一抽一抽,眼泪鼻涕糊了季辞言一身。 季辞言紧紧搂住弟弟,安抚地拍着他的背,目光却紧紧锁在苏枝枝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事吧?” 他没想到苏枝枝连蛇也不怕,甚至还敢捉蛇! “嗐!能有什么事!” 苏枝枝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捏着那还在扭 动的蛇就朝他们兄弟俩走了过来。 季辞鹤余光瞥见她手里的蛇,吓得又是一颤,死命往季辞言身后缩,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季辞言将季辞鹤护在身后,眉头皱得更深了:“赶紧把它弄死丢了,免得伤及无辜。” “丢什么丢啊,季大人,你可真败家!” 苏枝枝嗔怪地瞪了季辞言一眼,目光越过他,笑眯眯看向他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季辞鹤。 “托咱们阿鹤的福气,明天的口粮这不就有着落了嘛!” 季辞言当然知道蛇能吃,蛇胆还能用来泡酒,可语气里还是有些顾忌:“这蛇……万一有毒呢?太危险了。” “放心吧,季大人!这蛇没毒!” 苏枝枝捏紧蛇头,蹲下身,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眼也不眨地狠狠砸烂它的脑袋。 而后同季家两兄弟解释道:“这蛇名唤乌梢蛇,不仅没毒还出了名的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一听说这蛇肉肉质鲜美,季辞鹤登时不害怕了,小脑袋从季辞言的胳膊里钻出来,眼神发光的盯着苏枝枝手里蛇肉舔了舔嘴唇。 他如今还说不出话,但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不用说也知道。 “小馋虫!” 苏枝枝被他这模样逗乐了,利落地将那死掉的乌梢蛇盘成圈,递到季辞鹤面前,“喏,你自己拿着,这可是你的‘战利品’!” 季辞鹤看着那盘成一团的蛇尸,小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畏惧,怯生生看了一眼自家兄长。 季辞言拍了拍了他的脑袋:“既然你嫂嫂都说没毒,拿着吧。” 季辞鹤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飞快地从她手里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腰间那个破破烂烂的布口袋里,还宝贝似的拍了拍。 横竖这玩意儿已经死了,没了威胁,那他就不怕! 就在这时—— “啪!啪!” “起来!都起来!磨蹭什么呢!赶路了!” 不远处传来官差响亮的鞭子声和粗鲁的吆喝,正席地而坐休憩的罪奴们纷纷起了身,由着官差们重新给他们戴上手铐和脚铐。 苏枝枝和季辞鹤见状,也不再耽搁,赶紧将季辞言扶去了囚车,随即快速收拾好自家的东西后,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 这次上路,苏枝枝身边不光有季家二房与他们同行,就连萧风和金花他们一家也挪到了他们附近,跟苏枝枝他们一起走着。 金花大着肚子走的十分吃力,好在身边有萧风紧紧搀着她。 原本有意无意跟在苏枝枝他们身后的四房一家被萧风他们顺势给挤到后边,气的喜儿直跺脚,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挤挤挤个屁啊!什么东西,真以为她苏枝枝是什么香饽饽么,怎么都要上赶着贴她!” “你给我闭嘴吧!” 走在她身侧的季辞盛狠狠剐了她一眼:“你是忘了中暑气时,是苏枝枝救的你了?你非但不感恩,还这样说恩人坏话的!” “放屁,她往我身上洒尿,那是救人吗!” 喜儿一听他提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感谢她,我恨不得掐死她!这毒妇分明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的罢了!”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 季辞盛气的愤然甩袖,又后退了一步,不愿跟她并肩一起。 ..... 这会是傍晚,没有毒日当头,暑气也跟着降下去不少,便是有干燥闷热的空气,也比白日间那头重脚轻的状态好很多。 苏枝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快变感觉到脚下的触感有了变化。 原本的路似乎更加平整了些,不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路的两侧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田地,瞧样子他们像是上了官道。 她扯了扯身旁同样戴着沉重镣铐的季兰霜,低声问:“兰霜,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季兰霜抹了把额头的薄汗,努力踮脚往前望了望,低声对苏枝枝笑起来。 “嫂嫂放心,咱们这是已经上了官道了,我估摸着....应当快到吴家村了,等进了村,咱们说不定还能换些粮食呢!” 苏枝枝看着她眼里的期翼,心里却莫名地沉了沉,隐隐有些不安。 她转头瞥了眼官道两边光秃秃的田地。 这荒年流放的,村里人又能有多少余粮,就算有估计也不可能换给他们…… 她正想着,手突然被另一侧的季辞鹤猛地拽了拽。 “怎么了,阿鹤?” “啊啊啊啊啊啊!” 季辞鹤兴奋地指着前方,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沙哑声,小脸通红。 苏枝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眯起眼睛望去—— 只见前方官道的尽头,不远处夜色隐约勾勒出大片连接的屋顶。 是吴家村到了! 第六十五章 咱们都听季夫人的! 眼看前边就是落脚处了,连着好几日风餐露宿的官差和罪奴们纷纷都精神一振,加快步子浩浩荡荡地往吴家村里走去。 苏枝枝跟着队伍来到村口,借着月色观察,发现这个村庄并不大,加起来拢共就十几户人家而已。 此时已是深夜,村里都静悄悄的,没有灯火,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 走在最前面的李贵喘了口气,从衣襟里摸出用布条包裹着的牙牌和文书递给钱三。 “去,拿着牙牌和文书,让他们把里正叫醒,赶紧安排个夜宿的地方!” 钱三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官差,拿着牙牌和押解文书,快步走向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砰砰砰”地用力拍打那紧闭的木门。 “开门!官府押解犯人路过,借宿一晚!快开门!” 正跟着队伍等候的苏枝枝打着哈欠。 连日来的赶路和燥热让她身心俱疲,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刚闭上眼准备小憩,忽然眉头紧皱,杏眸骤然睁开。 “这味儿.....” 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袭来。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前世在丧尸堆里杀进杀出,所以对血腥味格外敏 感。 她正要去问季辞言闻见没,身后的萧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夫人。” 苏枝枝转头见他神色凝重,压低了声线:“你也闻见了?” 萧风点点头,随即皱起了眉:“我感觉不对劲,金花也觉得心慌!” 他旁边的金花也用力点头,眼神里透着不安。 不光有这味道的古怪,还有他们家对危险的天然感知。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大人!’的吆喝,苏枝枝和萧风等人抬头看去,就看见钱三领着牙牌急匆匆地从远处回来—— “大人,我带着几个人把门都敲遍了,嗓子都快喊破了,愣是没一户应声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实在是邪门! 只是这话他不敢贸然拿在明面上说,生怕引起罪奴们的恐慌,将本就不服管的队伍再次打散。 李贵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啥,都敲不醒?睡这么死?” “大人!” 就在这时,苏枝枝和萧风立刻上前一步,对李贵侧耳,低声道: “怕不是睡得死,这村子有古怪!” “有古怪?!” 李贵心猛地一跳,瞪大眼睛,“什么古怪?!快说!” 苏枝枝肃声道:“您仔细闻闻,空气里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像是……死了人,还没散干净。” 此言一出,周围竖着耳朵听的罪奴们登时炸开了锅,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互相靠拢,不安地骚动起来。 钱三也赶紧同李贵说道:“大人,我也觉得有些古怪,按理说咱们来村里,这么大的动静,睡得再死,不可能没人醒啊!” 李贵听闻此言,脸色有些苍白。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你们的意思是……” 萧风连忙压低了声道:“我和季夫人猜测,怕不是村里的村民是被劫持了,又或者....已经遭了难,这才不能来应门?” “这年头到处闹灾荒,流寇横行,保不齐是哪伙不要命的流寇占了这村子!咱们现在撞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流、流寇?!” 李贵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控制不住地结巴起来,“这、这可咋整?!” 他虽是官差,可平日里就是在牢里看管犯人,最多打打板子,哪里真刀真枪跟那些杀人越货的亡命徒交过手! 一想到对方手上可能沾着人血,李贵的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萧风到底是跟着季辞言见过大阵仗的,此刻还算镇定,沉声道: “大人,他们既然不敢开门,说不定也忌惮我们,咱们不如先在这村口埋伏着,等他们听见外边没了动静,自会出来,咱们再突然动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贵此刻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也没别的法子,连忙点了点头。 随即低声吩咐钱三等官差们:“吩咐下去,都不准出声,悄悄退到村口的土墙下边去!快!” 钱三立刻领命,伙同几个老练的官差一起连推带搡,将人都赶去了土墙下,猫着腰藏起来。 见着后边还有光亮,苏枝枝出声道:“把火把都灭了!一点光都不能露!” 官差们赶紧把手里仅有的几支火把在地上蹭灭。 苏枝枝一把拦住萧风等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她看来,队伍的官差们本就不善于作战,所以要想活命肯定不可能只靠着他们出头。 须得大伙儿一同作战,保全他人的同时,也是保全了自己。 “夫人说得对!咱们听夫人的!” 萧风是第一个站出来力挺苏枝枝的。 有了他带头,吓得直冒汗的李贵像是才回了魂,连连点头道: “好!咱们都听季夫人的!” … “所有人,捡地上的石头,越大越好,攥在手里!” 苏枝枝低声命令道,“待会儿要是看见有人冒头,听我或者李大人的号令,给我卯足了劲儿砸!往死里砸!” 罪奴们虽然害怕,但此刻也只能照做,纷纷捡起地上的碎石块攥手里。 原本在囚车上的季辞言也被苏枝枝从车上扶下来,塞给了他几块大石头,“拿着!” 季辞言握着石头,见她两手空空,低声问:“你呢?” “没事儿,我不用这些!” 苏枝枝给他轻轻翻了下自己的袖口,里面露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季辞言点点头,顿了顿,垂眸在她耳边低语道:“等会儿要是李贵他们招架不住,你和阿鹤别管我,立刻跑。” 苏枝枝一愣,随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别瞎想,要是那帮流寇真厉害,早就杀出来了!放心,有我在。” 季辞言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苏枝枝和萧风扶着季辞言到了队伍前头去,他们屏神凝息地躲在土墙下,紧紧盯着村口。 这会儿周遭寂静的可怕,众人却连喘气也不敢有大动作,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贵跟着他们趴在最前头,耳朵竖的老高。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李贵激动地连忙准备招呼众人动手,却被季辞言猛地按住。 李贵吓了一跳,忙问道:“怎、怎么了?” “动静不对!” 苏枝枝秀眉紧皱,视线猛地移向他们方才来的方向。 “这动静不是从村里传来的。” 第六十六章 来人!给老子撞开! “动静是从我们刚才来的方向传来的。” 季辞言语气低沉道:“听脚步声,人数还不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贵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赶紧招呼大家调转方向,钱三和其他官差也吓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棍。 寂静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见一大群模糊人影正朝村口这边快速奔来,直到他们快要接近石碑之际,苏枝枝直起身,突然大吼了一声:“给我砸!” 握着碎石的罪奴们听见苏枝枝一声令下,纷纷铆足了劲就朝那群黑影砸去,发出阵阵闷响! “哎哟!” “谁!谁他娘的砸老子!” “嗷!我的腿!” 黑影里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的痛叫和混乱的咒骂。 “兄弟们!给老子上,弄死他们!” 李贵低吼一声,带着钱三等人趁着那群人被打的嗷嗷直叫混乱之时,拿起手中的鞭子和军棍朝领头的几人又重又狠地打了下去! 打的他们连连求饶: “哎哟,别打了!” “别打了!打错人了!李贵!” “李贵!李贵!是老子!” 混乱中,一道杀猪般的声音嚎起来,带着一丝熟悉。 李贵挥舞着鞭子的手猛地一滞,一把揪过那人的衣领,凑近了看,这才看见一张熟悉的肥脸,大惊:“杜、杜川?!” “怎么是你!” “你他娘的....下死手啊!” 杜川此时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喘着粗气,看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停手!点上火把!快!” 李贵连忙命人停了手,这才借着火光看清,地上东倒西歪、哀嚎不停的哪是什么流寇,分明是杜川带着的那一队官差和押解的罪奴! 众人都蒙了,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半天没晃过神来。 不是说流寇吗,怎么反倒成了‘自己人’了? “大、大人啊!” 同样被打的很惨的赵武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推开还揪着杜川衣领的李贵,哭爹喊娘好一阵叫嚎,扶着杜川,怒气冲冲地瞪向一脸懵的李贵。 “李大人!你也忒狠了吧,居然对自己人下手!” “我……” 李贵被推得一个趔趄,正要开口解释,身旁的钱三先炸了毛,指着赵武的鼻子就骂:“放你娘的屁!这是我们大人的错吗!黑灯瞎火的,谁叫你们连火把都不肯打,让我们误以为你们是逃窜的流寇!” “我……我们……” 赵武被钱三吼得一时语塞,梗着脖子说不出完整话。 借着火光,李贵这才仔细看清了杜川这群人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不止是罪奴狼狈,就连杜川和赵武这些个官差都是面容狼狈,衣衫褴褛的。 见他们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和伤痕,李贵的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惊诧: “你们不是多休整了一晚才走的么,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才喘匀了气的杜川听他提起这事儿,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霾。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睨向站在罪奴堆里的苏枝枝和季辞言。 季辞言察觉到他目光不善,微微侧身挡住了苏枝枝的身子,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 “大人这么瞧我和内子,是有何指教?” 杜川气得咬牙:“指教?!你他娘的居然还有脸问老子?!要不是你们这对扫把星的乌鸦嘴,老子们能被狼追着屁股咬么!” 苏枝枝从季辞言身后探出小半张脸,笑道:“杜大人,您这话可冤死人了,明明临行前,我和我夫君曾提醒过你和李大人,说那野狼报复心极强,得当心它们反扑,李大人英明,听进去了,连夜就带着我们走了。可您当时……” “你她娘的什么意思!” 杜川气急败坏地直起身,作势要拔出腰间的佩刀朝他俩砍去,却被李贵和钱三一把拦住。 杜川狠厉地瞪向他们:“给老子让开!” 李贵这会被苏枝枝那句“李大人英明”捧得正舒坦,随即拔刀逼退了杜川手里的刀,厉声呵斥道: “季辞言一家如今归老子管,况且人家又没说错!老子先前就提醒过你,让你赶紧走,你非不听,怪得了谁!活该!” 杜川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阴狠地瞪着苏枝枝和季辞言。 李贵转头问他身后的赵武:“装口粮的板车呢,我这边口粮和水不多了,赶紧推出来,看看能不能在村里换些吃的!” 赵武听李贵问起装口粮的板车,眼底多了几分心虚。 钱三看他那副心虚样就火大,厉声喝道:“头儿问你话呢!哑巴了?!”“你、你叫嚷个屁!” 杜川一脸不耐烦道:“板车丢了!” “丢了?!” 李贵闻言直接气得跳起来:“杜川!你他娘的干什么吃的?!咱们拢共就俩装粮食的板车,你丢了一个,这么大一堆人后边吃什么!” “丢了就丢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杜川一边揉了揉脸上的肿 胀,疼得龇牙咧嘴,一边不在乎道: “你那边的板车不还剩的有口粮么?到时候去江定镇再补些,只要够咱们有吃的就行,你管这帮子贱奴有没有吃的干嘛!饿不死就成!” 他这话登时激起了许多罪奴的不满。 特别是跟着杜川一路被狼追、又亲眼看着口粮板车在混乱中丢失的那些罪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萧风也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暗骂道:“真是个狗官!” 杜川察觉到罪奴们的骚动,眼神阴骘地扫向他们:“咋!难不成你们还想造老子的反不成?!” 罪奴们虽眼神愤恨幽怨,但看见他手底下的官差纷纷摸向腰间的佩刀时,只得将怒气咽了回去,不敢作声。 杜川揉着刚才被李贵打伤的腰,嚷嚷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进村儿,找个地方住啊!老子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李贵没好气道:“住个屁,村里的各户屋子都锁着的!” “呵,不知变通的蠢货,锁着又如何!” 杜川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大吼道:“来人!给老子撞开!” 第六十七章 要不咱、咱们还是不住了吧! “你他娘的疯了?!” 李贵还算有良心,一把扯住杜川的胳膊,呵斥道:“你这样跟流寇有啥区别!” 他话音刚落,赵武和另几个杜川的心腹却已经强行撞开了就近的一户人家的门—— ‘砰’地一声,门板轰然到底发出巨响。 待门被强行破开后,赵武领着几个官差如冲了进去,巡视一圈,又疾步走出来,十分狗腿的回禀杜川道:“头儿,空的!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苏枝枝听闻此言,眉头下意识拧了拧。 一个人都没有?怎会如此…… 她正思忖间,赵武又带着几个人接连撞开附近几户的门,结果也都一样。 屋内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些散乱的锅碗瓢盆等杂物。 杜川转头得意地斜了李贵一眼,嗤笑道: “瞧见没?大惊小怪!就你这脑子还当官?九品芝麻官都轮不上!” 此言一出,引得赵武等人捧腹大笑。 “你!” 李贵气的浑身哆嗦,手指着杜川抖个不停。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苏枝枝冷不丁开了口:“既然杜大人这么有见识,那我倒想问问,您能说说为什么这村里会没人么?” “老子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虫,老子晓得个屁!” 杜川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却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知,轻哼了一声。“还能为啥?左不过是闹灾荒,粮食种不出来,跑别处要饭去了呗!这都不知道!” 苏枝枝没接话,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讥讽。 季辞言冷冷扫了杜川一眼,眸光转向身侧的女子:“你怎么想?” 苏枝枝托着下巴,脸上带了点凝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若是逃荒,怎么会连锅碗瓢盆这些都不带走,看这样子倒更像是匆忙离开,而且我们方才不都闻到了血腥味吗……” 她话音刚落,胳膊猛地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捏住。 苏枝枝低头一看,只见季辞鹤正咬唇拉着她,小脸煞白煞白的,似是被她方才的话吓到了 苏枝枝忍不住噗嗤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你小子这胆儿也太小了吧,还没你哥的胆子一半大呢!” 殊不知这话一下捅了俩马蜂窝。 季辞鹤气呼呼地甩开了苏枝枝的手,季辞言也沉了脸,拧眉道:“你说他就说他,扯上我做什么。” “嘿!你们俩没良心的,我不过是……” 苏枝枝叉腰正要理论,却被杜川的大嗓门粗暴打断—— “都听好了!” 杜川眼底闪过精明的光亮,“这村里拢共就十几户,你们里边要有想睡床的,就拿钱和值钱的物件来换!老子开恩,给你们个舒服地方!” 其中一个罪奴弱弱问道:“官爷....那...那没钱的呢?” “没钱?!” 杜川冷冷剐他一眼:“没钱就给老子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睡野地去!没钱还想睡床!想得倒美!” 人群瞬间死寂,罪奴们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按说僧多粥少,本该争抢。 可官差的心比墨还黑,谁知道要多少银子? 故而罪奴中虽有动心者,却也不想先当这个冤大头。 李贵瞪着杜川,低声骂他:“杜川!你还要不要脸!居然能想出这种歹毒的法子!” “呸!少给老子在这充好人!” 杜川朝他啐一口,趾高气昂道:“你她娘的收银子还收少了?如今这门是老子叫人撞开的,谁住哪,怎么住,全他娘都老子说了算!” 众人见他如此嚣张,更是萎靡,谁都不敢主动上前了。 季兰雪在后面恨得咬牙,小声咒骂:“狗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一旁的王氏和季兰霜赶紧拽她袖子,示意她闭嘴。 季辞言抬眸看向苏枝枝,声音不大:“住吗?”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如今遇事都会习惯性先问苏枝枝的意思。 苏枝枝看着前方乱哄哄的景象,语气平静:“不急,咱们先看看情况。” 有她这话,身旁的季家二房也好,萧风一家也罢,全都沉住气,不吭声了。 - 罪奴们各自纠结了一会儿后,最终是杜家老爷杜房旭最先忍不住。 他忍着浑身酸痛,撑着腰挪到杜川面前,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 “官老爷!我们想睡床....您看看.....得拿多少银子换?” 杜川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伸手比划了一个‘五’,一字一顿道: “五十两!” “五、五十两?!” 杜房旭一听这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跟在杜房旭身后的杜行简和郑氏一听这话,也纷纷吓一跳,连忙凑上来。 杜行简赔笑道:“大人!您就瞧在咱们是同宗的份上,您行行好,能不能少些……” 杜川听闻此言瞬间变得不耐烦,抬手就要抽出腰间的鞭子—— “少个——” 他的“屁”字还没说出来,忽然目光一定,眼神瞬间落在了杜家人身后素净着小脸的杜湘身上! 杜湘虽然也落魄,可身上却穿着料子不错的小姐衣裳,小脸也拾掇的干净,在这帮子罪奴里面显得格外惹眼。 杜川手里的鞭子没抽出来,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杜湘,脸上露出别有意味的笑。 “嗯……官老爷我慈悲心肠,也不是不能商量……” “不过嘛……” 他话没说完,但那眼神直勾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杜湘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吓得她慌忙躲到了郑氏的身后,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角。 杜房旭一门心思都在睡床上,完全没留意杜川的眼神,还在谄媚地追问着:“大人那您的意思……” 没等他话说完,这次,杜川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行啊!” 杜川咧嘴一笑道:“看在你们是头一个照顾老子生意的,就收你们三十两银子吧,你们今晚就跟老子住一处!后面来的可都没这福分!” 杜房旭一听,满脸大喜! 他原本还在琢磨藏在郑氏身上的银票够不够数的事,听到杜川如今这样说,哪还有不同意的! “多、多谢官老爷!” 杜房旭转身正要招呼郑氏拿银票时,却听见杜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爹,要不咱、咱们还是不住了吧!” 第六十八章 我们乐意挤,您管得着么! “啥!不住了?!” 杜房旭准备管郑氏掏钱的手猛地一顿,眼神如刀子般剐向杜湘,声音阴狠呵斥: “你个丧门星!还嫌搅黄老子的好事不够多是吧!” 他本来就对女儿一肚子火,这下更是气得发慌:“你不想睡床,老子还想睡床呢!” 一旁的杜行简也跟着急了,生怕老爹反悔,连忙帮腔道: “妹妹!咱们连着好些时日没睡过好觉了,如今官老爷肯开恩给咱们屋子住,你怎么能说出不住的话呢!” 他一边说还一边连忙朝自己妹子使眼色,嘴上也不忘拍着杜川马屁! “我……我……” 杜湘被父兄堵得说不出话,一时只会为难地用手绞着衣摆,全然不知该如何与家人开口诉说方才杜川看自己的下流眼神。 杜川见他们一家人还在掰扯,眼睛色眯眯地滑过杜湘身上,语气多了一丝不耐烦。 “喂!磨叽什么!老子都开恩了,你们到底住不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他也是生怕煮熟的鸭 子飞了,这才又往里添柴拱火! 他就不信这杜家人会不心动! 果然,他话音刚落,杜房旭便急了,连忙催促郑氏拿出了三十两银票。他恭敬递给了杜川,生怕反悔似的:“住!官老爷,我们住!马上住!” … 挤到前边打听的萧风喘着粗气跑回来,同苏枝枝和季辞言他们压低声道:“这狗官心肝都黑透了!居然要五十两才能给人换一间破屋子!” “什么?!” “五十两?!” 金花挺着大肚子,气地脸红,冲萧风嚷嚷道:“咱不住了!死也不住!” 萧风见她生气,也顾不上骂杜川了,皱眉小心劝道:“媳妇儿,可你这肚子马上就要生了,这连着好几日又都睡不好,要不咱们还是住一晚吧,你也好好歇一歇成不?” “不成!” 金花瞪他一眼:“花五十两睡一个破屋子?萧风你脑子进水了吧!” 萧风没想到自家媳妇会这么说,又心疼又无奈:“那我这还不是心疼你跟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爹和娘啊,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 于他而言,这价格贵是贵了点,可他们如今已沦为阶下囚,日子本就不好过,而金花还怀着身子,他就怕她吃不消,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听闻此言,金花这才觉得自己方才言重了,毕竟萧风也是为她和肚里的孩子好,又放软了声音。 “老箫,我知你担心我和孩子,可前头睡泥巴地咱们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宿!” ..... 苏枝枝听着这对活宝夫妇拌嘴正听得起劲,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之前从四房那搜刮回来的玛瑙盏,伸到自己面前。 苏枝枝微微一愣,顺着手看向身侧的男人: “你把它拿出来干嘛……?” 季辞言不自然地别开脸,轻咳了一声:“你这几日不也没怎么睡好么,难得有屋子可以住,就别睡外边了。” 苏枝枝的心微微一动,杏眸弯了弯,起了促狭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哦?季大人,你这是……在心疼我?” 这话轻佻又直白,传入季辞言耳朵的刹那,令他心底闪过一丝莫名..... 季辞言微微侧头正色,眸光锐利地刺她一眼,收回了手里的酒盏,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你要是喜欢睡地上,也不是不行。” “呸,谁说我喜欢睡地上了!” 苏枝枝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玛瑙盏,指尖扫过他的掌心,惹得男人眼睫微颤了颤。 她将玛瑙盏塞进自己袖子里,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住肯定是要住的,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便宜那狗官!” 旁边几人听闻此言都愣住了,齐刷刷看向她。 萧风迟疑问道:“夫人,难道您有什么法子吗?” 苏枝枝迎着他们的视线,只笑着说:“既然他要五十两,那我们就给他五十两咯。” - 另一头,杜川正美滋滋地数着银票,一抬头便瞧见苏枝枝走过来,肥脸登时垮了,猛地从石头上弹起来。 “你来做什么!” 苏枝枝笑得一脸无辜:“杜大人,我来交钱换住处啊~” 话落也不等杜川开口,她直接看向面前的李贵,又确认了一遍。 “李大人,是五十两一间屋,对吧?” “是的,季夫人。” 苏枝枝又问道:“那屋子能由我们自己选吧?” “自然!” 李贵见苏枝枝从袖口掏出银票,想到一路上,她帮了自己那么多的事,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愧疚。 “季夫人,这样,要不你就给二十两吧,你这一路……” “李贵!” 杜川猛地打断他,怒道:“说了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五十两换一处屋子,这么多罪奴都瞧着呢,你凭什么给她走后门!” 李贵咬牙瞪了他一眼,正想和他掰扯,却见苏枝枝连忙笑着打圆场: “行,就按杜大人的价,五十两就五十两!” 话落,她利索地将银票递给了李贵。 李贵收了钱,连忙招手唤来了钱三,“快!领着季夫人他们去选住处!”杜川见苏枝枝竟那么干脆利落地就给了银票,眉心不由一跳。 他还没想明白,本能地准备要从李贵手里拽钱。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苏枝枝身后突然多了一票人,整个身子猛地僵住,大吼道—— “慢着!” 苏枝枝脚步一滞,转头看向脸色气的铁青的杜川,无辜道:“杜大人,怎么了?” 杜川气急败坏道:“苏枝枝,你、你他娘的故意耍老子的吧!” “你们这么多人,就花五十两就他奶奶的挤一间屋子?!” “那又怎么了?!” 苏枝枝甩了甩袖子,理直气壮反问他道: “杜大人,您方才亲口说的五十两换一间屋子,又没说是一户人家五十两,我们乐意挤,您管得着么,反正这五十两我已经给你了!” “你她娘的——” 杜川咬牙正要开口,却被她再次出言打断。 “杜大人,您方才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李大人和这些罪奴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呢。” 苏枝枝望着杜川猪肝色的脸,笑容更甚。 “怎么,难不成您是想反悔?” 第六十九章 都怪苏枝枝那恶婆娘的乌鸦嘴! 随着苏枝枝话音一落,周遭罪奴们不管是付没付过钱的,视线全部齐刷刷地落到了杜川身上。 您官老爷一会一个变,总得给个说法吧? 杜川被苏枝枝当众这么一激,登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怒斥道:“对啊!老子就反悔了,那咋了……” “你他娘反悔个屁!” 李贵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猛地打断他,讥讽道:“你自己说的,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你要是反悔了,你把咱们官差的脸往哪搁!” “就你这猪脑子好意思说我呢,五十两一户还是五十两一屋都分不清楚!滚一边去!” “你、你、你!” 杜川想回嘴反驳,又被李贵大着嗓门堵了回去:“你什么你啊!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数落完杜川后,李大人转头就对苏枝枝拍胸脯道:“季夫人,这钱我收下了,你们尽管放心地去挑屋子吧!” 苏枝枝抿唇笑道:“多谢李大人为我们做主!” 随即挽着季辞言和其他几人跟着钱三去挑屋子去了。 留下一脸铁青的杜川,气的跳脚。 - 路上,钱三举着火把在前头开路。 苏枝枝一边打量旁边破败的土屋,一边对身侧的季辞言得意洋洋道: “瞧见没,季大人,我这无赖耍得好吧!” “莽撞。” 季辞言瞥了她一眼,语气沉沉:“棋行险招,你也不怕李贵万一跟杜川是一伙的?” “当然不怕!” 苏枝枝轻哼了一声,偷偷瞧了眼前头的钱三,低声道:“李贵和杜川向来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一个鼻孔出气?” “再说李贵虽然也贪财,但这厮比起杜川那蠢货还算是有几分良知在的,而且看在我们之前明里暗里帮了他这么多的份上,肯定会卖咱们这个面子的。” 她说着,眉头又不禁皱起来,小声嘀咕道:“不过嘛,只怕这之后杜川这个王八蛋肯定会愈发记恨咱们,后面指不定怎么使坏!” 这回季辞言没接她的话,眸光微微一闪,渗出几分暗芒。 若真像她说的那样…… 正好,到时候就有理由除掉他了。 苏枝枝没察觉到他的神色,杏眸一亮,盯着一处屋子走不动道了。 她连忙叫住了钱三,指着他们身侧的屋子:“钱大人,我觉得这一处就不错!” 前头的钱三领着人回头推开门—— 跟在他们身后的萧风和二房两家也停下来,纷纷顺着苏枝枝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眼前的这一处土屋里边虽然破旧,不过比其他地方的屋子都要宽敞不少,而且屋内的房间也多,刚好够他们三家人分! 众人疲惫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全然没想过他们运气会这般好! “要不就这儿了?” 苏枝枝越看越合心意,回头询问了其他两家的意见。 金花挺着肚子道:“就这,我们也觉得不错!” 二房三母女也跟着点了头。 钱三见他们定下这处,笑道:“成,那季夫人你们就好好休息,我还得回去和我家头儿复命呢!” 苏枝枝和钱三客套了两句后,目送他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了屋子。 送走了钱三,苏枝枝这才说起分房的问题。 “这屋子房间是多,够分,但屋子大小不一,咱们还得再商量商量怎么分?如何公正些?” 那五十两银票是他们三家人拢共一起凑出来的,都是各家有各家的定数,现下遇到这么一处合适的屋子,肯定要商量好。 “夫人分吧!我们家都听夫人的!” 有了萧风一家带头,二房一家也赶紧出声:“是啊嫂嫂,您来分吧!我们家也听您的!” 听他们都让她来定,苏枝枝也没再推辞,赶忙进屋将每间房都转了转。 这里头是主屋要大一些,其余两间都比较小,不过每间房里都有土炕,上面也都铺了一层破褥子。 除去大小,东西倒都是一应俱全的,比他们先前席地而睡、卧土而眠要好了不知多少。 苏枝枝稍稍思量片刻后,招呼大家道:“这样吧,萧风和金花跟他们爹娘住主屋,宽敞些。” 二房三母女点点头,也觉得合理,毕竟萧风他们一家人多,金花又还怀着孩子,理应该住大屋。 “至于我家就住东边的房间,对着的那间就给二婶你们母女三人,如何?” “好,咱们都听嫂嫂的!” … 另一头,四房一家咬牙也交了银票,正好选在苏枝枝他们屋子附近。 一家老中小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正要进屋时,忽然窜出来几个黑影猛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差点将领头的季长明撞翻。 “鬼啊!” 俩小孩季辞乐和季兰英连忙躲在江氏的身后抽泣,吓得身子抖了又抖。 “什么鬼?!” 缓过神的季长明壮着胆子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面前的几个黑影竟是季老太和三房一家! “母亲....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季老太一条腿伤着了,全靠三老爷季长晖搀着,发髻散乱,十分狼狈,她喘着气看向季长明。 “老四,我们今晚跟你们在这屋子里挤一宿!” “什么!” 喜儿一听登时不干了,迈腿上前扯着嗓子跟他们嚷嚷:“凭什么啊!三伯父,你们和太夫人藏了那么多银票宝贝,区区五十两还拿不出来吗?!” 季长晖一脸悲愤,怒道:“还银票宝贝呢!全喂狼肚子里了!都怪苏枝枝那恶婆娘的乌鸦嘴,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那些玩意儿!” 一说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没处撒! 本还想跟着杜川那几个官老爷的屁股后面吃点狼骨头,却没想到差点把命给丢了! 要不是银子没了住不了屋子,他一个嫡出的怎么可能还来跟四房挤一窝! 听他们要来跟自己挤,江氏也十分不爽,但她瞧着婆母不善的脸色,又不敢明着惹她,只能咕哝着: “婆……婆母,咱们这屋子就巴掌大点…您和三房这么多人…真住也塞不下呀!” “有什么塞不下的!挤一挤不就能塞下了!” 季老太愤恨着啐了江氏一口,拿出老祖宗的款儿上前瞪向季长明。 “咱们都是季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往后结伴在流放路上还得互相帮衬,老四,你们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第七十章 季长明!你个天杀的王八蛋! 跟在身后的季辞盛皱眉,眼里闪过一抹不耐。 从前在季家也好,流放路上结伴也罢,季老太总是拿他们四房和二房的当垫脚石,逮着机会就上来踩一脚。 为的就是让她跟她宝贝幺子季长晖一家过得舒舒服服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受这窝囊气! 从前倒也就罢了,可今日…… 季辞盛正要开口,却被自己亲爹给打断—— 只见季长明脸上虽堆着笑,眼里却冷冰冰的。 “母亲!您这话说的,不是我们见死不救,您自己也瞧见了,咱们住的这土屋就那么大,您们睡着也遭罪呀?”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苏枝枝他们那处大屋子。 “喏,母亲,您瞧大郎他们那屋,真是又大又宽敞,二房他们也在那住,您和三哥他们过去住,铁定舒坦!” “真的?” 季老太狐疑地让季长晖搀着她走出门外,顺着季长明手指的方向,探头探脑打量着。 还没等他们瞧真切呢。 刹那间,季长明眼疾手快狠狠一把将他们二人给推了出去,趁他们还没回神,连忙领着自己一家人迅速进了屋。 ‘砰’地一声,直接将屋门关上了! 门外登时炸开了花,气的季老太和三房的人疯狂砸门,痛骂—— “季长明!你个天杀的王八蛋!” “季老四!你居然敢推你老子娘!反了天了!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屋内,四房一家站在门后边,听着门外震天骂声,脸上一点愧色也没有,反倒多了几分解气。 门外,季长晖见敲门痛骂无果,只得停下问季老太:“母亲,咱们现下咋办?” 季老太脸色铁青,气得上接不接下气。 她阴沉地望向苏枝枝他们屋子方向,再低喝道:“咱们走!” 等他们一走,原本紧闭的门这才被悄然打开,隔着门缝露出季长明和江氏两张得意的脸。 江氏一把挽住季长明的胳膊,语气谄媚:“祸水东引,还是老爷你有法子!” 这话对季长明十分受用,他哼声道:“如今死老太婆和三房已是穷途末路,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自然是不怕苏枝枝那恶妇!咱们就等着瞧笑话吧!” - 苏枝枝这边分好房后,瞅着此时天色已晚,便招呼大家各自回房休憩去了。 苏枝枝和季辞鹤将季辞言扶到炕上坐下后,又粗略地清理了一下屋子里的灰。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阵阵震天响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哪个不长眼的非要这会儿来敲门?” 苏枝枝暗骂了句,见季家两兄弟都要起身,连忙将他们按下: “阿鹤,你守着你兄长,我出去瞧瞧就行了!” 话落,她走出房间将门虚掩上就往屋外走去。 这会儿另外两个屋的萧风和季兰霜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向她不由皱眉。 “夫人……” “堂嫂……” 二人同时开口,“别是...官差他们又反悔了吧?” 苏枝枝冲季兰霜笑了笑,以作安抚:“没事,咱们先瞧瞧去!” 苏枝枝领着他们三人来到院子门口,将木门栓拿开,门刚一打开—— 几个黑影迅速撞开他们的肩膀蹿到院子里,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苏枝枝揉了揉胳膊,回头一看—— 嚯,这不是他们的老熟人吗? 苏枝枝冷冷笑起来:“哟,这不是太夫人和三伯三婶一家么,你们三更半夜不睡觉的,跑我们这来干嘛?” 季老太抱着自己那条伤着的瘸腿,冷哼一声。 “还能干嘛?当然是要住这儿,赶紧给我们腾一个屋子出来!” “你说腾就腾?!” 萧风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来气,正要上前,却被苏枝枝抬手拦下来。 苏枝枝转头对他们道:“太夫人,实在不巧了,我们这土屋都住满了,没地方给你们腾了!” 见他们这架势,她又笑道:“不过您们要实在赖着不走,那就睡这吧!” 说完,他们就要转身往里屋走。 本来还坐在地上的季长晖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自己的又肥又壮的大胖儿子季辞风挡在他们的面前! “不许走!” 苏枝枝面露冰霜,冷冷睨了身前的小胖墩一眼,又偏头看向季长晖。 “三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长晖压着怒气冷哼道:“侄儿媳妇,你为小辈我为长辈,你们住屋子,却让我们跟老太太睡院子,你瞅瞅这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一直未开口的季兰霜讽笑出了声:“这屋子你们出一分钱了么就想住?” “兰霜,你这话可就真见外了!” 曾氏连忙搭腔道:“咱们都是一家人的,既然你们已经出了钱,不就等同于……” “诶诶诶,三婶打住!” 苏枝枝闻言,没忍住‘呸’了一声。 “谁跟你们一家人呢,少套近乎啊,当初太夫人和三伯拿兰霜当人盾,你们有想过她是季家人么?” 苏枝枝这话说得直白又不留情面,根本不给他们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 曾氏被她怼的登时黑了脸! 苏枝枝随即又指着身后的萧风道:“再说了,这屋子可不光是我们两家出钱,咱们这土屋还有箫大人他们一家的份呢!” “夫人!跟他们废什么话!” 萧风沉着脸,撸起袖子就准备要把他们赶出去! 谁知季老太根本不怕他,全然没有平时那副懦弱的模样,仰着老脸嚷嚷道: “你敢!你今天要是敢动我老婆子一根手指,我立马将杜大人唤来为我们做主!” 她话音刚落,三房的其他人跟商量好似的,立马倒地哎哟声一片。 这是摆明了要碰瓷! 还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 这架势直接逼得萧风动作一顿,愣是不好下手了! 苏枝枝则眯了眼。 这死老太婆居然还知道找杜川呢…… 正思忖着,季兰霜抬手握住苏枝枝的胳膊,低声道:“堂嫂,他们找杜川,咱们就去请李大人吧?” 苏枝枝摇头:“不行,这俩泼皮再不济名义上也是我们的长辈,孝字当先,就算是李大人来了,也不一定帮得了我们。” “况且那杜川这会儿刚在咱们这边吃了瘪,还在气头上呢,到时候真被他们招来,肯定要抓着不放!” 季兰霜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犯了难:“那咱们咋办?” 苏枝枝正思索着,忽然屋内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季辞鹤和季兰雪一脸惊恐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第七十一章 三伯,求你帮帮我! “阿姐!救救我!” 季兰霜见自家妹妹领着季辞鹤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拦住: “兰雪!怎么了?!” 季兰雪扑进姐姐的怀里,神色慌张:“阿姐!有、有蛇!” “什么!蛇?!” “这里怎么会有蛇?!” 众人一听屋内有蛇,登时就变了脸色! “蛇在哪?!” 萧风一听这话,更是急了,抬脚就要回屋子去! 就在此时,原本在屋内休息的季辞言扶着墙缓缓从屋内走出来,他脸色青白地看向众人。 没等他说话呢,季长晖眼睛尖,一下便看见季辞言小腿上缠着胳膊一般粗乌黑油亮的蛇,登时吓得语无伦次起来: “季辞言!你!你的腿上!有——” ‘蛇’字还没说出口,季辞言又朝他们走了几步。 他似乎是走累了,又似乎是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喘着气:“三伯,求你帮帮我……” “啊别别别!” “我、我怎么帮你啊!你别过来啊啊啊!” 季长晖见季辞言步履蹒跚地朝他走来,哪里还敢在这处院落多呆,登时就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院子木门的边上。 早就反应过来的苏枝枝见季老太还愣着,连忙朝她走去:“太夫人!您岁数大,见识广,肯定知道怎么抓蛇,今晚您就住下吧,顺便帮帮您大孙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扒拉季老太的胳膊,那架势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似的。 “我、我还是不住了!不住了!别找我!” 季老太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瘸着腿却跑的飞快,一溜烟便越过季长晖出了院子。 曾氏和一对儿女也都被季辞言腿上的蛇吓的尖声乱叫,哪里还敢在这院子里多呆,赶紧领着俩孩子跟在季长晖屁股后边跑出了院子! 见一干不相干的人都走干净了,苏枝枝这才眼神示意了一下身侧的季辞鹤,冲他微扬了下头。 季辞鹤心领神会,连忙跟在他们后边,插上门栓,将门给关严实了。 做完这些后,院内的人总算松了口气,纷纷拍了拍胸口顺气。 苏枝枝睨着门,冷笑了一声,“哼,就这胆子还想来占便宜,美的他们!” 一群人里只有萧风当了真,他紧张地盯着季辞言的腿,到处在院子找能抓蛇的东西,“大人!您别动!我这就找东西给您扒拉下来!” “行了,别找了!” 苏枝枝笑着走到季辞言身边,弯腰将他腿上的蛇给扒拉下来,朝傻眼的萧风晃了晃,笑道: “你大人耍你呢!这蛇早投胎了!” 季辞言淡着神色一把从她手里将那腥臭的死蛇拽了回来,语气难得多了一丝调侃: “方才对付杜川不还挺灵光的么,怎么遇着他们反倒没招了?” 苏枝枝挑眉一笑,也同他开玩笑道:“嗐,这不是想着有季大人你在呢么,我还能吃着亏?” 这话……倒也不假…… 季辞言一哽,不自在地掀眸睨了她一眼,衣襟下的脖子泛起一层薄红。 窝在季兰霜怀里的季兰雪松了口气,抬头道: “我和阿鹤躲在屋里瞧着他们一家那副不要脸的嘴脸,气的不行,可又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幸好阿鹤机灵,跑去告诉了大堂兄,大堂兄才出了这主意,没想到他们真信了!” 萧风敬佩地看向季辞言,连忙比划了两个大拇指:“大人,您真厉害!” 他眼里亮晶晶,仿佛季辞言是个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人,令他佩服万分! “行了。” 季辞言避开萧风那灼热的视线,轻咳了一声,“既然把他们都赶出去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起早上路。” 有了他这话,众人这才放心散去,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 从苏枝枝他们院子里跑出来的季老太和三房一家最后还转头又去了四房的屋子前。 这次季长晖和季辞风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根粗柱子,愣是硬生生撞开了四房那插着门栓的门,是硬挤了进去! 还没得意多久的季长明看见他们闯进来,登时傻了眼,指着他们再次气青了脸:“你、你们!” 话还没说完,季老太上前一把推开了他,走进屋内一屁股就坐到了土炕上,捶着老腰吆喝: “老四,对不住了!苏枝枝那边有蛇,我们可不敢住,只能在你们这挤一宿了。” 没等众人反应,她又招呼起三房的人进屋抢房间:“愣着干嘛?赶紧帮你三哥他们把行礼东西都搬进来,我们住个最大的屋就行!” 喜儿一听这话,登时气笑了,她直接一把拽住季老太的衣裳,怒道:“你们若再这般不要脸,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季老太冷哼一声,颇为无赖地倪向喜儿,语态十分嚣张:“你去报啊!尽管去报!你们要是敢赶我们走,我们就闹到官差老爷那去!看谁没理!” 季长晖这时也走进来,附和着季老太嚷嚷:“没错!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你们不收留我们,要是真闹大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就是就是!”曾氏和两个儿女也附和着季老太和季长晖。 曾氏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对面的土炕上,对着江氏趾高气昂颔首道:“弟妹,我之前睡野地身上起疹子了,已经好几日没睡好觉了,这炕就让给我啊!” 跟她娘一样跋扈的季兰春则狠狠踢了一脚身侧的季兰英:“死丫头!才几日不见就忘规矩了?过来给我捏腿,疼死我了!” 要是放在以往,季兰英哪敢违抗她的命令,可现下这般局面却也能感知到父母的不耐,稍稍思考后,直接转身奔向江氏,躲在了她身后。 “诶你——” 季兰春哪受过这种闲气,直接脱了一只鞋气急败坏地扔向季兰英,却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江氏。 “你、你敢打我?!” 江氏气得要命,下意识就要还手,却见季长晖和季辞风直接护在了季兰春身前,一下又怂不敢发火,只能逮着自己夫君和儿子捶:“你们两个不中用的,咱们快被他们骑到头上了,想想法子啊!” 第七十二章 指不定谁把谁怎样呢!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季辞盛没好气地瞪了季长明他们两眼,“这还不都怪爹娘你们!非要贪图享受!” 话说到这里似乎还是不解气般,季辞盛又咬着牙气得数落起季长明和江氏: “我早说了没必要花五十两住土屋,咱们之前睡野地不照样睡好好的,可您们偏不听,非要住!现在好了,钱打水漂了,屋也没了,我反正是没招了!” “你!” 江氏被他这话气个半死,可吃了的亏又不能不报,只能转脸又看向季长明,急得直跺脚:“孩儿他爹!你赶紧再想个法子啊!” 季长明本就是个窝里横,就是想出头也不敢真和三房的对上,只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将气撒到江氏身上。 “法子?我还能有啥法子!他们连报官都不怕!你这么能耐,你把他们赶出去啊!” “季长明....你就是灶门前的弯刀!孬种!” 江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颤着手指着季长明,一脸恨铁不成钢。 反倒是孙喜儿一听公爹都这样说了,二话不说直接从地上扛起三房用来撞门的木柱,对着江氏气急败坏道: “婆母!别废话,咱们去跟他们干一架!把屋子抢回来!” 她算是看白了,季老太和三房那群人根本就不讲道理,既然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大不了拼了命去打一顿,也比在这儿白受气强得多! “干架啊……我……” 江氏抬眼瞄向季长晖和季辞风那壮如山的体格,好不容易被激起的那点血性登时就灭了。 她抿着唇推了推身侧的喜儿,声音多了几分怂恿:“喜儿,好儿媳,你...你脾气泼辣些....吃不了亏....要不你替咱们家跟他们理论吧……” “又是我?!” 此言一出,喜儿直接卸了肩上的木柱子,气的脸上直接青一阵白一阵。 “婆母,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们家的打手还是护卫?!” “次次你和公公都只会在边上煽风点火,坐收渔翁之利!” 喜儿恶狠狠地剐向她,这下连头也不想出了,登时撂挑子不干了。 “你又想让我替你们出头挨打是吧,我孙喜儿还没才蠢到那个份上!行!反正五十两又不是我出的,谁的银子谁心疼!我反正不心疼,你们爱咋滴咋滴!” “喜儿!你……” 江氏想拉她解释,却被孙喜儿狠狠甩开。 江氏见自己啥也没讨着,反惹一身骚。 而且更没一个人敢上去出头,她呜咽着真真是气红了眼,却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硬生生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谁让她这一家子人,个个都是窝囊废…… - 另一头,苏枝枝简单梳洗完正准备上炕,身子却忽地僵住了。 她眨了眨杏眸,望着炕上躺着的两人,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辞言抬眼看向她,有些不明所以。 苏枝枝见男人此刻正躺在她和季辞鹤的中间,微微瞪大了眼。 她指着他的位置,舌头难得有些打结:“不儿...你、你今日怎么睡中间了啊?” 往日他们睡野地时,中间都是隔了一个季辞鹤的,苏枝枝还以为这是他们之间默认的分界线。 季辞言神色淡然地睨着她:“阿鹤想睡里侧,靠着墙壁凉快些。” “哦…这样啊…” 苏枝枝抿了抿唇,看着季辞鹤已经蜷在季辞言另一侧贴着墙壁睡着了。 她眼神不禁有些飘忽,也不是介意,反正原主跟季辞鹤名义上也是夫妻。 可是她、她长这么大为了活命,就跟死掉的丧尸睡在一处过,却独独没跟男的同床共枕过...... 正因如此,苏枝枝才觉得有些别扭尴尬,僵在原地半天不肯上床。 见她这别扭的样子,炕上的男人先是有些莫名,而后瞧见她微微发红的耳根子,顿时明了,唇边不自觉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害怕了?” “哈?害怕?!” 苏枝枝如同被踩着尾巴一般,直接飞快翻身上炕,故意紧紧挨在了他身侧,水润的红唇不服输地一开一合嚷嚷。 “笑话!这世上能让我苏枝枝害怕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我怕你!哼!” 话音刚落,却不想男人突然毫无预兆地侧身朝她压近! 凌冽的气息骤然逼近,吓得苏枝枝小脸一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啊呀,你、你、你干嘛呀!” 季辞言盯着她咋咋呼呼如同炸毛的野猫般,虚张声势的语调,难得起了逗 弄的心思,凤眸多了一丝玩味。 他微微靠在她耳畔,清冽的嗓音不疾不徐响起—— “季夫人,你压着我的衣裳了。” “哦哦哦!对不起!” 苏枝枝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半边身子确实压着他的袖口了,小脸顿时臊得慌,赶紧手忙脚乱地挪开了身子。 她往炕边挪了挪,半张身子都悬空在外。 “睡吧。” 季辞言眯了眯眸,瞬时撤回了身子,往季辞鹤那边靠了靠,给她留出了一大截空余。 “我对你不感兴趣,不会怎样的,倒是你——” 季辞言拖长了语调,随即利落地翻身背对着她,语气逮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 “可别滚到炕底下去了。” “你!” 苏枝枝闻言登时怒了,急忙找补道:“我呸!就你这副病殃殃的身子!当谁稀罕,指不定谁把谁怎样呢!” 说完,她气呼呼也转过了身子,不想再搭理这人。 只是不知何故,她一闭上眼,脑海中竟全是季辞言方才那副似笑非笑的嘴脸,怎么都睡不着! 苏枝枝闭眼数羊也不管用,她索性起身下了炕就要往外走。 “干什么去?” 清冽的嗓音再次从她身后传来。 苏枝枝没好气地瞪了身后人一眼:“我如厕!怎么,季大人这也要管?!” 季辞言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苏枝枝哼声出了屋子。 她摸着黑来到院子里,找了几圈茅厕都没找到,无奈只能随便在屋子背后寻个僻静的墙根处解决。 谁知她刚走到墙根底下,脚都还没站稳,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 “你、你别过来!” 苏枝枝神色一震,耳朵连忙贴近墙根。 一道压得极低,还透着一丝惊恐的女声从他们屋子背后不远处传来。 第七十三章 同为女子,我见不得这些腌臜事! 苏枝枝皱眉。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怪熟悉的,像是她认识的什么人。 正思忖间,那道惊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更加仓皇和凄厉! “别、别碰我!” 不好! 电光火石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而生。 苏枝枝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就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一把拉开院子的门栓,拔腿便朝着那动静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动静传来的屋子离她并不远,苏枝枝跑的急,很快就找到了。 是村子中的里正家。 今晚这里头住着的是—— 苏枝枝瞳孔骤缩! 是杜川和杜家人! 她的心猛地沉了沉,几乎瞬间就了然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 堂屋内,杜湘吓得小脸煞白。 她刚醒,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杜川的炕上,还被这禽 兽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救命啊!” 她疯狂推搡着,扯了嗓子嘶喊着,“爹!娘!阿兄!嫂嫂!救救我.....!” “啪——!” 杜川横着一脸肉奸笑着,抬手一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闭嘴!给老子小点声,想把人都招来看热闹是不是!” 杜湘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哭得梨花带雨:“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 杜川嗤笑一声,单手解开裤腰带,一屁股坐在她腿上,“老子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你亲近,你当老子傻呢?” 话落,他双手抓紧杜湘的中衣微微用力一撕—— 只听‘刺啦’一声,衣料被撕成两半,被压在身下的女人香肩外露,吓得她几乎忘记了哭,抬手环肩才堪堪遮住。 “不要……” 苏枝枝赶来时,撞见的正是这一幕! 杜川抢了里正家最大的堂屋,他那些狗腿子们在偏房里睡得正香,杜家人则被塞在最小的屋子里。 苏枝枝猫着腰贴近窗户,偷偷在纸糊的窗纸上戳了个洞。 屋内杜湘头发凌乱,衣裳散落一地。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苏枝枝见她瘫在炕上,眼神空洞,像是没了魂儿! 苏枝枝心口一跳,定了定神,转身在院角的柴禾堆里拾起两根细柴。 随即她再次贴在窗边,捏着鼻子提口气,尖着嗓子大喊: “走水了!快醒醒啊!” 话落,她从空间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将那细柴点燃,伸进了窗户洞里。 很快,细柴燃起股股浓烟。 很快烟雾弥漫进屋子里,熏得杜川直咳嗽。 惜命的杜家人是最先从屋内冲出来的,听见声儿,衣衫都没来得及套在身上,人就已经跌跌撞撞挤到了院里。 杜房旭和杜行简清点好自家人后,同时瞥了眼正屋的方向。见那边还没有动静后,一眼也不敢多看,心照不宣地转身往外跑了! 很快,睡在外边的罪奴们也被苏枝枝这一嗓子给叫醒了,纷纷喊着“走水了,快救火!”,动静大得震天响。 “妈的!裤子都脱了,给老子搞这出!” 堂屋里的杜川气得骂了句糙话,胡乱套上官服,抓起佩刀和鞭子就冲了出去。 他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处撒,对着偏房吼道 :“赵武!死哪儿去了?哪儿着火了?!” “诶,头儿,我在这儿呢!” 赵武和几个狗腿子手忙脚乱地系着衣服跑出来。 “听动静像是外头传来的,罪奴们都闹起来了,等您拿主意呢!” 杜川抬脚踹在赵武的屁股上,回头恨恨地盯了眼虚掩着的房门。 他咬咬牙,一张肥头大耳的脸憋得发紫:“走!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 等杜川带着人前脚刚走,苏枝枝后脚就将细柴踩灭,拖着蹲麻的腿往屋里走。 ‘吱呀’一声。 她推门闪身进去,反手迅速关上门。 屋内的人似乎才刚缓过神,根本顾不上穿衣裳,一边哭一边抓起手边的东西朝门口砸去。 “别过来,别过来!” 苏枝枝侧身躲过,连忙压低声道:“是我!” 杜湘愣住了,砸东西的手停在半空,呆呆地看着她。 苏枝枝趁着这个间隙迈步走向她,将地上散落的破衣衫披在杜湘身上。 “杜川那厮被我引开了,穿上衣裳快走!” 杜湘止了哭声,却一把拽住苏枝枝的手腕,颤声道:“你为何帮我?” 她实在想不通,从前自己处处跟她作对,这时候她不应该是看自己笑话么..... “一码归一码。” 苏枝枝一边说,一边帮她把破衣服勉强系好:“同为女子,我见不得这些腌臜事。” “再说了,咱们只是被刺字流放,又不是官ji!他杜川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私自糟蹋人。” 话落,杜湘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苏枝枝叹气,抬手拍了拍杜湘的背,以示安慰。 “刚刚……我喊过,可是、可是没人救我……” 杜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脖子上还有被杜川强行掐出的痕迹,模样好不可怜。 这次算是苏枝枝来得巧,可之后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杜川这回没得手,下次肯定不会再放过她…… 思及此,杜湘眼底全是绝望:“往后,往后我该怎么办……” 苏枝枝皱眉,看着杜湘这副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 “我有个法子,用不用,看你自己。” “什、什么?!” 杜湘猛地抬头,直勾勾看向苏枝枝。 “你去找李贵,把杜川今晚干的事捅到他面前,闹得人尽皆知,让他知道杜川坏了规矩,这样,李贵为了他自己和朝廷的脸面,往后路上多少会看着点,不让杜川再动你。” “届时我也会跟李贵通气,请他帮忙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尽量不让你名声受损。” 苏枝枝知晓古代女子有多看重名节一事,但思来想去,这也是唯一能镇住杜川,保住她的法子。 毕竟天高皇帝远的,若是想对付杜川,只能搬出李贵才行。 “不成!” 杜湘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她提的法子。 “我没你那么有本事,我家里……更是谁也指望不上!” 她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苏枝枝。 “自古民不与官斗,斗了的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我现在是贱奴,连良民都算不上,我哪敢得罪杜川,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第七十四章 难道你要继续忍? “再说了……” 杜湘抽双手攥紧衣裙,眼里闪过一抹羞愤: “这事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我的名声就全毁了!我还怎么活?!” 苏枝枝叹了口气,“可杜川这次没能得手,那下次你又该如何?” “我.....” 杜湘止住哭声,眼珠慌乱地转着,一时语塞。 “我知道女子名声要紧。” 苏枝枝语气沉了几分:“但他都明目张胆敢对你这样下手,就是吃准了你不敢声张,有一次就有无数次,难道你要继续忍?” 苏枝枝字字砸在杜湘的心上。 她薄唇微张,好半天才垂眸纠结道:“可是……” “你这样忍气吞声给他留脸,他只会觉得你更好欺负,变本加厉对你,甚至还会对旁的姑娘下手,又该怎么办?” 苏枝枝见她还在踌躇,她看了眼窗外,低声道:“你自个好好琢磨琢磨吧,咱们先赶紧走,等杜川回来,就走不掉了。” 苏枝枝伸手打算拽她起身。 谁知杜湘却反手拽住她,葱白的指尖狠狠嵌入她的胳膊,力道之大,疼得苏枝枝闷哼一声。 “你干什么?!” 杜湘咬牙瞪向她,厉声警告道:“今日之事,你不准说出去!” “若是让我知道风声传了出去,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苏枝枝闻言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杜湘被呛了这一句,自知理亏,但仍嘴上不饶人:“反正你不准说!听见没!” 苏枝枝懒得与她多做纠缠,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 苏枝枝前脚刚走,杜湘后脚胡乱拢好衣裳,回了杜家的屋子。 她爬上炕,背靠着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静等着杜家人回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杜家人拖家带口地回了屋子。 人还没进屋,杜房旭骂骂咧咧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他娘的!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说走水了?害得咱们跑了大半个村子,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 杜行简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嘛爹!赶紧睡吧,天都快亮了,咱这炕钱可不能白花!” 郑氏和申氏也连声应和,哄着杜房旭进了屋内。 四人一进屋,正好和坐在炕上,发丝凌乱的杜湘打了个照面! 杜房旭惊了一跳,跟见鬼似的,脱口而出:“湘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话落,他又骤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正想找补,却被杜湘扯着唇打断。 “爹,我们是一家人,晚上都睡一个炕,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她不等杜房旭回话,猛地从炕上跳下来,一步步逼近他们。 待她走近,众人这才看清她满脸泪痕,一双圆目里血丝交织。 他们又见她衣衫凌乱,全身到处又有褶皱又有破洞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杜湘看他们心虚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怎么不说话了?” 她敛去笑意,死死瞪向看向杜房旭:“是没脸说吧?!” 郑氏咬着唇道:“湘儿!你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爹?” 杜湘眼泪倏地流下来,“天底下有当爹的,听着亲闺女在隔壁哭喊救命,装聋作哑的吗?!” “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杜房旭被问的一噎,怒声呵斥道:“哼,为爹的还能害你?既然杜大人有心收了你,你也能借此照拂咱们一家人 流放到同州,有何不好?” 杜行简也凑上前,小声劝道:“就是啊,妹妹,咱们都已经是罪奴了,杜川弄死我们那不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么?我们哪敢得罪他啊!” 杜湘听闻此言,宛若被雷劈了一般,踉跄后退了两步。 原来....原来不是没听见!而是合伙把她卖了?! “你、你们!” 杜湘气得心痛难忍,脑子嗡嗡疼,想也未想,抓起地上用来捅炉子的柴火棍就朝他们劈头盖脸打去—— “拿亲闺女、亲妹子去换前程!你们还是人吗?!” 杜房旭被棍子打得抱头鼠窜,心头那点愧疚全部消散,一把拽住棍子,狠狠将她推倒在地,上前抡圆了胳膊给了她一耳光—— “反了你了!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流放路上尽给老子惹祸,一点不知道为家里着想,还敢跟你老子动手?!” “再敢跟我闹,我就报了杜大人,看他怎么收拾你!” 杜湘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棍子离了手,她顶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扯着嘴角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杜家人被她这疯样吓住了,纷纷后退两步。 杜湘趁机猛地推开挡在门口的申氏,一头冲了出去! 郑氏想去追,见杜房旭阴沉着脸没动,也不敢自作主张。 “孩子她爹?要不去寻寻她....” 虽然这事儿郑氏也默认了,可真瞧见杜湘发疯,她心里又多了些愧疚。 “不准去!横竖村子里都有官差把手,她能跑到哪去?” 杜房旭不耐烦地发了话,“都去睡,她自己想通了会回来。” 有了他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收拾好被杜湘弄乱的屋子,爬上炕接着睡了。 … 天刚擦亮,吃过早饭,萧风就扶着金花出了堂屋,准备到村子里各处走走消食。 谁知刚拉开门栓,夫妇二人吓了一跳。 只见杜湘竟直挺挺跪晕在屋门口,一双膝盖肿得跟炊饼一样大不说,脸颊两侧还有明显的红指伤痕! 萧风两口子赶紧把人扶进屋,喂了点水,等到屋内其他人陆续起来后,杜湘也才刚悠悠转醒。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难得睡到床上的缘故,苏枝枝后半夜睡了个好觉,今早是最后一个醒的。 只是她揉着睡眼刚走进堂屋,还没看清屋内一堆人围着干嘛,就被人一把抱住了小腿! “表嫂!表嫂救我!” 苏枝枝被这声‘表嫂’喊的一激灵,皱眉低头,瞧见杜湘正拖着一副狼狈的身躯将她的腿死死抱住哭求。 “表嫂!我算看清我家人都是什么货色了,那个家我死也不回!求你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求你救救我,收留我吧!” 堂屋里的人都看向苏枝枝。 只见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抬眼看向季兰霜姐妹俩。 “兰霜、兰雪,麻烦你们,把杜姑娘送回她该待的地方去。” 第七十五章 生个屁,不许生! “表嫂!” 杜湘没想到苏枝枝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更慌了。 “昨晚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可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枝枝不搭理她,眼神示意季兰霜姐妹上前帮自己将杜湘拉开。 “杜姑娘……” 季兰霜上前想拉开杜湘,却被她一把推开。 杜湘转脸朝季辞言爬去,颤声道:“表兄!表兄求求你收留我……!” 季辞言微微后撤了一步,眸色冷然:“你父兄俱在,又为何要求我们收留你?” “我....” 杜湘被他问的哑了声。 “你求他也没用。” 苏枝枝低头倪她一眼:“我就与你直说了,且不说你有家人在侧,我凭什么收留你,再者你之前如何对我的,你自己心里门清,我救你一命已算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 “明白了?” 她虽是路见不平,喜欢拔刀相助的性子,却也不是什么滥好人。 更何况杜湘之前还处处刁难她,自己怎么可能收留这么一个祸害。 “我、我……” 杜湘听她这样说,彻底傻眼了。 杜家人已将她弃如敝履,苏枝枝又不愿意收留她,那她还能怎样? 难道真要如苏枝枝所说去找李贵揭发杜川?! 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苏枝枝没给她磨蹭的机会,朝季兰霜姐妹俩颔了颔首。 姐妹俩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架住杜湘的胳膊,硬生生把她往外拖。 “放、放开我!” “苏枝枝,你见死不救,你不是人!!” 她拼命尖叫着,被拖到院门口。 木门关上的刹那,她隔着门缝死死剜了一眼屋内的苏枝枝,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等门一关,季辞言这才侧眸睨向她。 昨夜苏枝枝回来后,他瞥见她细白的胳膊上有红痕,原本想问她,却见她睡熟了,就没问。 如今想来,多半与杜湘有关。 “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苏枝枝摸了摸鼻子,搪塞道:“昨儿我如厕碰见走水了,她睡熟被杜家人落在屋里出不来,我顺手把她救出来了,谁知竟被赖上了。” “当真?” 苏枝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骗你做什么!” 季辞言狐疑地望着她,却也没再多问。 - 萧风和金花见状也没再追问缘由,同他们说了声就往外走去了。 眼看天光即将大亮,也不知官差何时会喊大伙儿启程上路,所以他们这会儿就得抓紧时间逛逛这村子。 说是散步消食,其实不过是萧风寻的借口罢了。 昨夜听季辞言和苏枝枝说这村里有古怪,他便想着探查一番。 两人慢慢往村口的田地走,耳边飘来罪奴们的议论。 “昨晚哪个缺德鬼乱喊走水?害老子白跑半宿,屁事没有!” “就是!瞧那烟像是杜大人那边传来的,我看杜大人脸都气紫了!!” “瞧着吧,等两位大人揪出这捣乱的,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等走远些,金花才问萧风:“昨晚你出门就是为了去救火?” 萧风点头,语气愤愤:“瞎,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纯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尽折腾人!” 金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真是怪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附近的田地里。 昨晚天黑看不清,现在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田里的庄稼光秃秃只剩下零散残枝败叶在地上,根本不像是收割留下的痕迹,反倒像是被什么糟蹋过。 “这……” 萧风呢喃出声,下意识松开金花就朝田坎处走去,直至他捡起地上烂稻苗,细看上边痕迹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不规则的齿痕,像是被什么胡乱啃过一番。 “啊!” 就在此时,金花扶着肚子突然尖叫,仓皇后退了两步。 萧风心猛地一跳,回身一把扶住她。 “怎么了?” 金花脸色发白,指着稻田:“有、有老鼠!好大一只!” 萧风松了口气,扶稳她笑道:“嗐别怕,这东西到处都有,之前下大狱的时候咱们不是也见过......” 话还没说完,萧风脑子猛然反应过来—— 刚刚那稻苗上的痕迹,不就是老鼠啃食留下的吗? “那好吧……” 金花见他这样说,刚忍下心底的恶心,忽地又皱起眉。 “老箫,你闻见没,好浓的一股血腥味!” “闻见了,去看看。” 萧风扶着金花,顺着味道缓缓朝前走去。 只见不远处田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大土坑,周围堆着烂稻苗。 若不仔细看去,还真发现不了! 夫妇两个好奇地走到跟前,探着脖子低头一瞧—— 只见坑底竟堆着好些带血的骨头和烂肉! 里头还有几只肥硕的老鼠正抱着还连着点肉的骨头啃得正欢! “呕!” 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金花眼前一黑,登时晕过去! “金花!金花!” 萧风慌忙抱住她,忽然感觉手上湿漉漉的。 低头一看,竟是血! - “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村口,官差吆喝着驱赶罪奴们集合。 萧风急得满头大汗,抱起金花就往李贵等人所在的位置冲去。 “大人!大人救命!” 苏枝枝正和季辞鹤扶着季辞言往村口走,正好正好撞见这一幕。 瞧见萧风怀里抱着昏迷的金花,三人脚步一滞。 “鬼叫什么!” 李贵不耐烦地回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萧风和金花的身上全是血,吓得他一激灵:“亲娘诶!这、这是咋了!怎么全是血!” 萧风哽咽着,腿一软差点跪倒地上:“金花她方才被吓到了,流了好多血!” 苏枝枝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急声道:“快!把人就近抬屋里炕上去!她这样子像是要早产,耽搁不得!” 李贵闻言,下意识皱眉打断:“先给她吊着气吧,咱们今日必须要赶去江定镇,哪有功夫等她生孩子!” 萧风一听,急得眼都红了。 正要开口,却被苏枝枝抢白道:“大人不妥,这女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耽搁不得的!您也是有夫人的,应当知道生孩子的难处!” 季辞言也跟着沉声道:“李大人,人命关天,若真出了事,上面追究起来,恐有麻烦,不如稍作停留,待她生了孩子,再赶路也不迟。” 李贵烦躁地捋着胡子,看了眼萧风怀中浑身是血的金花,终是狠不下心,正要点头,却被一道怒喝打断—— “生个屁,不许生!” 第七十六章 我说能下雨,就能下雨! 随着一声呵斥落下,众人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杜川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偏头吐了口痰,一脸凶相。 “你当你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能耐,你让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你算老几?!” “赶紧收拾东西上路!谁要敢再叽叽歪歪就别怪我杀一儆百!” 话落,他抽出腰间鞭子往地上重重一甩。 鞭痕带起阵阵尘土,威胁意味十足。 抱着金花的萧风听到这话顿时急了,苏枝枝却先他一步出声。 “李大人!人命关天呐!” 李贵闻言脸色多了几分踌躇,眼看话头就要有松动之际—— 猛地被杜川急言令色地打断:“李贵!”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成软蛋了?被个娘们牵着鼻子走?” 他一转脸视线落到苏枝枝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难不成是你和这奸相夫人早就好上了?不然你凭啥对她那么好,分房子让她挑不说,现在还让一票子人干等着她不上路?!” 季辞言闻言眸色登时沉了几分, “放你娘的屁!” 李贵双眼一瞪,厉声呵斥:“杜川,你找死么,敢造老子的谣!” 杜川看他急了,反而得意地咧嘴笑起来:“咋,是戳到你心窝子了?既然不是,你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这娘们跟个小辣椒似的,你这老骨头也不怕吃了上火?” “你他娘的找死!” 李贵气得脸色铁青。 季辞言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拳,凤眸涌出一股杀意,下意识要上前!身侧纤细身影就已经先他一步,抡圆了胳膊—— ‘啪!’一巴掌狠狠盖在杜川嘴上! 清脆又响亮。 苏枝枝垂眸盖过眼里的寒霜,甩了甩发麻的手,冷冷一笑。 “哎呀,杜大人,你嘴巴上怎么全是苍蝇啊,我给你扇扇!” “苏枝枝!你个贱人!!你、你居然敢打官差!” 杜川捂着自己肿成腊肠的嘴,登时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回去—— 却被李贵一把死死拽住了胳膊!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引得周遭早已收拾妥当的的罪奴们齐齐将视线投来,个个表情惊疑不定! 杜川被李贵钳制住,气得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李贵!为了一个娘们你敢跟老子作对,老子他娘的废了你!” 匆匆赶来的赵武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下意识怒吼道:“赶紧放开我家头儿!” 却被李贵一记阴狠眼刀给镇住。 “姓李的!” 杜川见他仍旧不松手,反而力道越来越大,似是打算动真格,只能嚷嚷道:“朝廷给咱们的期限快到了,你想死可别拖累老子!” “再说了,咱们的粮和水也快见底了!你想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和这娘们在这儿耗死吗!” 李贵正要反驳,直至听他说起粮食和水时,闷着脸色犹豫了起来。 苏枝枝看出他的动摇,又看了眼身侧萧风怀里已经晕过去的金花,也知道眼下是再也拖不得了。 思量片刻,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心一横,对李贵说道:“李大人!实不相瞒,民妇昨日夜观天象,见云气有变,地面返潮,分明是大雨将至的征兆!” “不如停下休整,正好解决水源!若错过这场雨,只怕后边想再遇着就难了!” 周围人听见她这番话纷纷傻了。 就连身侧的季辞言和季辞鹤也都露出错愕神色望向她。 季长明更是张大了嘴,喃喃道:“她知晓自己在说啥么?!” 孙喜儿讽笑起来,“她还真当自己是盘碟子菜啊?还夜观天象,脸可真大!” 这会烈日当空,脚下土地干裂的,哪有一丝要下雨的样子! 纯粹是胡说八道! 可李贵却迟疑了,他惊愕地看向苏枝枝。 “季夫人,此话当真?!” “当真个屁!也就你这蠢驴会信!” 杜川趁机猛地挣开李贵的手,揉着手腕,啐了一口:“你瞧瞧这天上的毒日,她这分明就是为了拖住你我,故意瞎编的!” 钱三急了:“杜川!你嘴巴放干净点!” 眼看两位官差又要杠上,苏枝枝赶紧道:“李大人,民妇何时骗过您?我说今日有雨,就必定有雨!” 她话音刚落,赵武咧着一口烂牙冷笑:“嘁,还你说有雨就有雨,你真这么厉害,老天怎么还让你当罪奴呢?” “就是!苏枝枝你究竟有何居心,敢跟大人们对着干……” 季老太不知何时钻到前头,赶紧对着李贵和杜川作揖道:“两位大人明察!这都是苏枝枝一个人的主意,跟我们季家其他人无关!千万别牵连我们啊!” 跟在她屁股后边的季长晖连忙帮腔道:“没错,大人!自苏枝枝嫁进咱们季家以来,我们从没听说她会夜观天象!分明就是满口胡言!” “你们!” 季兰霜母女三人急了,正想开口反驳,却被苏枝枝一把拽住手腕,冲她们无声摇了摇头。 另一侧的季辞言却双眉紧皱。 他拽过苏枝枝,清冽的嗓音难得多了一丝急促。 “苏枝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诌降雨之事可是大罪,被人诬赖栽赃成妖魔鬼怪活活烧死的也大有人在。 虽说她的改变他一直看在眼里,可是—— “我明白的。” 苏枝枝反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温热。 “放心吧,季大人,我苏枝枝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你....” 季辞言凤眸一缩,喉头滚了滚,终是任她松开手。 这是一步险棋。 可她却如此镇定,还说自己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季辞言微微握紧双拳,心中思量万千,细细为她脱身之事做起打算。 季长晖听她这么笃定,哼了一声:“既然你说今日会下雨,那你倒是说说今日何时下啊,总不能让咱们陪你在这傻站着等到天黑吧?” “三伯着什么急啊?” 苏枝枝瞥他一眼,冷笑道:“咋,你这么盼着天下雨,是想你老子娘好嫁人么?” “苏枝枝!你、你个贱妇!居然连老身都敢编排!” 八十多的季老太老脸臊的通红,正要上前扇她巴掌,却见苏枝枝先一步抬起了手。 刹那间,季老太耳边炸开一道异响! 第七十七章 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砰’地一声! 众人被忽然炸开的声音吓了一跳! 没等大伙儿反应,原本还晴空万里这会已经乌云密布,从空劈下一道惊雷! ‘轰隆隆——’ “真打、打雷了!” “老天!这季夫人真神了!说下雨就下雨!” 这下罪奴们看向苏枝枝的眼神全变了,满是敬畏。 “不、不可能!” 杜房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肿成腊肠的嘴却依旧梆梆硬。 “神个屁!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了而已!” “光打雷有个屁用,雨呢?!” “就是!” 季长晖闻言也跟着冷嘲热讽,“她要是真能让雨下下来,我就……” “砰——!” 话还没说完,一道惊雷不偏不倚冷不丁劈在季长晖的脚边! 吓得他两眼一翻,登时晕死了过去。 “老爷!” “儿啊!” 曾氏和季老太吓得脸色煞白,想上前将人扶起,却又忌惮苏枝枝,愣是谁也不敢先上前,任由季长晖死猪一般地瘫在地上。 有些迷信的罪奴们还以为是季长晖得罪了苏枝枝才遭此劫,噗通朝她跪了下来,连连磕着头喊着“神仙娘娘显灵了!” 气的杜川抽出腰侧的鞭子正要抽他们! 下一瞬——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珠,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 杜川脸色一僵,彻底傻了。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咱们终于有水了,不用渴死了!” 有人欢呼有人愁。 与苏枝枝有仇的几拨人,咬牙恨恨地瞪向她,像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才罢休! “苏枝枝她凭什么那么好命!” …… 直到雨水打在脸上,苏枝枝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 方才她的确是有把握才敢说出降雨一事。 因为她空间仓库里还有三发末世改装后的便携式增雨火箭弹。 不过存放的时间有些久了,一时不知还能不能用。 不过好在结果无碍。 苏枝枝连忙回过神来,招呼着萧风:“快!把金花送进屋里去!” 随即又吩咐季辞鹤去找李贵借了一口大锅,然后接满雨水再烧开。 李贵痛快的很,大手一挥,将锅碗瓢盆都给了季辞鹤。 这场及时雨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还替他狠狠让杜川又吃了一记瘪! 他岂能有不应的! 随即又带着手下人将村里人留下的能装水的家伙什统统摆了出来! 钱三乐得在雨中蹦跶,根本顾不上躲雨,仰头张着嘴就去接天上砸下来的雨珠,乐得在雨中大喊。 “哈哈,多亏咱头儿信了季夫人!不然哪来这救命雨!” 这话落到了杜川等人的耳朵里,格外刺耳,气得他脸色铁青,半个屁也没放出来。 只能抬脚狠狠踹着赵武的屁股解气,而后狼狈钻进了附近的土屋避雨。 … 苏枝枝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把金花挪进土炕屋。 金花娘却将萧风拦在门外。 “萧风,里头污秽,男人不能进,别坏了规矩,让阿花以后难做人!” 苏枝枝一听刚想说这是封建糟粕,却又听王氏也跟着劝着,叫他莫让金花今后被人说闲话。 苏枝枝抿了抿唇,这才忍住没开口。 萧风心急如焚,恨不能进去陪着自家媳妇。 但不光是他岳母劝她,二房的王氏也这样劝她,他没了法子,对着门内咚咚磕头。 “金花,金花你要撑住啊!我就在外头!” “放心吧!” 苏枝枝一把将他拽起来,看他满头大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心里也不好受。 “行了,阿鹤负责生火烧水,你去村里寻把剪刀来用作剪脐带,你人就别进来了,实在有什么话可以对你家大人说。” 说完,她便推开木门,疾步进了屋。 屋内这会儿血腥味浓得呛人。 金母被娘亲掐醒,下意识捧着肚子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呃啊——!” 这一声吓得季兰霜姐妹俩抱作一团。 其余三人却十分镇静。 生孩子是场力气活儿,得叫才能使力。 苏枝枝快步走到炕边,见王氏脸色凝重,忙低声问: “二婶,情况如何??” 王氏摇头叹气,凑近她耳边道:“坏事了!她这是胎位不正,孩子卡在里面了,若是在京城还能请大夫来施针,将胎位定过来,可眼下……” “那我去问问外边有没有人会施针……” 苏枝枝听她这样说,拔腿就要往外去找人,却被王氏一把拉住! “没用!咱们这群人,从前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懒骨头,生病都是请大夫,哪里会这活计……” 苏枝枝听了这话,下意识皱紧眉头,垂在双侧的双手紧了松,松了紧。 王氏的话仿佛比窗外的惊雷还要可怕,轰隆隆砸在她耳侧: “若是胎位一直如此,再这么下去,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要……” 金花的哭喊一下比一下重,又一声比一声低,起起伏伏,揪得人喘不过气。 金母伏在女儿身旁,哭得嗓子都喊哑了,却还是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金花见母亲什么都不说,只一味流泪,顿时就明了了。 她累得满头大汗,一双杏眼半眯着,说话都不利索。 “娘,我、活不成、了吗?” 金母赶紧擦了擦泪,哆嗦着安慰她:“别说傻话……” “别哭,你别哭……” 金花将眼皮掀开,直视房梁顶,她忍着腹中剧痛,忽然说了句:“娘,我好累啊……” 没等金母答话,苏枝枝一口喝退了金花余下的话头。 “不许累!都这时候了,咬紧牙关给我撑住!” 她看向金母和王氏,迟疑道:“我知道一个土法子,可是我从未亲自用过,不知行不行。” “我曾在各类典籍中看过一个按摩胎位的法子,你们若是信我,那我就斗胆试试?” 金母和王氏互相对视一眼,忙不迭点了下头。 “信!我们信你!快!快试试!” 虽说苏枝枝从未生养过,可她脑子有多灵光,她们一路上都见识过了。 现下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就算是技艺不精,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金花没想到苏枝枝会拼了命似的救自己,一下就红了眼眶,挣扎着虚握着她的手腕。 “夫人,您别为难自己!” “闭嘴!” 苏枝枝反握住她冰凉的手腕,传来股股温热。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第七十八章 我们娘俩定是活不了了! 金花被苏枝枝这话说湿 润了眼眶,却又被身前人厉声喝住。 “不许哭,把力气给我留着生孩子!” “嗯!” 金花刚涌出眼眶的泪花登时憋了回去,咬着唇点点头。 话落,苏枝枝侧头朝季兰霜喊道:“兰霜,你和兰英去外头将阿鹤烧好的热水和剪子取进来,要快!” 而后她又看向王氏和金母道:“二婶,金婶子,我这法子可能会有些疼,劳烦你们帮我按着她!” “好!” 王氏和金母立刻站到炕边,一人将金花的胳膊按住,一人用力压住她乱蹬的双腿。 众人各司其职,提着口气醒着神儿,生怕出半点差错。 苏枝枝利落地挽起的袖子,双手轻轻覆在金花隆起的肚皮上。 “阿花,咱们深呼吸,跟着我,再吸气!” 她一边安抚着引导金花的呼吸,一边用掌心确定她肚内的胎儿位置。 苏枝枝掌下先是在金花的下 腹处摸到胎儿的一双脚,再往上,顺着肚脐眼处,摸到了胎儿的脑袋。 刹那间,苏枝枝脸色一变。 胎儿的颈部这是被脐带缠住了! 她咬牙心一横,扶着胎儿的身子在金花的肚脐处来回按转。 “呃啊——!!” 金花猛地拱起身子,双指死死抠着炕上的棉被,额间生出密汗,疼得连喊都喊不出声,只能低低抽泣。 “疼……” “娘,我不想生了……” 苏枝枝咬着牙,汗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背。 她不敢分神,所有的心神和力气都集中在掌下,小心翼翼托着高耸的肚子,不断一次又一次慢慢推转着! “老天爷!头、头出来了!季夫人还真是神了!阿花,赶紧用力,娘替你看着呢,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会有事!” 金母一边按着女儿的双腿一边盯着她的肚子,眼看着胎位扶正,已经能从她身下看见胎儿的头正从肚子里出来时,激动地叫出了声。 王氏闻言连忙松开了她的胳膊,扑到金花身下,也跟着语气激动。 “箫夫人!听你娘的!再用点力!快生了!” 苏枝枝松开了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子也脱力般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土坯墙上。 她稍稍缓过气,扯出一丝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缓了一下后,她迅速接过季兰霜姐妹手里的热水和帕子还有剪刀,让她们去外头继续让季辞鹤烧水,自己则留在房内帮忙打下手。 “啊——!!!!疼——!!” 金花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的喊叫落下,门外的萧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血肉模糊,恨不得冲进去! 下一刻,一道洪亮的啼哭声在屋内响起! “哇啊——” “生了生了!” 金母用湿 润的手帕将刚降生的小小幼儿身上的血色擦了个干净。 她一手托着孩子的脑袋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放在虚弱的金花身侧,笑眯眯道: “花儿!是个大胖小子!” 苏枝枝用另一张干净的手帕打湿,拧干给金花擦了擦汗水,却被她一把拽住手腕。 “夫人……”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苏枝枝一惊,吓得连忙看向金母。 金花却借着苏枝枝的胳膊抱着孩子坐起身就要下地—— 却被苏枝枝一把捞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今日若不是你,我们娘俩定是活不了了!” 金花虚弱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 “如若夫人不嫌弃,金花想让这孩子认您为义母……行不行?” 她没等苏枝枝回答,又改口说:“要是不行……让他……让他以后给您孩子当牛做马也使得……” “说什么呢你!” 苏枝枝连忙打断她的话,眼眶也跟着有些发热。 她一把将金花按回坐在炕上: “我收,我收,只要你们夫妇两口子舍得就行!” 就在这时,外头的萧风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虚掩的门冲进来,正撞见这一幕。 “夫人放心,我和金花一条心,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红着眼走过来,朝着苏枝枝直直跪了下去。 苏枝枝下意识又要去扶,却被萧风梗着脖子打断道:“夫人!这一跪,您受得起!您救了他们娘俩的命!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萧风话落,一旁的金母也抹着泪要跪下,吓得苏枝枝忙一手一个将他们拽起来。 “欸!都起来!都说我是干娘了!一家人跪什么跪!存心臊我呢!!” 最后这句调侃促狭将屋内众人都逗笑了。 萧风赶紧爬起来,胡乱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几步跨到炕边。 金花将孩子递给萧风抱着,脸上挂着笑,周身泛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眼眶含着泪:“你看他这鼻子和下巴,像你。” 萧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妻子,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软和了几分。 只听他笑道:“你看他的眉眼和脸型,更像你些!” 苏枝枝静静凝着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唇边勾起一抹连她自个儿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门外, 季辞言是外男,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进入内屋,却隔着门缝瞧见了苏枝枝一脸灿笑,杏眸亮的耀眼。 他静静睨着她的侧颜,莫名有些失神,袖中的手微微蜷缩了下。 屋内,金花像是如梦初醒,突然看向苏枝枝道:“对了夫人,既然这孩子已经认了您为义母,那,不如您给他取个名字吧?” 苏枝枝微愣了一瞬,“啊我?” 萧风却也跟着附和自家媳妇:“对对对!夫人您救了他们母子,这名字也合该由您来定!” 望着夫妇二人殷切的神色,苏枝枝犹豫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我试试?” 众人将视线落到她身上,脸上也都带着笑吟吟的神情。 屋外的季辞言闻言再次微抬眼眸,看向里头一脸明媚的女子。 心中不由也生出些好奇,她会为这孩子取什么样的名字。 苏枝枝抿着唇,歪着头稍加思考了半忖,缓缓开口道: “安,定也。” 她笑道:“今日虽有我误打误撞搭了把手,可我瞧这孩子自个儿的求生意志非比寻常,似‘铮铮闻叩铁’,不如就叫箫定铮?” 第七十九章 不是你让我要避开阿鹤的吗? 箫定铮..... 季辞言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 哼,取得倒是贴切.... 屋内, 萧风和金花对视一眼,都咧开嘴笑道: “好,就叫箫定铮!” 一锤定音,萧风怀里的小婴儿眨巴眨巴眼跟着笑出了声,似乎是也喜欢这个名字。 “看来咱们铮儿也喜欢他义母为他取的名字呢!” 金花跟着笑,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罩了一层母爱光辉,显得柔和了不少。 金花跟萧风夫妻两个小心翼翼地为箫定铮洗了个热水澡,又用一早便准备好的襁褓给他裹上。 做完这些,两口子悬在头顶上的石头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金花没事,孩子也没事,于萧风而言,就是最大的幸事。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苏枝枝,是她拯救了他们一家人! 经此一事,萧风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苏枝枝在他心里的分量,就跟季辞言一样重! 但凡苏枝枝有事,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绝不推辞! 苏枝枝不知萧风心中所想,只看他将箫定铮抱在怀里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样子后,识趣地和其他人一起退出了屋子。 季辞言一直留意着苏枝枝的动静,听到脚步声,立刻闭上眼,假装小憩。 - ‘啪嗒啪嗒……’ 屋外,雨还在下,伴随着偶有的闪电,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先前还在雨中乐呵的罪奴和官差已经各自躲回了屋檐下。 众人乐呵归乐呵,可不敢拿命开玩笑,都怕惹了雷公不高兴,万一像季长晖那样被雷劈了可不得了! 苏枝枝仰头望天,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喝下。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罪奴间被口口相传,成了个能呼风唤雨的活神仙! 而活神仙本人正喝着雨水琢磨着。 她搞得这场人造雨至多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也就是明日的此刻……雨一停,队伍就得重新上路了。 苏枝枝抿了抿唇,借口去了一趟茅房。 趁着没人注意,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进入了空间。 从她穿书进来到今日,拢共进入空间的次数光是掰个手指就能数过来。 这次她用了一发增雨火箭弹,空间里头还剩两发,前头的路还长,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拿出来用了。 除此之外,她在末世时为保命也养成了囤物癖,这空间本就是她抽中的稀有储备库,内部面积大得很,日以月计也囤积了不少东西。 有吃的穿的用的,也有治疗伤病、补充营养的药物。 总之,借着这次机会,她打算将里头的东西想办法取一些出来。 金花刚生了孩子,是他们这群人中除了季辞言外最需要补充营养的人。 而季辞言背上的伤口…… 她得在启程前利用这个间隙再给他看看。 昨晚她和季家兄弟住一屋,也没时间给季辞言检查伤势,可今天不一样,下雨了,金花还生了孩子,大家忙着照顾他们母子和补充水资源,就算是白日没人会特别留意她做什么。 - 她在灵泉边的仓库里取了新的酒精和葡口 萄糖口服液,外加一些外敷的云南白药粉。 临走前她又走到食品区,从里拿了些少量的红糖和鸡蛋枸杞后这才作罢,睁眼出了空间。 苏枝枝将手伸进袖口,确认好东西后,这才挂上惊喜的笑容走出屋檐。 她记得红糖可以促进产妇排恶露,正适合刚生完孩子的金花。 而鸡蛋作为高蛋白食物,可以促进撕 裂的子 宫恢复…… 她空间里虽然还有其他更好的东西,但拿出来却又不好解释,唯独这红糖和鸡蛋,能打哈哈说是从这房子里找到的。 即便借口拙劣,但目标不大,也无从查证。 就算有人怀疑是她凭空变出来的,那也没人信啊! 于是乎,苏枝枝就揣着这俩东西正大光明地走到廊下。 她见季辞鹤刚起了一锅新的雨水到锅内,便顺手将袖中的四个鸡蛋和用手帕包着的散装红糖递过去。 季辞言在她借口去如厕时就已经醒了过来,他坐在廊下和自家弟弟一同烧水,顺带教一些《大学》《中庸》给他。 即便季辞鹤说不出话,但他会写字,也能学。 只是季辞言怎么也没想到苏枝枝回来能带回鸡蛋和红糖,一张俊脸上满是诧异。 身侧的少年正想“啊啊”比划,应是想问她从哪搞来的,苏枝枝就已经先他一步解释道: “这是我在后院墙根下的草垛里找到的,你快些煮了端进去给你阿花姐补补身子!” 季辞鹤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接过鸡蛋丢入锅中,打算做成水煮蛋。 至于那红糖,等下直接用热水泡好端过去就行。 苏枝枝敏锐察觉到季辞言的异色,连忙得意地笑了笑。 “估计是昨晚住在这儿的人天黑没瞧见,加上今日下了场雨,把草垛冲干净了,正好让我捡了个漏!” “那还真是赶巧了。” 季辞言闻言,目光落在鸡蛋和红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这一路来她的这些改变,他都看在眼里,心中还是忍不住生疑…… 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他却想不明白,也解释不了。 直至被流放,他似乎才重新真正认识了苏枝枝。 季辞言现下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苏枝枝对他和阿鹤没有恶意。 不然她分明有那么多次可以下手的机会,又何必替他清除蛆虫,盼着他好? 正思忖着,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大人,想什么呢?” 季辞言凤眸渐渐回神,看向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手按着左眼,睁大右眼朝他又凑近了些。 “我眼睛好像进沙子了,硌得慌,你能帮我去东侧屋那边吹吹呗?” 季辞言一怔,耳根子微热,下意识别开了眼眸。 “你找别人,我吹不来。” 苏枝枝一看他这反应,连忙拿开手,不由噗嗤笑出声。 “想什么呢你!赶紧去东侧屋,我看看你背上的伤口。” 她随即起了身,嗔怪地看向他—— “不是你让我要避开阿鹤的吗?赶紧的,别磨叽!” 第八十章 跟着苏枝枝走,准有肉吃! 季辞言闻言,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起身走向东侧屋的方向。 苏枝枝勾唇笑了笑,捂着左眼跟上他的脚步。 待她后脚进屋关上门,确认好四下无人后,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偏头看向炕上的男人: “脱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季辞言这回不再扭捏,听到指示后一声不吭地褪去外衫,露出伤痕斑驳的背部。 苏枝枝上前坐到他身侧,伸手掰正他的躯体,借着窗外的明亮朝伤口看去—— 腐肉内并未再生出新的蛆虫,想来应是上次用酒精消毒后的效果。 苏枝枝刚想松口气,眸光流转,视线一抬,不偏不倚地正落到季辞言腰上的脓包处! 那是一片血肉交连,血液粘黏的部分。新肉替代去除的腐肉正在缓慢生长,却因外力因素、天干物燥导致的伤口发炎灌脓。 苏枝枝想到他每日都要坐在囚车里,行动被限制,背部的伤口只能被迫承受烈日的灼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酷刑呢? 她叹了口气,问他:“还疼吗?” 季辞言摇头,“习惯了。” 苏枝枝听他这样说,也不知他是真能忍还是真不痛,只低声嘱咐道: “忍着些,我会将你腰上的脓包挑破,再用烈酒浇上去预防感染。” 季辞言本想让她别担心,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改为一句:“下次别这么啰嗦。” 直接给苏枝枝气笑了。 哼,嘴硬是吧,她倒要看看这大奸相能嘴硬到几时! 苏枝枝从袖子里将细针和镊子还有酒精取出,她先是单手按住脓包边缘泛白的皮肉,另一只手则快准狠地挑破脓皮,接着又用镊子的握端处按在脓包上,顺着挑破的口子往外将脓水往外逼。 她动作干净利落,没两下就将大部分脓水逼出,但脓包边缘泛白的皮肉处的脓水却异常顽固,只能用镊子的尖端撕开皮层,再将里头的东西尽数逼出。 苏枝枝手起手落,猛地将酒精泼向处理好的脓包伤处。 疼得季辞言下意识闷哼一声。 下一秒,苏枝枝又将云南白药粉倒在手里,用掌心覆上他的伤处,这回敷了厚厚一层,应该能撑到江定镇之后再换药。 略微思索完后,苏枝枝忽然想到季辞言方才那话,抬手又在敷好药处的腰部按了按。 惹得男人瞬间紧绷到全身经脉凸 口起,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握拳。 “你!” 女人狡黠一笑,飞快地松开手:“行了,赶紧穿上吧。” … 苏枝枝动作快,正巧赶在季辞鹤将水煮蛋做好,又将红糖用热水冲好准备端进屋的档口。 趁着季辞鹤暂时离开热锅前的间隙,苏枝枝飞快地将袖子里的葡口萄糖口服液拆开,整整两盒,尽数倒进了热锅内。 做完这些,她又快速闭上双眼,以意识进入空间,将那些玻璃瓶子放在仓库里。 等她再睁眼时,就看见金花虚着一张小脸,踉跄端着红糖和鸡蛋出了正屋,季辞鹤则跟在她身后冲苏枝枝比划着什么。 “夫人……” 屋外雨下的急,还刮着风,半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苏枝枝回过神来,赶紧将人往屋里送: “你出来做什么?刚生产完受不得风,赶紧进去!” 金花腼着脸不肯走,将怀里的四个鸡蛋塞给苏枝枝,又将红糖往她嘴边送: “夫人,这东西太金贵了,您吃吧!” 流放路上物资匮乏,莫说是她,就连那群官差,估计都有些日子没吃过鸡蛋这样的东西了。 金花心里过意不去,又是让苏枝枝救了命又是被她惦念在心上,捡到这样的好东西还全拿给她吃,她简直受之有愧啊! 苏枝枝瞧出她的顾虑,无奈叹了口气: “你刚生产完正是虚弱的时候,这点东西我都觉得不够呢,你尽管吃了补身子,不然哪有铮儿吃的?” 金花闻言,还是不好意思:“我、我们家有窝头……” 苏枝枝耐着性子继续劝:“我那儿也有窝头呢,尽够的!” “再说铮儿还小,哪吃得了窝头,这东西宝贝,你赶紧进屋吃了,别叫外头的人瞧见才是!” 苏枝枝这话说得有理,叫金花一时两难,双眼续了泪花,愣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这两个就给夫人,还有这个,劳夫人帮我给王婶子!” 苏枝枝叹气,只从她手上拿了两个,板着脸故作不悦:“你要是再和我客气,我就不当铮儿的干娘了!” 话落,她又指着热锅里的水:“好不容易下了场雨,你必须趁着这点时辰好好休息,多喝些热水,对身体好。” 金花抬手擦了把泪花,感激地看向苏枝枝,“欸!” … 苏枝枝终于将人送进里屋后,转手将其中一个鸡蛋分给了二房的母女三人,“拿着,金花给的。” 她顺势将另一个鸡蛋递给季辞言,冲他挑眉道: “喏,你跟阿鹤一人一半。” 季辞言皱眉:“你不吃?” “我……”苏枝枝下意识要回答自己已经吃过了,却又在关键时候卡了壳,慌忙找了个借口: “你俩一个伤一个小,我一个什么事都没有的人,能吃能睡,吃啥都行!” 话落,苏枝枝见季辞言手拿鸡蛋直接愣住了,好半天没吭声。 她没在意,哼着小调从地上捡起破碗,就着空中落下的雨水涮了涮碗,回头走到热锅前,用勺舀水,依次将混着葡口萄糖的热水舀进碗里。 “现在有条件,大家记得多喝热水,这东西对身体好!” 一墙之隔外,有几个罪奴正冒雨趴在墙根附耳打听苏枝枝的动静,别的别听到,就听到了这句多喝热水对身体好,赶紧转身奔走相告: “季夫人说了,喝热水对身体好!咱们都要多喝!” 众人一听是苏枝枝说的,赶紧生火烧水,生怕错过有关季夫人嘴里的每一句话! 苏枝枝不知道,自她说要降雨就真降了雨后,有几个迷信的罪奴聚在一起聊了她这一路的光辉事迹。 最后一致认为只要跟着苏枝枝走,准有肉吃! 第八十一章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苏枝枝把掺了糖的热水分给大家,总算能喘口气。 她摸出怀里李贵给的硬窝头,就着碗里的水,小口小口地啃着。 谁知她刚坐下,眼前就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定睛一瞧,看见那手里捏着半块蛋黄和蛋白。 苏枝枝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正好与那双沉郁的凤眸对上。 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将嘴里的窝头快速咀嚼吞下,“给我干嘛,不是让你吃吗?” 季辞言冷着一张脸,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组织措辞。 苏枝枝看不懂,“嗯?” 季辞言眼神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吃不下了,还剩了点,用手剥的,你吃吧。” 苏枝枝睨着他,很快了然过来。 所以这半块鸡蛋…… 是他特意留给她的? “啧,我倒是没想到,季大人胃口这么小啊。” 苏枝枝抿唇笑起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不同他客气,用指腹划过他的掌心,飞快地将那小半块蛋黄放入嘴里。 哼,口是心非的傲娇鬼! 他越是这般端着冷淡内里揣热,苏枝枝就越想捉弄他,立时就起了促狭的意思。 她一边嚼着蛋黄,一边嗔怪地睨向正看他们的季辞鹤。 “阿鹤,瞧见没,跟你兄长学着点,要多疼女孩子!” 季辞鹤懵懂地点点头。 “你、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季辞言眉宇一皱,立刻别过脸去,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苏枝枝心里正偷笑呢,听他这话,也不由跟着愣住了。 对啊....她为何会这样说啊? 听着怎么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思绪止又起,她双颊微热,胸腔处莫名起伏,怦怦直跳。 苏枝枝直接被那小半块蛋黄上的碎屑呛住了! “咳咳咳……” 她弯下腰,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没等她抬手顺气,身侧的身影已经靠了过来,温热的大掌不轻不重在她背上拍着。 头顶传来一道无奈的轻叹——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季辞言蹙起眉,端起自己那半碗温热的水,递到她唇边。 苏枝枝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终于将堵在胸口的东西咽下去。 “如何?” 她点头如捣蒜,又咳了两声,长舒了口气:“谢了哈,我好多了……” 季辞言‘嗯’了一下,又将另外半块蛋白递过去,“吃吧,这下真没人和你抢了。” 他以为她是饿急了才呛着的? “我、我不是……” 苏枝枝下意识就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噎住了。 难道说自己是胡思乱想才呛着的? 她脸皮可没那么厚,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苏枝枝撇撇嘴,伸手抵住他摊开的手掌,把那半块蛋白用力推回去: “哎呀!我真吃过了!你赶紧吃!” 话落,她又故作不悦补充道:“这玩意儿在流放路上是稀罕东西,你要不吃我可就白救你了!” 听她这么说,季辞言抿了抿唇,没再推辞,默默把蛋白吃了下去。 不知为何,以前在京城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可偏偏手里这半块再普通不过的煮蛋,滋味竟..... 甚是不同。 - 雨下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 十二时辰已过,增雨火箭弹的威力消散,流放队伍再次浩浩荡荡上路。 和之前死气沉沉的氛围不同,这次大伙儿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苏枝枝正纳闷呢,季兰霜就已经当了耳报神,凑到她跟前说: “堂嫂你有所不知,就是因为在吴家村的这场及时雨,让大伙儿有了盼头,大家现在就想着要早点到达江定镇,好用值钱的东西跟那儿的人换吃的呢!”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止如此,我还听说有罪奴已将你奉为九天神女,说你一求雨就灵,谁不信谁倒霉!都嘱咐别人别来惹你呢!” “啊?” 苏枝枝闻言,一双杏眼瞪的圆溜,嘴唇微张,“这怎么越传越神了....夜观天象又不是什么稀奇法子.....皇城里的钦天监都会....” 季兰霜点头,低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是啊,我就怕有心之人借这个由头,污蔑你会什么妖术.....” 旁边的季兰雪急了:“可咱们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啊,难道只能干着急?” 她可不想堂嫂被人污蔑! 被说成神女还好,要是被人说成会妖术,一旦被人定性,那就是被生生钉在了耻辱柱上,是要被活活烧死的! 跟在后面的萧风一听也急了:“谁敢污蔑夫人会妖术?!” 他嗓门大了些,惹得季兰雪回头瞪了他一眼。 “嘶!箫大哥,你低声些,生怕旁人听不着吗!” 萧风这才后知后觉压低了嗓,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抱歉,我这人大嗓门惯了,金花也说了我好几次,我老是不长记性。” 因着金花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着,没同他们走一起。 苏枝枝特地去求了李贵,让她同旁人换了换,跟季辞言一样坐上囚车, 好歹能省点力气。 再怎么也比拖着虚弱的身体硬要下地行走的好。 苏枝枝见他们个个为自己的事面色凝重,忙出声安抚。 “没事儿,别担心,我有法子!” 萧风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耳朵,笑道:“我就知道夫人有主意!” 苏枝枝笑笑不说话,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只需静待时机。 一行人走走停停,原本要花五日的脚程,也不知是喝了水更有干劲还是怎么,生生压缩到三日就走到了江定镇。 此时正是黄昏。 太阳刚落山,天边擦出一抹金灿灿的黄色。 “快啊,前面就是江定镇了!” 前头有人惊呼出声,指着远处的村镇道。 苏枝枝踮脚望去,远处村镇的轮廓渐渐清晰。 瞧着是要比先前的吴家村大了不少。 镇上还有驿站可以提供补给,能换到的吃的应该也不少。 众人纷纷在心里盘算着,愈发走得更快了—— 忽然行进的队伍却猛地停了下来! 季兰霜和季兰雪奇怪地朝前张望着:“怎么回事?怎么又停下来不走了?” 原本也有些疑惑的苏枝枝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第八十二章 这是一处鬼镇! 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江定镇。 苏枝枝整个人突然绷直身子,一脸警惕。 以她在末世多年生存的经验来看,现下的情况十分不对劲。 “怎么了堂嫂?” 季兰霜站在她身侧,很快察觉到了她脸上的异样,忙小声问了一句。 苏枝枝面色凝重,压低了声对她和季兰雪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前面就是镇子了,按理说这大白天,人来人往该很热闹。可咱们一路走来,别说人影,却连狗叫和鸡鸣声都没听见.....” 季兰霜听她这么一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 “如此说来,也对啊,这江定镇怎么跟先前的吴家村一样,静得…静得吓人!” 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的话,她是决计不信的。 还没等苏枝枝细想,队伍再次向前移动起来,只是这回大家的步子都有些缓慢拖沓,没了之前的急切。 官差的呵斥声传来:“都给我老实点!进城再说,少不了你们吃的!” 听见叫骂声,苏枝枝抬眼正好瞧见官差钱三甩着鞭子从队伍前头走来。她连忙轻扯了下季辞鹤,默不作声和他换了一个位置。 苏枝枝站到外侧,扬声唤道:“钱大人!” 钱三脚步一滞,转头看见是苏枝枝唤他,脸上不耐的神色收敛了些。 “季夫人,怎么了?” 苏枝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队伍里的罪奴们,担忧问道:“敢问大人,方才队伍停下,可是前边出了什么事?我看大家伙儿都有些不安。” 钱三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害,夫人别多心,没事儿。” “方才我们头儿把通关文书给我,本打算让我递给看守此地的官差,却没想到城门口竟无人把守,也没见衙门有张贴告示什么的,我们头儿有些纳闷,这才叫咱们停下等等,结果等了一会也没人,就只好继续行进,先进了镇子再说。” “原来如此。” 苏枝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间阴郁不散反聚。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罪奴们抬头看见城门上‘江定镇’的三个大字,脸上纷纷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有些性子急的更是坐不住了,抬腿便想往里冲! 幸而有官差眼疾手快地将其拦下,这才没让队伍被冲散。 “站住!你官爷爷我都还没迈腿呢,你倒要越过我去,又想挨鞭子了?!” … 江氏眼睛更是一亮,扯了扯季长明的衣袖,语气满是欣喜。 “老爷,终于到镇上了,咱们可以拿钱去换点肉什么的来吃!” 谁知她脸上的笑还没维持多久,等队伍穿过城门后,瞧见眼前的景象,登时僵住了! 只见青天白日下,偌大的镇上本该人声鼎沸,此刻却空无一人! 各处屋子门窗紧闭,衬得四周死寂,一丝活气也无。 实在怪哉! 领头的李贵和杜川同时脚步一滞。 李贵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杜川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忍不住骂出了声,“还真她娘的邪门了!前头村子里没人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一个村镇怎么会也一个人都没有呢!人呢?都死绝了?!”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杜家人,杜房旭身旁的郑氏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别、别是闹鬼了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身后忽然爆发一声凄厉的惊叫,“啊——!!!” “怎、怎么了!”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申氏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用手指着站在她身侧的赵武。 “大、大人……你、你背后……” “你指什么!我背后怎么了?!” 赵武被她说的头皮发麻,后背一阵悚然,惊得他转身厉喝。 就在他转身刹那,一个黏糊圆溜的玩意儿从他肩膀上弹落,啪叽一声掉地上。 赵武低头一瞧—— 一颗人眼珠子粘连着血丝,正定定与他对视! “啊啊啊——!” 赵武登时魂飞九天,拔出腰侧的佩刀一阵胡乱挥舞。 他一通乱舞,更是吓得罪奴们尖叫推搡,惊起骚动! “让开!她娘的怂蛋一个,也好意思走在老子前头!” 钱三一声暴喝,抬手劈晕了拿刀乱砍的赵武。 他缓缓凑近城门缝隙,眯着眼看清里头的景象—— 刹那,他瞳孔瞬间骤缩,先头的戾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吓的摔倒在地! “头…头儿!死…死人!里…里面…有死人啊!” “什么?!”李贵和杜川脸色同时大变。 李贵连忙走到他身侧,质问到:“什么死人?!说清楚!” “门缝里....堆着死人!”钱三声音抖的不成调。 “爹的,城门后边怎么会有死人....” 李贵脸色阴沉,连忙招手唤来了其余几个官差:“你们,赶紧绕到门后边看看!把人弄出来!” 其余几个官差脸色发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钻进了城门背后。 这才发现里边竟然藏着三具死状可怖的尸体,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肉骨架。 不过他们身上伤口处的血还没完全发黑,显然才死了没多久。 可这偌大的镇子,怎会无人发现? “呕……” 几个官差忍着恶心将他们全部抬出门,并排放在地上。 “这、怎么会这样!” 李贵大惊,在看到尸体的样子后,脸色猛地煞白! 一股刺鼻难闻的浓郁血腥味直钻众人鼻腔。 最前头的罪奴们一边害怕地往后退,一边纷纷弯腰忍不住呕吐起来,吓得要命! 坐在囚车里的季辞言也瞧见了这一幕,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 前头的事同样传进苏枝枝耳里。 队伍人多口杂,就是官差们想拦也拦不住。 这一消息更是惊得后边的罪奴们又怕又想逃,却又担心逃了要是被抓住,下场只会和那三具尸身一般,登时犹豫不定…… 季辞鹤胆子小,听到这些更是吓白了小脸埋头躲进了苏枝枝的怀里。 苏枝枝一边安抚他,一边忍着恶心。 她纵使是在末世早就闻惯了血腥,可原主底子差,一时也难受地不行。 “阿鹤,你就在兰霜姐身边乖乖呆着,我去前边瞧瞧。” 苏枝枝摸了摸季辞鹤的脑袋,动身走到了前边。 她凑到前头,目光落到了地上那三具并排的尸身上—— 第八十三章 咱们不能进镇! 这一看,苏枝枝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 她梗着脖子再次踮脚望去。 只见地上的三具死尸近乎只剩下骨架,骨架上血淋淋一片,只剩下些许残渣! 苏枝枝蹙起了秀眉。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自然死亡该有的样子! 瞧那样子,应当是才死不久。 可怎么会连肉都没有了,而空气中的那股腐臭也不止是他们身上飘出来的…… 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苏枝枝转过头望去,只见萧风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地上那三具死尸! 苏枝枝急声问道,“箫大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风打了个激灵,连忙应道,“回夫人,我和金花之前在吴家村也见过跟这差不多的死尸!”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就、就在村外的田坑里,当时金花就是被它们还有老鼠给吓的惊了胎的!” “什么!你说你们在吴家村就见过?!” 苏枝枝闻言惊愕了神色,“那你当时怎么没说?!” 萧风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一脸自责道,“对不住,夫人,那时金花惊着胎,我、我一着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苏枝枝听他这样说,咬着唇摆了摆手,“也罢,当时人命关天,你也没做错!” 末了,她神色忽然一僵,又急声问道: “对了!你方才说你们那时除了瞧见这样的死尸,还瞧见了什么?!” 萧风连忙道,“嗯……还、还瞧见了耗子!好大一只呢,围在一起啃骨头上的肉!” 苏枝枝猛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呢喃了一句,“遭了!” - 于此同时,队伍前头终于缓过劲的钱三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李贵身边,问道: “头儿,那咱们还去驿站吗?” 没等李贵回答,他身侧的杜川厉声抢白道,“来都来了,怎么不去!” “再说了,不去驿站,你是打算让我们都喝西北风啊!” 钱三暗暗瞪了一眼杜川,不由出声顶了一句:“可…可那城门里的死尸……” 杜川闻言哼笑了一声,“区区三具死尸就把你的胆给吓没了啊!李贵,你手底下的人还真是点儿狗屁出息都没有!” “杜川!你少放屁!” 李贵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赵武又好到哪里去,他到现在都还晕着呢!” “你!” 杜川气的正要回怼,却被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断—— “李大人!咱们不能进镇!” 二人循声望去望去,只见苏枝枝费力拨开人群挤到了前头来,一边上前一边重复方才所言。 “奶奶的!又来了!怎么哪儿都有这娘们儿!” 杜川烦躁地瞪过去,正要开口叫骂,却被李贵先一步打断。 “季夫人,你这话何意?” 一路走来,李贵早已见识过苏枝枝的手段,现下见她匆匆朝自己走来,肯定是关于死尸的事。 他忙迎了上去问道,“为何不能进镇?” 苏枝枝这下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当着周围人的面同他解释,“李大人,据罪奴萧风说,他和他夫人在吴家村的田坑里曾见过死状跟这三具死尸十分类似的尸身,当时尸身上还有老鼠在啃噬!” “老鼠怎么了?大惊小怪!” 杜川嗤了一声,“老鼠不就是吃腐肉的么!” 苏枝枝转头,目光落到杜川身上,静静盯着他瞧,一字一顿地开口。 “杜大人,老鼠长于乌糟之地,从不挑剔,什么都吃,不止是腐肉和五谷杂粮,他们也喜欢吃新鲜的肉——” “包括人肉!” 最后四个字更如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直直劈进人群,吓得罪奴们个个抖成筛子,怕的不行! 李贵更是惊慌了神色,“你、你说什么?!人肉?!” 杜川厉声反驳她道,“放屁!你少在这危言耸听!区区几只耗子,怎么可能活生生吃掉一个人?!你他娘的蒙谁呢?!” 杜房旭本来也怕,但听到杜川这样说,忙跟着附和道,“是啊,苏枝枝,你当我们没见过耗子长啥样啊!那么小一点的畜生,怎么可能吞的下一个人!” 苏枝枝像是瞧傻子一般冷冷睨向他,“是啊,一只是吞不下,那数百只呢?数千只呢?” “亦或是,数万只呢?!” 这话绝不是她危言耸听,光是想想先前的吴家村,再到如今的江定镇,就知此事非同一般,里头肯定有大问题!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杜房旭被她说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想反驳,却又怕苏枝枝说的是真的。 空气一时寂静了下来。 苏枝枝见状,正想和李贵谏言—— 就在这时,杜行简迈步上前在一旁附和道,“可咱们这一路过来,别说耗子了,就是麻雀都没见着,而且要真像你说的,那这镇上岂不全是老鼠了,可为何咱们现下却一只都没见着啊?!” 他这话乍一听挺有道理,立马就有罪奴跟着点头附和。 “就是就是!” 季长晖冷笑一声,“苏枝枝,别以为你走了一个狗屎运说准了下雨的事,就真当自己是什么九天神女了吧!” “哈哈哈哈!”季家三房的人跟着他大笑起来,挑衅看向苏枝枝。 季兰雪是个急脾气,登时就怒了,插了一句道,“三伯既然觉得自己比大堂嫂有本事,那三伯不妨说说地上那三具死尸究竟是怎么死的?!” 有她这一打岔,先前觉得杜行简说话有几分道理的罪奴们顿时又改了口风。 “是啊,你季三老爷说说呗!” “我……!”季长晖被她怼的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又不是衙门的仵作,我晓得个屁!”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你那张臭嘴闭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站在季兰雪身侧的王氏冷不丁斜睨了他一眼,神色阴冷。 “嘿!二嫂你……” 季长晖刚要同她理论,却触及到王氏满是恨意的眼神,登时被吓得身子一颤,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一直沉默的李贵默了默,心中似乎有了定论,转头看向苏枝枝。 “所以季夫人,你的意思是,地上这三具死尸都是因为被成群的耗子啃噬,才会变成这样的?” “没错!” 苏枝枝一脸严肃地对他道,“不光是地上的这三具死尸,我想整个吴家村和江定镇恐怕都是因为鼠患,才会变成了鬼村和鬼镇!” 第八十四章 老子都替你臊得慌! 此言一出,登时激起了千层浪。 李贵双眉间夹出了一道深深的“川”字。 他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一脸凝重地看向苏枝枝:“那照你的意思,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苏枝枝默了默,稍加思忖后才问:“李大人,不知咱们可否绕过镇子继续往前走?” “苏枝枝!你是疯了吗!” 一旁偷听的杜川当即跳起来,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的唾沫星子。 “绕过?!咱们日夜兼程好不容易来到镇上,吃的都快没了,你现下居然让我们绕过镇子,你是想饿死我们吗!” 苏枝枝冷不丁瞥了杜川一眼,沉声道:“留下也未必能补上粮!若真是闹了鼠患,镇上的粮仓怕是早被啃空了!” “搜都没搜过,你怎么知道就吃空了.....” 躲在季长明和季辞盛身后的江氏闻言登时急了,忍不住嘀咕道,“你也太自私了吧,你们家倒是尝过荤腥了,咱们可一口都还没吃上呢!” “就是!” 季长明哼哼着,帮腔道:“万一哪户人还有剩下的什么肉啊米的,啥也不搜,这也太可惜了!” “爹!娘!别说了!” 季辞盛烦躁地瞪了他们一眼,这老两口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时候胆子倒是大了,也敢插嘴了! 苏枝枝懒得理会他们,直接转头看向李贵,“李大人,您说呢?” 李贵从怀里摸出地形图递给苏枝枝,叹了口气和她解释:“季夫人你瞧那地形图上江定镇旁边都是山,要绕过去太麻烦了。” 李贵面色凝重道,“咱们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从江定镇中间穿过去,不过这马上就要天黑了……” 苏枝枝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的确快黑了。 他们已经连续走了几日,再继续走下去,身子肯定吃不住。 苏枝枝垂眸思索片刻,拧着眉道,“李大人,要不这样,今日还是停下来歇一晚吧,不过咱们不进镇,就在镇外的山坡上歇一晚便是。” 此话一出,李贵还没开口呢,一旁的杜川登时就不干了,迈腿插 进他俩中间嚷嚷起来。 “来都来了!放着这么多屋子里的床不睡,睡野地?!苏枝枝!你他娘的脑袋让驴踢了吗?!” “你!” 季兰雪见不得人说堂嫂的不好,一听这话登时怒了,正要上前跟杜川理论,却被苏枝枝一把给拽住。 她没有理会杜川,而是看向李贵和身后的罪奴们,肃声同他们解释。 “就是因为镇上如今全是空屋,正好能给这些耗子提供天然的庇护,不然你们仔细想想,为何好好的一个镇会成为鬼镇,这其中肯定是有蹊跷!” “依我之见,定是住在镇上的百姓们无力应对了,这才会弃屋而逃!” 队伍里一部分见识过苏枝枝招雨的罪奴们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季夫人说得在理啊!打从野狼岭开始,她哪回说错过?” “就是!想当初她说那狼群定会回来报复,有些不信邪的跟杜川一起留下,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对啊,有些没回来的,就是官差没说,你我也清楚,定是被狼群攻击,死无全尸了!” … 钱三听着罪奴们的议论,闻言也走到李贵身侧对他道: “头儿,我觉得季夫人说的有道理,您想想之前季夫人说的哪次没应验过,咱们今晚还是听她的,保险起见就歇在镇外边吧。” 李贵心里也倾向苏枝枝,但他不像杜川那样独断。 瞧着杜川那副鄙夷嫌恶的样子,肯定是不愿意睡野地的,于是站出来开口道: “这样,那就还是按着咱们先前的老规矩,信我和季夫人的,就在镇外的野地里歇一晚!想睡床、不怕死的,就跟杜头儿进镇子!明儿一早,镇子正门口集合!” 众罪奴们一听,立刻骚动起来。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愁眉苦脸。 尤其是那种犹豫不定的墙头草,更是左右为难。 虽然他们知晓苏枝枝有本事是厉害的,可是前面几日都睡惯了床,谁还想要再去躺外头睡啊! 季家二房和萧风两家自是不必说,别说是睡野地,就是苏枝枝说睡坟地,他们也没异议。 而杜房旭一家也没异议,本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坚定不移选择跟着杜川进镇里。 杜房旭生怕杜川没注意到自家的投名状,赶忙上前点头哈腰笑道: “杜大人,咱们既是本家,又有意成为一家人,那就……麻烦您多多担待一二了?” “好说,好说!” 杜川见他们如此识时务,正暗暗得意,却见杜湘竟独自留在原地,脸顿时拉了下来,“杜房旭,你家丫头什么意思?” 杜房旭闻言,往身后看去,忙走到杜湘跟前,虎着脸骂道:“你这死丫头还不滚过来!干杵这儿干嘛,要翻天啊!” 杜湘咬唇一把甩开他,又看了眼远处色眯眯盯着自己的杜川,脑海中不断闪过上回在吴家村的那晚,气得要命。 “你们要住你们自己住,我、我不跟你们一起!” “嘿!反了你了!” 杜房旭当即火了,指着她骂道,“你不跟我们一起住,你还想跟谁住!” 话落,他见没人注意这边,赶紧凑近杜湘低声道:“有脾气等关起门再使!别在这时候触杜大人霉头!” “哼,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卖了我换好处!” 杜湘抬眸瞪了杜房旭一眼。 “你!” 杜房旭气的下意识扬起巴掌。 杜湘却把脸往前一送:“打啊!你不就会窝里横么!” 自从上次撕破脸后,她算是看明白了。 现在是杜家指望着她巴结杜川,不是她求着杜家收留。 由此,她说话也就越发无所顾忌了。 “你个不孝女!你究竟想怎样!”杜房旭气得咬牙。 杜湘咬着唇,飘忽不定的眼神瞬时落在不远处的两抹身影上。 望着不远处被苏枝枝扶下囚车的季辞言,脸色微微一僵。 杜房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嗤笑:“哦!老子就说呢,原来你是想去倒贴季辞言那小子啊,你看他要过你吗他!” “忘了你上回被谁给送回来的?你现在还想去找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你不嫌丢人,老子都替你臊得慌!” 第八十五章 你怎么把她领回来了?! “谁说我要去找他们!” 杜湘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正巧这时一个肥硕的身影挤了过来,殷切的唤了她一声‘表姐’。 杜湘一愣,抬眼瞧见竟是三房的季辞风! 她心思一动,立马拽住季辞风的胳膊,对杜房旭颔首道,“我今晚就跟着三房他们住了!” “你说什么?!” 杜房旭瞪大了眼,“你、你真想铁了心害咱们家?!” 杜湘没理他,转头对季辞风放软了声音:“表弟,你们家不介意多我一个人吧?” 季辞风受宠若惊,见杜湘今日居然主动跟自己搭话,顿时激动地涨红了脸。 “表、表姐!” 平日杜湘根本看也懒得看他一眼,今日却主动提出和他们一起住,那…… 季辞风一时想入非非,他脑瓜子也不灵活,丝毫没注意到杜房旭那涨成猪肝色的脸,连忙点头,“不、不介意!表姐跟我来!” “杜湘!你给我站住!” 杜行简见自家父亲暴怒,连忙上前拽住妹妹,“杜湘,你疯了吗!敢跟一个外男走!” “放手!” 杜湘用力甩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外男又如何?那也好过跟你们这群六亲不认的禽 兽呆在一起好!” “你!” 杜行简急了,还想上前阻拦,却被季辞风一把给搡开。 他仗着自己一个当杜行简两个,粗声粗气地说:“杜表兄,既然表姐都说了不想给你们待在一起,就不要再为难她了,我是你们的表弟,我又怎么能算作外男呢!” “放心吧,我不会对她如何的,她到时候同我妹妹一块住便是。” 话落,杜湘头也不回地跟着季辞风去了三房那边,将杜家父子气了个半死。 父子俩没办法,只能灰溜溜回去。 杜川看他们身后没有杜湘跟着,登时阴冷了神色,“人呢?” 杜房旭脸上挂起为难地笑意,他眼珠子一转,瞬间有了借口。 “回官老爷的话,小女今日那个葵水来了,为免冲撞了您,就先去跟她表妹挤一宿了.....” “不过您放心,她迟早会回来的,您看咱们今晚的住处是……” 杜川不说话,只是一味冷脸盯着杜房旭瞧。 杜房旭被盯得浑身出汗,怕得不行之际,他这才冷笑一声。 “是么,既然你们还想睡床,那就拿一百两出来!” “什么?!一、一百两?!” 杜房旭闻言登时瞪圆了眼,忙道,“可、可官老爷,您之前不才收了我们二十……” 话还没说完,被杜川猛地打断,“咋,老子收多少银子,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不不,官老爷说的哪里话……我哪敢……” 杜房旭哭丧着脸,在心里把杜湘骂了千万遍,最后挥手招呼杜行简忍痛交了银票,一张老脸被气得近乎要没了血色。 - 另一头,季老太和季长晖见季辞风出去一趟居然领着杜湘回来了,脸上纷纷露出一丝错愕。 季长晖蹭的站起身,一把拽过季辞风低声问:“不是让你去求官差给咱们家赊一个住处么,你怎么还多领了一个人回来!” 季辞风见自家父亲说话丝毫不客气,顿时不乐意了,嘟囔道:“爹您这是哪里话,表姐她哪是什么外人!” 他又冷哼两声补充道:“我去求那姓杜的了,他张口就要钱!呸,狼心狗肺的东西,忘了野狼岭咱们帮过他了!” 季长晖听他这么说,表情倒没多大变化,只暗暗呸了声。 “哼,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话落,他又看了眼远处站着的杜湘,“那她怎么回事?” 季辞风脸一红:“表姐是跟她爹和兄长吵架了,我见她可怜决定收留她,就把她带回来了……” 杜湘见他们看过来,主动上前,对着季老太、季长晖和曾氏福了福身。 “给太夫人,三伯和三婶添麻烦了!” 杜湘之所以愿意跟着季辞风来,是算准他们身上没钱了,肯定不会进镇里住,这才将他们视为救命稻草。 她此时佯装着出几分委屈和伤心,眼眶也红着。 “嗐!快起来,湘儿你这就太见外了!” 曾氏连忙将杜湘扶起来,“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我们自是不会嫌你的!” 她脸上带着笑,眼珠子却转了转,试探着开口道: “只是如今你三伯和我身上都没什么盘缠了,只能睡野地了,你不嫌弃吧?” 杜湘一边哽咽着,一边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了一小叠银票塞到曾氏的手里。 “三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湘儿谢您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这是湘儿的一点心意,劳烦三伯和三婶能收留我!” “好说好说!”曾氏见她如此上道,眼睛登时一亮,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银票。 季长晖没想到曾氏竟敢擅自做主将人留下,气的直跳脚,避开了杜湘和季辞风将她拉到一边。 “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还真让这丫头留下了!” “杜房旭那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现在身无长物,要是被他找麻烦怎么办!” 曾氏嗔怪了看了眼季长晖,眼底有些不悦:“老爷怕什么,又不是咱们家捆了她的手脚,强行将她给绑来的,是她自己主动跟着咱们儿过来,他杜房旭就算再气,有什么理跟咱们横呢!” 随即她拿着杜湘给的一小叠银票在季长晖跟前晃了晃,一脸贼笑。 “再说了,她不仅人来了,还给了咱们银票,这样天大的便宜,你能忍住不占?!” 曾氏难得能在季长晖面前横着走,顿时挺直了腰杆又说: “你个当爹的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风儿看上杜湘那丫头很久了,我瞧着那丫头容貌生的也不错,勉强配得起咱们风儿,横竖咱们家都不吃亏,你就说留不留吧!” 季长晖听自家夫人这么一分析,顿时也觉得有理。 他揉了揉眉心,又朝着季辞风和杜湘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勉强点了下头,同意杜湘留下。 他想的简单,横竖现在都被刺字流放了,以后虽是罪奴,但风儿却不能不娶个媳妇伺候他,延续三房的香火呢! 既然他杜房旭的女儿送上门来,正好恶心恶心那老东西! 不远处,苏枝枝刚帮季辞言解开枷锁,转头正好看见杜湘和三房的人站在一处,杏眸不由眯了眯。 第八十六章 季大人还真是无情啊~ “怎么了?” 季辞言见苏枝枝走神,也顺着她的目光偏头看去。 不过视线刚触及,就很快收回了。 苏枝枝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你表妹跟三房的人混一块儿了,你不觉得奇怪?” 季辞言眸色漠然,语气平静道:“她同谁在一起,与我有何相干。” “啧,季大人还真是无情啊~” 苏枝枝噙着揶揄的笑望了他一眼,“诶,媚眼抛给瞎子看,可惜了,真是苦了杜表妹的一片痴情呀……” 季辞言眉峰微蹙,一时只觉得她那笑容有些碍眼,冷声打断。 “你在胡说些什么?从始至终,我只当她是远亲!” “就只是这样?”苏枝枝歪着头睨向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一顿调侃索然无味,“所以连妹妹都算不上咯?” 话刚落,一记凌厉的眼刀扫过来,惊得苏枝枝小身板一颤,忙道,“得得得,明白了,季大人!” 她撇了撇嘴,“这么看来,奸相大人还挺痴情么!这么久了心里就装着我那个便宜表妹苏玲一人,旁人一概瞧不上呢!” 好端端的,她提苏玲做什么... 季辞言拧了眉,正要开口反驳,却见李贵和钱三匆匆朝他们走来。 只见那二人直奔到苏枝枝身前,客客气气问她: “季夫人,你看那三具死尸该如何处置?就这样将他们放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呀!” 苏枝枝没想到李贵会来问她这个,想了想说:“李大人说的是。如果真是耗子啃的,就这么放着怕是要闹瘟疫。稳妥起见,还是烧了吧!” 李贵闻言点点头,也觉得她说的有理,连忙命钱三领着人去将那些尸骨都烧了。 … 半刻钟已过。 这会儿罪奴们也都各自选好了去处。 大部分人都挺识时务,想着苏枝枝先前那么厉害,还能指挥老天爷下雨,于是思来想去,都选择跟着苏枝枝出镇子睡野地。 而另一小部分人则以杜房旭一家为首的,头铁得很。 非要花钱跟着杜川一行人住进镇子上,想跟苏枝枝对着干,更想在镇上捡漏点吃食,贴补一二。 苏枝枝扶着季辞言跟着李贵他们一行人出了城门。 见他们动身,季辞盛连忙牵着季兰英和季辞乐就要去追他们,却抓了个空,只抓着了个季兰英。 他身子一僵,猛地回身看去,只见自家爹娘和媳妇喜儿领着季辞乐往杜川他们那边走去! 季辞盛顿时急了,连忙上前拦在他们身前,气愤道,“爹!娘!不是说好今晚咱们睡野地的么!你们怎么又变卦了!” 季长明伸手挠了挠脸,眼神飘忽地望向身侧的江氏。 江氏抿了抿唇,对季辞盛道,“儿啊,咱们前几日花了冤枉钱,好好的床让三房那几个畜生占了,连着睡了这么多天泥巴地,我和你爹一把老腰早撑不住了,如今好不容易等三房他们也出了镇,你就让我们睡一晚床吧!” 季辞盛急得冒火:“难道你们都忘了方才大堂嫂说过的话了不成,这镇子是鬼镇!住不得啊!咱们先前没听她话吃的亏难道还少吗!” 一旁的喜儿听他这样说,顿时不乐意了。 她想不通自家夫君为何总帮着那个毒妇说话,赶紧出声插话道,“就一晚而已,我还不信就睡一晚老鼠还能成精不成,那个姓箫的不是说他在吴家村时也瞧见耗子了么?那咱们住了那么几日不也屁事没有么!” 季长明闻言也跟着点头道,“你媳妇儿说的是,要是真有耗子,咱们怎么会连一只都瞧不见?你就别瞎操心了!” “可是!” 季辞盛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季长明堵了话头: “你要是害怕,你就自己出镇吧,明日我们还在这儿汇合便是!” 季辞乐这小屁孩也撅起嘴,瞪了自己兄长一眼,奶声奶气道,“阿兄,你自己不想睡床,我还想睡床呢!” 话落,一家子人也不管季辞盛如何阻拦,领着季辞乐就跟着杜川进了镇,只留下胆小的妹妹季兰英同他一起。 “阿兄……”季兰英踌躇地看向季辞盛,又看了眼季长明他们的背影,有些犹豫道:“咱们还出去么?” 季辞盛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咬了咬牙,“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走!” 季辞盛抱起季兰英转身快步出了城门。 另一边,由李贵带队,一群罪奴们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李贵和官差们举着火把先在外巡视了一圈,最后选定今晚就住在镇外边一处山坡上。 苏枝枝让萧风赶紧去前面占个好位置。 萧风脚程快,很快便找了一棵歪脖子枯树下的一处空地。 苏枝枝安顿好季辞言,又嘱咐了季辞鹤一句。 “照顾好你阿兄,我去去就回。” 话落,她赶忙望李贵的方向奔去。 “季夫人?” 李贵正准备生火弄点吃的,见苏枝枝跑的满头大汗,顿觉意外。 “你这是?” “李大人!” 苏枝枝喘着气道:“依我之见,还得麻烦您,带人在山坡附近仔细看看,地上要是有洞或者坑,赶紧用土填死!我怕耗子会打洞钻出来!” “行!” 李贵点点头,忙组织人手带着罪奴分批次去巡查。 苏枝枝也借此空当招呼着余下众人: “劳烦大伙儿剩下的干粮也都要包裹严实了,除了吃的时候拿出来,别的时候都不要拿出来!” 众官差和罪奴们闻言都纷纷照做,先把身上的吃的藏好后再去忙活。 三房这边,季长晖只弯着腰找了两下就不行了,顺势瘫在地上:“累死了!” 他身旁的曾氏也挨着季老太坐下,直喘气抱怨,“搞那么大阵仗干什么,一只耗子都没见着,大惊小怪!” “谁说不是呢!” 季兰春也跟着怒声道,“明明镇上那么多空屋子,咱们就算全部人住进去都绰绰有余,结果被她一句话全给搅和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杜湘闻言,低垂着神色,柔声插了一句—— “表妹快别这么说,表嫂她那么厉害,说下雨就下雨,那些罪奴他们都叫她九天神女,说不定她真是神女转世呢……” 第八十七章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胡扯!” 季老太闻言打断杜湘的话头,冷嗤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就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也配叫神女,我瞧着是妖女还差不多!” 季兰春听到自家祖母这话瞬间来了劲,添油加醋道:“祖母,说不定她真是妖女呢!” 话落,她又转头看杜湘,似乎想寻求她的认同:“表姐你觉得呢?” “我、我哪不知道……” 杜湘抿了唇,语气低柔:“这些事儿哪是咱们能讨论的,咱们也没证据呀……” 曾氏闻言皱了下眉,立马甩过去一记眼刀,狠狠剐了季兰春一眼。 “行了,这些没影子的事别瞎说,赶紧跟你兄长他们找吃的去,老娘走了一天了,都快饿死了!” 先前跟着杜川屁股后头什么也没捞着不说,身上的那些金银细软也全搞没了,连口吃的也没有捞着! 连日来就只能寻些树叶残渣的果腹,可给他们一家饿的啊! 曾氏见自家闺女愣着不动,抄起地上的树枝就挥打过去:“看什么看!还赶紧去!” “催什么催!” 季兰春吃痛的喊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起了身,只是她还没走两步,忽然又回过身,蛮狠拽起一旁好好坐着的杜湘。 “走吧!表姐,咱们一同去找吃的去!” 杜湘没想到三房的人会这样不客气,也不看在她给了银票的份上就想让她干活。 而她走了一天也不想动了,正打算开口婉拒,季辞风就先一步搡开了季兰春,殷勤对她道,“表姐,你坐着歇会儿,我和兰春去就行了!” “哥!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季兰春登时瞪圆了眼,刚想要反驳,就被季辞风用蛮力一把给拽走了。 得逞了的杜湘总算勾了勾唇,低头用手捶着发酸的腿。 她原以为自己这点小把戏不会被看出来。 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落在了对面季老太和曾氏的眼里。 季老太掀起眼皮斜了曾氏一眼,“瞧见了没,这丫头可是个有手段的,你确定风儿拿得住她?” 曾氏的脸色跟着沉了几分,她没说话,只低着头有些后悔收留这丫头了。 早知道杜湘是这么个货,她再咋样也不会蠢到把人留下啊! … 另一头,苏枝枝将以季辞言为中心的周遭检查了一遍,直到没发现有洞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还不能完全放下心。 那耗子要真结成群了的话,那就不能全靠填洞这么简单。 就怕到时候,那些老鼠狡猾,能闻着味儿顺着山坡爬上来。 苏枝枝想了想,她还必须要做一些防范才行…… 苏枝枝点燃面前的火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想起空间仓库里还存了许多灭鼠粉! 这东西经过末世的升级,威力已经非同一般,正好可以撒在山坡周遭和树上,以此来防止耗子乱窜…… 想到这儿,苏枝枝以意念思考,闭眼又睁眼,就将空间里的东西 藏在了袖中。 只是就算东西已经在手,她还得再寻个由头去将那灭鼠粉撒出去才行…… 正思忖着,季兰霜两姐妹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大堂嫂,你要一起去附近找点什吃的吗?” 苏枝枝心中一喜,忙点了下头,然后又扭头对着季家兄弟叮嘱了一句。 “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野菜之类的,一会儿就来!” 季辞言默了默,还是嘱咐了一句。 “天黑,把火把拿上。” “嗯!” 苏枝枝点头,便起身跟着季家姐妹去了山坡下。 - 这头,李贵听了苏枝枝的话,正指挥着手底下的人领着罪奴们在休憩的地方巡视。 许多女眷们也在结伴到山坡背面寻吃的来了。 季兰霜一看此地有那么多人,脚程自然也快了不少,却被苏枝枝从身后一把拉住。 “诶兰霜,我想去如个厕,等会儿再过来找你们吧!” 季兰霜和季兰雪姐妹二人没多想,点头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苏枝枝后脚便从袖子里摸出几包灭鼠粉。 她避开了扎堆找食物的罪奴们,偷偷撕开包装沿着山坡处撒了些粉末。 那些粉末随着燥热的风飘散,苏枝枝静静凝着手中的灭鼠粉,等这块地方撒干净后,正想去别处时,忽然听见前边不远处传来阵阵怒声! “你们不要脸!” 苏枝枝竖起耳朵听,发觉那似是季兰雪的声音,登时以为姐妹俩出了什么事! 她连忙将剩下的灭鼠粉塞进了袖中,迈腿往前,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又快又急,刚走近,只见季兰雪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一旁的季兰霜扶着她站起来,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苏枝枝眯了眼,认出他们是三房的季辞风和季兰春。 “堂嫂!”季兰霜见她来了,眼睛一亮。 苏枝枝走到她们身边,同三房的人对立而站,抬眼打量着对面的兄妹俩,偏头问季兰霜道,“出了什么事?” 季兰雪先前没哭,却在苏枝枝问出这话后直接气的眼眶都红了。 她指着季兰春和季辞风,“堂嫂,他们也忒不要脸了,明明是我和我阿姐先瞧见地上有只死兔子的,结果我刚要弯腰捡,就被季辞风这瘪犊子推了一把,反而让季兰春趁机抢了过去!” 季兰春拎着死兔子,笑得一脸得意,“二姐,这怎么能叫抢啊,是你自己没本事捡,被我和我兄长捡着了,这也能怪我们?” “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老娘跟你拼了!” 季兰雪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竟敢如此嚣张,心头涌上浓厚的不甘心,挥着爪子就要朝季兰春身上扑去—— 苏枝枝和季兰霜连忙拦下她,趁机在季兰霜耳边低语了几句。 季兰霜眼神一亮,松开了妹妹的胳膊,疾步离开。 原地只剩下苏枝枝与季兰雪二人。 季兰春洋洋得意扫过他们:“哼,就凭你们还想跟我和阿兄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季辞风见季兰霜往另一头,他正想要上前,却被苏枝枝给挡住。 “大堂嫂,我劝你闪开。”他阴沉着脸睨向苏枝枝。 上回抢屋子的事,他还记着,正想出言警告,却见苏枝枝忽然调转方向,快步朝他身后的季兰春走近几步。 “你、你想做什么!” 季兰春神色一变,下意识往后退。 第八十八章 哥!给我揍她们! 苏枝枝这女人不简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就怕她出什么阴招! 她没走两步忽然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季兰春道,“兰春妹妹,这死兔子既然是你跟你兄长捡的,你心虚什么?” “放屁!我哪心虚了……” 季兰春微微一愣,正想嘴硬顶回去,忽然嘴巴一痒,她下意识用手抹了抹,手心摸到一团坚硬的东西。 她猛地立住,定睛一瞧—— 只见手上居然趴着一只快赶上手掌大的花蜘蛛! “啊啊啊啊有蜘蛛!” 季兰春一个久居深闺的娇小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蜘蛛,当即吓得原地跳了起来,手里攥着的死兔子也啪一声摔落在地。 “蜘蛛?!” 季辞风也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赶紧凑过来想帮忙,“在、在哪呢!” 季兰春一脸惊恐,哪还顾得上季辞风说了什么,拼命地甩着自己的手,又抓又挠,“啊啊啊!快弄掉!弄掉啊!” “呵,蠢东西!” 苏枝枝冷眼嘲讽了声,迅速推了季兰雪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 季兰雪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上前,麻利地将地上的死兔子一把薅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小姑娘冲苏枝枝眨眨眼,高兴地不得了。 “你!还来!” 季辞风正忙着给妹妹赶蜘蛛,一见兔子被抢,顿时暴怒喝着声要上前夺回来,却被季兰雪灵巧避开,扑了个空! 被花蜘蛛吓得没了魂的季兰春被这一打岔,也跟着回过神,忙指着苏枝枝和季兰雪,又惊又怒道:“你、你们好不要脸!” “把兔子还给我们!” 季兰雪攥着兔子,一脸解气地笑看向她,将方才的话回敬给了他们。 “哎哟,三妹,这怎么能叫抢呢,这兔子是被你自己丢地上的,被我给捡着了,这也能怪我?” “你你你!” 季兰春气得直跺脚,羞恼不已。 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即便咬牙看向身侧的季辞风,尖声叫道:“哥!给我揍她们!往死里打,打到她们服为止!” “你敢!” 苏枝枝噙着冷笑瞪向季兰春,周身升起一抹不怒自威的气势。 “三妹,你叫你哥打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你也不怕你哥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臭婆娘!少他娘的威胁我!” 季辞风此时早就挽起袖子了,一脸阴沉,最后那点体面也没了,“敢抢我们家的肉,看老子打不死你们!” 话落,他扬起拳头就要朝苏枝枝的面门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干什么呢!给老子住手!” 这声怒喝吼的季辞风身子一僵。 苏枝枝连忙拽着季兰雪顺势后退了几步。 还没等季辞风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腰侧就狠狠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踹得踉跄着摔出去老远! “大堂嫂!兰雪!” 季兰霜气喘吁吁地飞奔来,一脸后怕地拉着苏枝枝和自家妹妹从头到脚的打量。 “你们没事吧?伤着没?” 苏枝枝摇头笑起来,“没事没事,还好有你,这救兵搬得及时!” 还未等季兰霜开口,她们就见季兰春连滚带爬地跑向季辞风,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 被季兰霜叫来的官差此刻阴沉着脸,佩刀已经横在季辞风的脖颈间,语气森寒地质问:“怎么,你方才是想杀人?” “官、官差大人……我、我没有!” 季辞风的肥脸此时被佩刀吓得的褪去血色,张着嘴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 这时的季兰春哪里还顾得上死兔子,对着那官差仓皇解释: “大、大人明鉴!您误会了,我们没有!我们只是想抢回吃食,绝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说到这里,季兰春气愤地又指向苏枝枝三人,“是他们欺人太甚,抢了我和兄长的吃食!” “哼,他们抢你们的吃食?” 那官差闻言,冷笑着上下打量他们兄妹俩一眼,语气满是讥讽。 “你们当老子眼瞎,你们兄妹两个长得膘肥体壮的,一个赛一个的结实,还能被他们两个弱女子给抢了吃食?!” 季兰春听闻此言,登时气的吐血,“大人!你、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明明就是她们……” “行了!”那官差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用手里的佩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季辞风的肥脸,阴冷警告道,“少废话!赶紧给老子滚!” “要是再让我瞧见你们寻隙滋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季辞风不甘心地还想要同苏枝枝她们理论,气上心头,脱口而出一句:“大人!您怎么能徇私……” ‘枉法’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那官差手腕一翻,泛着寒光的刀刃再次出鞘,落在季辞风的脖颈! 这次是真动了杀意,吓得季辞风差点背过气去。 “哥!” 季兰春也是又惊又怕,看那官差冷笑着收起佩刀后,这才敢上前拖着季辞风起身往休憩地走去…… - 等兄妹俩一走,苏枝枝赶紧领着季兰霜和季兰雪两姐妹走上前,朝那位官差行了个礼。 “方才真是多谢大人相助了!” 那官差收了刀,朝苏枝枝他们客气地笑了笑,“季夫人言重了,您一路帮了我们大人这么多,这点小忙我们还是要帮的。” 苏枝枝闻言,杏眸跟着转了转,暗暗打量起眼前这位官差来,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疑惑。 她倒是跟李贵和他手底下的人打过几回交道,那几个官差姓甚名谁,她基本都知道也认识。 可眼前这人却有几分眼生,不像是李贵手底下的人…… 思及此,苏枝枝登时警惕了起来。 她脸上挂起职业假笑,问道:“大人,恕我冒犯,瞧着您倒是有些面生呢,敢问是李大人派您来的么?” 那官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解释道,“哦,季夫人当然不认得我,我原本是在杜大人手底下当差的,后来李大人这边不是缺了人手么,杜大人就将我给派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 苏枝枝立刻想起先前死在季辞言手里的张麻子,心里明白了大半,想来这厮来顶的应当就是张麻子的班。 第八十九章 傻啊!自然是捉来吃啊! 苏枝枝垂眸压下心中的疑惑,赶忙让季兰雪生生撕掉一半兔身递给了他。 她噙着笑,十分客气道,“今日之事,真是有劳大人了,还请大人收下这半只兔身,替我们给李大人也带去。” “这、这怎么使得……” 那官差刚要推拒,半只兔身已被塞进他手里。 “如此,那就多谢季夫人和两位姑娘了。” 他见状也只好将收下,面上牵起一抹笑意。 临走前,苏枝枝又问他,“对了大人,怎么称呼您?” 官差转头朝她笑了笑,“我姓陈,叫陈路。” 苏枝枝点了点头:“那便多谢了,陈大人!” 陈路朝他们颔了颔首,转过身拎着半只兔身朝山坡另一头走去。 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殆尽。 - 陈路一走,苏枝枝刚收回目光,就听见耳边传来季兰霜的一声惊慌尖叫。 她循声望去,见季兰雪抬起脚就要朝地上踩去—— 苏枝枝瞪大了眼,连忙拉住她,“兰雪!别、别踩!” “啊?” 季兰雪愣了一下,“可...这蜘蛛差点跳到我姐的脚背上了!” 她被苏枝枝嗷这一嗓子给惊住,提到半空中的脚就这么硬生生收了回来。 苏枝枝眼蹲下身,疾手快地将正在地上爬的花蜘蛛用手抓了起来。 季兰霜顿时白了脸色,“大、大堂嫂!你、你怎么还把蜘蛛给捡起来了啊!” 原本一向恨不得黏在苏枝枝身边的季兰雪见状,这会儿也被吓得跳出老远,生怕苏枝枝将那蜘蛛甩在她身上。 “嫂、嫂嫂你别、别过来啊!” 苏枝枝见她们俩怂成这样,顿时笑出了声,忙道,“嗐!别怕别怕,这种蜘蛛名唤大腹圆蛛,看着是大了点,颜色花里胡哨了点,不过是没有毒的。” “原、原来如此……大堂嫂,你懂得可真多啊!” 季家两姐妹害怕地抱在一起,心中却不由对苏枝枝又多了几分佩服。 她们家这位大堂嫂,虽然瞧着比他们还瘦弱,却能手刃孤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厉害得不得了! 苏枝枝手一顿,笑了笑解释道,“我也是以前在杂书里看到过。” 话落,她将自己头上的叶子帽拿下来,将花蜘蛛捏了捏,将它捏个半死,再装进帽中。 她踮脚往前望去,杏眸一亮,惊喜地发现前头的枯树丛里有好多花蜘蛛正在结网! 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身侧的季兰霜手里也有火把,她将自己手里的火把踩灭,招呼季家姐妹跟着她的脚步走上前。 季兰霜和季兰雪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却乖乖地跟了上去。 苏枝枝猫着身子靠近枯树丛边,用灭掉的火把伸向其中一团花蜘蛛结的的网中搅了搅,趁机将趴在中心的一只肥硕蜘蛛给搅了进去。 她抿唇笑了笑,再混着蛛网抹下来,装进自己的叶子帽里。 季兰雪此时缓过点劲,见苏枝枝正不停搅着蛛网,帽子里快装满蜘蛛了,一时有些惊愕。 “大、大堂嫂,你抓它们干什么呀?” 苏枝枝手里的活不停,闻言笑道,“傻啊!自然是捉来吃啊!” “吃?!” 季家两姐妹听闻此言,登时惊出了声,望着她叶子帽里的蜘蛛,登时一脸菜色,胃里阵阵翻涌。 “吃、吃这个?!” “堂嫂,这、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季兰雪手提着兔子肉晃了晃,出声劝她道,“大堂嫂,要不还是把这东西扔了吧,咱们今天都有这一半兔肉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吃!” “兰雪说的是,”季兰霜也跟着劝道,“大堂嫂,这玩意儿想来也不会有多好吃,咱们还是吃兔肉吧!” 她以为苏枝枝是饿急了,这才当那什么花蜘蛛作宝贝。 “丢什么丢!” 苏枝枝宝贝似得搂紧了手里的叶子帽,“你们堂嫂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玩意儿做出来香的很,对身子也很补的……” 她可还没忘金花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呢! “哎呀放心,等会儿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话落,苏枝枝笑嘻嘻将姐妹俩头上的叶子帽也摘下来,“我叶帽里都装满了,你们俩的帽子我征用一下咯!” 说完,她又朝枯树丛里走去,不停挥舞着枯火把,将剩余蛛网上的花蜘蛛全部一网打尽。 姐妹俩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兰霜下意识怼了怼季兰雪的胳膊,低了声说:“兰雪啊,等会要是大堂嫂做出来,肯定要给咱们尝尝,咱们家就你年纪最小,还在长身子,不如你代我和娘吃了吧?” “不不不…阿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季兰雪头摇得像拨浪鼓,嘟囔道,“阿姐,你和娘比我年长,我这小辈得谦让着你们,这好东西就留给你们吧!” “嘶...你这死丫头!” 季兰霜嗔怪地瞪了眼季兰雪,努努嘴还想说些什么。 季家两姐妹难得起了争执,刚好被抓完了蜘蛛的苏枝枝听见,她噗嗤笑出了声,一脸狡黠。 “别让来让去的啦!放心,等会儿做好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给我尝尝!” “啊???” 姐妹俩闻言脸登时皱成了两朵丑菊。 … 等苏枝枝终于抓完蜘蛛后,她趁着两姐妹害怕蜘蛛不敢跟她并排走一起,就故意先走了一步,趁机将剩下的地方撒上了灭鼠粉。 等她回到自个儿休憩的地方后,正挨着季辞言的季辞鹤见着她抱着三个叶子帽回来,以为是苏枝枝摘了什么好吃的果子回来了,赶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季辞鹤本想帮她接过帽子,谁知低头一瞧,唇边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见里边全是结网的各色花蜘蛛,正朝他挥舞着细长的腿! 少年登时吓得大惊失色,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枝枝下意识想弯腰将季辞鹤扶起来,却被这小屁孩惊慌地挥开了手。 他吓得飞奔回到兄长的身边,小脸青白。 季辞言一脸不明所以,掀眸朝苏枝枝看去,“你带了什么回来,把阿鹤吓成这样?” “花蜘蛛啊!” 苏枝枝抱着叶帽献宝似地朝他走过去,脸上全是兴奋,“你不知道,这东西好吃的很,香得嘞!” “蜘、蜘蛛....?!” 望着里边的骇人活物,向来淡然的季辞言脸上难得多了一丝裂痕。 第九十章 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 “对啊,你瞧,好多!” 苏枝枝没注意季辞言的神色,又将叶帽往他们跟前递近了些,季辞鹤吓得连忙躲在了兄长身后,嘴里无声‘啊啊啊’着,满脸惊恐。 经由少年这一动静,季辞言这才缓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睨了苏枝枝一眼,握拳轻咳了声,“你吃吧,我和阿鹤吃窝头就行。” 虽说他知晓苏枝枝的手艺不错,可先前好歹也是正常的肉。 但现在…… 就说眼前这蜘蛛,通体灰黄,触枝和颈沟处颜色不一,自前至后还有十来条左右的黑褐色横纹…… 颜色鲜艳之物大半有毒,眼前此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东西! 苏枝枝见他蹙着剑眉,竖起食指将她递来的叶帽给挡了回去,急忙想要为花蜘蛛发声。 “别呀季大人!你、你别看它们长得那么吓人,它们身上的肉老好了,烤熟了嘎嘣脆!” 在他们旁边安营扎寨的萧风伸长了脑袋,打眼瞧了一眼她叶帽里的花蜘蛛,惊得整张脸也跟着皱起来。 他看出自家大人的心思,心直口快地帮他开了口: “夫人,这蜘蛛长得这么干巴,哪有啥肉啊?” 苏枝枝气得正要反驳,耳边却传来金花的声音。 “我信夫人的,夫人说这蜘蛛好吃,肯定就好吃!” 金花这话可不是空口帮腔,她有理有据道:“之前大伙儿不还说狼肉又柴又腥,肯定不好吃么,可到最后还不照样被夫人做得好吃极了!” “如此可见,这食材是什么不要紧,全看做菜人的手艺!” 苏枝枝听金花为她说话,脸色也变好了不少。 她抿唇笑起来,小心端着叶帽朝金花走去,“还是我们金花识货,等会我烤熟了,第一个就拿给你和孩子尝!” 谁承想,金花抱着孩子朝苏枝枝手里的叶帽瞧了一眼,原本脸上的从容登时就僵住了。 她看着叶帽里正张着密密麻麻花色的长腿在蛛网里边肆意伸展着的活物,顿时被头皮一紧,小脸煞白。 “这……” 金花身旁的萧风瞧见自家媳妇的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趁着苏枝枝背过身,悄悄附在金花耳边幸灾乐祸: “吓傻了吧?等会我看你怎么咽的下去。” 见自家夫君如此犯贱,金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抬脚踹在他屁股上! “笑个屁,等会我要给孩子喂奶,没空!你替我们娘俩尝!” “啥?!”萧风揉着屁股吓白了脸,直接笑不出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婉拒,身后忽然响起苏枝枝唤他的声音: “箫大人!能劳烦你一下么!” “夫、夫人....咋了....” 听见是苏枝枝叫他,萧风呼吸一滞。 他在金花看笑话的眼神中僵硬地转过身子,只见此时的苏枝枝跟个点卯的阎王一般,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刹那间,萧风的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箫大人,我想劳烦你帮我洗一下这些蜘蛛,阿鹤他胆子小,不敢弄!” “啊?我啊……” 萧风指着自己,一脸菜色。 金花搂着孩子好笑地望着他,带着戏谑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老箫,你.....不会也害怕了吧?” “胡、胡说!” 当着妻儿的面,萧风哪肯承认,只看他强作镇定,梗着脖子道:“去就去!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怕区区几只蜘蛛不成!” 话落,萧风便硬着头皮往苏枝枝他们那边走去。 - 这头,苏枝枝杏眸一弯,看着靠近的萧风冲他笑道,“看来你家大人果然没说错!” 萧风闻言有些疑惑,,忙问道:“没说错什么?” 难道是他家大人肯开尊口夸他了? 苏枝枝笑道,直言:“他说你天不怕,地不怕,区区几只蜘蛛更是不在话下!” “什么.....!” 萧风闻言瞪圆了眼,悲愤交加地望向一旁垂眸一言不发却利落掰着树枝的季辞言! 大人怎么能出卖他呢!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部下,直接将他们之前的情意通通丢回给他了! 萧风差点气背过去。 “这三筐就交给你啦,箫大人!” 苏枝枝将三个装满蜘蛛的叶帽塞进了萧风的怀里,看他脸色不好,赶紧补充道: “放心,它们没毒也不会咬人,你只需要将里面的蛛网清出来,再把它们用水淘几遍就行!” “好....” 萧风面对着苏枝枝真诚所托,本想鼓起勇气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 只得认命小心翼翼捧着叶帽,一屁股坐在自家大人对面。 他趁着苏枝枝去生火了,没好气地看向季辞言,语气里难得多了些抱怨: “大人!这东西您又不怕,您自己怎么不淘!” 季辞言面色平静地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树枝,“没空。” “苏枝枝要我帮她把粗枝掰成细枝。” 季辞言少言,却在话落下后,难得从凤眸中展露一丝幸灾乐祸来。 萧风见状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服:“少来,我看您其实也挺怕的吧!” 说着,萧风唇边扬起一丝坏笑,将手里的叶帽故意往季辞言身前推了推。 “你不怕?” 季辞言眼皮也未抬一下,顺势反问了萧风一句。 “当然不怕,要是怕的话,我就不来了。” 萧风嘴角噙着笑,十分得意。 又笑嘻嘻调侃了季辞言一句:“早说嘛,大人,没想到您也有害怕的时候!” 季辞言低垂着眸,继续手上的活计,没搭理他。 谁知正当萧风往叶帽中加水时,忽然听见背后有一道清冽的嗓音幽幽响起—— “苏枝枝,萧风说他不仅能帮你淘,还能帮你处理花蜘蛛的毒腺和内脏。” “啥,我没有!大、大人您....!”萧风吓白了脸,立时就要转过身来。 可还没等他反驳,萧风就瞧见苏枝枝已经欣喜的转过脑袋看向他. “行啊,箫大人!既然你自告奋勇,那我就不客气啦!” 话落,苏枝枝此时已经走到他面前。 只看她眼疾手快地从叶帽里捉出一只花蜘蛛递到萧风跟前,手法熟练地教他如何去除内脏和毒腺。 萧风一脸欲哭无泪听着,眼睛却哀怨地紧紧盯着对面勾唇的季辞言! 心里早就悔了千万遍,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 自己也是嘴贱,明知道大人是个面白黑心的,还惹他干嘛! 这下好了,直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九十一章 是她贼喊捉贼! “学会了吗?” 苏枝枝刚抬头,就见萧风正幽怨盯着季辞言瞧,不由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萧大人?” “啊?” 萧风回过神,一脸苦巴巴道:“夫人,不然您再说一遍呢?我再学学……” 苏枝枝点点头,又耐心地讲解了一遍。 她一边给萧风说着剪除花蜘蛛毒腺和内脏的法子,一边用她葱嫩的指尖不断翻着蛛身,认真又细致地给萧风讲解着,生怕他还学不会。 殊不知她这番模样早已被深深印进一双凤眸里。 苏枝枝整个人仿佛隐隐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由暗致明,将身旁的萧风生生给盖了过去。 刺得季辞言微眯了眼,搅得他心中不由颤了一下。 等他再回过神时,苏枝枝已经说完,从帽里边又捉出一只蜘蛛塞进了萧风的手里。 “来,你试试!” 苏枝枝兴奋地盯着萧风手上的花蜘蛛,那架势看起来是要见他成功了才肯走。 “好、好的....” 萧风惨白着脸,知道自己这次终于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手忙脚乱地翻动着手里的花蜘蛛。 谁知他越紧张越急,错处也就更多,更乱!直接把方才苏枝枝同他说的法子全给忘了! “诶,行了行了,还是我自己来弄吧!” 苏枝枝看萧风那笨手笨脚的模样,只觉一阵头疼,叹着气正要从他手里夺过花蜘蛛时,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了先—— “你....” 苏枝枝一愣,抬眸与那双凌厉的凤眸相撞。 不等她开口说话,男人就已先开了口: “我来试试吧。” 季辞言面色平静,照着苏枝枝方才说的法子,很快就将蜘蛛的内脏和毒腺全部剪除,看的一旁的萧风一愣一愣的。 萧风见他的手法和方才苏枝枝教他的高度一致,登时结巴了,“大、大人..原来你不怕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 季辞言手起手落,利落地又从帽子拿出来一只,熟练的剪除着,语气淡然。 “呃.....好像是没说过....” 萧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于是只能讪讪闭嘴。 “厉害啊,季大人!” 一旁的苏枝枝双眸嗔笑地睨了他一眼,也没揭穿他,语气调侃道。 季辞言抿了抿唇,指尖微微一滞。 苏枝枝见他不搭理自己,乐呵呵地躬身蹲在他身侧,拿起他剪除好的花蜘蛛用细枝一个个串起来。 就在这时,季兰雪手提着先前那半只死兔子朝他们走来,不好意思地朝苏枝枝笑道: “大堂嫂!这兔子要不还是你来弄吧!我们家自己弄也不好吃,纯粹是浪费吃食,母亲便让我将这半只兔子送过来!” 她们从前在季家住着的时候,虽然偶尔也会学些庖厨之事,可学的都是做些精致的面点汤水,哪会处理这个? “好啊!” 苏枝枝见状也跟她没客气,让季兰雪自己先将兔子的皮毛和内脏都处理了,再让她用两根细枝将那兔身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你只需按我所说的做,保管你过会儿能吃香的喝辣的!” 季兰雪听她这样说,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苏枝枝笑眯眯地朝生好火的季辞鹤招了招手,“阿鹤,你和兰雪一起处理兔子!” 季辞鹤乖巧地点点头,利索地挽起袖子来,乖乖照着苏枝枝教的的法子,和季兰雪一起处理起兔毛皮和内脏。 虽然他怕蜘蛛,不过这半只死兔子他可不怕! 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这东西会被嫂嫂做成美味可口的食物,他就不自觉地生出些津液在嘴里…… - 不远处,正坐在火堆边啃硬窝头的季兰春眼尖发现季兰雪正在烤兔子,登时气垮了脸,狠狠将手里的窝头砸进了火堆。 “你这死丫头!干嘛糟践粮食!” 曾氏见状,忙用树枝惊慌的将窝头从火堆里扒拉出来。 她一边骂,一边还不忘给了女儿一耳光! “娘懂什么!” 季兰春捂着脸委屈地哭闹起来,“都怪兄长窝囊!要不是他被那官差吓那么一出,咱们家今晚就吃上兔肉了!” 坐在杜湘身边的季辞风则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妹妹。 “你还好意思怪我呢!要不是你怕蜘蛛,非要我帮你抓,那兔子肉能从你手里边掉出来?!” 兄妹两个谁也不让谁,直接吵了起来。 对面的季长晖闻言,却是一脸懵,“你们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兔子肉?!” 季辞风见他询问,只得放下手里的窝头,将方才和苏枝枝他们抢兔肉的事说了出来。 刚说完,季长晖也气的也将手里的窝头狠狠摔在地上,大骂,“妈的!简直欺人太甚!” “这兔子肉明明是你们先拿着的,他们凭什么抢走!” 他们三房本就受了一路窝囊气,现在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兜里连窝头都没几个。 而现在却乍然得知差点能吃上肉的事,他能不急不气吗? 季老太也冷沉了神色,睨向他们兄妹二人,“那你们怎么不报官差他们?” 季兰春委屈咬牙道,“我们被大堂姐暗算了,她居然贼喊捉贼,先去找了官差过来,还反过头来诬陷是我们先抢了他们的兔肉!” “那官差也是给黑心肝的,查也不查,二话不说就将刀架在了哥哥的脖子上,逼得我们只能离开了!” “老子找他们去!” 季长晖听闻此言哪里还坐得住,蹭的起了身,就要往季辞言和苏枝枝他们休憩的地方奔去,却被季老太和曾氏眼疾手快给拼命拦了下来! “哎呀!” 季老太望着自己这个冲动的幺儿,呵斥道,“你傻啊!他们既然有胆子抢咱们的吃食,就说明不怕你去找他们算账,到时候闹大了,官差李贵他们也是帮她苏枝枝的,你忘了咱们先头吴家村咱们吃的亏了?!” 季长晖听母亲这么一说,一时冲动的怒火也渐渐熄灭。 他颓丧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原本是咱们的吃食私吞了吧!” 正当三房众人焦头烂额之际—— 忽然一道柔嫩的嗓音不紧不慢传来。 “可这官差里头,又不是只有李贵做主....” 此言一出,三房几人脸色微变,眸光齐刷刷落在季辞风身后的杜湘身上。 第九十二章 她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好! 空气一时寂静。 季兰春脑子转得慢,听不懂这其中的弯绕。 她瞬间皱起了眉,没好气地对着杜湘嘀咕:“表姐,我们一家人说事儿呢,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季辞风一听她这么说杜湘,登时怒了神色:“你才该闭嘴!” “人表姐好心给咱们出主意,你反倒不领情!今日要不是因为你非要跟二房她们嘚瑟,那兔子肉早进咱们肚子了!” “好你个季辞风!见色忘妹的小人!” 季兰春气的发抖,见自家兄长如此维护一个外人,指着季辞风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曾氏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虽然曾氏也烦儿子这么护着杜湘,但更不想当众下儿子的面子,只能呵斥小女儿。 “兰春!怎么跟你阿兄说话的?赶紧住口!” 季兰春虽不服气,却只能悻悻闭嘴。 吵闹好不容易停歇,气氛再次僵住了。 季老太则转头看向缩在季辞风身后的杜湘,问道:“湘丫头,你方才那话是何意?” 杜湘脑海中闪过之前苏枝枝不愿意收留她的情景,不由握紧了双拳。 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大房的人好过! 杜湘脸上挤出点笑来:“老夫人,我方才瞧见那位杜川头领手底下的赵大人从镇子里出来,去了李大人他们休憩的地方。” “听说是那镇子里什么吃的也没找着,赵大人是去领他们官差的口粮的,您想想,官老爷他们自己都吃不到肉,苏枝枝和二房他们家却捡着了兔肉.....” 后头的话她没说完,三房的人却瞬时明白了。 季长晖眼底露出一丝欣喜,小人得志道:“对啊!既然李贵他们替咱们做不了主,我就不信杜川那厮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吃独食!老子找赵武去!” 话落,他拔腿就朝外跑了出去。 “晖儿!” 季老太听杜湘这么说,心中总觉得不怎么踏实,刚开口想叫住他别这么冲动时,却忽感一阵风掠过,人早就跑没影了! 气得季老太抡起拐杖使劲杵了杵地,瞪着杜湘:“往日倒是没瞧出来,你还挺会撺掇人的!” 杜湘被她这么一说,眼圈登时红了。 她柔柔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季辞风,然后不知所措地起了身,“老夫人....我没有....” 眼看心上人在自家人面前受了委屈,季辞风见状,猛地挡在杜湘身前,对季老太道: “祖母!您怎么能这样说表姐呢,她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好!” 曾氏见儿子百般维护着杜湘,比护她这个亲娘还上心,气了个半死,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你给我闭嘴!” … 另一头,季兰雪和季辞鹤已经将那半只兔肉架到火上烤了。 只是才烤了片刻,就被苏枝枝从火上拿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对二人笑道:“傻不傻,就这么干烤不好吃,你们去帮我把蜘蛛串起来,这兔肉我来弄!” “串....串蜘蛛啊....” 季辞鹤和季兰雪一听要他们串蜘蛛,两张小脸刷地白了! 季辞鹤‘啊啊’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扯着季兰雪的袖子。 季兰雪都快哭出来了:“那个堂嫂.....这....我.....” 她刚想拒绝,苏枝枝像是料到了她的话一般,转头对他们笑道: “放心吧,知道你们胆小,那些花蜘蛛已经被你们兄长给弄死了,头和内脏全都被掐干净了,你们只需要将它们串到树杈上就行!” 俩孩子嘴角同时抽了抽。 死了的蜘蛛....那不还是蜘蛛么....! 一想到要把它们捏在手里,两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季辞鹤害怕地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转了转,又悄悄掐了季兰雪胳膊一把。 季兰雪疼得‘嘶’了一声,正欲开口要怎么推脱掉这份恐怖差事时,脑袋忽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砸中! “哎哟!” 苏枝枝正忙活着手里的活儿,闻声当即转过头来,“怎么了?” 季兰雪抬手揉着头,咕哝着左右张望,“不知道啊,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砸我脑袋上了。” 苏枝枝神色一紧,正要伸手检查季兰雪的脑袋时,却又听见坐在他们身后的萧风也哎哟一声叫起来:“啊啊啊!哪个天杀的敢暗算我!” “别动!” 一旁的季辞言眼疾手快接住了从萧风脑袋上滚落的东西,顺手递到了苏枝枝的手里。 苏枝枝疑惑地接过来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呀!是野山核桃!” “野山核桃?!” 季兰雪和萧风也跟着一惊。 “对啊,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苏枝枝一边说一边仰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现在休憩的这棵树原来竟是一棵核桃树! 刚来时苏枝枝没注意,只当它是一棵普通树木,没认出来,只觉得能遮阳庇荫就行。 不过因着天气干旱炎热缺水,这棵本该郁郁葱葱的核桃树已经有了枯萎之势。 这时,季兰雪也顺着苏枝枝的目光望去,疑惑道,“堂嫂,这野山核桃跟我们吃的核桃一样吗?” “差不多!” 苏枝枝笑着点点头。 好在这树结的果子还嫩着,没有因为缺水而干掉,里面的核桃仁能吃! 随后她又眼眸一亮,立刻招呼季兰雪和萧风,“兰雪,箫大人,劳烦你们将地上掉的山核桃都捡起来,仔细些,别漏了!” 等他们把地上的核桃都捡回来,苏枝枝又用地上的石头将它们外头包裹的绿瓤全部砸碎。 “明日等天再亮些,咱们爬树上再摘点下来,存着后边吃!” 做完这些后,苏枝枝又让季辞鹤去跟李贵他们借来了锅铲。 这回她直接将锅架在了火上。 季兰雪见苏枝枝架起了锅,又看向叶帽里的骇人东西,有些犹豫道,“大堂嫂,那咱们还串花蜘蛛么?” 苏枝枝大手一挥:“不串了!” “太好了!” 季兰雪脸上刚露出欣喜之色,结果下一瞬,又听苏枝枝笑起来。 “咱们现在有山核桃了,刚好可以砸碎开了下锅炼油,把兔肉切成细碎的肉丁伙着花蜘蛛一同炒来吃!” 季兰雪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第九十三章 你们几个要先尝一个么? 一起炒?! 季兰雪闻言,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放、放一起炒啊....” 那她能只吃兔丁不? 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花蜘蛛,她浑身发冷,整个人都蔫了。 “哎呀,你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吧,绝对好吃!” 苏枝枝一边安抚季兰雪,一边转手从袖子里摸出小刀来,将炙烤过的半只兔肉三下五除二切成碎丁。 她微微垂眸,用意识进了空间。 苏枝枝时间不多,得赶紧出去。 她来到食品区,抬手拿起一瓶料酒,片刻后又微微摇头将其放下。 不行,料酒去腥是好,但它自身味道太大,易引人注目。 最后,苏枝枝只取了几块生姜出来,将生姜拍碎,再用布条包裹用力挤出汁,将其混在兔丁里。 等将那腥味彻底去除,苏枝枝才利落地将兔丁丢下了锅,又让季兰雪将剥好的核桃肉全部丢了进去。 她用锅铲混着兔肉和核桃肉不停翻炒着,很快,锅里散发出阵阵油香味。 “好、好香啊!” 闻着香味的季辞鹤、季兰雪还有萧风全部兴奋地围了过来,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神情盯着油锅里的兔丁和炒出油水的核桃肉! 就在他们馋得直咽口水的时候,只听‘哗啦啦’一声,锅里被倒入了满满当当的花蜘蛛。 三人脸上的馋相瞬间僵住,同时萎了。 苏枝枝一边炒着,一边抬眼看向他们三人,“你们几个要先尝一个么?” “还、还是不了.....” 三人讪讪笑着,齐刷刷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坐回了原地。 季兰雪小脸一皱,哭丧着一张脸抱怨,“完了完了,一想到待会儿要在一堆蜘蛛里找那么一点兔丁肉,我就瘆得慌!” 萧风更是满脸菜色,像是被那些花蜘蛛吸干了精气神似的,有气无力地跟着附和。 “可不是么?我本以为它们下了锅能瞧着好吃些,没想到真等下锅了瞧着更吓人了!”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把季辞鹤吓得连忙缩进兄长季辞言的怀里,小身子抖个不停。 季辞言的脸色沉了几分,幽幽开口道,“有你们一口吃的已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不想吃,那就都别吃了。” 此话一出,萧风和季兰雪这才老实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抱怨。 虽然花蜘蛛是恐怖,但是架不住苏枝枝的手艺确实很好,他们就是害怕,也不能因为这样错失了她做出来的美食。 大不了,待会儿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吃! 实在不行,还有窝头垫底呢。 - 那边,苏枝枝挥舞着铲子,油锅里的花蜘蛛在核桃油里翻滚,渐渐炸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她抬眼看向萧风,“箫大人,你那还有野葱么,劳烦给我取些来!” “好嘞!”萧风利落地起身,去给她拿野葱去了。 苏枝枝则趁机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包十三香,稍微抖了抖,黄色粉末就被撒入锅内。 等萧风将野葱拿来后,她麻利地将野葱切碎丢进了锅里翻炒起来。 因着担心自己将辣椒面放进去会叫他们尝出来,她便想起用野葱来混淆视听。 那东西也有股辛辣味,丢进去还可以除腥呢! 很快,一股浓厚的香味从油锅里滋滋冒出来,花蜘蛛混着细碎零星的兔丁油炸脆。 每一只金黄的腹部都裹满了一层香味和油脂,散发出的香味再次引得众人忍不住流口水! “好了!” 苏枝枝见火候差不多了,用铲子一舀,将满满油炸花蜘蛛和兔丁盛进了破碗里,‘啪’地一声放在他们跟前,“尝尝吧!” 季兰雪和萧风吸着口水靠近,却只看不动。 这碗东西香是真的香,但是他们的视线只要一落到碗里满满当当的炸脆了的花蜘蛛上时,登时又泄了劲,竟然开始互相谦让起来。 “箫大哥,嘿嘿,你是客人,你先吧!” “嗐!兰雪妹子,你这话就见外了,我一个男人后吃也没关系!”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推攘,谁都不肯当第一个‘试毒’的小白鼠。 “哼!一群不识货的!” 苏枝枝看不下去了,直接捏起一只炸得金黄酥脆的花蜘蛛,递到了季辞言嘴边,“张嘴!” “你....” 季辞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先问自己,薄唇下意识微张开,苏枝枝眼疾手快,一下子把蜘蛛塞了进去! “大、大人(堂、堂兄)!” 萧风和季兰雪紧张地瞪圆了眼,齐刷刷紧盯着季辞言,生怕他噶过去,“怎、怎么样?!” 季辞言喉结滚了滚,嚼了两下,凤眸微微一亮,将蜘蛛咽了下去。 下一瞬,他又主动夹起一只。 居然又吃了一只! 萧风和季兰雪见他竟然淡定咽了下去,直接懵了。 “都跟你们说了好吃,还不信我!” 苏枝枝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挑眉看向躲在季辞言身后好奇张望的季辞鹤。 “阿鹤你来试试?” 季辞鹤见兄长都吃了,闻着那味儿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夹起一块,闭眼塞嘴里,猛猛一阵嚼起来。 刹那间,只见他紧闭的双眼唰地睁开,鼻翼翕动,满脸都是好吃的神情! 季兰雪看着季辞鹤的样子,也鼓起勇气夹起一只花蜘蛛猛地塞进自己嘴里拼命咬着! 浓郁的油香和酥脆的口感瞬间在嘴里爆开,混着酥脆就像是在嚼炸酥肉一般,好吃到爆!! 还没等萧风问呢,季兰雪直接丢开了手里的树杈,直接上手捻了起来吃。 萧风见着三人已经埋头吃着,顿时慌了神,“你们....” 苏枝枝抿唇笑起来,“箫大人,你要再不吃,可就没了哦!” 萧风被她这么一激,哪里还顾得上害怕,大喊着:“给我留一口!” 他也忙上手朝炸蜘蛛抓去,哪成想刚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吃!真他娘的好吃!跟嚼肉一样!” 奈何萧风书读的少,是个粗人,除了说好吃就是在骂骂咧咧地说好吃。 很快碗里的兔丁和蜘蛛肉都见了底,几个人却意犹未尽。 “大堂嫂!呜呜呜,方才是我有眼无珠,你手艺太好了!” 季兰雪砸吧着嘴,是真没想到苏枝枝能将这种东西做得这么好吃,简直神了! 苏枝枝嗔笑地看向她,“如何,你们现在还害怕么?” “害怕?” 季兰雪现在一想起方才花蜘蛛富有肉感的口味,哼笑出声。 “我恨不得再嚼十只!” “不怕了,夫人!” 萧风瘫在地上,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咧嘴笑起来。 “我现在恨不得把这花蜘蛛的祖祖孙孙全部捉来给您油炸下锅!” 第九十四章 那兔肉肯定就在锅里! 他话刚说完,金花正好喂好了奶,抱着孩子走过来。 她看着空碗,惊讶道,“你们都吃光啦?” 萧风一骨碌爬起来,连忙从金花怀里接过孩子拍了拍,乐呵呵道,“对啊!夫人手艺太好了,那蜘蛛瞧着吓人,没想入口又香又酥脆!就跟在吃肉一样!” 金花闻言咽了咽口水,嘟囔道,“当真?你说的我都馋了!” 苏枝枝闻言笑道,“放心吧,还有两筐,我都炒了,到时候咱们也尝点!” 话落,她又看向季兰雪道,“兰雪,那兔丁本来就没几块,都吃完了,等会你拿一碗炸花蜘蛛,给你娘和姐姐拿去!” “好!都听大堂嫂安排!”季兰雪兴奋地点点头应下。 谁承想,苏枝枝才刚把另一个叶帽里装的花蜘蛛丢进锅里炸时,冷不丁被一道呵斥打断—— “大人,您瞧!我没说错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房老爷季长晖领着赵武和几个官差正站在他们跟前,阴沉沉睨着他们。 赵武猛吸了下鼻子,闻着那馋人的味道吞了吞口水,死死盯着苏枝枝和她手边的锅铲,厉声大喝—— “苏枝枝,你好大的胆子!” 萧风见来的是赵武他们,当即沉了脸色,将孩子交给金花就要上前,却被她一把拉住。 “老萧,别冲动!” 坐在他们身后的季辞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捡了一颗山核桃攥紧在手里。 他就像一匹故意藏起獠牙的孤狼,坐在众人身后隐藏踪迹蓄势待发。 苏枝枝放下手里的叶帽,朝赵武等人望去,似笑非笑起来。 “哟,这不是三伯么,你领着赵大人上我这来,是有何贵干啊?” “苏枝枝,你还好意思问我呢!” 季长晖冷哼了一声,方才过来的时候,他们就闻着这里有好浓郁的油炸香气,馋的他口水直流。 定是那兔肉传来的味道!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一口都没尝着,心里顿时更来气了! 苏枝枝闻言更是觉得好笑了,“三伯,我就是不明白才问你呢!” 季长晖气的跺脚,指着她怒道,“官差大人都来了,你还敢装傻呢!我问你,你方才是不是吃了兔子肉?” 苏枝枝闻言,对季长晖的来意彻底明了,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搞这么大个阵仗,原来是眼馋那半只兔肉啊?” 赵武握紧了刀柄,再次猛吸一口香味,怒气冲冲地睨向苏枝枝,质问道,“少废话,肉去哪了?!” 苏枝枝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地看向他,“大人来的着实不巧,兔肉我们已经吃完了。” “什么,吃光了?!” 赵武猛地瞪大了眼,当即破防了,对着苏枝枝怒喝道,“大胆贱奴!如今吃食短缺的紧,你们擅自寻吃食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藏私不充公?!” 苏枝枝面带微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赵大人,您扣的这罪名我们可担不起,您说的罪奴不能擅自外出寻吃食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规矩了。” “李大人早就改了,要是这也算是有罪的话,那不光是我们,三伯他们一家,还有这流放队伍的所有人都要被罚吧!” 苏枝枝的说话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休息在她附近的其他罪奴们听见。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是啊是啊,那规矩早就改了!” 赵武脸色一变,显然是不知道这茬儿的。 苏枝枝见状又说:“再说了,我们捡着兔肉也没藏私啊,我明明交了大半只给官差大人了呀!这怎么能叫我们藏私呢!” 赵武先是看向季长晖,见他摇摇头,又皱眉问:“你交给谁了?” “自然是交给李大人他们了啊!” 苏枝枝笑眯眯盯着他,“至于李大人怎么分的,我可就不清楚了,您要不去找李大人问问?” “你!” 赵武被她说的一阵气结,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他又不傻,让他去问李贵,那半只兔肉早就被他和钱三他们分的差不多了! 问也是白问! 一旁的季长晖见状,急声打断道,“大人!您别信这个恶婆娘的鬼话!我方才分明瞧见了她才下了肉进锅里,哪这么快就吃光了,您闻!还香着呢!” 赵武闻言回过神来。 这会儿空气中的炸酥肉味还没散去,闻起来喷香十足、十分浓郁,他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赵武点了点头,觉得季长晖说的有道理。 谁承想还没等他开口呢,萧风和季兰雪就已经一副老母鸡护崽状,一人一边挡在锅前,眸光死死地瞪着他们。 萧风气愤道,“有我在,今天你们谁也不准动这锅里的吃食!” 季兰雪也跟着附和道,“没错!这吃食是我们自己寻着的,谁也不能动!” “大人!您瞧您瞧!” 季长晖见他们这副样子,一张老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您瞧他们急了!哼!看来老夫果然猜的不错,那兔肉肯定就在锅里!” 赵武闻言狞笑一声:“好好好,你这老东西还挺聪明的!” 话落,他见萧风他们居然还敢挡着,当即命令身后两个手下。 “都还愣着干什么!头儿还饿着肚子呢!还不赶紧将兔肉给老子抢过来!” “是!” 两个官差领了命,当即黑着脸拔刀朝苏枝枝他们冲过去! 谁知原本还誓死挡在锅前头的两人见他们冲过来,同时默契地侧开了身子。 俩官差当即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栽进火堆里! “你、你们!” 一个官差脏话还没骂出口,待他看清锅里的东西后,当即脸色煞白,吓得尖叫出了声,“啊啊啊!” 另一个官差见状忙跟着低头一瞧,也被吓得哭爹喊娘:“这这这、这什么鬼东西!” 俩大汉齐刷刷摔坐在地上,手里的佩刀更是落了地。 “废物!你们干什么吃的!让你们抢个兔肉这么磨磨唧唧的!” 赵武见他们同时来了一个平地摔,当即怒了神色! “大、大人....” 俩官差一脸无助地望向赵武,“我、我们不敢拿啊....” “什么?!” 赵武听他们这样说,顿时气的肺管子都要炸了! 第九十五章 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让你们拿个兔肉有什么不敢的!俩饭桶!给老子闪开!” 话落,赵武握着佩刀不耐烦地大步上前,一边一脚将地上的官差踢开, 自己走到了锅边。 他狞笑着挑衅地侧目瞪了一眼苏枝枝,就要将手伸进锅里。 直至指尖触碰到一截像树枝一样的东西,触感相通,那东西还在时不时地缓缓蠕动,赵武皱起了眉。 “嘶,这摸着不像是兔肉啊....” 他神色错愕,跟着低头瞧去。 直至看清锅里密密麻麻爬满了别致的小东西时,赵武惊恐地瞪大了眼,整个人差点飞了出去! “大人!您这是?” 季长晖见赵武也摔出去了,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却瞥见锅里的东西,身子瞬时钉住,老脸青白,宛若惊弓之鸟! “你、你、你!” “诶,都跟你们说了兔肉已经吃光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苏枝枝笑着顺手捉出一只没了脑袋,还在张牙舞爪的花蜘蛛,伸到赵武和季长晖的面前,一脸无辜。 “喏,就只剩这个了,你们要么?嘎嘣脆!” 季兰雪适时补刀:“大人,这东西好吃的紧呢,您也尝尝?” “你别、别过来!” 赵武见她靠近,吓得浑身哆嗦,牙齿都在打颤。 他眼中闪烁着惊恐,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仓皇地挥手,跟他手底下的官差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时间,只剩下季长晖跌坐在地上,腿软起不来,只能望着苏枝枝脸色铁青。 “你、你们居然吃这玩意儿....” “三伯,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花蜘蛛好吃的很呢!” 苏枝枝又从锅里抓出一只,合着两只塞进季长晖的手里,“剩下的我们自己人都不够分,这两只你就拿着回去尝尝鲜吧!” 她一脸忍痛割爱的模样,仿佛让季长晖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而季长晖一触到蛛身,顿时失声尖叫起来,本来已经麻了的双腿瞬时充满劲,挥开苏枝枝的手,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苏枝枝无奈地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花蜘蛛,叹了一口气,“诶,这三伯,也是一个不识货的!” “幸好他不识货!” 萧风哼声道,“这么好吃的花蜘蛛怎么能白白便宜他们,咱们都不够分呢!” 季兰雪附和道,“就是就是!幸好我和箫大哥打了一个配合,才没被这些不要脸的给抢了去!” 眼看赵武和季长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内,坐在他们身后的季辞言松开了手里的核桃,冷不丁睨了他们一眼。 “这东西你们就算是白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要。” “大人说的是!” 萧风捧着肚子笑起来,“你们瞧见他们方才那副鸟样没,笑死我了!”正抱着孩子的金花闻言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笑别人呢,你没吃之前不也是他们那副鸟样!” 金花话落,苏枝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两口子就没一天不吵嘴打闹的,活像是两个活宝! 萧风被她揭了老底,有些不好意思嚷嚷道,“那是我之前有眼无珠嘛,要是现在谁还敢跟我抢这宝贝,我定弄死他!” … 另一头,明月悬空高照,三房几人拿着钱财到李贵处换了窝头回来啃,见季长晖始终没回来,季老太和曾氏急了。 这两人正要让季辞风起身去寻他,却瞧见不远处踉跄着晃过来一道人影,嘴里满是呻 吟。 “老爷!” 曾氏眼尖,远远瞧见来人就是季长晖,忙疾步迎了上去,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鼻青脸肿浑身满是鞭痕,好好一个人,出去时还好好的,现在却衣衫破烂血色交织,远远看去骇人极了! 曾氏伸出手想碰季长晖却又不敢,大惊失色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晖儿啊!你不是找官差去了吗,怎么被打了!” 季老太瞧见自己幺子被打成了猪头,也是难得惊慌了神色,忙叫季兰春将她的外伤药翻出来,给季长晖上药。 “给老子轻点儿!” 季长晖倒吸一口凉气,反手甩了季兰春一耳光。 小姑娘被一巴掌掀翻,先是一愣,正要撒泼,却对上季长晖可怖眼神,只能强忍下火气。 “晖儿,你这是……?”季老太吓了一跳,皱眉想问话。 “别他娘的提了!” 季长晖被季辞风扶着坐在火堆前,疼的咬牙,又抬手狠狠给了季辞风一嘴巴子! 曾氏见他居然又给了季辞风一耳光,终于没忍住问道,“老爷!好端端的,你打他们做什么呀!” 季长晖指着季辞风和季兰春气急道,“扇他俩都算轻的!你们两个蠢出升天的东西,居然敢撒谎坑老子!” “还敢说被苏枝枝她们抢了兔肉,老子连兔毛都没瞧见一根!肉没抢到,还被官差们给揍了一顿!” “这、这怎么可能呢!” 季兰春急声解释道,“我明明瞧见他们把兔子架在了火堆上!” 季长晖冷哼一声,身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盯着自己一双儿女怒斥。 “你个眼瞎的蠢货!他们那是架的兔子吗,他们架的是锅,你知道锅里的是什么吗,全是巴掌那么大的花蜘蛛!” “什么.....” 季兰春听闻此言,当即煞白了脸。 她忽然想起方才趴在自己脸上的蜘蛛,呢喃出声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居然把那玩意儿捡回去吃了?!” “爹....” 季辞风捂着脸还想解释,却被季长晖猛地打断,“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少她娘的给老子出馊主意!差点被你们给害死了!” 话落,他阴测测睨了一眼躲在季辞风身后的杜湘,趁曾氏给他上药之际,他一把拽过着曾氏的袖子,不耐烦地低声道: “赶明儿还是多久,找个由头把那丫头打发了!” 曾氏闻言瞥了一眼对面正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人,也压低了声道,“放心,不用你说,我和婆母也断不会留下那丫头了。” 她早该察觉的,这丫头到他们三房来,能是安了什么好心! 第九十六章 真是天助咱们! 江定镇驿站内。 正在铺床的江氏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回头一瞧见是季长明沉着脸回来了,忙迎上去。 “怎么样,有没有寻到肉什么的?” 季长明灰头土脸地进屋,坐在桌边拿起水囊喝了一口,低声咒骂:“寻个屁!” “还真被苏枝枝那死丫头给说中了,几个粮仓还有沿街的屋子我跟着他们都搜刮遍了,啥也没有!” 说到最后,季长明忽然抬眼扫了门外一眼,对江氏道:“倒是屋里翻出好多死人.....” 江氏闻言登时惊恐了神色:“什么....又有死人?!” 季长明想起那些死人,不由也感到些许后怕。 他缓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是啊,我都没敢进去亲观,只远远瞧了一眼,像是刚死不久,面容狰狞,浑身都是黑斑,像是死得很惨……” 江氏听闻此言,登时想起了之前儿子季辞盛的忠告,惴惴不安地坐到桌边。 “老爷....这事儿听着怪渗人的....要不咱们还是听盛儿的.....” 出城去?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啃着窝头的江喜儿立刻不耐烦打断,“婆母!你少在这吓唬人!如今各地都在闹灾荒,不过饿死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好瘆人的!” “你要是怕,你自己出去跟你儿子他们睡野地去!” “你!” 江氏气的正要骂她,忽然被角落一阵动静打断,众人循声望去—— “嘿嘿嘿!” 只见四房的小儿子季辞乐正趴在墙角,乐的笑出了声! 江氏眉心一跳,似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怎么了,乐儿!” “娘!我找着了好东西!” 季辞乐直起身,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在胸前,缓步走到季长明和江氏跟前。 二人低眸一望,顿时僵住了神色! 季辞乐掌心正捧着几团粉色、没长毛的肉疙瘩! 他还笑嘻嘻地用指腹摸了摸手里的东西。 “爹娘!你们瞧!” “你!你快丢了!” 江氏惊了神色,伸手想去扒拉季辞乐却又不敢,只能大喝道:“这、这不是刚生的小耗子吗!咬着你咋办!” 孙喜儿盯着那跟肉疙瘩一样的小耗子,嫌恶地皱起了眉,“你从哪掏出来的?” 季辞乐依旧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掂了掂,撇了撇嘴,“就在屋里墙角根下边的洞里啊!” 江氏闻言,气得拧了一把季辞乐的胳膊肉,呵斥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还不赶紧塞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准备寻一些布条木头之类东西来将季辞乐口中的那个洞给堵上! 季辞乐被江氏那一下给掐哭了,泪眼汪汪跟在她身后准备将粉耗子塞回洞里时,他却突然被一双大手给拦住—— “等等!” 季辞乐一愣,偏头看向拦住他的季长明,一脸疑惑:“爹?” 走在前头的江氏听到季长明这声拦截,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看向他,“老爷,你这是何意啊?” 季长明捋着胡须,盯着季辞乐手里的粉耗子,沉吟道,“你不是心心念念地吵着想吃肉么?” 此言一出,江氏猛地瞪大了眼,颤抖着手指着那几团粉耗子:“你、你说的肉是说它们?!” “公公!你疯了吧!”孙喜儿更是满脸嫌弃道,“这可是耗子啊!恶心死了!谁要吃这个!” 她话音刚落,就被季长明狠狠瞪了一眼。 “肤浅,你们懂什么?!” “记得有一年,我出京去了一趟南边,曾瞧见当地人有道美食就是吃耗子肉,我还听他们说,尤其是这种刚下出来还没长毛的崽儿,肉质是最嫩的,只需开水过一遍,吃起来的口感也是最好的!” 江氏和孙喜儿立在原地本来又怕又恶心,却在听季长明娓娓道来之后心里不禁谗了起来。 她俩吞了吞口水,孙喜儿壮着胆子问:“公公,这东西当真能吃?” 季长明让季辞乐将老鼠幼崽搁在桌上,哼了一声道,“反正也没什么可吃的了,这摆现成的肉,不吃白不吃,你们要是害怕,就瞧着我吃吧!” 季辞乐这下也被自己爹吹得心动了,忙将手里的幼崽放在桌上,攀着季长明的手,咽着口水望向他。 “爹爹!我不怕!我要吃肉!” 季长明一脸欣慰道:“好!不愧是我季长明的儿子,有出息!” 话落,他怜爱地摸了摸季辞乐的脸,抄起桌上的水囊就要出去烧水。 江氏见状也不再犹豫,先是去找了几块烂碎布裹成团塞进了墙角下边的洞里,再准备到院子里去帮季长明搭把手。 谁知她刚将东西塞进洞口,忽然感觉到墙角处轻微震了下,江氏被吓得起身后退了几步。 “喜儿!” 江氏心头一紧,急声唤身后的孙喜儿。 孙喜儿正迈步要去院子,听闻她这声呼喊,不耐地转过头,“咋了?” 江氏一脸紧张,“你方才有没有感觉到墙震了一下?” 孙喜儿摇了摇头,“没有啊!” 江氏‘哦’了一声,总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坐到桌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桌上的粉耗子。 “你说....咱们要是真吃了这老鼠崽子,回头被母耗子惦记上了咋整?” 孙喜儿闻言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婆母,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区区几只耗子就把你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你!” 江氏怨毒剐了她一眼,痛恨她居然当着小儿季辞乐这般下长辈的面子。可是孙喜儿的脾气一向泼辣,她要是敢教训她一句,她自有十句二十句等着自己。 从前在季家的时候她为着对牌钥匙还会对她鞍前马后。 可自从流放上路,她那脾气说来就来,说不准还要上来同她厮打,江氏一把年纪也干不动她,只能忍气吞声。 很快,季长明就端着烧好的热水走进来,神色激动道,“真是天助咱们,方才我去后厨,发现了一罐粗盐,虽然不多,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总比干吃那粉耗子强! 说罢,季长明连忙示意他们将粉耗子丢进去。 江氏自是不敢动,孙喜儿和季辞乐却忍不住了,抓起桌上那几团耗子就砸进了滚烫的水里! 只见这几只老鼠崽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丢了进去,瞬间发出几声‘唧唧声’,听得几人寒毛直竖! 第九十七章 遭了,是鼠群! 江氏搓了搓胳膊,一阵激灵。 水被季长明烧得滚烫,耗子们只堪堪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声响。 “吃吧!” 随着一声号令落下,季长明见他们三人都不敢动,冷哼一声,自己就先开了张。 他用筷箸夹起一只幼鼠,蘸着一点盐巴就塞进了嘴里。 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响起,很快,一股猩红的血从季长明的嘴边流出。 惊得江氏脸色煞白,“老爷!你的嘴.....!” “没事!耗子血而已!” 季长明摆摆手,一边嘴里不停嚼着,一边发出感叹,“好吃!这小耗子的肉果然嫩的很,你们赶紧啊!” 见他发了话,孙喜儿和季辞乐也忍不住了,抓起筷子叼起水里煮熟的幼鼠就往嘴里放。 江氏见状,先是摸了摸饿得要命的肚子,而后才下定决心般也硬着头皮吃了一只! 没想到刚一入口,那幼鼠口感的确就如季长明所说,十分嫩滑。 她随即也没了负担,猛地跟着他们吃起来,全然没注意身后墙角的震动越来越强,缓缓裂开一道斑驳的缝隙—— 直至桌脚处发出嗡嗡震动声,围坐在桌前的几人这才察觉到了异样。 “你们……” 季长明嘴里包着肉,正想囫囵说话询问之际,还没等他们几人反应,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身影猛地从他们桌上蹿过,碰倒了桌上的油灯。 “啊啊啊!” 随着孙喜儿一声尖叫,墙角的震动愈发强烈。 一大股黑色的浪潮瞬间从墙洞里涌了出来,那裂缝越来越大,墙体不堪重负,当即四分五裂,整个屋子摇摇欲坠,吓得四房几人叫都来不及叫! 慌乱之际,季长明手忙脚乱点燃了火把,驱散开鼠群,拔腿就往外跑。 “公公!婆母!救救我!” 江氏抱着季辞乐正跟在季长明的身后准备夺门而逃,却被猛地拽住了衣裳。 她恼怒地回身望去,却见孙喜儿的头发正被几只凶神恶煞的老鼠拼命用嘴撕扯着! 孙喜儿一边尖叫一边用手徒劳地扒拉着身上和头上的老鼠,绝望地望向江氏,“婆、婆母!快帮我把它们赶走!” 眼见着鼠群再次逼近,耳边是季辞乐的哭叫,身前又传来季长明的催促,江氏心一横,狠心地踢开了孙喜儿,抱着年幼的幺子冲出了屋子! 身后猛地传来‘轰隆’的坍塌声! … 另一头的山坡上,吃饱喝足刚躺下准备休憩的苏枝枝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动静吵醒。 她慌忙起了身,见身侧的季辞言已经坐起来,一双凤眸正紧紧盯着山坡下头。 “怎么了?!” 苏枝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山坡下头不远处的江定镇内此时正火光冲天,隐隐还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她正专心瞧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道低喝,“小心!” 苏枝枝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一个温热的怀中。 等她再回神时,看到脚边居然躺着一具死掉的老鼠尸身! 苏枝枝眼珠子一转,结合现状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抓住季辞言的手腕,对他说道:“遭了,是鼠群!” 此时季辞鹤他们也都纷纷醒过来,周遭的罪奴们更是被时不时窜出来的老鼠吓得惊慌失措,尖叫连连。 苏枝枝在原地眺望观察了片刻,稍稍放心下来。 还好山坡上的耗子体型不大,数量也不多,成不了气候。 而且她先前在各处都洒了灭鼠粉,这些老鼠要是敢来,也会自取灭亡。 如此,她也就不必过多担心了。 想到这里,苏枝枝从季辞言的怀里爬出来,抄起火堆里的火把,站起身,朝众人道: “大家别惊慌!山坡上的耗子不多,不足以构成威胁,现在,各家各户立刻拿上火把,围站在一起!耗子怕火,只要有火,他们都不敢近身!” 随后,她扶着季辞言起了身,二房一家和萧风带着金花和她爹娘也匆忙过来。 苏枝枝让季辞鹤还有金花和她爹娘抱着孩子站在中央,偏头大喝:“季辞言!你也进去!” 她见季辞言站在自己身侧,脸色一紧,急忙推着他朝中心站去。 男人身子不动,反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枝枝一愣,仰头对上那双清冷的凤眸。 “不用,我没事。” 苏枝枝急了:“可是你的身子.....” 一旁的萧风见状,连忙插话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让大人有事的!” 有了他这话,苏枝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作罢。 就在这时,苏枝枝忽然看见李贵他们举着火把,正要往山坡下去。 她连忙将手里的火把塞进了季辞言的手里,迈步就要动身往山坡下走去。 “你下去做什么?!” 季辞言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皱起了眉。 苏枝枝忙解释道:“现下镇子里闹鼠灾,我怕李贵他们乱了阵脚,放心,我就下去瞧瞧! ” 这倒不是她多管闲事,而是那些污糟之物一旦没被处理好,势必会波及到山坡上的其他人,到时候他们几个也难逃被波及。 季辞言见状,知道再拦她,她还是会去,就像之前的野狼突袭一样。 “不准逞强。”他松开了手。 苏枝枝心中一动,嗔笑道,“知道啦,季大人!” 话落,她又从火堆里拾起一根火把,迈腿朝着山坡下边跑去。 - 与此同时,李贵他们已经先苏枝枝一步来到了山坡下头,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脸焦急的季辞盛和季兰英。 滚滚浓烟伴随着火光不断朝他们袭来,呛得他们喘不过气。 无数声惨叫从浓烟里传来,李贵等人握紧佩刀站在半山坡盯着脚下景象,神情悚然。 谁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远处有许多罪奴面容狰狞地朝他们奔来,却又很快被无数肥硕的老鼠乌压压盖住。 不多时,他们很快就变为一堆枯骨。 如此血腥的场面令所有人毛骨悚然! “爹!娘!” 站在李贵他们身后的季辞盛眼尖地发现了人群里季长明和江氏他们的身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鼠,连忙朝他们奔去! 第九十八章 你敢要季夫人的命,老子就要你的狗命! “盛儿!” 正在没命狂奔的季长明和抱着季辞乐的江氏听到这声呼喊,忙寻着声看去! “盛儿!快救救娘!”江氏哭喊。 季辞盛借着火光,看清爹娘脸上全是灰土,衣服也被扯破了好几处,狼狈不堪,心一下子揪紧了,赶紧迎上去。 或许是绝境中看到了生的希望,季长明和抱着孩子的江氏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眨眼间,一家人终于汇合,紧紧抱在一起。 季辞盛拉着他们一阵嘘寒问暖后,这才缓过劲来,忙问道:“爹!娘!喜、喜儿呢?!” 季长明夫妇闻言脸色一僵,谁也没吭声。 倒是江氏怀里的季辞乐哇的哭出了声,“阿兄,嫂嫂她、她被老鼠咬,还被压在屋子底下了!” “什么?!” 季辞盛大惊,连忙扒拉开季长明夫妇就要迈腿朝镇子的方向跑去,却被季长明和江氏死命拽下来! “你不要命了!那边全是吃人的老鼠,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季辞盛震愕地望向他们,也跟着反应过来,厉声质问道:“所以你们就将她丢下了?!” 江氏也跟着哭喊,“那屋子全塌了,她早就没命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爹娘!她就是再不好,也是我季辞盛明媒正娶的妻,你们的儿媳啊!” “你们、你们好狠的心!” 季辞盛眼眶瞬间血红,拼命甩开他们的手,却还是被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杜川带着赵武等官差,还有一群同样狼狈不堪的罪奴,也从鼠群中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 李贵瞧见他们一脸衰样,忍不住怒斥道,“早说了镇上有鼠患!你们这群蠢货非不听!找死吗!” “闪开!” 杜川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他,领着人就要上山坡,却被一道纤细人影再次挡住了去路! 杜川捂着受伤的胳膊,脸色倏地一沉。 “又是你!” 他抬眼瞧见拦路的居然是苏枝枝,顿时暴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滚开!” 谁知苏枝枝却一双杏眸冷然睨着他,寸步不让:“杜大人,你们不能上坡来!” 杜川气急,没受伤的手猛地拔出腰间佩刀,直接架在苏枝枝的颈肉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官差,老子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杜川!把刀放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贵和钱三带着人匆匆冲过来,护在苏枝枝身前。 李贵也拔出佩刀,指着杜川,“你敢要季夫人的命,老子就要你的狗命!” “要不是今日有季夫人在,我们早被耗子给吃了!” 没等杜川答话,跟在他身后的杜行简扶着受伤的杜房旭,没好气地开了口,“那又如何?”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鼠群围攻下逃生,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坡!” 话音一落,瞬间点燃他们身后其他罪奴的怒火:“就是!凭什么!” 苏枝枝侧开冰冷的刀锋,解释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考虑,如今镇里闹了鼠患,难保你们之中或多或少都被老鼠咬伤了。” “而鼠群里的老鼠大多都不干净,一旦有人染了疫病,到时候再传染给坡上的人该如何,之前镇上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他们那可怖的惨状,你们又不是没瞧见!” “要是现在就放你们上坡,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苏枝枝看向李贵,言辞恳切道:“李大人,您亲眼见过那些尸首,还记得吧?” 李贵等人闻言怔了怔,想起方才在镇上又找到的那几具身上有黑斑的尸身,顿时白了脸,忙点点头。 “记得!记得!” 李贵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他随即冷了脸色用刀挥开杜川的佩刀,冲想上坡的人喝道。 “都听季夫人的,你们都不准上坡!” “谁要是敢上来,传染了疫病,老子砍死他!” 众人闻言纷纷白了脸,想要上前的动作均是一顿。 杜房旭更是狼狈地靠在儿子身上,气急败坏道,“那、那我们就只能等死吗?!” 季辞盛闻言也慌了,仓皇地看向苏枝枝,“大堂嫂!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才刚没了媳妇,不能再失去爹娘他们了!” 赵武一听更是吓得直哆嗦,他转头看向杜川,面色凝结:“头儿...这、这可咋整啊!” 杜川此时也僵了面容,他万万没料到被耗子咬伤了会这么严重。 妈的,他可不能折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他眼珠子一转,猛地举起佩刀再次横在苏枝枝的脖颈间! 吓得李贵和钱三等人大惊失色,“杜川!你这是干什么!” 杜川眼里冒着凶光,瞪向苏枝枝:“苏枝枝,赶紧给老子想法子!你们要是敢扔下老子的话,老子就跟你们这帮罪奴同归于尽!你看着办吧!” 谁知苏枝枝这回反倒丝毫不惧他的威胁,还将脖子往前一送:“好啊!杜大人有种现在就杀了我!没了我,看看还有谁救得了你们!” “你...!” 杜川瞳孔骤缩,被苏枝枝这不要命的架势堵得哑口无言。 他咬牙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将手里的刀慢慢移开。 苏枝枝冷笑望向他,讥讽道:“怎么,杜大人不是要杀我么?怎么又不敢了?” 杜川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苏枝枝还会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得要再拔刀之际—— “大、大人!性命要紧!咱们不跟这娘们一般见识!” 赵武怕的要死,生怕自己嘎了,忙上前拦下了杜川的佩刀。 李贵见状连忙开口道,“季夫人,你别跟这畜生一般见识,若只是他一人被咬,老子断然不会管他的死活,可...如今被咬的还有许多罪奴,若是真染了疫病,咱们都跑不了!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 “大人,我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才会跟着你们下坡来,若不是后边必须要跟他们同行,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苏枝枝话头一顿,看向杜川挑了挑眉,故意卖了个关子。 直接急得杜川心里鬼冒火! “那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卖什么关子!” 第九十九章 季辞风!你长本事了! “呵,杜大人这会晓得急啦。” 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苏枝枝也没再卖关子。 “他们既然被咬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给他们被耗子咬伤的地方上药,以防伤口恶化。” 她正色道:“接着还得再观察几日,在这期间,咱们坡上的队伍要同他们分开,一前一后出发,不能有任何接触,等几日后,他们若没有出现症状,再将他们放回队伍。” 苏枝枝话音刚落,李贵立刻拍板:“行!就照季夫人说的办!” 苏枝枝又看向杜川他们说道,“事已至此,那今晚的话,就劳烦杜大人你们在半山坡上歇息一晚了。” 她指了指周遭,“老鼠这东西精明得很,晚上你们所有人围成圈睡,四个角都点上火把,能防着它们再来。要是你们中间有谁开始发热、呕吐,立刻派人来报!” 等交代完,李贵留了两个值守的官差后,和苏枝枝转身就要走,却被杜川喊住。 “慢着!” 李贵和苏枝枝转过身,只听杜川不耐烦道,“把治外伤的药拿来,没瞧见老子被咬伤了么!” 李贵皱眉道,“拿个屁,药材那些之前都在你的板车上,如今板车丢了,老子这也没了,你就忍着吧!” “这怎么能行啊!” 还没等杜川开口,他旁边的杜房旭先跳了起来,“李大人!我们身上全是伤!这要是不治,伤口烂了事小,万一染上疫病传染给你们,大家就一起完蛋!” 李贵被他们吵的不耐烦,又顾及着杜房旭的话,只能转头看向苏枝枝求助地问,“季夫人,您瞧该怎么办?” 有了李贵发话,先前还低声嘟囔着的罪奴们也闭了嘴,将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苏枝枝。 苏枝枝垂眸思忖了片刻。 她空间里虽然有酒精,可存量并不多,后头的路上还要给季辞言用,她自然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那么,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思及此,苏枝枝这才缓声开口道:“这法子嘛,倒是有一个。” “若是大人您们能寻着酒的话,倒是可以用来清洗伤口,防止恶化。” 李贵听闻此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可咱们身上连水都不够,哪来的酒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声音冷不丁传来—— “大人,若是要酒的话,镇子里兴许有!” 苏枝枝和李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官差打扮的男人走出人群。 苏枝枝当即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之前来替她和季家姐妹解围的那位官差,陈路! 苏枝枝没做声,李贵却瞧着他眼神暗了暗,“你笃定?” 陈路点点头,老实应声道,“回头儿的话,白日的时候我曾在镇子里瞧见了一家酒庄。” 苏枝枝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没想到此人心还挺细的,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于是出言道: “若真有酒庄的话,地窖里定存有酒坛,酒坛子结实,想必老鼠也难啃坏。” 李贵捋着胡须点点头,可很快又犯了难。 “可这会儿坡下全是老鼠,咱们现在去不是送死吗....” “现下肯定不行。” 苏枝枝摇头道:“等天快亮,鼠群退散开,再下坡去寻吧,我身上还有一些防疫病的药丸,等会我拿过来,交给他们先服下吧。” 李贵听闻此言,看向苏枝枝的眼神中多了敬佩,“季夫人!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恐怕咱们这回还要折损不少人!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苏枝枝杏眸一亮,唇边挂起浅笑,也没跟他客气。 “好说好说,李大人,既然您都这么说,那我斗胆跟您求个恩典,行不?” 李贵立刻道,“说,什么恩典?” 苏枝枝连忙道,“不知大人能否准许我们和二房一家,还有萧家去掉身上的镣铐和枷锁,每次上路戴那东西又重又硌,实在碍事。” “嗐!就这事儿!” 李贵一听,立马爽快道,“行!我准了,明日起你们就不用再戴了” 苏枝枝闻言一阵欣喜,冲李贵拱手道:“多谢大人!” - 待谢过李贵又交代了几句事宜后,苏枝枝这才脚步轻快地上了坡。 山坡上,季辞言他们还在警惕着看向坡下,直到见着苏枝枝毫发无伤地回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纷纷迎了上去。 “大堂嫂!你没事吧!” 季家两姐妹担心地揽着她左看右看。 苏枝枝安抚性地拍了拍她们的手,笑道:“没事儿!我已经让李贵带人把杜川他们堵在半坡上了,今晚大家就放心歇息吧!” 而后,她又同他们说起自己已经跟李贵求了恩典,从明日他们三家就不用戴枷锁和镣铐了。 这可把大家都激动坏了,忍不住小声欢呼起来,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 不远处,三房一家也听见了苏枝枝的话,脸色纷纷不虞。 季兰春狠狠地剐了一眼苏枝枝的方向,抱怨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摘了那玩意儿!我们还得戴着……” 刚坐下来的季长晖被她吵的心烦,气的骂了她一句,“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闭嘴!” 季兰春瘪瘪嘴,不敢再触她爹的霉头,只能闭嘴了。 就在这时,曾氏目光反倒落到了坐在季辞风身侧的杜湘身上,抿了抿唇。 “湘儿啊,听闻去镇上住的那些人都回来了,想必你爹娘他们也回来,你...你要不过去瞧瞧?” 正眯眼假寐的季老太闻言也睁开了眼,附和道,“是啊,湘丫头,镇上闹鼠灾,也不知你爹娘和你兄长嫂子他们如何了,你合该去看看!” 话落,还没等杜湘开口呢,一旁的季辞风却抢白道: “祖母,娘!你们就别逼湘儿表姐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她同家里闹翻了,你们怎么还要逼她回去!” “什么叫我们逼她!” 曾氏拉下脸,怒道,“季辞风!你长本事了!” 她话音刚落,杜湘抹着眼泪抽泣起来,颤颤巍巍起了身。 “婶娘说的是,是湘儿叨扰了,如今我爹娘他们回来了,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就不连累你们了,先回去.....” “表姐!我同你一道去!” 季辞风着了急,一把拽住杜湘,也跟着起了身,“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如何,咱们去瞧一眼,就回来!” 季辞风如今一门心思都在眼前人身上,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立刻拉着人头也不回走了。 当即把曾氏和季老太气了个半死! 第一百章 还真小看了这个恶婆娘! 眼看儿子被这丫头迷得颠三倒四,气的季长晖追出去大骂。 “你个混账东西给滚我回来!都回来!那帮人被耗子咬了,谁知道染没染上病!去送死吗!” 季辞风见父亲真发了火,这才不情不愿地拉着杜湘又折返回来。 还同他们放下狠话,“谁再逼我表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下,再没人敢说杜湘的不是了。 三房的动静闹得太大,这一幕正好落在了不远处苏枝枝的眼里。 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用胳膊怼了怼身侧的季辞言,挑眉感叹道: “啧,季大人,你这位表妹还挺有本事的么,这才多久啊,就把你那位堂弟给吃的死死的!” 靠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季辞言闻言,眼皮都没抬,淡声道,“还在府上时,辞风便对她倾心已久。” “我靠!” 苏枝枝没忍住爆了句粗,惊讶地望向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季大人!看不出来啊,你还知道这些儿女情长!” 季辞言猛地睁开了眼,冷冷侧眸扫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死人。” “嘿,瞧你这话说的!” 苏枝枝撇撇嘴,一脸调侃:“我这不是以为季大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琢磨着当你的奸臣呢!” 季辞言懒得搭理她,刚想别过脸,手腕上忽然传来一点温热。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去,只见手腕上忽然多了一圈草环,上头还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他抬眸,看向眼前笑的一脸狡黠的女子。 苏枝枝挠挠鼻子,脸部红心不跳地解释道:“我方才上坡的时候,碰巧瞧见地上长了许多雷母草,就扯了一些,做成了草环。” “雷母草?” 那是什么? 季辞言微蹙着眉,仔细端详着手腕上的草环。 雷公草他倒是听说过,雷母草又是什么东西? “你给我戴这个做什么?” 苏枝枝见他眉目间多了几分狐疑,忙解释道,“这雷母草啊,它味道和艾叶有些相似,作用可大了,可以防疫病,这不做成草环方便你们随时戴着么?” 话落,随即她又给季辞鹤的手腕戴了个雷母草的草环,嘱咐道: “切记,千万别把它摘下来!” 眼看季辞鹤乖巧地点点头,苏枝枝这才起了身,对他们道,“你们先歇着,我还做了一些草环,给二房和萧家他们送去,顺便再给李贵他们送一些我这几日在路上做的药丸。” 季辞言点了点头,在听到她后半句话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在她要走时,他冷不丁补了一句:“拿上火把。” “哦!” 苏枝枝听话地从地上将火把拾起,脚步飞快地溜了,心虚的要命! 其实她给的草环是末世时,人们为了预防病毒侵袭,特质而成的手环。 虽然这玩意儿不能百分百防范丧尸病毒,不过预防鼠疫这些寻常疫病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最妙的是,这手环能变换各种形态,所以她才敢这么光明正大拿出来给他们戴上。 不过就算这样,她还是没来由的有些心虚,生怕被季辞言那个黑芝麻汤圆给察觉了…… 身处异世,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最近这段日子里,只要她每每思及一路上的吃狼肉做菜,做草帽观天象降雨,这些桩桩件件,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警惕。 只是她和原主始终不同,难保季辞言不会瞧出些什么。 她拿不准季辞言现在是怎么想的,但至少现在明面上是相安无事,这就够了。 苏枝枝一边思忖,一边捏着草环朝二房那边走去。 - 等她一走,季辞鹤挪了屁股坐到了季辞言的身边,拾起地上的枯枝在地上写着: ‘奇怪,她做了药丸,我怎么不知道。’ 季辞言抬眸望向纤细身影消失的方向,神色暗了暗,淡声解释,“许是趁我们睡着时,偷偷做的。” 季辞鹤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又宝贝似得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草环,还伸手在季辞言的面前晃了晃。 季辞言眸光落在弟弟天真的小脸上,“喜欢?” 季辞鹤笑眯眯点了点头。 季辞言收回视线,修长的指节一下下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草环,冰冷的神色不觉多了几分软和。 他其实知道这草环根本不叫雷母草,但至于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既然她不愿说,那他便不问。 因为他说过,他信她。 … 苏枝枝将余下的草环分给了二房和萧家后,又将自己之前空间存的一些快过期的提高自身免疫力的药丸拆开包装后拿去给李贵。 她同李贵嘱咐道:“李大人,这药每日每人一颗,连续服用三日,切记,服药期间,三日之内除了可以喝水以外,不能给他们吃任何东西,窝头或者稀粥那些都不行!” 李贵感激地接过她送来的药丸,冲她拱手道:“多谢季夫人!您放心,我都记下了!” 在他眼里,苏枝枝现在哪还是什么及时雨,简直是活菩萨! 要是换做其他人,能明哲保身只顾自己和家人才是常态,哪能出手相帮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嗐,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李大人!” 苏枝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往后流放路上我还得仰仗您的关照呢!”“好说好说!” 李贵爽快地拍了拍胸脯,随即唤来了钱三,将药丸递给他,“拿去给值夜的人,叮嘱他们必须看着那些人将药服下!” “是!” 钱三连忙从李贵手里接过了装药丸的布袋,脚步匆匆出了营地,往半山坡走去。 - 钱三一刻也不敢停,刚走近,就瞧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他眼一眯,认出了那人背影,冲那身影吼去:“陈路!” “大、大人!” 正蹲在地上的陈路闻声匆匆起了身,嘿嘿笑着转过了头,看向钱三,“大人,有何吩咐啊?” 钱三睨了他一眼,随即从怀里拿出布袋递给了他,“这里面装着季夫人给的药丸,是预防疫病的,你赶紧拿去给他们服下,每人每日服用一颗,三日之内,不准给他们吃任何吃食,只能喝水!” “是....” 陈路接过布袋,闻言有些踌躇,“杜大人他们也不能吃么?” 钱三冷声道,“老子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三日内,半坡的所有人都不能吃任何吃食!记住,是所有人!” “可....大人....您知道杜头儿的脾气!” 陈路一脸犯难道,“他要是知晓三日之内不能吃吃食,只怕是.....” “那又如何!” 钱三挑眉不耐道,“我们头儿说了,若是有人不想要命了,可以选择不服药!” “明白了....”陈路见状也不敢再反驳,只得点点头,应下了。 等钱三一走,陈路的神色才倏地冷下来,他低头一瞧,视线落在手里的布袋上,心中不由一沉。 能击退狼群能做菜,能观天象说降雨,如今还能做出防疫病的药丸,将流放队伍里的这些官差头头拿捏死死的…… 啧,看来,是他之前小看了这个跟在奸相身边的恶婆娘啊.... 第一百零一章 奶奶个熊!什么味这么香! 天彻底黑透了。 半坡上的罪奴被官差分拨看着,按苏枝枝说的法子,人跟人隔开,不许扎堆。 季辞盛将之前和妹妹季兰英吃剩的窝头揣在怀里,脚步匆匆往半坡处奔去。 刚要走近,就被守着的官差喝住:“慢着!干什么去!” 不远处眼巴巴等着的季长明和江氏急了,往前凑了两步。 “大、大人!我儿子是来给我们送口粮的,您行行好放他进来吧!” 坐一旁的杜房旭羡艳地睨了四房一眼,忍不住咕哝,“他爹的,瞧瞧人家儿子多孝顺!杜湘那个白眼狼,连个窝头都不知道送!” 郑氏嗔怪道,“这还不都怪老爷您,好好的非要将姑娘送给.....” “你懂个屁!” 杜房旭压着声打断她,“我这不也全为了她,为了咱们这个家!” “咱们如今都是罪奴了,连人都算不上,不抱大腿后边可怎么活!” 郑氏嘴笨,一向是说不过杜房旭的,只能讪讪闭上了嘴。 前头的官差听说季辞盛是来送吃的,从他手中拽走了窝头,正打算自己送进去,却被身后的陈路唤住了脚步。 “慢着,吃食不能送进去!” 此言一出,不光季辞盛傻了,半坡上等着送吃食的众人也跟着傻了! 正饿的饥肠辘辘的杜川沉了脸,怒道,“陈路!什么叫吃食不能送进来?!” “老子们只是被耗子啃了两口,又不是真得了瘟病!连口吃的都不给了?!” 有了他带头,其余罪奴们争相开口:“就是!我们凭什么不能吃东西!” “杜大人息怒,这都是李大人吩咐的……” 陈路提着布袋走到他们面前,将布袋解开,解释道: “李大人说了,这布袋里的药丸每人每日拿一颗服下,三日之内,除了喝水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吃!” “什么?!”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都惊住了! 杜川更是又惊又怒,指着陈路的鼻子骂道,“奶奶个腿!他们这帮贱奴不能吃也就算了,凭什么老子们这些官差也不能吃!” 陈路小心说道,“大人,小的只是传话的,至于为何要这样,小的也有所不知啊,这都是李大人吩咐下的....他还说...若是大人你们不怕死的话,这药你们也可以不服.....” 杜川气得抬手就要掀翻那布袋子,却被赵武生拖硬拽给拦了下来! “大人息怒啊!” 他给杜川顺着气,宽慰道:“咱们先把药吃了,回头等出去了,再跟他们算账也不迟!” “妈的,又是李贵那个狗娘养的!老子跟他没完!” 杜川骂骂咧咧,强压着火气,伸手进布袋里胡乱抓了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皱眉,“呸!真他娘的难吃!” 其余罪奴见官差都认命从布袋里拿药吃,也不敢再有抱怨,只得挨个排队从布袋里拿出药丸吞下。 没要到窝头的季长明和江氏见状,只得挥别了儿子,领着幺子排在最末尾。 江氏从方才就一直白着脸色,她踌躇片刻,心虚地扯了扯前边季长明的衣袖,“老爷....你说咱们要不要跟陈大人说说....” 季长明回过头看向她,皱起眉,“说什么?” 江氏朝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家的动静,这才低声道:“就那个,咱们吃了小耗子的事呀....” “方才苏枝枝不是说了么....被耗子咬了都有可能得疫病....你说咱们还吃了那小....” “闭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长明猛地打断,“说什么说,她苏枝枝就是危言耸听,再说了,那一窝小耗子才才多大点,能有什么不干净,一少疑神疑鬼!” 话落,他又凑近江氏耳边叮嘱道:“倒是喜儿的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咱们当时毕竟也是无奈之举!” 江氏连忙点头,“是是是,我哪敢说!” 季长明又低头瞪了一眼缩在江氏怀里的季辞乐,警告道:“你小子也不许在你兄长跟前瞎说,听见了没有!” 季辞乐吓得缩了缩脖子,懵懂地点点头,季长明这才放心下来。 … 第二日清早,苏枝枝难得先睁开了眼,转头瞧见季辞言和季辞鹤还睡着,她蹑手蹑脚闪到了树后边。 她先是进空间煮了一锅热腾腾的牛奶,又从母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做了煎鸡蛋当做早餐。 吃饱喝足后,她想着季辞言和季辞鹤还没吃,直接出了仓库走到灵泉边捧了几口水喝了,又将腰间的水囊装满,随即进了灵山。 山里什么都有,不过很多东西都十分惹眼。 她挑了一会,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跤。 “诶哟!什么东西?” 苏枝枝低头瞧去,杏眸骤然一亮,“这不是红薯根么?” 她连忙蹲下来,捡起树枝在地上刨了几下,不一会儿,好几颗又大又红的红薯就从土里露了出来。 苏枝枝顺势将它们全部扒拉出来兜在衣裙上,这玩意儿耐旱,哪都可以长,自己带出去也不会显得多突兀…… “得嘞,就你了!” 苏枝枝拿手捏了捏红薯,然后美滋滋兜着衣裙出了空间回到核桃树下。 这时季辞言跟季辞鹤刚醒,抬头便瞧见苏枝枝脸色红扑扑地激动走过来。 “快看!我找着了什么!” 季辞鹤听见苏枝枝的声音,直接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踮脚看去。 当他看清她衣裙里兜着的红薯时,顿时瞪圆了眼,激动地发出粗哑的‘啊啊’声! 季辞言瞧见她抖着衣裙,很快几颗红紫色的红薯咕噜应声落地,凤眸不禁生出一丝错愕,“哪儿寻的?” 苏枝枝嘿嘿笑道,“就在发现花蜘蛛的那片林子里,我本来说还想再抓几只的,结果蜘蛛没瞧见,却发现地里埋着的这玩意儿!” 苏枝枝顺势摸了摸季辞鹤的脑袋瓜,得意道,“怎么样,阿鹤,你嫂子我厉害吧!” 季辞鹤兴奋地捧着红薯,脑袋快点成拨浪鼓了。 苏枝枝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走,嫂子教你烤红薯!” 话落,苏枝枝随即指挥季辞鹤用树枝在地上刨了一个小坑,将两个红薯放了进去,而后又让他捡了些枯树枝架在小坑上边,再点燃火。 等树枝燃烧殆尽后留下木炭,苏枝枝连忙用树枝将木炭划拉道一块盖在红薯上。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香气猛地将正在酣睡的季长晖馋醒! 他猛吸了一口,叹道,“奶奶个熊!什么味这么香!” 第一百零二章 季大人,你也太老古板了! 随着季长晖一声“真香”,直接把一旁的曾氏吵醒了。 曾氏也吸了吸鼻子,闻见了这股香甜的气息:“好香啊——” 她顺着味儿望去,连忙伸手推了推身侧的季长晖:“老爷快看,是大房他们,他们又在弄什么东西!” 季长晖瞪着那个方向,嫉妒地红了眼,“他娘的!他们哪来这么多吃的!” 季老太这会也醒了,跟着猛吸几口香气,浑黄的老眼死死盯着苏枝枝他们。 这味道她倒是熟悉的很,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只能吃些温和细软的食物,从前在季家时,她的小厨房就常备这种东西! 季老太冷声沉吟,“他们在烤红薯....” “什么!烤红薯!” 季兰春一听急了,“他们哪来的红薯,不行!我要去问问!” 曾氏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低声怒骂道:“你个蠢东西,你问了,难不成他们就会跟你说么!昨儿你爹带着官差去都没讨着好,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你也皮痒了?!” 季兰春被她这么一吓唬,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了几分。 可她却依旧不甘心地愤愤道,“那娘你说怎么办!我也想吃红薯!”曾氏气的甩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谁不想吃!” 这股独属于烤红薯的香甜气息像猫抓似的,勾的人心直痒痒。 与此同时,架在坑上的树枝已经燃尽,季辞鹤刚想伸手扒拉那木炭堆呢,就被苏枝枝轻轻地打了下爪子。 “再焖一会儿,更香!” 季辞鹤咽了咽口水,乖乖蹲坐在一旁眼巴巴盯着。 季辞言看向跟前蹲着的一大一小的身影,眸光扫过苏枝枝专注的侧脸,薄唇不自觉勾了下。 “好了!” 苏枝枝捡起地上的树枝,飞快地拨开了木炭堆,将烤好的红薯全部扒拉出来。 她捡了一片树叶将红薯包起来,指腹松松松动,又用另一片树叶当隔热层,轻轻剥开薄薄的外皮,塞进了季辞鹤的手里。 “尝尝!” 季辞鹤迫不及待张大了嘴巴,猛地咬下一口,烫的直吸气! “慢点慢点!你小子饿死鬼投胎呀!” 苏枝枝忙掏出腰间的水囊,给他灌了几口。 季辞鹤胡乱嚼着,眼睛却亮晶晶的。 “怎么样,香吧!”苏枝枝笑着睨向他。 季辞鹤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呜拼命点头,迫不及待又低头吃起来。 趁着季辞鹤正吃着,苏枝枝用树叶又包了一个,伸手递到了季辞言跟前,“季大人,尝尝?” “多谢。” 季辞言回过神,轻咳了一声,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红薯,迎面一股浓郁甜腻的香气袭来。 他低头浅咬了一口,热腾绵软的浅黄色红薯肉瞬间在舌尖化开,沉郁的墨眸掠过一丝惊意。 好吃..... 苏枝枝捧着脸,看他低头斯文地吃着,心里不由感叹—— 啧,好家伙,果然看美男吃东西是一种享受啊。 只不过这位美男脸上的狰狞刺青瞧着着实有些碍眼…… 苏枝枝抿紧了唇,思衬着回头得找个机会给季辞言把刺青去了才好。 她正琢磨呢,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咳。 苏枝枝猛地回过神,这才见季辞言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定定望着她,眉峰微蹙,“你一脸痴相盯着我做什么?” “谁、谁一脸痴相了!” 苏枝枝脸一热,下意识想反驳,目光却突然落在他嘴角。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快一步伸过去,在他嘴角轻轻一抹。 温热的指腹微蹭过皮肤,季辞言身体顿时一僵。 “你...!” 他瞳孔缩了缩,难得语塞,却见眼前女子一脸得逞地伸着葱嫩的食指朝他晃了晃。 “啧啧啧,季大人,这么大个人了,吃个红薯居然都能吃到嘴巴外边去!” 嘲笑完,她顺势擦掉了食指上的红薯糊。 季辞言怔了一瞬,耳根瞬间红了,气急败坏地睨向她。 “苏枝枝,你....成何体统!” “嘁,季大人,你也太老古板了,这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 见他如玉的脸颊浮起一层薄红,苏枝枝笑的更欢了。 “季大人要是这么介意的话,大不了下次我让你抹回去呗!” “你....!” 季辞言瞥见苏枝枝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脸色难得失态。 正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尴尬的轻咳。 两人一顿,循声望去,只见钱三正立在他们身后。 “钱大人!你怎么来了?”苏枝枝见来人是他,连忙敛去了笑容,语气也正经了起来。 钱三这才堆笑道,“季夫人,我们正打算进镇去寻酒窖,可否请季夫人跟我们一道前去,帮忙看看那酒能不能用在伤口上。” 苏枝枝闻言立即爽快地点点头,“行啊!我跟你们一道去!” 季辞言见她要走,眉头微皱,“你真要去?” 苏枝枝明白他的顾虑,于是朝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草环,眨了眨眼。 “放心吧,我有这个呢!” 季辞言见状,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苏枝枝转头,给钱三使了个眼色,让他到前头等自己。 而后她又蹲下身跟季辞鹤交代了几句,让他将剩下的红薯分送去给二房和萧家那边。 “送过去若是凉了,就记得再叫他们烧火热一热。” 季辞鹤拍拍胸脯点点头,苏枝枝这才放心地跟着钱三去了。 等苏枝枝一走,季辞鹤连忙将坑里余下的红薯刨出来,拿了树叶捧起红薯看向季辞言,张了张嘴。 季辞言盘腿靠坐在树下,自然也听见了方才苏枝枝的话,朝他点点头,淡声嘱咐道,“嗯,小心些,快去快回。” 季辞言咧嘴笑着点点头,抱着红薯就朝另一边小跑去。 不远处,正一直瞧着他们这边动静的杜湘,则连忙扯了扯季辞风,用尖细的下巴朝远去的季辞鹤点了点。 季辞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把拽上了旁边的季兰春,两人鬼鬼祟祟地也起身离开了。 萧家离的不远,季辞鹤迈着小腿飞快地送去了红薯后,又急忙往二房那边奔去。 正走着,忽然他眼前一黑,口鼻也被人猛地捂住! 第一百零三章 分点给我们怎么了? 等季辞鹤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悬了空,他费力地想要挣脱,嘴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啊’声。 他感觉到一只手正拼命想要掰开他怀里抱着的红薯,一道女声急切地在他耳边响起: “哥!这死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我掰不开他的手!” 很快,他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你个废物东西!” 季辞鹤趁着那人要将他放回地面之际,张开嘴狠狠向下,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虎口上!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嘶喊响起,季辞鹤狠狠被摔在地上。 眼睛再次重见光明,他连忙抱着红薯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三房的堂兄和堂姐,季辞风和季兰春! 季辞鹤立刻警惕地瞪着他们,跟小狼护崽一样死死抱着红薯,龇牙咧嘴地发出啊啊啊声,似是想要以此喝退他们。 季辞风见他们已经暴露,揉着虎口阴沉地看向季辞鹤,“阿鹤,只要你乖乖把红薯给我,我保证我们不动你!” “对!没错!你要是识相点,我们可以考虑放过你!” 季兰春望向他,假惺惺地说道:“季辞鹤,咱们可是一家人!你们得了那么多红薯,分点给我们怎么了?” 季辞鹤冷冷盯着他们,抱着红薯,脚步一点点往后挪着。 “死哑巴!别给脸不要脸!” 季兰春见他油盐不进,顿时没了耐性,撸起袖子就冲了出去! 她今天本就是打定主意要硬他怀里的红薯,反正死哑巴也喊不出救命! 季辞鹤见她朝着自己冲来,转身要跑,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啊——!” 他愣愣回头望去,只见原本还要抢他红薯的季兰春此时正捂着额头倒在地上,一边尖叫一边打着滚,状若疯妇。 “兰春!” 季辞风惊得瞪大了眼,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他一把将她手拿开,这才看见她额间突然多了个碗大的包,还没等季辞风反应呢,眼前嗖地飞过一道黑影! “砰!” 一个硬东西狠狠砸中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 这下直接疼的季辞风猛地松开了手,两兄妹都疼的在原地打滚。 季辞鹤愣愣地看着他们的惨状,哪还敢耽搁,连忙急匆匆转身朝前奔去,没跑几步,便一头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他下意识想挣扎,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吸气声。 是兄长! 季辞鹤仰着小脸看去,只见季辞鹤靠在树干上搂着他,脸色又多了几分苍白虚弱。 “让你去送个红薯都不省心。” 季辞鹤听他这话先是一愣,后又转头看向季辞风的方向,这才明白过来那两人身上的伤都是兄长出手的。 他见季辞言脸色苍白,连忙紧张拉着他的手。 “放心,阿兄没事。” 季辞言见季辞鹤担心地望着他,嘴边噙着一丝虚弱的笑。 方才他就察觉到三房那两兄妹一直频频朝他们这边张望。 等季辞鹤一走,又见他们也跟着起身,季辞言强撑着身躯跟了上去。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两人憋着坏,想趁机抢走季辞鹤怀里的红薯。 也正因如此,他这才没忍住出手。 虽然力道不够,但也足以让那两人吃些苦头,短时间里不敢再犯了。 不过刚才那两下,也用尽了他仅存的力气。 “去吧,把东西送过去。” 季辞言回过神,让季辞鹤继续将红薯送去二房那边,“阿兄就在这儿等你。” 季辞鹤点点头,脚步轻快地捧着红薯朝二房那边奔去。 季辞言索性顺着树干靠坐着,打算闭目养神,恢复恢复点力气。 谁知他刚坐下,左侧的手却触到一丝异样。 季辞言拧了眉侧过眸,缓缓将左手移开,只见掌心之下竟压着半截纸。 他眉心一跳,用手缓缓将枯叶拨开。 他将那纸捻起来,却看那东西只剩下一角,边缘处还残留着被火燃尽的焦黑 显然是一张被火烧剩下的残片。 虽是残片,可那仅剩的一角上的字却还是令他神情一滞。 - 另一头,苏枝枝跟着钱三他们下了坡。 他们特意绕开杜川他们所在的地方,走的另一处进入江定镇。 苏枝枝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还插 进来个季辞盛。 苏枝枝瞥了一眼缀在他们身后的季辞盛,随即走到钱三身侧问道,“大人,我那位二堂弟怎么也跟着来了?” 钱三握着鞭子朝后瞄了一眼,这才对她叹道,“季夫人还不知道吧,昨夜闹鼠患,镇上好些屋子都塌了,你二堂弟的夫人听说就被压死在下边了,他放心不下,想跟着我们来寻他夫人的尸身。” “什么,死了?!” 苏枝枝听闻此言不由惊讶,随后又慌忙收住了声,朝后望了一眼,生怕被季辞盛听见。 可她心里却抑制不住的震惊。 那个孙喜儿居然就这么死了...... “说起来也是真惨.....” 钱三瞥见她的脸色,这才想起他们是亲戚,忙宽慰道,“季夫人,你也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 苏枝枝闻言虚笑了一声,点点头,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感慨。 虽说她平日跟这个孙喜儿没什么交情....有也是交恶,不过乍一听见她就这么死了,还是不免多了一丝唏嘘。 正说着,他们已经再次进入了江定镇。 这会儿天光大亮,鼠群避光已经退去,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下满地的白骨和血腥。 钱三皱起了眉,随即叫人将尸骨都归拢到一处,再集中焚烧了。 苏枝枝则没多停留,跟着陈路和另一位官差朝镇子深处走去,去寻他口中的酒窖。 “季夫人,这边请。”陈路在前面引路。 众人约定好一炷香后无论寻酒窖的事有没有着落,都在此处碰头。 季辞盛则匆匆跟钱三说了一声,便直奔昨夜爹娘他们住的屋子去了。 … “喜儿!” 昨夜的屋子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房梁被折断,木头四散分离。 季辞盛站在废墟前,听着自己的呼喊一阵阵传来重复的空灵声,一脸悲痛。 他抹了抹泪后,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破布,打算以此拿回去放在喜儿的衣冠冢里。 正准备抬脚离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 第一百零四章 苏枝枝,你可清楚她的底细? 季辞盛猛地转身。 他以为方才是自己听错了,迈腿打算去寻苏枝枝他们,却再次听见身后的废墟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 “夫…夫君!” 季辞盛听见这声熟悉的声音,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废墟边的木头和石头被人从里头缓缓挪开显出道缝隙,一张满是伤痕的脸从缝隙里探出来。 季辞盛和那人四目相对。 只听那人虚弱的声音又惊又喜,“夫君!真、真的是你!” “喜儿....你、你居然还活着....” 季辞盛微微瞪大了眼,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媳妇的命竟然这么大,被压在废墟里一整夜居然都没死! “嘁,那是我孙喜儿福大命大,你愣着干什么呀!” 孙喜儿见着终于有生的希望,彻底激发潜能,顷刻间便恢复了一点体力,冲他没好气嚷嚷:“还不赶紧滚过来,把我从里边拉出来!” 季辞盛被她这一吼,忙走向废墟边,徒手刨起压着喜儿的木头和石头。 孙喜儿冷哼一声,见自家夫君如此听话,不由得得意起来: “想来也是我命不该绝,真把你给等来了!” 话音刚落,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语调骤然升高,倏地冲起来:“不过说起来也气人,等我出去,定要把你老子娘给狠狠收拾一顿!” 季辞盛手一顿没说话,喜儿则自顾自道: “你是不知道,昨夜她居然敢扔下我,自己跑路了!枉我平日为你家出头为你家争好处,真是气死我了!” 她骂得正起劲,却发现季辞盛扒拉石头的手停了。 她语气有些结巴:“季、季辞盛!你愣着干嘛啊!赶紧把我弄出来!” 回应她的仍旧是一阵沉默。 “夫君?夫君!” 被压在废墟下的孙喜儿这回是真的慌了。 望着眼前始终沉默的男人,她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同自己做了多年夫妻的男人如此陌生。 可他为什么这样?就因为她骂了他娘几句实话? 孙喜儿破口大骂道,“季辞盛,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要不是你爹娘三番五次来我家说亲,你以为像你这样的窝囊废,还有谁会嫁给你!” “更何况我嫁给你后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跟着你来流放,你现在居然见死不救....你....”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笼罩下来一道阴影。 是季辞盛面无表情的脸。 孙喜儿见他弯腰,脸上顿时涌出一阵欣喜,却见他环视一圈,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朝她阴恻恻地看来。 喜儿神色一滞,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只见男人骤然扭曲了脸,高高举起手里的石头,朝她面上狠狠砸去! 一时鲜血四溅,血腥味飞速蔓延。 …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废墟顶上的乌鸦叫了一声,季辞盛骤然回神。 眼前人的脸满布血色,趴在废墟里似乎已经没了生息。 他脱力泄气跌倒在地,低头看着双手沾满血,猛地吓得扔了石头,拼命往后退! 季辞盛一边后退嘴里一边念叨着:“喜、喜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身边忽然出现轻微的碎裂声,季辞盛来不及多想,双手抱头大喊道:“你别怪我,也别来找我!” 这时他的肩膀一沉,耳边传来一声笑,“可你还是杀了她,杀了你的夫人。” “谁!是谁?!” 季辞盛惊恐地瞪大了眼,吓得转过头。 只见一位官差打扮的男人正站在他身侧笑眯眯盯着他。 季辞盛脑袋里的弦嗡的断了。 这人是昨夜值守在半坡上的那位姓陈的官差…… 完了,自己方才做的事全被他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季辞盛的思绪凌乱,他颤抖着嘴唇,正思考该如何开口时,陈路却先开了口。 只听他语气淡然,像是在和他闲聊家常一般: “废墟里的那人就是你的夫人吧,为什么要杀她呢?” 季辞盛咽了咽口水。 陈路见他不敢搭话,又笑起来,“放心,只要你老实说出缘由,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季辞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愕,“真、真的?” “当然。”陈路点点头,对他循循善诱,“但你要是不说实话,呵,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流放队伍里,罪奴自相残杀者,处以极刑! 季辞盛咬牙犹豫了一会,这才道,“大人有所不知道,她虽是我的结发妻,我却与她不睦已久。” “她嫌我没出息没本事,我嫌她没脑子,她上不敬上辈,下苛待弟妹,这样的女子,要是再与她继续纠缠下去,迟早会毁了我,毁了我们家!” 陈路闻言冷哼一声道:“你就为了这个杀了她?为何不休妻?” 季辞盛叹道,嘴角牵起一抹恨意:“大人有所不知,若是休了这蠢妇,以她的性子,不会甘心,定要闹到我家破人亡才罢休!” 陈路冷笑一声,“哦,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了,是吗?” 话落,季辞盛忙从地上爬起又跪下,朝着陈路连连磕头道,“我、我也是逼不得已,还望大人开恩!” 陈路笑了笑,手握佩刀,猛地将其抽出挥了挥:“我可以对你开恩,不过么,往后这路上,你们一家必须得听我行事,能做到么?” 季辞盛一惊,没想到陈路是这个要求,一时有些疑惑道:“听、听大人行事?这....”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不愿意了?” 陈路脸色沉了几分,“既如此,我也不强迫你,等我回去就将你杀妻一事上报,送你跟你夫人继续做一对鬼夫妻!” “大、大人息怒!” 季辞盛咬了牙,又磕了一个响头,“我答应就是,大人随意差遣!” “这才对嘛!”陈路勾出一丝笑来,眼珠子一转又问道,“正巧,现下刚好我有一事要问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季辞盛哆嗦着,那还敢有不应的:“大人请问....” 陈路脸上的笑意散了些,声音不由压低了几分,“我问你,就你的那位大堂嫂,苏枝枝,你可清楚她的底细?” 第一百零五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堂嫂?” 季辞盛闻言一愣,却不敢对陈路有怠慢,忙想了想,如实道,“她、她是我大堂哥季辞言的夫人!” 陈路:“……” 季辞盛见陈路脸色阴沉了几分,连忙急声道,“大、大人!我只、只知道她爹是死去的苏太傅,她的堂妹苏玲嫁给了当朝的摄政王,别、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蠢货,这些浅显在明面上的东西他自然也知道! 陈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我的意思是,她从前在季家的时候就是这般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季辞盛蒙了,有些为难道,“大人,我们这一房是庶出,平日和大房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来往,因此对大堂嫂也知之甚少,只知她脾气十分恶毒跋扈!想当初我们这房人每每去相府走动时,她就从没给过我们家人好脸色!” “不过说起来,自从流放后,我倒是觉得她变聪明了许多,脾气也没以前那般恶毒了!” 陈路眯了眼,盯着季辞盛的表情瞧了瞧,不由试探道,“那依你所言,会不会是有人冒充了你大堂嫂?” “这怎么可能!” 季辞盛听闻此言,不由失了笑,“大人说笑了,若真是有人冒名顶替,她定会露出破绽,而我大堂兄如此聪敏之人,又岂会没察觉?” 这倒是。 陈路听他这么这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遂压下心中的狐疑,脸色也正常了许多。 不过他盯着眼前埋着头的季辞盛看了看,见问这厮也问不出个什么,这才朝他颔了颔首,“行了,你起来吧。” “多谢大人!” 季辞盛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用干涸血液的手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补丁囚衣。 陈路则顺势将腰间的水囊取下,丢到了他面前,挑眉道:“赶紧把手洗了,别叫旁人瞧出来什么。” “是!大人说的是!多谢大人!” 季辞盛这才回过神,忙拧开了水囊,小心冲刷着手上的血迹。 许是第一次杀人的缘故,他洗着洗着,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废墟的方向。 “放心,只要你忠心听命于我,这件事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陈路冷哼着看了他一眼,收起腰间佩刀,冷声朝他保证道。 季辞盛迟疑片刻,认命地点了点头。 - 另一边。 苏枝枝正在江定镇的酒庄里到处搜寻着,忽然后院处传来官差欣喜的声音。 “季夫人!快来!我们找到酒窖了!” “来了!” 苏枝枝赶紧循声赶了过去,入目则是一处普通柴房,不由有些疑惑。 那官差赶紧解释:“这里有暗道!” 话落,她瞧见那官差将柴房门槛下边的一块石阶上的石板给移开了。 很快,一道暗道显现出来。 瞧那样子,刚好够一人通过。 那官差正要下去,却被苏枝枝一把给拦住,“慢着!先等等!” 为保险起见,苏枝枝招呼官差掏出火折子,再随手捡起一根细柴点燃了丢了进去。 那官差不疑有他,提着一口气看苏枝枝操作起来。 二人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老鼠的声音,苏枝枝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吧。” 那官差闻言顺势点燃火把率先下了地窖。 地窖里头昏暗无比,却还堆放着许多坛酒,像是陈年老酒。 “将火把熄了,免得炸了。” 苏枝枝警惕地吩咐完,走过去将其中一坛拿下来,打开闻了闻。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刺鼻的酒味令苏枝枝忍不住皱了眉,这东西闻着应该是白酒无疑了。 走在她身侧的官差见状也没忍住,抱了一坛下来打开闻了闻,又伸手沾了沾,欣喜道,“季夫人,这酒是烧刀子呀!咱能用么?” 苏枝枝点了点头,“能用!” 这古代的白酒虽然浓度没有现代白酒的高,不过对于消毒伤口来说,已经足够了! 官差听闻能用,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好嘞!我这就去叫钱大人他们过来!” 苏枝枝点点头,顺势将酒坛封上,这才转头问他,“对了,陈大人呢,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他回来?” “陈路?” “对哦,他方才尿急说去如厕,怎么如了老半天都没回来,难不成掉茅坑里了?!” 官差也疑惑了,正要迈步转身上去看看,迎面差点和来人撞上! “抱歉抱歉!我如完厕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季公子,耽搁了一会!” 陈路正笑着站在暗梯上朝他们解释。 苏枝枝闻言抬眸,这才瞧见季辞盛也跟在他身后。 官差连忙让开了身子让他们二人下来,自己则上去叫人去了。 季辞盛跟着陈路下了暗梯,走到了苏枝枝身边。 他刻意半垂着头,生怕苏枝枝瞧出些什么,同她打了声招呼:“大堂嫂.....” 苏枝枝朝他点点头,地窖里阴凉昏暗,她什么也没瞧出。 但她听到这堂弟的语气却不怎么好,顿了顿,不经意问道,“怎么样?可找着了么?” 季辞盛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孙喜儿。 他强忍着慌乱,抬手抹了抹眼,故作悲戚道,“没有,我爹娘昨夜住的那屋子如今已经成了废墟.....” 苏枝枝闻言轻叹了一口气。 虽说她跟他们四房一向不对付,不过如今他们家死了人,死者为大,就算再有什么恩怨过往,也不必再提了。 苏枝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堂弟,你节哀顺变。” 季辞盛点点头,朝苏枝枝拱手作揖:“谢大堂嫂。” 话落,她视线落在季辞盛抬起的衣袖上,眸光一滞。 “咦,堂弟,你衣袖上怎么有血啊.....” 此言一出,正垂头抹泪的季辞盛身子一僵。 正在他们对面瞧着酒坛的陈路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身侧的佩刀。 地窖上方忽然有脚步声走动,想来是那去叫人的官差回来了。 陈路的脸色很快又恢复如常,转过身对她解释道: “季夫人有所不知,方才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死尸,瞧着实在可怜,就顺手搬去了焚烧的地方,兴许是搬的时候,季公子身上不小心沾上的。” “哦,原来如此,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苏枝枝了然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咱们与其等着,不如赶紧将酒坛先搬出去一部分吧!” “好!” 其余二人听此闻言连忙应了下来,转身去搬酒坛了。 殊不知,待那二人转身的刹那,苏枝枝眯了眸子,沉沉扫过他们二人的背影。 第一百零六章 你嫂子我一定整死他们! 哼,这俩货分明撒了谎,没说实话! 苏枝枝盯着季辞盛的衣袖,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位“老实”堂弟衣袖上的血迹是呈喷溅状,根本就不是蹭上去的…… 苏枝枝略略思衬片刻,盯着季辞盛的背影低垂了眸,猛地想起孙喜儿! 难道……是这小子把他媳妇儿给……! 她脸色微微一惊,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虽说那个孙喜儿的确跋扈可恨,可站在四房的角度,她也替他们那个家出了不少头,再大的错,也犯不上弄死吧? 可若真如她猜测那般,那他还真是心狠手辣那...... 这个季辞盛装的跟鹌鹑似的,平日瞧着懦弱无能,没想到心肠竟这么黑! 苏枝枝抬眼,将视线挪到他身旁那位官差陈路身上,眉目间不禁多了一丝疑惑。 先不说她那堂弟的行径可恨,这其中最令她费解的就是,这个叫陈路的官差跟季辞盛非亲非故的,为何也要帮着他撒谎呢? 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勾当?! 苏枝枝正想着,陈路已经抱着酒坛准备转身,直接对上了她投来的视线,不由神情一愣,笑起来。 “季夫人,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枝枝瞬时回过神,不动声色地笑起来。 “没,倒是陈大人你赶紧把酒坛封上,这如今这鬼天闷得跟蒸笼似的,要是敞着口的话,很快就没酒味儿了!” “哦原来如此!不好意思,我这一路好久都没尝过酒味了,一时没忍住就打开了!” 陈路闻言连忙转过身,冷着脸重新封上了酒坛,等再转身时却又换了一副歉意的表情看向她道:“没想到季夫人竟然懂得这么多!” 苏枝枝也跟着笑,面不改色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前当姑娘的时候喜欢研究一些杂书,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杂书....? 陈路眸色一暗,随即点了点头道: “我说呢,怎么每次咱们遇到难处时,季夫人都能有法子帮咱们趟过去呢,原来肚子里是真有墨水!” “大人过誉了。” 见他有心试探,苏枝枝客气地笑笑,嘴巴都快要笑僵了。 一旁默默搬动酒坛的季辞盛听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不禁吓得冷汗直流。 方才陈路朝他打听苏枝枝时,他心里就直打鼓呢! 这个官差不管是面目也好脾性也罢,瞧着倒是和李贵跟杜川这些草包之流不一样,绝非等闲之辈,也不知他为何要打听苏枝枝? 季辞盛一想到自己要听命于他,心里就更慌了,也不知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将来会不会一脚将他踢开或是用完了直接弄死呢…… 季辞盛不敢深想,越想越怕。 就在这时,酒窖外忽然传来响动。 三人不由抬头看去。 是钱三领着人来,他们一下来,看着酒窖里全是酒坛,芝麻大的眼睛猛地一亮,忙看向苏枝枝他们问道: “季夫人,这些酒都是好的对吧!” “是的,钱大人!”苏枝枝点点头,“封得好好的,赶紧搬!” 这无疑是给钱三吃了颗定心丸。 “好嘞!” 钱三笑嘻嘻,大手一挥:“你们几个赶紧的,给我动起来!” 其余官差忙不迭地应着声,七手八脚地将酒坛搬到外边空地上,个个都干得十分卖命,好似有了这酒就不会在这场鼠患中丧命了。 等酒坛都搬出来后,众人急忙搬到了李贵他们的板车上。 这会儿李贵也领着山坡上的罪奴们从另一条山路都下来了,只留下杜川他们还在半坡上挺尸。 “来人啊,给我搬去杜头那边!” 李贵让陈路领着几个官差搬了几坛酒下来,送去半坡上给他们处理伤口用。 而其余人则已经收拾好行李下山,准备继续出发,向下一个驿站赶去。 苏枝枝一出地窖,忙向李贵要了两坛子酒放在季辞言的囚车上。 李贵见是苏枝枝要酒,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了。 待官差刚帮她将酒坛放上去后,苏枝枝的腰间就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嘶——” “谁!” 苏枝枝神色一惊,立即转过身。 只见一个小萝卜头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苏枝枝这才瞧清是季辞鹤,松了一口气。 随后而来的季辞言这会儿脸色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他眉峰蹙起来看向季辞鹤,语气有些不悦。 “阿鹤,阿兄方才怎么同你说的?” “你同他说什么了?” 苏枝枝伸手揉了揉季辞鹤蓬乱的头发,注意到这小子浑身都不对劲,抬眸顺势看向季辞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她这才瞧见他的脸色也不对劲,也跟着皱起了眉问道:“好端端的,你们兄弟俩这是怎么了?” 未等季辞言开口,紧随而来的季兰雪闻言已经愤愤地先他一步开了口: “大堂嫂有所不知,阿鹤会这样,都是因为三房那两个不要脸的混账!方才阿鹤来给我们送红薯,结果半道儿遇上季辞风和季兰春这两个贱人打劫,欺负阿鹤说不出来话,差点把红薯抢了!” “什么!抢?!” 苏枝枝脸色倏地沉下来,忙问道,“红薯被他们抢走了?” 季辞鹤使劲摇了摇头,‘啊啊啊’要说什么,又指了指季辞言。 季辞言适时开口道:“放心,没有被抢走。” 季辞鹤跟着点点头,随即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和眼睛,还掏出了一颗山核桃指了指身后的兄长。 苏枝枝顿时明白了季辞鹤的意思。 是季辞言出手教训了想抢红薯的人一顿呢。 “大堂嫂,你是没瞧见!”季兰雪幸灾乐祸道,“那两兄妹一个成了独眼龙,一个成了寿星公,笑死个人!” 待她描述的话落,苏枝枝噗嗤笑出了声,看向季辞言道,“季大人,你还挺会砸的么!” 季辞言握拳轻咳了一声,没理她。 笑过之后,苏枝枝捧起季辞鹤的小脏脸蛋,揉了揉他的颊肉,压低了声—— “放心,小子,这事儿还没完,那两个不长眼的蠢货敢来抢你的红薯,你嫂子我一定整死他们!” 第一百零七章 有本事你也让季夫人为你求情啊! “我支持大堂嫂!” 季兰雪第一个蹦出来气愤道,“我早就看他们三房一家不顺眼了,平日里嘴巴贱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敢欺负小孩子!” 往日在季家时,他们三房仗着最得季老太欢心,又是嫡出身份,作威作福欺负她们二房和四房也就罢了。 可如今大家身份都一样,他们居然还敢欺负到大房头上,简直是找死! 苏枝枝点点头,这才问她道,“阿鹤给你们送去的烤红薯怎么样,好吃吧?” 季兰雪闻言,点头如捣蒜般憨笑道,“好吃好吃!多谢堂嫂心里念着我们!” 话落,她从腰间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递到苏枝枝跟前,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 “大堂嫂,方才我和我姐在我们周围寻到一种野果,吃起来酸酸涩涩的,很是解口,我们摘了好多,我娘和我阿姐特地分了一些好的叫我给你们送过来!” “是吗?我看看。” 苏枝枝接过布袋打开一看,只见袋子里装着大小不一的带细刺的黄色果实。 苏枝枝的杏眸顿时一亮,“哎呀,这是不是刺梨么,没想到在这也能寻到!” 季兰雪知道她聪明,什么都知道,忙惊喜问道:“大堂嫂,这叫刺梨的果子是能吃的吧?我和我姐吃了一两个感觉就是口感有点酸和涩,想来应当没事,这才摘了下来!” 苏枝枝点点头顺口道,“放心,这果子能吃,而且里边的维C含量极高,比橙子含的还多!” 这话一说出口,苏枝枝面前两张脸均是一愣。 “啊?” 苏枝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季兰雪望着她,眨巴眨巴着眼,“大堂嫂....这个维....什么C,是什么啊?” “呃....这个就是....嘿嘿,” 苏枝枝朝他们俩尬笑了几声,忙道,“嗐,就是酸!比橙子还酸!” 季辞鹤跟季兰雪一头雾水地彼此对视了一眼,有些不信。 “这……只是我的一个口癖,对,口癖!”就在苏枝枝即将要疯狂之际,身侧突然响起一道熟悉清冽的声音—— “行了,该动身了,有什么话到了地方再说。” 季辞言冷不丁的一句提醒这才让众人都回过神来,季兰雪看了眼官差的身影,连忙跟苏枝枝说: “大堂嫂我先走了,要是这些不够吃,回头再找我拿哈!” 话落,小姑娘急忙去寻她娘和阿姐去了。 苏枝枝一边应下,一边看她终于走远,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照例转身扶住季辞言的身子,将他扶上囚车。 待他坐好后,苏枝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你....你就没什么要问的么?” 方才若不是他那句话适时替她解围,她差点就要憋不住自爆了! 季辞言抬眼,眸光淡淡扫过她,嗓音平静道:“我说过,我信你,你不说,我便不问。” 苏枝枝闻言一愣,心中登时泛起丝丝暖意。 她冲他弯起杏眸,笑容灿烂,“季大人,你人真好!” 季辞言望着眼前女人脸上的明媚,一时竟有些怔忡。 直至官差吆喝声响起,囚车开始晃动才将他的思绪拉回。 季辞言微微蹙眉,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靠在车壁上。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心绪总是被苏枝枝的一举一动牵动着。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说不清也道不明,就是面对苏玲时....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季辞言垂眸,眼底头一次生出一丝没来由的迷茫..... - 自从得了李贵的应允后,苏枝枝他们几家人就被允许摘除了镣铐和枷锁。 没了束缚,她和季辞鹤都轻松不少,还能时不时逗一逗身旁金花怀里的箫定铮。 小家伙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虽在流放,但大家轮流抱着走也轻松许多。 舒服事变多,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故而几家人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看得其他人心肝疼。 落在他们后边的三房一家看见他们不用戴枷锁和镣铐,更是嫉妒的眼都红了! 特别是季长晖,当他看见二房的三个女人居然也不用戴枷锁和镣铐时,他忍不住跟押送他们的钱三抱怨起来。 “大人,你这不公平!” “苏枝枝他们不用戴镣铐和枷锁也就算了,凭什么季家二房那三个婆娘和萧家他们也可以不用戴?!” “你这么想知道啊?” 钱三歪了歪头,活动了胫骨,不耐地伸手拍了拍季长晖的脸,而后直接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钱三大着嗓门,喷着唾沫星子在他脸上骂道: “因为人两家跟季夫人交好,季夫人他们这一路又帮了我们不少忙,人提点小要求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让季夫人为你求情啊!没本事就给老子闭嘴,再跟老子叽叽歪歪,老子抽死你!” 钱三一边说着,一边再度扬起手掌—— “官差大人!您息怒!息怒!我们不闹就是!” 曾氏见着季长晖又要挨打,吓得她连忙将人给拖进了队伍来,这才让他免了一顿毒打。 眼看钱三哼声走远,她赶紧低声劝道:“老爷,咱们暂且先忍忍吧,如今这些官差都跟那苏枝枝站一头的,任凭咱们多冤,他们都不会听的!” 季长晖听闻此言,忍不住后悔道,“早知道这个苏枝枝这么有本事,就不跟她过不去了!” “谁说不是呢!” 曾氏没好气瞥了一眼前边跟着季辞风的杜湘,跟着抱怨道,“哼,要不是那个杜湘瞎出馊主意,咱们一家跟大房一家说不定还能缓和缓和关系呢!” 季长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到那抹纤细无骨的身影上。 一想到自家儿子和女儿因为她撺掇,偷鸡不成蚀把米,登时来了火气! 他怒道:“怎么还没把那死丫头赶走!” 曾氏叹了口气,没好气道:“我也想啊,可你儿子把她当眼珠子似得看着,我也得寻个合适的由头呀,要是无缘无故打发了,你儿子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啊!” “哼!也不知这孽障到底随谁了!” 季长晖愤愤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胖儿子,一想到自己居然生出这么个旷世情种来,他就气的呕血! 第一百零八章 溜得比耗子还快! 江定镇外半山坡处。 这里歇着的全是昨晚进了镇休息的人。 怕人挤人过了病气,待到日山三竿,等李贵他们的队伍出发了好一会儿后,半坡上的杜川和罪奴们这才纷纷起身。 杜川接过陈路递来的药丸,皱着眉一口吞了,不耐烦问道,“他们走了多久了?” 陈路抬头看了眼天,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才道,“回大人,快两个时辰了。” 杜川冷哼了一声,嘴上不饶人地叫骂道:“哼,一群怕死的废物!溜得比耗子还快!” 陈路闻言忙赔笑道,“大人,李大人和季夫人他们也是为了咱们,为了大家....”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挨了杜川狠狠一记耳光! 周围人见陈路被扇了一耳光,连忙纷纷别开了目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陈路抬手捂着脸,用舌尖顶了顶腮,脸上依旧带着讨好的笑意:“是小的错了,大人扇的好!” 杜川阴着脸冷声道,“哼!你小子自从去了李贵那当差,恐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哪有!” 陈路听他这样说,连忙上前笑眯眯地给他捏肩捶背,尽显谄媚:“小的始终记着自己是杜头您的人呢!” “哼,记得就行!” 杜川伸手掸了掸自己裤腿儿上的灰道,“老子把你小子插 进李贵那边,不是让你吃白饭的,那边有啥风吹草动,一星半点都不许瞒老子,听见没!” 陈路点点头:“杜头儿放心!小的一直记着呢!” 杜川随意嗯了声,转身吆喝道:“行了,咱们也走吧!热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 周遭的官差也都纷纷跟着爬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吆喝着罪奴们起身,准备赶路。 等他们戴上镣铐排着队纷纷往山坡下走去时,陈路特意找了个借口缀在了队伍末尾。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脸上始终挂着恭维谄媚的笑才渐渐消失殆尽。 陈路望着杜川的背影抬手摸了摸方才被打的脸,露出一丝阴骘。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又抬手吹了一声口哨。 不一会儿,天上传来声声振翅声。 一只雪白色的信鸽飞来,轻车熟路地停在他的肩膀上。 陈路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条,塞进了绑在它腿上的信筒里。 信鸽再次起飞,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 另一头,苏枝枝他们脚程快,很快便走出了江定镇。 刚出了镇子,苏枝枝就踮着脚往前望了一眼。 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她忙问身侧的萧风和金花他们,“咱们出了这个江定镇后,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多远?” 萧风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咕哝道,“咱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叫容川县,要翻山才到,离这江定镇差不多有八百里!” “八百里?!” 苏枝枝惊愕出声,直接苦了脸。 要是照这么算的话,按照整个队伍的教程,他们差不多还要走个三四天才能到那个容川县! 这时,金花听闻此言后,下意识看了眼襁褓里正对她乐呵呵笑着的孩子,不禁叹了口气。 “诶,也不知这后边还能不能寻到吃的,原本还说能在江定镇换点吃的,结果偏那么倒霉遇到鼠患!我都怕后边我不出奶了,孩子也跟着受罪!” 苏枝枝见状连忙安慰道,“嗐,瞎担心什么,有我在,还能差你吃的?” 她见金花面上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又安抚她保证道:“放心,保证不会饿着你和孩子!” 萧风见状也连忙出声安慰着自己的夫人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就算是割自己腿肉,也不会让你和咱们的崽子饿肚子的!” 他话音刚落,金花立马腾出手狠狠锤了一下萧风,怒斥他:“赶紧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 她这下听了萧风和苏枝枝的宽慰后,原本皱着的眉头不由也舒展开来。 萧风揉着手臂嘿嘿笑着,一鼓作气道,“阿花你累不累?把孩子给我抱吧!加把劲,咱们快进山了,等翻过山,就里容川县不远了!” 金花不客气地将孩子丢给他,闻言也不再唉声叹气,加紧了步伐跟着队伍不停向前赶着路。 直至黄昏之际,队伍终于进了山口。 领头的李贵和钱三一行人此时也累的够呛,连忙吆喝着大伙都停下。 “咱们今晚就在这山口歇脚,等明日一早再继续出发!” 官差们领命,喘了口气连忙往队伍后头走去。 … 苏枝枝见队伍终于停下来,直接扶着老树滑倒,啪叽坐在了地上。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衫还有蓬乱的头发不由叹了口气,心里开始暗暗打算着。 等到了容川县后,她说什么都要把头澡洗了才行! 上次在吴家村用增雨火箭弹,借着下雨,趁机洗了个澡,还没清爽几天呢,结果一到江定镇遇到鼠患直接全毁了! 尤其是今早要忍着那些难闻的味道穿过江定镇往前走,她都感觉自己快被腌入味了…… 一身馊味熏得她都快窒息了,唯一的安慰也只是好在周遭的其他人都跟她也差不多,一样臭! 对此,她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季辞鹤跟着她休息了一会后,就起身去囚车那边找季辞言了。 苏枝枝缓过点劲儿,也正打算起身,正巧季家姐妹俩走了过来。 季兰雪一看见她就笑,“大堂嫂,趁着天没黑,咱们赶紧去找吃的吧!” “好!走吧!” 苏枝枝点点头,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 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想那些顶不了饿! 她忙从地上起了身,同季家姐妹一道往山里深处去。 因着如今天气愈发炎热的厉害,山里好些树木野草都枯黄了,就连溪流也干的差不多了。 不过罪奴们不死心,仍纷纷铆足劲地到处搜寻刨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能吃的东西。 苏枝枝弯着腰,仔细搜寻着望着山石间的野草。 季兰雪则东张西望四处探看着,还盼着能像之前那般幸运,碰到一只死兔子。 季兰霜跟在苏枝枝身旁,她不奢望能抓到兔子那些野味,只要能寻到能吃的野菜和果子就烧高香了。 她纤白的手不停地在草植间拨弄着,忽然,一只素手猛地拽住了她!“别动!” 季兰霜脸色一惊,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苏枝枝正握着她的手,一脸严肃! 第一百零九章 她这下死定咯~ “堂、堂嫂....怎么了吗?” 季兰霜见苏枝枝一脸肃然,下意识缩了缩手,直接吓白了脸。 难道是她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 “小心!” 苏枝枝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从一片锯齿状的叶子上挪开,刚要同她解释,忽然被季兰雪给低声打断。 “呵,有些人脸可真大,居然还想跟着咱们捡便宜呢!” “也睁眼瞧瞧自个儿的德性,有些运,是她们想蹭就能蹭上吗!” 苏枝枝和季兰霜闻言同时一愣,听着季兰雪骂骂咧咧的,便顺着她的视线朝他们身后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干后正猫着两个身影,一见她们望过来,慌慌张张地弯腰往树后躲,动静大得生怕别人看不见。 苏枝枝眯了眯眼,仔细一瞧,最后还是被她给认出来了。 是三房的季兰春和曾氏! 这边的季兰霜也认出了她们来,眼底霎时涌出一股鄙夷,“哼,做了亏心事,还想要跟着咱们捞好处,真是美的她们!” “堂嫂、阿姐,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把她们给揪出来!” 季兰雪脾气爆,听她阿姐这样一说,立马撸起袖子,就要起身去抓那树后边的两个贱人,却被苏枝枝眼疾手快给拦住。 季家两姐妹疑惑地望向她,似是不解。 于她们而言,自从经过野狼岭的事情后,她们遇事再也不会忍气吞声,能正面刚就绝不哑巴吞黄连。 苏枝枝冲她们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唇边勾起笑来,故意高声道:“兰雪妹妹,快瞧瞧你阿姐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啊?? 季兰雪先是一愣,不明白苏枝枝为何突然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顺势跟着她的话问道,“堂嫂,你快说说,我阿姐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苏枝枝抿唇一笑,指着季兰霜方才差点碰到的那片锯齿状的叶子笑道,“哎呀,你们二房的运气可真好!” “你阿姐找到好宝贝了,这玩意儿啊名叫霍麻,是山里常见的野菜之一,不仅可以做汤还可以煎炒,味道闻着比肉味还香!” “不过啊,这还不是霍麻最妙的地方。” 苏枝枝故意拖长了调子—— “它最最妙的地方是,在如厕的时候,可以当做草纸使,而且如今天气炎热,其它野菜多少都枯了,它却偏偏十分耐旱,所以一点都不受影响,你看看咱们这周遭全都是!” 季兰霜人聪明,很快明白了苏枝枝的用意了,随即捂嘴笑起来,也跟着高声道,“那堂嫂咱们还等什么呀,赶紧把他们全薅了,省的被其他人知道了给抢了!” 苏枝枝一边假装张望,一边朝树干那边瞥了一眼,抿唇笑起来。 “不急不急,其它人不一定认得出来,还以为是长了毛的枫叶呢,光咱们三人肯定扯不完,反正还有那么多,咱们赶紧去叫阿鹤他们一起来扯!” 季兰霜点点头,“好啊!咱们快走吧堂嫂!” 话落,季兰霜拉着季兰雪和苏枝枝,三人同时起了身,脚步匆匆地消失在树林间。 …… 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季兰春肿着寿星公同款大脑门,和曾氏鬼鬼祟祟从树后边走出来。 曾氏狐疑地望了一眼苏枝枝他们消失的方向,咕哝道,“这、这霍麻用处真的有她吹的那么大?” “管它好不好使,试试不就知道了?”季兰春语气多了几分急迫。 都怪苏枝枝方才说了一句如厕,她就忍不住想如厕,这会儿憋得脸都红了。 曾氏注意到她的奇怪,皱起了眉:“闺女,你这是咋了?” “娘,快!你快帮我扯几片那个什么霍麻来,我要去如厕,快憋不住了!” “哦哦哦好!” 曾氏见状连忙走到方才苏枝枝他们蹲下的地方,一股脑薅了几片递给季兰春,“喏!” 没等季兰春接过,忽然她惊叫了一声,手上的霍麻尽数掉落不说,还将季兰春的尿差点吓回去! “咋了,娘!” 季兰春下意识提起衣裙,以为是有人来了。 曾氏没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错愕道,“方才给你的时候,我感觉这叶子好像咬了我一口!” 季兰春闻言白了她一眼,弯腰重新捡起霍麻道,“娘你胡说啥呢,叶子怎么会咬人呢!” 话落,季兰春招呼曾氏挡在自己身前帮她遮掩,快速地在原地解决了燃眉之急。 待她尿完后,就着那几片霍麻当草纸擦了屁股,而后神清气爽提起衣裙,一脸舒坦。 “娘!你还别说,那臭婆娘说的不假,这霍麻擦着还真行!” 曾氏一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哪里认得这些东西,不过见女儿都用来擦屁股了,心里的疑虑也跟着打消了。 季兰春见她半天没动静,不由出声安抚道:“哎呀娘!你还磨蹭啥?再磨蹭,好东西都让别人薅光了!” “好吧,你说的也是……” 曾氏听她这样说,越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顿时彻底放下心来,连忙跟着季兰春疾步走到苏枝枝他们方才蹲着的地方,伸手疯狂薅着霍麻叶子。 见女儿没动,曾氏催促道:“你赶紧,多扯些!这种宝贝可不多得!别让她们一会儿回来分走了!” 季兰春系好衣裙忙应道:“诶好!” 很快,两人的衣裙都兜了满满一堆霍麻后,这才美滋滋地回了他们休憩的地方。 等他们一走,原本消失在林子深处的苏枝枝三人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树干后走出来。 “哈哈哈哈哈……” 苏枝枝盯着那对母女欢天喜地的背影,差点笑弯了腰。 季兰雪原本以为他们是真的去叫帮手的,没想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了,现在看见苏枝枝笑的厉害,更加疑惑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忙问道,“大堂嫂,你笑什么啊?” 季兰雪还是第一次见苏枝枝这样笑。 阴恻恻,怪吓人的,像是憋了个什么坏水。 苏枝枝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劲,神秘兮兮对她们二人道—— “我笑季兰春这蠢货,居然真听了我的,用霍麻擦屁股,她这下死定咯~” 第一百一十章 好货都在河滩里! “啊?堂嫂,这、这叶子不能擦屁股?” 季兰雪闻言不禁露出错愕神色,“可你方才不还说....” 苏枝枝好笑地瞪了她一眼,打断道,“你傻不傻,我那是故意说给季兰春他们听的,谁叫他们欺负我们家阿鹤,不教训教训他们,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季兰霜在一旁也跟着笑起来:“我说呢,方才听着堂嫂你的语气就觉得不对劲,像是憋着坏呢。” “还是兰霜聪明!” 苏枝枝笑着指了指面前茂盛的霍麻同他们解释道,“霍麻这玩意儿是不能直接用手摸的,不然没多久你的手就要起疹子,到时痒得你抓心挠肝的!” “什么....!原来是这样啊!” 季兰霜闻言吓得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喃喃道,“幸好....我差一点点就碰着了!” “没事,只挨着一下没关系的!” 苏枝枝说着,将手缩进自己的衣袖里,隔着衣料朝眼前那株霍麻伸了过去,却被季兰雪咋咋呼呼地一把给拦住! “堂嫂!你不是说摸了这霍麻要起红疹吗,你还碰它干啥!” 苏枝枝笑着摇摇头,“你没瞧见我将自己的手缩进衣袖里了么?这样就不怕了,虽然我方才忽悠了季兰春,但是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假参半的,这霍麻是真可以吃的,只要煮熟了,也就没事了。” “真能吃啊,那咱们赶紧摘!” 季兰雪听闻这霍麻也可以吃,顿时两眼放光,学着苏枝枝的样子,将手缩进了衣袖里,蹲下身冲着那堆霍麻就不停薅着。 没一会儿功夫,三人就薅了满满一堆霍麻叶装进了各自的布袋里。 季兰雪薅得最起劲,又兜了一点自己的衣裙上,见顶顶够吃了,三人这才心满意足结伴往回走。 自从苏枝枝的名头彻底打出去后,队伍里不管是从前有无和她交恶过的罪奴们,个个殷切,见到她不是嘘寒问暖就是点头哈腰,态度别说有多好了。 这不,才往回走了两步,迎面就碰上几个女罪奴,瞧见季兰雪衣裙兜着的霍麻,忙凑上来打听: “这,这叶子是能吃的吗?” 这些京城里出来的贵人们,哪里分辨的出来野菜,所以只能眼巴巴地问苏枝枝。 苏枝枝闻言也没藏着掖着,坦然地告诉了他们。 “这些叶子叫做霍麻,可以炒也可以直接烫着吃,又鲜又嫩,不过扯的时候小心些,别被它给伤到了,这玩意儿徒手触碰能让你痒成筛子!” “是是是!多谢夫人了!” 罪奴们听此闻言纷纷露出感激的神色,朝他们作了个揖,脚步匆匆朝苏枝枝指的方向奔去,生怕去晚了被人薅光了。 跟他们说完,三人又往营地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扑来一阵热浪,季兰雪哎呦一声,使劲揉着眼。 季兰霜一惊,忙扶着她问道,“咋了,兰雪?” “眼、眼睛里进东西了!” 苏枝枝也正要上去瞧,忽然感觉鼻子有些痒,伸手摸了一簇细绒毛下来,她低头一瞧,发现还有许多白色绒毛漂浮在四周。 苏枝枝顺着绒毛吹来的方向看去,杏眸一亮,连忙顺着疾步走过去。 “堂嫂,你去哪?!” 季兰霜刚给季兰雪吹了眼睛,转头瞧见苏枝枝往前走去,忙领着妹妹也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绒毛多起来,苏枝枝走到一处枯草前,蹲下来拨开,笑起来,“我说呢,果然是蒲公英!” “堂嫂,你寻它做什么?”季兰霜跟着也蹲下来。 苏枝枝一边麻利地揪着它们的叶子,一边跟他们解释:“我曾在杂书里读过,这蒲公英又叫婆婆丁,它的叶子煮汤最下奶了!” “金花今儿还跟我说奶水不多呢,现下有了这叶子,煮了给她喝,应该会好很多!” “原来如此!那咱们也多薅点!” 季兰霜听闻是给金花下奶用的,连忙跟着苏枝枝扯起来。 这山里的东西倒是比之前野狼岭多的多,苏枝枝扯着又发现了石头缝里还有马蛇菜,更兴奋了,又一并给收编了。 这马蛇菜又叫“马齿笕”,也是一种常见的野菜,不仅能通奶,煮汤也好吃。 三人忙活了一阵,见扯得差不多了后,这才起了身继续往回走。 就在她们快要走回营地的时候,忽然瞧见前方有不少人正站在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河滩的泥坎边上翻着什么。 季兰雪眼睛尖,一下就瞧见了萧风也在其中。 只见男人正费力地弯腰翻着河坎边的石头,脸上和身上全是汗水,打湿了衣衫。 “咦,那不是萧大哥吗!” 季兰雪欣喜地朝不远处的萧风挥了挥手。 萧风正卖力做事呢,听见有人唤他,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循声望去,瞧见苏枝枝和季家两姐妹正朝他走过来。 “夫人,兰霜,兰雪妹子!”萧风朝他们笑了笑,“你们去扯野菜了吗?” 季兰雪应声点了头,好奇地朝河边张望:“对啊!萧大哥,你这是在抓鱼吗?” 萧风闻言露出一丝苦笑,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这河滩的水还没干透,估摸着里边说不定有小鱼儿什么的,还说抓几条来给金花和孩子补补身子……” “谁成想,这河滩都被淤泥填满了,哪还有什么鱼啊!只能退而求其次,翻翻边上的石头,看看能不能摸着螃蟹和虾什么的!” 说话间,苏枝枝已经走到他跟前。 她蹲下身打量着满是淤泥的河滩,问道,“那你摸着啥了?” “没呢,翻了半天,啥也没瞧见!”萧风颓然地笑了笑,颇有种苦中作乐的意味,“连只臭蚂蟥都没有!” 苏枝枝望着河滩点点头,眼睛却亮了起来。 “摸不到就对了,因为好货都在河滩里,你没找对地方!” 此言一出,萧风和季家两姐妹都愣住了。 季兰霜更是疑惑了神色,“大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枝枝瞧着满是被淤泥覆盖的小河滩,勾唇笑了笑,“意思就是,今晚咱们又有好东西可以吃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手里抓的什么玩意儿?! “好东西?” 季兰雪顺着苏枝枝的视线望向萧风身后全是淤泥的河滩,面色疑惑道,“大堂嫂,你眼花啦,这河滩全是臭淤泥,哪有什么好货啊?再说要是真有的话,萧大哥早就找着了!” 她这话倒是没差,但还是嫩了点儿。 “哼,就知道你们不信,等我找着了给你们瞧瞧!” 苏枝枝唇角带笑,将腰间的水囊和装着野菜的布袋递给了季兰霜,“帮我拿一下!” 季兰霜乖乖接过布袋,就见苏枝枝脱下了自己破烂的外裳,高高挽起了袖子,越过萧风,直接走进了泥潭里! “大堂嫂(夫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季家两姐妹和萧风瞬间都惊了神色,生怕她出什么事,忙大声吆喝道。 此时,同样站在泥坎上的其他罪奴们也都被她的举动给吓住了,就连跟着来河滩找吃的李贵和钱三也都被她给吓一跳! 他们慌忙沿着泥坎走到季家两姐妹身边,担心问道,“季、季夫人这是疯了吗,怎么跑去泥潭里面了啊!” 这泥潭看似浅,可稍不注意,说不定就会越陷越深,宛若沼泽,那是要吃人的啊! 还没等他们应声,已经踏进淤泥中的苏枝枝就已经回头冲他们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随即她便弯腰低头,细细搜索起淤泥表面来。 岸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话也不说了,生怕打扰到苏枝枝的动作。 忽然,淤泥中的苏枝枝注意到正对着自己的一处淤泥中间塌陷了一个小圆孔。 那圆孔不大,若不是仔细瞧,还不一定能瞧得见。 但仔细打量瞧去就会发现,圆孔里边正有细微的泥沙在往外翻,源源不断往外流出来。 不止如此,圆孔边上还有一道蜿蜒的痕迹! “哈!果然,就是这!” 苏枝枝抿唇一笑,小心翼翼朝那个小圆孔边迈腿,越过淤泥阻碍艰难靠近。 见她开始动作,岸上的人们也纷纷跟着屏住了呼吸。 他们虽然不知道苏枝枝这是要找什么,可仍旧将心悬在了嗓子眼! 等苏枝枝终于靠近那个圆孔,说时迟那时快,她连忙伸出左手猛地插 入那圆孔中! 与此同时,她又迅速用另一只手沿着那道蜿蜒的痕迹末端也迅速插了进去,将两条手臂都沾满了腥臭的淤泥! 苏枝枝咬紧牙使着劲,不断在泥沙里同底下的东西盘旋。 忽然她的手一顿,唇边露出一丝笑,两条手臂猛地从泥潭里掼出,一条肥粗金黄的尾巴甩着泥浆被她抓了出来! 众人随着她的动作跟着惊出了声,“她、她手里抓的什么玩意儿?!” 李贵被惊得脸色青白,差点跳起来。 季兰雪更是靠在姐姐的怀里,惊惶道,“长长的,还在扭 动,哎呀,好、好像是水蛇!” “不对!那不是水蛇!”萧风眯了眯眼思忖半响,随即惊喜道,“是鳝鱼!夫人抓到的是鳝鱼!” 跟在李贵身侧的钱三闻言瞬时瞪大了眼,“鳝鱼?!好家伙,我最喜欢的就是吃鳝丝面了!” 众人听他提了一嘴鳝丝面,纷纷转脸望向苏枝枝手里的东西,不约而同吸溜了一下口水! 馋的直哆嗦! 苏枝枝不知众人心中所想,此时她已经抓着手里不停摆动的鳝鱼上了岸,迈步朝他们走来: “快帮我拿个竹筐过来!” 萧风十分有眼力见,脚步匆匆地扒拉了一个不知是谁的空竹篮,直接就给苏枝枝递了过去。 直至眼前人将新鲜的鳝鱼给装进了筐去,李贵这才忙问道,“季夫人,你是怎么知道这淤泥滩里有鳝鱼的?!” 苏枝枝抬手擦了擦手臂上的淤泥,脸不红心不慌道,“我小时候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日,跟着我外祖父他们在泥潭里捉过,这个时节正是黄鳝最活跃的时候,它们长得跟蛇似的,最喜欢白日的时候钻这些淤泥里边,等到傍晚的时候才会从里边钻出来!不过这也很好辨认,它们藏身的地方会专门留一个出气的小孔,热了就出来透透气!” 官差和罪奴们听她这样一说,争先恐后地或踮脚或趴在河滩上看她所说的小孔,纷纷露出心动的神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要不是看李贵这些官差还在场,那些罪奴们还有所顾忌,不然他们早都跳下去了! 苏枝枝收起竹篮见状笑道,“我正是发现了这河滩上好多这样的小孔,才反应过来的!想必这小河滩底下还有很多藏着的黄鳝,这黄鳝肉嫩,煮熟了味道也鲜,不如大家也各自抓一点回去,补补身子!” 泥坎上的罪奴们见她都这么说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在李贵的默许下纷纷撩起了衣裙,挽起了袖子,迈腿进入河滩之中。 不止如此,就连李贵和钱三也脱了官服,解了佩刀,迫不及待进入了河滩,生怕去晚了就捞不着了! 苏枝枝看大家干劲满满,忙也转身下了河滩,朝着萧风和季家两姐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下来。 “阿姐,这些你帮我拿着,我下去捉!” 季兰雪将身上霍麻交给了自家阿姊后,也跟着萧风下了河滩。 苏枝枝则在一旁教他们如何辨别黄鳝的出气孔和位置,讲解地头头是道。 很快,萧风和季兰雪也相继抓到了又粗又肥的黄鳝,纷纷装进了季兰霜拿着的竹篮里。 反正他们三家都是一起的,苏枝枝自然不怕这些罪奴把这河滩里的黄鳝给全部捉完。 她本来也只打算捉个几条便行了,黄鳝性温,常人吃多了容易上火,不过体质虚的人可以吃点补补,能补气血。 苏枝枝原是想着弄来几条给季辞言的身子补一补,顺便也给自己和季辞鹤开开荤就得了。 思忖间,她又快速捉了几条,瞧着竹筐里的活物差不多了,正准备收工,忽然眸光一定,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一出淤泥上。 只见泥面上方有一个比圆孔还大的豁口,豁口上方正源源不断地吐着泥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想跑!没门儿! “堂嫂....这黄鳝.....” 季兰雪捉着黄鳝正要跟苏枝枝请教,却被她出声打断。 “嘘,先别说话!” “也别动!” 苏枝枝此时的视线压根没放在季兰雪身上,她一边谨慎打断季兰雪,一边缓缓拂动着泥沙,朝不远处的一个豁口小心靠近。 谁知那豁口下边的东西不知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到了,还是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的动静,原本平整的淤泥沙登时显现出一道长条裂口来—— “哼,想跑!没门儿!” 苏枝枝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对着那道裂缝的一头一尾狠狠扎了进去! 很快,她两只手牢牢合拢在一起,居然从淤泥里捧出一条鱼来! 只见那肥硕的鱼尾拼命甩了甩,溅的苏枝枝一脸的泥点子不说,还差点从她手里挣脱走! “嘿!还挺有劲!” 苏枝枝喘着气调侃了句,忙招呼身侧的人:“萧风!拿竹筐来!” 萧风见状忙颤着手将竹筐提过来,“来了!来了!” 苏枝枝麻利地将手里的肥鲫鱼丢了进去,朝他吆喝道:“等着!下头还有一只!” 话落,她又忙着弯了腰,将手伸进淤泥里挖了几下,直接挖出一条小的出来,顺手丢进了竹筐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萧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夫人,你太厉害了!居然在这泥里边挖出了鱼!” 季兰雪也跟着震惊了神色,望着竹筐里和黄鳝一起拼命摆动的鱼,颤声道,“堂嫂,这、这是什么鱼啊,怎么会淤泥里?!” 苏枝枝也是满脸惊喜,笑眯眯地和他们分享道: “哈哈哈我也是运气好,方才都准备不抓了,谁知忽然瞧见不远处的泥面上有一个豁口,原以为是黄鳝窝,结果谁知居然是鱼窝! 这鱼儿是鲫鱼,天旱的时候或者是有东西要吃它们的时候,它们喜欢钻泥里面躲着,被我撞了个着!” 听苏枝枝这么一说,不光是萧风和季兰雪来劲了,就连周遭的罪奴和李贵还有钱三等人也都来了劲! “天爷呀!原来不仅有黄鳝,还有大肥鱼可以抓!” 他们纷纷撸高了袖子继续热火朝天地钻在这淤泥滩里,哼哧哼哧到处抠挖着,大有要把这淤泥滩挖的翻过来的劲头! 苏枝枝见自己已经抓的差不多了,就先上了泥坎,把淤泥里剩下的活物留给其他人. 季兰霜见状,忙将怀里的霍麻放在地上,过来伸手将她给拉了出来 “兰霜,多谢了!” 苏枝枝朝她笑了笑,随即接过她递来的水囊,将自己的手脚简单冲刷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衣裳上的淤泥,就只能等着去了容川县再洗了. 季兰霜抿唇一笑道,”大堂嫂这是什么话,我们还要感激你呢,若不是你发现了鳝鱼在泥面上留了洞,我们今日也抓不到那么多鳝鱼!” ”嗐,既然有难咱们都共当了,那有好东西,咱们自然那也得同享才是!往后可别再说这些了哈!” 苏枝枝擦净了手,挨着季兰霜坐了下来,季兰霜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多了一丝感动,不由叹道: “说起来也是大堂兄的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夫人,不然咱们哪有机会成为一家人?” 苏枝枝闻言忽然想起之前还在野狼岭时,见她面对季辞言时,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顿了顿,轻咳两声顺势问道,”对了,兰霜,你别见怪,有一件事我倒是想问你很久了.....” 季兰霜神色一怔,见她如此郑重,忙道,“堂嫂,有什么疑惑你尽管问吧!” 苏枝枝点点头,这才坦然道,”就是之前在野狼岭时,我瞧见你面对你堂兄时,像是有意要避开他一般,这是何故啊?” 季兰雪听她这样问,脸色瞬间僵了僵,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苏枝枝以为是她瞧出什么,正想说话打哈哈自己为什么不知道这茬,就见季兰霜垂下了眸,沉默了片刻才喃喃道,”堂嫂困惑也是自然,那时你还没嫁过来,我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一件陈年旧事。” “因为那事,不止是我,就是我母亲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堂兄,因为那件事与我死去的父亲有关....” 苏枝枝愣了神色,不禁有些疑:“你的父亲....?” 季兰霜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同她说起之前的往事,却突然被季兰雪欣喜的声音打断: “大堂嫂!阿姐!你们快看啊!” 苏枝枝和季兰霜回过头,只见萧风和季兰雪他们这时也爬上了泥坎,献宝似的将竹筐递到她们跟前来. 只见竹筐里边正装着满满一筐黄鳝,黄鳝上边还压着四条半大的鲫鱼,正不停打着鱼尾摆来摆去. 还没等他们说话,一旁的李贵和钱三等官差也上了坎,他们个个也都红光满面,冲苏枝枝笑道: “哎呀,季夫人!您可真是我们的福星!” 苏枝枝也笑了起来,问道,”李大人和钱大人,抓了多少?” 李贵就着满是淤泥的手捋了捋胡须,乐呵呵道:“满满一筐呢!” “虽说咱们几个不像您和季姑娘那般运气好,摸着了鱼,不过这筐鳝鱼也够我们兄弟吃的了!” 苏枝枝听此闻言抿唇笑道,”那没事,李大人,回头我煮了鱼汤,给您和钱大人他们也尝尝!” 李贵听她这样说,顿时欣喜道,“那敢情好啊!咱们兄弟几个就多谢季夫人了!” 李贵这人虽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对人还是十分耿直的,不会有那些花花肠子. 譬如此刻,虽见着他们摸了鱼,也不会眼馋着强行让他们充公。 所以苏枝枝每次得了好处,也会想着他们,一来有个情分在,二来也叫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忘本逾距,让他们放心些。 但若是换了杜川之流,莫说是黄鳝,就是那堆霍麻,她也不会让他们挖着一条一根一片! 终于,挖的差不多了,苏枝枝他们满载而归。 刚回了营地,她还没找到季辞言他们呢,忽然迎面一道黑影就直直朝她扑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您为何要这般害我娘和我妹妹! “什么东西!”李贵猛地一声暴喝。 呵,居然敢偷袭她! 苏枝枝下意识后退两步侧身,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呢,一只脚条件反射地刚要踹出去,身侧的萧风却比她还快一步,替她狠狠踹翻了那道黑影! “夫人小心!” 他话音刚落,只听那道黑影哎哟一声,猛地飞出去老远,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李贵和钱三看的龇牙咧嘴,仿佛是看在眼里,痛在己身似的! “夫人(堂嫂)!你没事吧!” 季家两姐妹连忙上前,季兰雪拉着苏枝枝上下打量,萧风也望向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苏枝枝摇摇头,正要说话。 突然被前方传来一声怒喝打断,那道人影大着嗓门嚷嚷骂起来。 “呸!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摔的人明明是我,她连 根头发丝都没掉!” 众人这才循声望去—— 只见季家三房老爷季长晖此时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浑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怒瞪着苏枝枝一行人。 苏枝枝盯着他,冷冷一笑,“三叔,当年太夫人生你时,是没给你生眼睛么,分明是你先撞的我,你倒贼喊捉贼起来了!” 话落,李贵和钱三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苏枝枝,你这个贱人!有你这样顶撞长辈的吗!” 季长晖听闻此言登时铁青了脸,抬脚冲向苏枝枝,扬起巴掌就要朝她脸上扇去时,还没走几步呢,直接被两道高大的身影硬生生给挡住! 季长晖看着萧风和钱三像是哼哈二将一般,跟两堵墙似的牢牢挡在了苏枝枝身前。 季长晖微微变了脸色。 他想说些什么,却急得红赤白脸的结巴起来:“你、你们...!” “你你你个屁!” 李贵急着回去处理黄鳝,此时正不耐烦呢,对着季长晖怒声吼道: “季长晖!你他娘的到底发什么疯,连官差的路都敢拦,赶紧给老子滚开!” “李大人!小的不是故意要来拦路的!” 季长晖见李贵开了口,顿时红了眼眶朝他跪下磕头,扯着嗓子哭嚎。“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苏枝枝这个恶妇,她故意使坏,把我们一家可给害惨了!” “使坏?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贵闻言不由皱起了眉,眼珠子在季长晖和苏枝枝身上来回打转,尽是疑惑。 “大人请看!” 季长晖见他这般神情,连忙挽了袖子伸出手臂。 众人一瞧,不由惊了脸色,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他手臂上起了一连一大片红肿的疹子,隐隐还有遍布全身的势头,看起来着实渗人可怖。 季长晖见众人神色惊讶,心中顿时有了底,赶紧起身朝身后人招呼道: “快!快赶紧过来给官老爷瞧瞧!” 就在这时,季兰霜猛地意识到了季长晖的心思,下意识担忧地望向身侧的苏枝枝,低声道:“堂嫂....这?” 谁知苏枝枝却丝毫不慌,神情十分淡定,还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季兰霜见状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眉间的担心始终散不开,不由得为她这大堂嫂捏了一把汗。 下一刻,几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领头的曾氏一走近,登时令众人不由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曾氏整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如同被马蜂蛰过,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红肿疹子,瞧着可怕的紧! 而且她那双本就不大的双眼此时已经肿的眯成了两条细缝儿,连睁个眼都费劲! 她身后的季兰春更是没好到哪去,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这回还是被季辞风抱着过来的。 只见她的脸比她娘曾氏的脸还可怕,如同一颗寿桃成了精,不仅额头肿,整张脸更肿。 连苏枝枝瞧见她,都不由多了几分惊愕。 那模样就跟打了生长因子似的,肿的吓人。 她刚被季辞风放下,就立马躺在地上不停打滚,疯了似的拼命抓挠屁股,一边挠一边哭叫着:“好痒!好疼!” “爹,娘!救我,救救我啊!” 季兰春这状若疯妇的模样直接将众人吓得连连往后退,“别、别过来!” 李贵低头看着瘫在地上的二人,怔愣道,“季长晖,他们这、这是怎么了?!” 季长晖正要开口,却被一旁跟来的杜湘抢了先。 她朝李贵福了福身子,柔着嗓子哭诉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季家三婶和兰春表妹他们外出寻吃的,听见我这表嫂说那霍麻是可以吃的野菜,还可以代替草纸擦屁股,他们想着表嫂见识广,懂得多,就信了。” “可....可谁知表嫂竟骗了他们,那名叫霍麻的叶子叫人碰了居然会起红疹,她们没设防,便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话落,她又望向站在人群中的苏枝枝,语气悲戚,“表嫂,也不知三婶和兰春表妹他们哪得罪你了,你为何要这般骗他们?!” 她说罢,见苏枝枝仍旧脸色如常,其余人也都闷着不说话,心中顿时火起。 杜湘咬了咬牙,悄悄扯了扯身侧的季辞风的衣袖。 季辞风是个没脑子的,见她这样立马会意,将杜湘方才教他的法子使了出来。 他一个八尺高的壮汉,那眼泪说来就来,肥脸一皱,竟也跟着凄凄惨惨哽咽起来。 “大堂嫂!我也不知我们家哪得罪您了,您心里有气您冲我跟我爹来就是,您为何要这般害我娘和我妹妹啊!” “再说,我妹妹也是您的妹妹,您和堂兄也有亲弟弟阿鹤,我们家兰春同阿鹤他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还那么小,您怎能如此狠心.....” 季辞风话还没说完呢,忽然眼前猛地出现一道纤细身影。 “啪啪!”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左右肥脸上! 力道又重又狠,打得他嘴角瞬间见了血,整个人也被扇懵了! 他身旁的杜湘也错愕地瞪大了眼,刚到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咽下去! 苏枝枝一改方才的淡然脸色,双眸阴沉地睨着他们—— “阿鹤?你居然还好意思在我跟前提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表姐!救救我! “你.....” 季辞风捂着泛疼的肥脸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枝枝身上的气势给骇住了,屁也蹦不出来一个。 苏枝枝却冷冷盯着他,讥讽道,“三堂弟,原来你还知道阿鹤同你妹妹季兰春年纪差不多啊!” 她话锋一转,“那你又怎么能如此狠心地伙同你妹妹,在半道上抢他一个小孩儿怀里的东西!” “你们二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将他抱起来摔地上,就为了硬抢,这么快就忘了?” 季辞风被她这话怼的脸色骤变,沉着脸正想反驳时,手臂忽然再次被杜湘给狠狠一拧! 他连忙回过神,急声喊冤道,“大堂嫂,您不能因为急着给自己开脱,就泼我脏水吧!我和四堂弟同气连枝,是血脉相连的血亲,我怎么可能会抢他的红薯!” 话音刚落,苏枝枝突然一笑,笑的季辞风浑身发毛,脸色僵硬。 忽然他猛地反应过来些什么,来不及张口,却已经听见苏枝枝幽幽开了口—— “这就怪了,三堂弟,既然你说你没抢阿鹤的东西,那你又是如何知晓他怀里的东西是红薯呢?” “我....我....” 季辞风被她这句反问问的结巴起来,急得他脸红脖子粗地,额头生出细细密汗来。 李贵更是眯了眼,冷冷瞥向地上傻着的季长晖,“季老三,看来你们一家之前的鞭子是吃的不够多啊,如今居然学起了山匪打劫人东西,还打劫到季夫人一家身上来了!” 季长晖慌了,听闻此言只觉周身忽然有种游离般的疼,仿佛杜川上次打的鞭子如针在扎肉似的。 他生怕李贵一怒之下再让他吃鞭子,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忙急声拱手道: “大人,您别听苏枝枝这个恶婆娘胡咧咧!她说我儿和女儿打劫她小叔子,哼,说得好听,她那小叔子季辞鹤受了半点伤了吗?反倒是我夫人和女儿,您瞧瞧他们如今这副样子,被折磨的都快不成 人形了!” “那是他们自作孽,关我毛事!” 苏枝枝闻言秀眉一挑,看向李贵道,“李大人明鉴,今日我和季家二房两姐妹扯野菜的时候,根本没见过三房的人!” 此言一出,三房的人均是一愣,就连在地上打滚喊疼的季兰春都懵了,挣扎着要爬起来辩解。 “你放...你胡说!” 季长晖气急败坏地指着季兰雪衣裙里兜着的霍麻叶,大声嚷嚷道,“你说没见过她们,那为何你们怀里会有这些霍麻叶!” 呵,原来在这等着呢。 苏枝枝抿唇一笑,睨向他道,“三叔,这霍麻叶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又不是只我一人扯了,你光凭这个就来污蔑我,不好吧!” 曾氏费力睁着两缝儿,气急道,“苏枝枝,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三婶,不然你把舌头屡直了再说话吧?” 苏枝枝笑眯眯的,每句话吐出来都跟刀子一样扎在三房人心口上,可她面上却做出一脸为难样: “再说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又没说谎,况且路上许多人也都瞧见了啊!” 她话音一落,方才几个受了苏枝枝指点的女罪奴们纷纷站出来,为她作证。 “回大人,季夫人所言不虚,方才我们去扯野菜的时候,还碰见了季夫人和季家的两位姑娘,当时确实没见着有季家三房的人在,而且人季夫人还好心提醒了我们,霍麻不能直接用手碰!” “是啊,分明是他们自己不小心,居然反倒怪罪到季夫人身上了,真是不要脸!” “你!你们!” 曾氏被他们怼的脸色发青,顿时百口莫辩,一张嘴根本解释不清,愁得慌! 而方才一直被自家阿姐拦着不让说话的季兰雪此时终于得了允许能开口,只听她愤愤道: “三婶,大堂嫂是我和我姐姐邀请一同结伴去寻吃食的,我们分明根本就没叫过你们,大家都能为我们作证,是你们自己做了孽,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瘫在地上的季兰春被他们左一句又一句的,怼的恼羞成怒。 明明是苏枝枝故意害他们,可现在却被她三言两句说的倒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她眼底涌出一股怨愤,双手发狠似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苏枝枝,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话落,季兰春借痛起力,挣扎着起身就要去掐苏枝枝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苏枝枝已经下意识后退了。 季兰春却被钱三抬起鞭子狠狠掼到地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兰春!” 这一鞭子直接将曾氏吓得白了脸,忙弯腰将女儿搂进了怀里! “没规矩的东西,当着官差的面就敢公然行凶!真当我是死的啊?” 李贵冷着脸示意钱三收起了鞭子,居高临下对他们道,“看来是不给你们一点厉害,你们下次还敢再犯,来人!把季家三房这两兄妹拖下去,军棍三十,季家三房从今日起,断水断粮五日,期间不得擅自外出寻吃食,以儆效尤!” 季家三房触了李贵的逆鳞,任凭他们是如何狡辩也没法将自己摘出去了! 季长晖和曾氏闻言惊骇了神色,连忙爬着抱住了李贵的腿,连连嘶喊道,“大、大人!您不能这样冤枉人啊!明明都是苏枝枝她害得我们,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孩子受罚.....” 他们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贵抬脚狠狠踹开,不耐道,“死到临头还想攀诬季夫人呢,真给你们脸了!” “你们既说冤枉,那就找出证人替你们作证啊!” 他冷声道:“老子告诉你们,季夫人可不止萧家和季家两姐妹为她作证,还有这些罪奴,包括我都能为她作证,方才她和季家两姐妹跟我们都在河滩捉黄鳝,我她娘的也根本就没见过你们!” “还冤枉你们,少他爹的贼喊捉贼,给老子滚开!” 李贵话落,立时就有官差上前将季辞风和季兰春拉走。 “表、表姐!救救我!” 季辞风被几个官差架着慌了神,忙看向杜湘,试图求得一丝帮助。 杜湘正要开口帮他求情,肩上忽然一沉。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要见他,再等几十年吧! 杜湘神色一震,猛地回过了头。 正对上苏枝枝冷然的视线! 还没等她开口,便瞧见苏枝枝冲她笑起来,只是那笑意阴恻恻的。 “杜表妹,你又不姓季,你爹娘也不姓季,你又没嫁进我们季家来,你管的是哪门子闲事啊?” 她不等杜湘开口,又似笑非笑地道:“还是说你和我们季家的三堂弟....已经私定终身了?” 苏枝枝原本只是想炸一炸她,却见杜湘立刻气急地瞪圆了眼,呵斥道: “你休要胡说八道!” “既如此,那你日日跟着人三房一家做什么?” 苏枝枝上下打量着她,冷哼道,“好心提醒你一句,三房他们一家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同他们一起,当心玩火自 焚!” 杜湘闻言,袖子里的手不由紧紧攥在了一起,咬牙道,“哼,杜湘的事用不着表嫂操心。” 话落,她便径直错开苏枝枝,追着三房和官差们走了。 苏枝枝转头望向她的背影,轻蔑地哼了一声,“嘁,还真是执迷不悟。” 这时,季兰雪和季兰霜还有萧风走到了她身边,也顺着她的眸光望去。 季兰雪还气着,忍不住愤愤道,“我看三十军棍都是轻的了,就该抽他们的筋,扒了他们皮,一家子小人!” 萧风听她这样说,也对着三房一家的背影恶狠狠地附和道,“没错!方才我都后悔我那一脚都是轻的了,就该再狠狠踹一脚!” “行了行了。” 苏枝枝嗔怪地瞥了他们一眼,“你们都知道他们是小人,还同他们较什么劲?放心吧,这些人自有天收,不用咱们管!” 还是她刚刚同杜湘说的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当心哪天玩火自 焚就知道了。 就说每次这三房的人和她对上,有哪次不是吃了亏灰溜溜地走了的? 她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有的是法子对付这等小人。 季兰霜适时开口笑道,“堂嫂说的是,咱们没必要为这些小人怄气,快走吧,天色不早了,还要做饭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另外三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提步往休憩的地方走去。 此时,季辞言跟季辞鹤已经在休憩地坐了好一会了。 眼看天色渐晚,季辞言都有些急了,正要起身去寻苏枝枝之时,就见熟悉的身影终于回来了。 季辞鹤见他们回来了,连忙从兄长身边兴奋地起了身,蹦到苏枝枝他们身边。 萧风激动地给季辞鹤看着竹筐里的黄鳝和鲫鱼,同他说起苏枝枝今日的丰盛战绩。 而季辞言一见苏枝枝过来,手动了动,将方才捏在手心里的物什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他抬眸瞥见她一身泥污,不由皱起了眉,“去哪了,怎么搞得满身是泥?” 苏枝枝并未注意他方才的动作,一边解下腰间布袋,一边同他炫耀道,“哼,季大人,这可是不是简单的泥,这可都是我苏枝枝的勋章,你跟你弟弟今晚有口福咯,你是不知道,咱们抓到了好东西!” 季辞言闻言唇角不觉一勾,难得顺势地调侃了一句,“看来的确是好东西,叫你得意成这样。” “那当然!” 苏枝枝笑眯眯地哼了哼,转头朝萧风喊道,“箫风,把竹筐拿过来,给你家大人开开眼!” “好嘞!夫人!” 萧风听到苏枝枝吩咐,忙提着竹筐递到了季辞言的面前。 季辞言望着里边满满一筐的黄鳝和鱼,眼底罕见地露出一丝愕然,“哪抓的?” 萧风挠头憨笑,冲季辞言比划道,“回大人,就在附近的一个小河滩那,咱们夫人可太厉害了!” “是她先瞧出了那泥河滩下边藏着鳝鱼,咱们才抓到的!” 苏枝枝被他夸得见牙不见眼,也跟着乐了:“嗐,你家大人早就见识过我的厉害了,还用你说啊?” 季辞言见她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凤眸闪过一丝玩味,不经意问了她一句,“这么厉害,你从哪学会的?” 他虽然行动不便,却知道萧风口中所说的那河滩是个什么光景,下午有罪奴在附近讨论过,他耳朵尖,听来不少。 苏枝枝听他这样问,面色登时一僵,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不再,心虚地避开了他递来的眼神,理不直气也不壮地道: “就……跟、跟我乡下姥爷学的!他最会捉这些了!” “哦,这样啊——” 季辞言眉眼平和,拖长了清冽的语调,“说起来,我还从不曾见过你姥爷,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 还没等他话说完,猛地被苏枝枝急声打断,“没机会了!他早就两腿一伸,眼一闭,跟我姥共赴黄泉,你、你要见他,再等几十年吧!” 季辞言垂下眸,掩住了眼底的一闪而逝的笑意,没再说话。 谁知一旁偷听的萧风却当了真,叹道,“诶,那可太可惜了!没想到夫人姥爷这么厉害,我还说有机会能跟着大人拜会他老人家呢!” 苏枝枝见他越添越乱,忙扶额朝他挥了挥手,挑眉道:“行了行了,赶紧去把你媳妇儿他们叫过来,夫人我今晚可要大展身手了!” 一旁看戏的季家两姐妹见她要准备做饭,忙上前道,“大堂嫂,让我们也帮帮你吧,你教教我们怎么做,总让你一个人张罗,我们过意不去!” “好啊,你们给我打下手!” 苏枝枝闻言立刻应下了,随即将季辞鹤叫来,让他照例去跟李贵他们借厨具去。 “兰雪,你负责用树枝和石头搭建一个简易的土灶,方法是……” 季兰霜趁着苏枝枝指导季兰雪搭灶的间隙,低头看了一眼竹筐里的黄鳝。 她见着它们正滑溜溜地钻来钻去,登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求助地望向苏枝枝,“堂嫂,这鳝鱼你打算怎么做呀?” 它们就跟蛇一样让她害怕,这东西做出来真能好吃吗? 苏枝枝望着这一框鳝鱼一时也有些纠结。 啧,做成什么好呢? 忽然,她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冽声—— “干煸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看好咯,季大人,我就只教这一次! 苏枝枝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季辞言,“你想吃干煸的?” 这回还真是稀奇。 这位奸相大人向来是她做什么吃什么,从不发表自己爱吃什么想吃什么样菜式。 她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季辞言主动提吃什么菜呢。 苏枝枝唇边扬起一抹笑,视线随之落到他清隽的脸上,眼底多了几分探究和戏谑调侃的意味。 倒是男人一触到她灼热的眸光,骤然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挪开了眼,握拳轻咳了一声:“从前曾吃过,味道不错。” “行啊!”苏枝枝嘴角一扬,揶揄道,“难得季大人开一回金口,点个菜而已,我能不满足?” 季辞言闻言不禁一怔。 干煸黄鳝这道菜,曾是京城樊楼的招牌。 当初礼部尚书宴请宾客时,曾将樊楼的厨子特地请了来,做过这道菜。 虽说季辞言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但却对这道菜印象十分深刻。 因为季辞鹤喜欢吃。 既是樊楼的招牌,想必做法十分复杂。 他沉默片刻。忍不住道,“会不会太繁杂了?” “嗯....这么一说....的确是要比之前做的要麻烦....” 苏枝枝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望着这一筐黄鳝也有些犯难。 其实这道菜说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干煸鳝鱼要用到的辅料多,她空间里有倒是有,可就这么明晃晃拿出来也不好解释呀! 正当苏枝枝为难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季兰雪惊讶的声音—— “阿鹤!你小子怎么提了两口大锅呀!” 两口大锅?! 苏枝枝惊讶地循声望去,只见季辞鹤小小的身子费力地拖着两口铁锅朝他们这边疾步走过来。 季兰霜连忙上前将他手里的其中一口锅接了过去,顺手领着他走过来。 苏枝枝惊讶了神色,盯着季兰霜和季辞鹤手里的锅,有些奇怪道:“你小子怎么提了两口锅回来?” 她记得李贵那儿不也抓了许多黄鳝需要做菜吗,哪可能多分一个锅给他们啊? 季辞鹤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就着锅铲的手柄在地上划拉着。 ‘是李大人叫我多拿的,他说嫂嫂你还要熬汤,一口锅肯定不够用。他还给我一袋东西,说这些都是他们在镇子上搜罗到的,还说你做菜的时候肯定用得上!’ “什么东西?” 苏枝枝满脸疑惑地接过季辞鹤递来的布袋,解开一看,杏眸登时一亮。 这布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各色晒干了的佐料! 不仅有干蒜瓣、干辣椒,干的花椒八角那些也都有! 苏枝枝不由失笑,李贵这人……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么! 她欣喜地捏着一枚干蒜瓣朝身后的季辞言晃了晃,笑眼弯弯道,“行了,季大人,有了这些材料,这下就不繁杂了!” 她竟然真能做。 季辞言怔了怔,心头微微一动,轻嗯了一声。 苏枝枝收回视线,随即嘱咐着季兰雪和季辞鹤再搭一个并排的灶火。 “到时候咱们把两口锅架在上边,一个用来炒菜干煸,一个用来熬汤,方便些。” 季兰霜的视线不由落到那竹筐里的黄鳝给干煸炒了吃,脸上依旧懵懵的,“大堂嫂,这黄鳝要怎么做干煸啊?” 苏枝枝看向她想了想,歪头道,“其实做法跟花蜘蛛差不多,也是先要把这黄鳝剥开去掉它的内脏,再切成段……” 她话还没说完,季兰霜一听要剥这东西,血渍呼啦的,脸色顿时白了。 “啊....这、这些也要剥开啊.....” 她只要一看见那框里正在蠕动、黏糊糊的东西就…… 苏枝枝瞧出了她不敢剥,忙笑道,“没事儿,这是你堂兄的活,还轮不着你!” “兰霜,你帮我洗下野菜吧,洗霍麻的时候小心些,全沾了水再碰!” “好!我叫我娘也过来帮忙!” 季兰霜听闻不用剥这玩意儿,登时松了口气,麻溜地提着布袋去找王氏,一起去洗菜去了。 —— 没一会儿,落后李贵他们一段路的杜川一行人也到了山脚,没有进山,就只在原地歇了脚; 季辞盛带着季兰英已经守在了山口,等季长明和江氏吃过了药丸后,这才隔着官差说了几句话。 季辞盛今日也跟着苏枝枝他们下了泥滩,抓了几条黄鳝,还特地放在竹篮里带过来给爹娘瞧,让他们安心。 “我的好大儿!这、这真是你抓的?!” 季长明看着他竹篮里的黄鳝,眼睛猛地瞪直了,嘴也跟着笑歪了! 季辞盛点点头,“真是我抓的,多亏了大堂嫂,好多罪奴都抓了!” “盛、盛儿!你可一定要给咱们留点,不能全吃了!” 江氏更是两眼放光,要不是隔着官差不敢造次,早就伸手抓了。 季辞盛难得脸上露出几分笑来,“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留几条,你们按时把药丸吃了,等三日之后,你们出来,我就杀了这黄鳝给你们补补!” “好好好!” 不止是他们,其余罪奴们瞧着这一筐竹篮里的黄鳝,也都纷纷不禁眼红。 杜房旭更是连忙起了身,差点扑到官差身上,冲着季辞盛大喊,“小子,你说许多罪奴都抓了这黄鳝?!” 季辞盛提着篮子后退了几步,并未搭理他,却又听他不死心道:“你、你可瞧见杜湘她有没有......” 还没等杜房旭把话说完,季辞盛已经牵着季兰英转身离开了。 “嘿!这王八羔子!” 杜房旭怒了神色转头瞪向一旁的季长明和江氏,原本要将气撒他们身上,却又碍于身侧的官差,只得讪讪作罢。 —— 嘱咐完季兰霜,苏枝枝这才提起了竹筐放到季辞言跟前,挑眉道,“喏,季大人,这处理处理内脏的事就还是交给你咯!” 季辞言望着竹筐里拼命摆动的黄鳝和鲫鱼,不由微蹙起了眉。 让他处理这鱼倒是不难,只是这黄鳝.....和上回的花蜘蛛倒是不同。 他之前也只吃过现成的,却知道该怎么处理..... 苏枝枝知道他不会处理着这鳝鱼,轻笑了一声。 她扬眉手腕轻轻一翻,从袖子里滑出来一把小刀。 而后毫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季辞言的身侧,肩并肩,靠在一起。 “哼,我就知道你季大人肯定收拾不来这玩意儿。” 苏枝枝利落地伸手从竹筐里捉出了一条还在挣扎的黄鳝,她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侧眸睨向他。 “看好咯,季大人,我就只教这一次!”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什么呢,黄鳝你到底会剥了吗? 季辞言望着眼前女子紧紧挨着他,低头专注地教剖着手里的黄鳝,嗓音细柔,颊边还残存几分明媚。 “你看啊,这……” 季辞言不由绷紧了脊背, 隔着衣衫,感受着女子肩膀处温热的体温,他微微垂眼,喉结滚动,墨色的眸子不由深了几分。 苏枝枝倒是没注意到身侧男人眸底的一抹深意。 她一边手法利落地剖着那左右摇摆的黄鳝,一边跟他解释道,“这剥黄鳝呢,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固定住黄鳝,用小刀将它腹部划开取出内脏就是,最后再用水清理冲刷干净便完了。” “很简单,你……” 她话音刚落,身前突然传来季兰雪的声音:“大堂嫂,灶我和阿鹤都搭好了,还需要做什——” 只是那声音忽然卡壳嘎然而止,正指导季辞言处理黄鳝的苏枝枝下意识抬头,正瞧见季兰雪一脸揶揄地望着他们二人。 这什么表情? 苏枝枝冷不丁挑了下眉。 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她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蹙起了秀眉,“咋啦,我方才正教你堂兄剖黄鳝呢,没听见!” “没、没事儿!” 季兰雪咳了声,笑眯眯地朝他们摆了摆手,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道:“你们继续,继续!” 苏枝枝正奇怪呢,却见季兰雪身侧的季辞鹤顺势起身正要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只是他还没完全起身,忽然他的腰就被一道力死死锢住! 季兰雪一用力,季辞鹤就顺势被她拉了回来。 “呜呜呜!” 季辞鹤瞪大了眼,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更深的力道完全拧住! 他挣不开,泄了气,只能回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二堂姐。 却见季兰雪根本不看他,只嘿嘿笑着对苏枝枝和季辞言的方向道: “大堂嫂!你们继续忙哈,阿鹤我领走了,我带他去找我阿姐和阿娘,看他们的野菜洗没洗好!” 话落,也不等苏枝枝和季辞言反应,她就将季辞鹤从地上半拖半拉地给拽走了。 … 没走几步,季辞鹤不爽,使力就挣脱开了季兰雪的束缚,他张着嘴‘呜呜啊啊’半天,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他就要转身回去,季兰雪忙搂住他,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 “嘿,我说你这臭小子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呢!没看见堂嫂和堂兄正在你侬我侬呀,你还想不想不要小侄儿了!” 原本要往回走的季辞鹤脚步猛地一滞。 小....小侄儿...?! 他傻着一张小脸转过身来,想起方才兄长和嫂嫂挨在一起的样子,呆呆地望向季兰雪比划着。 怕她看不懂,他又蹲下身在地上写:‘二堂姐,这、这样就能有小侄儿了吗?’ 季兰雪歪头思忖了一下,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只是曾在闺中同几个手帕交悄咪 咪地八卦过。 所以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编一个出来糊弄他吧? 就这样,季兰雪愣是在原地思忖了半响,想到最后,她也不想再想了,直接一把将他拽进自己的怀里,笑道,“好了,别比划了,反正你别去打扰他们,跟着二堂姐我走就是!” 季辞鹤皱起眉,正是好奇的年纪呢,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按下,回头问问兄长再说! - 这边,等季兰雪和季辞鹤一走,苏枝枝已经将另一条黄鳝递给了季辞言。 “季大人,你来剖一条试试?” 季辞言刚接过那活物,不远处却突然传来阵阵嘶喊尖叫声。 “啊啊啊!好疼!” 二人同时一怔,丢下手中的东西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刚行刑完的季辞风和季兰春被人抬了回来。 受过刑后,季兰春这会儿的脸肿的更吓人了,路过的罪奴和官差都纷纷吓得别过眼。 季辞言望着季兰春肿的不成样子的脸,抬眸看向身侧之人: “你做的?” 苏枝枝也没打算瞒他,坦然地点了点头道,“不过说起来也是她自己作孽。”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话落,苏枝枝见身旁之人迟迟没有反应,她不由看向季辞言,见他脸上覆上一层冷然。 苏枝枝疑惑道,“怎么了?” “阿鹤被抢红薯那次,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其实你没必要再动手。”季辞言望着她,淡声道,“他们一家子心思阴毒,一向记仇,你这般整他们,恐怕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房一家是群什么样的人,他是最清楚不过了。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仗着运气好得了个嫡出的身份,又被季老太给惯坏了,恶事做尽,没一个好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他们那点伎俩还入不了我的眼呢!” 苏枝枝点点头嘟囔道,“再说了,你跟阿鹤是我自己人,我的人被他们这么欺负,我自然要狠狠出一口恶气,看以后谁还敢蹬鼻子上脸,动我的人!” 季辞言闻言登时愣住了。 他的心莫名一颤,脑海里不断重复她方才的这句话。 自己人么..... “喂!季大人!”苏枝枝见他愣着神,忙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想什么呢,黄鳝你到底会剥了吗?” 季辞言被她戳的回了神:“你说,我们是自己人?” 苏枝枝先是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颊微热,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 “对、对啊,俗话说得好,打狗也得看主人嘛——” 季辞言:“......” 随即,他脸色一沉,伸手拿起地上的小刀,握着它利落地将手里的鳝鱼开膛破肚,手法比苏枝枝还要狠辣利落。 看的苏枝枝嘴角抽了抽,“你、你可以啊,青出于蓝啊!” 见男人没理过她,又捉起一条,继续手起刀落。 苏枝枝只觉莫名背后发毛,感觉这厮剖的不是黄鳝,而是她..... 苏枝枝连忙起了身,临了朝他虚笑道,“那我先去忙了哈,这剖黄鳝和鱼的活就交给你了哦,季大人~” 季辞言睨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迅速逃远,倏地垂下睫,指尖摩挲着手里的刀柄。 那双平静惯了的凤眸不由掀起丝丝涟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是季大人他不行吧?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季辞言闷头刮着黄鳝,苏枝枝则趁着季兰霜他们洗菜还没回来,将两口锅架在了灶火上。 她从布袋里掏出了之前存的野生山核桃,剥了壳丢进锅里,就着烧热的锅把核桃油给炼了出来。 核桃油的香气刚飘出锅,萧风和金花抱着孩子也过来了。 苏枝枝弯腰看了眼灶火,顺势放下锅铲,就着衣衫擦了擦手,将孩子抱了过来掂了掂,惊讶道: “嚯,这才几天,我就感觉这干儿子是重了不少吧?” “孩子嘛,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样!” 金花笑起来,随即瞥了一眼正和萧风说话的季辞言,用手肘轻怼了怼苏枝枝,在她耳边低声道: “夫人,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那可得加紧呀!” “啊?” 抱着萧定铮的苏枝枝闻言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金花那话是何意。 金花见她一脸懵,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生孩子呀!等咱们到了同州后稳定了,季大人的身子好些了后,我就找个空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哪个姿势最容易怀上!” “啊这....”苏枝枝被她这直白的话惊得脸腾地红了。 她下意识用手捏了捏衣摆,蹙着眉忙解释道: “金花...!你瞎说什么呢....这事我还没想过.....” “怎么能没想过呢!” 金花瞪圆了眼,嗔怪道,“夫人,我可是记得你和季大人还是在我跟萧风前头成婚呢,如今我们都有铮儿了...” 话说到此,她突然猛地顿住,脸色变了变,“夫、夫人,别是季大人他....他不行吧.....”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金花用气音说出来的。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嗐!没、没有....他行的很.....不、不对!” 苏枝枝越描越黑,见金花的神色愈发怪,着急之下只能结巴道:“那个……本、本来是准备要的,可如今咱们不是流放了么,这一路光自己活着都艰难了,再拖个孩子,不是更麻烦......” “也是...” 金花听闻此言后下意识看了眼萧定铮,不由叹了口气,“咱们大人都吃不饱了,也不能总让孩子跟着咱们受罪.....” “对对,就是这个理,咱们还是先活着去了同州再说以后的事吧。” 话到此处,苏枝枝赶紧点头附和,总算把这个烫嘴的话题糊弄过去。见金花终于不再执着这个话题,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生孩子....开什么玩笑? 还和季辞言生孩子…… 那画面她光是想想就别扭! 二人站在一旁说小话之际,季兰霜他们已经洗好野菜了,正领着季辞鹤他们快步朝他们奔来。 季兰雪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直接越过前头的季辞鹤一口气窜到苏枝枝面前站定,嚷嚷起来。 “大堂嫂,咱们这野菜该怎么弄啊?” “你先把挑一部分霍麻叶剁碎吧!” 苏枝枝一边说着,一边又递给她一把自己从空间取出来的小刀,不放心的嘱咐—— “小心些,别伤着手!” 话落,她随即转头看向季辞言那边。 这会儿萧风来了,十分有眼见的去帮他家大人的忙了。 苏枝枝见那四条鲫鱼已经被剖肠刮肚,上前捉起两尾转手递给了季兰霜,“兰霜,你帮我熬鱼汤吧,记得把蒲公英叶和马齿笕都加进去,这两样东西能帮助金花下奶!” “好!”季兰霜应下,赶紧去忙活了。 金花抱着孩子闻言,不由感动得望向她,“夫人!难为你还记挂着我奶水的事儿!” 苏枝枝抿唇一笑,“我说过让你放心的嘛,再说我也是孩子的干娘,哪能不管?” “还有你也别闲着,帮我瞧着兰霜煮汤,她不太会!” 金花点点头,抱着孩子快步走到了兰霜身侧指导。 众人各司其职,季辞鹤跟着金父忙着给两口锅添柴加水,金母和王氏则按照苏枝枝的吩咐,把另外两条鲫鱼剁成了鱼泥。 金母是乡下苦出身,在做饭这方面懂得也比其他人多些,一眼就瞧出了苏枝枝的用意。 她惊讶道,“夫人,您是打算做鲫鱼饼吗?” “伯母懂行!” 苏枝枝熬着核桃油笑着点点头,“做成鱼饼,方便储存,要是明日赶路,沿路要是没啥可吃的,有了这东西咱们哪还啃什么硬邦邦的窝头啊!” 苏枝枝见他们剁的差不多了,上手将鱼泥和霍麻叶泥和在一起,趁着他们不注意,还偷放了点盐巴在里面,又加了些炼好的核桃油进去。 她随即教季兰雪团成饼状,等油温合适就丢进锅里炸。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声,锅里顷刻溢出阵阵鱼肉混着霍麻的香气,香的人 流口水。 “厉害啊!兰雪妹子,头一次下厨,就会炸鱼饼了!” 原本正跟着季辞言剥黄鳝的萧风连忙起身,围在了锅前。 他瞧着季兰雪在苏枝枝和金母的指导下,熟练地翻着鱼饼,不由出声夸赞道。 小姑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向苏枝枝的目光中满是崇拜:“那可不,我可是堂嫂带出来的兵,不能给她丢脸!” “嘿嘿嘿厉害厉害!” 萧风咧嘴一笑,正忍不住伸手拿一边晾着的鱼饼,却被旁边自家媳妇狠狠踢了一脚! “萧风!” 萧风连忙缩回手,下意识看向她:“咋、咋了!媳妇!” 金花抱着孩子没好气地瞪向他吩咐道,“我和兰霜要煮鱼汤,得去腥,你去搬坛白酒过来。” “好嘞!”萧风连忙点了头,飞快地朝不远处的囚车奔去。 一路上传来阵阵浓郁肉香,熏得他直流口水。 萧风左右看去,只见各家罪奴们这会儿也都纷纷开了荤,全因着跟着苏枝枝捞了鳝鱼,高兴得很! 而李贵带着人之前在镇上搜了不少佐料,还都命人陆续给他们都发了一点。 虽说没苏枝枝的齐全,但也有不少,最多的还是干辣椒。 也因此,众人便索性直接将鳝鱼处理了内脏,直接架上火烤,将干辣椒放在树叶里隔着叶片用石头磨成了粉洒在上面。 虽然简单,可比他们之前干嚼窝头好了不知道,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季辞盛和季兰英告辞了四房的父母和小弟回到休憩地,也仿照着别家,将捉来的黄鳝架在火上烤。 季辞盛在鳝鱼上洒了干辣椒粉,等肉和佐料味融合一体后,他迫不及待的将鳝鱼取下咬了一口,直接好吃到差点哭出来! 一旁的季兰英盯着自家兄长吃肉,馋的直流口水,直到得了季辞盛的允准后,这才拿起烤黄鳝吃得狼吞虎咽。 “好吃吗,小妹?” 季辞盛捧着烤黄鳝,望着又哭又笑的季兰英,嘴角带着笑。 “呜呜呜……” 季兰英想说话,可又顾忌着吃肉,一心二用不了,只能拼命点着头,眼眶里全是泪花。 “乖,好吃就多吃点!” 季辞盛见状,也含着泪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他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苦了这么久了,也终于让他们幸运一回,吃上肉了! 正想着,面前烧的正旺的火堆突然被人一脚踹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狗咬狗! “砰”地一声! 季辞盛搭建好的简易火堆被人尽数推倒,火花四溅! “啊啊啊啊!” 被踹翻的火星子差点燎到了季兰英身上,幸好她被季辞盛眼疾手快拉开,这才没伤着。 此时火堆里架着的烤黄鳝也被踹翻,好好的口粮就叫人这样给糟蹋了! “没事没事,有阿兄在,别怕。” 季辞盛下意识安抚好受惊的季兰英后,这才恨恨转过身。 只见踹翻的火堆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三伯父季长晖! 他正贪婪又急吼吼地徒手扒拉着火堆里的烤黄鳝,这人根本不怕烫似的,摸起来就往嘴里塞。 季辞盛连忙猛冲过去拽住季长晖的手,怒目道:“三伯!你这是干什么!” “哼,干什么?!” 季长晖冷着脸,一把掀开了他,将烤黄鳝死死捏在手里,冷眼瞥向他,“季辞盛,你小子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呀,居然敢背着我们吃独食了!” 季辞盛愤愤道,“三伯!这烤黄鳝是我亲手的抓的,跟你们家又有什么关系?!” “呵,怎么没关系!” 季长晖鄙夷地斜了他一眼,无赖极了:“阿盛,这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没分家呢,你和你妹妹到底是我们季家的人,俗话说得好,长幼有序,你们的祖母,老太太她都还没吃到黄鳝呢,你们这些做小辈的凭什么先吃!” 季辞盛气得急赤白脸,好半天才憋出个:“你、你们无耻!” 季长晖身后的官差上前一步,站在他身侧,握着佩刀居高临下道:“你想闹事?” 季长晖这下演都不演了,扬着一副无赖至极的嘴脸微微低头朝季辞盛笑了笑:“不服又如何,有本事就跟我们抢啊!” 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季辞盛猛地瞪大了眼,指着季长晖颤声骂道:“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小人,要说我和兰英是小辈没资格吃,那大堂兄他们一家也是小辈,他们不仅有黄鳝还有鱼,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们要!” 季长晖听他提起季辞言和苏枝枝,脸色骤然一变,气急败坏转脸朝他骂道:“少他娘的跟老子叽叽歪歪,你们一家子臭庶出的有什么资格吃这么好的鳝鱼肉啊,吃了也是暴殄天物!” 说罢,他不由分说就将季辞盛身后放着的那些还活着在蠕动的黄鳝抢了过来。 事毕,季长晖又赶紧拿出两条烤黄鳝殷切地递给了跟着他来的官差,随即转头冲季辞盛得意道:“哼!你来闹啊!等会闹大了,你看这位官差大人的拿鞭子抽不抽你就完事儿了!” 话落,季长晖赶紧跟着官差大摇大摆地走了。 原地的季兰英哭红了小脸,害怕地扯了扯兄长的衣裳,“阿兄,东西被抢了去,咱们该怎么办啊?” “小妹别怕,没事了。” 季辞盛将季兰英抱在怀里,眼神却死死盯着三房远去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阴骘。 …… 季长晖去四房那边搜刮了一遍后,直接回到了自家的休憩地方。 他一边谢过了看守他们的官差,一边将搜刮来的烤黄鳝和活的黄鳝拿了出来。 季长晖先给了季老太两串,又给曾氏和季兰春各自拿了一串,他自己则迫不及待咬向黄鳝肉,一边吃一边嘱咐他们:“赶紧吃!免得等会季辞盛那小子去告状,再被李贵他们给没收了!” 这话有理,还是吃进肚子里最保险! 曾氏和季兰春闻着那味道,顿时两眼直放光,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那跟腊肠一样张不开的嘴了,拼命把鳝鱼往嘴里塞。 而对面的季辞风也得了一串,他趴在地上,费劲地将手里的烤黄鳝递给一边的杜湘,“表姐,你尝尝....” “多谢表弟....” 一旁的杜湘也早就馋的咽口水了,见季辞风如此殷切也不客气,她伸手正要去接,却被季长晖忽然出声打断: “季辞风!这黄鳝是老子抢来的,只有咱们三房的人才能吃,你他娘的不想吃就还给老子!” “爹!”季辞风闻言肥脸变得难看,“表姐她.....” 他不是外人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季长晖就蹭的起了身走过去,一把从季辞风手里拽过烤黄鳝,“不吃就还给老子!” 季长晖抢了黄鳝还不忘冷眼瞥向杜湘:“要吃就靠自己本事得去,少他娘的在这蹭便宜!” “爹!” 季辞风急了,顾不得身上的疼,费力地先要直起身,却被杜湘给按住。 “没事,辞风,我也不喜欢吃这玩意儿,既然是三伯特意给你的,你就赶紧吃吧,我去领窝头和稀粥便是。” 话落,杜湘红着眼起了身,朝季长晖他们福了福身,往李贵那边走去。 等她一走,季辞风当即就表达了不满: “爹!你为何老是这样针对表姐,她已经够可怜了!” “你个蠢货!” 季长晖没好气扇了他一巴掌,怒道,“你他娘的差点被打死,还好意思觉得她可怜!” “我怎么回生出你这么个蠢出生天的东西!” - 另一头,等萧风搬着一坛酒回来时,季兰雪已经把鱼饼炸好了。 金花赶紧拿树枝夹起一块塞在了他嘴里,“好吃么,就你还没尝过了!” 萧风下意识嚼了两下,越嚼眼睛越亮,“好吃!又香又酥 软!” 他随即低头朝金花怀里的萧定铮轻哈了一口气,香的萧定铮也张着嘴巴巴留着晶莹的哈喇子,张着一双小手拼命朝他挥舞。 萧风大笑道,“你们瞧,铮儿都被香到了!” 众人见状也跟着笑起来,俨然一副阖家团圆的欢乐场景。 箫风抱过孩子,想起方才瞧见的热闹,对苏枝枝道,“夫人,您是不知道,方才我瞧见了什么热闹!” 正准备做干煸黄鳝的苏枝枝闻言抬眸看向他,“什么?” 萧风这才将季长晖抢季辞盛黄鳝的事说给了苏枝枝听。 他愤愤道,“这季辞盛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本来我都瞧不过正要帮他,嘿,谁知这小子居然质问季长晖怎么不来抢咱们的,这混账东西!” 苏枝枝闻言却一点也不意外,抿唇冷笑道,“管他们做什么,等他们狗咬狗,咱们边上看热闹就是。” 第一百二十章 怪不得一辈子给别人当狗使呢! 萧风听苏枝枝这样说,转念一想觉得有理,点点头:“倒也是。” 等他将酒坛子搬回来,从金花手里接过孩子抱着后,金花则开始手把手的教季兰霜如何处理鱼肉了。 “兰霜妹子你看,这活计并不难,只不过需要多练,不然不好把控鱼肉的厚度和火候。” 金花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操作着,她先是用刀将鱼片成薄薄的鱼片放在破碗里,再倒了些白酒将其去腥,最后又混着先前保存的野菜丢进锅中熬煮即成。 一旁的王氏看着两个女儿跟金花和苏枝枝学的十分卖力,眼里不由渗出些泪花,同身旁的金母感叹道,“幸好如今有枝枝和你女儿,教我这两个蠢姑娘做这些,不然就算是侥幸到了同州,只怕是我们母女三人迟早也得饿死!” 金母闻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老姐姐不必担忧,兰霜和兰雪都是好姑娘,人聪明又好学,等往后咱们到了同州,互相照应,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罪奴流放,又不是良民逃难,等到了同州,哪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王氏心里门清却还是没拂金母好意。 等她的情绪渐渐平和了,这才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是....你说得对,不管怎么着咱们也还是得向前看,她们的父亲在天上也心安了....” 这会儿,季兰雪的鱼饼终于炸的差不多,苏枝枝也已经将剖好的黄鳝切成了一段一段的。 等季兰雪将鱼饼从锅里捞出来后,苏枝枝就着这口残留着鱼饼香味的锅,将方才炼好的核桃油重新倒进锅里,等油面微微泛起青烟,起了气泡后,她直接将用白酒腌好的鳝段倒进了锅中。 鳝鱼入锅那一刹那,锅面发出阵阵滋啦响声,蹦出锅外的油花和飘溅起来火星子将一旁的季兰雪和季辞鹤吓了一大跳! 两人几乎是同时迈步躲在了苏枝枝身后,后怕似的摸了摸各自的胳膊。 “堂、堂嫂!锅这是炸了吗?!” 此言一出,还未等苏枝枝开口,正将箫定铮抱在怀里掂来掂去的萧风,哈哈朗声笑起来—— “一瞧你们俩就是没炒过菜的,炒菜就是这样,油热下肉,油花溅得高才好!说明火候对了!” “是,你们萧大哥说得对!” 苏枝枝一边炒一边笑着点了点头,“而且,这干煸鳝鱼要先用大火炒干才行!” 话落,她握着锅铲快速翻炒,又将铲面将鳝段紧紧压在锅面上,将鳝鱼的水分收干,使鳝段表面变得紧实。 不一会儿,鳝鱼肉微微卷曲,边缘也开始泛出焦黄色,香味从锅里钻出来,阵阵飘香,引得周遭的罪奴们纷纷不由自主的咽起了口水。 因着这味儿,原本烤着吃的鳝鱼这会儿在手里也不怎么香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枝枝见炒的差不多了,直接将炒干了水分的鳝鱼段从锅里捞出来备用,而后再次倒了点核桃油进锅中。 “阿鹤,将火弄小些!” 待季辞鹤和金父将灶火弄小些后,苏枝枝等油热的差不多时,终于将李贵给的干料包拿了出来,往里头撒了点花椒进锅里。 因着这下有了李贵做背书,她从空间拿佐料倒是方便了许多,这花椒便是从空间里拿的,到时候他们要是问起来,全当说成李贵给的便是。 等她把花椒炒出麻香后,又接着放入了干辣椒段,炒出呛香味,再分别加入了姜末和蒜渣,一同翻炒。 浓郁的油烟混着香气熏得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趁着油烟迷了众人眼,她又拿出了从空间里存放的郫县豆瓣酱,用锅铲扒拉了些飞快倒了进去。 她用小火慢慢煸炒,将这些东西炒出火油和酱香味。 待锅内的香料调味终于炒的差不多了,她再次将煸好的鳝段丢入了锅中,并让季辞鹤他们继续添柴加火,由着大火,快速翻炒。 一股股锅气冒出,让鳝段均匀裹上红亮的酱汁,苏枝枝又趁机混入点白糖,最后加入了切好的藿香叶,混着所有东西最后炒一遍。 此时鳝段的浓郁肉香混着霍麻叶天然的香气瞬间从锅里迸发出来,苏枝枝身前这会儿已经围了许多人,都想看看这位季夫人到底炒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就连一直坐着的季辞言也被萧风扶起来,站在人群后边静静瞧着。 他眸底暗暗闪过一丝惊讶,倒是没想到她还真的做出来了,而且闻着竟然和从前在礼部尚书家吃过的味道相差无几。 这女人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季辞言闻着香味,眉眼间不禁生出一丝错愕。 - 此时,苏枝枝的干煸黄鳝香味飘到了营地各处。 已经吃过黄鳝肉的季长晖也跟着猛吸了一口,这香……一闻便知道肯定又是大房那边弄出来的香味! 他咽了咽口水,瞥眼却见看守他们的官差狗剩也在暗暗朝那边张望,喉结直动,不停吞着口水。 季长晖心一动,忍不住起身走到方才和他一同去打劫四房家的狗剩身边,试探道,“大人,您也闻见了么?” 狗剩睨了他一眼,咕哝道,“废话,那么香,可不闻见了么!” 季长晖心中一喜,忙道,“大人,这么香可不能便宜了苏枝枝他们,咱们干脆去拿点吧,到时候还是按着先前的那样分,您看成么?” 他一张肥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贪婪狰狞,原以为这厮也会跟之前那般答应下来,谁成想一听说这回是要去找苏枝枝要吃的,脸色就登时变了! 狗剩忙急赤白脸地朝他摆摆手,低声嚷嚷道,“季长晖,我看你是吃了点肉就飘了啊,敢打他们家的主意,你还嫌你们家死的不够快?” 说着,他抬眸瞥了季长晖一眼,冷哼道:“人背后可是有李头儿撑着腰的,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陪你蹚这趟浑水!” “是是是!大人说的在理....” 季长晖面上不显,点头哈腰地谢过后,转过身撇撇嘴,又灰溜溜坐了回去,嘴里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 “嘁,没胆子的东西,怪不得一辈子给别人当狗使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嫂,您脸可真大! 这时,刚领了窝头和稀粥的杜湘也闻见了大房那边传来的鳝鱼香味。 先前没在三房那儿吃到的烤黄鳝都没这么香! 杜湘拼命咽了咽口水,仿佛闻着这股香味也能饮鸩止渴似的。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干巴窝头和稀粥,眼底骤然生出一丝怨毒。 明明她生的比苏枝枝漂亮,比苏枝枝知书达理,凭什么,凭什么季辞言和其他人都只愿意围着苏枝枝那个贱人转?! 不仅如此,她凭什么还能那么幸运吃上肉,而自己却只能跟摇摇乞怜的狗一样,嚼着这些难吃的口粮…… 她就是不服,那些个官差吃得好也就罢了,苏枝枝一家明明和她一样是罪奴,凭什么她在天上自己在地上,今晚更是连其他罪奴们也都能吃上黄鳝肉,偏偏她吃不得?! 杜湘越想越委屈,眼泪低落在手里窝头上的刹那,气得她想将手里的窝头扔出去! 可当她的胳膊扬起来的那一刻,整个人又僵在了原地。 这可是她今天唯一的口粮…… 思及此,杜湘咬着牙恨毒地看向苏枝枝的方向,将手中的干巴窝头捏变了形,这才算解了口气!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气音,“湘儿!” 杜湘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抬脚离去,身后却再次传来那道声音—— “小、小妹!是我呀!” 杜湘这回听得真切些,她将步子停下来,循声转头望去,只见她家大嫂申氏正躲在树后边,朝她拼命地挥着手! 杜湘一见居然是她,微微沉了脸,本不想理会,却见她声音越来越大,“小妹!湘儿!诶你别走呀!” 杜湘被这声音喊得太阳穴突突跳,她忍了又忍,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没好气道:“大嫂,你这是做什么,上头的官差不是都说了,你们不能进这山里来,可你现在却明知故犯?” 申氏听她这样说,先是害怕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才忙道,“我、我是趁着如厕的空当,偷偷溜进来的!” 杜湘抿了抿唇,本不欲再和她说话,却看她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窝头,只好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淡声问道,“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申氏笑眯眯地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我这次来找你,也是爹娘和你哥哥的意思,他们……哦不,是我、我们全都已经知错了。” 杜湘一听她说起之前的事,脸色更冷了几分,下意识就要伸手挣脱开她。 申氏见状,忙再次抓住她的手,嘴里一刻也不敢停,好声好气地对她喃喃道,“好妹妹,我们几个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又走了那么久的路,爹和娘脚上都磨出血泡了,你就行行好,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面子上,去拿点鳝鱼肉给我们尝尝味儿吧!” 申氏先前一进山,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浮的香味,馋的她直流口水! “鳝鱼肉!?” 杜湘闻言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笑地倪向申氏道,“大嫂,您脸可真大,还真是会想啊!” 申氏听她说话夹枪带棒的,本欲发火,却又闻见了不远处传来的阵阵肉香味,只能不死心地连忙拦在她身前,“湘儿,就一点也行,我们瞧着连四房季辞盛那个窝囊废都抓了不少,三房那边肯定也有!再说你如今不是已经和季辞风.....” ‘啪!’ 申氏的话还没说完,右脸就被杜湘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好半响,申氏才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向杜湘,手指着她的脸抖个没完:“杜、杜湘!你疯了,我可是你嫂子!” “嫂子?我可没你这个嫂子!” 杜湘这下是气的发抖,连手里的干巴窝头都没捏稳,任其滚落在地。 “你也是女人,你明知道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名节有多么重要,你居然还这般说,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嫂子?!” “我有说错么!” 申氏这时也火了,一时怒火攻心十分上头,也顾不得怕被官差发现,拔高了声调道:“你如今成天跟着他们三房,不就摆明了要给他们当媳妇么,我哪点冤枉你了?!”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杜湘气得咬牙,一把扯住她的衣裳,冷声道,“要不是你们非要把我送给杜川那个老银棍,我会腆着脸跟着他们三房?!” “如今你们吃不上饭,那也是你们的报应!” 话落,她未等申氏反应,忽然松开申氏的衣领将她推倒在地上,接着就扯着嗓子,惊恐地朝不远处在巡逻的官差喊道,“来、来人啊!被老鼠咬过的人跑进山里面来了!” 申氏下意识左右看去,见周遭巡逻的官差听见了动静,抬脚就朝她们这边走来! “杜湘!你、你居然大义灭亲,你给我等着!” 申氏死死瞪了杜湘一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地寻原路跑了出去,留下杜湘一脸阴冷。 …… 另一头,苏枝枝的干煸黄鳝也做好了,她赶紧叫季辞鹤拿了几个空碗过来,将炒好的黄鳝段从锅里盛了出来。 今晚的口粮一共装了满满的三大碗,看得围观众人口水直流! 有嘴馋的,胆大的伸出手就想拿起来往嘴里塞,惊的萧风和季兰雪连忙将这些看热闹的罪奴们都驱散开。 生怕他们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忍不住上来抢。 这东西这么香,他们自己人都不够吃呢,哪里还够分别人的? 干煸鳝鱼终于出锅,而季兰霜和金花他们那边的鱼汤也早已熬的差不多了。 苏枝枝让季辞盛和季兰霜将鱼汤鱼饼还有干煸鳝段分了一小部分出来,正打算让他们送去李贵那边,忽然四散的人群后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季夫人,你们正在做晚饭呢,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苏枝枝一愣,和季辞言对视了一眼。 她循声望去,只见陈路此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丝和善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大人为小的主持公道! “原来是陈大人啊!” 苏枝枝见陈路径直朝他们走来,也露出一丝笑来,“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么?” 陈路摇了摇头,对她解释道:“我正要去找李头儿说山口外头的事儿,顺道路过你们这儿,没想到季夫人你们做的晚饭居然这么香!” 话都递到嘴边了,苏枝枝哪还有听不懂的道理,忙笑眯眯地拿出装着鱼饼的碗。 “嗐,陈大人说笑了!” 苏枝枝一边说着,一边让季辞鹤给陈路送去一块鱼饼,始终面带微笑。 “若不是有李大人和您们几位的照应,我们哪吃不上这些,我们多做了一些,大人您也尝尝鲜吧!” “季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陈路刚要作势婉拒,季辞鹤却已经将吃食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一脸为难,佯装推脱不过的模样,低头咬了一口。 陈路早就听说过苏枝枝的手艺却从未尝过,今日他本来只是路过却闻见了这香味登时起了想蹭两口的心思。 谁知他刚吃了一口,双眼猛地一亮,震惊地看向苏枝枝:“好吃!” “季夫人,你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苏枝枝抿唇笑了笑,将身侧的季兰雪拉了过来,“大人喜欢就好,不过这鱼饼不是我炸的,是我们家的小堂妹做的。” “不错,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饼了!” 陈路一边夸着,一边将手里的鱼饼吃了个干净,嘴里砸吧砸吧嚼着意犹未尽。 苏枝枝笑意不达眼底道,“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正巧,我们也打算给李大人他们送点鱼汤和鱼饼过去。” 陈路一听,瞅见季辞鹤和季兰雪手里端的鱼汤和鱼饼,那香味儿勾得他直咽口水:“嗐,既如此,我正好要去见李头儿,顺手帮你们捎过去得了!” 还未等苏枝枝反应,一直沉默的季辞言突然开了口,声音淡淡的:“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陈大人了。” 陈路脸色一怔,没想到这位奸相大人会搭腔,随即忙道:“季大人您太客气了!顺手的事儿,不麻烦!再说了,我这吃了您家的饼,不得出点力嘛!” 苏枝枝见状,也没再同他推辞,招呼季辞鹤跟季兰雪将手里的鱼汤和鱼饼交给了他,又同他再次道了谢。 “既如此,那就辛苦陈大人帮我们跑一趟了!” “小事小事!” 陈路乐呵呵端着东西走了。 季兰雪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对苏枝枝感叹道,“堂嫂,我瞧着这位官差人还挺不错的呢,我记得上次也是这位官差出手替我们解的围吧?” 季辞言闻言不由蹙了眉,“上次?” 苏枝枝摸了摸季兰雪的脑袋,朝他点点头,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交代了出来:“就是上回季辞风他们抢了我们的兔肉,也是这位陈大人出面替我们拿回来的,不过么....” 季辞言抬眸,和她对视一眼。 苏枝枝话锋一转,“不过这人原来是在杜川手底下当差的,后来因着李贵这边缺人手,这才将他派了过来。” 上次碰着他和季辞盛的事,苏枝枝都还记着呢,自己才和这个陈路拢共打过几次交道,具体的还没摸出来,但凡事留个心眼子总是没错的。 季辞言闻言后,眸色也倏地一暗。 他听完苏枝枝所说的话后,瞬时想起了之前萧风曾和他提到过跟张麻子同一批临时被分进流放队伍的官差的事。 而那张麻子当时是被分到了李贵手底下,那被分到杜川手下的那个.....会不会就是这个叫陈路的? - 另一边,陈路端着手里的鱼汤和鱼饼,掠过边上那些眼巴巴觊觎他手里吃食的罪奴们,径直穿进了一片林子里。 他瞧着左右无人,没忍住,抬碗抵着嘴,低头咬了口鱼饼。 反正苏枝枝给的分量合适,他只是偷吃一两口,那些酒囊饭袋根本瞧不出的。 陈路将嘴里的鱼饼咽下,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小口鲜香的鱼汤后,正要往李贵那边走去,忽然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大人”。 差点让他将手里的鱼汤洒了出来! “谁!” 陈路端好手中的碗,当即不悦地转过了身。 直到他瞧见季辞盛正红着眼站在自己身后,“哦,原来是你小子啊。” 陈路一见来人是他,挑了眉,语气高高在上道:“你特意来找我做什么?” 谁知他话音刚落,季辞盛‘扑通’一声就朝他跪下来,拼命磕头道,“请、请大人为小的主持公道!” 陈路饶有兴味地反问他道,“咋了,为何要我给你主持什么公道?” 季辞盛这才同他说了方才季长晖伙同官差抢走了他的黄鳝一事,末了,他看陈路面色不变,又朝他磕了一记响头: “还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陈路好整以暇地垂眼睨了他一眼,语气无波无澜:“我为什么要帮你做主?” 季辞盛闻言脸色一怔,忙结巴道,“大、大人之前不是说.....要、要小的听您行事么....只要大人能替小的做主将那黄鳝拿回来,小的一定听大人的话!” “小的爹娘和弟弟还盼着小的给他们弄黄鳝肉吃.....小的不能食言啊!” 陈路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哼,你对你爹娘倒是挺孝顺的!” 话落,他沉默片刻。 季辞盛见他不说话,更慌了,正要再求,就听陈路幽幽开口道: “帮你,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也正好有一件事要你帮我,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一定替你做主。” 季辞盛一听要自己帮他做事,吓得脸色一僵,有些踌躇。 “怎么,你不乐意?” 陈路看出了他的犹豫,冷了声色,“既如此,我也做不了你的主,你就自己去讨那筐黄鳝吧!” “别!别大人!” 季辞盛见他转身要走,连忙起身拦着了陈路的去路,急声表着忠心,“答、答应!小的都答应!” “哼,好小子,这才对嘛!”陈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微微弯腰示意他将耳朵伸过来。 待他低语了几句后,季辞盛的脸色猛地煞白,藏在袖中的手生出细细密汗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阿言肯定喜欢枝枝做的菜! 陈路交代完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的脸,“怎么样,季辞盛,这么一点小事,能办到吧?” 季辞盛则心虚地颤了声色,“大、大人....不是我不想办....只是大堂兄和大堂嫂他们两个人个个都是人精.....” 陈路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到最后只剩下渗人的阴冷,“哦,如此说,你就是办不到咯?” 季辞盛犹豫了:“我……” 陈路直起身子又喝了口鱼汤润喉,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不愿去做,那就就别怪我断了你的生路,让你和你家人,落个好下场!” ‘好下场’三个字,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季辞盛的心头。 他是官差,自己一家是罪奴,他要是想对自己家动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季辞盛想到这里,腿一软,人都差点瘫倒在地。 最后他思量片刻,硬着头皮咬牙道,“我....我试试!” …… 这边,等陈路离开没多久,苏枝枝他们这边也开饭了。 萧风不知从哪寻到了一块表面扁平的大石头,使力将它搬了过来,充当一个简易的桌面。 季辞鹤跟季兰雪顺势将菜都端了过来,放在了这大石头上。 因着他们人多,位置不够,便由着苏枝枝安排,让三个长辈先坐下来。 王氏本不打算留在这同他们一起用饭,可是看见两个女儿都留下来了,她也只得坐了下来。 季辞言身子不好不宜久站,则跟着坐在了她对面。 至于金花更不用多说,她一人吃两人补,身体也还没恢复好,也坐了下来。 余下的人身板无碍,就站着吃即可。 萧风嘿嘿一笑,抱着孩子在一旁等着,他打算等金花吃完了再换他随便吃点便是。 而苏枝枝原本是打算站着吃的。 结果她收拾完剩余的东西,刚过去,坐着的和站着的人都齐刷刷往一旁移了位置,硬是给她挪出一个空位来! 季兰雪站在苏枝枝身侧捧着碗轻轻怼了一下她,“大堂嫂,今日 你最是幸苦了,快坐着歇会!” 季兰霜见状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大堂嫂,这位置是我们特意给你留的,你快坐吧!” 苏枝枝闻言挑了挑眉。 嚯,这么一瞧,还真是特意! 难为大家想着她,这位置刚好就在季辞言身边…… 季辞言也抬眸望向她,“站半天了,不累?” “嗐,累啊,咋不累!” 眼看盛情难却,苏枝枝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而金花坐在她的另一侧,正夹了一块鳝鱼给萧风怀里的小铮儿舔了舔味儿。 金花见他将小脑袋拼命往前伸,一口将鳝鱼塞进了自己嘴里,气的萧定铮捏着小粉拳乱舞,乐的夫妻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苏枝枝也正好瞧见了,轻轻拧了一下金花的胳膊,嗔怪道,“你可真坏!晓得我干儿子不能吃,还故意勾引他!我要替他出气!” “哎哟,夫人饶命!” 金花笑的眼里泛泪,“是你做的这鳝鱼实在太香了,我儿喜欢的紧,一直哼哼唧唧的,我和老箫本就想让他闻闻味的,谁知他还舔了一口……” 说完,她贼兮兮地扯了扯苏枝枝的袖子,示意她看另一边,偷笑道,“你做的这干煸鳝鱼,我瞧着季大人比我儿还喜欢呢!” 苏枝枝杏眸一转,顺势望向身侧的人,见他已经默默夹了好几块鳝鱼了,不由笑道:“有这么好吃么,季大人?” 季辞言这时又夹了一块,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金花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忙追问道,“那季大人你快说说,是樊楼厨子做的干煸鳝鱼好吃,还是我们夫人做的好吃?” 季辞言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此言一出,原本坐在桌前的和站在他们身后的人全都没了声儿,菜也不吃了,眸光齐刷刷好奇地朝他们投了过来。 站在他们身后偷笑的季兰雪,更是忍不住心急道,“大堂兄,你快、快说啊!” 她话刚说完,就被自家姐姐飞快地将一块鱼饼塞入她嘴里,示意她别瞎插嘴。 被众人目光聚焦,特别是身边女子那双水润杏眸也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一脸期翼,季辞言莫名感觉耳根子有些热。 他薄唇微动刚要开口,忽然金花身后传来一道大嗓门嚷嚷—— “哎呀,夫人,我替我们家大人说了,当然是你的做的好吃啊!” “萧风你!” 金花一愣,恼怒地转过身瞪向他,“你个显眼包!我们问人季大人呢,怎么哪儿都有你,你晓得个屁!” 萧风抱着孩子,一脸懵,“本来就是啊,我怎么会不晓得,当初礼部尚书在府中大宴宾客,我也跟着我们家大人去了呢,那樊楼的厨子的拿手好菜就是这道干煸黄鳝!” “不过他做出来当时吃着好吃,可是今日我一尝了夫人做的,那简直是不能比,夫人干煸出来的黄鳝段比他做的更香更脆,是吧,大人!”季辞言没应声,唇边却忍不住勾出一丝弧度。 苏枝枝听他吹罢,受宠若惊,忙摆手,“行了行了,我这半路出家的手艺可不敢和什么樊楼大厨比,好吃就行,大家快吃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她发了话,大家这才又吃了起来,谁也没提刚才的事。 萧风却抱着孩子殷切地看着自己媳妇,“好阿花,给我夹一块,垫垫肚子!” 金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个没眼力见的,吃个屁,滚一边儿去!”季家两姐妹见状也跟着没好气附和道,“金花姐说的对!箫大哥,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我们对你太失望了!” 萧风被他们怼的满脸冤,却还是懵懵懂懂的不解:“我...我咋了啊?!” 桌上,方才一直默默坐在苏枝枝和季辞言他们对面的王氏,听见他们轮番怼萧风,忽然开了口:“好了,你们也别为难人箫兄弟了,阿言肯定喜欢枝枝做的这道菜,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往碗里夹了。” “娘....你.....” 季家两姐妹闻言同时愣住了。 就连季辞言也不禁抬眸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少见的怔然。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好像很了解他?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萧风一家自然不知其中缘由,却十分有眼见力地不再说话。 王氏朝金母微微颔首,顺势放下了筷箸看向季辞言,笑容里透出一丝悲伤。 “如今咱们都活着,还能吃饱饭,你爹娘和你二叔在地下有知,也能彻底安心了。既如此,咱们又何必揪着前尘往事不放,反伤了自家人的心?” 苏枝枝不由皱眉,她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古怪,季家姐妹的脸上满是愁容。 是以,她下意识偏头看向季辞言,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季辞言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二婶,二叔的事....” 王氏却打断了他,不禁叹气哽咽道,“阿言,我知晓你尽力了,当初是二婶太蠢,以为你是因为害怕累及自己的官声,所以才不愿救你二叔出来,却忘了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二叔是凶手,你想要帮他翻案谈何容易.....” 季辞言闻言,眸色沉了几分,哑声道,“若是当初我能早点察觉,兴许还能救下自戕的二叔.....” “堂兄!你千万不要再这样说....”站在他们身后的季兰霜已经哭红了眼。她吸了吸鼻子抽咽道:“我们都明白你那时已经尽力了,虽然我们都坚信我爹绝对没有打死人,可....可事实摆在那....” “那、那又怎样!” 季兰雪突然颤声打断了自家姐姐的话,胸腔起起伏伏,大喘着气反驳:“我爹爹那么老实本分的一个傻子,他绝对不会杀人的!” 话落,她哭着抹了把脸,扭头就跑了。 “兰雪!” 季兰霜和王氏见状只得起身同他们告了辞,匆忙追她去了。 一顿晚饭就这么匆忙结束了。 萧风和金花见状,也抱着孩子,同苏枝枝他们告了辞,拉着金父金母离开了。 方才他们虽然没说话,却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毕竟是季家自己的事,他们也不好再搀和。 …… 半夜。 零星蝉鸣声响起。 热气闷得苏枝枝生出汗来。 她翻了个身,听着身侧季辞鹤均匀的呼吸声,抬手给自己扇了会儿风。 微风稍稍解了些暑热,却还不够。 苏枝枝手撑地起身,正想去取水囊喝点水时,却见季辞言正独自盘坐在地上,对着不远处的火堆静静出神。 苏枝枝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近日里她停留在季辞言身上的目光次数,比往常多了不少。 苏枝枝从袖子里摸出之前偷摸弄的草药走了过去,坐在了男人身侧。 饶是她径直而来的动静都没能将季辞言的思绪给拉回来,苏枝枝只能用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语调轻快:“想什么呢季大人,让我看看你的伤?” 季辞言回过神,顿了顿,还是顺从地脱去了外裳。 经过苏枝枝这阵子对他的调理,季辞言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明显一点的地方,能看到都已经结了血痂。 剩下的伤口深,天气也热,情况反反复复,好不磨人。 苏枝枝将草药轻柔地敷在了他的伤口处,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道,“还在想你二叔的事呢?” 季辞言身形微僵,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苏枝枝叹了口气,盯着男人背后的伤口,略带迟疑道,“我方才听兰雪所说....他....他当初是因为打死了人?” 对于季家的这位二叔,原主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因此她也一无所知。 毕竟那时候原主都还没有嫁到季家来,这种隐秘之事又是当事人三缄其口的,她又如何得知? 季辞言睨着火堆良久,沉吟道,“祖母当年怀二叔时,被马踢了一脚,受了惊,所以我二叔一生下来,便心智不全。” “他虽痴傻,容貌却生的俊秀,心地也老实本分,很快便娶了二婶,成了家,我爹那时还在世时,曾在忠勤伯爵府做账房先生,在主人家跟前得了几分薄面,就将我二叔安排进了伯爵府看守库房。” “看守库房?” 苏枝枝闻言不由惊讶出声,“那这么看来,你那二叔的确挺老实的,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交由他来看守,可为何又说他打死了人?” 季辞言静静望着不远处烧的正旺的火堆,声音低沉道,“后来我爹没了,二叔依旧留在了伯爵府看管着库房,就这样过了几年,有一日,他一夜未归,二婶和兰霜她们急疯了,最后却在伯爵府库房旁边的一间耳房里找到了他。” “那时他浑身是血,手里握着一根木棍,一脸不知所措,而地上就躺着忠勤伯爵府家的小公子,身子早已凉透了,最后官府定为谋财害命,处以绞刑,我二叔却在行刑前,自戕在狱中。” 自戕.....?! 苏枝枝闻言,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她随手按了按蹲麻了的腿,起身坐到他面前,将剩余的草药又敷在他腹部的伤上,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嘴。 “可、可若真是为了图财,那为何早不动手?” 季辞言垂眼睨着她乌黑的发顶,淡声道,“我当初同你一样,也是这么想,而且发生这事时是深夜,库房又在伯爵府中的偏角,府中奴仆未得允许是不会去那的,可为何那位小公子却偏偏在深夜出现在那里....” “如此说来,你二叔这案子的确有些蹊跷....” 苏枝枝面色凝重,脑海里忽然闪过王氏之前的一句话,心一惊,忙压低了声道,“季辞言,你说这案子会不会跟那位有关....” 季辞言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垂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沈宥槿当初曾借此案弹劾过我,所以我怀疑过是他做的,可我派人暗中查过,并没有查到有关于的他的证据。” 苏枝枝闻言手一顿,撇嘴道,“哼,说不定他早让人将证据给毁了,还会留下把柄等你抓?” 她自顾自将自己的猜想尽数吐露,却没注意身前那道看向她的视线陡然变得有些沉。 男人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反问:“你好像很了解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们和你一起面对! “啊...什么啊?” 苏枝枝被他这么冷不丁一问弄得神色一滞,半天没反应过来。 了解? 她连沈宥槿的面都没见过一次,连这人的名字都记不住,谈什么了解啊,顶多就知道他是原书男主..... “我记得,你同他有过婚约。” 季辞言眸底冷沉,缓缓朝她靠近了几分,“你们之前就认识?” “废、废话!当然不认识啊!” “同他有婚约之前,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苏枝枝被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看的后背生寒,葱嫩的双手下意识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急声嚷嚷道,“你也不想想,他都把你这位大奸臣送来这鬼地方流放了,这还不足以证明他这人的心思有多缜密吗!”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掌心正贴在他赤luo且炙热的胸口上,心口猛地一跳,赶紧撤回了手。 她慌里慌张弯腰,一把从地上拽起季辞言的衣裳就往他的怀里塞。 “好了,你快、快穿上!” 忽然,一片状似落叶的东西从季辞言的衣裳里掉出来,落在苏枝枝的怀中。 “这……” 苏枝枝见状捻了起来,发现那是一块只剩下半截的纸片。 她愣愣地望向季辞言,此时男人已经穿好了衣衫,见她手里捏着那张残片,朝她微微颔了颔首:“仔细看看吧。” 苏枝枝这才捏着残片往火堆旁凑近了些,借着火光仔细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脸色猛地一变,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微颤着声:“这不是.....” 季辞言冷着脸点了点头,“嗯,这是朝廷关于江定镇鼠患下发的疫报。” 苏枝枝登时惊讶了神色,忙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问道:“这、这哪来的?怎的只烧的剩下半截了?!” 季辞言淡声解释道,“这是那日阿鹤被季兰春他们打劫时,我偶然在一棵树下发现的。” 苏枝枝闻言,有些惊愕地问,“那,难道是季兰春他们烧的?” “不像。” 季辞言摇了摇头,“疫报通常只有地方官府和官差才有资格接收。” “你的意思是李贵他们.....?” 苏枝枝望着手里的残片,喃喃道,“可是明知江定镇有鼠患,却还要领着我们走那边,这要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你觉得李贵他们能做得出来?” “李贵未必敢,旁人就难说了。” 季辞言的声音冷了下来。 苏枝枝坐在他身旁,不由搓了搓胳膊,明明方才还觉得热,这会听他这么一说,却觉得周身发冷。 “照你这么说,杜川倒是有这个可能....” 苏枝枝托着腮思量着,只是话一出口,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他早就知晓江定镇有鼠患的话,又怎么会带着自己的手下毫无顾忌地住进镇子里呢?” 就杜川那种又菜又爱玩的酒囊饭袋,平素当惯了土皇帝,天不怕地不怕的,却怕死。 那若他明知前路无生,又岂会踏入? 季辞言静默片刻才开口:“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看样子,这多半是冲着你季大人来的,之前的张麻子不就是?” 苏枝枝将残片递给了他,“既如此,那我们往后还需要多加防备才是。” 有人想借鼠疫这种腌臜祸事的由头除掉他,甚至不惜赔上整个流放队伍的罪奴和官差…… 此等凶残、草菅人命的法子都涌上了,那么一计不成必有二计。 往后的日子,他们还需小心小心再小心。 季辞言将残片重新放进了袖中后,抬眸望向她,语气十分认真: “若往后真遇到了什么危险.....” “停停停!打住!” 苏枝枝立刻打断,脸颊边露出梨涡,“那我还有阿鹤跟你季大人一起扛呗,我就不信了,咱们三个臭皮匠,还打不过区区几个歹毒小人了!” 话落,苏枝枝忙道:“行了,时辰不早了,赶紧睡觉!” 说完,也不给季辞言反应的机会,自己已经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她知道方才季辞言方才想说什么,无非又是想让她抛下他,还让她带着季辞鹤一起走。 可她才不干呢。 之前就说了,在到达同州以前,他们是同盟,是伙伴。 她是绝对不会抛下他的,她可不会食言! 正想着呢,苏枝枝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惊得她一愣。 苏枝枝正要翻身,忽然背上抵上一股温热触感—— 苏枝枝一惊,慌忙想要挪开身子,身后却传来季辞言低沉一声:“嗯。” “嗯?嗯什么呀!季辞言,你赶紧把你的脑袋从我背上挪开!” 苏枝枝小幅度地动了动身子,正要往前挪动,身后却快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她怔了神色,费力回过头,却见季辞言这厮已经头抵着她的背睡着了! “你!” 苏枝枝气的想要推开他,却见他呼吸规律均匀,睡得十分沉。 一抹绯红迅速爬上苏枝枝的脖颈和耳垂,她深呼出一口气,顿了顿,随即泄了劲。 她不由想起先前季辞言被身上的伤折磨,就没睡过几天好觉…… 思及此,苏枝枝的心登时不由自主软了几分。 她彻底歇了要再叫醒季辞言的心思,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也很快睡着了。 殊不知,在她沉沉睡去后,身后的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眸底闪过一抹幽深。 他忍不住想要搂住身前的女人,迟疑片刻,终是克制地放下了手,将她的衣角紧紧攥在手心里。 另一边,萧风睡得正香,梦里还在跟金花逗着萧定铮玩闹。 他梦见自家大人则站在他们身侧,正搂着夫人笑着看他们,画面十分和谐。 可突然,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模糊。 他猛地睁开了眼,只见一只手正紧紧捏着他的鼻子! 黑暗中,他看清了手的主人,连忙坐起来,“怎、怎么了,金花!是铮儿哭了吗?” 谁知眼前面无表情的金花盯着他片刻,忽然说了一句,“叫你多嘴!” 话落,她便抬手狠狠抽了他一嘴巴。 金花不再看他一眼,随即背对着他再次躺下去搂着萧定铮睡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萧风,在黑暗中独自凌乱。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等苏枝枝再次醒来时,是被身后男人摇动胳膊,硬生生晃醒的。 “怎、怎么了?” 她揉着睡意惺忪的眼,望了眼黑沉的天,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季辞言低沉的嗓音。 “四房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苏枝枝猛地清醒过来,抬眸朝前看去,只见季辞盛正焦急地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他一副想上前的模样,却又碍着季辞言的脸色不敢上,俨然一副出了事来求她的模样。 苏枝枝缓了缓,从地上起了身,朝他走去,问道,“怎么回事?” “大、大堂嫂!” 季辞盛仓皇地看向她,说话磕磕绊绊道:“不好了!我爹娘还有弟弟他们不知怎的,浑身突然起了大片红疹,浑身瘙痒的厉害,还、还喘不上来气!” “喘不上来气?” 苏枝枝闻言,脸色倏地一下凝重起来,赶紧转身对季辞言嘱咐道:“季辞言,我先同他过去看看情况,你这边要是有什么事,就叫阿鹤来找我!” 季辞言闻言微微颔首,苏枝枝这才放心地跟着季辞盛快步去了山口处。 这会儿李贵他们已经先一步到了,正焦急的在山口处来回踱步。 待他们看见苏枝枝来了,连忙就举着火把迎了上去。 李贵见她就如见到在世活佛,忙朝她拱手一拜,“季夫人!你可算来了!” 苏枝枝见李贵这样说,立马会意。 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棘手…… “季夫人,请往这边来!” 随着官差的指引,苏枝枝迈步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待他们迎着夜色走到面前,就看见季长明和江氏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呻 吟着。 两口子正用双手疯狂地挠着身上的皮肤,而他们一旁的季辞乐更是直接在地上打着滚儿。 苏枝枝径直走过去,强行抓住他的手臂接着官差递来的火把光亮瞧了瞧—— 只见他一张小脸已经被自己挠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原本同他们待在一处的罪奴们这会儿恨不得离他们老远,脸上全是惊恐之色,人人自危。 毕竟先前苏枝枝可是说过,得了鼠疫那是要传染的!所以才刻意将他们这批进了江定镇的罪奴分开看管和赶路。 苏枝枝面色凝重,转头皱眉看向看守他们的官差,“他们这样有多久了?” 陈路顿了顿,走上前道,“回季夫人,就在方才,我正要起夜,忽然听见了他们这边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李贵跟在苏枝枝身后瞧着季长明两口子的可怖模样,忽然想起白日里季家三房那几个人的样子,忙凑到苏枝枝身边问: “季夫人,你说他们这样....会不会也是因为碰了霍麻叶啊?” 季辞盛听到这个可能性,眼珠子一转,忙凑上前应道: “回大人,我爹娘根本没有碰过霍麻叶啊!” “而且我记得大堂嫂嘱咐过,这三日内,他们进了江定镇的人不能吃任何东西,所以我连黄鳝肉都没给他们吃,更别说霍麻叶了,而且我连那叶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爹娘还有弟弟就更不知道了!” 苏枝枝听他说完,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在他们三人周遭扫视了一圈,随即起了身低声道: “不是霍麻叶引起的,且不说他们身上的皮疹跟霍麻叶引起的红疹不一样,而这地方我都没瞧见有长霍麻叶。” 她话刚说完,突然,季辞乐费力地从地上起身,头一歪,猛地朝地上不停干呕起来。 苏枝枝神色一凛,转头看向季辞盛道: “你确定没拿过东西给他们吃?” 季辞盛摇了摇头,一张脸上全是煞白,左思右想确定道:“没有啊!” 陈路见状也忙附和道,“季夫人,他们今日除了吃了你给的药丸以外,都有官差看管着,能确定他们确实没有吃别的东西!” 苏枝枝闻言思考了一下,突然她脸色一变,忙追问道,“那在江定镇的时候呢?他们吃过什么?” “这、这我更不知道了,我爹娘当时是住在镇上的……” 季辞盛连忙蹲下来,摇着季长明和江氏,“爹!娘!你们还记得你们在镇上吃过什么吗?” “我....我们....” 江氏正疯狂挠着身上的疹子,一听自家长子这样问,忙颤了声正要开口之际,突然被季长明踢了一脚! 那一脚刻意又隐晦,像是瘙痒难耐,慌乱中踢到的,可那一脚却被季辞盛瞧见,他立马明了,这事儿不简单! 说时迟,那时快,他死死拽过季长明,冲他吼道,“爹!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瞒什么!难道你想死吗?” 季长明满手是血,还不停挠着脖子,嘴硬道,“我、我们啥都没吃!” 苏枝枝见状,直接一把揪起地上正在干呕的季辞乐,冷声道,“小堂弟,说说你们在镇上吃了什么,你要是撒谎,那我就只能让李大人把你们绑在火堆上,烧死了事!” 季辞乐年纪小,被她轻飘飘一句威胁吓得差点尿裤子,忙费力跪在地上抽噎道: “别!别烧我!我说!我都说!我们在镇上吃了小老鼠呜呜!” “啥!老鼠?!”一旁躲得老远的杜川闻言登时唰白了脸色,“奶奶的....他们一家别是真染了疫病吧!” “什么?!疫病?!” “老天爷!这可是要传染人的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被杜川这句话吓得变了脸色,纷纷起身想要往外逃。 横竖都是死,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都给我站住!” 李贵等人见状也急了,他们见罪奴们和官差们想要往山里逃,忙拔出了佩刀和鞭子将人给截了下来。 “谁敢跑,就给我死!” 杜房旭刚躲过钱三挥来的鞭子,正要往山里跑,就被李贵一脚狠狠踹了回去! “老爷!”郑氏惊慌失措地抱住了杜房旭。 “爹!”紧随其后的杜行简则恼怒地看向李贵他们,“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季家四房他们如今染了疫病,你是想见死不救,让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全都给他们一家陪葬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可没兴趣救 这时,杜川领着手底下的人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和鞭子,指着李贵他们,怒了神色,“姓李的!你知不知道疫病是要传染死人的,你要跟着他们一块死,老子没意见,可别带上老子!老子还要长命百岁呢!赶紧给我闪开!” 话音刚落,一道轻蔑笑声响起,“杜大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你既然知道染了疫病是要死人的,那为何当初还要执意领着这群无知之人住进江定镇?” 杜川被这话怼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动了动嘴皮,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枝枝从人群里缓步走出来,对着他冷笑了一声: “如今这一切难道不都是杜大人你们应得的报应?” “你....!” 杜川被她这话气的郁结,好半天都没憋出个屁来。 他想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平日里他是可以耍赖不认账,可这回…… 这已经不单单是他往日里的害人泄愤了,而是病!疫病! 真要有疫病的话,就是他也跑不了! 季辞盛见平日里专横跋扈的杜川都萎了,直接煞白着脸色,忙挤开杜川,冲苏枝枝跟前来,颤了声问道: “堂、堂嫂....我爹娘还有弟弟真....真的是染了疫病吗?!” 苏枝枝瞄了他一眼,神色平静道,“我方才瞧了一下他们的症状,和染了鼠疫之人显现出来的症状并不一样,没有出现发热、吐血和眼角充血的情况,所以不是疫病,应该是因为吃了幼鼠引起的。” “原、原来如此....那便好……” 听苏枝枝说不是疫病,不止是季辞盛,杜川还有那些跟季长明他们待在一起的罪奴们和官差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季辞盛深呼出一口气,忙期翼地望向苏枝枝,祈求道,“那既然不是疫病是因为吞食幼鼠引起的,还劳烦大堂嫂救救我爹娘还有弟弟.....” “救?” 他话刚说完,苏枝枝就好笑地挑起了眉看向他,“这话说得好,可我为何要救他们?”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季辞盛愣住了神色,就连她身后的李贵和钱三等人也傻了! 而站在众人身后的陈路眼眸微微一眯,也不由沉了脸色。 都这等关键之时了,这女人难不成是想拿乔立规矩? “大、大堂嫂....” 季辞盛闻言喃喃着,忽然想到了之前苏枝枝出手救他们一家中了暑热的事,他记得当时苏枝枝是要了一个玛瑙杯盏后,才肯出手的! 他随即慌里慌张地从怀中掏出一小沓银票,就要塞进苏枝枝的手里。“大、大堂嫂...我懂你的意思....可如今我们家剩下的值钱东西也不多,这点儿虽少,你就先收下,等之后.....” 谁承想苏枝枝直接挥开他的手,冷笑,“二堂弟,我这人吧,虽然爱财,喜欢拿钱办事,但不是谁的事我都要办的,像你和你们一家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可没兴趣救。” “大、大堂嫂!” 季辞盛见她这么说,急忙地拦在她身前,猛地跪倒在地朝她梆梆磕头,“大堂嫂息怒!堂弟实在不知哪得罪了你,还请你明说,堂弟跟你赔罪,还请你不要迁怒于我爹娘和弟弟!” “季辞盛,我可不吃卖惨这一套,人在做天在看,你哪得罪了我,你自己心里门清。” 苏枝枝睨着他,冷声道,“我之所以还愿意跟着你过来,也不过是想确定你爹娘他们到底有没有得疫症,若真是得了,为了大家的命,你爹娘还有你弟弟必死无疑。” “不过我说了他们没有疫病,其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们自己吃了幼鼠为何会引起红疹和呕吐,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是死是活,就全凭他们的造化吧。” 此言一出,其余人心中同时震了震。 这恶女人的心可真硬啊..... 倒在郑氏怀里的杜房旭更是直接被她这话吓地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暗暗庆幸着幸好自己平安无事,不然苏枝枝肯定也会见死不救! “大堂嫂!” 季辞盛没想到苏枝枝居然这样决绝,红着眼还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却被李贵不耐烦地打断—— “行了行了!人季夫人都说了你爹娘和弟弟得的不是鼠疫,你就偷着乐吧,就生了几坨红疹子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再说了,你们季家三房那两个摸了霍麻叶的婆娘,身上的红疙瘩起的比你爹娘还有弟弟身上的更吓人,人家都捱过来了,你少他爹的得寸进尺!” 李贵话落,随即又望向苏枝枝道: “季夫人,既然他们得的不是疫症,那是否还可以让他们和这些罪奴们一起继续待着?” 苏枝枝点点头,“这才过了一日呢,还有两日,就让他们继续待着吧,只要不是疫病,一切都好说。” 李贵闻言点点头,随即又命人将想往外跑的罪奴们都赶了回去。 “赶紧的!腿脚都给我利索点!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回去!” 官差们纷纷拔了佩刀,有怕死的赶紧往回跑,也有不怕死的想搏一搏,却直接碰到刀口上见了血,惊地众人如惊弓之鸟,那还敢再造次! …… 因为苏枝枝不愿救治,季辞言到底也没了法子,只能求了李贵,让自己和妹妹季兰英也留在山口外,方便照顾着季长明和江氏他们。 李贵听他有此诉求,又见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终是没忍得下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就留在山口外,好好照顾你爹娘和弟弟,若是出现了啥别的症状,赶紧叫人来回禀我!” “多谢大人!” 季辞盛忙叩头跪谢后,领着季兰英留了下来,趁着李贵转身之际,顺势和不远处的陈路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 等山口外的罪奴们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后,苏枝枝也不打算多留。 她刚要准备返回休憩地时,却见季兰雪和季辞鹤满头大汗地朝她跑来。 苏枝枝见他们神色仓皇,脚步踉跄的模样,脸色登时一变,连忙拉住他们,问道,“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人暗算大堂兄! 季辞鹤焦急地发出吱吱呜呜又沙哑的声音,他刚想弯腰在地上写字,一旁的季兰雪见他比划不清,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忙对苏枝枝道: “大堂嫂,你快跟我们回去看看吧,有人暗算大堂兄!” “什么,暗算?!”苏枝枝眉心一跳,瞬间急了神色。 她这下也顾不得跟李贵他们打招呼,只转头匆匆颔首后就跟着季兰雪和季辞鹤一道,疾步回了休憩的地方。 “季辞言!” 苏枝枝大喝一声,满脸焦急。 只见季辞言正无力地靠坐在树干前,那张好不容易被她养得红润了许多的脸色这会儿再次变得苍白起来。 苏枝枝心莫名一紧,踉跄蹲在他身侧,语气不自觉间竟染上一丝哭腔。“你、你哪伤着了?!快给我看看!” 季辞言见眼前女人一脸焦急地查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愣了一下神。 直至与那双杏眸相对,他下意识避开了她灼热的视线,低头闷声咳嗽了一声,“没事,我没事。” “脸都白成纸了,还叫没事呢!”苏枝枝眉头紧蹙,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话落,她的余光这才瞥见了季辞言放在身侧的右手,忙抓起来一瞧,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细细的擦痕。 苏枝枝眯了眼,抬眼看向他,“暗器?” 季辞言微微点头,神色未变,“是银针。” 季兰雪搂着季辞鹤,有些后怕地苏枝枝道,“幸好方才堂兄听见了身侧有动静,闪得快,不然银针就刺进他的颈间了。” 苏枝枝微微侧头道,“可抓到人没?” 季兰雪摇摇头带着哭腔道,“箫大哥去追了,我阿姐去捡银针了!” “荒唐!怎么能叫她去,银针上肯定有.....” 苏枝枝神色一惊,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道庆幸的声音打断。 “没事的大堂嫂!我是用帕子捡的!” 几人循声望去。 只见季兰霜正捧着一张脏兮兮的绢帕朝他们奔来。 苏枝枝轻呼出口气,抬手接过她递来的绢帕,将那枚银针的末端捻起来,靠近火堆瞧了瞧。 季兰霜见状,忙道,“大堂嫂,这东西我捡起来的时候已经瞧过了,针尖并没有发黑,想来……应当是没有毒的……” “不可能,若是不淬毒,光靠这一根小小银针又怎么能置你堂兄于死地!” 苏枝枝一想到刚刚见到季辞言的模样,马上肃着神色反驳了季兰霜的话。 她小心收起银针放在袖子里,随即再次靠向季辞言,从头到脚地将他打量了一遍,问道,“你现在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季辞言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别的还好,就是身子有些发热,想必是方才用了力所致。” 苏枝枝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确如他所言,有些轻微的发热。 她连忙又用手检查了他的双眸,见瞳孔没有散大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擦了一下手背,应当是轻微中毒,缓一缓就没事了。” 众人闻言,刚跟着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她话锋一转道: “不过虽说目前看着没什么,但还是要再观察一下,毕竟还不知道这银针上到底淬的什么毒。” 苏枝枝无意想把事情说的严重,但方才见季辞言隐忍疼痛的模样,难免想借此来提醒众人要多加戒备。 毕竟她知道,季辞言肯定不愿身边人卷入这场波涛暗涌之中。 苏枝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季兰雪搂着季辞鹤气愤道,“到底是谁这么歹毒,居然敢使这么下作的阴招!” 她刚说完,一抹身影正朝他们这边匆匆赶了过来。 苏枝枝看清来人是萧风,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萧风不甘心地咬牙道,“没追上!那厮使了轻功跑了!我...我没追上他....” “我流放前被逼喝下了化功散,内力尽失,根本用不了轻功,不过那人的身上被大人用核桃砸中了脚,受了点伤,跑不远,我已经让官差他们通知李贵了,想必这会他们已经带人正在四处搜捕!” 苏枝枝闻言点点头,“行,幸苦你了。” 萧风目光落在季辞言身上,急声道:“大人没事吧?” 见他担忧地盯着季辞言打量,苏枝枝安抚道:“放心吧,你大人只是轻微中毒,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你先回去照顾金花吧,你家大人这边有我和阿鹤呢!” “好,那就麻烦夫人了!” 萧风说完又和她身后的季辞言颔了颔首,这才回去了。 - 另一头,才发放完防疫药丸的陈路正要同跟他一同值守的官差换班,就见钱三带着人举着火把匆匆赶来。 他见状忙迎了上去,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钱三睨了他一眼,厉声道,“把你们的脚抬起来,我要检查一下!” 陈路一愣,问道,“大人,您让我们抬脚做什么?” 钱三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摔向地面,语气不容置疑:“少废话,让你抬就抬!” 陈路和同为值守的官差没法,只能照做。 钱三瞥了一眼,见他们脚上没伤后又往里走,让那些被隔离的罪奴们和官差同样把脚都伸出来。 待他全部检查了了一番,发现都没有人受伤。 钱三皱了浓眉,嘀咕了一句,“娘的,跑哪去了,怎么都没有!” 陈路忙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小的能代为效劳的?” 钱三握着刀柄,瞄了他一眼,这才道,“方才有人刺杀季辞言,头儿叫我们前来追捕……对了,你有没有瞧见生面孔混进咱们流放队伍里来了?” 陈路闻言,神色莫名紧了紧,却又很快如常道,“没有啊,大人,若是有的话,我肯定就上报您了!” 钱三点点头,嘱咐道,“没有就好,盯紧些,要是有什么异常及时上报!” “是!” 陈路领了命,等钱三带着人一走,他便和人换了班,独自举着火把走进一片林子深处。 待确认了四下无人后,陈路才抬手吹了一记口哨。 很快,他身后突然闪出一道身影,狼狈地摔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姓季的还真是命硬啊! “大、大人!” 陈路听见声音,默然转过身。 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正狼狈地跪伏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陈路低头睨着他,冷了声色,“得手了么?” 男人身形一僵,顿了顿,声音有些发虚,“差、差一点.....” “差一点?” 陈路冷不丁笑了一声,猛地抬脚狠狠踹向男人的肩胛骨,生生让他喷出一口血来。 “薛则!你个屁用没有的蠢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等,还敢跟老子说差一点?!” “大、大人息怒!” 男人忙擦去嘴上的血,狼狈地爬到陈路脚边,颤声解释道,“我....我原本都已经对准了....可是却没想到居然被季辞言给察觉到了...” “明明、明明我藏得已经很隐蔽...” “你的意思是,季辞言是用内力感知到的?” 陈路一口唾沫啐他脸上,“放狗屁!你难道忘了他全身筋脉都已经被挑断了么!” 薛则强忍着疼,咬牙拱手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内力深厚之人,就算全身筋脉全断,体内也会有残余内力的可能。” “更何况他还尚能行走,虽然迟缓,但是比起普通之人断了全身筋脉,早瘫了,他能撑到这般境地,本身足以能被称奇了!” 他话说完,怕陈路不信,又将自己的左脚脚踝露了出来。 “大人,您看,他方才扔出暗器伤了我的脚,虽然力道不大,但要说没一点内力就想砸到我,根本不可能啊!” “他娘的...这姓季的还真是命硬啊....” 陈路听闻此言,脸色直接跟吃了屎一样愈发难看。 摄政王特地交代他和张麻子办的事竟然到现在都没办明白! 先是折了一个张麻子,接着又遇到报复的狼群让他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 现在,一个残存了内力的季辞言已经够棘手的了,现在这厮身边还多了一个更棘手的苏枝枝! 而且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把那个女人的背景给摸透..... 薛则见自家大人一眼不发,心中直打鼓,突突突地跳。 他忙抬头看了眼自家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任务还要继续么?” 陈路瞧了一眼他受伤的脚踝,不耐烦地冷声道,“李贵那群家伙方才都在帮着季辞言查你的下落,现在若是再贸然行动,只怕是我也要跟着暴露……这样,你先藏起来,将伤处理了!” “是!” 薛则见状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忙在陈路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路闻言,神色骤然一亮,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薛则点点头,将身影隐入树林和夜色中,只一瞬,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另一头,苏枝枝掏出自己的绢帕用水润湿,将其叠起来放在季辞言的额头上,为他祛热降温。 一阵湿 润的触感袭来,季辞言缓缓睁开眼,下意识抬起手,轻咳了声,“我没事.....” “别动!” 苏枝枝拿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解释道,“你现下还发着热,我用湿帕子给你降降温。” 季辞言见她一脸肃色,没再推拒。 他这会烧的神智有些昏沉,声音有些沙哑,“人抓到了么?” “还没呢。” 苏枝枝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天。 这会还没有完全天亮,离他们继续上路的时辰还早。 她只思量片刻就起了身,对季辞言道,“你先躺着,我去周遭找找还有没有草药,你这么一直烧着始终不是个事儿。” 虽然季辞言中毒不深,可是就让他这么硬生生熬过去,她也不放心。 毕竟他本身身子就还没恢复过来,只怕添了新伤会让旧伤更重。 季辞言闻言轻蹙起眉,“那人现在还没被抓到,你.....” “放心啦!” 苏枝枝语气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就在这附近寻一寻,不会走太远的。” “而且相比起我,我倒是更担心你的安危,我怕我走了,那人万一又杀了个回马枪来,怎么办!” 苏枝枝说完这话,心中更加不踏实了,连忙拍了拍身侧的季辞鹤的肩膀。 “阿鹤,你去将萧大哥找过来,让他看着你兄长,我才能放心去找草药!” 季辞鹤点点头,转身跑向萧风的方向。 没多久,他就将人带了过来。 “记得每隔一刻钟就给他换一次湿帕子!” 苏枝枝嘱咐完后,这才放心将季辞言交给了他俩,往不远处的林子深处走去。 趁着四下无人,她转头便进了空间里。 一进去,她却没急着去灵山扯草药,反而冷脸进了仓库里,将怀中的包裹着银针的绢帕掏了出来。 她的仓库里存了一套毒素分析的设备,还是之前她套圈赢来的稀有产品,没想到末世世界还没启用,倒能在这会儿起到作用了。 苏枝枝连忙用棉签在银针上刮了刮,将样品放进设备中,将上边的毒素进行提取。 10秒过去。 设备很快就给出了毒素的结果。 苏枝枝盯着打印出来的分析结果一愣。 居然是曼陀罗?! 这不就是之前张麻子给她的毒吗! 苏枝枝的心口猛地一沉。 果然她就知道..... 季辞言的这个死对头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流放队伍之中,除了张麻子以外,还有沈宥槿的人.... 不过好在季辞言只是轻微中毒,没有伤及要害。 思及此,苏枝枝的紧皱眉宇这才舒展了几分。 查明了是什么毒后,苏枝枝这才出了仓库,去往了灵山里。 既然季辞言中毒不深,她也不需要费劲寻什么稀有草药了,便随手扯了些长得正盛的甘草,又揪了许多绿豆荚收入囊中。 这两样既都耐旱而且都可当做药材,清热解毒,还有祛暑的功效,正合适! 她见扯得差不多了,将东西尽数装进了腰间的布袋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忙出了空间。 待她睁眼站稳身躯,正要回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钱三焦急的声音: “季夫人!人抓到了!” 第一百三十章 谁要跟他继续! 抓到了?! 苏枝枝闻言,脸色一喜,连忙转身朝他小跑过去。 “钱大人,那人是谁?!” “呃....” 钱三顿了顿,神色难得多了一丝复杂,“这个……季夫人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苏枝枝见他神色不对,下意识拧了下眉。 钱三自顾自说完,便领着她去了一处陡峭的山坡处。 此时,李贵和其他官差就聚在山坡下,大家见苏枝枝来了,缓缓让出了一条道。 苏枝枝拽着矮树小心翼翼地下了坡,定眼一瞧。 目光顺着一路的血迹,落在了一个正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身上。 苏枝枝望着男人身上穿的官服,瞳孔猛然骤缩:“这....” 李贵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才对她解释道:“季夫人,死的这人名唤狗剩,是跟着我和钱三一同从大狱出来的,今日之事,我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他.....” 李贵脸上带着些许愧色,像是没脸见苏枝枝一样。 毕竟他平日里跟苏枝枝关系不错,岂料自己手下人会对她的人干出那种腌臜事! 不止如此,如今这人居然还把命给赔上了…… 苏枝枝没空理会李贵,亦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沉着脸,直接蹲下了身,先是伸手探了一下男人的鼻息,确认已经没气后,又连忙抬手撩起了他的左边裤腿。 上面的确有一道被什么东西砸伤的痕迹,血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苏枝枝又摸了一下他的官差服,忽然,一根木管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李贵见状一惊,“这是.....” “这就是他发射毒针的东西。” 苏枝枝将那木管捏在手里细细查看着,随口同李贵解释:“瞧着应当是用嘴吹的……”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转头看向李贵,问道,“对了,李大人,你说他是从大狱就跟着你的,那你可曾见过他会用这个么?” “没有!” 李贵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狗剩这家伙没本事还喜欢偷懒,连使刀都不怎么利索,是吧,钱三!” 钱三也连忙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我也没见过他用过这个,而且这小子脑子一向不太灵光……”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三言两语就将狗剩的生平经历给吐露了个干净。 苏枝枝越听越觉得不妥,她的心猛地一沉,登时察觉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于是对李贵道: “既如此,还请大人派人将他的尸身搬回营地,望大人准允让我夫君也一同瞧瞧……” 没等官差接茬,苏枝枝又将想好的由头补充,不怕他们不答应。 “虽说我夫君是朝廷钦犯,可如今罪也定了,流放也放了,这队伍里居然还有人想要他的命,这不是想要抗旨吗!” 果然,李贵闻言也严肃了神色,朝她颔首:“季夫人说的是,您放心,这件事我也一定会查清楚,并上报回京城,狗剩好歹是官差,他死了也不是小事。” “多谢大人。” 苏枝枝朝他点点头,先行一步回了营地。 没多久,李贵命人就将狗剩的尸身原封不动的抬回了营地。 苏枝枝这会儿已经带着萧风一同扶着季辞言等在那了。 苏枝枝一边等,一边不放心地捏着湿 润的绢帕,踮起脚擦拭着身侧季辞言鬓间的虚汗,忍不住抱怨道,“我都说让你退了热再来,你非犟!看看你一脑门子的虚汗!” 季辞言蹙起眉,闷咳了一声,下意识捉住了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喂....你放开我!” 苏枝枝见自己的手被他握住,神色一滞。 不知何故,她竟倏地一下想起男人昨夜抵着她的背睡着的画面。 沁冷的触感瞬间在季辞言滚烫的掌心蔓延开,令他不由握紧了几分。 忽然,他们身侧传来一声压抑地噗嗤笑声。 二人身形一滞,同时转头朝萧风睨去。 萧风见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被抓包一般,顿时感觉有些尴尬,虚笑地挠了挠头,“嘿嘿.....你、你们继续....” 最先反应过来的苏枝枝脸唰的红了几分,飞快抽出自己的手,嘟囔了一句,“谁要跟他继续!” 季辞言睨着她绯红的脸颊,垂下眼睫,凤眸深处不觉溢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李贵他们刚好将狗剩的尸身抬了过来,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望着地上狗剩的尸体,季辞言蹙起了眉,眉眼间显出一抹郁色。 苏枝枝瞥见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么?” 季辞言眸光多了几分晦暗,薄唇轻启:“不是他。” “什么?!” 此言一出,苏枝枝和李贵等人纷纷变了脸色。 不是狗剩,那是谁?! 苏枝枝回过神,抬手指向狗剩的左脚,“可他左脚脚踝明明还有萧风用核桃砸出的伤啊.....” 当着李贵他们的面,她不好将季辞言还残存内力的事说出来,只能暂时用萧风做借口。 萧风也顿时明白了苏枝枝的用意,忙开口道,“夫人,这具尸体脚上的伤不是我用核桃砸出来的,而是用石头砸出来的!” 他说着,连忙蹲下了身,顺手撩开了狗剩的裤脚,同众人解释道,“你们瞧,他脚踝伤口周围还有碎石渣,而且,此人一看根本就不会轻功,今日用毒针暗算大人的刺客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所以这位官差根本就不是那名刺客!” “妈的!”李贵闻言,脸色顿时铁青了几分,怒道,“到底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居然敢拿老子的手下当替死鬼!” 钱三这会儿也傻了,忙问道,“那、那我们还继续追吗?” 李贵下意识看向季辞言。 季辞言则摇头沉吟道,“替死鬼都已经找好了,想必那人已经有了退路,大人不如先将此事上报回京城吧,这事就算查一时半会恐怕也查不清楚,咱们只能暂且多加防范。” 李贵觉得季辞言说的十分有道理,转过头正要对钱三吩咐再多加派几个人去守着季辞言他们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这儿有一个鬼祟之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救你命的好东西! 众人忙循声望去。 只见陈路的双臂正费力拉扯着一个拼命挣扎的人朝他们面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喊,招呼两个官差上前帮忙,最后将那人猛地摔在了地上! 那人‘哎哟’一声疼的直吸气,他怀里的竹筐也翻落在地上,几条黄鳝顺势从筐里扭曲着爬出来。 如此一来,那人便也顾不得疼了,忙伸手去捉那些黄鳝: “我的黄鳝!别跑!” 苏枝枝听闻这熟悉的声音,顺势挑起了眉,“哟,这不是三叔么,你去偷别人家的黄鳝了?” “苏、苏枝枝!你嘴巴放干净点!” 季长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道,“什么叫偷?这些本来就是我的,我偷什么了!” “你的?” 苏枝枝冷笑出了声,一字一顿道:“我记得李大人不是才罚了你们家断水断粮五日么,那你这筐黄鳝.....” 她话没说完,陈路就将话头接了过去,朝李贵抱拳笑道,“大人,这倒是巧了,季家四房丢了一筐黄鳝,正托了小的四处帮忙寻呢,想来应该就是地上的这筐吧!” 李贵闻言,脸色顿时一黑,本就烦躁的胸腔更烦了。 他扬头朝官差们厉声吼道,“看守季家三房的人呢!怎么看的,居然就这么让人跑出来了!” 谁知他话刚落,钱三就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忙道,“头儿,看守他们的人就是狗剩.....” “什么....?!” 李贵眼一眯,神色不善地剐向地上跪着的季长晖,突然从腰间挥出佩刀指向他:“妈的,狗剩该不会就是你这老不死的杀的吧!” “什么!杀、杀人?!” 季长晖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他猛地看向李贵的佩刀,心直接悬到嗓子眼,想跑却又被官差们团团围住,只能拼命地冲他磕头道: “大人!你、你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也干不出这事啊!” 钱三冷哼了一声,“你们季家三房从前也不是没干过丧天良的勾当,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季长晖顿时仓皇了脸色,见官差不信他,忙又看向季辞言,十分狼狈地往他面前爬去,颤声道,“大侄儿!我的好大侄儿!你、你可是最清楚你三叔我的啊....我怎么可能杀人....” 季长晖拼命解释,来来回回却就只说得出那么些话。 他是真没招了,他哪敢杀人…… 季辞言睨向他,眸光却落在他的身后之人。 陈路眼尖的注意到这位奸相大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脸色不由微微一震,随即笑起来道,“季大人,你这么望着我做什么?” 季辞言面色平和,眸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淡声道,“唐突了,不知大人可否提一下左边的裤脚。” 陈路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季大人,这是在怀疑我?” 而后,他按照季辞言说的一边提起了自己的裤脚,一边道,“若是怀疑我,恐怕要令季大人失望了,方才钱大人就已经看过了,我脚踝并没有伤。” 季辞言神色无异,只低低咳了一声道,“大人多虑了,是您鞋底上沾了东西。” “啊?” 陈路再次怔住,苏枝枝却已经闻声望去。 她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大人,您鞋底上沾了一根鸟羽!” 陈路的心猛地一跳,他赶紧低头看去,确实瞧见自己脚后跟上沾了一根鸟羽。 他忙用脚后跟在地上蹭了两下,垂在裤缝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而后才抬头朝他们笑起来,“嗐,多谢季大人提醒,想必是方才四处给季家四房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哪踩着了!” 苏枝枝闻言,唇角只是弯了弯,对他说道:“我听闻身上沾了鸟毛,定有好事发生,大人还真是幸运呢!” 陈路神色自若地朝她抱了抱拳,“是么,那就借季夫人吉言了。” 一旁的李贵和钱三等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听得一头雾水,脑子也没转过弯来。 这沾了鸟毛跟好运气有啥关联? …… 李贵见最后也没查出个什么名堂来,只得先命人将狗剩的尸身埋了,随即又命人将此事写成奏报发去了京城。 虽然出了狗剩这事,但剩下的路还是要继续赶,眼看天光大亮,苏枝枝和萧风扶着季辞言告辞后,径直返回到他们的休憩地,准备稍作休整,就跟着队伍继续赶路。 等回到休憩地,萧风走后,苏枝枝才对季辞言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怀疑那个陈路?” 季辞言抬眸睨向她,咳嗽了一声道,“你方才不也瞧出来了么?” 苏枝枝点点头,下意识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这才压低了声道,“是你方才那么一提,我就注意到不对劲了,如今天气炎热至极,这方圆十里我连鸟叫声都没听见,他脚上居然沾了一根鸟毛,确实奇怪的紧!” “嗯。” 季辞言眼底掠过幽深的暗色,“而且那根鸟羽瞧着有些像是信鸽的。” 苏枝枝眉头一皱,立刻肃了神色,“说起来.....之前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在江定镇的时候,我们去寻酒窖,他还帮着你二堂弟撒谎呢!” “撒谎?”季辞言微微皱起了眉。 苏枝枝叹了口气,这才简短地将之前在酒窖的事同他讲了。 季辞言抿紧了唇,神色若有所思。 苏枝枝见他在思忖,一边将扯来的甘草切碎,一边同他猜测道,“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方才想要暗杀你的人...?” “不是他。” 季辞言摇了摇头,幽幽道,“他身形太过魁梧,同那人不像。” “哼,就算不是,跟暗算你的那人肯定也有关系!” 苏枝枝冷哼了一声,随即将掺了甘草渣的水碗递到他面前,嘟囔道,“说不定他跟张麻子一样,就是沈宥槿的人呢!” 季辞言没应声,只垂眸盯着碗里被搅得稀碎的绿糊糊,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是什么东西?” 苏枝枝见他眉眼间显出一丝嫌弃,直接将碗抵在他唇边,没好气道,“救你命的好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比起堂妹,三婶倒是识相些! 季辞言见她这么说,不疑有他,垂眸顺势喝了下去。 原本紧皱的眉宇倒是舒展了几分。 这碗绿色糊糊虽然瞧着恶心,可入喉的刹那却自带一股微润的甘甜,使人身心都舒畅了些。 没多久,官差们又挥舞着鞭子吆喝众人准备上路了。 苏枝枝和季辞鹤一起将季辞言扶上了囚车。 有了刺杀事件白死了个官差后,这次守在他囚车周遭的官差又多了几个。 苏枝枝见状,悄悄在他怀里塞了两块鱼饼,嘱咐道,“放心,喝了甘草汤,一会儿就退热了,我听李贵说,今日不会有停下来歇息的空当,所以这两块鱼饼你留着饿了就吃。” “对了,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让官差来找我,不许硬撑!” 季辞言嗯了一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些许无奈。 这女人是将他当做阿鹤了么.... - 将季辞言送上囚车后,苏枝枝领着季辞鹤往回走,正巧碰见了三房的曾氏和季兰春。 经过了一夜,他们身上被霍麻叶惹出的红疹已经好了不少,除了清晰可见的红痕外,肿都消了。 虽然疹子消了,可到底受了刑,季兰春的脸色并没有多好,还得靠在曾氏肩膀上才能缓解那处的疼痛。 苏枝枝见母女二人都死死睨着她,冷笑起来,“怎么,三婶和堂妹这是又出来找霍麻叶了?” “你!” 季兰春一看见苏枝枝就来气,自然想忍不住上前找茬,谁知她刚迈步,身上的伤口疼的她弯了腰。 曾氏见状连忙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显然是不想再招惹苏枝枝。 “看来比起堂妹,三婶倒是识相些!” 苏枝枝嘲讽地刺了他们一句,便领着季辞鹤走了。 气的季兰春一把甩开自家娘的钳制,忍着疼抱怨道,“娘,你拉我做什么!这贱妇害得我俩差点被折腾死!” “你当我想拦你!” 曾氏脸色也十分难看,没好气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这恶婆娘阴招多得很,咱们在她手里吃了多少暗亏,你都忘了?” “我……!” 季兰春闻言,气的一言不发,一脸吃瘪。 曾氏死死盯着苏枝枝离开的方向,愤愤道,“说起来,都怪杜湘那死丫头的撺掇!若不是她三番五次给你兄长吹耳边风,咱们又怎么会次次都栽在苏枝枝那贱人手里!” 季兰春闻言,先是皱了皱眉,而后握紧拳头发出嘎吱声,恶狠狠道: “既如此,那咱还留她做什么,就该把她赶出去!” 说起这个,曾氏就气得牙痒痒,骂道,“你说得倒简单!你以为我和你爹不想啊,这不是你兄长将她当宝贝似的,我们又怎好下手!” 母女二人正一边蛐蛐着,一边动身往队伍那边赶去。 忽然,曾氏肩膀落下一道力,吓得她抖了下身子,差点把扶着的季兰春给推出去! “啊!” “谁!” 两人刚站稳,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三房婶子....是....是我!” 母女二人回身望去,只见一位眼熟的年轻妇人正鬼祟地躲在他们身后的树林边,浑身都是泥点子和污水,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臭味。 曾氏正想骂人,一见这人满脸谄媚,连忙拉着季兰春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睨着她,“你、你是谁啊?!” 妇人见她们如此警惕,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边跟着扯出一丝和善的笑意,“婶子应当记得我,我是杜湘的嫂子啊.....” 曾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认出来,更没好气地拉着季兰春又后退了几步,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你、你找我们做什么?!” 别是想像杜湘那个死丫头一样,想上他们家打秋风彻底赖上他们三房吧?! 或者,他们家也跟四房一样染了什么脏病,想来拉他们家下水?! 曾氏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登时变了脸色呵斥道:“你赶紧给我滚开,不然我就喊人了啊!” 话落,她连忙扯着季兰春就要走—— 申氏咬了咬唇,满脸赔笑道,“婶子,我尿急出来如厕,这不是偶然听闻你们在说我那位小姑子么.....” 季兰春一听她提起杜湘,气就不打一处来,顿住脚步朝她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杜湘是你们杜家的人,跑来我们家蹭吃蹭喝这么久,这算什么道理,赶紧把人领走!没得还让别人以为她跟我兄长有什么!” 谁知申氏闻言竟微微睁大了眼,一脸震惊:“啊真没什么吗?我听说他们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曾氏猛地打断,“杜家嫂子!你这叫什么话!杜湘她可是你们家的姑娘,咱们两家一没定亲,二没下聘,你这般说岂不是毁了她的名节?!” 申氏闻言,佯装叹气道,“没有便好,二位有所不知,我家那个小姑子可是个极有主见的,她才不在乎什么名节,只要对她有用就行,之前为了分房,她还和那位杜川杜大人....” 说到此,她欲言又止,其意思却令人不得不深想—— “转眼她却去了你们家,跟你儿子在一处,我身为她嫂子,实在是瞧不过眼,这才来同你们说!” “你说什么....她和杜川?!” 三房母女二人听了这话,如同被雷劈一般,不由得踉跄了两步。 曾氏倒是比季兰春先反应过来,她不是女儿那般的黄花大闺女,也曾在后宅经历过些风雨,倒没那么好糊弄。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仔细打量了眼对面的申氏,故作狐疑道:“你们不是一家人么?” “虽是一家人,可她眼里从来都没我这个嫂子.....” 申氏一想起之前杜湘呛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都是托她的福! 那日回去她不仅被公公和婆母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就连自家夫君也没给自己好脸色看。 看曾氏一脸狐疑,没那么好糊弄,申氏急了神色,“婶子要是不信,你自去找杜湘对峙便是!我好心好意为你家儿子着想,若是不领情便罢,横竖是你家捡了破鞋!” 话落,申氏也不等曾氏和季兰春反应,便提着裙子先溜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牛和马上路那也是需要歇息的啊!! 因着这次是让杜川的队伍先走,所以苏枝枝和季辞鹤返回了休憩地后还留有些时间。 待他们简单吃了点鱼饼和窝头后,这才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跟着李贵的队伍继续上路了。 谁知刚走没几步,队伍无故停下来不说,身后边更是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苏枝枝搂着季辞鹤正要回头望去,外侧肩膀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随即便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捂着脸一闪而过。 那人前脚刚跑到前边去,身后面还紧跟着传来一道尖锐的叫骂,“你个千人睡万人骑的贱货!居然还敢勾引我儿子!真给你脸了!” 后面的人不光在骂,还想往前把人给追回来折腾,却见钱三拔出佩刀骂骂咧咧走过去,那些叫骂声这才消停了下来,人也不追了。 正巧,季兰雪方才挤过去瞧了热闹,这会儿见苏枝枝他们也在张望好奇,忙同他们笑道,“别瞧了,大堂嫂,后头是曾氏和杜湘起了争执!” 苏枝枝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撞自己的人是杜湘,微微皱了眉。 这杜湘在三房不是有季辞风护着么,怎么会跟他老子娘起了冲突? 若是为吃食,那早该发作了,可若不是为吃食,那还能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苏枝枝忙问季兰雪: “咋了这是?” 季兰雪顺势挽起她的胳膊,眉飞色舞地同大家解释道,“那个杜湘这几日不是一直同季辞风一起么,我们见三叔和三婶他们都没意见,还以为他们二人怕是要成。” “谁知今日三婶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杜湘之前竟然和官差头子杜川有一腿,这下好了,两人就这么撕起来了!” 季兰雪一想到三房众人那骂骂咧咧,气得窝心肝疼的模样就想笑,将这桩吵闹讲得绘声绘色,还带分析季长晖和曾氏的想法的,惹得周遭没挤到前头去看热闹的罪奴们听得津津有味。 金花刚才抱着孩子也去偷偷瞧了眼热闹,这会儿刚走回来,听他们好奇,忙走到苏枝枝身侧补充道: “是啊,那个杜湘起先还不认呢,季辞风也一直护着她,谁知等曾氏让她去同杜川对峙时,她却怂了....” 话落,周围看热闹的罪奴们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啧,那看来是三房的所言非虚,这杜家的丫头跟杜川八成就是有一腿了!” “谁说不是呢!那丫头平时看着清高,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货色,季家三房那些个蠢东西竟着了她的道,差点当了接盘侠!” 苏枝枝搂着季辞鹤神色复杂地回头望了眼队伍前方,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哼,还真是应了那句,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之前她就警告过杜湘,让她别和三房走太近,是她自己不听的,如今落得这下场,也怪不得旁人。 …… 一时的热闹并没影响队伍的进度,这事儿也很快也就翻过去了,三房一家在后头气得骂骂咧咧,杜湘却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因着这回的山路崎岖难行,按李贵所想,他打算的是能够尽快走完,那样好早点赶去容川县,也就松快了。 况且这回在江定镇触了霉头,也没什么物资补给,全靠苏枝枝带着她们挖的那点野黄鳝,短缺得紧,于是他便命各个官差使劲挥鞭子,一鼓作气让罪奴们走得快了不少。 等到天黑时,他们已经顺利翻过了一座山头。 李贵十分满意,这才挥挥手让队伍停下来,等明日再翻过一处山头,就能顺利到达容川县了。 而苏枝枝等人这会已经累麻了,虽说没了枷锁和镣铐的折磨,可是顶着晒了一整天的烈日,还是难受得紧。 苏枝枝左右张望一圈,见自己人脸上都红彤彤一片,脚步虚浮,大有要中暑的迹象。 他们正要坐下来歇息呢,却见官差们又挥舞着鞭子催促着罪奴们上路。 “赶紧的,都给我站起来,继续上路!” 苏枝枝懵了,怎么还要赶路?! 就是牛和马上路那也是需要歇息的啊!! 她连忙拉过看守他们的官差问道,“大人!李大人不是都让休息了么,怎么还要赶路啊?!” 官差见来人是苏枝枝,态度一下由不耐烦转为恭敬,忙同她解释道,“季夫人误会了,不是赶路,是我们大人发现前边离得不远处有一处歇脚的驿站,让咱们去那边休整!” “驿站?!” 苏枝枝闻言双眸一亮,“那岂不是今晚可以不用睡野地了?!” 官差笑着点点头,又朝后边走去通知其他人去了。 苏枝枝和季辞鹤欣喜地对视了一眼,两人这下头也不痛了,脚也不酸了,连忙喜滋滋起身,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去。 没走多久,很快便瞧见前边有一处驿站隐在山林间,门口亮着的一对大红灯笼格外显眼,生怕过路人瞧不见似的。 等李贵他们带着队伍走近后,就见一位粗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候在门前等着他们,像是专程等着似的。 李贵此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哪有闲心想那么多,直接从腰包里摸出文书和牙牌,颔首让钱三将它们交给了男人查看。 审核的间隙,李贵这才有心打量起那男人身后的驿站,叹了一句,“啧,没想到这深山老林也有驿站!” 中年男人闻言恭敬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因着咱们这山中行进实在不便,许多要去容川县的百姓往往需要在山中停留多日,实在诸多不便,因此,我们这儿才修了这间驿站。” 说完,他将牙牌和文书交还给了钱三,让开了身子,朝他们行了一礼,“各位请!” 李贵也不客气,领着官差们先行踏进了驿站。 而他们身后的罪奴们则两眼放光,早就迫不及待,等官差们进去后,也纷纷抢着挤了进去。 苏枝枝和季辞鹤倒是不着急,他们先是转头去了囚车那边,将季辞鹤从囚车下扶了下来。 季辞言瞧着眼前的驿站,一时也难得多了几分惊讶。 他面上不显,却在下车时,忍不住在苏枝枝耳边沉声说了一句,“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你他娘的还想跟我要公平?! 哪儿不对? 苏枝枝听他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下意识抬眼扫了一下周遭。 “这驿站瞧着是小了些,破了些,但也是官家修建的,总比睡野地好吧?” 季辞言凝起了眉,微微摇了下头,盯着驿站门口的红灯笼深了神色:“我说不上来。” 只是种直觉。 “那既然说不上来,咱们就先进去吧,反正李贵他们也在呢,就是天塌了也有他们在前头顶着,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苏枝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现在只想赶紧进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上一觉。 不眠不休的赶了这么久的路,这副身子早就撑不住了! 季辞鹤听她这么说,也跟着点点头,笑眯眯地先一步越过他们跑进了驿站。 季辞言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由着苏枝枝扶进了驿站里。 这会儿萧风和金花他们正和二房母女三人一起,见他们进来,忙迎了上去。 萧风咧嘴笑道,“大人,夫人,今晚咱们有福了,李大人说让咱们住东边的两间屋子,不要钱!” “是吗?” 苏枝枝微微张大了嘴,万万没想到李贵会如此。 虽说她一路上帮了这群官差不少忙,但她毕竟是罪奴,双方身份不对等,人心复杂,李贵就是不做这些回报也无妨,可…… 苏枝枝的杏眸弯起来:“李大人可真够意思!” 李贵正带着人分配罪奴们的住宿问题,听到苏枝枝这么说,只隔着人群朝她颔了下首。 季长晖在一旁听见这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连忙挤到李贵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我们这些人今晚睡哪儿啊?” 李贵握着刀柄斜睨了他一眼,“你们?自然是柴房!” 季长晖瞪圆了眼,面色更难看了:“柴、柴房?!” “不然呢?除了柴房,你们还想睡哪?” 李贵瞪了季长晖一眼就冷冷掠过他,径直望向身前的那个领他们进来的男人。 “王驿吏,你们这儿的柴房能住人吧?” 王驿吏闻言,赶紧点头哈腰地点了点头道,“自然自然,虽说咱们这儿的条件不比大人您们京城,但因着在山里,地大,安置这些人绰绰有余!” 李贵满意地点点头,季长晖却气的咬牙,仍旧不死心地上前道,“李大人,大家同为罪奴,凭什么季辞言他们能住屋子,我们就只能睡柴房,这不公平!” “就你他娘的还想跟我要公平?!” 李贵直接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脑袋上,对着他就是一顿唾沫星子伺候: “你要是一路上能像季夫人那般帮的上我的忙,那你要住屋子,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你们一家这一路上啥用没有,还不老实尽给老子惹事,现在还想住屋子,我看你人丑想的倒是挺美!” 话落,李贵似是不解气地用手拍了拍季长晖的脸,又补充了句:“再说了,季辞言现在被人盯上了,我不把他重点看起来,放在柴屋,你替老子看着?!” “我、我....” 季长晖被他三言两语怼的语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苏枝枝跟季辞鹤扶着季辞言刚巧从他身后路过,闻言连翻白眼都懒得翻。 他们跟着钱三去了萧风说的东边的那两间屋子。 走近一看,那是一处小小的院落,屋子不大,还有些陈旧,却刚好容得下他们三家人住。 季辞鹤跟着萧风和金花去他们那屋逗萧定铮玩去了,苏枝枝和季辞言则径直了他们住的那间屋子。 她将季辞言扶着在圆桌前坐下后,转头向钱三道了一声谢。 下一刻,苏枝枝突然皱了眉,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疑惑问道: “对了,钱大人,我记得杜大人他们不是走在我们前头么,怎么没瞧见他们?” 钱三听她这样问,脸色一变,抬手挠头道,“是啊,我和头儿也正纳闷呢,问了那位驿吏,说是没瞧见他们路过啊!” 他们正说着,那位王驿吏就端着托盘而入,上头放着茶壶和杯子。 他十分热络地走进屋里,对三人笑道,“三位赶路辛苦了,你们所说之人我的确没见过,想必是走到前头去了……” 他一边说一变客气地将茶放在圆桌上,顺手将茶壶里的水倒在茶盏上,待茶香飘出,才朝季辞言和苏枝枝道,“李大人特意吩咐过了,叫我照顾好你们,这是我们驿站自己种的茶叶,二位尝尝吧!” 季辞言握拳轻咳了一声,“多谢。” 苏枝枝也跟着笑道,“多谢王驿吏了,不知咱们驿站可有热水,我一身泥污,想净净身。” 王驿吏听她这样说,刚才还热络的脸顿时挂满了为难。 “这恐怕是不行,咱们驿站地处山林,物资本就需要人力搬运,而最近天旱的厉害,存的水也不多了。” 苏枝枝听闻不能洗澡,语气登时失落了几分,不过她面上仍是笑着,“不妨事,不妨事,谢谢哈!” 钱三见状,忙跟着宽慰了一句,“大不了去了容川县再洗,夫人暂且忍忍吧!” 苏枝枝点点头,钱三握着佩刀转身就要和王驿吏出屋子,临走又补了一句,“夫人,你们要是有事,就喊一声,我拨了三个人在你们屋外守着呢。” “多谢钱大人了!” 苏枝枝忙拱手谢过,送走了钱三后,才一屁股坐在了季辞言对面,嘟囔道,“季辞言,你说的对,我现在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季辞言闻言抬眸睨向她,示意她继续。 苏枝枝压低了声道,“这驿站那么亮俩灯笼挂门前,我不信杜川他们没瞧见!” “按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性子,宁愿住有鼠患的屋子,都不愿睡野地,我才不信他会视而不见,放着驿站不住,去睡野地!” 而且他们还走在我们前边,不可能没瞧见这间驿站。 话落,苏枝枝见季辞言没理她,反而垂眸瞧着面前的茶盏,她皱眉问道:“怎么了?” “不妙。” 季辞言抬起苍白的脸,眸光冷郁地睨向她,语气沉了几分: “这茶有问题。”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茶有问题?! 什么?!这茶有问题? 苏枝枝的左眼皮重重一跳,忙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水。 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抿紧了唇问道,“怎么说?” 苏枝枝对茶的研究甚少,可以说一窍不通,所以在她眼里,这就是一盏普通的茶水而已,根本看不出里头有什么门道。 季辞言摇晃着茶盏里的茶水,沉了声,“你仔细瞧,这茶水颜色浑浊,根本就不是新出的茶叶,是陈茶。 而且这茶的香味似柑橘香气,叶片金黄似黄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宫中特有的‘金蝉卧云’才会有这样的香气和色泽。” “宫、宫里特有的茶?!” 苏枝枝听他这样说,顿时露出惊愕的神色,猛地看向季辞言,“那他这儿怎么会....” 她话还没未说完,猛地对上季辞言清冷的视线,心里顿时沉了几分。 此地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苏枝枝深吸一口气,伸手移开了面前的茶盏,转过身望向紧闭的屋门,试探性地唤了两声,“官差大人?大人——!” 果不其然,屋外无人应声。 眼睛苏枝枝见状忙起身走向门,她伸手推开门角,一只眼透过门缝看向外头。 只见钱三所说留守在外的三个官差正倒在院落门前,他们手边是摔碎的茶盏。 苏枝枝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快步走向最近的官差,蹲下身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有气儿,应当只是中了蒙汗药。 她探查完他们的鼻息后,又快速返回屋内将这消息告知了季辞言: “放心,茶水里应当只有蒙汗药!” 谁知她话刚落下的刹那间,屋外隐约响起阵阵渗人的击鼓声! “砰!砰!砰!” 季辞言面色一变,不等苏枝枝反应,猛地凑近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苏枝枝连忙摸黑起身扶起季辞言,皱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辞言捂着胸口轻喘着气,幽声道,“我之前听闻一位剿匪的将军曾说过,山中匪徒要出手时,会先击响人皮鼓,振奋他们的士气。” “山匪?!” 苏枝枝闻言不由惊圆了眼,“可、可咱们既不是达官显贵,又不是富家子弟,他们能图什么呢?” 话音刚落,没等季辞言回答,苏枝枝又自问自答,猛地念出那个名字: “是沈宥槿?!” 这群山匪若是不为财,那就只能为命! 一次除不掉季辞言,那就来第二次……真是好谋算,好心计啊! 电光火石间,苏枝枝一把抓住季辞言的手,不由急了声,“那阿鹤怎么办?!他还在萧风他们那边.....” 沈宥槿铁了心要除掉季辞言,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唯一的阿弟。 阿鹤的嗓子便是当初落下的。 男人默了默,喉咙一紧,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外头的动静,不得不先安慰苏枝枝道:“他的目标是我……” “别担心,只是下了蒙汗药,应当不会立即要命。” 季辞言另一只手撑着桌沿,冷声道,“咱们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应当快进来了,你....” ‘快走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前的人就已经先一步松开了他的手。 季辞言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样也好,能保一个是一个。 而苏枝枝听了他的话,这会儿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现在急是没有用的,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这次是提前谋划好的局,就等着他们上套,根本招架不住…… 那么,现在只能先稳住自己人的心态,能保一个是一个。 苏枝枝想清楚这些后,先是疾步走到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边,往外看去。 他们所处的这处院落的窗外通向后山,可以先逃去那里再做打算。 而窗户下方距离地面的长度也不高,如果只有她的话,她翻窗就能下去,可.... 苏枝枝回头望向背对着她的季辞言,这厮的身子骨本来已经好了些,却因那银针又被打了回去,现在走路都要喘不停,要他跟着翻窗肯定不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一个法子了。 苏枝枝趁着周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缓缓退步走到了一处阴暗处,赶紧意识瞬间进入了空间。 她在仓库里找到了一把折叠木梯,趁着季辞言未转身,漆黑一片也看不清,连忙从空间拿了出来。 季辞言此时面色苍白如纸,他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和脚步声,不由握紧了桌角。 正想着对策呢,忽然身后传来苏枝枝惊喜的声音。 “季辞言!你瞧!” 季辞言闻声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苏枝枝根本没走,反而不知从哪搬出一把木梯,将它抬伸到了窗台下边。 她回过头望向他,杏眸全是急切,“快!你身子弱,爬的慢,你先!” 季辞言微微一怔,没想到苏枝枝会如此,下意识提醒她道,“我恐怕会拖累你....” “拖累个屁!都这个时候了,你若不想我死,就别扯这些有的没得!” 苏枝枝厉了声色,焦急地张望着屋外渐渐逼近的脚步,对着身后的男人催促道,“快点!先出去再见机行事,我们还要去救阿鹤!” 季辞言的心微微颤了颤,随即就强忍着难受,快步走向窗边,先一步下了木梯。 苏枝枝趁着他下木梯的功夫,连忙走向屋中间,将那圆桌推向门后面,又匆忙将屋内搬得动的东西将它死死抵在了门后边。 都这时候了,她也无暇思考这样做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能为他们争取些逃脱的时间最好。 随后,苏枝枝疾步走到窗边,回身望去,见屋外火光和人影逐渐朝他们这间屋子靠拢。 她赶紧麻利地翻出了窗外,顺利落到了地上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季辞言的身影。 “季辞言?!”苏枝枝喊了两声,却始终无人应声。 她脸色微变,正要转身后山奔去,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猛的捂住了她的嘴! 苏枝枝挣扎了两下,清亮的杏眸渐渐涣散了神智,彻底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苏枝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不停反复梦魇着。 一会儿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末世,一会儿梦见穿书在流放,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被人捂嘴失去意识时…… “季辞言!” 苏枝枝脱口而出,惊坐起来,大口喘气。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微微收紧,耳边传来熟悉的沉稳的声:“我在。” 苏枝枝顺着那道声音侧目,起起伏伏的胸腔总算安定下来,“还好你没事……” 男人听她语气里的担忧从惊恐转为庆幸,耳尖不由有些热,轻咳着,松开了她的手,转而从一旁将水囊递给她。 “你已经昏睡了小半日,喝点水,润润喉吧。” 昏睡? 苏枝枝皱眉,迅速扫视这间简陋的土屋,反手抓住季辞言的胳膊:“阿鹤呢?这是哪?” 她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轻快的少女音从门口传来—— “这里是陈家村。” 苏枝枝闻声呢喃:“陈家村……” 她抬眸朝门口看去,脸色登时有些错愕。 只见一位少女身穿着粗糙黑色的步麻制成的罩衫,从头捂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端着饭菜,正朝屋里走来。 那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跟她同样的装束,手中抱着被褥。 苏枝枝还想问话,那领头的少女已经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你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我出村采菌子时偶然路过,瞧见那群山匪又在打劫,又碰巧看你们翻窗逃出,这才顺手救下带回来的。” 话落,她将饭菜放到桌边,招呼苏枝枝和季辞言: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们赶紧来吃点儿,不然饭菜得凉了!” 榻边的苏枝枝和季辞言不由对视一眼,掩住眼底疑惑,浑身紧绷,朝着少女缓步走去。 苏枝枝唇角带笑,朝那少女微微颔首:“多谢。” 下一秒,她一把扯过少女的胳膊将她以擒拿法制服,又从袖中露出匕首的寒光,‘嗖’的一下抽出,直愣愣架在她脖颈上! “说!你到底是谁,将我二人带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随着苏枝枝干净利落的出手,抱着被褥的女孩尖叫一声,手中被褥落地。 她趁季辞言行动不便,立马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季辞言蹙着眉看那女孩跑开,微叹了口气,“打草惊蛇了。” 苏枝枝不由握紧手中匕首往上提了提,“既然横竖都是死,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本就遇到土匪,又无故失去意识来到此地,怎可能听那少女三言两语就信了? 既摸不清此地之人究竟有何目的,倒不如搏一把,给自己拼出一线生机! 苏枝枝匕首下的少女听了他们的话,深知自己是被误会了,忙开口试图解释道:“好、好汉饶命!我真没有害人之心……” 她话未说完,一只弩箭突然从窗外飞来,正冲着她和苏枝枝而来! “小心!” 季辞言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瞳孔震缩,眼睁睁看着那支粗糙的弩箭朝着苏枝枝射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枝枝下意识推开怀里的少女,自己则朝着另一边闪身躲过—— 她手中匕首‘哐当’落地,那支弩箭也‘啪’地一声,直接插 入她们方才所站身后的墙上! 季辞言松了口气,忙踉跄着走向苏枝枝将她扶起。 就在这时,门外瞬间围满了神色各异的人。 想必全是这个陈家村里的人。 只见他们眼疾手快地将少女从地上捞起护回怀中,随后便统一将手里的木棍武器对准屋内的苏枝枝和季辞言! 苏枝枝这才看清,那些人穿着同少女一样的装束,全部笼罩着黑色罩衣,古怪至极。 她来不及琢磨出些什么,很快,人群中走出一位手拿拐杖的妇人,似是能替他们说话做主的人。 “我儿心善救了你们,你们倒好,竟敢恩将仇报想要杀她!” 妇人话音刚落,苏枝枝随即冷哼一声,直面她道: “哼,说是好心搭救,那又为何要给我们二人下蒙汗药?!” 她没喝驿站里的茶,却昏睡了小半日,一没发烧二没生病的,除了被下药,还能为什么? 妇人一噎,微微叹气:“不下药,你们肯定会冲回去救人,只会白白送死,还可能引来山匪屠村!我是村长,不能不管!” 苏枝枝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是我们误会了,将令爱当做山匪误伤,望您谅解!只是正如您所说,我们的同伴还在山匪手里,自是没有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的道理,请村长放我们走,生死各安天命,绝不连累陈家村!” 村长听闻此言,微微皱眉,似是犹豫。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哼,现在求饶,晚了!” “村长你看!他们二人的面上皆有刺字,他们是罪奴!” 此言一出,门口的众人纷纷看来,脸色一惊! “怎么会是罪奴?!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咱们救了他们,保不齐要招来杀身之祸啊!” “对啊,万一招来官兵就不好了!” 大伙儿正议论纷纷,忽然有人说:“不如,咱们就此将他二人杀了埋了,死无对证,就是官兵找上门来也没有说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带头拿了这主意,其余人觉得有理,全都纷纷在求村长做主将苏枝枝和季辞言杀了一了百了! 少女见状,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娘!不要杀他们,他们刚刚还救了我!” 她这话刚出口,就有人反驳道:“傻丫头,那是他们想拿你做人质,不然怎会救你?” “可……” 村长听闻此言,用手中拐杖杵了杵地,开口道:“既如此,就将他们全杀了吧。” 这话刚落下,屋外天边大亮,朝阳升起,村民们突然个个脚下不稳,纷纷喊疼: “嘶!太阳出来了,大家快进屋!” “快将这二人看管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苏枝枝见状,秀眉微蹙。 她身旁的季辞言低声道:“怪不得这些村民穿成这样,他们看起来似乎都很畏光……” 苏枝枝闻言,突然灵光一闪,对他们大喊道:“村长若是不杀我们,我有法子能治好大家畏光的毛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还真是神医啊! 有了苏枝枝这话,众人纷纷一愣,猛地看向她,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苏枝枝眼看有戏,忙说:“我说,我能救你们!” 她怕村民们不信,又补充道:“不瞒你们说,我二人虽是罪奴,获罪前却是医术世家,在流放路上那些个官差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我们治的!” 季辞言听她这样说,跟着应和道:“确是如此。” 村民们闻言,登时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着苏枝枝的这话是否可信。 有人问:“哼,你红口白牙一说,我们就信?凭啥?!” 苏枝枝拍了拍胸脯,直接朝他们保证道:“反正横竖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落到了你们手里,逃,是逃不掉的,若是治不好,大可直接取了我们的性命!若是治得好,你们就放我们离开!如何?” 先前为他们求情的少女听此闻言,更加动摇了,忙拉着村长的胳膊道:“娘!咱们从前请了多少大夫来瞧都不管用,不如就依她所说,试上一试呢?” 村长冷哼一声,还是不信苏枝枝,只拽着女儿的手就要离开:“你啊,还是太单纯!” 苏枝枝见他们要走,忙厉声道:“我方才观你们面目,使用‘望闻问切’中的‘望’,一眼就瞧出了问题!” “敢问村长和村民们是否畏光但无赤痛,眼眶干涩昏花,喜闭目避光?” 此言一出,村民们有停下脚步将信将疑的,也有忍不住反驳的:“哼!之前来村里给我们看病的大夫也曾说过这话,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治好!你以为你背背医书,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我们就信了你了?” 苏枝枝听闻这话,面上却半点恼怒都没有,反而笑着点点头,又说:“我还知道,你们这畏光的毛病,总伴着头晕耳鸣、腰膝酸软和四肢畏寒的问题!” “我可有说错?” 村民们听她这样说,一对照自己的症状,登时愣了神色: “不错,一字不差,还真是神医啊!” 话落,村民们也顾不得许多,忙朝村长跪拜道:“村长,既然此女有所本事,不如就让她试试吧!若真能治好咱们的毛病,大伙儿也不必再畏惧阳光,叫那些土匪往死里欺负了!” 村长见大家如此,也不好再回绝,只对着苏枝枝道:“好,那我们就让你试试看!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治不好大家,那就以死谢罪!” 苏枝枝闻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季辞言见她爽快应下,微微皱了眉,担忧地转脸看向苏枝枝,压低声音问:“你真有把握?” 这畏光之症,他从前在京城时倒是听说过,可却没见到哪个大夫能治好这等杂症,恐有难度。 苏枝枝对上了季辞言的神色,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手拿把掐!” 方才她说的那些症状,也确实是根据自己的经验,也是经过观察众人的反应后才说出口的,也算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没猜错。 现下已证实大伙儿的毛病,苏枝枝也能对症下药了,村民们这只是虚证畏光,是阴血亏虚,目失濡养之症,不难治。 而她既然拿了自己和季辞言的命和村民们对赌,自然会将他们治好。反而是阿鹤和金花他们现如今估计已落入山匪老巢里,苏枝枝和季辞言事后若要救人,也需要这些住在山里的村民给他们两个外来人口透露 点信息才行…… 思及此,苏枝枝主动迈步上前,忙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门采药,尽早将你们的病治好!” …… 另一边,山匪老巢内。 以刀疤脸为首的五个土匪头子正环坐在正屋里吃烤鸡,几人兴致缺缺,脸色不妙地分了肉。 坐在刀疤脸下首第二个男人刚喝了口酒就砸了杯子,瘦弱的身躯在一众土匪头子里很是显眼,脾气却不小,只听他大骂:“我呸!都怪五弟!信了先前那伙罪奴的屁话,信他说的什么后面来的这群人里物资丰厚,让老子们去打劫他们,包管吃香的喝辣的,结果什么都没有,比前头的还穷!” 被叫做五弟的胖子怒了,直接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 “你他娘的也配排在我前头当三哥?就你这脑子也好意思说我啊!咱们寨子有多久没吃上过路的肥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说当初那个姓杜的官差落入我手,都还没打呢他就全招了,更不是个蛋!就他说的那些,还有来报信想做交易的那人说的东西,不止是我,你不也心痒痒了想去抢吗!” “现在什么鸟东西都没抢到,你倒好意思怪起我来了,我呸!” 眼看三弟和五弟就要因这样口角之分打起来,为首的刀疤脸直接摔碗起身:“够了!都给我闭嘴!” “咱们称兄道弟多年,都是自己人,吵什么吵!” 有了刀疤脸发话,老三和老五自是不敢再吵,只能互相瞪了一眼对方,坐下闷头喝酒了。 反倒是独眼龙老四在此时开口道:“要我说,大哥三哥还有五弟,你们没必要为此不悦啊,虽说咱们这回没抢到什么好东西,但我瞧了,这批罪奴里,可有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比那些山野村妇好下口的多,咱们……” 他话未说完,兄弟几个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独眼龙此人,最是好 色,但他早年抢了女人上山后,叫那女的用簪子刺入眼球受了眼伤,自此只以独目示人,性格也随之变得古怪可恶,好 色不说,最喜折腾人,常常凌 辱女人后还将其折辱致死……手段狠辣层出不穷,叫人闻之丧胆。 独眼龙勾唇,朝刀疤脸拱手道:“大哥,我已命人将那些个貌美女子关在一处,这些娘们皆已被搜身摘了那等尖锐利器,大哥不用担心!至于这些女人,定要大哥先行享用之后,咱们这几个兄弟到时再尝便是!” 刀疤脸闻言,哈哈大笑:“哼,你倒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