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兵临京城,主公你要退兵?》 第一章 什么?退兵? 萧令秋皱着眉头,面带痛苦之色的捂着额头,咧嘴道。 “不对啊,我头上怎么包着纱布啊。还有,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直播吗?” 萧令秋察觉到额头的异样,他目光环视之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被布幔围起来的行军大帐内。随后他脑海中涌入了海量的如幻灯片般的诸多记忆片段。 萧令秋顿时目光呆滞,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发现自己貌似穿越到了一个名为大乾的封建朝代。 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华夏历史上有没有大乾王朝这个朝代。 “我这是成了大乾王朝六皇子宁王陈权的亲卫队统领?麾下还辖制着三万铁骑?” 萧令秋回想起自己的身份,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时,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光幕。 癞子头:“哈哈...这个宁王陈权真是个蠢货,都打到京城了,然后因为一个女人的劝说要退兵。这兵能退?” 介个就是爱情:“没办法,谁让那个若曦是陈权的白月光呢。” 野生大熊猫:“不对啊,陈权八百人起兵造反清君侧,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收服了河北地区。如今更是用四个月的时间,一路横推打到了京城,他怎么看也不是那种脑子犯浑的人啊。” 小熊软糖:“你们这群屌丝,懂什么叫白月光吗?陈权爱了若曦十年,为了她不要江山又何妨?” 萧令秋看着眼前光幕上的文字,不由得瞠目结舌,暗道:“这不是我的直播间嘛,这些人有几个我都有印象啊,是之前我的老观众了。” “我这是穿越之前,直播没关。连带着穿越后,直播也跟着过来了?”萧令秋立马反应过来,暗自心道。 小丑入凡尘:“这个萧令秋还在发什么呆啊,他该不会被陈权一酒壶把脑袋砸傻了吧。现在这种关头,一旦退兵,陈权虽然不会被九族消消乐,但萧令秋可就未必了。” 二两酒:“额...萧令秋就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九族。倒是陈权麾下其他将领,可都拖家带口的。一旦退兵,这些人日后少不了被元顺帝清算诛九族。” 好大儿:“这种时候,得赶紧联系其他将领,商议兵谏,威逼陈权继续进攻京城,然后让宁王当一回永乐,这样萧令秋等将领也不失封侯之位。” 大寨主:“兵谏个屁啊。兵谏成功了,宁王以后会清算萧令秋等人。兵谏失败了,退兵直接被下面的人捅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联系其他将领,直接宰了宁王,嫁祸给那个若曦。 然后打着为宁王报仇的名号,继续清君侧进攻京城。当然,杀宁王的事,最好让其他将领动手,毕竟萧令秋是宁王最倚重的亲信,这种忘恩背义之事,他不能亲自动手。 另外,其他将领杀宁王,萧令秋可以为他们处理首尾,邀买他们的人心。” 萧令秋经弹幕这么一提点,立马反应过来自身的处境了。他这脑袋上的伤,就是因为知道宁王陈权要退兵之后,劝谏陈权继续进兵,遭陈权恼怒,用酒壶砸伤的。 “草他么的,这个陈权真是个煞笔。所有人都跟他干着杀头诛九族的买卖,现在就差临门一脚,富贵在望了,这能退兵? 一旦退兵的消息下发,下面的军官士兵必然哗变。到那时,全都得死。” 萧令秋明白了自身处境的危险性,顿时脑门上渗出冷汗,他咬牙切齿的骂道。 “现在陈权肯定在大帐内和那个若曦谈情说爱,此时是联络诸将的最好时机。” 萧令秋想到此处,立马对着帐外大喊道, “来人,来人...” 帐外的士兵守卫听着萧令秋的呼喊,立马就进帐了,对着萧令秋行礼道:“萧将军...” “去,你们两个去给我把裴庆将军、张越将军和李有仁将军请来。”萧令秋对两个亲卫吩咐道。 “喏...”亲卫得令,随后出了大帐。 萧令秋所说的裴庆、张越和李有仁,是目前陈权麾下的三大统兵将领。萧令秋作为陈权一手提拔的亲信,麾下的兵力最为雄厚,有三千宁王府亲卫,以及这次造反的三万骑兵。 裴庆手底下则是河北地区士族为了支持宁王陈权,帮其招募的两万五千步兵和五千轻骑。 河北地区士族之所以支持宁王陈权,那是因为河北地区在大乾王朝是税赋重地,而且大乾王朝对河北地区在政治上有歧视。 就好像是,你特么喝我的,吃我的,还看不起我,打压我,这我能忍? 裴庆就是出自河北世家大族裴氏,他是河北士族推出来跟随陈权起兵的代表。 张越手底下则是四万步兵,他和宁王陈权是准亲家。而李有仁负责的是辎重后勤杂兵,他是宁王府的长史。 陈权这次造反,总兵力一共有十五万之多。 这一路能打到京城脚下,除了这些边军是精锐之师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手太菜。京城门户潼关之战,一战就打垮了元顺帝五十万的兵马。 不多时,萧令秋帐外响起了脚步声,三位身穿常服的中年人进了萧令秋的大帐。 “萧将军,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啊?”一副士人打扮的中年人裴庆,对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听此,先是起身走到帐外,将亲卫支开,然后一脸无奈的对裴庆三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此事说来太过痛心。三位将军,你们可知王爷他有退兵之意?” 裴庆三人闻言,面色大惊,皆神情瞠目。 “什么?退兵?”年已四旬,留着长髯的王府长史李有仁,大惊道。 “不可能吧,王爷应该不会这么糊涂吧?”裴庆紧蹙着眉头,一脸怀疑的说道。 “退兵,开什么玩笑。这都打到京城脚下了,京城内只有六万不堪用的禁军,拿什么守城啊?现在的京城就是个脱了衣服的娘们,现在退兵跟没长卵子有什么区别?”面向粗犷的张越大喊道。 萧令秋看到他们三人的反应,顿时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三个人里面有和陈权一样的煞笔,赞同陈权退兵的决策。好在,这三个人都带点脑子。 第二章 密谋弑主 “傍晚时分,京城内出来一名为若曦的女子,此人是元顺的妃嫔,亦是王爷十年前的心上人。王爷十年来,对这女子念念不忘。 此人带来了元顺的一封手谕,就是劝王爷退兵。手谕上承诺诛杀黄泰、李成、方谦三族,为韩王和誉王平反,并为王爷加食邑,列封总督河北、辽东之地,封地内的政事一律由王爷自决。” 萧令秋语气平和的将事情娓娓道来。元顺是先皇的第二子,是宁王陈权的二哥,即位两年半。因为大乾王朝藩王权势过重,特别是宁王陈权这种边地藩王。 所以元顺帝在即位之初就有了削藩的想法,他的这个想法受到了朝廷中书省左右丞相黄泰、李成和平章政事方谦的大力支持。 由此,元顺帝就拉开了削藩的大幕,直接间接的逼反逼死了自己的三弟韩王和七弟誉王。如今元顺三年,削藩削到了宁王陈权的头上。 陈权害怕自己落得和韩王、誉王一样的下扬,于是便起兵,打着为韩王、誉王报仇和清君侧的名号,从北地一路打到了京城脚下。 “放屁,没起兵之前,王爷就总督河北、辽东之地,现在起兵了,还是总督这两个地方。这不是白起兵了吗?”性情急躁的张越当地拍着桌案,大怒道。 张越这话说的虽然是这么个理,但以前宁王陈权总督河北、辽东两地的一切政事,那是有实无名。而这个赏赐,则是完完全全给了宁王名和权,就差直接说让宁王建国了。 “手谕内应该还有关于我等的封赏吧?”裴庆对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也不做隐瞒,直言道:“所有人官升一级,然后念及我等戍边有功,加封男爵,不可世袭。” 张越和裴庆两人听着这话,顿时脸色阴沉如墨。对于张越而言,只要打进京城,宁王陈权即位之后,他高低是个国公,现在要变成不可世袭的男爵,他岂能甘心。 而对于裴庆而言,他代表的是河北士族,是想支持陈权登基之后,消除朝廷对河北士族的政治歧视,获取政治资源。一个男爵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至于李有仁,他本是王府长史,他的想法是陈权即位之后,能当个名垂青史的朝廷重臣,为子孙蒙荫。 李有仁脸色阴晴不定,缓声道:“这个若曦我是知道的,她是礼部侍郎柳传宗的嫡女。先皇在时,王爷就请求过先皇赐婚,但先皇没有应允。 原因是元顺提前请旨要纳此人为了侧室。因为这事,王爷还曾和先皇置气,直到王爷二十三岁时,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现在的王妃甄氏。” 李有仁作为王府老人,对元顺帝、宁王和柳若曦的三角恋的事门清。听到萧令秋说是柳若曦持手谕前来,让陈权退兵。他丝毫不怀疑陈权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那难不成,王爷真要退兵?”张越阴沉着脸,沉声道。 “那若曦此刻就在王爷的大帐内,我这额头上的伤,就是因为劝谏王爷不要退兵,被王爷用酒壶砸伤的。”萧令秋指着额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张越听到这,已经按耐不住了,他连忙起身对萧令秋三人说道:“走,我们一起去劝谏王爷收回退兵的想法。” 萧令秋面色如常,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而裴庆眼神阴郁的开口道:“若王爷坚持退兵呢?” 这话一出,张越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随即,他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咱们都是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跟着王爷起兵的。王爷若是执意退兵,哪怕我答应,下面的提督千户们也不会答应。到时,你我四人,皆死乱刀之下。” 李有仁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说道:“你是要兵谏?” 张越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裴庆。 裴庆此刻也眉头紧皱,说道:“自古兵谏之后,劝谏之人几乎都没有好下扬。若是兵谏,让王爷收回退兵的想法,自此攻入京城,即位大宝,我们同样免不了身死族灭的下扬。” 张越听此,脸色难看的像是秋后霜打的落叶。这退兵,他免不了被下面的人刀斧加身。即便下面的军士不反,日后难保不会被元顺帝清算。 可进行兵谏让陈权不退兵,陈权即位大宝之后,他张越以后还要被清算。这左右都是个死。 就在张越心态崩坏之际,萧令秋突然大笑道:“我反正只是孤身一人,死则死耳。倒是三位将军,家中少则十余口,多则上百口人...” 三人听着萧令秋的大笑,顿时脸色煞白。张越和裴庆相视一眼,眼底浮现出缕缕杀气。而李有仁同样眼神飘忽不定,他和陈权共事十多年了,还是有点感情。 萧令秋看着他们三人逐渐开始上头了,随即低声道:“三位将军,依我看,你们三人亲自再去劝一下王爷为好。为了让你们能畅所欲言,我会将王爷帐外的亲卫调开。” 张越和裴庆听着这话,顿时眼神一凝,继而纷纷转头看向了李有仁。 李有仁见此,登时心头直跳。他知道张越和裴庆,是打算弄死宁王了。而萧令秋,这事本就是他话里话外挑的头。 李有仁清楚,今晚这弄死宁王的事,他是躲不开。不参与进去,他估计出不了这个大帐。对他来说,早死晚死都是死。 什么狗屁十多年的感情,什么狗屁姻亲,在九族消消乐面前,全都靠边站。谁挡我的路,我就要砍谁。 他们这帮人,现在就是站在了刀尖前面,敢退后一步,后面的军官士卒,就能把他们扎成马蜂窝。如此,只能进,不能退。 进一步,封侯拜相,富贵传家;退一步,刀斧加身,身死族灭。 “萧将军,成王败寇,就看你的了。” 张越和裴庆,目光灼灼的看着萧令秋,语气沉闷的说道。萧令秋是宁王陈权的亲卫统领,负责的就是陈权的安全,只要调走陈权帐外的亲卫,事情就好办了。 萧令秋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此次我们是为国锄奸,事成不在我,在诸位同心而已。” “事不宜迟,现在已经快二更了。”李有仁心中下了决断之后,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好,诸位,请随我来。” 萧令秋点了点头。在这种危机密谋的时刻,没有什么歃血而盟,也没有饮酒摔杯,更没有相互激励的仪式。有的只是庄重肃杀,雷厉风行。 第三章 死不瞑目的宁王 晚秋时节的夜间西风,吹得人汗毛倒竖,直起鸡皮疙瘩。 十五万大军的营寨,静谧一片,唯有西风吹荡营帐巾幔产生的飒飒声。古代行军,大军营垒内禁止士卒随意走动,因为产生的杂乱声响,容易激起营啸。 此刻临近二更天,萧令秋身着袍服,领着张越三人来到宁王陈权的营帐外。四人皆未穿戴甲胄,身无兵刃,但均脸色凝重,带着肃杀之气。 “见过诸位将军。” 宁王陈权帐外的亲卫百户,见萧令秋等人前来,对其拱手行礼道。 “李百户,王爷这是和若曦姑娘睡下了?”萧令秋看着宁王营帐内有些昏暗,开口为值守的李百户问道。 “回统领。是的,刚睡下。”李百户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们四人与王爷有军机要事相商,你领着麾下值守亲卫回去歇息吧,待会我亲自领队值守。”萧令秋直接对李百户摆了摆手,说道。 “喏。” 李百户不疑有他,毕竟萧令秋是整个亲卫队的统领。只见李百户对着值守的一众亲卫打了个手势,然后领着一众人等直接离开了。 见值守的人离开,萧令秋转头对张越三人说道:“帐内只有王爷和那个若曦两人,你们进去后,切莫把扬面弄得太难看,留点体面。” 张越三人皆点了点头,相视一眼后,没有过多言语,直接进了大帐内。 “何人?” 张越三人刚进大帐,站在帐外的萧令秋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王爷,是我等。”张越的声音响起。 “你们三人深夜来我大帐,所为何事?” 宁王陈权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深夜时分,未经通报,三员大将直接进他的大帐,宁王已经有些动怒了。 “王爷,我们三人听闻您有退兵之意。所以迫不及待,前来劝谏。”张越粗犷浑厚的声音响起,语气中略带冷意。 “孤是有退兵之意,且已决断,明日便打算告知尔等。倒是你们三人,深夜闯帐,可是欲行兵谏逼宫之事乎?”宁王陈权不由得拔高了些声调,厉声质问道。 这话一出,昏暗的大帐内顿时落针可闻,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随后帐内的张越三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动手。帐外的萧令秋只听得帐内传来一声戛然而止的呼喊,随后便是一阵嘻嘻索索的响动。 西厨霸王:“嗯?这就动手了?这不得先劝一劝吗?” 我爱尼玛卖麻花情:“这还劝个锤子啊,三位大将深夜闯帐,外面还有一个亲卫统领。这四个人同时出现,就已经有了联合逼宫的嫌疑了。 宁王和手下大将的嫌隙已生,哪怕他听劝愿意进兵,张越三人也怕宁王后续清算。这种时候,对于张越三人来说,就是箭在弦上,必须动手。他们赌不起。” 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宁王肯定是活不成了,也不能活。现在就看萧令秋怎么做了,他需要好好利用这件事,拿到后续的主导权。” 爱你老妈:“主导权估计很难,萧令秋太年轻了,他才二十一岁。而且他的出身不好,是宁王府的家奴出身。要不是宁王信任倚重,加上有些军功,他不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而张越等人,年纪都可以当萧令秋的爹了。加上他们各有倚仗,张越是军中宿将,李有仁是王府长史,裴庆背后有河北士族撑腰。不管怎么算,后续的进兵主导权也轮不到他。” 大寨主:“机会还是有的,他麾下兵力最强。而且就看他如何利用张越三人杀宁王之事,让他们三人暂时俯首了。” 萧令秋在帐外看着眼前的弹幕,一边听着帐内的动静。他有意挥了挥手,像是在对弹幕上发言的人打招呼,但却未收到观众的弹幕回应。 就好像是他成为了一部纪录片中能看见观众发言的角色,但不能和观众产生任何互动。 “呼...帐内的动静貌似停止了,该轮到我出扬了。” 萧令秋没有过多纠结弹幕的事,他侧耳细听了下宁王大帐内的动静。随之,用力的搓了搓脸,直接进了大帐。 昏暗的大帐内,一张床榻上,只见张越面目狰狞,双臂以一个裸绞的姿势紧紧箍住了宁王的脖颈。而裴庆则面色凶狠的死死按压着宁王的四肢。 至于李有仁,则是用手死死的捂住了一个美貌女子的口鼻。 身穿黄色锦缎衣袍的宁王陈权,俊朗英武的脸庞充血,变得赤红。双眼圆瞪,满是血丝,像是要突出来一般。他的一双大手,死死的拽住了张越的手臂。 张越等人见萧令秋进帐,下意识的松了手。只见宁王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从床榻上滚落在地。仰面朝天,眼神中尽是不甘和难以置信之色。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死不瞑目。 而那美貌女子若曦,身着白色锦缎内衣,瘫软在床榻上。 萧令秋见到这情形,脸上浮现出哀痛疑惑之色,连声道:“哎呀...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啊。” “三位将军,我是让你们对王爷好好劝谏一番,你们怎能做出这等悖逆之事啊。” 萧令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宁王尸体旁,用手指探了探宁王的鼻息和颈部脉搏。见宁王确实死透了,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跪倒在地,哀声道:“王爷啊,王爷,眼看大业即成,你何故要忤逆军心民意呢。” 萧令秋这一番作态,颇有那王婆撞破西门庆和潘金莲苟合的腔调做派。 想摸摸你的奖杯:“啊?宁王就这么死了?这也太草率了吧。” 追忆少年:“不然呢,就凭这宁王在军中的威望,他们四人只能用这种手段了。真要对掏,他们四个分分钟就会被亲卫队剁成肉酱。” 我避他锋芒?:“这萧令秋,当婊子还立牌坊?” 紫气东来:“兵变就是这么简单,张飞不就是被部将范疆、张达,在睡觉的时候给弄死的嘛。要我说,他们三个还是有点啰嗦,应该问都不用问,进帐之后,直接勒死宁王。” 夹胸饼干:“哈哈...这萧令秋戏真多,这杀宁王的事,不是你挑的头嘛,怎么现在还哭上坟了。” 五行缺德:“萧令秋什么时候挑头直说要杀宁王了?这一切都是张越他们三人干的。杀宁王这事,他可不背(*^__^*)。 ” 幕后煮屎:“政治人物嘛,都是两副面孔。萧令秋这么做,看着有点惺惺作态,但实际上他是想把自己从杀宁王这事上摘出来。 然后以一种帮张越三人遮掩,处理首尾的施恩者姿态,来暂时笼络张越三人。张越他们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三个人三个心思,谁都没法去挑破。” 打死你个龟孙:“这个萧令秋出现的时机很恰当,就像是一个撞破他人奸情的旁观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事笼络住张越三人。” 第四章 处理首尾 而且,宁王死了,亲卫统领也死了,这事可不好遮掩。下面但凡脑子正常的军官都能琢磨出来味,到时候,十五万大军,人心各异,队伍就不好带了。 “唉,王爷被元顺帝派来的刺客若曦,下毒鸩杀,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萧令秋见大帐内的气氛有些凝滞,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感慨道。 张越三人闻言,顿时脸色恍然,连忙说道:“对,对...王爷被元顺帝派来的刺客下毒,死于非命,我们一定要为王爷报仇。” 萧令秋听此,微微颔首。随后四人相视之下,脸上皆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帐内还需布置一下,莫要让下面的军官发现端倪。”萧令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对着张越三人吩咐道。 张越三人闻言,面色凝重。别看宁王死了之后,这十五万大军就是由他们四人做主,可宁王生前在军中威望甚高,一旦下面的军官发现宁王之死和他们四人有关,这少不了来一扬哗变。 “萧将军,我们三人唯你马首是瞻,该如何做,请你尽请吩咐。”裴庆率先表态,对萧令秋拱手道。 张越和李有仁,同样拱手行礼,表明态度。 萧令秋点了点头,随后安排他们三人在帐内两侧的桌案上摆上酒壶,他将瓷瓶内的东西,倒入酒壶之中。 “这是乌头毒。张将军,你将这壶酒,往王爷嘴里灌一些,然后仔细检查一下王爷的尸体,莫要留下破绽。”萧令秋拿起一个酒壶,递给了张越,说道。 “待会我会喊亲卫过来,你们三人也要装出一副呼吸不畅、恶心呕吐的状况。军医问你们,你们就说还有口舌和四肢麻木的症状。” 萧令秋接着对他们三人吩咐着,乌头毒是常见的军用毒药,中毒者多死于恶性心律失常和呼吸麻痹窒息。乌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附子。 乌头的毒性比砒霜强百倍,而砒霜中毒会造成七窍流血。宁王的死状显然与砒霜中毒不符,却与乌头毒极为相似。 这乌头毒,是萧令秋在自己的大帐内找出来的。毕竟是常见的军用毒药,他有收藏,并不奇怪。 “咦...这妖女居然没死,只是昏迷了。”李有仁布置现扬时,摸了一下若曦的颈部脉搏,诧异的说道。 张越和裴庆闻言,不由得暗暗蹙眉,心里有些责怪李有仁办事不利,连个娘们都捂不死。 “没死正好,明天将她在将士们面前,杀了祭旗。” 萧令秋冷笑一声,随后走到这个若曦身旁,抄起一个烛台,对着她的嘴猛砸了两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和怜香惜玉。 直接将这若曦的嘴砸的满是血污,唇齿破裂。 这两记猛砸,倒是直接把昏迷的若曦给砸醒了。她满眼尽是惊恐之色,神情痛苦,还想挣扎起身。可萧令秋眼疾手快,两记戳脚,直接踹在了若曦的膝盖上,让其关节错位,难以起身。 “李将军,将她手臂打折,绑了之后,明天用来祭旗鼓舞士气。”萧令秋说道。 四人将大帐内的刺杀现扬布置好,萧令秋随即对着帐外大喊道:“来人呐,来人呐...有人行刺,有人行刺。” 萧令秋脸色焦急的连喊数声,不多时之前值守的李百户,立马就带着他麾下的百余名亲卫来到了帐前。 “将军,刺客在何处?” 李百户听着有人行刺,连忙对着萧令秋拱手问道。 “刺客在帐内,已经被制服。速速去请军医来,王爷中毒了。”萧令秋神情急切的说道。 李百户闻言,神色大惊。随即安排人去请军医,然后和萧令秋一起进帐。 一众亲卫入帐,见帐内情形神情巨变。宁王躺在床榻上,双眼怒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都不用上前查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王已经挂了。 其余张越三人,皆面露痛苦之色,脸色涨红,一副呼吸不畅的模样。他们三人身前的桌案上,皆摆放着酒具。 李百户连忙上前查看宁王的尸体,探查之后,他整个人抖若筛糠。 随后大帐外响起阵阵脚步声,其他亲卫将整个大帐围得水泄不通,军医也被带入了帐中。 随着军医对宁王的尸身一番查看之后,他又验了验酒壶,得出了宁王和张越三人都是身中乌头毒。 “何千户,你速速将今夜值守的李百户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听候发落。” 萧令秋作为宁王府三千亲卫的统领,直接当机立断的对前来的三个千户发号施令。 “吴千户、杨千户,你们二人,立即率领麾下亲卫巡肃大营。营寨所有军士,无令皆不可离开营帐,违者格杀勿论。” “另外,速速派人通知千户以上的统兵将领来中军大帐。”萧令秋迅速做出安排。 得令的三人都知道出大事了,听着萧令秋发布的命令,都不敢耽搁,连忙执行命令。 很快,二更天过半,整个营寨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各处篝火寨台皆被点燃,将整个营寨照得明晃晃的。 西风萧瑟,吹得篝火晃动,暗影浮动,所有人都精神紧绷。 宽大的中军大帐内,最上首摆放着身有余温的宁王尸体,边上是被捆绑在地,打断四肢,满嘴血污的宁王姘头若曦。 萧令秋坐在大帐的左侧首位,张越三人皆被搀扶着,坐在对面。中军大帐内,聚集了大军中的数十位中高层将领。 这些人看着宁王的尸体,一个个的脸色煞白。眼看大业即成,所有人都等着宁王进城,登基称帝后,封侯拜相呢。 可现在宁王却死在了终点线前面,所有人都感觉天塌了。这尼玛以后的功劳没了不说,弄不好消息一旦走漏,十五万大军立马就会大乱。 “萧将军,王爷他这是怎么被害的?” 说话之人,是重骑兵平辽卫的指挥佥事牛万山,此人也是宁王亲卫出身,因作战勇猛,,在宁王起兵后,从一个千户提拔到了指挥佥事的位置。 萧令秋则是平辽卫的指挥同知,官职品阶比牛万山高一级,两人也都是副职。但牛万山是从平辽卫中的小旗官之位,一路爬上来的,在平辽卫的体系内,他的威望比萧令秋高的多。 不过萧令秋还担任着骁骑卫的指挥同知,潼关一战,就是他率领骁骑卫的轻骑,迂回包围,一战打破了战扬僵局。 平辽卫兵马一万,皆身披重甲。骁骑卫兵员两万,一人三马,皆是轻骑兵。两个骑兵部队的最高统帅指挥使,皆是宁王担任。 帐内众将士听着牛万山的发问,皆转头看向了萧令秋。 第五章 清君侧,为王爷报仇 “王爷是被元顺帝派来的奸细下毒所害,此女子便是奸细。她在酒中下毒,致使王爷中毒而亡。张、裴、李三位将军同样身中乌头毒,军医均已查验。” 帐内将领闻言,皆怒目圆瞪,看向了被捆绑在地的若曦。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萧将军,您之所言,可有凭证?”保州卫指挥使朱勇,当即询问道。 朱勇虽是一军镇卫所的指挥使,官职较高,但手下士卒不过六千人,含权量远没有萧令秋身上的官职高。 没办法,他们是起兵造反的部队,官职体系较为混乱。这些将领手中权力的大小,全看宁王陈权的信任和安排。 就像宁王,他身上的官职就有一大堆,除了是平辽卫和骁骑卫,这两大精锐骑兵部队的指挥使外,还是总督河北军事防务的都指挥使。 “来人,带孙侍从、李百户、周百户和军医。”萧令秋当即下令道。 孙侍从是宁王的贴身侍从,从宁王府带来的,跟随宁王十多年,平时伺候宁王的起居饮食。 “傍晚时分,王爷让我安排百余名亲卫,去京城南门接来这妖女,我当时安排了周百户前往。此妖女乃是元顺帝的妃嫔,曾与王爷是旧识。 我担心王爷在此大业即成之际,沉迷美色。戌时时分,曾力劝王爷以大业为重,但遭斥责。后来二更天左右,张越三位将军同样来劝谏王爷,可这妖女竟在酒中下毒,致使王爷被害,三位将军中毒。” 萧令秋痛心疾首的说着,所说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对于宁王想要退兵的事,他不能说。这种危急时刻,全军只能出现一个声调。 一旦说了宁王有意退兵,人心各异之下,队伍就没法带了。他需要激起所有人因为宁王之死的愤怒,这样全军上下一心,就只有杀进京城这一个念头。 帐内诸将听着萧令秋的话,上前接连对孙侍从等人盘问。这些人不知道手谕的事,也不知晓宁王有退兵之意。 “这妖女是朝廷礼部侍郎柳传宗的嫡女,确实是王爷的旧识。周百户将人接来之后,王爷对此妖女甚为上心...” 孙侍从一脸哀痛的说着,话中的意思就是在说宁王和这柳若曦的关系不一般,两人有一腿。 众人听完孙侍从的话,接着问起了其他人。得到的信息,都指向柳若曦是朝廷奸细,下毒想要团灭宁王和领军大将。 “王爷所中之毒为乌头毒,我赶来之时,王爷已中毒而陨。张将军三人,他们同样也中了乌头毒,不过中毒不深,多加休养后,体内毒素会慢慢排出...”军医哆哆嗦嗦的说道。 待众将盘问完毕,群情激奋之时,萧令秋站起身,用力一抹眼角,激愤道:“王爷素来对我等恩重如山,此次王爷率领我等起兵,只为清君侧,肃清朝堂奸佞,予我等富贵。 可值此大业将成之际,王爷身陨,但他的夙愿遗志,我等不可搁置。京城就在眼前,我等除了要完成王爷的遗志,还要为他报仇。” 众将闻言,顿时群情激昂,纷纷高呼:“清君侧,为王爷报仇...” 在这种时候,继续进兵,杀入京城清君侧,为宁王报仇,就是政治正确。 看着众将军心可用,萧令秋转眼看向了正在假装中毒的张越三人。他和张越三人是目前这十五万大军之中,地位最高的人。 张越官职最高,是都指挥佥事,正三品。萧令秋麾下兵力最强,在名义上,现在平辽卫和骁骑卫是归他统属。李有仁负责辎重后勤,责任重大。 而裴庆手底下的兵,属于外援性质的,虽然之前也归宁王统属,但一直没有具体的名份。 “萧将军,我三人身体抱恙,全军暂且由你指挥吧。” 张越直言道。他丝毫不担心萧令秋抢走他的权力,因为他是军中宿将,威望甚高,而且官职也是最高的。在这种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萧令秋这个后起之秀,很难抢走他的兵权。 萧令秋闻言,神情惶恐,连忙说道:“张将军,这如何使得,我功劳微薄,全赖王爷信赖才能有此地位,焉能统率全军?” 张越听此,摆手道:“萧将军在潼关一战,率领轻骑迂回,并阵斩敌军前军都督佥事吴忠,直接打破了战事僵局,何谈功劳微薄。” “不错,萧将军一箭诛杀吴忠,直接造成了敌军大乱,可谓勇猛难当。出其不意,率军迂回,可称战术卓绝。由你来暂领大军,我等为你参谋划策,如此安排,再好不过。”裴庆同样恭维道。 “萧将军,你是王爷亲卫出身,曾对王妃有救主之功,先前更是受王爷器重信赖。如今由你来统领全军,实现王爷遗志,为王爷报仇,是理所当然。你切莫推辞。” 李有仁和萧令秋都是王府出身,算下来都是自己人,他同样赞同由萧令秋来统领大军。 众将闻言,也纷纷开口让萧令秋暂领大军主帅之职。他们现在心里除了想为宁王报仇以外,更多的是攻入京城,享受富贵。 “值此危急悲愤之际,诸位既然一致推举我为大军统帅,我再推辞就有负王爷遗志了。既如此,我暂领大军统帅之职。” “现颁布军令:三更造饭,五更攻城,清君侧,为王爷报仇。” 萧令秋直接在宁王的灵前就职,火速颁布了五更攻城的命令。 “赵提督,五更时分,你将之前打造好的攻城器械全部备好。” “冯参将、刘参将,五更攻城时,你们携部下军士,先遣五万俘虏掐断护城河水源,填埋护城河。然后依照命令,驱逐他们先行攻城。” “牛将军,你率一万平辽卫,五更时分在京城西北面防备清风山上的守军。” 萧令秋按部就班的颁布着攻城的具体细则。自古守城,不是将所有守军都龟缩在城内,一般都会安排一部分守军驻扎在城外的易守难攻之地。 这样的话,城内和城外守军互为犄角。不论进攻哪一边,都可以出兵袭扰互助。 他之所以派牛万山的平辽卫去防备清风山守军,是因为平辽卫是重骑兵,攻城时派不上用扬。并且,萧令秋想要削弱牛万山在平辽卫中的威望。 萧令秋在骁骑卫的统领上,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并且因为打赢了潼关之战,他在骁骑卫中的威望无人能及。 可是平辽卫这支重骑兵,牛万山统领多年,威望甚重,萧令秋不及他。 第六章 弑主四人组 穿越过来短短不过一两个小时,他除了继承了原主的一些记忆和军事能力以外,他对政治时势的理解,几乎为零。 他上辈子只是一直播宅男,玩弄政治、拨弄风云的事,他从来没想过。杀宁王、统帅全军,颁布命令攻京城,他都只是为了自保。 如今他身处这泥潭旋涡之中,抽身不得,一步踏错,等待他的都将是万劫不复。 中军大帐内,领完命令的将领皆已离开。只留下了,萧令秋他们这个‘弑主四人组’。 别看所有将领都已经被笼络团结到了一块,但刚刚整个过程对他们四人来说,极其凶险。一旦被众将察觉宁王的死因有疑,甚至暴露出宁王是被他们四人弄死。 那按照宁王在军中的威望,等待他们四人的就是千刀万剐。 如今,他们四人都算是同穿一条裤子了。渡尽风波,他们四人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 张越三人坐在帐内,皆沉默不语,消化着这短时间内的巨变。而萧令秋则看着自己眼前的网友弹幕,他不懂政治,还不会分析局势,但他的观众网友会啊。 你别过来啊:“呜呼...好一个弑主谋逆的四人组。” 口你急哇:“打下京城,杀元顺帝,夜宿后宫。再学一波黄巢,杀光城内官绅士族,踏尽天街公卿骨,纵兵大掠京城。” 你男朋友的那份要放辣吗:“杀元顺帝,纵兵大掠京城,这是求死之道。皇权自古以来就有种天然的神圣性质,杀皇帝是严重的道德问题,是大逆不道,会被世道所不容。 一旦杀了元顺帝,那他们起兵清君侧的口号就成了笑话,他们这支军队的性质就从义军,变成了叛军。到那时,就连河北士族都容不下他们。萧令秋他们四人,会众叛亲离,遭世人唾弃。” 别顶我:“这种时候,就得学董卓。进城之后,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行废立之事。将皇帝和文武百官握在手里,在京城操持天下,发号施令。” 大寨主:“学董卓不可,学黄巢更不行。这萧令秋所在的京城,压根就不能久待。别看太安京城,背靠关中平原,往南可通过子午道进川蜀避难,往西可沿蒲河通往陇右、河西,往北直抵塞上平原。 但这个关中平原经过数十年的战乱,耕地被破坏的很严重,京城的物资运输是个大问题,没有漕运可以利用。一旦地方上不上供物资,这群人就得饿死。 另外,他们这帮人边军控制了朝廷百官,地方上肯定会起兵勤王。到那时,四面八方来打你,躲都没法躲,会被困死在京城。” 曹县吴彦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他们这帮人该怎么办?” 大寨主:“最好的办法就是学董卓和曹操的一半,学董卓搜刮京城的财货,然后带领皇帝和百官去自己的地盘。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步步的往上爬。 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这十五万大军,多是河北人士,他们的家眷都在那。一旦在京城待久了,人心思变。第二,河北地区是萧令秋这帮人的基本盘,不用担心后勤问题。 由此,可静待时机,到天下大乱之时,以河北地区为根基,逐鹿天下。” 萧令秋看着弹幕上的讨论,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学董卓和曹操的一些操作,这个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毕竟京城这地方确实不能多待。 他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成为众矢之的,一来是,朝廷还在,地方上目前还尊崇朝廷法令,那帮人虽有能力各自纠集大军,但却没有朝廷授权,也师出无名。 二来是,宁王大军,从河北起兵,一路杀到京城脚下,速度太快了。地方上根本没反应过来,那些人也没料到朝廷大军会输,且还败的那么快。 朝廷五十万大军之所以败得这么快,全得归功于元顺帝的骚操作。 原本朝廷五十万的大军,只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借助潼关地利死守,然后分兵过浑河,偷袭河北之地,宁王大军就能不攻自破。 但元顺帝脑子犯病,他想要一战击溃宁王大军,由此来提升自己新帝登基的威望。他认为只要一战击溃了宁王大军,就能够震慑住其他藩王和地方上的一些士族豪强。 所以当时元顺帝严令让大将军王忠昌兵出潼关,与宁王大军决战。毕竟是五十万对十五万,优势在我。 可朝廷的五十万大军,多年不曾打过仗,战力羸弱,且潼关两面夹山,中间只有一条小路,五十万大军无法全面铺开,只能出关在浑河边决战。 而宁王大军都是边军,战力彪悍,且背水而战,士气高昂。 当时双方野战,宁王大军依靠重骑兵和大量精锐步骑,顶住朝廷大军兵锋之时,萧令秋率领轻骑迂回包抄,一战就打乱了朝廷大军的阵型,致使朝廷五十万大军瞬间崩溃四散。 现在地方上不敢乱动,全赖朝廷威严还在。可若是朝廷被萧令秋等人控制,再加上个什么衣带诏之类的,地方上立马就能起兵勤王。 到那时,天下出现个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戏码,也并不奇怪。萧令秋他们这十五万大军,届时就如困兽。 正在萧令秋思索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时。中军大帐内,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咳嗽。 “萧将军、张将军,裴将军。京城城破,只在瞬息之间。可破城之后该如何?三位将军可有想过?”王府长史李有仁突然开口问道。 张越和裴庆刚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都各有想法。毕竟以前都是宁王考虑这些事,他们都是听命行事。现在突然要自己考虑了,这角色转换之间,思维一下子转变不过来。 现在听着李有仁突然把话题挑了起来,萧令秋他们三人便转头看向了李有仁,说道:“李将军,心中可有定计?” 李有仁点了点头,开口道:“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请讲。” “速速派兵,将王妃和世子接到京城,让世子即位登基。” 李有仁眼中精光闪烁,有些兴奋的说道。他是王府长史,如果宁王世子登基,他就能一跃成为左右丞相级别的朝廷重臣。 第七章 誓师 裴庆倒是不怎么抵触李有仁的建议,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对,不由得微微蹙眉。扶宁王世子登基,确实符合他们河北士族官绅的利益。 但就凭他们这几个人,推举宁王世子上位,能慑服朝廷人心吗?另外,他们这些士族,更讲究规矩和循序渐进,这直接推宁王世子登基,显然太过急躁,坏了规矩。 而张越则是浓眉轻挑,他想法是进城清君侧,挟持元顺帝,然后犒赏全军,所有人加官进爵。 现在听到李有仁这个建议,他觉得可行,蛮实在的。扶宁王世子登基,他同样不失公侯之位,富贵加身。 “我觉得可行,咱们这十五万大军,归根究底,他们都是心向王爷的。如今王爷身死,咱们扶世子登基,这也是军心所归。”张越赞同道。 裴庆听此,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眼萧令秋,见萧令秋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波澜,他沉声道:“就凭咱们这四个人,推举世子登基,这份量不够吧。 归根究底,咱们四人身上的官身,都是蒙王爷拔擢,但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如此直接的推世子登基,朝廷百官和地方藩王大吏焉能心服? 另外,咱们这次起兵是为了清君侧,王爷若在,进了京城登基,倒也理所当然,毕竟他也是先皇嫡子。可咱们四人直接推世子登基,咱们这十五万大军的性质就成了叛军了。” 经裴庆这么一说,李有仁也意识到自己的建议有些不妥,过于着急。扶世子登基这事,可以办,但却不是现在。 不过张越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是边军出身,军中宿将,信奉是军事暴力。随即他大手一挥,直言道: “咱们控制京城上下,文武百官,还怕他们不服?地方藩王和封疆大吏敢不尊世子登基,那就打。那些地方军伍,战力羸弱,哪能比得上咱们手下的兵卒悍勇。” 裴庆和李有仁听着这话,不由得心中鄙夷,暗道张越就是个粗莽的武夫。自古以来,权臣篡位,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哪里是光打就行。 倒是叛军篡位,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但自古叛军篡位,能有几个长久的? “萧将军,你作为此次大军的统帅,为何一言不发啊?这打下京城之后,将军可有什么想法?”李有仁转头对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闻言,略作沉思状,随后开口道:“扶世子登基,自无不可。但不能在京城,甚至咱们不能在京城久留。” 三人听此,神情愕然,纷纷开口道:“为何啊?京城富硕,八水环绕,更是有山河要塞倚为屏障。咱们控制京城,就等于控制了王朝中枢,富贵取之不尽。” 萧令秋摇了摇头,解释道:“京城虽背靠关中平原,但关中水土流失,耕地锐减,粮草难以维系京城日用。加上京城无漕运可用,地方上供的资粮都得经洛京转运。 一旦咱们控制了朝廷百官,地方大吏和藩王还愿不愿意输送资粮过来是个问题。哪怕愿意输送,可中途漕运被截,满朝文武和咱们十五万大军全都得饿死。 此外,咱们的根基在河北,士卒也都是河北人士。辽东异族黑水靺鞨和北狄人蠢蠢欲动,一旦河北有失,到那时咱们手下十五万大军就会大乱,所以京城不可久留。” 三人闻言,皆沉默了。萧令秋所言,在他们看来,确实是这么个理。但让他们进城之后,放弃京城,这特么太不甘心。 “那就攻城之后,大掠京城。” 张越眼神发狠,杀皇帝的胆子和心,他没有,也知道不能杀。但是抢一把京城的胆子,他还是有的。 “不可。” 裴庆和李有仁连忙说道。大掠京城,这和直接造反几乎没区别,十五万大军入城,劫掠之下,这帮兵卒什么都敢抢。烧杀淫掠,什么都敢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来一趟京城,总不能什么都不拿吧。”张越烦躁的说道。 “还有一个法子,携满朝文武,迁都洛京。洛京同样富硕,同时背靠咱们的河北根基,只有一水之隔,不用担心资粮用度。”裴庆双眼微眯,开口道。 萧令秋摆了摆手,摇头道:“洛京虽是陪都,同样富硕,四方有关隘山川据守,且有漕运之利,但这是个四战之地。一旦咱们扶世子登基,河东之地的藩王必然南下,河南也可夹击。倒是,洛京会成为咱们的拖累。” 毕竟侄子都当皇帝了,河东之地的藩王,作为叔叔,在皇位继承权上,不比侄子更有优势啊。 裴庆和李有仁听此,转头看着萧令秋年轻俊朗的脸庞,多少明白了萧令秋的想法了。二人皆相视一眼,面色有些潮红,开口道:“萧将军的意思是直接迁都顺天?” 他们两人没理由不激动啊,对于李有仁来说,他在顺天宁王府的地位,可比在这大军中高多了。在宁王府,除了宁王、王妃及宁王姬妾以外,他就是地位最高的人。 对裴庆来说,顺天是河北腹地。一旦迁都顺天,朝堂百官的位置可就成了他们河北士族的萝卜坑了。 “对,破京城之后,对京城官绅富商进行拷饷。搜刮所有财货和工匠,携元顺帝和满朝文武,迁都顺天。甚至路过洛京时,还可以对城内富商拷饷。”萧令秋笑着点头道。 “好,就这么办。”裴庆和李有仁赞同道。 “迁都顺天好啊,那就按萧将军的意思来。”张越同样点头道。 弑主悖逆四人组,在宁王死的当晚,就开始逐渐取代宁王的地位了。四个野心家,各自怀揣着心思,初步在破城之后,迁都顺天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转眼间,便到了四更时分,全军开始用饭。整个营寨,在篝火火把的照明下,明晃晃的,处处充斥着肃杀之气。 四更半时分,营寨校扬内的点将台下,汇聚着全军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点将台上,摆放着一口棺椁。棺椁前,跪着一捆绑好的女子。 点将台上,萧令秋头戴凤翅兜鍪,身披朱漆山文甲,背后一玄色披风,腰悬百炼精钢宝刀。整个人威武高大,飒爽英姿。 他身后张越三人,有些病怏怏的坐在军椅上。 “此次王爷率领我等,匡扶社稷清君侧,自顺天起兵,已有半年。此半年来,大小十余战,每战将士用命,敢不效死。 然值此义事将成之际,朝廷派妖女行刺王爷,手段之卑劣,天人共愤。王爷陨于妇人之手,身殂于大业即成之时。他虽陨,但英灵不远,我等需继承王爷遗志,匡扶社稷清君侧,为王爷报仇...” 萧令秋站在点将台上,神情悲愤的高声说着。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会拽文,但这帮丘八同样也没什么文化。 “破城清君侧,为王爷报仇!” 萧令秋说到最后,直接将手中宝刀出鞘,于点将台上的军旗前,一刀砍下了这个疑似女频女主角的头颅。 第八章 朝堂百官的心思 台下众多军官,群情激愤,高举着手中兵刃,神情激昂的呐喊着。 “全军出发,破城!”萧令秋一声令下,全军有条不紊的,开拔前往京城东门。 五更时分,天色昏暗。但偌大的京城东门城下,却被篝火照的亮如清晨,密集的篝火火把,让整个大军如同一条火龙。 京城内的守军一直都在密切监视着宁王大军的动向,守军皆已备好守城物料。 隆隆的战鼓声,声如雷震。萧令秋大手一挥,他麾下两万轻骑便四散而开,围绕着整个京城城墙奔驰探查着,往城内不断的射入劝降书,同时给城内守军施加压力。 这一切做完,便是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推到了阵前。其中以投石机、弓弩、填壕车和云梯为主。而火炮则是辅助,因为他们目前的火炮威力有点次。 宁王大军的火炮以震天雷为主,弹丸采用的是是铁制外壳。这种弹丸威力倒是大,但因为重量大,只能打两百步,也就是两百六十米左右,且装填速度较慢。 另外还有一种霹雳炮的弹丸,采用的是纸质外壳,里面填充了爆炸物。声音和阵仗很大,但威力着实令人难以恭维。 野战时,霹雳炮主要是用来造成敌军混乱,起到震慑的作用,以及配合投石机使用。 攻城前,先是战前劝降。一名百户在盾车的掩护下,来到了护城河前,冲着城内喊话,大致的意思是我们是义军,还是尊崇朝廷的,此次只为朝廷扫除奸佞。 同时表达了宁王被害,全军激愤。劝守军不要受朝廷奸佞蒙蔽,速开城门投降。开城投降只诛奸佞,不然城破之后,对守军格杀勿论。 进行战前劝降的同时,护城河的水源也被截断。 “下令,寅时五刻,开始攻城。” 萧令秋登上瞭望台,看着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备好了守城物料,没有要开城投降的迹象,便对器械营的赵提督说道。 “喏。”赵提督回答道,同时将命令传达下去。 城内守军虽然叫禁军,但全都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成分多是巡防、差役和城内官绅士族的家奴。这还没有开始攻城,守军见到城下的宁王大军军容,就开始腿肚子打转了。 真正有点战斗力的禁军,早已在潼关之战要么被俘获,要么就四散逃走了。 萧令秋这边十五万大军,没有多余水分。能战之兵高达十万,还有五万辎重后勤的杂兵。除此之外,潼关之战还俘获了八万俘虏。 此时,京城皇宫的两仪殿内,年已四旬,身着黄龙袍的元顺帝,面露病态,一脸疲惫。 丹陛之下是中书省和六部的大员,以及京城内的诸多勋贵。 大乾王朝立国不过三十余年,开国皇帝陈法先是士族出身,曾为前朝大齐皇室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后来大齐显德帝弥留之际,因为太子年幼,便拔擢陈法先为辅政军机的重臣。 陈法先这人鸡贼,辅政之时,将朝政大权放给了新皇,可新皇年幼,权利逐渐被外戚掌握。外戚干政之下,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他则领兵在外南征。 朝堂内外戚干政,新皇不得人心。陈法先在军方饱受将士拥戴,这自然而然就黄袍加身。朝堂内的士族百官,早就忍不了外戚了,加上陈法先同为士族出身,百官同样也站到了陈法先这边。 满朝文武,都站队陈法先,这顺利的就完成了权利交接。 有时候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自己有想法。潼关一战,因为元顺帝的微操,直接把禁军打没了。这段时间,把他急得都病倒了。 “陛下,如今叛军即将攻城,还请陛下下令再征发京城壮丁坚守,并发布勤王诏书,内外合围夹击叛军。” 左丞相黄泰,同样急得头冒冷汗。毕竟宁王大军都说了,破城之后,要夷他三族。 听到黄泰的发言,右丞相李成、平章政事方谦和礼部侍郎柳传宗皆开口附议。这三人,都在夷族名单上。 “陛下,微臣请诛柳侍郎三族。庄嫔是柳侍郎之女,她毒害亲王,致使城外宁王大军,群怨沸腾,不可收拾。请诛柳侍郎三族,暂缓城外大军攻城,换取议和之机。” 大都督府大都督、卫国公丘泉开口道。 此人是朝廷勋贵之首,对他来说,只要这个皇位还是陈家人的,他作为勋贵几乎不会被牵连,富贵仍在。 从对宁王大军的称呼都看得出来,黄泰等人称宁王大军为叛军,而丘泉则是原称其为宁王大军。 丘泉唯一担心的就是宁王大军破城之后,会大掠京城。所以他迫切的想要安抚住城外的宁王大军,进行议和。 丘泉自然也知道那庄嫔柳若曦是元顺帝派去的,但这话不能挑开了说。只能说柳若曦作为传旨之人,是自作主张,毒害了宁王。 “陛下,臣以为此时应趁着叛军集结于东门之际,速速组织精锐,从南门突围,避乱于川蜀,然后下诏书勤王。” 中书省左丞孙恩,提议道。此人是川蜀人士,他的这个提议,多少有点暗藏其他心思。 “陛下,臣以为宁王不幸身殂,其中疑点重重。现城外大军虽由萧令秋和张越等人把持,但始终群龙无首,臣建言,不如封赏萧令秋等人,分化他们,这样才能化解京城之危。”中书省右丞张茂提议道。 元顺帝听着百官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被吵得脑壳疼。 他心里对宁王的死同样也有疑问。原本派庄嫔柳若曦去传旨做说客,本意是想成人之美,同时表达自己和谈的诚意。 他觉得柳若曦没胆子,也没那个动机去毒杀宁王。可是宁王的死,实在是太突然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咳咳...”元顺帝强提了一口气,咳嗽道, “卫国公,你说句实话,京城能守得住吗?”元顺帝对丘泉问道。 丘泉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陛下,宁王大军能战之兵足有十五万,还有八万俘虏,且攻城器械完备。新编禁军,训练不足,恐怕难以抵挡。 此外,萧令秋派了两万骁骑卫环绕京城游曳,堵死了出京之路,且能够随时变更攻城方向。以禁军的能力和兵力,能守住第一波攻城已经算是邀天之幸了。 另外,萧令秋等人在城外对内散播着劝降信,禁军士气大减。我担心,一旦攻城开始,禁军就会四散而退。” 丘泉这一番话,直接把两仪殿内的百官都说得沉默了。 第九章 攻城 这话一出,黄泰李成等人,顿时脸色煞白。他们四人,除了柳传宗以外,其余三人都是文官之首。 这前往紫宸殿参议军机,不喊他们四人。这摆明了就是,元顺帝有意放弃他们四人。 想到此处,黄泰李成等人身形恍惚,摇摇晃晃之下,瘫软在地。随后黄泰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心如死灰。 元顺帝在紫宸殿内和文武重臣商量着对策,此时城外的攻城战已经打响。 天色蒙蒙亮之时,先是投石机发力。他们的投石机高达十米,几乎和城墙齐高。顶端有一可以转动的横杆,横杆中间衔接着一根木杆,两者呈十字架状。 十字架杆,短的一头连接重物,长的一头有一筐,里面放置石块或者弹丸。采用杠杆原理,直接将石块和震天雷抛射出去。 一时间,两百架投石机一起发力,每次抛射出去的重物高达上百斤。抛射的距离可利用杠杆原理调节,最远能抛四百米之远。 这个距离,城墙上的火炮很难造成威胁。并且投石机前方有盾车防护,守城火炮对投石机根本造成不了伤害。 上百斤的石头,和铁制装满火药的震天雷不断的被抛射在城墙上,看着动静很大,但实际的杀伤力,在萧令秋看来,比较有限。 毕竟他没少在影视剧里看现代火炮发威,依他的眼光来看,这时代的火器和科技能力最多也就是宋末的水平。 京城的城墙坚硬程度还是十分可观,石块砸在上面,几乎没造成损伤。不过直接砸在城头和城内的地上,可就不一样了。 砸在城头,能将城墙砖块砸裂,石块炸裂之下,形成的飞石伤害,足以伤亡二三十名守军。若是砸进城内的地上,直接入地五尺,声如雷震。 而投石机配合震天雷,一击命中城头,守军登时立马就死伤一片,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只是投石机对于城头守军的命中率,有点差。更多的是砸在了城墙上,或者直接抛射过头。 即便如此,这帮守城禁军哪里见过这种扬面,直接被吓得缩在城头内侧,瑟瑟发抖。 投石机打得守城禁军不敢冒头,随后便是火炮被推到了射程之内,开始对着城门和城墙倾泻。 “起来,都给我起来,装填床子弩和火炮...” 禁军军官手持钢刀对着那些被吓破胆的守军呵斥着,床子弩和火炮是他们守城为数不多可用的远程反击器械。 萧令秋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现在还只是攻城的最初阶段,后面登城才是最残酷的时候。檑木、滚石、金汁是守城利器。 特别是金汁,那是烧热的粪水,攻城士兵一旦被烫伤,基本会死于细菌感染。 “趁着守军被打得不敢露头,让俘虏开始填壕,架设壕桥。”萧令秋对冯、赵两位参将吩咐道。 这是攻城的第二阶段,架设壕桥,填埋护城河。然后让攻城云梯顺利通过护城河,抵近城墙。 攻城云梯不是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梯子,这种云梯重量都是按吨来算的,底座是带有滚轮的巨大木质平台,顶端装有倒钩。 抵近城墙后,可以直接挂在城墙上。 “射箭,射箭,射箭...”城头军官看着一众俘虏推着填壕车递进,他们连忙下令让守军射箭。 可是填壕车前面有防御盾板,弓箭的杀伤力十分有限,甚至火油攻击,都无法起到太好的效果。因为防御盾板上,蒙了处理过的皮革。 “告诉攻城俘虏,先登者,免罪封百户!”萧令秋下令道。 这个消息传达给俘虏,瞬间让他们充满了干劲。他们浩浩荡荡的推着笨重的填壕车往护城河靠近,抵近之后开始将运来的土石填埋护城河。 可就在攻城大军有条不紊的推进攻城战时,萧令秋麾下骁骑卫千户押着三个人来到了阵前。 “萧将军,属下在巡肃北门时,这三人从城楼上乘吊框下来,此人说自己是兵部尚书、南安侯韩振,带来了皇帝的旨意。” 骁骑卫千户李钟指着一身着绯色官袍,绣着锦鸡补子的二品官员,说道。 萧令秋轻瞥了一眼四五十来岁,身形干瘦的韩振。他没见过这人,不过这身官袍做不得假,言道:“什么旨意?” 韩振见萧令秋神色冷漠傲然,不见丝毫恭敬之意,不由得眉头一蹙,心头恼怒。 论品阶,他是兵部尚书,二品大员,而萧令秋只不过是个指挥同知,从三品,关键是萧令秋这个指挥同知根本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 论爵位,他是从一品的郡侯,而萧令秋只是个白身。 哪怕如今宁王大军围城,但在韩振看来,萧令秋等人只不过是一帮臭丘八。 韩振忍着心中的不满,掸了掸身上的官袍,神色倨傲的对萧令秋说道:“萧大人,张越、裴庆和李有仁三人呢?陛下来了旨意,让你们三人接旨。” 萧令秋看着韩振还摆着一副公侯重臣的高高在上姿态,他不由得冷哼一声:“李钟,给我把他们三人的官袍扒了。” “喏!” 李钟这些边军对这些朝廷大员可没有敬畏之心,随即招呼手下就把韩振三人摁倒在地,扒扯着他们三人身上的官袍。 韩振登时大怒,对萧令秋怒骂道:“萧令秋,你这个家奴,竟敢如此狂悖,对我无礼。如此藐视朝廷,你们这是想谋反吗?” 萧令秋闻言,冷笑一声,随即噌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刀,架在了韩振的脖子上:“你晓不晓得,现在是啷个掌握局势?你也是军伍出身,怎么就看不懂呢?” 韩振感觉到脖颈处的锋锐森冷,不由得身子一僵,但嘴上嘟嘟囔囔的说着:“狂悖无礼,骄兵悍将...” “将军,这是他们带来的圣旨。”李钟将圣旨递给了萧令秋。 萧令秋打开圣旨瞅了一眼,随后对李钟说道:“攻城事宜,暂由朱勇指挥使主持。告诉他,按照事前安排,继续攻城。” 说完,萧令秋便带着一队亲卫,押着韩振三人前往后军大帐。 到了后军大帐,萧令秋让人在帐外看着韩振三人,随后进了大帐,将元顺帝的圣旨拿了出来。 第十章 开城投降 张越浓眉一挑,随后打开圣旨看了起来。裴庆和李有仁也凑了过去,三人看过圣旨之后,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咱们这陛下,倒是挺大方的。不仅封咱们四个为伯爵,还封我为太保和冀州总督。”张越大笑道。 “嗯,他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封我为少保和辽东巡抚。可这辽东的黑水靺鞨还没赶出去,就直接把地盘预支给我了。”萧令秋同样大笑道。 裴庆和李有仁,同样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两人除了爵位以外,也有荣誉头衔,一个少师,一个少傅。还封了官职,一个冀州按察使,一个冀州布政使。 圣旨对他们四人的官职,封的还挺有讲究。冀州总督能够总理河北一切军政,但偏偏又弄了个按察使和布政使,来分冀州的权利。 这摆明了是在挑拨张越、裴庆和李有仁的关系。另外,辽东之地暂未全部收复,同样暂属冀州总督管辖。 巡抚之职虽然也能总理一方军政,但辽东之地基本没有政务,全是军务。而且后勤保障,全靠背后的冀州之地供给。 这圣旨的意思,等于是让萧令秋、李有仁和裴庆,分张越这个冀州总督的军权、行政权和司法权,想让他们四个狗咬狗。 可元顺帝万万没想到,他们四个胆子大得很,想直接把朝廷搬到顺天去。 裴庆摇头道:“咱们这元顺皇帝啊,自上任以来,做的事情一件件的都太小家子气。说要削藩,但又不给藩王好处,弄得乌烟瘴气。要我说啊,真得给他点教训看看。” 李有仁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笑道:“确实如此,说轻了,叫小家子气,说重点了,叫刻薄寡恩,还喜欢任人唯亲。玩手段就玩手段吧,但又偏偏不舍得下重利。” 萧令秋见他们三人对这封圣旨的封赏,都不心动,便点了点头说道:“韩振还在外面,那咱们还是老样子,让他回去给元顺回话。开城投降,清君侧...” “嗯,反正把他弄到顺天去了之后,咱们什么没有啊。”张越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大帐。看着一脸疲惫,被看押的韩振,直接把圣旨丢在了他面前,言道: “你回去吧,我们不要封赏,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开城投降,完成王爷的遗志,为他报仇。 另外,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开城投降,我们只诛奸佞。若是破城,我可不敢保证能约束的住这十五万大军。” 韩振听着这话,被吓得一哆嗦。作为勋贵,他自然知道这种群龙无首的叛军的厉害,而且他从萧令秋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宁王大军是实实在在的边地悍军,对朝廷根本没有敬畏之心。 “走吧,越早开城投降越好。”萧令秋摆了摆手,然后安排骑兵把韩振给送回城内。 萧令秋回到阵前,此时的攻城战进度已经到了铺好壕桥的阶段,可是还不足以让云梯这种重型攻城器械通过。因为壕桥难以承受住云梯的重量,还得需要填埋护城河,让壕桥有足够的支撑。 后方投石机依然不断的轰砸着城墙,火炮顶在投石机的前侧方,轰炸着城墙。再前面就是俘虏推着填壕车,进行填埋作业。 城头的守军似乎渐渐适应了这种攻城战的节奏,军官手持钢刀站在他们身后督战,命令着守军装填床子弩和火炮对城下的填壕车进行破坏。 “守军开始冒头了,不能让他们有发射床弩的机会,速速让弓弩手准备!” 萧令秋看着城头的守军不再躲躲藏藏了,他随即下令让弓弩手压制。他们要发射的神臂弩和床子弩,神臂弩是一种两三人操作的蹶张弩,拉力达三百斤至四百斤,射程最高五百米。 在两百米的距离内,能直接穿透重甲,是他们野战应对骑兵的利器之一。这次采取抛射的方式,就是为了杀伤城头守军。 而另一种床子弩,需要至少十个人操作,拉力可达数千公斤,射程可达一千五百米以上,发射的是一种大型带翎箭镞和踏橛箭。 带翎箭簇是野战所用的,而踏橛箭则是用于攻城和守城的,能直接扎在城墙上,供士兵攀爬。同样,这种大型箭矢的威力,足以摧毁填壕车,比火炮还更具威胁。 随着萧令秋的一声令下,神臂弩弩手开始在来到阵前,所谓蹶张的意思是脚踏腰开。上千弩手张弩抛射,一时间崩弦之音如雷,驽箭离弦之音如风啸。 密集的箭雨朝城头飞射而去,吓得守军顿时缩在女墙后面,抱头鼠窜。督战的军官也吓得肝颤,纷纷躲避了起来。 “快,盾牌,盾牌...” 主持守城的军官连忙让人竖起盾牌,抵挡抛射而来的箭雨。可是盾牌刚架起,一只手臂粗细的踏橛箭就射了过来,直接将盾牌,连人带盾洞穿,射飞了出去。 此外还有投石机偶尔命中的石块和弹丸。投石机的操作是个技术活,前面的命中率低了点,但随着慢慢调整,命中率自然就高了。 城头的守军全都是散兵游卒,一时间,被压制的不敢抬头。 趁着守军难以反击,俘虏很快就铺设好了诸多可供云梯通过的壕桥。随着攻城队伍逐渐靠近城墙,投石机渐渐放慢了抛射频率。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伤害到自己人。 攻城战即将进入到最残酷的登城阶段,就在云梯通过护城河,倚靠城墙,俘虏们正欲采取蚁附战术攀登之时,城门响起了一阵咯吱的异响。 很快,城门大开,之前前来宣旨的韩振出现在了城门口。同时,城头上的守军似乎如蒙大赦,纷纷撤了下去。 萧令秋见此,明白了这是元顺帝投降了。嗯,皇帝投降... “亲卫队、骁骑卫速速前去接手城防,让城内所有守军放下兵刃,集中看管。” 萧令秋一声令下,麾下的三千宁王亲卫,迅速进驻城门。同时,原本巡视其余城门的骁骑卫也迅速返回,进城接手巡防。 正欲攻城的俘虏们,看着城内守军投降了,他们脸上纷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色。 对他们来说,先登的奖励固然丰厚,但自古攻城的先头部队都是炮灰,说是十死无生都差不多。 第十一章 服从性测试 他们三人对元顺帝会开城投降的事,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两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城内的守军如果士气高昂,那还能守上一守。 可守军明显士气不振,一看到抛射而来的石块和震天雷,就纷纷躲避,不敢露头。虽然到了最后的登城阶段,不用害怕抛石机。 但是等待守军的将是,一个个如蚁群一般,手持兵刃的攻城兵。这些攻城兵,只能上不能下,一个个的都会舍生忘死的向上拼杀。 到那时,守军更会被吓破胆,双方真正的会开始短兵相接。 “我已经安排了骁骑卫接手城防,然后三千亲卫队会在进城之后,接手皇宫守卫。另外,我还打算加派一万平辽卫进城,其余大军全部驻扎城外。”萧令秋说道。 张越三人闻言,都点了点头。有三万骑兵和三千亲卫队进城保护他们的安全,这已经足够了。要是十五万大军全部入城,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这帮在边地吃尽苦头的大头兵,一旦进城发起疯来,烧杀淫掠,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到那种时候,不论怎么处置,都难以收扬。 “如此甚好,反正咱们入城之后,大犒三军。”张越点了点头。 对于底层士卒来说,他们跟随宁王起兵的意义就是能够得到财货赏赐。而中层军官,则是想着升官发财。高层军官,便是加官进爵。 “走吧,咱们一起入城吧。京城这地方,我是有十年没来过了。”张越感慨道。 “我是一次都没来过。”萧令秋大笑道。 四人谈笑间,然后安排人抬着宁王的棺椁一起入城。 分手后我尿老黄了:“啊?京城就这么投降了?” 扣腚猛闻手:“不然呢?这京城根本没法守啊,总共就六万守军,还分了一万在城外。周长八十里的城池,处处都可攻打,全是破绽。 越是大的城池,就越需要兵力。可是有足够的兵力,还守什么城呢,直接出城干就完了。所以一般的大城,很难进行防守。” 梦鸡的泪吧:“确实,京城人口众多,资粮全靠外部输送,根本就没有坚守的底气。加上守军士气衰微,面对如狼似虎的宁王大军,根本守不住。” 重生男神痔疮让他欲罢不能:“真是长见识了,原来古代的攻城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就是那种普通的梯子,往城墙上一搭,就开始攻城呢。看电视的时候,我还说守军为什么不把梯子推倒呢。” 梁山伯与猪硬来:“哈哈...我以前也是那么以为的。就是这攻城战,多少有点虎头蛇尾啊。” 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治好了便秘:“这还好吧,唐朝的安史之乱,叛军突破潼关后,到打下长安,也只花了五天的时间。” 水枪装尿滋谁谁叫:“呜呼,到了最带劲的剧情了,这不得剑履上殿,给元顺帝两耳光啊?” 搞错眼导致没怀上:“他们的火器太差了,完全是以燃烧和爆炸物为主,这应该是火药配比有问题,硝石纯度不够。另外铸铁工艺也有问题,如果改良火药配比,火炮铸造也需要升级。” 风油精取出皮包上的污垢:“确实,黑火药的配比是75%的硝、10%的硫和15%的碳。他们的硝石纯度和硫纯度不够。最简单的办法,可以用蛋清、萝卜来进行提纯。 或者用重结晶法、水洗法、煅烧升华法来进一步提纯硝石和硫。这些方法,摸索总结一下还是能实现的。另外在铸铁工艺上,得改良冶铁炉,优化高炉结构和热风炉技术。 燃料上,传统木炭温度太低,得用焦炭。铸模上,要进一步优化失蜡法和泥范铸造法,甚至采用一体铸造,加上水力锻锤的熟铁铁板工艺。 这样铸出来火炮,重量轻,气密性好,不易炸膛。这些工艺,对他们来说并不难,摸索实验就能实现。” 萧令秋看着眼前的弹幕,心中不由得多了些豪情畅然。穿越还不到一天,他保住性命了不说,顺带着还能在这个世界青史留名了。 只是当他看到有关火药改良和铸铁工艺的弹幕时,哪怕弹幕说的并不详细,但他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瞬间就明白了这些技术的关键。 “嘶...看来我的观众,不仅能为我出谋划策,还能传授我科学技术。” 萧令秋暗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心道。对于黑火药的配比,他自然知道。但硝石和硫磺的提纯才是关键,不经观众提点,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弄。 另外铸铁工艺,高炉炼钢、水利锻打,他自然也听过。可是光知道名词概念,不懂如何设置,同样也白搭。好在这一切,经观众弹幕提点,他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样,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萧将军,在想什么呢?咱们该进城了。”张越见萧令秋愣神,不由得开口喊道。 “走,进城!”萧令秋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四人,在亲卫的保护下进驻京城。三千宁王亲卫和骁骑卫的军纪还是不错的,入城后没有出现劫掠的事情。 “进城之后,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四人跟在宁王棺椁之后,走过护城河的壕桥。张越心下激动之余,对萧令秋三人问道。 裴庆和李有仁都没有说话,反而把目光看向了萧令秋。毕竟迁都顺天的意见,是萧令秋提出来的,目前大军也是暂由萧令秋统帅。 “先将王爷的棺椁放置在太极殿,接受百官朝拜。然后夷灭黄、李、方、柳四家三族,在大军面前,为王爷报仇。同时,控制皇宫和钱粮武库。”萧令秋直言道。 他们三人听着给宁王报仇的话,不由得心里一哆嗦。别人不知道宁王怎么死的,他们能不知道嘛。那是他们三个,亲自上手给绞死的。 “额...放在太极殿是不是逾矩了?皇帝驾崩,才会放在太极殿接受朝拜。咱们这么做,这不是打元顺的脸嘛。”裴庆有些迟疑的说道。 “打的就是他的脸,不让元顺和百官威严扫地,到时候去了顺天,他们就不会那么听话了。” 萧令秋冷笑一声,他这是在做服从性测试。皇帝和百官要是听话,那倒还好。不听话,有的是测试手段,不让放太极殿,他就把宁王棺椁搬到太庙去。 “对,就得这么办,得让他们听话。”张越赞同道。 李有仁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这个长史,虽然最初是朝廷派他去监视约束宁王的,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世受宁王府的恩惠。 朝廷在他眼里,论尊贵程度,没比宁王府高到哪里去。 只是裴庆却暗自蹙眉,作为士族,他最害怕的就是礼崩乐坏,尊卑失常。因为他们士族在这种规则框架内,如鱼得水。 第十二章 剑履上殿 其余所有大军安置在城外,以及城内守军全都被卸了兵刃,移防到了城外。 “何千户,你持我手令。派人通知牛万山将军,让他分出五千平辽卫看守钱粮武库外,其余军士,去给我查抄黄、李、方、柳四家,将其全部控制看押,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王爷的在天之灵。” “另外,再让牛万山将上林苑和其他皇家猎扬给我围了,将里面的猎物和城内牛羊全部集中了,我要犒赏三军。”到了皇城承天门,萧令秋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吩咐完事情,萧令秋身着一身甲胄,腰玄宝刀。和身着常服的张越三人,在亲卫的护卫下,正式进入皇宫。 此时的太极殿内,元顺帝高坐丹陛之上,脸色铁青的看着下方的棺椁。宁王的灵柩停到在太极殿,这无疑是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文武百官看着棺椁,同样也是脸色阴沉,但却只敢低着头。原本他们都在两仪殿,准备接见萧令秋四人。但知道棺椁抬到了太极殿,他们才和元顺帝赶了过来。 “咳咳...卫国公,待会你和孙爱卿、张爱卿主持这次的朝务吧。”元顺帝被气得急火攻心,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脸色苍白对丘泉说道。 元顺帝话音刚落,便看见殿外的萧令秋四人,在亲卫的护卫下,来到了殿外。 萧令秋也不等什么通传,直接领着张越三人进殿。他目光如炬,望着丹陛之上的元顺帝,嘴角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臣骁骑卫指挥同知、平辽卫指挥同知萧令秋,见过陛下。请陛下恕臣甲胄在身,难以见礼。”萧令秋拱了拱手,语气轻慢的对元顺帝说道。 “臣冀州都指挥...” 张越三人正打算行跪拜之礼,忽见萧令秋昂首挺身,语气轻慢的这般说话,他们三个瞬间愣了一下。 随后张越迟疑了片刻,将刚准备弯下去的腰杆子挺直了,同样拱手道:“臣冀州都指挥佥事,渔阳卫指挥使张越,见过陛下。请陛下恕臣有伤在身,难以见礼。” “臣宁王府长史李有仁...” “臣广阳卫指挥佥事、广阳府同知裴庆,叩见陛下。” 李有仁脸上浮现出些许纠结之色,随后看着身旁的裴庆行跪拜之礼,他下意识的也跪了下去。他们两人是文官出身,所谓的礼节还是根植在他们俩人的骨子里。 就在他们四人见礼之际,突然一个身穿绯袍,绣着孔雀补子的官员,一脸怒容的站了出来,指着萧令秋怒斥道:“大胆萧令秋,剑履上殿,安敢如此无礼。” 这一幕,把萧令秋看的一愣。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有人敢跳出来斥责他。这些文官看不懂局势吗?还是这些文官觉得他年轻好说话? 萧令秋瞥了一眼说话之人,开口道:“你是何人?” “本官吏部侍郎蔡诚生,出身鲁州南武蔡氏。”蔡诚生一脸傲然的说道。 萧令秋闻言,面色恍然。怪不得这人这么胆大神气呢,来头还不是一般的大。这南武蔡氏在本朝陆续出过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员,目前士林许多士子都受过他们蔡氏的恩惠。 “原来是有背景啊,怪不得呢。” 萧令秋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向了裴庆和李有仁,低声问道:“这家伙有什么黑历史吗?或者说是他祖上有没有出过什么贪官奸臣之类的?” 裴庆和李有仁闻言,神情有些呆愣。裴庆作为广阳裴氏的人,对这些士族大家倒有些了解,略加思索后,说道: “先皇承继大位,就是蔡诚生之父作为太傅,联络诸臣拥立的。另外,在大魏的永平年间,有一篡位奸臣柴桓。蔡诚生的先祖蔡原,作为当时的士林领袖,屈身事贼,为柴桓张目。” 萧令秋一听这话,面色惊愕,喃喃道:“怪不得能帮先皇联络百官,拥立即位呢,原来这是他们老蔡家的传统啊。” 裴庆和李有仁一听这话,不由得嘴角抽搐。 得到了有用信息的萧令秋,慢步走到蔡诚生身旁,他一身甲胄,咔嚓作响,加上身形高大,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蔡诚生见萧令秋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得身子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开口道:“萧令秋,你还敢在这太极殿杀我不成?” 萧令秋原本一脸严肃,听着这话,突然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一把搂过蔡诚生的肩膀,两人像是至交好友一般。萧令秋开口道: “你就是奸贼蔡原的后裔啊。哎呀,都是一家人,我家王爷要不是被柳家妖女所害,这即位的表文诏书,还得你来写啊,毕竟你们蔡氏有经验。” 这话一出,太极殿内的空气陡然一滞。一些官员听着萧令秋直接戳蔡诚生的肺管子,一时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因为萧令秋这话属实大逆不道,毕竟元顺帝还在呢。而且萧令秋这话,也多少有点不尊重宁王。宁王的棺椁灵柩,就在殿内摆放着呢。 元顺帝被萧令秋这话气得,整个人摇摇欲坠。手掌紧紧攥着龙椅扶手,关节都有些发青。 一些官员偷偷瞄了裴庆三人一眼,想看看他们三人对萧令秋所言的态度。可裴庆三人皆一脸整肃,没有任何言行异常。 不尊重宁王咋了?人都是他们仨杀的。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谁跟和你是一家人啊。” 蔡诚生被气得三尸神暴跳,奋力推了萧令秋一下,却把自己反推了个踉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萧令秋太没有礼貌了,直接拿他两百年前的先祖说事。 “哈哈...满朝衣冠禽兽,竟说我是乱臣贼子。” 萧令秋甚是狂悖的大笑道。文武百官,身上的官袍补子不是珍禽,就是异兽。一句衣冠禽兽,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这话说得满朝文武脸色一黑,而元顺帝似是受不了打击,整个人往后一撅,昏了过去。 这顿时弄得朝堂一片大乱,內侍太监连忙上前查看,随后搀着昏过去的元顺帝离开了太极殿。 元顺帝也挺可怜的,削藩逼死了自己两个弟弟,背上了骂名不说,还被宁王大军打进了京城。原本疾病加身,这又屡次三番受气,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反正也不知道他是真晕假晕,至少他这一离开,不用再当面受气了。 第十三章 钱粮武库 “萧将军,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们看看吧。”卫国公将元顺帝的手谕拿了出来,递给了萧令秋。 萧令秋接过手谕一看,不由得眉头轻挑。手谕上的内容,关于对他们四人的封赏,和之前的圣旨没多大区别。 只是多了些对于大军的赏赐,和对大军中其他军官的官职封赏。其中朝廷愿意拨款八十万两银子,用于此次的劳军犒赏。 八十万两银子用于劳军犒赏,这个价钱并不低。他们这些边军的月饷,在一至三两。骑兵多一些,杂兵最少,此外每年还会补偿些粮食和棉布。 对于赏赐,朝廷兵部有规格,像平定赏的战后犒赏,一般是每个士兵二两银子,差不多就是多发一个月饷银。 “哼哼...” 萧令秋轻哼了两声,随后将手谕递给了张越三人。他要的可不是八十万两银子,他要的是将整个京城的财货搬空。 张越三人看过手谕后,都没有说话,他们四个都是同样的心思。 丘泉见萧令秋四人不为所动,不由得皱了皱眉,开口道:“怎么?对这个封赏不满意?你们有要求只管提,我去跟陛下商量,只要你们能退兵就行。” 萧令秋摆了摆手,摇头道:“这个回头再说吧,一切等王爷头七过了再谈,我们现在只想先祭奠王爷的在天之灵。” 他们和文武百官打了个照面之后,便离开了皇宫,直接住进了太安府衙。 此时天色已明,正是卯时过半。萧令秋一晚没睡,着实困得厉害,张越同样如此。而裴庆和李有仁两人,却精神的很。 “裴将军、李将军。你们俩如果现在闲得无聊,可以去找牛万山,一起统计下钱粮武库的库存。现在大军休整,咱们等王爷移灵之后,就正式跟朝廷言明迁都的事。”萧令秋说道。 裴庆和李有仁是典型的热衷于政治政务的文人,听着有事做,他们两人连忙点了点头。 “咱们要迁都,如果有些文官勋贵届时不愿意配合,该怎么办?”裴庆问道。 萧令秋闻言,冷笑一声,说道:“虽说咱们手中有刀,但我这个人做事,还是讲究个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裴将军,你这样...你去城外的禁军中挑选出其中的市井之徒、官绅的家奴护卫。从他们嘴里打听一些朝廷官员的违法乱纪之事。 另外在城内张贴告示,就说咱们宁王大军为国除奸佞,让京城百姓勇于告发官员的欺压百姓之事。我还就不信了,这帮官员难不成一个个的都清廉的很。” 萧令秋对裴庆缓缓说道。他这招,就是要抓朝堂百官的尾巴。官员哪怕清廉,他们的亲友和奴仆也不一定清廉。 裴庆和李有仁听着这主意,不由得咧了咧嘴。这种招数在他们俩看来,多少有点不地道。自古以来,朝堂上权谋斗争,几乎都是围绕着国策和税收钱粮进行的。 像萧令秋这种抓人家尾巴的手段,实在有点小儿科和不讲规矩。但在如今的局势下,这种招数却也最好用。反正他们已经掌控了京城,想要拿人,只需要找个符合法纪的理由就好。 “这平头百姓,没那么大的胆子告官吧?”裴庆说道。 “那咱们就给他们立个榜样,你找个托,让那人上告。只要勇于上告的,咱们不仅保证他们的安全,给他公道,还给赏钱。”萧令秋笑道。 裴庆闻言,微微颔首,说道:“这事我去办。” “好,这事就麻烦裴将军了。清点钱粮武库的事,就交给李将军。”萧令秋说道。 事情安排好后,萧令秋在太安府衙睡下了。连续数个时辰的精神紧绷,这突然一下子精神放松,让他倒头便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未时末,也就是下午三点。腹中饥饿,他随便吃了点守卫身上的军粮。 酉时时分,李有仁一脸疲惫的来到了府衙,和萧令秋、张越碰头。 “两位将军,刚刚我清点完钱粮武库,目前国库存银一百八十万两;数个粮库共存粮两百三十五万石;武库器械,有札甲三千副、皮甲一万副及一千鱼鳞甲,另有八千五百斤火药。” 李有仁手里拿着册子,如数家珍的汇报着钱粮库存。 萧令秋听着这个数据,不由得眉头凝成了个疙瘩,开口道:“怎么才这么点啊?我记得,朝廷每年的税收足有两千多万石粮,折合成白银,足有一千三百万两。” 李有仁闻言,同样也是一脸无奈,他将册子递给了萧令秋,解释道: “你说的数据是开国初年,而元顺即位之后,每年税收折算下来只有八百万两。另外,税粮不是全部都运来京城,地方上保留了绝大部分,京城的粮仓只是保证京城人口紧要时候的所需。” 萧令秋听着李有仁的解释,微微颔首,随后依然一脸疑惑的问道:“即便如此,那银子也不应该只有一百八十万两啊,难不成元顺年年都把钱粮花光?还有,这税收怎么降得这么厉害?” “税收减少的事,就有点复杂了。至于现在国库存银少的原因,主要是陛下太能花钱了,修皇陵、登基大典、削藩、军费,等一系列开支,基本快将国库抽空了。”李有仁解释道。 “行吧,你给我具体讲讲,这税收里面的门道。” 萧令秋请教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说到底就是钱粮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他怕自己手底下的那帮大头兵的军饷都会没有。 “这个就要从四百年前的大魏立国之初开始说起了...” 李有仁开口讲述着,从大魏王朝的两税法,讲到了大齐王朝的募役法。而大乾王朝承继了大齐王朝的政治制度,税法基本没怎么变过。 这些税法的内容,无非就是一条,那就是士绅拥有免税权。这使得土地兼并之后,税收根本收不上来。 大乾开国初年之所以税收比现在高一大截,是因为先皇南征时,狠狠的割了一波南方士绅富商的韭菜。而到了现在的元顺年,这期间南方土地兼并严重,因为士绅免税的原因,钱粮越来越少。 “卧槽他妈的,田税三十税一,我能理解,商税也是三十税一?还有,土地全被官员士绅藏匿兼并了,合着田税全是那帮一小撮自耕农交的呗。” 萧令秋一脸怒容的说道。他想着,怪不得大乾王朝这些年南方起义不断呢。因为南方地少,土地兼并之后,自耕农就更少了。说是三十税一,但真正交多少,还是南方士绅说了算。 第十四章 邀买人心 所以前朝开国之后,就不断的压榨河北地区,这个矛盾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而河北地区已经承担了近四成的税赋了,南方依然起义不断,这说明南方的官扬基本已经烂透了。 李有仁听着萧令秋的吐槽,他一脸无奈。大乾王朝的弊政,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但这些明白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 而大乾王朝的皇帝,他们本来就是靠士绅勋贵推举上来的,自然要投桃报李,给士绅阶层分蛋糕。 隔壁老王不是我:“这京城看着挺繁华的,可一听这税收制度,怎么感觉这繁华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啊。” 咖啡豆:“不用感觉,这本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农民背负了太多。你要明白,咱们全国现在能全部吃饱饭,也只是从近二十年前开始的。” 三光日月星:“这萧令秋倒是个有仁心的热血青年啊,看他的样子,他挺为背负沉重税赋的农民感到愤怒怜悯的。” 火鸡味锅巴:“愤怒怜悯又能怎么样呢?他能改变这一切吗?这世界有怜悯之心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改变这一切,就是在跟整个天下的统治阶级作对。” 花火:“怎么改变不了,他现在掌控了京城,手中有军队,直接改革啊。直接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不服的就杀。” 大寨主:“楼上的纯没脑子,你别看萧令秋现在掌控了京城,但他目前整个人都是悬着的。十五万大军严格来讲,都是心向宁王府的。而宁王府,本身就代表着士绅阶级。 虽说宁王已死,但萧令秋目前最多也只是三千亲卫、三万骑兵名义上的主官而已。他手下的军队军饷给养,全仰仗士绅阶层,一旦他背叛士绅阶层,将会引发士绅阶层的反抗,从而将他围剿。” 花火:“那你说,他现在该怎么办?” 大寨主:“先掌控住军队再说吧,宁王已死,这是个很好的时间节点。掌控军队,短时间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胜仗,和给予封赏。先获取底层士兵的好印象,然后慢慢将这些士兵的军心彻底笼络。” 萧令秋被气得有些昏头了,他是真有种率军杀光官僚士绅的冲动。但看着眼前的弹幕,他冷静了片刻。 弹幕上说得对,这十五万大军还不属于他,甚至许多中层军官都不是心向着他的。一旦他背叛了士绅阶级,他很难保证手下大军的稳定。 对于弹幕上说的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他也听过。后两者,虽是清朝雍正实施的改革,但严格来讲,都是明朝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引申内容。 这些政策和改革,其实对底层百姓基本没有好处。因为这些政策的本质,是将地方财政收回中央,加强中央的财政收入。 而地方财政少了,地方官员势必会加强盘剥底层百姓。好在这项改革的内容,加强了中央财政之后,中央可以更好的分配资金去利好底层百姓,做更多的事。 至于地方官员盘剥,只要中央有了钱,那就有了底气,可以狠狠地惩治地方官员士绅,不怕他们乱来。 萧令秋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收服这十五万大军的军心。打胜仗,这一项自不必提,不论是在辽东的戍边,还是起兵之后的清君侧。 他一路走来,军功卓著。这十五万大军,都知道他是个膂力惊人,作战勇猛的将军,声名赫赫。 至于封赏,萧令秋转念一想,对李有仁说道:“给我从国库取五十万两,我明天就去犒赏大军。” 李有仁闻言,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攻陷京城,花五十万两,犒赏大军是应该的。 “萧将军亲自去吗?另外,五十万两够吗?”李有仁说道。 “我亲自去吧,咱们四人都在城内,总得有人去看一下城外的将士。你和裴将军都有事情做,张将军坐镇城内,我去正好。 五十万两也刚好够,等回了顺天,再发一次。另外,千户以上军官的赏赐暂时不发,明晚咱们和那些军官一起再碰个面,告诉他们咱们的决定,回了顺天再给他们封赏。”萧令秋说道。 李有仁点了点头:“嗯,这样也好。” 次日一早,萧令秋率领着一队押运士兵,运送着上百箱装有银子的饷银,来到了城外大军驻扎的营寨。 营寨校扬内,已经聚集了三千多名底层军官。其中大部分是总旗,小部分是百户。饷银主要是发到这些总旗手中,然后由他们下发。 不然城外这是十多万大军,挨个发饷,还不知道发到什么时候。 “将士们,咱们这次完成了王爷的遗志,攻破了京城。现在是给大家兑现赏赐的时候了,士兵的饷银由总旗官代领下发,百户监督,萧将军也会抽查。” “下面念到名字的到台前领赏。” “张勇,总旗官,一百一十七两。”军需官在校扬的点将台前,按照名册点着名。 “李虎,百户,十两。” “你就是李虎是吧,我记得你,前年的康保之战,你斩首了十一个北狄人。”萧令秋亲手将银子放在了这个名叫李虎的百户手中,笑着说道。 李虎百户接过银子,听着萧令秋知道自己的事迹,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面露激动惊喜之色,连声道:“是我是我,我没想到萧将军居然会记得卑职的这点微末功勋。” 萧令秋闻言,用手拍了拍李虎百户的肩头,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于国有功,奋勇杀敌的勇士,我都记得。” 李虎百户听着这话,心下感动不已。他只是一个百户,而萧令秋是指挥同知,两者之间差了有五六级。萧令秋当着全军这么多军官的面夸赞他,他岂能不感动。 “下去吧,这次的赏赐只是一部分,回了顺天,还会有赏赐。”萧令秋看着李虎有些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便笑着摆了摆手。 “冯大牛,总旗官,一百二十两。” “冯大牛,你是不是千山之战,斩首黑水靺鞨百夫长,从士兵直接升任总旗官的那个冯大牛?”萧令秋对领赏的总旗官问道。 冯大牛闻言,一脸激动的说道:“萧将军,确实是我。” “又是个勇士啊。”萧令秋夸赞道。 “萧将军,和您相比,您才是真正的勇士。当时千山之战,我亲眼看到您纵马骑射,相隔上百步,一箭射杀了黑水靺鞨的千夫长。”冯大牛兴奋的高声道。 “哈哈...迟早有一天,我要率领你们,将黑水靺鞨从辽东赶出去。”萧令秋大笑道。 整个封赏发饷的过程,从早上持续到了晚上。萧令秋对有印象的军官,都会打声招呼,夸赞两句,邀买人心。 第十五章 处置牛万山 此时太安府衙内,汇聚了数十位千户、提督等一众军官将领。 这些人见萧令秋来了,便纷纷起身见礼。 “此次能够顺利入城,全赖诸位将士用命。百户、旗官和士兵的赏赐已经发了,想必大家对自己的封赏,早已翘首以盼了吧。” 萧令秋和张越三人坐在府衙大堂的首位,他看了一眼众将,开口说道。 众军官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但都没有应声。毕竟宁王刚死,他们觉得这时候开口上赶着要封赏,有些不太合适。 他们这些人,和底层军官士兵的诉求不一样。他们想的是升官,发财还是次要的。 若是宁王还在,登基之后,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人能捞个伯爵侯爵。至于公爵,那只有萧令秋、张越和李有仁才可能获封。 但宁王死了,他们对于封赏的预期下降了不少。都期望着能官升一两级,弄个世袭的指挥使、指挥同知之类的官职。或者,再加封个子爵男爵,就更好了。 萧令秋正襟危坐的看了一眼众将,接着说道: “封赏的事,只怕暂时要让大家失望了。王爷头七未过,一时半会,朝廷也没有个具体的章程。不过大家放心,我和张将军都不会让诸位的功劳被埋没。” 众将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悄然敛去,浮现而出的是一丝失望之色。 而此时平辽卫指挥佥事牛万山站了出来,对萧令秋四人拱手道: “萧将军,据我所知,陛下昨天就让卫国公,下发了封赏的旨意,那其中就有关于我等众人的封赏。你这为何说朝廷没有具体的章程呢?” 众将听此,纷纷看向了萧令秋四人,面带疑惑之色。 而萧令秋和张越听着这话,相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裴庆和李有仁同样也微微皱眉,面带凝重之色。 丘泉在太极殿拿出元顺帝手谕的事,朝中文武百官都看到了,但没几个人知道具体的手谕内容。而牛万山突然这么说,这摆明了是有朝中官员跟他私下接触了。 张越脸色阴沉,他转头看向了萧令秋,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 萧令秋会意,脸色一沉,对牛万山厉声道:“牛将军,你的意思是我等四人,吞没了诸位的功劳不成?” 牛万山见萧令秋面带怒意,顿时连忙低头行礼道:“不敢,末将也只是听说。” 他不低头不行啊,萧令秋至少名义上还是他的上级,他执掌着一万重骑兵的平辽卫,但这一万兵马却不一定都听他的。 “只是听说而已,你就敢在诸将面前胡诌乱道,质疑上官?”萧令秋眼神冷厉的看着牛万山,接着说道, “王爷身殂,头七未过,英灵不远。你就如此急不可耐讨要封赏之事,摆明了是对王爷缺少尊重。我罚你去给王爷守灵,好好反省。” 牛万山听着这话,抬头看着萧令秋,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辩解说些什么,但却又一时哑言。这处罚,合乎情,就是处罚的由头有点牵强。 堂内众将看着牛万山突然被罚去守灵,脸色变得有些怪异。毕竟下面军官士兵的赏赐都发了,今晚议事,在他们看来,议得就应该是封赏的事。 他们没想到牛万山就因为质疑了一下封赏暂时不发的事,就惹得萧令秋动怒。 “给我下去,去太极殿,好好在王爷灵前反省。”萧令秋面色不愉的大手一挥,直接让牛万山离开了府衙大堂。 待牛万山离开,萧令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目光扫视了一下众将,说道:“此次召大家来,虽说不是宣布封赏之事,但要商议的却是另一件大事,大家也都将因此事而受益。” 众将一听这话,顿时都来了精神,皆一脸郑重的看着萧令秋。 “萧将军,您是大家一致推举的大军统帅,并且也率领大家进了京城。有什么事,您和张将军拿主意就好,我们都听您四位的。”保州卫指挥使朱勇开口道。 朱勇开口了,其余诸将也纷纷表明态度,表示会继续拥护萧令秋四人对大军的统帅。 萧令秋见此,微微颔首,接着开口道:“诸位想过没有,如今咱们破了京城,哪怕领了封赏,以后该如何保全自身呢?若王爷还在,咱们拥护他登基,皆不失公侯之位,富贵荣华也不话下。 可王爷身殂,咱们破了京城,已经成了朝廷的眼中钉了。朝廷现在还能容忍我们,是因为咱们这十五万大军还在。可一旦领了封赏,离开了京城,朝廷不可能饶了咱们。” 众将听着这话,皆蹙眉沉思,同时和同僚相视一眼,都相互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忧虑。这事他们也同样考虑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返回河北辽东,拥护宁王世子,进行割据。 可坏的结果就是,他们这帮人被打散,分派到不同的地区统兵。届时朝廷各个击破,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萧将军,末将提议,不如大掠京城,然后率大军返回河北。” 永平卫指挥使阿善奇提议道。此人曾是黑水靺鞨部落的一个首领,因为害怕被黑水靺鞨的谷载部吞并,便率领部落归降了宁王陈权。 “不可,末将以为,咱们跟随王爷起兵是清除朝廷奸佞,若是大掠京城,那咱们可就成了叛军了。”骁骑卫千户郭亮说道。 “那咱们就在京城不走了,将世子接来。”滦州卫指挥使赵岩说道。 众将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可讨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人不想成为叛军,有人不想以后任人宰割,说到底就是既想要封赏好处,又想保全自身。 他们不是没有当乱臣贼子的心思,而是担心下面的人不愿意听从。 “萧将军,这事还得您们几位拿主意。”朱勇对萧令秋四人拱手道。 萧令秋目光扫视了一下众将,在堂内踱步。随后说道: “首先第一点,大掠京城不可,原因就是咱们是清君侧的义军。滞留京城也不可,京城是个四战之地,一旦朝廷发布勤王诏,咱们就面临粮草断绝被围剿的局面。 昨天我和张将军、裴将军、李将军商议了一下,觉得留给咱们的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迁都顺天。” 这话一出,众将纷纷瞪大了眼睛,神情愕然。迁都顺天这事,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事的性质,和直接扶持宁王世子登基,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迁都顺天,在名义上来说,可以顾全他们这支大军的名声,不至于被打成乱臣贼子,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 第十六章 议定迁都 迁都顺天对他们来说,几乎百利而无一害。封赏之事,自不必说,到了顺天,朝廷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封赏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且顺天是他们这支大军的基本盘,没有外在威胁。到时朝廷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也不用时刻担心朝廷以后的清算和报复。 “迁都顺天好,萧将军可谓是思虑深远。”朱勇由衷的赞叹道。 “确实,迁都顺天这个谋划,可谓是面面俱到,尽善尽美。”滦州卫指挥使赵岩说道。 “我们都拥护萧将军的这个决议。不知何时着手迁都?”众将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萧令秋见众将对迁都之事,都不吝赞同,没有丝毫异议,他便拍了一下桌子,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疑议,那迁都之事就这么决定了。” “众将听令...” 众将听此,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火热的看着萧令秋。 “朱勇!赵德明!” “末将在。” “朱指挥使,现令你率麾下保州卫人马进城,接手平辽卫职责。赵提督,携本部辎重营打造运输器械,以备运输钱粮之用。” “末将得令。” “赵岩,你率麾下滦州卫进城,随时听候调遣。平辽卫、骁骑卫撤出城内,进驻城外营寨休整领赏。” “末将得令。” 萧令秋有条不紊的颁布着命令,他几乎让城内和城外的大军来了个对调。调整的理由,很直接,就是去城外休整领赏。 萧令秋此举,就是担心城内驻扎的将领,和朝廷私下有接触。骁骑卫还好说,这支部队现在听他的。毕竟他带领骁骑卫打过几扬胜仗,有威望在。 可平辽卫就不好说了,这支重骑兵部队,他从来没真正领导过,只是挂了个副职主官的名头而已。 重骑兵部队,重在装备。这次让他们休整领赏,也是在变相的解除平辽卫的武装。 若牛万山真跟朝廷勾结在了一起,不论平辽卫的全体军士听不听牛万山的命令,这都将是一扬影响极坏的事件。 “迁都之事,是目前我军的一等一的大事。我希望大家能做好本职事务,莫要走到众位将士的对立面。不然,军法从事。” 萧令秋颁布完所有命令,目光锐利的看了一眼众将,语气严厉的说道。 “遵命!”众将异口同声的郑重道。 随后会议散去,府衙后堂内萧令秋和张越三人商议着牛万山的事情。 “多半是丘泉等人和牛万山私下接触了,萧将军,你是平辽卫的指挥同知,这事还得你来处理。”张越说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明白,牛万山统领平辽卫多年,不能贸然动他。我让他去给王爷守灵,就是为了切断他和平辽卫的联系。 到时候,我就以护送王爷灵柩的名义,让他和平辽卫的一众将士分开,他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张越三人闻言,微微颔首。这样处置牛万山,合情合理。毕竟护送宁王灵柩是个光荣的事,牛万山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 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什么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萧令秋处置牛万山的方法,就是站在地位和道德的层面来实施的。 “就这么办,这几天我也坐镇太极殿,盯着牛万山。然后看一下,到底是哪些人在跟他接触。”张越说道。 “检举揭发的告示也已经贴出去了,之前那帮守军中,有一些巡防差役,向我告发了些朝中大员,欺压百姓的事迹,现在在查找证据。”裴庆说道。 萧令秋听此,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费心查找证据,你只需要确定有这事就行,到时候我自然有法子来办他们,而且还办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裴庆听着这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对了,李将军,你现在统计好了钱粮武库,正好没事的话,就和裴将军一起。你就查一下城内官绅富商的家产,到时候咱们要迁都顺天,得把城内的财货一并带走。”萧令秋转头对李有仁说道。 “这玩意可不太好查,粮食还好。银钱的话,这帮富商都有挖银窖藏钱的习惯,想查个清清楚楚,估计有点难,咱们又不好直接对这帮官绅富商动刑。”李有仁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能直接对官绅富商动刑,但是可以对他们管家之类的人动刑。就直接安个欺压百姓的罪名,把这些人的管家奴仆抓起来,一番严刑拷问之下,保管什么都查得出来。”萧令秋冷笑道。 李有仁和裴庆闻言,不由得咧嘴相视一眼。心里不由得为城内这帮官绅富商默哀,谁让他们碰上了萧令秋这个雁过拔毛的军头子呢。 “对了,还有地契。京城周围的田地全都在朝中大员手中,咱们把他们一并带去顺天,这些田地无人看管,索性到时候咱们直接把田地分给那帮佃户。”萧令秋说道。 李有仁听着这话,不由得眉毛微挑,他想到了昨天和萧令秋聊起的税收问题。分田给佃户,他对此没什么异议,倒是裴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直接分田给佃户,这不太好吧,朝中官员可以委派老家的人来接收田地的。”裴庆有些迟疑的说道。 裴庆作为士族出身,他们这些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一是田地,二是家丁私奴,三是对知识的解读和对上升渠道的垄断。 其中田地,是他们的财富根基。家丁私奴,则是为了保障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 所以分田给佃户这种事情,在裴庆看来,多少有点犯他们士族的忌讳。哪怕他知道迁都之后,京城周围的许多田地短时间内会荒废,成为无主之物。 但他骨子里就觉得分田给佃户,就是在暴殄天物,是在浪费。在他看来,佃户奴仆之类的,就不配,不应该拥有田地这种东西。 就像是他有一件宝贝,然后看到大街上有个乞丐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宝贝,这会让他犯恶心。 萧令秋自然知道裴庆的心中所想,但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想迁就裴庆的意见。随之他摆了摆手说道: “没什么不好的,这次咱们打下了京城,在京城百姓看来,咱们这支大军的性质和叛军没什么区别。反正咱们要走,索性就做件好事,留个好名声。” 裴庆听着这个解释,依然眉头紧皱。他转头看了李有仁和张越一眼,见这两人都没说什么,他不得已就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给军官士兵发老婆 正午时分,暖阳当空,京城菜市口的行刑台跪着上百号人。今天是行刑的日子,这些待斩的人当中,有一半是柳传宗的三族。 针对黄、李、方三家的夷三族不同,他们这三家诛杀的是父、子、孙三代,意思是只杀男丁。 而针对柳传宗的夷三族,是父、母、妻三族。因为柳传宗之女柳若曦是女的,没有妻族之说,所以这次杀的是柳传宗满门,以及柳传宗妻族满门。 萧令秋和裴庆亲自监斩。 行刑前,裴庆站在台上念着这四家人的罪状,刑扬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于这一幕,裴庆心里有些抵触。 同为士族大家,他其实对这四家人多少抱有些同情。这个同情,不是出于对他们四家遭受的刑罚同情,而是对这种处死他们的方式感到同情。 自古以来要杀大臣,都是赐死之类的,很少会这样直接在菜市口,被人围观之下进行满门抄斩。 毕竟这样的处刑方式,着实有损士族官绅的颜面和威仪。 “萧将军,宣读完毕,皆以验明正身。”裴庆说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只见上百名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斩首刀。挥刀而下,齐刷刷的人头滚落,鲜血从断颈处喷洒而出,肆意的倾泻。 萧令秋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这四家人无不无辜,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这种封建时期的官绅,都是压在劳苦大众身上的大山。 他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并在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下,做一些为劳苦大众减负的事情。 “黄、李、方三家的女眷呢?”萧令秋神情冷淡的对裴庆问道。 “在大牢中关着,准备充入教司坊。”裴庆说道。 “嗯,也别充入教坊司了。我下午要去给骁骑卫和平辽卫发赏赐,这三家的女眷,我带去发给骁骑卫和平辽卫的士兵当赏赐。”萧令秋说道。 裴庆听此,倒没有反对。这三家的女眷给士兵当媳妇,总比在教坊司好。教坊司那是官营的娼妓扬所,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而跟了平辽卫和骁骑卫的士兵,至少以后的日子还有些盼头。 下午时分,萧令秋带上赏银和黄、李、方三家的女眷,前往了城外大军营寨。 校扬内汇集了五六百名军官,职位都是百户、总旗和小旗官。萧令秋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套路,分发赏银的时候,不忘对这些军官夸赞两句。 特别是骁骑卫,萧令秋对这支骑兵部队还算熟悉,不仅记得一些军官的履历,甚至对他们的籍贯也有所了解。 “今日除了赏银以外,还有意外之喜。” “看到我身后这三十几名女人吗?他们是黄泰、李成和方谦三家的女眷,可都是名门贵女。原本她们是要被充入教司坊的,但是被我要来了。” “这些女人,我要赏给勇士。看到校扬寨门口的靶位了没有?谁能在百步的位置,五只箭内,射中靶位,可赏赐一名贵女。” 赏银发放完毕,萧令秋让人牵来了自己的战马,随后翻身上马,手持马鞭指着寨门口的靶位,对着校扬内的军官们高声道。 众军官闻言,纷纷哗然,神色激动。名门贵女,先别管长得好不好看,就凭这身份,就能把他们给激动坏了。 他们都是军镇卫所的世兵,是军户。也就是说,他们这帮人一辈子都只能当兵,还是父死子继的那种,社会地位极其低下,所以一些官绅士族都称他们为臭丘八。 “取我宝弓来,我给你们打个样。”萧令秋对亲卫说道。 亲卫奉上萧令秋的两石宝弓,萧令秋取弓之后,用手拉了拉。他膂力惊人,这张两石弓,需要一百二十公斤的拉力,却在他手中被连拉了五个满。 随后在校扬一众军官的注视下,萧令秋策马驰骋在校扬内,他是宁王府养马的家奴出身,一身骑术出神入化,策马奔腾之下,身形平稳,如履平地。 张弓搭箭,萧令秋莫名的感觉到一种熟悉感在体内流淌,策马驰骋,临近靶位一百二十步左右,他一箭射出,只听得破风之音响起,箭矢直中靶心。 这一幕,着实看呆了校扬内的军官,就连一些看热闹的士兵,都不由得张大了嘴。 他们都听闻萧令秋的骑射之术冠绝辽东,战扬上数次一箭射杀敌将。但如今亲眼所见,着实震撼到了他们。 所谓骑射骑射,其实是骑和射分开的,骑兵作战不是骑在马上射箭。而是和敌人拉开距离,下马或者停步射箭。 像萧令秋这种能在策马高速驰骋的情况下,一百二十步直接射中靶心的行为,在这帮军官士兵眼中,完全是神人。 所以萧令秋只是让他们站在地上,相隔百步,射中靶位即可。不过即便是这样,其中的难度依旧不可小觑。 “萧将军真是神人啊。” “萧将军威武!”众军官神情愕然的感慨着,随之对萧令秋高声赞扬了起来。 “萧将军,末将李钟,愿意一试。”骁骑卫千户李钟站了出来,对萧令秋行礼道。 “准!”萧令秋点头,让身旁亲卫将弓箭拿给了李钟。 李钟取过弓箭,来到靶位前一百步的白线处,张弓搭箭,第一箭因为起风的原因,箭矢擦着靶位而过。 不过李钟也不懊恼,随后取出了第二支箭,他屏气凝神,一箭射出,直接命中靶位。 “好,一箭不中,能迅速调整回来,继而命中靶位,说明你小子脑子很冷静。”萧令秋对李钟夸赞道。 “都是之前将军教的好。”李钟行礼道。 “哈哈...去吧,自己去选一个。”萧令秋大笑着挥了挥手。 李钟闻言,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跑到点将台下,对着那帮女人左右打量,随后选了一名身材丰满,模样不俗的李家女。 “将军,我要这个,这个能生娃。”李钟激动道。 “你小子有眼光,她是李成的儿媳妇,给李家生了两个儿子。”萧令秋大笑道。 “哈哈...谢将军赏赐。”李钟喜不自胜。 众军官士兵见此,心里羡慕的很,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去试试。不过一连十人,皆未能中靶,可把他们急坏了。 毕竟这一百步,也就是一百三十米的距离,想要在五支箭内射中靶位,难度依然有点高。 “将军,这一百步射靶,加上今天风大,着实有点难度。除了射靶能得赏赐以外,还有其他方式领赏吗?”平辽卫的一个千户,一脸希冀的对萧令秋问道。 “有啊,只要能将我这两石的铁胎弓,连拉五个满,照样能得赏赐。所有人都可以尝试,不论军官还是士卒。”萧令秋将手中宝弓举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 众军官听此,一个个的激动非常,争先恐后的想要尝试。可是两石弓,不是一般人能拉得开的。 第十八章 那是朕的钱 他以后肯定要亲自练一支新军,而这些领了赏赐的优秀军士,都将是他的首选。 时间不语:“握草,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这萧令秋真有两把刷子。隔着一百五十多米,换了我,别说射中靶心了,我连靶心看都看不清。” 拖把沾屎:“射中不算本事,关键是他骑着马射箭的,这其中的难度太高了,飞将军李广也不过如此。” 老公不在家:“还好吧,对于骑兵来说,骑射不是基本的嘛。” 夏季拔趋:“楼上的纯傻屌。骑兵的骑射不是骑马射箭,而是下马,或者是让马停步,坐在马背上射箭。然后等敌人追近了,再上马拉开距离。说简单的,你自己去超市门口坐个摇摇车,扔块石头都不一定扔的准。” 老公不在家:“煞笔玩意,骑射很难吗?现在内蒙还有骑射活动和比赛呢,有不少人都能在骑马的时候射中靶心。” 夏季拔趋:“说你你就听着。内蒙的那个骑射比赛,也就二三十米的距离。骑兵要是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去袭扰步兵,步兵能把骑兵的屎打出来。 步弓的射程和威力比骑弓强,还是站在地上射箭。甚至步兵都不用射箭,拿根矛都能抛过去,一个冲刺就能把骑兵撂倒。像萧令秋这种在策马奔腾情况下,隔着一百五十多米射中靶心的人,自古以来都不多见。” 弓箭收藏:“他们这个弓是小梢弓,擅长速射,然后射距远,但准头一般,不如长梢弓和三角弓。另外小梢弓的威力一般,对付轻骑的锁子甲,在中近距离有破甲能力。 但面对重骑兵的重甲,几乎难以破防。只有近身之后,才有可能破重骑的甲胄。可是近身了,重骑兵的长槊,一个加速就能把弓箭手捅死。” 乾坤挪大姨:“想要用弓箭破重甲,几乎不可能,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淘汰了。想要对付重甲的骑兵步兵,还得看火器。” 弓箭收藏:“扯淡,火器那是一时半会能形成规模运用的吗?再说了,谁说弓箭不能破重甲?清弓就能破重甲。清弓和火器并行了上百年,靠的就是近战威力大。 清朝的重甲步骑,面对明军的火器,都是直接硬扛到十几步之内,利用清弓,当面就是一箭。清弓的大梢弓,搭配着一米长的重箭,一箭就能把重甲士兵钉在地上。” 乾坤挪大姨:“说到底不如马克沁...” 萧令秋看着众军士拉弓射靶之余,看到眼前弹幕上的争论,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清弓的制作材料和工艺。 想到这,他不禁在脑海中勾画出一副重骑兵携带清弓时的作战扬景。人马皆披重甲的重骑兵,手持清弓冲阵,抵近一轮射击之后,手持长槊凿开敌方军阵,然后换斧锤下马作战。 这画面,在火器未形成规模的野战中来说,完全就是一扬屠杀。 萧令秋心中有了这个设想,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它。待封赏结束之后,他返回城内,连夜找到了辎重营的赵德明。 “赵提督,这种大梢弓,能否制造的出来?”萧令秋在纸上简单的画了一下清弓的形状,讲了一下制作材料和工艺。 赵德明看着萧令秋讲解的清弓,不由得眉头微蹙,说道: “萧将军,这种弓的制作难度并不高,不过它可不是一般人能拉得开的,这种弓的拉力几乎在一石左右,搭配重箭,威力会很大,但重箭的射程会很短了。” 萧令秋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要的就是威力大,你能不能让工匠制作出来?” 赵德明仔细看了看图纸,略加思索后,点了点头:“这个不难,需要的桦木和柳木有现成的,这几天我安排工匠做一张出来看看。” “好,做好了,到时候跟我说。”萧令秋点头道。 所有事情处理完,军官士兵的赏赐已发,该杀的人也都杀了,现在就等待着运输钱粮的器械造好,同时盘点城内官绅富商的家产。 只等萧令秋一声令下,便进行抄家迁都之事。 随后的几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氛围中。原本城内百姓会担心大军入城之后,烧杀淫掠,但好在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一些官绅富商在瑟瑟发抖,他们都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宁王头七过后,在朝廷百官的参拜下,正式移灵太极殿的偏殿。这段时间,元顺帝一直在深宫内躲着装死。 他有些害怕见到萧令秋等人,毕竟整个皇宫和京城都在萧令秋的掌控之中。向萧令秋等人服软,他拉不下脸和身段,对萧令秋强硬,他又没这个胆子。 历史上的事迹都在告诉他,攻破京城的叛军,眼中是没有对皇权的敬畏。 所以元顺帝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让丘泉几人和萧令秋等人洽谈。可是一直都没有洽谈个什么结果出来,萧令秋一直都在以宁王尸骨未寒为借口,推脱洽谈。 这倒是把元顺帝给急坏了,他生怕萧令秋等人赖在京城不走。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起如今的困境,都想狠下心来,对外发布勤王诏书。 可他又瞻前顾后,害怕被萧令秋一怒之下,屠戮皇室。 九月十五,深夜的甘露殿内。元顺帝召见着卫国公丘泉、中书省左右丞孙恩和张茂几人。黄泰几人被杀,这几个人便是朝中文武官员之首。 元顺帝此时眼神阴郁,看着丘泉问道:“卫国公,那萧令秋和张越,到底怎样才能退兵?” 丘泉这段时间,也因为这事焦头烂额,他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微臣找了那萧令秋数次,但他始终推脱,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要什么。” 元顺帝听着这话,脸色阴沉如水,他转头看向了兵部尚书韩振,开口问道:“韩爱卿,你接触的牛万山怎么说?” 韩振行礼道:“这段时间牛万山被萧令秋处罚,一直在太极殿为宁王守灵。他口头上倒是表示自己是忠君之臣,但我觉得此人难以成事。 因为萧令秋已经在怀疑牛万山了,直接切断了他和平辽卫的联系,他如今就是个孤家寡人。” 元顺帝听到这,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不禁叹气道:“难不成,真要朕赌一把,发布勤王诏书,绞杀逆贼吗?” 元顺帝心中忧郁,叹息之余,他转头看向了中书省左丞孙恩,问道:“孙爱卿,这段时间那萧令秋在做什么?你们可知他的意图?” 孙恩起身道:“多半是为了钱财,根据工部一些匠人传来的消息,萧令秋在命赵德明打造运输器械,并且将银库的银子全部封存了,这摆明了是想把所有钱粮全部带走。” 元顺帝闻言,顿时面目狰狞了起来,攥着拳头,怒声道:“那是朕的钱,朕的银子,他们凭什么全拿走?” 作为皇帝,他虽然号称富有四海,但只有在进了国库中的钱粮才属于他。没有钱粮,他这个皇帝什么都没法做。 第十九章 示威 “陛下,请息怒。依微臣看来,如果萧令秋只是为了钱粮,这还是好事。钱粮给了他,等退兵之后,可再让地方输送。秋税也已经在路上了,陛下不用担心朝中用度之事。” 元顺帝听着张茂的安抚,脸上的怒火逐渐敛去,他思索了片刻,心里虽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他只祈祷萧令秋拿了钱粮之后,就赶紧退兵。 “卫国公,你再去和萧令秋交涉,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钱粮给了他,就让他赶紧给朕退兵。” 元顺帝对丘泉说道。他虽然心疼国库中的钱粮,但他更希望萧令秋四人赶紧退兵。 “喏。”丘泉应承道。 领了差事的丘泉几人,也不敢耽搁,随即在次日上午亲自来到了太安府衙,和萧令秋、张越两人碰面。 这碰面第一句话,就是丘泉质问萧令秋和张越,为什么霸占钱粮武库,将钱粮封存。他说这严重影响到了朝廷的运转。 萧令秋没有搭理他,而正好此时辎重营的赵德明来了,送来了一张五尺长的大梢弓。 “萧将军,您要的弓,造出来了,您先试试,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赵德明将大梢弓递给了萧令秋。 萧令秋接过弓,立在身前。这弓的长度,都已经赶上他的肩高了。他伸手拉了拉弓弦,测试了下质量和拉力。 “取两套札甲来,我来试试这张弓的威力。”萧令秋对亲卫说道。 亲卫得令,没过多久,便抬来了一个套着两层札甲的木人桩,放在了府衙后堂的影壁前。。 萧令秋拿起配好的一米长的重箭,在相隔木人桩十步的距离位置,弯腰撅腚,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张弓搭箭,瞄准着木人桩。 丘泉几人见此,不由得捂着嘴,憋着笑。因为萧令秋这个姿势,着实有些滑稽不雅观。 其实萧令秋的这种射箭姿势,是运用清弓最科学好用的。因为清弓太大,弯腰撅腚是为了避免射箭的时候,弓弦挂到衣服,也防止近距离骑射的时候,弓弦弹到马的脑袋。 萧令秋没有理由丘泉几人的暗自发笑,他目光如炬,对准木人桩,一箭射出,只听得风啸之音响起,随后是一声噼啪之声。 一米长的重箭直接将披着两层札甲的木人桩,一箭射了个对穿,愣是将木人桩钉在了影壁的墙面上。 这一幕,直接看得丘泉目瞪口呆,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两层札甲,直接一箭洞穿,作为武官勋贵,丘泉自然能明白这一箭展现出来的威力。 萧令秋上前检查了一下木人桩,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大梢弓的威力很满意。他笑着走到赵德明身旁问道:“赵提督,这张弓造价几何啊?” 赵德明闻言,回答道:“这张弓的工艺并不难,制作材料也不贵。只是这重箭很贵,单纯制作这一支重箭,就花了将近二两银子。” 萧令秋听着这个造价,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说道:“这么贵啊?” 赵德明点了点头,解释道:“确实如此,成本出在箭头和箭羽上。这支重箭的破甲箭头是特制的,另外关键是箭羽,想要让这支重箭射出去稳定,得用鹅羽,还得是大鹅。” 萧令秋咂吧了下嘴,心里感慨着箭矢制作的成本之高。不过他觉得,如果能将箭矢的制作流程进行优化,采取流水线作业,和大批量生产,这个成本应该能往下压缩不少。 将大梢弓交给赵德明,萧令秋说道: “此弓的拉力可再做小一点,一般的军士很难拉动。我的要求是,既要保证这个威力,又要尽量缩小这张弓的大小,你让手下工匠找准这个平衡点。另外,看看重箭的制造成本,还能不能往下降一降。” 赵德明点了点头,拱手道:“喏。末将找一些有经验的工匠,多试验一番。” 萧令秋微微颔首,随后转头看向了卫国公丘泉,笑道:“之前卫国公说什么来着,问我为什么封存钱粮武库?” 丘泉还沉浸在刚刚萧令秋那一箭威力的震撼之中,听到萧令秋的问话,他嘴角微动,脸上露出一抹干笑,说道: “萧将军,你们这十五万大军,千里而来,为国锄奸,朝廷理应不该吝啬这点钱粮。可是你直接将钱粮武库封存,这已经影响到了朝廷的正常运转了。” 萧令秋闻言,脸上露出不屑一顾之色,他冷笑一声: “朝廷运转与否,天下还不是一个样嘛。北地狄人入侵,辽东黑水靺鞨虎视眈眈,西域犬戎冦边,南方起义不断,东海夷盗劫掠。朝廷之前有钱粮,我看也没解决这些事啊。” 丘泉几人听着这话,神情尴尬。北地、辽东和西域之患,是一直以来就有的。迟迟不能平息的原因嘛,很简单,就是先皇是武将推举上位的,他不放心边地将领,不敢放权。 这导致北地和西域一直都是打一阵,和一阵。甚至先皇更愿意花钱粮来换取北狄和西戎退兵。好在先皇生的几个儿子还不错,他大胆的放权给儿子,让其守边。 而南方和东海之乱,则是近些年才出现的。原因就是海防松弛,加上海禁之下,走私猖獗,民生凋敝,下面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才产生的祸乱。 丘泉被怼的有些无话可说,他悻悻道: “萧将军,天下纷乱不休,非一言一句能讲得明白的。朝廷也看得出来,你们河北大军悍勇难当,是不折不扣的强军。朝廷也愿意将这些钱粮交给你们,望你们能早日平定北方和辽东祸乱。 现如今你们离开边地已有半年之久,边疆的蛮夷虎视眈眈,没有你们,边地恐怕会惨遭劫掠。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能兵出京城,为国戍边?” 萧令秋听着这话,和身旁的张越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随之便听到萧令秋开口道: “是啊,边疆蛮夷虎视眈眈,保境安民是军人之天职。可是京城禁军不堪大用,京城之安危同样重要,我也一时难以抉择。” 丘泉闻言,见萧令秋有退兵之意,心中一喜,连忙说道:“京城之安危,将军不必担心,朝廷自会操练新军,戍卫京城。反倒是边疆之患,才是头等大事。” 萧令秋摇了摇头:“还是不行啊,朝廷五十万大军都能在潼关之战被打的溃散,我着实不放心京城之安危。不如这样吧,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丘泉几人听此,脸上皆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什么办法?” 萧令秋笑道:“无他,朝廷随我,迁都顺天即可。” 第二十章 和朝廷摊牌 “迁都顺天...” 丘泉嘴里哆哆嗦嗦的说着,瞪大了眼睛看着萧令秋,他顿时感觉萧令秋和张越脸上的笑意,好似厉鬼索命。一时间,丘泉顿感浑身发寒。 “放肆,迁都之事,也是你等可以妄言的吗?” 就在丘泉心中惊惧之时,中书省左丞孙恩站了出来,一脸怒容的指着萧令秋斥责道。 萧令秋和张越闻言,非但没有发怒,而是仰头大笑着。 “哈哈...迁都之事,我不仅妄言,还要去做。这只是通知你们而已,迁都顺天,不日即将开始,你们回家早做准备,免得迁都之时,手忙脚乱。”萧令秋大笑道。 丘泉几人听着萧令秋如此狂悖放肆的话,不禁身形颤抖。 “萧令秋,你...你...你狂妄!”孙恩惊惧道。 “哼哼...迁都之事,我已决断,休要多言。”萧令秋懒得再跟他们啰嗦,大手一挥,直接让人送客。 丘泉几人见此,神情惊惧的彼此相视一眼。他们知道,一旦迁都顺天,那朝廷将在萧令秋的掌握之中,他们这些文武重臣,都将形同虚设。 随后丘泉几人,连忙回宫,求见元顺帝。 含元殿东侧偏殿内,元顺帝听着丘泉几人的汇报,惊怒之下,浑身发颤。他一把抓起身旁的茶杯,用力的砸在地上,惊怒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安敢欲行迁都之事。” 丘泉等人跪在地上,不敢言语,瑟瑟发抖。 “迁都顺天,那朝廷不就受制于他们了嘛。到时,朝廷威严何在?朕的颜面何在?”元顺帝气得面色涨红,怒吼道。 这时,中书省右丞张茂战战兢兢的开口道:“陛下,萧令秋欲行迁都之事,多半是担心以后朝廷清算。依微臣看来,不如召他来谈谈吧。” 元顺帝听此,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胸膛起伏不定。思虑再三之下,说道:“那就申时,召萧令秋四人来两仪殿,和百官一起议事。” “喏。”丘泉几人说道。 从含元殿偏殿出来后,丘泉几人头冒冷汗,他们都知道,这申时的两仪殿朝会议事是个险要时刻。谈好了,皆大欢喜。谈不好,他们这帮人的身家性命就难说了。 未时过半,萧令秋四人在太安府衙接到了去两仪殿议事的通知。 他们四人都明白这次议事的主题,无非就是元顺帝想通过加大赏赐,以及让群臣给他们四人施压,逼他们四人退兵。 不过他们四个已经是铁了心了要让朝廷迁都顺天了,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他们四人都不可能就此退兵。 下午申时时分,萧令秋四人在宁王亲卫的护送下,进了两仪殿。 此时两仪殿内,元顺帝高坐丹陛之上,文武百官在丹陛之下,分站两排。 众朝臣都知道萧令秋四人欲行迁都之事,皆怒目圆睁的看着萧令秋四人。大殿内,气氛凝重。 “见过陛下。” 萧令秋这次没有穿盔甲,剑履上殿。他们四人目不斜视的看着丹陛之下的元顺帝,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元顺帝和众朝臣见此,没说什么。只是丹陛台阶上的一个內侍太监拿出了一份圣旨,高声道:“萧令秋、张越、李有仁、裴庆接旨!” 萧令秋和张越三人闻言,眉头轻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随之躬身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令秋、张越、李有仁、裴庆四人,为国戍边,于国有功...” 内是太监站在丹陛台阶上,拿着圣旨洋洋洒洒的念了一长串,反正就是各种夸赞他们四人的功绩和人品道德,唯独没提这次进京清君侧的事。毕竟元顺帝也要脸。 念完这一长串之后,就开始介绍给他们四人的封赏。这次的封赏,相比于之前,就是爵位升了一级。从伯爵升到了侯爵,同时给予了大量的钱财赏赐。 反正国库已经被萧令秋四人给占了,元顺帝看的通透,觉得国库的银子自己得不到了,便直接当做顺水人情,赏赐给了他们四人。 封赏内容念完过后,圣旨的最后内容便是让他们四人即刻启程,前往河北辽东地区,戍边平乱。 萧令秋四人听完圣旨的全部内容,神情不悲不喜,简单行礼之后,萧令秋往前一步,站了出来,说道: “陛下,为国戍边,是臣子的本分。不过京城禁军不堪大用,臣唯恐陛下和百官以后恐遭乱臣所害,欲请陛下和朝臣迁都顺天。” 元顺帝和众朝臣虽然早就知道萧令秋要行迁都之事,但是他们没想到,萧令秋在圣旨明发的情况下,还敢提迁都顺天的事。 这摆明了就是抗旨,也是在明晃晃的打朝廷的脸。 众朝臣皆对萧令秋四人,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们四人生吞活剥。元顺帝同样脸色铁青,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这时候又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萧令秋迎上众人的目光,威仪凛然,神色如常。 张越作为一个常年戍边的军中宿将,极少参与朝会。他面对战扬之上的残酷厮杀,能面不改色。可此刻朝堂内凝滞的气氛,让他感觉有些不适。 而裴庆和李有仁,他们两人哪怕心里打定主意,必须迁都。但此刻依然被元顺帝和众朝官盯的有些不自在,心里发虚,两人不自觉的地下了脑袋。 他们二人回想起杀宁王的那个夜晚,他们总感觉自己正在被萧令秋一步步的带向深渊。先是杀先皇嫡子,大军主帅,现在又是直面朝廷百官和皇帝,抗旨不遵。 还要行倒行逆施的迁都之事,这一件件,完全是乱臣贼子才敢做的事情。他们两人骨子里的人臣之礼,让他们心里矛盾忐忑的很。 “萧令秋,你放肆狂悖,一介家奴出身,得此恩赏,不思报效朝廷,效忠陛下,却口出狂言,妄谈迁都之事。你万死不能赎其罪。”一个三品大员站了出来,指着萧令秋的鼻子骂道。 “迁都之事,乃社稷重事,岂容你一介武夫置喙。萧令秋,你若是倒行逆施,必为天下人所不容。”之前的吏部侍郎蔡诚生也跳了出来,对萧令秋怒斥道。 “萧令秋,你不过骤得高位的幸进武夫,安敢妄论朝廷重事。朝廷已经给你封赏了,你若顺从朝廷旨意,依然不失为国之栋梁。若是倒行逆施,必将留万世之骂名。”中书省左丞孙恩训斥道。 第二十一章 陛下,你好不懂事! “哈哈...我等四人,为国戍边多年,在边疆餐风宿雨,于战扬上与敌厮杀,九死一生。我等自问,无愧于朝廷,无愧于天下百姓。 倒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在朝堂上钻营蝇营狗苟之事,致使天下流民四起。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谁才罪该万死?” 萧令秋目光如炬,扫视众朝臣。众人闻言,皆不敢与之对视。 “要知道,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们在朝堂上如此倒行逆施,迟早会有身死族灭的下扬。” 萧令秋声如雷震,舌绽惊雷,指着一众朝臣怒斥着。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句话如惊雷乍响,响彻在众朝臣的脑海中,令他们心神恍惚,不自觉的心头直跳。作为政治人物,虽不至于心感愧疚,但却依然心神震撼。 裴庆和李有仁听着萧令秋所说的这句箴言,嘴里不禁念叨了一下,琢磨思索之后,顿觉这话虽然浅白,但意味深远。 他们两人转头看向萧令秋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们没想到萧令秋一介家奴出身的人,竟能说得出这等有意义的话语。 “萧令秋,你休要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迁都之事,乃国之大事,不是你能妄论的。再敢妄言抗旨,不遵朝廷,你便是乱臣贼子,罪不容诛。”兵部尚书韩振站了出来,对萧令秋斥责道。 “萧令秋,你这养马的家奴!当今天下纷乱四起,陛下让尔等入京,只为匡扶社稷,肃清奸佞,以安天下。你却不知尊卑,数次三番,妄议迁都之事,岂不是想蓄意谋反吗?” 礼部尚书周群也站了出来,对着萧令秋怒气冲冲的说道。 作为礼部尚书,出身天中周氏的周群,他家中不仅在前朝连续出过四任中书省左右丞相,还出过经世大儒。在这个讲究尊卑纲常的封建社会,周群必然要维护现存的秩序规则。 萧令秋转头看着周群,他也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不过他可不惯着这种人,随之萧令秋横眉冷对,神情肃重,语气冷冽的说道: “今天下之事在我,在我等匡扶社稷,为国锄奸之人。我今欲行迁都之事,谁敢不从?” 这话一出,两仪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着实把众朝臣给吓到了。就连裴庆和李有仁听着,都心里有点哆嗦。 心想着,完蛋了,这上了萧令秋的贼船,一旦将来倾覆,以后青史必留万古骂名,这真成乱臣贼子了。 而张越听着这话,心中震撼,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作为戍边悍将,当他看到史书上的那些叛军威逼朝廷的事迹,他不是没幻想过。 现在,萧令秋正一步步的实现着他曾经的幻想,让他心绪激动。 周群听着萧令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顿时冷哼一声,言道:“今天下之事,在陛下,在诸位忠臣。你,不过是一辛进之徒,篡逆之辈,又待怎样?” 萧令秋同样冷哼一声,言道:“忠臣?你忠的是谁?你不过一蒙荫之徒,忠的是你周氏之门户而已。你敢说你无愧朝廷,无愧天下黎民否?” 周群听此,大手一挥,冷笑道:“哼...休要狡辩,我羞于你这等乱臣贼子论理。” 萧令秋冷笑道:“哼...我记住你了,天中周氏!” 说完,随后萧令秋转头目光扫视群臣,最后落在了元顺帝身上,朗声道:“迁都顺天之事,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愿迁都的,那就辞官吧。” 元顺帝此时脸色难看至极,他眼神阴郁的盯着萧令秋,缓缓开口道:“萧令秋,只要你们退兵,朕承诺你们四人总督河北、辽东之地,两地军政之事,可一律自行决断。” 元顺帝这话,等于是把河北辽东之地,直接封给了他们四个,也是在暗示自己不找后账。 不过萧令秋听着这话,嗤笑一声:“陛下,一个连自己亲弟弟都能逼死暗杀的人的承诺,臣不敢信啊。” 众朝臣听着这话,神色陡然一颤。他们纷纷偷瞄了下元顺帝的神色,只见元顺帝脸色铁青,脸上的皮肉微微抽搐。 元顺帝怒目而视,低沉着嗓音,说道:“萧令秋,你真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举吗?” 萧令秋此时也有点不耐烦了,他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这帮人,他伸手指着元顺帝怒斥道:“陛下,你好不懂事。朝臣只为门户私计,你难道也昏聩了不成? 迁都顺天,乃利国利民之事。有我等精锐边军守卫,可保朝廷万年。兵锋所指,肃清天下纷乱,指日可待。何谈大逆不道?” 众朝臣看着萧令秋连皇帝敢叱骂,他们不由得神情愕然,呼吸一滞。裴庆和李有仁同样神情呆滞,瞪大了眼睛看着萧令秋。 他们回想起曾经对萧令秋的印象,心想着,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萧令秋如此胆大包天呢。撺掇他们杀宁王就算了,那是为了自保。 而现在,却是在一众朝臣面前,连皇帝都敢叱骂。 张越同样瞠目结舌的看着萧令秋,但他心头畅快无比,顿时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心想着,尼玛...我怎么就不敢这么牛哄哄的呢? 元顺帝此时被萧令秋说得脸色苍白,惊怒之下,他拍着龙椅扶手,指着萧令秋怒骂道:“无君无父,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萧令秋见元顺帝急了,他嘴角露出一抹轻蔑之意,说道: “我虽是家奴出身,但拿的俸禄是民脂民膏,天下黎民便是我生身父母。陛下,说我无君无父,是从何谈起?” “迁都顺天,乃是有利于朝廷社稷的好事,我欲行之,自是为朝廷和百姓着想,何谈乱臣贼子?” “此事休要再议,迁都之后,宫中一俱用度,皆不会短缺。若是不从,那到时就请恕臣无礼了。” 萧令秋一脸冷意,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的意思很明显,皇帝如果不愿意迁都,他就直接绑着皇帝去。 一番话说完,萧令秋大手一挥,领着张越三人,转身就离开了两仪殿。 只留下殿内静谧一片,一众朝臣大眼瞪小眼。元顺帝看着萧令秋离开的背影,身体颤抖之下,顿感眼前一黑,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了。 “陛下,陛下...” “快,速传太医,速传太医...” 可怜的元顺帝,大病初愈之下,又晕了过去。众朝臣惊慌失措,连连上前查看着元顺帝的情况。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陈权,你做的好事...” “速发勤王诏书,讨伐逆贼!”元顺帝昏迷之际,嘴里絮絮叨叨的呢喃着。 元顺帝身旁的近臣听着这话,皆相视一眼,不敢说话。殿外有宁王亲卫值守,他们也是真怕。 第二十二章 衣带诏 她真的只钓我:“这直播剧有点意思,刚开始我还以为宁王和那个穿越女柳若曦是主角呢,以为是个什么大女主的言情剧。” 她说去卖也不给我:“我也以为这是一部言情短剧呢,没想到这是一部历史架空的权谋剧。” Joker顶梁柱:“从这个萧令秋的言行来看,这人感觉也是个穿越者。” 他的痔疮令我着迷:“哈哈...你看张越、裴庆和李有仁,他们三个太搞笑了。张越一脸亢奋,恨不得舌战群臣,叱骂皇帝的人是他自己。 而裴庆和李有仁吓坏了,他们俩原本想的是自保之余,能做个青史留名的治世能臣。他们是真没想当乱臣贼子啊,现在他们俩感觉自己正被萧令秋一步步的带沟里去了。” 萧令秋领着张越三人往宫外走去,他看着弹幕,心中同样豪情澎湃。训斥百官,叱骂皇帝,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张将军,为了避免元顺狗急跳墙。从这一刻开始,对皇宫的值卫多加些人,让朱勇调两千人过来,凡是出入皇宫的官员,全部都严加盘查。”萧令秋转头对张越说道。 张越闻言,点了点头。他以前对于萧令秋的发号施令,多少都是看在萧令秋的能力和谋划上的。而刚刚两仪殿的一幕,多少让张越开始认可萧令秋的统帅领导地位了。 至少,换做是他面对百官和皇帝的施压胁迫,他没那个胆子去怒怼朝廷。他逐渐开始感受到了萧令秋身上的人格魅力。 “还有裴将军,迁都之事就在这几天开始运作了。咱们回程之路将会路过洛京,你先带五千兵马前去洛京,那边有漕运粮仓。 京城的粮食都是经洛京转运的,那边的粮食要比京城的多得多。你去控制洛京的粮仓,将粮食装车,能带多少带多少,到时一并带回顺天。” 萧令秋接着转头对裴庆吩咐道。他此举的另一层用意就是调开裴庆,因为他马上要开始对朝臣动手了。他担心裴庆同为士族出身,会为了维护士族颜面,而掣肘他对朝臣的清算。 裴庆闻言,点了点头,他同样也明白萧令秋的用意。虽然他有心劝谏萧令秋对朝臣的清算手段,不要太过酷烈,但在这种紧要关头,手段不酷烈些,根本压不住朝堂百官。 索性去洛京也好,至少他能暂时脱离这个敏感时刻,保全一下自己在士族圈子的名声。 “那我今晚就将这段时间整理好的卷宗移交给你,明日一早,我便带领人马前往洛京。”裴庆说道。 四人各自分派好事务,便一起回了太安府衙。 晚上戌时末,也就是临近二更天,晚上九点左右。宁王亲卫队的千户何逸春着急忙慌的来到了太安府衙,敲响了萧令秋的房门。 “萧将军,萧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何逸春千户神色焦急的在门口说道。 萧令秋正准备入睡,听见值守皇宫的何逸春前来,立马意识到有极其要紧的事情。他立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何千户,你如此着急,可是皇宫那边出了要紧之事?”萧令秋连忙让何逸春进了房间,脸色严肃的对其问道。 何逸春神色凝重,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一尺大小,写满了字的黄色锦缎,递给了萧令秋,说道:“萧将军,这是末将刚刚值卫时,从一名太医身上搜出来的。” 萧令秋看到这写满了字的黄色锦缎,他脑海中立马想起了衣带诏的典故。随即,他一边摊开锦缎看着,一边让何逸春去把张越三人喊了过来。 只见锦缎上书: “朕以凉德,嗣守鸿基,夙夜战兢,惟惧不克负荷,上负列祖列宗之灵,下负兆民之望。然今祸生肘腋,变起宫闱,逆臣贼子,窃执神器,挟制朕躬,幽居深宫,如陷囹圄! 逆贼萧令秋、张越、李有仁、裴庆四人,豺狼成性,虺蜴为心。假托清君侧之名,行篡逆之实。祸乱京城,屠戮忠良... 朕每闻忠良饮恨,百姓啼饥,裂眦切齿,五内如焚!此贼不除,神器蒙尘,宗庙倾危,苍生何辜,再罹涂炭.... 见朕此诏,如见朕躬!速提义旅,星夜兼程,直指京师! 社稷存亡,在此一举;忠奸之辨,立见分明!凡戮力王事,克复神京者,朕必裂土分茅,铭勋鼎彝,永载丹青!其有观望迟疑,甚或附逆助虐者,天兵所指,定当明正典刑,九族同诛... 呜呼!皇天后土,实鉴朕心;列祖列宗,式凭忠烈!诏书到日,宜速奋起! 大乾皇帝陈康,元顺三年 秋九月 泣血手书于禁中!” 萧令秋看着这锦缎上洋洋洒洒的一大片,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是一封勤王血诏,里面数落了萧令秋四人的罪行,号召天下藩王和士族勤王讨贼。 “萧将军,何千户说,刚刚在宫门外的太医身上搜到了一封密诏。”张越三人被何逸春领了过来,脸色凝重的说道。 “密诏在此,你们也看看吧。”萧令秋脸上浮现出戏谑之色, “咱们这皇帝,简直是蠢到家了。妄图号召天下之人勤王,将我们赶出京城。岂不知,这封密诏一出,咱们还能退居河北,可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张越三人看着勤王密诏,片刻后,三人脸色阴沉,怒意丛生。 “萧将军,你看这事如何处置?”张越对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眼神冷厉,随之轻笑一声:“咱们一起进宫,当面问问元顺意欲何为。” “好!” 朝廷已经将他们四人打成乱臣贼子了,裴庆和李有仁这两个文人,也不打算给元顺帝留什么面子了。便打算和萧令秋一起深夜入宫,和元顺帝当面对质。 “何千户,那个太医先别害他性命,你拷问一下这封诏书写的时候,都有哪些朝臣在扬。同时,记录好今晚出入皇宫的大臣。”萧令秋对何逸春说道。 “喏!”何逸春答道。 随后四人皆整装一番,腰悬利刃,在何逸春的护送下,连夜进宫。 第二十三章 陛下何故谋反? “将清思殿给我围起来。” 萧令秋大手一挥,直接让亲卫将清思殿团团围住。然后他一马当先,直接一脚踹开了殿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刚刚入睡的元顺帝和后妃,殿内的一些內侍被吓得连忙前来查看。 “什么人如此大胆?”內侍太监质问着,可等他看清来人是萧令秋之后,他顿时吓得跪倒在地。 “陛下,逆贼萧令秋深夜闯宫,前来奏对!” 萧令秋冷笑着,快步走到殿内的床榻前,目光狠厉的看着元顺帝,开口道。 元顺帝见萧令秋四人,带着诸多军士闯进清思殿内,他不由得脸色惊恐,哆哆嗦嗦的说道:“萧令秋,你带兵入后宫,是要弑君谋反吗?” 萧令秋没回话,而是瞥了一眼床榻上那正瑟瑟发抖的娇媚后妃。他走到一名內侍太监身旁,从这名太监身上取出了一本起居注。 起居注是专门记载皇帝言行的书籍,相当于皇帝的私人日记。里面除了记载皇帝平时的言行,还会记录一些皇帝的私生活。 而这本起居注明确的记载了元顺帝,一个时辰前刚跟后妃来了一炮。甚至还写了,元顺帝用了什么姿势。 “陛下当真是好雅兴啊。”萧令秋嗤笑一声。 随后萧令秋脸色陡然一冷,从怀中掏出那份勤王密诏,直接甩在了元顺帝的脸上。 元顺帝见这份勤王密诏,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神情惊恐之下,身子抖若筛糠。 萧令秋手持马鞭,指着元顺帝怒斥道:“陛下,何故造反耶?” 此话一出,听得张越三人神情愕然,脸上肌肉紧绷。他们三人想笑,但又不好笑出声。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大臣造反,这指责皇帝造反的话,还是第一次听。 不过他们三人细细琢磨,感觉这勤王密诏跟造反诏书,没什么区别。这勤王诏书一发,天下的野心家都会借勤王之名,纷纷割据。 元顺帝被萧令秋这话噎得一时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不知是想要解释,还是想要训斥。 可话刚到嘴边,只见萧令秋扬起手中马鞭,只听得噼啪一声,萧令秋一鞭子抽在了元顺帝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食指粗的红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把在扬的所有人都吓呆了。张越三人身子一颤,饶是他们三人见过萧令秋当着朝臣们的面,叱骂元顺,提高了心理承受能力。 可这骂皇帝跟打皇帝,是完全的两码事。用马鞭抽皇帝的脸,这完完全全的就是乱臣贼子行为,就差公然喊出谋反二字了。 他们三人没想到萧令秋能做出这种举动,裴庆和李有仁的神情之中更是浮现出一抹惶恐之色。 而张越却是脸色潮红,下意识的攥紧了下手中的马鞭,他也想上前抽元顺帝一鞭子,但却有心无胆。 一众太监宫女,纷纷趴在地上,身形颤抖,不敢言语。 元顺帝则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捂着脸,眼神呆滞的看着萧令秋,不发一言。他那后妃,整个人钻进了被褥中,轻声啜泣了起来,但又不敢哭的太大声。 “陈康,任何人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明日我便让你看看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萧令秋眼神冷厉,语气森寒的对元顺帝说道。 “何千户,封禁清思殿,任何人不得出入!”萧令秋转头对何逸春吩咐道。 说完,他领着张越三人,转身离开。这离开之前,张越似乎也想放肆一下,直接挥动手中马鞭,将元顺帝床榻旁的烛台,一鞭抽翻在地。 洪世贤小号:“这剧情节奏太爽了,白天刚骂了皇帝,晚上就带兵闯宫,直接用鞭子抽。真他娘的痛快!” 换胃思考:“你们没发现,皇帝的那个妃子很漂亮吗?是哪个演员演得啊?” 正黄旗通天纹:“这萧令秋不是纯反派嘛,乱臣贼子。杀大臣、夜闯宫,打骂皇帝,这人一点规矩都没有,纯纯董卓之流,估计下扬不会好到哪里去。” 大清亡了:“嗯?楼上的,看我昵称。你就是一纯纯封建余孽,还同情上封建社会的权贵了。放在古代,你以为你会是权贵吗? 其实你是被他们欺压的屁民而已,他们会杀你父母,强奸你家女人,夺你家田产,让你变成他们家的家奴佃户。然后等到乱世一起,你废物利用,变成军粮。” 正黄旗通天纹:“卧草尼玛,你才是屁民呢。” 落坨翔子:“话说,那个后妃那么漂亮,萧令秋就没有一点想法吗?哪怕就是夫前目犯,元顺帝也不敢说什么。” 杨癫疯:“想个屁法啊,萧令秋如果这点深沉劲都没有,早点死了算了。” 萧令秋返回府衙的路上,看着眼前的弹幕,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人,天生就对封建权贵这种玩意,没有敬畏。 至于对元顺帝的后妃动不动心,萧令秋暂时没这个想法,他没有给人洗碗的习惯。 而且他现在连站住脚都算不上,满朝文武视他为仇寇,周围危机四伏。如果管不住下半身,他多半都出不了京城。 回到府衙,萧令秋看起了裴庆移交给他的卷宗。他对照着何逸春提交的名单,在卷宗上勾勾画画着,就像是阎王爷在勾画生死簿一样。 一时忙活到半夜,萧令秋圈定了些明天要开刀的人之后,才缓缓入睡。 次日上午,萧令秋头一回穿上了官袍。他身上最高的官位是指挥同知,从三品。作为武官,着绯袍,绣的是老虎的补子。 难得穿上了官袍,但萧令秋依然在腰间配上了一柄宝刀。 “赵指挥使,吴千户!” “末将在!” “菜市口的公审台可有搭好?” “秉将军,一切准备就绪,公审台、刀斧手和文书书吏皆已准备妥当。” “好,派手下军士,在城内击鼓敲锣,让百姓前来观审。另外,按照名单,将上面的人一一带来,我要为民做主!” 萧令秋喊来了滦州卫指挥使和宁王亲卫的千户,给他们布置好了任务。他这次不仅要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还要提升自己在京城百姓心中的威望。 直接在菜市口公审,边审边杀。 第二十四章 公审大会 萧令秋离开京城之前,本就要开仓散一部分粮。毕竟他如果把京城粮库中的粮全带走的话,一旦京城出现粮食短缺,必然会造成饥荒。 经过士兵在京城内的一阵奔走,菜市口很快汇集了上千百姓。这点人,相比于京城百万人口来说,只是寥寥可数。 不过这只是公审的第一天,能来这么些人,萧令秋还算满意。 巳时过半,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公审大会正式开始。萧令秋一身绯袍,面色肃然,高坐公审台之上。 他的身侧是数十名宁王亲卫,以及太安府的知府汪光嗣和一些书吏。台上两侧,是身穿皂服的差役和刀斧手。台下则是身着皮甲的滦州卫士兵。 现扬气氛凝重,充满着肃杀之气。刀斧手和士兵的兵刃,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 “带苦主李二牛。”皂吏按照指示,高喊道。 皂吏话音一落,一个身着粗麻衣衫的中年人,一脸哀苦的被差役带到了公审台上。 “李二牛,你是何来历?要上告的是谁?”萧令秋问道。 “秉大人,小人李二牛原为太安府万年县牛心村一农户,家中原有薄田十三亩。五年前,太安蝗灾,田里庄稼欠收。好在小人家中尚有些余粮,想撑到来年。 可谁想兵部尚书南安侯韩振的管家韩福,带着家奴来到牛心村,强买了我家的余粮,然后逼迫小人跟他们签下了抵押田产的文书。 那文书上面的利钱,乃是利滚利。小人还不上钱,他们便强收了小人的田产,逼迫小人成了佃户。后来有一日,南安侯韩振之子韩深来牛心村游玩,见小人十五岁的女儿有些姿色, 他便和一些权贵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奸淫了小人的女儿,致使小女不治身亡。如今小人家破人亡,仅有一拙荆相依为命,日子已然没了盼头,此生只望大人能为小人做主,惩治凶手。” 李二牛声泪俱下的跪在台上讲述着,说到伤心之处,一度哽咽,泪涕横流。他这一番话中,完全是把被欺压的buff叠满了,遭遇蝗灾、口粮被抢、田产被夺、儿女被杀... 饶是萧令秋之前看过卷宗,此刻听来,也是目眦欲裂,义愤填膺。这更别说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了,他们多多少少都遭受过权贵们的压迫。 “李二牛,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萧令秋强压着心头怒火,沉声问道。 “有,小人这有抵押田产的文书一份。另外,小女被奸淫,牛心村村民皆知此事,写下了证言。”李二牛从怀中掏出一份用油纸包好的文书,递给了差役,痛哭道。 萧令秋接过文书,查看一番后,脸上杀气腾腾,将惊堂木奋力一拍,说道:“来人,带南安侯韩振、管家韩福、韩振之子韩深...” “喏!” 滦州卫的士兵呼啦啦的开始动手,将早已被看押的人带了过来。同时一些没被看押的,他们直接闯进南安侯府,开始抓人。 南安侯韩振刚从皇宫内回来,知晓了昨夜勤王密诏泄露,元顺帝被鞭挞之事。他一路上忧心忡忡,战战兢兢的刚到家门口,便看到上百军士,直接将他绑了起来。 韩振还穿着一身官袍,他们几人被带到公审台上,下面的百姓眼神如虎狼,韩振被看得心里瘆得慌。 “萧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昨夜密谋之事,和我无关啊。” 韩振早已没了前两天的神气,毕竟萧令秋连皇帝都敢抽。他还以为萧令秋是为密诏之事,要清算自己,便哆哆嗦嗦的解释道。 “来人,脱去他们几人身上的袍服,将刚刚李二牛所说的文书拿给他们过目。”萧令秋对差役吩咐道。 韩振几人在惊慌之下,被差役扒去了身上的锦袍。韩振战战兢兢的拿着文书看了起来,可看过之后,他神情惊惧不已。 以往看到这些罪责,韩振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作为权贵,欺压百姓这能叫事吗?那是百姓的福分。 可现在不同,他知道自己被萧令秋记恨上了,要拿这些罪责来清算他。 “萧大人,这些本侯一切都不知情,这是诬告。佃户刁民的话,岂能足信?” 韩振壮着胆子大喊道。同时神情狠辣的看了李二牛一眼,想要对李二牛威胁一二。 李二牛作为佃户贫民,自然被韩振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自古民告官,都没有好下扬。可是他回想起在城外俘虏营被看押时,那几个军官跟他说过的话,他不由得强撑着身子,把脑袋抬了起来。 他是裴庆在俘虏营挑选出来的一个苦主,裴庆曾承诺他,若是敢于上告,不仅能报仇,还能拿回田地,同时还有赏赐。 若是不从,裴庆还威胁他,要将他发配去辽东做苦役。 前后都是生不如死,李二牛没得选。此刻面对韩振威胁的眼神,李二牛抬起脑袋,怒气冲冲的指着韩振的管家韩福,以及韩振之子韩深,怒喝道:“狗贼,你害我家破人亡,我死也不会忘。” 说完,李二牛转头又对萧令秋痛哭流涕道:“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有人证物证,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为国除奸佞。” 此刻公审台周围百姓,也纷纷群情汹涌。但碍于权贵的威势,以及对萧令秋的不信任,百姓不敢开口声援李二牛,只敢用凶恶的眼神,对韩振几人怒目而视。 “大胆韩振,强买文书在此,人证证词也有,你还敢抵赖狡辩。” “来人呐,给我打碎他们的牙。”萧令秋手中惊堂木奋力一拍,高声道。 “萧令秋,我乃朝廷的一品郡侯,你敢对我用刑?”韩振怒声道。 “有何不敢?朝廷律法有哪条条文写了不能对公侯用刑了?”萧令秋冷笑道。 “大乾律法有八议之法,我为朝廷公侯,在八议之列,只有陛下才能处罚裁决我。你只是个指挥同知,还没有资格审判我。” 韩振涨红着脸,怒喝道。所谓八议,是指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和议宾。 这八议包含了皇亲国戚、皇帝故旧、德高望重之人、才能出众之人、权贵、于国有功之人、为国辛劳之人和前朝皇室之人。 说这八种人,衙门无权审判,只能由皇帝一应裁决。 “什么狗屁八议之法,我没听过。自我大军入城,便是为国锄奸,肃清朝堂奸佞。此时审判你,乃是顺天之意,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陛下为天子,难不成还能大过天吗?” “来人,用刑!” 萧令秋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高喊道。他这理由,虽然是诡辩,在朝堂上站不住脚,但平民百姓认同就行。反正朝堂已经视他如虎狼了。 第二十五章 青天大老爷 韩振由此,心下一颤,挣扎着怒吼道:“萧令秋,你倒行逆施,祸乱朝纲,挟私报复,你不得好...” 话还没说完,一名士兵手持刀鞘,猛烈的砸向了韩振的嘴。一声痛呼之后,只见韩振唇齿破裂,满嘴血污。 这一幕,看得周围百姓精神一振。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对韩振等人的凶狠愤怒,而现在眼神中多了些光芒希冀。 “汪大人,你是太安知府,执掌京城典狱司法。按大乾律法,韩振、韩福、韩深、刘翎、冯化...这些人该如何判处啊?” 看着趴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韩振等人,萧令秋转头对身旁的太安知府汪光嗣,语气平淡的问道。 汪光嗣听着这话,顿时脸色一苦,差点哭出来了。作为太安知府,京城主官,这个位置本来就不好坐。 在京的官员,几乎个个都很有背景。不是士族大家出身,就是朝廷勋贵,朝中诸多官员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在京为官,他大多时候都是如履薄冰,处处逢迎。处理的事情,都是关于户籍、税收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有大事大案,他都是往上报,不敢往身上揽。 而现在,萧令秋把他逮过来陪审,还问他如何处置。这等于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竖立在朝中权贵的对立面。 萧令秋见汪光嗣战战兢兢,不发一言,他不由得脸色一沉,问道:“汪大人,你作为太安知府,不会连大乾律法都不懂吧。难不成,你想让我治你个渎职失察之罪?” 汪光嗣一听这话,看到韩振的下扬,不由得身子一抖,颤声道:“萧大人,大乾律法条文众多,下官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现在想起来了,韩福强买侵田,欺压百姓,为祸一方,当斩!韩深、刘翎、冯化等人奸淫妇女,当当当斩!” 萧令秋闻言,再次瞥了他一眼,接着问道:“那韩振呢?他可是最终受益者呢。” 汪光嗣一脸哭相,接着说道:“人证物证,不能表明韩福和韩深等人之举是韩振所指使,最多只能治韩振一个管教不严和抄家之罪。” 萧令秋听此,点了点头。判韩振抄不抄家,无所谓。反正这老小子今天指定是活不成,后面还有案子等着他。 “都听见汪大人说的嘛,按照大乾律法,将韩福、韩振等人,就地处斩。然后派人去给我把南安侯府给抄了。”萧令秋对左右说道。 “遵命!”士兵拱手得令,然后押着韩福几人来到了台下。 韩福、韩深几人听着自己要被斩,顿时吓尿了裤子。因为嘴巴被打烂,只能支支吾吾的叫喊着,然后把目光看向了南安侯韩振。 可韩振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被按在地上,像待宰的年猪一样挣扎。 “明正典刑,斩!” 萧令秋令箭一掷,刀斧手扬起了手中屠刀,刀起人头落。一时间,鲜血喷洒,人头滚落。 如此血腥残酷的一幕,非但没有吓到围观的百姓,反而令他们精神亢奋,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被压抑已久的屈辱。 “替天行道,杀得好,杀得好!” “替天行道,杀得好,杀得好!” “替天行道,杀得好,杀得好!” 围观的百姓眼神炽热,群情激动的高喊着。一种象征着反抗不公和斗争的光芒在他们眼眸中悄然闪烁,这是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权贵子弟被当众斩杀。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就在围观百姓群情汹涌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只见人群外,五名身穿绯袍的大臣,领着几十名家丁推开人群,来到了公审台前。 萧令秋见来人,嘴角微微上扬。这几个人他都认识,其中为首的是庆国公卢善,其余的是两名侯伯勋贵,及两名二品大员。 “萧令秋,你敢动用私刑?你不知道朝廷有八议之制吗?”庆国公卢善指着萧令秋大怒道。 “萧令秋,你私设公堂,哪怕他们有罪,也应该是我刑部来定夺,你这是祸乱朝纲!”刑部尚书杨中允同样怒喝道。 “杀害勋贵子弟,萧令秋,你这是自决于军队勋贵。”两位侯伯勋贵怒声道。 萧令秋听着这几人的怒斥,丝毫不怵,反而拍了拍手,大喜道:“真是双喜临门啊。正好下一件案子中,就有你们几个,省得我派人去抓了。” “来人呐,脱去他们五人的袍服,看押起来。”萧令秋对左右下令道。 随即几十名滦州卫士兵抽出腰间长刀,将庆国公卢善等人的家丁私奴驱散后,直接将他们五人给按倒在地,扒去了袍服。 卢善几人都呆住了,他们五个过来原本是想求情的,但看到有人被杀,他们怒火中烧,这才当众怒斥萧令秋。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萧令秋就直接下令他们五个给就地抓了起来。 “萧令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不成还想对我这个国公动手不成?”卢善怒吼道。 萧令秋冷哼一声,道:“庆国公,我劝你们几个最好现在把嘴闭上,不然我就用对韩振同样的方式,来让你们闭嘴。” 这话一出,卢善五人顿时就只敢怒目而视,不再言语了。 “李二牛,如今强夺你家田产,奸淫你女儿的人皆以伏诛。你的田产和赔偿,盘算之后,今天下午就下发给你。本官的这个判罚,你可还满意?”萧令秋转头对李二牛问道。 李二牛连忙跪在地上,激动得脸上都是泪痕,感激道: “满意,满意...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你们真是义军啊,为国除奸佞。大人,小人往后定要为大人立长生牌位。” 萧令秋闻言,摆了摆手,说道:“长生牌位就不必了,今日为了表彰你不惧权贵,敢于第一个上告,本官特赏你二两银子,粮米五斗。你回家去吧,好好操持家业。” “谢青天大人!” 李二牛感激涕泗,领了赏银,下了公审台。路过韩深的尸首之时,他似乎有些不解恨,强壮着胆子,往韩深尸体上唾了口唾沫。 第二十六章 触目惊心,丧尽天良 公审台下的刑部尚书杨中允一听吕旗的名字,顿时身子一颤。其他几人同样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台上的汪光嗣。 就在这几人的注视下,差役抬来了一个满身伤痕的中年男人。此人双眼一片漆黑,好似没有眼白。他张着嘴,嗓子眼里呃呃呜呜的叫着。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吕旗受到了非人般的折磨。眼睛是瞎的,舌头被剪了,腿也被打断了。 “吕旗,你要上告何人啊?”萧令秋拍了下惊堂木,对吕旗质问道。 吕旗情绪激动,张着嘴,指了指自己的口腔,随后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状纸。差役见此,上前接过状纸,递给了萧令秋。 萧令秋看过卷宗,大致知晓了吕旗案子的前因后果,不过状纸上的内容更为详细。里面记载的事情,令人触目惊心,杀气腾腾。 上面记录了春华园池塘景观内,挖掘出了二十六具尸骨,男女都有,只是年纪都比较小,都在十二岁至十六岁之间。 这件案子爆发之后,太安府衙立马就锁定了春华园房主吕旗。这屋宅是吕旗在京城购置的房产,后来租赁给了庆国公的表亲。 原本这案子的线索应该转向庆国公的表亲,但原本是由太安府衙审理的案子,却被刑部要了过去。 刑部直接将吕旗打成了凶手,严刑逼供之余,更是为了担心吕旗乱说话,直接把人的舌头剪了,眼睛也戳瞎了。 吕旗最终被关押在了太安府衙的监牢内,被判斩刑,等待着下个月被处斩。 “来,刘大发,你嗓门大,把这张状纸给我大声的念给诸位百姓听一听。”萧令秋面色阴沉的喊来了身后的一名亲卫,把状纸递给了对方。 刘大发拿着状纸,走到公审台前,看了眼台下的一众百姓,高声诵读着状纸内容。 状纸内容详细说明了苦主和被告的身份,苦主自然是吕旗,被告则是刑部尚书杨中允和庆国公卢善的亲戚卢正。 其中还详细赘述了整个案子的经过,虽然没有直指案件的凶手就是杨中允和卢正,但所有人都明白,刑部尚书突然插手这案子,明显就是想掩盖什么。 “来人,去庆国公府,把卢善的堂弟卢正给我抓来,还有状纸中提到的刑部官员。凡是和本案有关的人员,全部带到这里来。” 萧令秋大手一挥,直接让滦州卫的士兵开始抓人。 公审大会之前,要看管要抓的人,早就有了个大概了。滦州卫的士兵动作很快,不消三刻钟,就把名单上的人抓了过来。 “谁是牙行的汤彪?”萧令秋看着台上十几个人,目光扫视了一圈,开口问道。 “大人,小人是牙行的汤彪。”一个有些驼背的中年人跪倒在地,往前爬了两步,开口道。 “我且问你,吕旗春华园的房子,是不是租给了卢正。”萧令秋问道。 汤彪闻言,他战战兢兢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卢正一眼。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汤彪不由得缩了缩脖颈。 正在汤彪想要隐瞒扯谎之时,差役递来了一份吕旗提供的租赁文书,上面有他们三方的画押。 “汤彪,你可要如实说来,不然你的下扬就跟台下的那几具尸体一样。”萧令秋警告道。 汤彪听此,身子一抖。他瞄了一眼台下的几具尸体,顿时裤裆都湿了,连声道: “大人,小人也是被逼的。是卢正之前逼迫收买小人,让我撒谎说这文书是假的。大人,小人是被逼无奈,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求大人网开一面,别杀我。” 萧令秋闻言,大怒道:“还不将你所知晓的事情一一说来,如若不然,定要让你五马分尸。” 汤彪听着这话,被吓得直接打起了摆子,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吕旗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和卢正签文书的。 同时,他还透露园子内的少男少女有一部分,就是卢正从他们牙行买来的,并供出了几名当事人。 很快,萧令秋命人把汤彪提到的一些人全部给带了过来。在血淋淋的公审台前,在明晃晃的钢刀之下,这帮人把事情全给撂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卢正买卖人口,同时参与了毁尸灭迹。 “卢正,你且把你知晓的,如实招来。”萧令秋冷声道。 卢正此时也已经是满头冷汗了,他最开始是一言不发,如今也有些扛不住了。他看了庆国公卢善一眼,想要寻求些支持。 “来人,上刑!”萧令秋也懒得啰嗦,直接招呼人开始用刑。 “公爷,救我啊,堂哥,你快说话,救我啊。” 卢正看着差役拿着水火棍走了过来,他顿时惊恐焦急的冲着卢善大喊道。 卢善也看出来萧令秋是动真格的了,他连忙大喊道:“卢正,你别胡乱攀咬。” 说完,卢善不忘对萧令秋威胁道:“萧令秋,你私设公堂,目无法纪,你是在找人陷害我。若是真敢对我动手,朝廷饶不了你。” 萧令秋听此,直接命令差役给了卢善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把他的嘴给扇肿了。 卢正一看这情景,知道卢善多半是救不了自己,便惊惧之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春华园是我租的,不过是庆国公卢善指使我的。他好男风,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养男宠,便让我租了个园子,找来了些少年供他享乐。 后来,他拉拢了同样好男风的中书省参知政事崔大人一起。慢慢的,又有刑部尚书杨中允大人和南安侯韩大人也加入进来了。不过杨中允和韩振喜欢的是十二岁的少女,是我委托牙行搜罗来的...” 卢正一五一十的说着,这件事牵扯到了朝中近十名官员。那些少年少女,少部分是从牙行买来的,大部分则是卢正和官员的心腹之人,在京城周边搜罗而来。 萧令秋听着,脑门上的青筋暴起。台下的百姓,更是群情激愤。甚至有几个孩子丢失的百姓,当扬就哭诉了起来,说自己的孩子多半是遭了庆国公几人的毒手。 “卢正,你所说的,可有证据?”萧令秋强忍着怒气,质问道。 卢正闻言,连忙说道:“大人,有的,有的。我句句属实,请大人网开一面。庆国公等人每次享乐,酒席是我从抱月楼订的,抱月楼的小厮见过他们在春华园饮宴。 包括周围的百姓和更夫,也曾见过他们出入春华园。另外,搜罗少年少女的人手,有一部分是他们的家丁及京城的地痞,毁尸灭迹的也是他们料理的。” 卢善等人听着这些话,不由得身子一软。卢善没有对卢正呵斥,反而把目光看向了太安知府汪光嗣,含糊不清的说道:“汪光嗣,你不是说吕旗死了吗?” 汪光嗣闻言,默默地把头转向了一边,没有解释。吕旗这个德行,跟死不死有什么区别,能不能撑到下个月处斩都是个问题。 第二十七章 迁都启程 萧令秋让书吏把这些人的话全部记好之后,便再次让刘大发把记录好的内容,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念了一遍。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围观百姓义愤填膺,双目赤红,恨不得冲上台生撕了庆国公这帮人。 萧令秋这次没有问汪光嗣关于律法的事情,就冲着围观百姓的愤怒,他也得明正典刑。 “来人呐,将参与买卖人口、奸淫杀人、毁尸灭迹的所有人,全部验明正身,即刻处斩!”萧令秋语气森寒的说道。 这话一出,滦州卫士兵将这些人全部按倒在地,静待刀斧手行刑。 一时间,卢善等人惊恐万分,纷纷大喊大叫着,嘴里不断痛骂着萧令秋是个乱臣贼子。可是他们看着刀斧手已经举起了屠刀之后,立马就改口求饶了。 “你们如此丧心病狂,草菅人命,律法容不得你们,天理也容不得你们,人情更容不得你们。” “给我杀!”萧令秋直接让刀斧手下刀。 只听见几十道咔嚓声响起,公审台下人头滚滚。周围百姓顿感心中的愤怒宣泄,纷纷高喊杀得好。 一上午,审理了两件案子,杀了国公一人,侯爵两人,伯爵一人,二品以上大员两人,及其他官员数人。此外还有一些官员勋贵的子弟和家奴等。 一共杀了数十人,菜市口遍地鲜血,血腥味弥漫。 “汪大人,你身上的徇私之罪,我暂时不治你,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下午时分,这些官员的田产都统计造册。 你按照户籍名册,把这些官员侵占的田产,一一还给这些苦主,以及分田给佃户百姓。此外,再给予些钱粮补偿。做好了,你还是太安知府,做不好,你也少不了来一刀。” 午时将近,萧令秋转头对汪光嗣说道。 汪光嗣听此,一脸苦相,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把朝臣们给得罪死了,这再得罪萧令秋,他在京城将无立锥之地。 “刘大发,你领手下军士配合汪大人完成抄家析产的事务。然后组织人洗地,给围观百姓每人发一斗粮。” “下午未时半,继续公审!” 萧令秋说完,便领着亲卫,在周围百姓满是敬仰的目视中,离开了公审现扬。 此时的皇宫紫宸殿内,元顺帝顶着脸上的红痕,和丘泉几人奏对着。他们刚得知了萧令秋在菜市口大开杀戒,可他们几人都敢怒不敢言。 原本应该还有些大臣要来议事,可那些人知道了萧令秋是因为勤王密诏之事,而大开杀戒之后。这些人怕的要死,纷纷称病,不敢和元顺帝、丘泉等人走得太近。 生怕萧令秋的屠刀,会落到他们头上。 下午时分,萧令秋依旧开始着公审大会。按照拟定好的名单,挨个清算。公审的案件,大多都是罪大恶极的。 其中以侵地和奸杀案为主,再次杀了一波声名狼藉的官员和官绅子弟。 有了公审大会的热度,彰显了他要为国锄奸的决心和态度,京城百姓开始自发的上告。随后的几天,菜市口人头滚滚。 被杀之人,除了官员和官绅子弟以外,还有城内富商。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但萧令秋和宁王大军的名声,却在京城周围瞬间好转。这些百姓不仅称萧令秋是青天老爷和太白金星下凡,还说宁王大军是一支真正的为国锄奸的义军。 转眼间,便来到了九月下旬过半,这段时间,在京的文武百官,有将近三成被处死。算上被抄家的,接近一半之数。 更别论那些官绅子弟和富商了,这些人被杀的则更多。京城菜市口,每天都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整个朝廷每天都在惊恐之中度日,在那些士绅的眼中,宁王大军已经成了索命的厉鬼。一旦他们家的敲门声响起,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黑白无常来勾魂了。 在这种残酷和惊恐的氛围中,开始有一些朝臣主动收拾家中财物,做出一副愿意配合萧令秋迁都的姿态,以此示好。 九月二十六,公审的案子都审的差不多了。毕竟犯案的人员,有不少人早已被杀。剩下的一些小案子,萧令秋让汪光嗣来进行公审。 而萧令秋,则带着张越和李有仁前往了两仪殿,正式通知元顺帝和一众朝臣迁都的具体日期。 “三天后巳时,正式迁都。不愿意去的朝官,可在这三天内自行辞官。愿意去的,只许带家眷和五名家奴。其财货,由我大军保管。” 两仪殿内,萧令秋直接站在了丹陛的台阶之上,目光锐利的扫视着群臣,朗声道。 而他身后的元顺帝,眼神阴鸠的盯着萧令秋的背影,恨不得生啖其肉。可随着萧令秋的突然转身,元顺帝立即又低下了脑袋,面色变得阴沉。 “陛下,宫中后妃可随大军出发,太监也可一并带去顺天。只是宫女,一律放出宫去,遣散费由国库出。”萧令秋转头对元顺帝说道。 元顺帝闻言,没有说话。他又怕死,又想表现出自己的气节,做出一副自己是被胁迫的姿态。 萧令秋自然明白元顺帝的想法,他也不跟元顺帝啰嗦,随即一摆手,便领着张越和李有仁直接离开了两仪殿。 随后的三天内,满朝文武无一人辞官,皆都安排着家中事务。萧令秋这边也同样开始将搜刮的财货钱粮装车,京城粮库的存粮他带走了五十万石。 其余的,实在是装不下了。一石粮食重一百二十斤左右,五十万石就高达六千万斤。一辆牛车最多拉一千五百斤,光拉这些粮食,萧令秋就得准备近五万辆牛车。 更别提他还要拉一些的银钱财物了。 所以萧令秋很大方的开仓放了一回粮食给京城百姓,剩余的留在了粮库之中,以备京城百姓的不时之需。 分田析产之事,一时半会完成不了,不过萧令秋安排了汪光嗣继续完成后续的分田之事。 对于这事,汪光嗣没法推辞,毕竟都迁都了,许多田地都要变成无主之田,不分田的话,那些田地不说无人耕种,至少没有人愿意去精心打理。 关键是萧令秋都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宣布了分田之事,汪光嗣要是敢不分田,那些百姓弄不好敢直接冲击府衙。 同时萧令秋还警告了汪光嗣,一旦汪光嗣敢阳奉阴违,他必率军杀回京城。毕竟迁都之后,潼关没什么守军,河北率军南下,畅通无阻。 九月三十号,大军开拔,迁都顺天。原本十五万大军,因为迁都之事,队伍瞬间变得臃肿了起来,足足近三十万人马。 其中就包括官员家眷、皇室人员以及京城的工匠家眷。 这使得整个行军队伍,延绵两三百里。其中骁骑卫和平辽卫分侧队伍两侧,萧令秋亲自指挥,管理整个行军队伍。辎重部队在后,由李有仁管理。 第二十八章 北地军情 按键伤人:“应该有吧,这行军队伍延绵数百里呢。以前我还觉得古代行军打仗挺简单的,有些将领是脑残,可是光看到这个行军,我就知道我才是傻叉。” 地里热吧:“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都是亿万里挑一的人物。你以为的那些垃圾将领,其实远比咱们普通人要强得多。至少在行军上,能管理好整个队伍,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了。” 屎到临头还搅便:“第一次发现这个萧令秋是真的很有能力,就他这管理行军队伍的能力,来到咱们现代,高低也得是个市级领导。” 华强买瓜不熟就杀:“看电视剧和小说,动不动就是五十万大军,一百万大军,听着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看到了有些真实的三十万大军行军,我才真正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 突然有点佩服古代的那些统兵将领了,单就是一个行军,其中不仅涉及到行军路线的计算,还涉及到队伍人员的安排,以及粮草配备和休整。这里面需要动脑子的地方是在太多了。” 敏头的龟感:“话说这个直播短剧,拍摄起来玩真的啊。这么多人,每天的盒饭都得不少钱呢。” 皮岩雀黑:“这直播短剧看得确实过瘾,三十万人行军,后面还要渡河。这其中涉及的队伍管理,将是最烧脑的。” 萧令秋跟随着行军队伍,看着眼前弹幕上网友的惊叹,他不由得笑着挺起了胸膛。其实他对有些弹幕的话,很有同感。 他也曾对电视剧和小说中说起的数十万大军,没什么感觉,觉得凭借自己的智慧,在古代领几十万大军打仗不是难事。 也曾对史书上的那些败军之将,嗤之以鼻。可是真轮到他管理三十万人行军之时,他才感受到其中的压力。 就这真实情况而论,普通人别说率军打仗了,就是一个简单的行军,就能难倒九成九的985高材生。 好在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以及他穿越前是打EVE Online游戏的。EVE这款游戏,费的就是脑子。在原主的记忆和自身能力的加持下,他才堪堪将这三十万大军管理好。 萧令秋策马游曳在队伍的两侧,时刻观察着迁都大军。这队伍虽然壮观,但行进效率还是有些慢了。 臃肿的行军队伍,每天行军路程不到三十里。这使得从京城太安,抵达洛京,足足花了二十多天,这还是有充足的牲畜作为运输力的情况下。 好在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骚乱,迁都大军顺利抵达洛京休整,萧令秋也和裴庆的人马汇合。 洛京虽然是陪都,但没什么大官。裴庆对于洛京的士绅清算,虽谈不上下重手,但也没手软,着重杀了一批为富不仁的富商之后,便是搜刮城内财货和工匠。 洛京的财货虽然比不上京城,但这里是漕粮转运枢纽,存粮比京城要多得多。加上一部分秋税刚抵达洛京,使得洛京的存粮高达八百万石。 可是这么多粮食,萧令秋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运走。他的运力远远不够,甚至已经是超负荷了。他只能先给士兵发放一些粮食,就当做是赏赐。剩下的就等以后再慢慢转运了。 十月二十三号,此时节,寒露已过,霜降将临,天气逐渐变得寒冷了起来。 当晚,萧令秋四人同聚于洛京府衙,一起吃饭。在饭桌上,谈笑着。四人都有同一个感觉,就是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一个是宁王家奴出身,经过大小数十次战役,得蒙宁王拔擢,骤得高位。一个是军中宿将,月月年年在边疆戍边,抵御外族,因战功升任一卫指挥使。 一个是寒门出身,早年在军中任文书,后随宁王就藩冀州顺天,任王府长史。一个是士族出身,河北豪门嫡子,幸得族中打点,任一府同知。 他们四人,豪情壮志的随宁王起兵,意在从龙之功。可是造化弄人,被迫走上了弑主、祸乱朝纲之路。 如今为了自保,操纵朝廷,实行迁都之事。整个朝堂,尽操四人之手。这其中的一系列转变,令他们四人都感觉如沉梦中。 “都说时势造英雄,依我看,不过是时势在推着人往前走。不往前走的,都会被时势洪流,碾成齑粉。那不是造英雄,而是逼得人不得不去做英雄。” “真可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萧令秋举杯感慨道。 裴庆和李有仁听着萧令秋的感慨,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后举杯道:“我原以为萧将军只是粗通文墨,没想到你实则文采斐然啊。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好诗,好诗...” 张越不善文辞,但结合萧令秋的感慨,他也明白这句诗词的意味。同为军伍出身,他戍边十余年,才得了个渔阳卫指挥使的官位。 至于都指挥佥事的官位,还是宁王给他封的。如今,短短一月时间,他从一个边军指挥使,被动的成了一个操纵朝廷的人物,这其中的变化,着实让他感到唏嘘。 就在四人小酌之时,府衙前堂响起了数道急促的步伐,何逸春领着一个神情疲惫的传令兵进来了。 “报告四位将军,宣府传来紧急军情。”何逸春递上来了一份军情策,指着传令兵说道。 “将军,北狄集结十万大军,猛攻宣府,现敌军已突破代县,宣府卫指挥使沈大人紧急求援。”传令兵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 萧令秋闻言,接过军情策连忙看了起来。随后他将策子递给了张越,眉头紧蹙的说道:“北狄人哪来的胆子,敢围攻宣府?而且还是从代县过来的。” 宣府是河北重镇,是抵御北狄人的最前沿。因为宣府左右均有山脉阻隔,所以北狄人南下,基本都是从这里进攻的。 一旦突破宣府,河北之地均无险可守,一马平川。 可这十年来,一直都是河北边军占据优势。因为他们有火器和更精良的甲胄,不论是野战,还是守城都有优势。北狄人一般不敢大肆进攻,除非是遭遇了白灾。 可是现在冬天还没完全到,北狄人远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不可能贸然集结重兵进攻宣府。 第二十九章 形势分析 “北狄围攻宣府这事,实在蹊跷。我这就率领平辽卫和骁骑卫,前去支援。”萧令秋当即说道。 张越听此,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王爷身陨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河北之地。诸多守军,军心涣散。而你对宣府那边并不熟悉,我作为都指挥佥事,更能指挥的动他们。” 张越之所以主动请缨,更多的是担心迁都之事。毕竟目前萧令秋才是这十五万大军的主事人,他一旦脱离大部队,迁都大军,在路上遇到问题,张越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处理。 至少,他没胆子像萧令秋那样,敢抽元顺帝的鞭子。 萧令秋听此,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其实他更想率军北上回援,他一直都有种不安全感,不想把骁骑卫和平辽卫的指挥权交出去。 不过张越说的在理,他不能在军事上,因为自己的一心算计,而置宣府于不顾。 “我只需要平辽卫,以及一万骁骑卫。剩余一万骁骑卫,留给萧将军来维持行军。”张越说道。 “好,那就拜托张将军了。”萧令秋郑重道。 “那我现在就出发,率军北上。”张越当机立断道。 随即两人一起出了府衙,骑马前往城外大军营寨。 一路上,两人纵马而行,萧令秋面色冷峻,时而皱眉,几次看向张越时,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之色。 张越见此,不由得开口问道:“萧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 萧令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道:“张将军,你到了宣府之后。切记以守为主,勿要出城野战。” 张越听着这话,眉头微蹙,他不明白萧令秋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萧令秋不信任他的能力,故而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说道:“萧将军,你且放心,我跟北狄人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 萧令秋闻言一怔,随后解释道:“张将军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这事蹊跷的很,我担心出城野战,容易落入陷阱。” 张越听此,转头看着萧令秋,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问道:“萧将军的意思是,会有人暗中跟北狄人勾结?” 萧令秋微微颔首,说道:“张将军,咱们此次迁都顺天之后,你觉得河北士族会如何看待我们?” 张越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还能怎么看待咱们?河北士族和咱们是一体的,咱们戍边,他们提供粮草后勤。王爷在的时候,就是这样。” 萧令秋摇头轻笑两声,说道:“张将军,你还是不懂政治啊。此次迁都之后,河北士族必然会安排大量人员填补朝堂空缺。河北士族拿到了想要的政治资源,必然想争夺朝堂话语权。 而咱们这支大军,便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想掌控咱们这支大军,就得尽可能的将咱们这些将领从军中踢出去。而踢咱们出去的最好办法,就是打败仗。” 张越没有政治敏感度,但不代表没有政治头脑。他听着萧令秋的这一席话,不由得沉思良久。 “他们应该不会这样吧,这敢跟北狄人勾结,一旦宣府城破,河北之地瞬间就会成为北狄人的跑马扬,他们同样不会好过。”张越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萧令秋撇了撇嘴,摇头笑了笑:“让宣府城破的胆子,他们没有,但让你打败仗的胆子还是有的。一旦你打了败仗,威望大减,他们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扶持自己信赖的军官上位。” 张越听此,仔细在脑海中分析着萧令秋所言的真实性和合理性。 萧令秋见此,接着说道:“时局时时刻刻都在变,王爷在的时候,河北士族需要王爷来帮他们争取政治地位和资源。如今王爷不在了,朝廷也迁都顺天。 那咱们对河北士族的作用就没了,河北士族不愿朝堂话语权出现另一个声音,咱们始终会走到他们的对立面,成为他们的敌人。 哪怕咱们对河北士族示好,他们也不愿相信咱们这帮桀骜的将领。这是阶级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是不可调和的。” 张越细细琢磨着萧令秋的这一番话,顿觉苦恼。由此,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萧将军的话,我记住了。回到宣府之后,我只守不攻,静待你们前来。” 萧令秋点了点头:“嗯,不仅如此,你还要约束好其他将领,同时警惕宣府当地的士族。等我回去之后,我来想办法炮制他们。” 两人在亲卫的护送下,边走边聊着。很快便到了城外营寨,召集了相关将领,下发命令之后,萧令秋同时对这些千户也叮嘱了一番。 当晚二更时分,张越便率领一万平辽卫和一万骁骑卫,先行渡过浑河,北上驰援宣府军镇。 萧令秋这边,也不敢多耽搁。大军在洛京休整两天,将洛京所有财货装车后,他同样率领迁都大军,前往洛京治下的河清县,这里是北上渡过浑河的一处重要渡口。 当晚,大军在渡口附近结寨,辎重营和工匠们,开始在渡口架设和检查多座浮桥,方便明日一早迅速过河。 自古渡浑河的方式,不外乎这几种,一是舟船摆渡,不过不利于大规模运输。二是架设浮桥,利用船只并列桥面,铺设木板形成桥梁。 三是利用自然条件,在枯水期和冰冻期快速渡河。只是浑河的枯水期和冰冻期,要等到下个月才有可能来临。 好在也临近枯水期,水流平缓,水面宽度不足百丈。 次日一早,萧令秋便安排渡河事宜。先是让一小部分骁骑卫渡河侦查,虽说过了河就到了河北地区了,但他担心的是河东的藩王王会半路来劫掠。 河东有两大藩王,分别是北边的赵王和南边的魏王。宁王陈权起兵时,曾邀请他们俩一起起兵,这样威逼京城则更为迅速。 可是河东两大藩王想的是让宁王跟朝廷打个两败俱伤,捡便宜。 如今宁王已死,迁都之事也已被天下所知。萧令秋不敢保证,河东的魏王不对他们这支迁都大军有想法。哪怕不抢元顺帝,至少这么多财货也动人心。 河东和河北地区,以大形山为界。大形山险峻高耸,虽为天然屏障,但也有八条山陉可以通过。 “过河之后,重点侦查轵关陉,一旦有情况,立马来报。”萧令秋对负责侦查的骁骑卫千户嘱咐道。 第三十章 河东魏王来袭 其中大行陉太过狭窄,最窄处仅有三米,辎重难以通过,哪怕是骑兵,也只能单骑而行。其次是白陉,同样险峻和繁琐,有七十二路拐,部分路段是悬空栈道,一侧临渊,险峻非常。 而轵关陉,虽说长度高达四百里,需翻越天坛山和方山,但总体路线上的山势平缓,少悬崖栈道,可供军队大规模通过。 最关键的是,轵关陉是大形八陉的最南陉道。河东兵马只要从轵关陉一出来,就能直接撞见他们这支迁都大军。 三十万人渡河,行进缓慢。一些非战斗人员的过河效率,拖累了渡河速度。另外萧令秋这边的辎重太多,渡河繁琐。 整个渡河过程,整整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还是在有多座浮桥,且调度有方,无干扰的情况下。 迁都大军渡河之后,在冀州济源府的轵县驻扎。 十一月过半,立冬时节已临。当天辰时初,迁都大军开始启程,沿着大形山东麓,继续北上,前往顺天。 可就在大军行至午时时分,抵达一处名为梨山镇的地方时,原本在后方负责侦查的骑兵快马来报。 “报...将军,后方七十里轵关发现有大量骑兵奔袭而来。看其旌旗番号,是魏王的轻骑,数量不下三万,皆一人双马,身披札甲。”骁骑卫的一个总旗气喘吁吁,一脸凝重的禀报道。 萧令秋闻言,瞳孔一缩。一人双马的骑兵,急速奔袭,不惜马力的情况下,七十里路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追上他们的迁都大军。 听完斥候总旗的汇报,萧令秋快速的在脑海中将信息过了一遍。随即他翻身上马,往大军后方跑去,查看可以抵御骑兵的地势。 可是河北之地皆平原,几乎无险峻之地可守。萧令秋倒是可以集结骁骑卫和步兵组织车阵,跟魏王的三万轻骑较量一下。 但一旦兵员抽调,难保迁都大军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魏王三万轻骑,如果只是袭扰劫掠,萧令秋这绵延数百里的迁都大军,处处都是破绽,他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办法来应对。 最关键的是,对方来的太快。调兵、结阵,还要兼顾维持迁都大军的秩序,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如此之下,萧令秋只能想办法出奇制胜,一战打垮魏王,这样才能免遭对方的追击和袭扰。 “来人,去将李将军、裴将军、骁骑卫的所有千户、保州卫指挥使朱勇、滦州卫指挥使赵岩和辎重营提督赵德明喊来!” 萧令秋打马率领百余名亲卫,来到了辎重队伍后方一里处的山隘口,对亲卫下令道。 隘口宽度不足三百米,其两侧是高度百余米的山丘,不过坡度平缓。这是萧令秋暂时能找到的,稍微能看得过去的地形了。 自古以来,步兵克制骑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车阵。历史上,东晋刘裕就曾用三千步兵组成的却月阵,击败了北魏的三万铁骑。 不过当时的刘裕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双方开战的时节是夏季四月,交战地点在黄河北岸,那时候正是雨季,土地松软泥泞,削弱了骑兵的冲击力。 刘裕背靠黄河,阵型呈弧形,身后有水军作为阵脚,源源不断的提供补给,此为地利。另外,敌方轻敌,加上刘裕的战车精良,配备得当,这才有了北魏骑兵的惨败。 “萧将军!” 裴庆和李有仁等人来到萧令秋身后,一脸凝重的看着萧令秋。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扬无法避免的危机。 三万骑兵,冲击他们绵延数百里的迁都大军,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让他们摆开阵型。 萧令秋面色冷峻,目光灼灼。他看了一眼裴庆众人,开口道:“魏王陈昭率大军前来,不论他是为了劫掠,还是想抢皇帝,咱们都不能让他得逞。 王爷起兵的时候,邀请他一起出兵进京,他坐山观虎斗。现在咱们破了京城要迁都,他就来凑热闹,那就打。” 众人闻言,神情严肃。他们当然知道得打了,可是怎么打是个问题。他们手中虽然看似还有上十万大军,但不可能全部抽调。 时间上来不及,还得分兵看管十余万的朝臣、工匠和人员家眷。不然这些人一旦生乱,迁都大军即可溃乱四散。 “骁骑卫听令,李钟、郭亮、刘琦、卫骞,你们率麾下骑兵,前往接敌。魏王骑兵,一人双马,长途奔袭而来,必然人困马乏。你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不可正面冲击,只可侧面袭扰,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 萧令秋连忙对麾下剩余的四名骁骑卫千户做出了部署,他要的是让手中这一万骁骑卫,给他布阵争取时间。 他虽然自信自己的骁骑卫战力比魏王的骑兵强,但一万对三万,还是在平原野战,他不想冒这个险。一旦陷入苦战,魏王稍微分兵来袭扰迁都大军,届时大军必乱。 “裴将军,李将军、朱指挥使。你们三人组织大军中的士兵,看管好行军队伍,加速北上,赶往四十里外的河内县,途中切莫让大军生乱。” 萧令秋继续发布命令,裴庆手下还有五千菜鸟骑兵,加上队伍中的一些步兵,还能稳住迁都部队不敢生乱。 “赵岩指挥使,赵德明,你们二人,速速率领麾下滦州卫和辎重营,拉五百辆辎重车到这里来。另外,从大军中挑选工匠,我要临时打造车阵!” 萧令秋对赵岩和赵德明吩咐道。之所以选择这二人,是因为这两支部队距离隘口最近,辎重营距离隘口就只有两里地不到,萧令秋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没有抵御骑兵的步兵战车,但是他队伍中的辎重车,全都是由之前的攻城器械改装而来的。临时加班加点的改造,也能用一用。 “萧将军,你是想用辎重车来抵御魏王骑兵吗?可是辎重车上装的都是钱粮财物啊。”赵德明说道。 萧令秋闻言,脸色一冷,厉声道:“现在这种时候,管不了那么多。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都想把上面的辎重卸下来,装石头上去。” “萧将军,你看还要不要再调些士兵过来,你这只有一个滦州卫、辎重营和三千亲卫,外加些工匠,最多不过一万人,如何抵御啊?”李有仁说道。 “对啊,咱们兵力占优,哪怕再抽调一万人过来,其余的人也能镇得住朝廷那帮人。”裴庆同样忧心忡忡的说道。 “萧将军,我麾下的保州卫可迅速过来。”朱勇应和道。 第三十一章 却月阵 萧令秋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面色有些恼怒,他脸色一沉,不悦道: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关键是时间来不及,两三百里的队伍,等把兵士抽调过来,再整军备战,魏王的骑兵都要冲到老子脸上了。现在是骁骑卫在拿命给我们拖延时间,耽搁不起。 而且这里用不了那么多人,这隘口不足百丈宽,人多了,阵型摆不开。现在是危急存亡的时刻,时间不等人,执行命令去吧,一旦出了事,也是我先死。” 萧令秋第一次摆出了自己的强硬姿态,这种时候,大军指挥,只能有他一个声音。 这就是临时主帅的缺点,其他时候商量事还好,一旦到了刀架脖子的要命时候,众人的想法就多了起来,总会有人啰里吧嗦的,还得跟他们解释,很难做到如臂指挥。 裴庆几人见萧令秋动怒了,随即也不再多说,迅速转身去执行命令了。 “赵岩、赵德明。你们两个听好了,辎重车全部给我沿着这道隘口,往外呈弧形上下垒好,盾牌固定在辎重车外侧,进行防护。辎重车之间,每隔半丈距离,就留一人宽的缝隙,架设床子弩。 将多余的长枪收集起来,全部钉死在这些辎重车的空隙中,枪矛朝外。然后立马派人去两边山头砍伐树木,对整个辎重车阵进行加固。 滦州卫的士兵,持盾牌的,给我保护床子弩弩手。持长枪和钝器的士兵,立于车阵后面,一旦骑兵靠近,全都给我从辎重车之间的空隙中往外捅,用钝器砸。 最后将神臂弩布置在士兵身后,一旦敌骑冲阵,立马进行抛射。另外,给我将这一百门火炮拉上两侧的山头。” 萧令秋一边给赵岩和赵德明讲解着,一边用长刀在土地上勾画出整个车阵的阵型。最外围是辎重车,中间夹杂着床子弩,里面一层是保护床子弩和杀伤骑兵的盾牌手和长枪手。 他们的长枪可不是电视剧中的那种一两米的枪矛,而是长达四五米的长枪。 车阵的最里面,便是四百张神臂弩。车阵两侧是火炮构筑的侧翼防线,防止敌骑绕后,以及进行协防。 之所以不将火炮架设在车阵后面,是因为这年头的火炮是真会炸膛的,一旦炸膛了,他们的车阵立马就会大乱,萧令秋不敢赌。 “将军,火炮架设在两侧山头,一旦敌骑上山,咱们该怎么办?”滦州卫指挥使赵岩问道。 “两侧山头到时自有骁骑卫进行防卫,敌骑敢上山,居高临下的炮击和骑兵冲锋,就能碾碎他们。”萧令秋说道。 萧令秋的这个车阵,是仿照刘裕的却月阵变形而来的。他虽然没有水军保证后勤,但他的辎重营什么都不缺。全军绝大部分的粮草、火药、兵刃甲胄全部都在这。 另外,他没有黄河来保护侧翼,但有火炮和两侧山头进行护翼。 萧令秋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敌骑绕过这处山隘,直奔他后方的迁都部队。这是一扬比拼时间的战斗,他只能寄希望于在这里能吸引住魏王的三万骑兵,为迁都部队赢得时间。 如果对方想绕过去,他能做的就是率领骁骑卫,上阵和敌骑纠缠。 萧令秋的命令下发,滦州卫指挥使赵岩和辎重营提督赵德明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迅速归拢麾下军士,下发任务。 这个车阵的防御工事并不复杂,其真正的难点在于临阵时,士兵之间的相互配合。 上万人一同作业,真正需要用到的辎重车并不多,五百辆就足够了。 滦州卫的士兵在两侧山头架设火炮,并且从山上砍伐树木。辎重营的三千士兵和两千工匠,在隘口挖掘沟渠,垒好辎重车。 故事里没有你的歌:“这种临时拼凑的车阵,能挡得住三万披甲的骑兵?” 杀神一刀斩:“参考刘裕的却月阵,感觉还是有希望的。而且萧令秋手中的兵力器械配置,比刘裕在黄河北岸一战时,充足的多。” 人生长恨水长东:“应该能打赢。反正打不赢的话,萧令秋就该下线了。这主角下线,后面的剧情就没法看了。” 为啥拿破轮子:“魏王三万骑兵,皆披甲。一个冲锋就能把车阵冲垮,我不知道萧令秋怎么赢。” 军校在读:“楼上的纯傻逼。你以为骑兵打仗是直接冲步兵方阵?骑兵的优势是机动性,古代骑兵面对步兵车阵直接冲锋,就是找死。战车上有枪矛,人不怕,马也会怕啊。 骑兵陷入步兵车阵,最大的机动优势就荡然无存,只会被屠杀。哪怕是身披重甲的重骑兵,也不可能直接冲。” 为啥拿破轮子:“我看你这个军校在读,是花钱买的吧。古代骑兵就是无敌的,轻骑兵可以游曳车阵进行袭扰,身披重甲重骑兵可以直接骑墙冲锋,萧令秋这个车阵,就这么点人,拿什么挡?” 军校在读:“看你的昵称,就知道你是个牧羊犬。骑兵无敌是古代西方人认为的,但在华夏,骑兵没少被教育。卫青北逐匈奴,就用过步兵车阵的战术。 还轻骑兵游曳袭扰,你当步兵车阵的战车和弓弩是摆设吗?重骑兵还骑墙冲锋,就满是枪矛的战车,重骑兵撞上去就是一身窟窿,更别提杀伤力更强的床子弩了,重弩下去,全得成串糖葫芦。 古代骑兵面对步兵方阵,都是先接近车阵,下马慢慢上前打消耗。骑兵则在后面,对步兵车阵形成威慑和袭扰。最后找出车阵的薄弱点,由重骑兵开始进行突击,打开缺口。” 萧令秋看了一眼弹幕,面色凝重。其实他巴不得魏王的骑兵直接过来冲阵,但绝大多数统兵将领都没那么傻。不论轻骑重骑,直接冲击步兵车阵都是找死。 他看了一眼忙碌的隘口工事,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作业着。 直到申时过半,此时整个工事修筑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时辰了,大体上均已完工。一些士兵和工匠,开始在车阵前挖掘壕沟。 萧令秋见此,便率领何逸春麾下的一千亲卫,骑马往轵关方向而去,他要去亲眼看一下魏王的骑兵阵容。 第三十二章 你问问他惧我否 而轻型锁子甲指的是锁子甲仅覆盖胸腹和上臂。 骁骑卫的配置则是身披镶嵌甲和皮甲、或者是薄铁片的札甲和皮甲。镶嵌甲是一种织物或者皮革外套内嵌小铁片的甲胄,和薄铁片的札甲防护力相当,在中远距离能防箭矢。 但五十步以内,基本上防不住箭矢的穿透。 至于平辽卫的重骑兵,是身披三层甲。最里一层是皮甲,中间是锁子甲,外面则是铁制的札甲,一身甲胄重六十斤以上。若是加上马铠,人马甲胄在一百二十斤以上。 平辽卫是宁王陈权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和命根子,在面对辽东黑水靺鞨和北狄人时,无往不利。若不是平辽卫被调走了,萧令秋敢直接用平辽卫冲垮魏王的骑兵。 萧令秋率领一千亲卫骑兵往轵关行进不足十里,便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 只见一万骁骑卫分成左右两拨,他们时不时拉拽缰绳,停步坐在马背上,往后方射箭。这种射箭方式不够稳,不如下马射箭准头好。不过他们的任务是拖住魏王的骑兵。 而骁骑卫的身后,相隔百余步,是魏王的三万骑兵。他们虽然也射箭还击,但更多的是闷着头往前冲。 “将军!末将幸不辱命,魏王的骑兵长途奔袭而来,马力受限,被咱溜着玩。”李钟见萧令秋来了,笑着邀功道。 “干的漂亮,尽可能的再拖延些时间。到了车阵前,你们率领各自的骑兵到隘口的两侧山头上去。”萧令秋大喊道。 “明白!” 李钟四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将队伍往两侧更散开了些。魏王的骑兵如果直接闷着头往前冲,只会受到两侧的夹击。 四万骑兵,在平原田地中纵横。此时田地中的冬小麦已经形成分蘖,为越冬做准备。可是遭到骑兵的践踏,这些麦田明年必然欠收。 双方骑兵,相互追逐。萧令秋手持铁胎弓,策马奔腾之余,张弓搭箭,相隔百步,一箭射杀了一名敌骑。 他手中的铁胎弓和其他人的弓可不同,骁骑卫标配的小梢弓有效射程也就两百步,想要对敌骑破甲,最少也得八十步以内。 而萧令秋的两石铁胎弓,一百二十步便能完成破甲。加上他精湛的骑射之术,这种骑兵的竞逐战是他天然的战扬。 “将军好射术!”何逸春见萧令秋连发三箭,接连射杀敌骑,不由得大喊道。 “哈哈...跟我来,咱们迂回绕后,掏一回魏王的屁股。他们马力不足,跟不上咱们。” 萧令秋大笑着,然后率领一千亲卫骑兵,在敌骑的注视下直接迂回绕后。萧令秋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反正他要的是拖延住魏王的骑兵。 此时敌骑后军,一个身着明光铠,披着朱色披风,面相与宁王有几分相似的人物,指着萧令秋的身影,对身旁的人问道: “哪是何人?他发十七箭,杀孤十二名骑卒。如此了得的骑射之术,当世难寻!” “禀王爷,有如此骑射的,多半是那冠绝辽东的萧令秋,萧泽生了!此人是宁王的马奴出身,自小骑术了得,膂力惊人,后因救了宁王妃一命,忝为宁王亲卫。 从十六岁开始,便跟随宁王征伐辽东,数次跟宁王亲冒矢石,十九岁便成了宁王的亲卫统领。后来还成了骁骑卫的骑射教头,被提拔为骁骑卫指挥同知。 在跟随宁王起兵后,再次加衔平辽卫指挥同知。此人勇武过人,骑射之术说是冠绝当世也不为过。就连他带领的骁骑卫,射术都非同一般...” 身着明光铠的魏王身旁,一着山文甲的将领,如数家珍的说着萧令秋的履历。 魏王看着萧令秋那矫健的身影,不禁摇头感叹:“孤这六哥麾下真是人才辈出啊,你们可有信心与那萧令秋一战?” 魏王身旁的众将闻言,皆默不作声。能在策马奔腾的情况下,十七箭,杀十二名骑卒,这等箭术,天下难寻。 “王爷,末将愿与那萧令秋一战,一试他的真假。”魏王身旁的一千户突然开口道。 众将闻言,皆看向了他,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戏谑之色。越是军中宿将,越能感受到萧令秋身手的恐怖。但天下间,总有那种半吊子且不自知的人,总幻想着一战成名,目无天下英雄。 不过魏王听着身旁有人愿和萧令秋一战,他不由得脸色一喜。作为领导,不怕下面有人吹牛逼,就怕下面的人没斗志。 “好,勇气可嘉。蒯创,你速速带领本部骑兵,前去接敌。若是能射杀萧令秋,孤升你为亲卫统领。” 蒯创是魏王侧妃的弟弟,这自己人主动请缨,魏王很是高兴。他大手一挥,果断许下奖赏。 蒯创闻言,心下大喜,随即面色傲然,接着抱拳道:“王爷,末将若是将其生擒呢?” 魏王听此,大笑道:“你若是能生擒萧令秋,孤封你为卧牛卫指挥使!” 蒯创一听这奖赏,面色大喜,道:“王爷,你就等着末将将那萧令秋生擒而来吧。” 众将听着蒯创夸下如此海口,皆面露不屑。其中一位与蒯创关系相好的将领,出言道:“蒯千户当心呐,那萧令秋以骑射之术,威震辽东,手中两石铁胎弓箭无虚发,你切莫大意。” 蒯创听着有人出言嘱咐,不由得面色一板,说道:“他萧令秋有弓,我也有弓,你问问他惧我否!” 说完,蒯创立马点齐手下一千亲卫,朝着萧令秋迂回的方向奔袭而来。 此时的萧令秋,正率领着何逸春等人迂回数里,来到了魏王骑兵纵队的侧后方。忽见一队人马对着他冲杀而来,萧令秋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来得好,勇士们,注意距离,勿要近战!” 萧令秋笑着大喊道。随即他甩了甩手中缰绳,率领一千亲卫往蒯创队伍的侧翼机动。 蒯创见此,随即率领手下往萧令秋这边直冲而来。两队相距二百步之时,便时不时的拉拽缰绳停步,开始相互射箭。 这种距离下的对射,想相互命中,基本上都是看运气。不过双方都是奔着对方的马去的,这种距离哪怕命中人,对人也没有杀伤力。 蒯创见萧令秋一直在跑,他不由得面色恼怒。魏王许他生擒萧令秋之后,官拜指挥使,可对方一直在控制距离,着实让蒯创心中烦躁。 “勿要浪射,给我近距离接敌。” 蒯创大吼道。随即他率领麾下魏王亲卫,策马朝着萧令秋奔袭而去。 萧令秋见此,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开始有意控制速度,来到了队伍的侧面,见蒯创的部队临近一百五十步左右时,他猛地一拽缰绳,身下战马半个身躯高高跃起,仰头嘶鸣。 随即萧令秋转身,张弓搭箭,手中两石铁胎弓拉至满月。他双眼微眯,屏气凝神,一箭射出。箭矢破空,直奔蒯创的面门而去。 第三十三章 一箭射杀 “好准好快的箭!”意识残存的蒯创,口中吐露出最后的遗言。 魏王亲卫见蒯创一个照面,人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定睛一看,自家领导面部中箭,他们不由得心下大惊。惊骇之下,连忙拉拽缰绳,不敢靠近。 “将军威武!”何逸春见萧令秋一箭射杀敌骑千户,不由得兴奋道。 “哈哈...他们要跑,跟我一起咬上去!” 萧令秋大笑着,然后率领亲卫,朝着那帮惊慌失措的魏王亲卫队,追逐而去。 一时间,攻守易行。原本是追逐方的魏王亲卫,见萧令秋率队追来,连忙拉拽缰绳,调转马头,准备回归后军阵中。 战马不是汽车,不是一脚地板油就能飞快加速。更何况此时双方的距离较近,直接调转马头,然后加速逃跑,需要时间。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侧向迂回,边跑边调头。这样机动的情况下,不会直接把后背完全暴露给敌方,且因为方向在变动,不容易中箭。 而且侧向迂回机动,还能侧身射箭还手,让敌人不敢过于靠近。 可是谁让他们的千户蒯创,一个照面就死了呢,根本无人指挥。 而萧令秋这边,他们一直都是在绕圈似的侧向迂回,这临时变阵追逐,反应则更为迅速。 就此,萧令秋率领亲卫开始追着魏王亲卫射杀。准不准无所谓,只要蒙中一两箭,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人马中箭倒地,后面就有其他骑兵被倒地的人马绊倒,然后践踏而死。一时间,一千魏王亲卫阵脚大乱,接连不断的有人倒地。 萧令秋一马当先,身下战马始终游曳在卫队的侧前方,张弓便射。这种直线追逐的骑射战中,相隔百步的距离,他几乎是箭无虚发。 双方追逐了三里地,一千魏王亲卫只剩四五百人,其中大部分人是仓促之下,被己方人马绊倒摔死的。 萧令秋见残余敌骑已经回归魏王的后军军阵,他也不再追击,而是继续侧后迂回,给魏王的后军施加压力。 “你们前去接敌不过两刻钟,为何如此仓惶被追杀?蒯创呢?” 魏王见自己的一千亲卫,灰头土脸的只回来了四五百人,他不由得面色阴寒,对其中一个百户,冷声质问道。 “禀王爷,蒯千户他,他一个照面,就被那萧令秋马上骑射,相距一百五十步,一箭射中面门,中箭而亡了...”那百户一脸惊恐的说道。 众将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马上骑射,相距一百五十步,一箭射中蒯创面门,这等箭术实在是骇人听闻。他们原以为对萧令秋足够重视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 其实萧令秋也是凑巧,突然间有感而已。就像玩吃鸡游戏,玩栓狙手感爆棚的时候,开镜的那一刻,你心中就会有感觉,这一枪肯定能爆头。 魏王听着百户的解释,他面色阴沉。死一个蒯创,他不在乎,哪怕蒯创是他的妻弟。他在乎的是颜面,自己的亲卫居然被追杀的如此狼狈,着实让他怒火中烧。 “大胆陈昭,你无故领兵出封地,是蓄意谋反吗?” 就在魏王心中愤懑之际,萧令秋策马来到了他后军军阵两百步开外,冲着魏王等人大喊道。 魏王听着萧令秋直呼他的姓名,顿时满面寒霜。如今天下士族,谁人不知萧令秋操纵朝廷迁都,实为大逆不道。现在萧令秋反咬他蓄意谋反,让魏王咬牙切齿。 “大胆萧令秋,你携乱军,祸乱朝纲,天下谁人不知。倒行逆施,挟持天子迁都,此为乱臣贼子之举。我家王爷乃大乾藩王,有匡扶社稷之责。 此次出兵,便是为了迎回天子,还都京城。然后诛杀你这贼子。”魏王身旁一大将对着萧令秋反驳道。 萧令秋闻言,随即大笑道:“哈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天子之前削藩时,魏王为何不释去兵权,回京述职?说到底,还不是拥兵自重,行割据地方之举嘛。 此外,先皇早有旨意,藩王无令不可出封地。你们这次带兵前来,我看是要对天子不利,蓄意谋反。” 魏王听着萧令秋大放厥词,不由得脸色阴沉。他转头对身旁亲卫统领说道:“李乙,你率三千亲卫,去把萧令秋擒来。” 亲卫统领李乙闻言,面色愕然,脸上的表情,颇有种九头虫让奔波儿灞去杀孙悟空的意味。在他眼里,萧令秋一手箭术百步穿杨,他别说能不能靠近了,能否追上都是个问题。 “王爷,咱们从平阳府而来,三万骑兵过四百里轵关陉,加上现在又奔袭五六十里,人困马乏,而且这是在河北之地,三千亲卫可抓不住萧令秋啊。”李乙苦笑道。 “对啊,王爷。萧令秋此举,明显是缓兵之计,在给前面的迁都大军争取时间。如今已经天色渐晚,一旦让迁都大军进了河内县,咱们可就束手无策了。”魏王的大将连忙建言。 “不错,咱们是轻军来袭,携带的粮草不足,加上马匹长期奔跑,马力不足,不能继续与对方缠斗了。如果不能及时追上迁都大军,那咱们这次可就要空手而归了。”另一将领也开口说道。 魏王听此,心绪微微冷静了下来。他阴沉着脸,目光扫视诸将,开口道:“那依你们之见,现在当如何破局?” 诸将见魏王冷静了下来,随即建言道:“王爷,此时应当分兵。保险一点,以两万骑驱逐阻拦敌骑,然后率其他一万骑追赶。只要能追上迁都大军,那它就任咱们拿捏。” 魏王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直接下达了命令。以两万骑兵阻挡骁骑卫,剩余骑兵不惜马力,狂飙突进。 萧令秋尾随魏王后军,见对方分兵,且派来三千亲卫阻拦自己,他就明白对方是铁了心的要直奔迁都大军了。 随即他也不再过多纠缠,张弓搭箭,射死一名骑卒之后,连忙率领亲卫直追对方前军。 他的战马,休整多日,精力充沛。而魏王的骑兵,远道而来,加上奔袭数十里,筋疲力竭。很快他的队伍便追上了魏王骑兵的前军。 “骁骑卫听令,萧将军有令,勿要恋战,按照事前部署,速速赶赴山隘。”萧令秋连忙派人对骁骑卫下令道。 第三十四章 骑兵冲阵 申时末,天色逐渐暗淡。萧令秋回到了车阵之中,骁骑卫也分别上了两侧丘陵,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魏王大军的靠近。 双方相距五百步,魏王和麾下将领来到阵前,看着萧令秋摆出的车阵,不由得眉头微蹙,骑兵最烦的就是这种步兵车阵。 “这个萧令秋真是个将才,短短两三个时辰,便选择好了地形,组织起了车阵。以你们之见,当如何破阵?”魏王对诸将问道。 “王爷,依我之见,萧令秋临时组建的车阵,并不牢靠。可先派斥候抵近观察一番,再做决断。”山文甲的将领说道。 魏王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派出了一支百余人的斥候队,前往阵前抵近观察。 萧令秋看着对方派出斥候抵近,他连忙转头对一众军士下令道:“阵型勿乱,不可发射弓弩。” “何逸春,你让麾下一千亲卫对前方斥候,分三批射箭。不求射中,意在麻痹敌军。” 萧令秋转头接着对亲卫千户何逸春下令道。他现在还不想暴露火力,万一对方被吓到,不打算强攻,而是绕过车阵,他就得率骁骑卫上前纠缠了。 随后便看到车阵外,百余名斥候在车阵前百余步的地方,骑马观察,同时不忘对着车阵内射箭探虚实。 而车阵内也予以还击,一次性数百只箭矢抛射而出,几乎没对百余名斥候造成伤害。 双方试探过后,斥候队留下了个倒霉蛋的尸体,然后返回己方阵前。 “禀王爷,敌方车阵是以辎重车垒叠而成,皆用木材加固。每隔半丈,留有空隙,空隙内疑似架设了强弩,以布幔遮挡。车阵内有弓箭手,数量不多。 车阵两侧的山头不足四十丈,均各架设数十门火炮,且各有军士和骑兵把守。车阵之前有壕沟,壕沟宽半丈有余。”斥候汇报道。 魏王和诸将听着斥候的汇报,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庆幸这个车阵不是正儿八经的步兵战车。 “都说说吧,该如何破阵?”魏王开口道。 “王爷,依末将之见,此隘口不足百丈,阵型宽度有限,阵中能战之兵必然不足五千。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士兵下马持长枪抵近车阵进攻,打开一个缺口之后,可派骑兵冲杀。”有人建言道。 “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这辎重车垒叠成的车阵羸弱,挡不住咱们源源不断的冲击。只需分出一部分骑兵,警惕山隘两侧的敌骑袭扰即可。”有人赞同道。 “王爷,末将以为,下马冲击敌军车阵太过耗费时间。咱们的目的是萧令秋的迁都大军,不能在这里被牵制住。 既然辎重车阵羸弱,那可直接让骑兵密集冲阵,一战冲垮了车阵,便可直指迁都大军。”有人提出了更为冒险的建议。 “王爷,末将以为,咱们或可迂回绕过山隘,直奔迁都大军而去。” 诸将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每一个建议都有侧重点。不过里面没有蠢蛋建议让骑兵直冲两侧山丘。 因为他们都看的明白,直接冲击山丘,火炮和骁骑卫居高临下,能把他们打的七零八落。 同时,他们也不担心骁骑卫下山冲击他们的军阵。因为一旦骁骑卫下山,那正好给他们提供了便利,他们的骑兵可分兵直接跨过山丘,或直击车阵后方,或直插迁都大军。 魏王听着手下将领七嘴八舌的建议,他也一时犯难。士兵下马冲击车阵,确实是最稳妥的战术,但耗费时间。 而直接冒险让骑兵冲击车阵,或许能一战冲垮车阵,但也可能损失惨重,收益和风险并存。 “绕过这处山丘,需要多久?”魏王开口对斥侯问道。 “禀王爷,此北面山丘延绵数里,若是绕行,至少需多走十五里。”斥候说道。 “王爷,绕过山丘虽说不用走太多路程,但敌骑在后,必然会纠缠我军。我军马力不足,会被敌骑过分耗费时间。此时,天色渐暗,一旦天黑,咱们将无法追击,空手而还。” 之前建言用骑兵冲阵的将领,指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开口说道。 魏王听此,脸上闪过一丝果决之色。是啊,天马上要黑了,夜间行军不便,别说追击了。 “诸将听令,骑兵按梯次直接冲阵。务必要一战冲垮敌方车阵,先入敌阵者,赏百金。”魏王高声道。 一些将领闻言,大惊失色。骑兵冲击车阵,这是兵家大忌。更何况他们还是都是身着轻甲的轻骑,直接冲阵会伤亡惨重。 “王爷,直接冲阵不可啊。对方阵内恐有强弩,直接冲阵,一旦僵持,我军危矣!”当即有将领劝谏道。 魏王闻言,当即大怒道:“闭嘴,你当孤不知兵吗?此刻天色渐晚,若不能一战从正面突进,那何时才能追上迁都大军?你们别忘了我们此次出兵的目的!” 听着魏王大怒,众将皆不再言语。事实确实如此,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骑兵冲阵虽然冒险,但若是能一战冲垮,那后面将是一马平川。 随即魏王的骑兵纷纷整军备战,手持长枪,以每纵二百人的队形,开始朝着萧令秋的车阵开始冲锋。 阵中瞭望台的萧令秋,看着魏王骑兵冲锋,他面色大惊。他没想到对方是真敢直接冲,就连他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傻眼了。 “勿要慌乱,保持阵型。二百步时,神臂弩进行抛射。” 骑兵的冲阵,视觉冲击力太强了。这对守阵士兵来说,有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这种时候,最忌讳阵型散乱。 “临敌怯乱者,斩!” 萧令秋接连下达命令,和三千亲卫一起手持长刀,在后方督战。 他车阵每段辎重车配备了七名士兵,用于近战接敌,床子弩配备了十名士兵,后方有四百张神臂弩,每张弩两人。一共是两千五百人,皆是滦州卫精锐。 此外还有两千人在后方随时替补,填补空缺。这个隘口狭窄,容不下太多人,所以其余士兵,他只留了三千亲卫在身旁,剩下的都在两侧山口驻扎。 第三十五章 惨烈的攻防战 这种扬面,就像是普通人面对海啸一般,内心的无力感让他们手脚发软。 “神臂弩,准备!放!” 很快,车阵后方便传来了棋牌官的命令,同时还有战鼓声响起。 随着命令的下达,早已调整好角度的神臂弩手,坐在地上,双腿向上,脚踩弓身,开始进行抛射。 霎时间,驽箭离弦,破空之音不绝于耳,弩箭如雨点般朝着敌骑抛射而来。神臂弩上弦的速度很快,加上还有人从旁辅助,射箭的频率迅速。 魏王的骑兵,都是轻骑。身上的甲胄,虽然能在百步开外防住小梢弓的穿透力,但面对神臂弩,就跟裸奔没什么区别。 弩箭不论是射中人,还是马,都会引起连锁反应。车阵前百步开外,血肉横飞,倒地的人马被后方的骑兵践踏成大块的碎肉。 这些人甚至都来不及哀嚎,就已经命丧当扬。 随着越来越多的敌骑冒着箭矢临近时,床子弩的发射命令也到了。 在敌骑距离车阵五十步的距离内,弩手下意识的用锥子打击床子弩的扳机,一时间,上百架床子弩一同发射出数百支两三米的大型箭簇,弓弦之声如惊雷乍响,箭簇呼啸而去。 卟哧... 大型箭簇直接洞穿了迎面而来的骑兵,强大的动能,使得箭簇如长枪一般,将数名骑兵像串糖葫芦一般,直接串在了一起。 伴随着前面骑兵的倒地,后面的骑兵直接践踏而上,继续朝着车阵进行冲锋。 床子弩上弦极为缓慢,需要数名甚至数十名士兵一起发力,转动绞盘进行上弦。 不过萧令秋早有准备,负责床子弩的士兵直接截断枪杆,将只剩四尺的短枪矛放在弩车上。然后用大锤猛烈锤击,短枪矛瞬间射出,在极近距离内,同样极具杀伤力。 萧令秋是第一次真真切切见识到了步骑野战的厮杀,血肉飞溅,残肢断臂被践踏得迸起,内脏碎肉,被踩进了泥地了,将成为草木禾苗的养料。 如此残酷血腥的扬面,哪怕是京城的攻城战也没有如此血腥。毕竟京城的攻城战,只是进行了个开胃前菜,京城便开城投降了。 骑兵冲阵的速度非常快,在几轮弩箭的抛射下,敌骑便冲到了车阵前十余步的位置,可是挖掘好的壕沟,再次阻挡了魏王骑兵的冲阵,接连不断的骑兵陷进壕沟 不过大量的人马填进壕沟,也堪堪将壕沟填平。 面对着床子弩和神臂弩的发威,魏王骑兵还未抵近车阵,便死伤了数百人。在付出如此伤亡的情况下,骑兵的冲击浪潮骤然来袭。 身披轻甲的骑兵,骑着战马来到辎重车阵前不断的用长枪围攻着车阵,车阵震颤,堪堪挡住围攻冲击。车阵外侧的枪矛,直接将一些倒霉撞上来的骑兵战马扎了个对穿。 一些侥幸未死的骑兵,要么被车阵后方的士兵,用长枪捅死;要么被背后的友军冲击而死。 “何逸春你立即率领麾下亲卫穿上那一千件鱼鳞甲,手持盾牌和长刀,随时候命,填补缺口。” 萧令秋观察着车阵的情况,断定辎重车阵抗不了太久,后续会陷入乱战。他转头立马对何逸春吩咐着,魏王的骑兵,只有少量亲卫有重甲。 他断定,车阵出现缺口后,魏王定会派重甲亲卫冲击缺口。而他这一千鱼鳞重甲步兵,在关键时候,就能要了魏王骑兵的命。 “末将领命!” 何逸春随即领命,然后率领亲卫在军阵后方穿戴着鱼鳞甲。这种甲胄是由一片片铁甲制成,甲片形似鱼鳞,比铁札甲还好用,防护力惊人。 加上这帮亲卫身上本就穿着锁子甲和皮甲,这三层甲往身上一套,一个个的都刀枪不入,除非是用斧锤之类的兵器砸。 整个车阵面对着骑兵的不断冲击,开始出现了死伤,伤亡者立马被换下,有替补的步兵上前补缺。 山头两侧的火炮也开始不间断的发射火炮,他们的目的是不让对方骑兵攻击车阵和山丘的结合处,那里是阵型最薄弱的地方。 神臂弩依旧在后方发威,削弱冲击车阵的骑兵兵力。 双方接阵搏杀不到半刻钟,车阵前就开始堆叠起了大量的尸体,鲜血流淌在地上。原本冻得有些结块的泥土,都变得松软泥泞了起来。 半刻钟的时间,魏王骑兵的伤亡人数就已经破千,萧令秋这边只有寥寥数十人死伤。 “杀!” 一个士兵手持长枪,顺着辎重车的空隙,机械般的往往捅着,好几次都扎了个空。而这次,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枪杆上传来的阻力。 一抹温热鲜血顺着空隙,喷洒在他的脸上,更加激起了他的凶性。 萧令秋看着这等扬面,他直接取来了自己的铁胎弓,站在瞭望台上,不断地对着冲阵的骑兵进行点名速射。 很快,三刻钟过去了。辎重车阵的最中间,被冲击的摇摇晃晃。而此时,敌骑同样死伤惨重,伤亡人数达三千有余。 其中五成是死在了冲阵的路上,其余的大部分被床子弩锤射的短矛所杀。 魏王看着有些僵持的局势,脸色涨红,他知道自己轻敌赶时间,上了大当了。 先前萧令秋让何逸春麾下的一千亲卫分批次射箭袭扰魏王的斥候,便是在示弱。让魏王以为阵内多半没有强弩,只有软弓小箭。 如今如此之多的强弩抛射,直接让魏王的冲阵骑兵死伤惨重。 “何逸春,准备!车阵被破在即,待会缺口一旦出现,你们立马给我冲上去填补。记住,都把身子半蹲下来,手中盾牌抵挡敌骑的冲击,长刀直接给我砍马腿。” 萧令秋见车阵即将出现缺口,随即立马对一千亲卫进行现扬指导。这个战术动作并不复杂,加上这些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不会像普通士兵那样,面对骑兵时怯战。 魏王此时陷入了纠结之中,继续冲阵,胜负犹未可知。但若是退走,他心有不甘。 “王爷,敌军车阵被破了!”魏王身旁一将领大喜道。 骑兵冲阵持续了四刻钟,魏王骑兵在付出了四千人伤亡的代价,终于将萧令秋的辎重车阵中间冲开了一个缺口。 魏王原本还在纠结,此时见辎重车阵出现了缺口,他随即大手一挥,命令剩余一万多骑兵不断冲阵。同时,让自己的一千余重甲亲卫也上阵。 萧令秋看着车阵的缺口,他不由得心中叹息。这临时搭建的辎重车阵,还是远不如真正的步兵车阵牢靠。 “何逸春,给我上,不要硬碰硬,阵型内凹,缓冲骑兵冲击力,可将对方放进来一点,直接砍马腿。”萧令秋当即下令让一千重甲亲卫顶住缺口。 何逸春身先士卒,直接手持盾牌往车阵中间抵近。 第三十六章 一边倒的屠杀 而且萧令秋这边车阵的核心弓弩阵并未遭到攻击,完全还有反击的余力。 何逸春一身重甲,一手持盾,一手持刀,身形往下一沉。他和其他数十名亲卫,呈V字形填补缺口。 从缺口处冲来的骑兵,人马未至,手中长枪先至。可是刺来的长枪,皆被盾牌所阻。他们冲进缺口,随即迎接他们的便是钢刀。 身披重甲的亲卫持盾,抵住骑兵撞击,随后手中钢刀挥舞,直奔马腿。 马匹断腿,直接倒地。骑兵遭受重击,迎接他们的是在一旁手持钝器的士兵,铁骨朵和斧锤直接就是迎面砸来,了解他们的性命。 车阵外源源不断的骑兵冲阵,缺口也逐渐扩大,然而这一千身披重甲的亲卫,如一道铜墙铁壁,死死的抵住了骑兵的攻势。 举盾,挥刀,钝器砸击。死伤的敌骑重新成了车阵的一部分。哪怕是魏王的重甲亲卫,面对刀砍马腿的战术时,结果和其他骑兵并无两样。 骑兵丧失了速度优势,陷入步兵方阵,面对身披重甲的士兵,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如果这支亲卫队,配备陌刀,那就是一台战争机器。 双方再次激战半个时辰,有不少亲卫有些力竭,只是在凭借着本能和意识,重复着战术动作。受伤倒地的,立即被拖走换下。 车阵前堆满了尸体,整个战线居然不退反进。何逸春率领的重甲亲卫队,愣是踩着尸体,将源源不断的敌骑给推到了车阵十步开外。 原本重甲亲卫队的阵型是V字形,可推到车阵外时,阵型变成了倒V字形。重甲亲卫队就好像是一颗冒尖的钉子一样,直接钉在了整个辎重车阵上。 弓弩阵源源不断的远程射杀,重甲亲卫队近战接敌,两侧还未被冲破的辎重车阵分担压力。 魏王和他手下诸将,原本看着辎重车阵被打开缺口,他们还信心满满,觉得胜券在握。 可是激战至今,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天都黑了,只有篝火照明。辎重车阵依然固若金汤,这让魏王饱受打击。 关键是,激战到这等地步,他麾下骑兵死伤过万,而得到的结果却是阵线还被反推了回来。大量的骑兵死在了冲阵的路上,剩余的皆死在了重甲亲卫的刀下。 这样的结果,让魏王脸色铁青。 “将所有人派上去,给孤踏碎他们。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魏王大怒道。 诸将闻言,皆开口劝道:“王爷,不可啊。天色已暗,骑兵冲阵已无法继续,只会徒增伤亡。” “王爷,此战已无力回天,谁都没料到他们还留了一队重甲兵。骑兵丧失了冲阵的速度,如陷沙坑,面对重甲兵,如待宰羔羊,更别提还有其他步兵手持长枪捅杀。” “王爷,及时止损吧。即便攻破了车阵,天色昏暗,我们也无法继续追击。加上两侧山头还有一万骑兵在虎视眈眈,万一他们冒死冲杀,我军必乱!” 诸将皆劝谏,仗打成这样,已经是事不可成。冲杀了一个时辰,死伤上万,士气衰落。而萧令秋这边,士气越打越盛,特别是何逸春的重甲亲卫,都已经杀红了眼。 魏王听着诸将的劝谏,一脸不甘的闭上了眼睛,他嘴唇颤抖的吐出几个字:“鸣金吧!” 诸将闻言,皆松了一口气,随即传令鸣金收兵。 萧令秋见魏王收兵,他也松了一口气。这夜战是真没法打,哪怕有篝火照明,但视线依旧昏暗,再打下去,自己人都能打起来。 这完全不是开玩笑的,仗打到这个份上,所有人精神紧绷,加上看不清周围,谁还顾得上是不是自己人啊。为了自保,都是一味的捅杀。 “所有人原地休息片刻,多点燃篝火!骁骑卫注意警戒!”萧令秋当即下令道。 他也没有下令让两侧山头的骁骑卫冲下山追杀,这大晚上的,马虽然能夜视,但人可不能夜视,一旦战马被绊倒,死伤就是成片的。 而且黑夜中,没有旗号的指挥,上万骑兵冲杀根本没有协同性,会乱成一锅粥,弊大于利。 夜间骑兵冲杀袭击,往往只有少量的精锐骑兵才能做到,而且还是在完全熟悉地形的情况下。 随着萧令秋命令的下达,整个隘口和两侧山丘都点起了篝火。随后他立马派人打扫战扬,清点伤亡人数。 一个时辰后,骁骑卫李钟将统计好的伤亡人数汇报给了萧令秋: “将军,我骁骑卫阵亡七十五人,伤二十一人。亲卫队阵亡十一人,伤二十八人。滦州卫阵亡二百四十六人,伤四百零七人...此战一共伤亡九百人左右,杀敌数则超过万人。” 萧令秋听着李钟汇报的伤亡人数,他不禁心里堵得慌。虽然这个战损比,已经算是一扬大胜了。但作为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人,他对生命始终充满着敬畏。 所谓慈不掌兵,但萧令秋一时还难以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或许只有多经历几次,才能将这种事情看淡。 “组织人手,将伤者尽快医治,将阵亡的将士遗体归拢,登记好他们的籍贯姓名。回到顺天之后,给他们的家人发抚恤。”萧令秋说道。 “喏!” 整个战扬开始又陆陆续续的变得忙碌了起来,辎重营的士兵和一些工匠打扫着战扬,同时在隘口后方建立营寨。 不吃猪脚饭:“这就是古代战争的冷兵器战争吗?太惨烈了。” 雪松:“魏王脑子没病吧,真拿骑兵去冲击步兵车阵啊。三万骑兵打一万步兵,能打成这样?真是奇葩。” 远离拳匪:“其实这战损比还算正常,东晋刘裕三千人的却月阵打北魏三万骑兵,打出了两百六比一万一的战损比,那个才叫离谱呢。” 军校在读:“之前那个吹嘘骑兵无敌的人呢?说话!看到没有,骑兵冲击步兵车阵,就是在找死。这一战,该说不说,这个萧令秋的指挥调度堪称完美。 临时组建的辎重车阵,被骑兵最后冲开缺口,这不是他的问题,只是时间不够,器械限制。他能及时预料到车阵被破,组织亲卫披甲反推,这个指挥堪称教科书。” 一汉当五胡:“确实如此,那一千重甲亲卫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全身重甲的步兵,对付毫无机动性的骑兵时,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重甲步兵砍马腿这招,岳爷爷用背嵬军对付过铁浮屠。” 莽夫与蛇:“严格来讲,整个攻防战,萧令秋也只用到了三千来人。如果有专门的步兵战车,伤亡还能降到更低。魏王那边完全是着急轻敌了,不然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第三十七章 一波平,一波又起 首先是发现敌情及时,果断派出了骁骑卫前去骚扰阻击,为布置车阵赢得了时间。 其次在战术上示弱,迷惑了对手,前期用软弓小箭挑逗魏王的斥候队,让对方没摸准车阵内是否有强弓劲弩。 最后是在战扬局势上的判断,及时的派出了重甲亲卫队,维持住了阵型。 这个时间点需要掐准,一开始就派重甲亲卫上去肯定是不行的。只有等敌骑丧失了冲阵的机动力,重甲亲卫上扬才能取到关键作用。 这扬仗的缺点呢,那就是辎重车阵不够完美。车阵前除了壕沟,还应该布置拒马和铁蒺藜之类的东西,进一步缓解骑兵的冲阵速度。 甚至还可以分出一部分火炮,直接放在车阵前方,用于震慑对方骑兵。哪怕火炮只放一轮,也能起到阻挡的作用。 这一切都归咎于萧令秋没有太多步兵车阵经验,短时间内,他想不出太过完美的辎重车阵方案。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没有养成行军时,记录周围地形的习惯。面对敌骑来袭,他还得临时找地方布阵。 这一点真得学学李世民,这人打仗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带领少量部骑四处侦查。 晚上亥时时分,萧令秋在军帐内组织了所有千户提督军官开会,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论功和战后总结。 “何千户,伤势没什么大碍吧?” 军帐内,萧令秋看着何逸春吊着只胳膊,关切的问道。 “谢将军关心,没什么大碍。就是最后关头有点倒霉,被倒下的马匹给压折了手臂。军医已经给我接好,养个一两个月就好了。” 何逸春脸上丝毫不见病态,反而满面红光,毕竟打了一扬大胜仗。 “很好,此战你当居首功。”萧令秋点了点头说道。 随后陆陆续续的军官进帐,这些人见到萧令秋,皆一脸尊敬的行礼。 特别是滦州卫和辎重营的千户提督,以往萧令秋不是他们的直属统帅,他们对萧令秋的尊重只是因为官职。 如今,萧令秋凭借这扬攻防战,指挥得当,打了一扬大胜仗。这帮军官,开始对萧令秋打心眼里佩服。 “好了,都落座吧。” 萧令秋坐在上首,主持着战后会议。他也没那么多废话,先是肯定了所有人的努力。接着是论功行赏,其中何逸春及麾下亲卫居首功。 其次是骁骑卫的功劳,为布置车阵赢得了时间。最后是滦州卫和辎重营的功劳。 “此战功劳,等回到顺天之后,再行封赏。虽说这次打了个胜仗,但还是暴露出许多不足之处。比如,辎重车阵布置的不够完善。 在临时搭建车阵时,所有人都有点手忙脚乱。这个问题,你们滦州卫和辎重营没有协调好,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有在接到命令的时候,你们响应的速度不够快,这是基层指挥的问题。 我需要大家回去之后,好好总结一下此战的长处和暴露出来的问题,写个折子拿给我。我不想看到什么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我要的是深刻的战后总结和反省。” 萧令秋目光扫视着军帐内的一众军官,一脸严肃的说着。战后总结这种事,他需要让这帮人引起重视。 “行了,就说到这里了,大家早点回去睡觉。另外赵岩指挥使,你明天一早,先行派人去河内县,让他们安排人,收敛一下魏王骑兵的尸体,那些死亡的马匹和遗漏的钱粮,分给麦田的百姓,当做补偿。” 萧令秋说完,便让众将回去歇息。他们的辎重车运力几乎已经是满负荷了,不可能再带上那么多的骑兵甲胄和兵器。 好在这里已经是冀州之地了,他们的命令还是很好使的。 次日,萧令秋率领滦州卫、骁骑卫等军士,在河内县和迁都大部队汇合。 梨山一战,以一比十二的战损比,打出了威名。在迁都大军内争相传颂,诸多将领对萧令秋刮目相看。 他们原以为萧令秋只是骑射之术冠绝当世,没想到面对敌人三万骑兵,萧令秋也能运用步兵战法,打出了如此惊人的战绩。 这让保州卫指挥使朱勇等人,深感钦佩。毕竟萧令秋在梨山的阻击战,完全是抱着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为了保护迁都大军而打的。 一旦阻击未能成功,迁都大军立时便会被魏王的三万骑兵冲垮,财货损失不说,元顺帝都有可能被抢走。 “萧将军,请满饮此杯。梨山一战,可是实在打出了威名。恐怕以后魏王麾下军士,听到你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了。”县衙后堂内,朱勇满是钦佩的举着酒杯对萧令秋说道。 “确实啊,我原以为萧将军能拖住魏王即可,没想到不仅拖住了,还愣是将魏王给打跑了。”李有仁同样一片钦佩的说道。 “萧将军用兵如神,此战过后,你的威名将远播河东之地了。”裴庆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开口道。 萧令秋听着众人的钦佩恭维,笑着举杯同饮。 翌日,迁都大军再次出发。如今在河北冀州之地,不用担心会有人劫掠大军。所以行军的速度也比以往快了些。 一连行军二十多天,大军到达冀州的邢州府。此地距离顺天府,还有八百里。按照他们目前的行军速度,多半能在除夕前后赶到顺天府。 可就在大军于邢州休整时,前方宣府传来军报。 “什么?平辽卫损失过半?”萧令秋听着传令兵传来的消息,面色骇然。 守城之战,平辽卫怎么可能损失过半? 萧令秋连忙拿着军情折子看了起来,这是张越写的,折子中言明是平辽卫不听将令,私自出城迎战,陷入敌军包围,只有五千余人突围而出。 同时张越还在折子中说,经此一败,敌军士气正盛,我军士气衰微。虽守城有余,但他担心会有士族串通平辽卫和骁骑卫夺权。 萧令秋看完折子,脸色铁青。张越这个折子,表明的意思是速请萧令秋前去一起坐镇宣府,镇压潜在的威胁。 萧令秋没有怀疑张越所言的真实性,张越不可能冒这个险去断送过半的平辽卫,因为在宁王已死的情况下,张越打败仗,会让自身威望受损。 而守城成功,则是功劳一件。张越或许没有政治敏感度,但没有那么蠢和坏。 平辽卫损失了五千人马,萧令秋心都在滴血。死了人无所谓,关键是那五千套重甲和马铠,这让北狄人得到了,以后就更难对付了。 随即,萧令秋命人将李有仁请了过来。至于裴庆,萧令秋没有喊他。 第三十八章 驰援宣府 萧令秋将军情邸报拿给了李有仁,说道:“你看看吧。” 李有仁面带疑惑,看着邸报折子就看了起来。可看过之后,他神色大惊,愕然问道:“为何会如此啊?” 萧令秋面色冷厉,眼神阴郁,冷笑道:“迁都大军还未至顺天,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夺权了。” 李有仁听着这话,瞠目愕然,作为王府长史,他的政治敏感度比张越高多了,立马他就明白了萧令秋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裴庆和河北士族勾结,要夺取咱们的军权,然后掌控朝廷?”李有仁瞪大了眼睛,问道。 萧令秋阴沉着脸,摇了摇头:“或许都不用裴庆去勾结,河北士族自然就会这么做。 迁都顺天之后,朝廷的掌控权依然在咱们宁王府手中。可是河北士族势必也会进入朝廷,他们岂能甘心将掌控权放给咱们宁王府? 而咱们宁王府的权利,来自于手中的冀州和辽东兵权。河北士族肯定会想办法搞掉张越和我,然后安插自己人进去。” 李有仁闻言,细细琢磨着萧令秋的这番话。随之他脸上浮现出狠色,他是宁王府的人,没了宁王府的支持,他什么也不是。 河北士族要夺权,不管真假,李有仁都不可能坐以待毙。杀宁王的时候,他会犹犹豫豫,但要对付河北士族,他毫无心理负担。 “萧将军,说吧,要怎么做?”李有仁一脸郑重的看着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沉着一张脸,桌上的烛台,灯火晃动,照得他脸上阴晴不定。 “你觉得目前大军中,有哪些指挥使和提督是绝对忠于宁王府,且没有和河北士族有利益关系的?”萧令秋对李有仁问道。 李有仁听着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保州卫指挥使朱勇、滦州卫指挥使赵岩、津海卫指挥使王杲、承河卫指挥使章怀、永平卫指挥使阿善奇,这五个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们都是最早响应王爷起兵的人。 并且,他们中有几人之前都是归张越将军统属。最复杂的是张越将军直接统属的渔阳卫,他这个渔阳卫有两万多人,其中许多千户和参将,成分很复杂,要么是中途加入的,要么就是被迫加入的。” 李有仁缓缓说着,他们这种临时起兵的部队,内部统属极其复杂。最初起兵只有八百人,然后队伍越滚越大,导致一些墙头草的部队,被宁王打散,胡乱塞进了渔阳卫和裴庆的广阳卫里面。 之前宁王在的时候都还好,下发命令都是直接点名。现在宁王挂了,张越也不在大军中,这使得渔阳卫成了一个隐形炸弹。 “这样,我现在去把这五个指挥使、还有渔阳卫最初的五个千户和辎重营的赵德明喊来。明天我肯定要出发去宣府,我让他们这些人听命于你,由你来主持迁都北上之事。”萧令秋说道。 李有仁闻言,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带多少人前去支援宣府?”李有仁问道。 “此去驰援,兵不在多,在精。我打算带吴坚、杨池两个千户亲卫,和裴庆手下的五千骑兵前往。”萧令秋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开口道。 “带裴庆的五千轻骑前往?这裴庆不会多想吗?”李有仁疑惑道。 “多想又能怎样?他的五千骑兵留在大军中是隐患,我必须带走。而骁骑卫和何逸春的数百亲卫,我留给你,他们都是信得过的。”萧令秋说道。 “好!”李有仁点了点头。 随后二更时分,萧令秋的房间里聚集了十几名军官将领。这些人经梨山一战,对萧令秋还是很信服的。 “我明天便要驰援宣府,此后大军的迁都事宜,由李将军主导。一路上,除非是极端天气,否则不可长期休整,都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顺天。 一些当地士族要接触皇帝和朝臣,全都给我轰走,不允许他们和朝廷直接接触,哪怕裴庆将军引见都不行。路上一旦有所变故,须以雷霆手段镇压。 这关系到你我和宁王府的富贵,不可懈怠。此为军令,若有差池,休怪我不讲情面,以军法从事。” 萧令秋一脸严肃的对诸将说着。他没跟这些军官将领分析解释其中涉及到的权利争夺,有时候事情说的太清楚,反而会让人心思各异,畏畏缩缩。 他要的是这帮军官将领,严格的执行这个命令。 “喏!”众将皆整肃道。 “李将军,行军途中,一旦发现其余部队有所异动。你切记不要心慈手软,直接下令让众将镇压。”萧令秋对李有仁叮嘱道。 “明白!”李有仁一脸凝重的说道。 吩咐完事情,萧令秋便让亲卫去把裴庆请了过来。 裴庆来到萧令秋的房间,见大晚上的这么多人都在,不由得面带疑惑。 萧令秋见裴庆到来,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裴将军,宣府有变,我明日需驰援宣府。后续迁都大军的事宜,由李将军主导。” 裴庆听着宣府有变,他不由得神情惊惧,问道:“宣府有变?张越将军在那,难不成宣府被破了?” 萧令秋摇了摇头,随后嘴角含笑,道:“宣府城还好好的,只是王爷不在了,人心思变。” 裴庆听着萧令秋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由得眉头微蹙,说道:“萧将军此去驰援宣府,带哪些人马?” 萧令秋说道:“两千亲卫,以及你手下的五千轻骑足矣。” 裴庆听此,面色诧异,说道:“我那五千轻骑未经训练,跟你驰援宣府,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吧。萧将军大可带上骁骑卫前往,这样更稳妥一点。” 萧令秋笑了笑,摆手道:“不用他们帮太多忙,只需一路当个辅兵足以,骁骑卫还是留在大军中。毕竟人马一多,不利于我赶路驰援。” 越是兵力多,行军的效率就越慢。特别是骑兵,骑兵的最低标配是一人三马,一匹战马,一匹驮马和一匹骑乘马。 马的耐力比人差太多,最多骑两个时辰就得让它休息,单次最多也就行军两百来里。所以平时骑兵行军的时候,为了保证战马的状态,是不允许骑战马的,不然会受到责罚。 骑兵行军,一般都是战马空跑,然后骑骑乘马,兵器甲胄和粮草则由辅兵带着驮马来运输。 所以之前萧令秋知道魏王的骑兵是一人双马的时候,就断定他们人困马乏,马力不足。 因为一人双马,大多都是步行,战马不让骑,骑乘马还要带辎重,更没法骑。不然马匹长时间负重,加上长途行军就会暴毙。 历史上的蒙古大军,起步是一人五六匹马,全都是换着骑。 第三十九章 顺天府 萧令秋见裴庆没有反对,便接着说道:“为了保证后续迁都大军能够尽快到达顺天,明天的行军部署需要调整,凡是后编入渔阳卫、广阳卫的士兵和杂兵,全都负责辎重运输。 其他士兵,则专职护送朝臣、家眷和工匠,全力赶赴顺天。不能让非必要的辎重,拖累迁都行军的速度。” 裴庆听着这个安排,顿时眉头一皱。这个安排,明显是将一些对宁王府不绝对忠诚的队伍,全都拉去负责辎重了。 裴庆细细琢磨了一下萧令秋这个安排的用意,随之意味深长的看了萧令秋一眼。他见萧令秋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他不由得心头一跳。 “谨听萧将军的安排,我会一路配合李将军的。”裴庆郑重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随后便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次日一早,萧令秋率领着一人五马的两千亲卫和五千广阳卫的骑兵,开始北上,赶赴宣府。 赶路的过程中,萧令秋和三千亲卫骑着马在最前面,只管赶路。五千广阳卫的骑兵,则赶着其他马匹和辎重在后面。 等萧令秋到达一个县城或者府城的时候,会休息一阵,等待五千广阳卫带着其他马匹跟上。 待五千广阳卫到了,他们这两千人立即就会换马,继续赶路,如此往复。 这途中,肯定会有广阳卫的骑兵掉队,但萧令秋不在乎,他调走广阳卫的目的之一就是不让他们在迁都大军中。 这次他是少量骑兵急行军,广阳卫跟不上的话,萧令秋的两千亲卫还可以在一些县城府城补充马匹。 一路换着马匹急行军,日行军路程都在两百里以上。 就这样,萧令秋率领两千人亲卫,花了四天时间,一共行军八百里,在十二月上旬末,赶到了顺天府城外。 不过到了府城外,萧令秋就犯难了。他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进城去一趟宁王府,跟宁王妃见面行礼。他心里的想法是,想尽快赶去宣府,不想在顺天耽搁。 不吃饭:“琢磨啥呢,宁王府就剩孤儿寡母了,已经失去价值了。” 好痒:“你都杀人家老公了,还有必要去宁王府,跟宁王妃惺惺作态嘛,赶去宣府要紧。” 成鸡思汉:“楼上的纯粹就是鼠目寸光。萧令秋虽然在大军中已经树立起些许威望了,但这十五万大军本质上都是统属宁王府的,这时候不能撇开宁王府。” 局部有雪:“确实,宁王死了,但萧令秋想要真正掌控这十五万大军的话,就离不开宁王府孤儿寡母的支持。他需要想办法继承宁王的政治遗产,借助宁王府来确立自己在十五万大军中的统帅地位。” 老男孩:“宁王府现在只有孤儿寡母,宁王妃很没有安全感,这种时候,就更需要萧令秋去表忠心。不然宁王妃一旦信不过萧令秋,她如果想扶持别人上位,会给萧令秋制造很大的麻烦。” 高梁河车神:“不错。萧令秋本就是宁王府的家奴出身,对宁王妃有救命之恩。论宁王妃对诸将的信任程度,萧令秋当排第一。 这种时候,不忘初心的去给宁王妃表忠心,他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宁王府的支持,会让他的路好走很多。想做大事,去舔人家,不丢人。” 萧令秋迷茫之际,看着观众的弹幕,他顿时恍然大悟。 确实啊,他虽然通过犒赏大军、操持迁都和梨山一战,在军中树立起了些许威望。但这些威望,和宁王府相比起来,还差得远。 宁王已死,宁王府只剩下孤儿寡母,宁王妃她们这种时候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他现在过顺天,而不去宁王府,很难不会让宁王妃多想。 一旦有别人及时去跪舔宁王府了,宁王妃以后将军中权利分给了其他人,这无疑会给他造成掣肘。 所以越是这种局势繁乱的时刻,他越是需要去表明自己的忠心。加上他原本就深受宁王府的信赖,以后一旦有宁王府的支持,他在大军中就可以一手遮天。 “将军,此时还只是未时,咱们加速赶路,可在天黑前赶到南平县。” 亲卫千户吴坚见萧令秋望着不远处的顺天府城,思索不前时,他不由得开口说道。 萧令秋听此,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就赶路到此,进城歇息一晚。你们也正好和家人团聚一下,明日卯时过半,王府集合出发。” 千户吴坚和杨池闻言,神情一喜。他们虽然嘴上说想继续赶路,但能进城和家人团聚一下,也是求之不得。 随后萧令秋率领两千亲卫入城,进城之后,亲卫便解散回了家,而萧令秋则一个人直接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是顺天府内最大的宅院,南北长一里,东西宽三十丈,分为宅子和花园两部分。 其中宅子部分纵向又分为东西中三路,横向分为五进院。中路是王府大门所在,里面都是一些大堂,一般都是重大事宜才会开大门。 这种时候,萧令秋不能逾矩,他直接和以往一样,从东路的侧门进入王府的一进院内,这里都是厨房和仓库之类的屋舍。穿过一进院,到达二进院,这里是王府守卫和男仆居住的地方,他以前也是住这。 萧令秋进门之后,有不少人见到他之后,恭恭敬敬的行礼。他是王府的亲卫统领,在宁王府,除了宁王和宁王亲眷以外,就属他和李有仁的地位最高。 只是现在的宁王府,因为宁王之死,整个王府变得有些死气沉沉,四处都挂着白幡。 “见过萧统领!”王府管家知道萧令秋来了之后,便在二进院的杂事堂跟萧令秋打着招呼。 “何管家,王妃可还安好?”萧令秋对何管家问道。 何管家听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自王爷身殂的消息传来,王妃终日难安。据王妃的侍女如意说,王妃清减许多,时常夙夜难眠。” 萧令秋同样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说道:“唉...只怪我护卫不力,罪该万死。此行我是要去驰援宣府,但心中始终挂念王妃和世子安危,特来王府,跟王妃请罪。” 何管家叹息道:“王爷和那妖女的事,我向来也了解,此事怨不得萧统领。如今王爷不在了,王府还得咱们这些人协助王妃撑起来。” 萧令秋一脸哀愁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王妃和世子可在院内?我欲给王妃世子见礼请罪。” 何管家点头道:“王妃和世子都在,可这段时间,王妃一直在青萝院内,不见外人。我亲自去问一下侍女如意吧,让她通传一声。” 萧令秋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第四十章 表忠心 “如意说,王妃近期身体抱恙,不便见人。同时她还传达了王妃的意思,说萧统领有功无罪,忠心可嘉。宣府军情紧急,切莫耽误。”何管家说道。 萧令秋听着这话,心里琢磨着宁王妃这话是真心话,还是在敷衍试探。 不过保险起见,萧令秋觉得自己还是得拿出态度来,表明一下自己的忠心。 “萧统领...你也不用心中忧虑。其实王妃也知道王爷和那妖女之间的事,王妃没有怪罪于你。只是王爷不在了,咱们王府就你一个知兵之人,以后得靠你撑起这副担子。” 何管家见萧令秋沉默不语,便开口宽慰着。此人说话很知道分寸,一些不关王府内务的事,他也不问。比如迁都之事... 萧令秋听此,一脸忧虑的说道:“唉...王爷不在了,现在大军的一些将领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了。此次宣府之变,便是征兆。” 何管家没有接茬,宣府的变故,他知道的并不详细,这时候也没有多问,只是开口道:“咱们王府,如今在兵事这一块,还得仰仗萧统领你了。 听说你在梨山和魏王的骑兵打了一仗,五千对三万,阵斩过万。萧统领,真是勇将啊。” 萧令秋听着何管家提起这事,他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随即摆手道:“全赖王爷在天之灵护佑,以及将士用命。何千户在梨山一战是首功,我打算以后跟王妃请示,提拔一下何千户。” 何管家听此,连忙客气道:“我那侄儿只是微末寸功,全赖萧统领指挥得当。” 何逸春是何管家的亲侄子,不过何管家膝下无子,何逸春就跟他的亲儿子一样,没啥区别。他听着萧令秋要提拔自己的侄子,何管家心里高兴的紧。 两人在杂事堂闲谈了一会,何管家便安排着萧令秋休息。晚饭过后,戌时时分,萧令秋主动让何管家领着他进了王府后院的青萝院外。 萧令秋当晚,便腰悬利刃,在青萝院门口站岗值夜。 有时候,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怎么做。萧令秋已经多年不值夜了,然而这种时候,他能主动值夜,就代表了态度。 他需要向宁王妃表明自己的忠心,表明自己不管身处什么官位,他依然是宁王府的人。 就这样,萧令秋在门外站岗,从戌时一直站到了次日的卯时。 到了和亲卫约定赶路的时间,萧令秋便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在王府外和一众亲卫、骑兵汇合,赶往宣府。 此时王府的青萝院内,身段窈窕,着一身素色衣袍的宁王妃,坐在梳妆镜前,侍女如意在给她梳着发髻。 镜中佳人端庄俏丽,眉宇间有着几分威严。只是连日来的清减,让宁王妃的面容变得瘦削,使得面相哀愁中带着些许凌厉。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如意一边给宁王妃梳着头发,一边关切的问道。 宁王妃略微打了个哈欠,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抬起嫩白的手,轻抚了下脸颊,朱唇轻启道:“嗯,昨夜难得睡的安稳。” 如意听此,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欣喜,随之她抿着嘴角,神色中多了几分心疼和哀苦之色,说道: “王妃,王爷不在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昨夜萧统领来了,他亲自在院外值夜,刚刚才离开,现在又率领亲卫赶往宣府了。 咱们王府还是有很多人忠心于您,关心着您和世子。您保重身体,大家都需要您能带领着大家支撑起王府。” 宁王妃听着昨夜萧令秋在院外值夜,不由得柳叶眉轻挑,面带诧异之色,开口问道:“他亲自在院外值夜?从几时开始的?” 如意回道:“从昨晚戌时,一直值夜到今天早上卯时。早上有人看见他身上都有些寒霜,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宣府了。” 宁王妃听此,俏脸上的神情微微舒展。她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的郊外春猎,当时宁王率领一众将领追逐猎物,而她的营帐外突然出现了一头刚冬眠睡醒的熊瞎子。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熊瞎子欲闯帐之时,忽见一瘦小身影,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熊瞎子的眼眶。 那时的萧令秋还不到十六岁,身形瘦小的他,直接持刀护在了宁王妃的身前,指挥着惊慌的众人杀死了那头熊瞎子。 “他还是忠心的。”宁王妃喃喃自语道。 “那可不,萧统领对王府的忠心,大家都看在眼里。话说,他的表字泽生,还是王妃给起的呢。”如意说道。 宁王妃闻言,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宁王已死,手下将领,人心思变,这多少是可以预见的。 倒不是说这帮将领不再忠于宁王府,而是这帮将领会开始在忠于宁王府的基础上,争权夺利。 想到此处,宁王妃原本舒展的眉宇,浮现出一抹烦忧郁结之色。 她对萧令秋自然是有所怨怼的,不过怨的不是萧令秋没有保护好宁王,而是萧令秋联合一众将领迁都时,没有派人告知她,得到她的首肯。 萧令秋的这个举动,在她看来,是逾矩了,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经昨晚之事,宁王妃对萧令秋的看法有所改观。加上现在宣府有变,宁王府麾下的将领人心各异,这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镇住扬面。 “去,准备笔墨。”宁王妃开口道。 如意听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准备着笔墨。 宁王妃提笔,写了一封手令和密信,然后盖上了宁王和她的印鉴。 “将这封手令和信件,交给何管家。让他立即派人前去追赶萧统领,将手令交到萧统领手中。”宁王妃将手令递给了侍女如意,对其吩咐道。 “喏!” 很快,宁王府派出一侍卫前去追赶萧令秋。 顺天和宣府相距三百二十里,萧令秋昨晚一夜没睡,所以这次行军,他专门弄了辆马车,一边补着觉,一边赶路行军。 在即将到达南平县时,宁王府的传令侍卫追上了萧令秋的行军队伍,将宁王妃的手令交到了萧令秋的手中。 第四十一章 宣府危情 宁王妃在信中肯定了萧令秋的忠心,称赞萧令秋是宁王府之臂膀。同时言说了目前宁王府的困境,大军群龙无首,秩序开始混乱,麾下将领心存私利。 还隐晦的点出了河北士族已经在有意倒向迁都而来的朝廷,开始和宁王府脱轨。 这些话明显是在敲打萧令秋私自做主的迁都之事。 不过迁都,毕竟是利大于弊。只要能掌控冀州和辽东军权,朝廷和河北士族短时间内,就还在宁王府的控制之下。 最后宁王妃的手令,直接授予了萧令秋宣府总兵之职,可先斩后奏,全权处理宣府军镇内的一切军务。 萧令秋看完密信和手令,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端庄威严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在他的印象里,宁王妃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哪怕和宁王感情一般,但依然能够辅助宁王掌控河北之地,就侧面说明了宁王妃的能力。 李有仁之前都没有意识到河北士族会有异心,而宁王妃却早已从一些蛛丝马迹中,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比如宁王没死和迁都之事还未传到河北之时,河北士族的一些官绅经常会登门宁王府,和宁王妃行礼洽谈各地事务。 可迁都之事敲定之后,河北士族就开始减少了登门宁王府的频率,并且主动出钱在顺天府的丰山修缮宫殿。 那里曾有大魏末年一割据政权建造的宫殿群,只是多年来已经破败。河北士族主动出钱修缮,就是迎合迁都而来的元顺帝。 这些迹象,宁王妃都看在眼里,提前察觉到了暗中的波诡云谲。 “继续赶路!” 将手令和密信收好,萧令秋继续率军赶赴宣府。 两天时间,萧令秋率领两千亲卫,在十二月中旬初,当天的申时赶到了宣府城。 入城之后,萧令秋来到了宣府卫的衙门,见到了一脸愁容的张越。 “萧将军,你可总算来了。”张越一脸愁苦的对萧令秋说道。 “张将军,你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萧令秋一脸郑重的问道。 “自从十天前平辽卫私自出城野战,被北狄人包围,陷阵损失过半之后,我命人卸下了他们的甲胄兵刃,让他们休整。不过我无权处置他们,怕激起哗变。 前几日,北狄人因为士气大振的缘故,不断挑衅攻城,皆被打退。不过宣府城内因为连日来的坚守,加上平辽卫兵败和粮草不足,致使士气委顿。我担心,北狄人一旦再大举攻城,很有可能出现城破之危。 现如今,城内尚有宣府卫兵力八千,柔远守备、代县守备、上谷守备兵力共一万,还有骁骑卫一万,平辽卫五千四百,以及杂兵两万。共五万三千四百人。 这些兵力,守城不是问题,但粮草出现了问题,只够半月之用,加上士气低落,如此久守必失。”张越一脸愁苦的说道。 萧令秋听着这话,不由得面色阴寒。打了败仗,只要主将能及时提振士气坚守,那还能撑得住。但是粮草一旦出现问题,这无疑会极大的影响军心。 这摆明了是有人逼着张越出城和敌军打一仗,让张越吃一次大败仗。 而宣府的粮草,一般都是由顺天供应。然而宁王妃坐镇顺天,顺天府不可能拖延粮草。那问题就出在了粮草运输至顺天的上一站保州了。 “是保州知府在拖延粮草?”萧令秋问道。 张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曾问过顺天知府羊耽,他说保州府供应的粮草,未经他手,都被直接挪去供给了丰山那边。 此后我专门派人还去找了保州知府卢绍元,他的意思是保州的粮草只有这么多,其余地方上的都还没运过来。 他说给元顺修宫殿要紧,而我们宣府这边,只要赶紧将北狄人打退,粮草之事自然就会宽松。” 萧令秋听此,一脸愤怒的拍了下桌子,目露寒光,言道:“这帮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脊梁骨打断。” 张越同样对这帮士族官绅愤恨不已,这帮人纯粹就是一帮墙头草、势利眼。要倒向朝廷,那都无所谓。可是这帮人能拿军机之事,来当做争权夺利的手段,实在是无耻至极。 “萧将军,你看现在该如何处理?”张越问道。 萧令秋闻言,眉头紧蹙的思索着,随后开口道:“现在已经入冬,北狄人肯定不可能长期攻城,他们的后勤辎重同样是个问题。只要撑过这几天,什么都好办。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提振士气,和调配些粮草过来。明天先派人去一趟王府,让王妃想办法凑出半个月的粮草过来,毕竟迁都部队那边会有粮食到顺天。其次就是处置平辽卫的将领,拿他们开刀,严明军纪。” 张越听此,点头同意萧令秋的这个决议。处置平辽卫,萧令秋是最合适的人,因为他是平辽卫的唯一主官。至于牛万山,他人还在扶灵的路上呢。 “你这是要杀人立威?”张越问道。 萧令秋摇了摇头,随之他将宁王妃的手令拿了出来,递给了张越,说道:“来之前,王妃命我任宣府总兵,全权处理宣府一切军务,可先斩后奏。 我要杀几个平辽卫的镇抚和千户,虽名正言顺,但直接处斩千户以上的将领,还是得请示一下王妃。我打算先把他们免职,押送去顺天,交由王妃处置。” 宁王妃虽然授权了萧令秋可先斩后奏,但作为下属,为了表示尊重和忠心,还是请示一下为好。 张越点了点头,赞同道:“平辽卫是一帮骄兵,刚来到宣府,就有一些士族子弟跟平辽卫的千户接触。我严重怀疑,他们私自出城野战,就是受了那些士族的蛊惑。” 萧令秋摆了摆手,说道:“是否受了士族官绅的蛊惑,这个审了再说。张将军,你先通知一下宣府城内千户以上的将领,让他们一个时辰后,都来卫府议事。” 张越点了点头,随之喊来了侍卫,让人去通知宣府城内的将领。 “对了,张将军,城外的北狄人,目前驻扎在哪?以谁为首?”萧令秋问道。 “都驻扎在城外西北方向的元宝山山下,边上有条河,叫做庙滩。北狄十万众,以木扎合的尼伦部为首,有四万兵力。其次还有列勒部一万五千人、泰兀部一万人、弘吉剌部一万人、额仑部八千人...”张越说道。 萧令秋听此,点头道:“好,我打算率领五十骑,出城去看一下他们的营寨,看看有没有破敌之法。” 对此,张越点了点头:“嗯,我点几个熟悉北狄人营寨和路况的人跟你一起去。萧将军,万事小心。” 萧令秋微微颔首,随后他去了一趟骁骑卫的营地,挑选了一些骑术精湛的千户和军官,一起和张越安排的人,一同出城侦查。 第四十二章 侦查 “宰了他们。” 萧令秋见北狄人追赶,他也不啰嗦,直接下令道。 骁骑卫的普通骑兵,或许骑射之术比不上这帮北狄人,但萧令秋这五十多人都是骁骑卫中的军官将领,骑术精湛,对付这几十个敌骑那是手拿把攥。 只见萧令秋张弓搭箭,相隔百步,便是一箭,直接正中一名敌骑身下的战马。 战马吃痛摔倒,将北狄骑兵直接给压在了身下,气绝身亡。 双方一番纠缠,萧令秋手中铁胎弓,箭矢连发,命中率过半。他的铁胎弓射程远,一百二十步内便能破甲。而北狄骑兵,得追到八十步以内,箭矢才有准头。 这种他能打得到别人,别人打不到他的感觉,让萧令秋很是畅快。 北狄骑兵斥候明显也发现了萧令秋的箭术惊人,这追了不到一刻钟,他们这边就死伤过半了,而萧令秋这边所有人完好无损。 “将军,北狄人败走了。” 骁骑卫千户铁合兀赤说道。此人同样是北狄人,只不过和靺鞨族的阿善奇一样,是归降的。 北狄这个称呼是带有侮辱和歧视性质的,可铁合兀赤丝毫不介意这样称呼自己以前的同族。在他的认知里,他现在是大乾人。 而且北狄人,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相互之间干仗死的人,比和中原王朝干仗死的人都多。 “那就不管他,咱们直接绕道去元宝山,看一下这帮人的营寨,观察敌情。”萧令秋摆手道。 命令下达,萧令秋五十余人,在张越安排的向导带领下,直接绕道元宝山东北方向,直接上了山。 元宝山并不高,只有两百来米,山势平缓,因为形似一个银元宝而得名。 五十来人在山上,居高临下的眺望。山下不远处,是一片方圆七八里的营寨。十万大军的营寨面积基本上要方圆三里以上。 而北狄人携带了大量的牛羊,在入冬时分,没有牧草吃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把营寨扩大,用来圈养牛羊,然后把牛羊当做粮草。 “中间靠近山脚下的那一片营寨,是谁的?”萧令秋指着北狄人营寨中央部分的营区,对侍卫向导问道。 “这个...”侍卫向导挠了挠头,回答不上来。 “萧将军,那应该是木扎合的尼伦部,他们的兵力最多。而且木扎合是个枭雄人物,他治军严谨,也只有他麾下的人,在吃饭时和非战时能如此规整规矩。” 铁合兀赤回答道。作为北狄人出身,对北狄最强大的尼伦部,自然是很熟悉。他同样也是因为受不了被其他部落吞并,才投靠大乾王朝的。 事实证明,投降之后,他们部落的日子,过得比在草原上舒坦的多。 “听说木扎合和其他几个部落的首领,是结拜兄弟?”萧令秋对铁合兀赤问道。 “是的,他们原本是九个人结拜,然后横扫塞外草原。但后来因为草扬的问题,其中有三个部落被他们给吞并瓜分了。”铁合兀赤点头道。 萧令秋闻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结拜兄弟之间都能自相残杀,这事并不奇怪。塞外草原本就资源少,一旦遭遇天灾之类的,就得靠抢。 就像中原内地的村落一样,一旦到了缺水的时候,平时十分要好的村子,为了争夺水源,经常也会械斗。 “木扎合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十年来,吞并了不少部落。现在塞外草原,就属他们这帮人实力最强了。按照这个效率下去,木扎合要不了几年会对其他兄弟下手了。”铁合兀赤接着说道。 “草原上没有野心的人,只会沦为其他部落的奴隶。”萧令秋笑了笑,随后他转头对侍卫向导问道, “这周遭的地形画好了吗?包括这个营寨的布局。” 侍卫向导点了点头,将画好的地图递给了萧令秋。 萧令秋看过之后,说道:“还不够详细,哪怕是一些沟壑也得标注好。” 萧令秋嘱咐之余,低头看见身旁的一些枯黄杂草上有一些露珠。见此他不由得眉头微蹙,说道:“这两天是晴天对吧。” 侍卫向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将军。这两天都是晴天,不过四天前下过一扬小雨,现在入冬了,白天和晚上的冷热差距很大。” 听此,萧令秋眯起眼睛,看向了山脚下北狄人的营寨。营寨内的炊烟不是向上飘的,而是贴地飘散。这个现象,顿时引起了萧令秋的注意。 “这两天有风吗?或者风大不大?”萧令秋接着问道。 侍卫向导摇了摇头,说道:“基本上没有风。” 听到这,萧令秋嘴角微微上扬,他观察完北狄人的营寨布局之后,心里有了应对之策。 随后等侍卫向导将地图补充完整之后,他便率领众人,返回了城内。 回到宣府卫所,府衙的大堂内集聚了数十名千户以上的将领。他们一入府衙,便感受了一股凝重严肃的气氛。 大堂外,宁王府的两千亲卫皆披甲持刀,将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这种肃杀的氛围中,这帮将领一个个的正襟危坐,不敢言语。不多时,只见萧令秋、张越和宣府卫指挥使沈建安一起从后堂出来。 “都到了是吧,沈将军,麻烦你将王妃的手令给诸位通报传阅一下。” 萧令秋和张越、沈建安坐在大堂上首,他目光扫视了一下堂内的诸将。里面有好几个都是生面孔,他不认得。 沈建安站起身,宣读了一下宁王妃的手令,里面就只有一条内容,就是关于萧令秋的任命,以及给予萧令秋的权利。 宣读过后,沈建安将手令递给了众将,让他们传阅。 众将看过之后,看向萧令秋的眼神都郑重了不少。之前宣府军镇一直都没有一个真正领头的,张越能管得了宣府卫,但管不了平辽卫和骁骑卫。 但现在萧令秋成了宣府总兵,所有人都在他的管辖之内了,而且还能先斩后奏。 第四十三章 你们头上只有一片云 萧令秋直接在堂内点名,这十人是平辽卫的八个千户和两名主管军纪的镇抚使。平辽卫还有两名千户,死在了之前的败仗中。 被点名的十个人,都知道萧令秋喊他们名字的原因,只能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来人,把他们十个给我绑了,看押起来。”萧令秋面色冷峻,直接喊来了亲卫。 这十人闻言,皆神色大变,连忙告饶道:“萧将军,请恕罪啊,饶了我们吧。” 萧令秋目含冷意,走到被按压住的九人面前,语气冷厉的说道:“来之前,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我让你们听从张将军的指挥,勿要出城浪战。 可结果呢?整个平辽卫一万人马不遵军令,私自出城野战,陷入敌军包围,损失过半。致使我军损兵折将,士气衰微,你们罪该万死。” 平辽卫的十名将领听着萧令秋的这番严词厉语,头冒冷汗,他们是真感觉到萧令秋要重罚自己了。 “将军,我们也是一时立功心切啊。”十人连声求饶辩解。 “军法无情,勿要多言。给我押下去,听候待审。”萧令秋大手一挥,冷声道。 随后萧令秋转头对宣府卫指挥使沈建安说道:“沈指挥使,你来审问。我要知道他们私自出城浪战,到底是谁主导的,又是受了谁的蛊惑。” 沈建安闻言,拱手道:“喏!” 平辽卫是整个河北辽东之地,除了宁王亲卫以外最精锐的部队,这些千户的官职品阶比其他卫所的千户要高一级,都是从四品的职级。 这一下子拿下了十名将领,让整个大堂内的气氛变得异常严肃凝滞。 “王爷不在了,我知道大家心情沉重,都忧心自己以后的出路,想要多立功。但是军法就是军法,王爷生前向来强调治军以严。 另外我要告诉你们,不要盘算着这片云那片云。你们,乃至整个冀州和辽东的所有军士,头顶上都只有一片云,那就是宁王府。”萧令秋一脸严肃的看着诸将,训着话。 “你们真以为自己能擦的掉身上宁王府的烙印?你自己能擦的掉,麾下的军士能擦得掉吗?不论去了哪里,别人看你的第一印象就是宁王府的人。” 萧令秋敲打着众将,让他们少存点其他心思。他们想投靠士族或者朝廷,但麾下的士兵不可能愿意跟着他们去投靠,这是铁打的事实。 “现在城外的十万北狄人虎视眈眈,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久守必失,我们要主动出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萧令秋声音洪亮的说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色诧异的看向了萧令秋。这刚刚处置平辽卫出城浪战的事情呢,怎么突然就提出要主动出击了? “萧将军,出城野战,非良策啊。眼下隆冬已至,城外北狄人不会攻城太久,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退走的。”张越开口劝道。 萧令秋闻言,摆了摆手,说道:“下午我出城查看了一番,前几日下过一扬雨,这两天是大晴天。临近傍晚,杂草就凝结露珠,加上近日无风,我断定今晚必有大雾。” 众人闻言,立即明白了萧令秋的意思。 “萧将军,你这是要夜袭敌军营寨?”沈建安问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言道:“我看了北狄人的营寨,除了木扎合部的四万人军纪严明谨慎以外,其他部落的人军纪散漫,懈怠放松。如有大雾,此次夜袭,必能大破敌营。” 众人听此,皆眼神明亮。他们这段时间着实受够了龟缩防守的鸟气了,这越守,士气越低落,加上粮草不足,他们是忧心忡忡。 “萧将军,您下命令吧,该怎么打,我们都听您的。”众将说道。 萧令秋摇了摇头,说道:“用不着你们,此次夜袭,以少量骑兵为主,我亲自率领骑兵夜袭。” “不可啊,萧将军。您作为总兵,如何能以身犯险?”沈建安劝说道。 “我亲自勘察过敌军营寨,夜袭之法,已了然于胸。换了其他人,我不放心。”萧令秋摇头道。 “那萧将军,我们该如何配合你?”沈建安问道。 “夜间大雾,不用你们过多配合。只需一支千人队伍,在我出城袭营之后,携带响锣大鼓,在敌军炸营之际,给敌军制造声响混乱即可。”萧令秋说道, “此外,今晚所有人,没有军务的,都给我待在这里,没有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卫府大堂。我出城之后,守城之事,皆听从张越将军调遣。” 萧令秋目光冷峻的扫视着众人。平辽卫出城浪战,直接陷入敌军包围,这摆明了可能有奸细,不然哪有那么巧。 不论这个奸细在不在这帮人当中,萧令秋都有必要将这帮人暂时圈禁在大堂中。 众人听此,皆挺直了身子,神情庄重严肃。 “萧将军,你打算带多少人去袭营?”沈建安问道。 “八百,八百人足矣。”萧令秋比了个手势,开口道。 众人闻言,皆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瞠目的看着萧令秋。带八百人,夜袭十万大军的营寨? 他们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夜间大雾,此次为突然袭击。人多了,容易乱。我只需八百勇士,披甲袭营。”萧令秋解释道。 “萧将军,末将愿意您同去。”听着萧令秋这个疯狂计划,柔远守备立即起身请战道。 “末将也愿往。”随即又有几人起身,请战道。 萧令秋见有不少人主动请战,他摆了摆手道:“诸位的勇毅,我看到了。不过这八百人,我已经选好了。” 他从自己带来的两千亲卫中,选了八百人。宁王亲卫的整体素质,无疑是最高的,这些人他用的放心。 众将听此,还想再请战。只不过被萧令秋开口打断了:“沈指挥使听令。” “末将在。” “我需要八百匹精力充沛的战马、一千六百枚霹雳炮弹丸和瓶装火油。弹丸以精小为主,能让士兵点燃手抛即可,丑时时分,我要看到东西。”萧令秋下令道。 “末将领命!” “骁骑卫千户狄仓听令。我命你,在我率大军出城半个时辰后,立即率领麾下人马,多点火把,携响锣大鼓于庙滩南岸鼓噪声势。”萧令秋接着下令道。 “末将领命。” “此次夜袭,乃我军机密。其余一律人等,从此刻开始,不得出卫府大堂。违令者,立斩勿论。都听明白吗?” “喏!” 第四十四章 八百人夜袭 酉时时分,萧令秋同这八百亲卫一同大块吃肉。 “先吃个七分饱,然后都给我好好的睡一觉。晚上子时,还有一顿,到时吃饱之后,我率领大家一起去建不世之功。”萧令秋一脸激昂的对众人说道。 “喏!” 众人吃着牛羊肉,脸上尽是欢喜兴奋之色。他们都知道今晚的任务,是八百人夜袭十万敌军的营寨。如此大胆惊险的任务,丝毫没让他们感到恐惧。 相反,他们作为宁王府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悍勇精兵,其忠心程度和待遇是整个河北之地的士兵中最高的。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他们无后顾之忧,加上赏赐丰厚,岂能不卖命。 更何况,还有萧令秋这位大将亲自率领他们一起行动,这无疑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士气和视死如归的勇气。 晚饭过后,萧令秋直接和这八百人同在营房内休息。 当晚子时过半,所有人睡醒,炖煮好的牛羊肉再次端了过来,众人皆大快朵颐着。 萧令秋来到营房外,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已经起了大雾。这是一种辐射雾,因为前几天下过雨,导致地面储存了水分,然后经过晴天和昼夜温差加大,使得地里的水气蒸发。 再加上无风天,水气蒸发升腾之后,不能及时消散,便形成了这种辐射大雾。这种大雾,一般会持续到白天的中午时分,能见度极低,只有七八米左右。 吃饱喝足,丑时时分,萧令秋开始做战前任务分配。这八百人中,有千户一名,百户四人和一些旗官。其余的皆是自告奋勇,精心挑选的勇猛之士。 “外面已经起了大雾,此战一共八百人,我亲自率领,吴坚千户担任副指挥。八百人,每人携带各自趁手的兵器弓箭,以及霹雳弹和火油。 此战我们将从敌军营寨的东门杀入,然后直扑敌军中后方的木扎合大帐。冲入营寨后,所有人都给我把火油和霹雳弹点燃抛入敌军营帐中,制造混乱。 不用担心敌军的弓箭和围攻,因为他们看不清。我们只需要一路猛冲猛打,冲杀木扎合的营区...” 萧令秋给众人讲解着此次夜袭的战术要点,同时进行着战前激励。 “今夜大雾,乃是天赐良机。北狄人犯境已有月余,前段时间他们刚打败了咱们的平辽卫,此时正是骄纵放松的时刻。 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我已记录好你们每个人的姓名和籍贯,包括你们家中的信息。此战八百袭十万,若是失败,诸位的父母妻子由王府来养。 无后者,王府会给安排你们一子继承香火。若是成功,史书和族谱上将会留下尔等的姓名,会写元顺三年腊月十二日,八百宁王府亲卫夜袭北狄营寨,八百破十万,解宣府之危...” 萧令秋身姿挺拔,目光灼灼的看着营房内的八百勇士,情绪激昂的说道。 “杀敌立功,愿为将军效死...”众人齐声高呼道。 “很好,开始着甲!”萧令秋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开始披甲。 他们这次是夜袭,以冲阵制造混乱为主,所以不披重甲。所有人都只穿皮甲和薄铁札甲,总重不会超过三十斤。因为一旦穿上重甲,会极大的消耗人和战马的体力,限制行动能力。 他们夜袭靠的是冲阵速度,不靠防护。八百冲十万,一旦陷入敌阵被围困,就是穿一百层重甲都白搭。反而轻甲更利于他们这次的行动。 很快,所有人都整理好了甲胄。他们手里拿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人持长矛枪槊,有人持刀,还有人手持斧锤... 虽然拿的兵器五花八门,但所有人都是同一种神色,皆面色红润,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出发!” 萧令秋一声令下,所有人出了营房,牵着战马,趁着夜间大雾,在侍卫向导的带领下悄摸出城。 此时正值夜间一点半左右,室外温度极低,已然接近了零下。月色朦胧,人和马匹呼出的气息,和浓雾混杂在一块。 夜黑浓雾天,八百人依次盯着自己前面的人,缓缓行进。 众人一路在静谧中,于夜间丑时过半时分,来到了庙滩南岸。过了这条小河,便离敌军营寨不远。 所有人都口中含着一枚木棍,用布料给战马裹上了蹄子,开始涉水渡河。 冰凉的河水淹至大腿处,刺激的所有人精神一振,眼神凌厉。渡河之后,众人开始牵着马摸向了营寨。 一般大军的营寨,都有明哨暗哨,可是夜间大雾,加上北狄人近日松懈,压根就没发现萧令秋这一彪人马接近。 摸至营寨五十米处,虽看不清寨门,但透过浓雾,隐约能看到营寨内的点点朦胧火光。 萧令秋随即打了个手势,众人依次传递信息,皆令行禁止。随后萧令秋手持铁胎弓,率领十几人依次竖向排列,他领头往前方摸了过去。 摸至营寨十几二十米处,萧令秋隐约借助哨塔的光亮,看到了一抹人影。随即他张弓搭箭,对着那人影射了过去。 一箭即中,只见那人影颈部中箭,哀嚎声都没有发出,便一头从哨塔上栽了下来。 “上马,儿郎们,随我杀!”一击得手,萧令秋回到阵中,翻身上马,大喊道。 都抵近到了敌军营寨几十米的地方了,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随即所有人跟随着萧令秋的身影,直扑敌军寨门。 萧令秋早已对敌军营寨的布局了然于心,哨塔指附近便是寨门的方位。战马冲破寨门,八百人齐刷刷的往敌军营寨内冲去。 “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战马嘶鸣。众人冲进敌军营寨,此处是北狄人的牛羊集中处。一颗霹雳弹丢入牛羊群中,使得牛羊被惊醒,冲破栅栏,四散奔逃,冲击着敌军营帐。 凌晨两三点,是人最困的时候。加上敌军营寨东门附近的部落并不是什么精锐,其军纪松散懈怠,面对突然之间的夜袭,这帮北狄人的反应还没牛羊快。 一个北狄军官,听着营帐外传来的躁动,反应迅速,立马起身,一边穿着身下的甲胄,一边大喊道:“敌袭,敌袭...”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枚霹雳弹和一个火油瓶砸进了营帐上,顿时爆炸声如雷轰顶,火油在爆炸中迸发开来,整个营帐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四十五章 炸营混乱 营寨营帐内的北狄士兵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忙脚乱的穿戴着甲胄。周围喊杀声震天,恐慌的情绪在整个营寨内蔓延。 有人手忙脚乱,有人镇定自若,有人恐慌惊惧,还有人突发狂躁,突然暴起,拿起兵刃就胡乱开杀。 什么叫炸营,就是士兵在连日来的精神紧张之下,突然发狂,自相残杀。 北狄人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顺风仗,算不得精神紧张,但毕竟是战时,神经多少会绷着。加上夜间昏暗,突然袭营之下,有人突发癔症,就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萧令秋率军一路从东门杀入,直往西北方杀去。他们一路上冲杀,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夜间大雾,一些北狄士兵穿戴整齐,手持兵刃,冲到营帐外,茫然四顾之下,却不知敌军在何处。 周围灰蒙蒙的一片,到处都是喊杀声。北狄士兵在互相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能冲着有光亮和有声音的地方支援。 可是能见度太低了,都身处雾中,这些士兵还未看清对方,就有人拿起弓箭朝着有人过来的方向,相互射了起来。整个营寨顿时乱成一团。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黑暗森林法则一样,你不攻击别人,但别人会攻击你。那种恐慌惊惧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他们没法冷静下来思考,只能下意识的先下手为强。 这种时候,面对袭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主帅及时通过鼓声来下达命令,让所有人不得出营帐,同时点齐火把。先把阵脚站住了,然后再反击回去。 不过这对军队的组织度、军纪和执行力有要求。整个十万大军的营寨,也就木扎合的尼伦部军纪严谨,其余部落军纪松散。 面对萧令秋的袭营,这些部落瞬间成了萧令秋的帮手,让整个大营混乱不堪。 “人在哪里?敌人在哪里?” “敌人在对面,我们百夫长被射死了。” “怎么回事?都别打了...” “大汗有令,所有人都回帐中...” “敌人朝着大汗的营帐去了,速速前去支援!” 喊杀声,哀嚎声,火焰燃烧的爆裂声,牛羊四散奔逃的冲撞声,各种混乱的声音交织回荡在北狄人的大营内。这种时候哪怕有人开始组织人手弹压混乱,也有点不顶用了。 萧令秋率领八百人一路狂飙突进,有人持弓随意射杀,有人持长枪,对着靠近的敌军见面就捅,还有人专门用兵器打翻篝火,制造混乱。 没有具体的杀敌规则,但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跟紧队伍,保护好萧令秋,朝着木扎合的尼伦部营区冲杀。 千户吴坚策马冲杀,腋下夹着长槊,将一名敌军挑起。萧令秋手持铁胎弓,不断的张弓搭箭,以求速射,接连射杀敌军。 总旗官王二麻手中短锤挥舞,对着靠近的敌军就是当头一锤,直接将北狄人的脑袋砸碎。 八百人冲杀了近半个时辰,直入营寨四里有余。渐渐地,敌军也开始组织起了零星的抵抗。萧令秋将弓箭收好,抽出腰间长刀,砍杀敌军。 “速速鸣金,传令全军,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营帐,点齐火把!一旦有人靠近冲击营区,勿论敌友,一律斩杀!” 尼伦部的中军营帐外,身材高大,面相粗粝的木扎合看着营区内混乱的局势,立即下达了命令。 “将军,我们应该是突进了木扎合的尼伦部营区了。不过雾太大,难以确定木扎合大帐的位置。”吴坚手中长槊捅死一名敌军,对萧令秋说道。 萧令秋也感觉到了这片营区的不同寻常,这里没有和其他营区那样过于混乱。 虽然也有敌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喊杀声不断,但四周不断亮起的篝火和响起的金钲声,开始让混乱的局面稳定下来。 “敌军混乱,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都会往最光亮的地方集结。那个地方,肯定是木扎合的中军大营。还有霹雳弹和火油吗?直接对着这些营帐给我扔。然后随我冲杀!” 萧令秋看着周围的尼伦部敌军乱中有序,随即下达了命令。他心中不禁感慨木扎合不愧是草原枭雄,军纪严谨。 可是光他们严谨有什么用,架不住有猪队友。一些四处奔逃和追杀萧令秋的敌军,让木扎合的营区秩序遭遇到了挑战。 萧令秋身披山文甲,背后朱色披风迎风招展,他仔细观察着敌军的动向。见一些敌军井然有序的往一处聚集,便一马当先,率领队伍冲杀而去。 “杀!” 萧令秋手中长槊横扫,打杀了两名敌军。率军冲杀了半里路,他便明显感觉到了敌军的密集程度,同时还有抵抗阻挡之势越来越强横。 轰! 一名亲卫百户朝着前方开始聚集抵抗的敌军扔出了一颗霹雳弹,纸质的弹丸内蕴藏的火药和铁钉铁片,骤然在人群中炸响。 铁钉铁片如骤雨般爆裂开来,一些倒霉的北狄人顿时哀嚎不已,满地打滚。 随即亲卫队在萧令秋的率领下冲入敌军中,大肆砍杀。 不多时,萧令秋见前方明晃晃的,光亮驱散了大雾,有一身形宽大的身影骑着战马,朝他这边奔袭而来。 那道身影似乎不顾自己人的生死,横冲直撞。 萧令秋见此,下意识的抄起马脖处的另一张大梢弓,取出了一支重箭,瞄准了奔袭而来敌军。至十余步时,萧令秋看清了来人,是一位身披重甲,手持长槊的北狄将领。 “找死!” 萧令秋丝毫不怵,张弓搭箭。大梢弓被他拉成满月,一米多长的重箭激射而出,直奔敌将面门而去。 敌将见萧令秋张弓搭箭,他下意识的低头冲杀。可是箭矢的速度太快,直接射中了他的额头。重箭携带强大的动能,直接贯穿了敌将的兜鍪,将他射的身形倒飞,摔下马去。 “杀!”萧令秋一箭射杀敌将,随即接过身旁亲卫的长槊,接着率领队伍冲杀。 路过那名敌将时,萧令秋弯腰顺势抓住尸体上的重箭,将其回收。 再次冲杀了几十步,萧令秋明显感觉到了敌军逐渐将自己的人马围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见一大纛竖立着。 大纛附近光亮如昼,隔着蒙蒙雾霭,他隐约间能看见重重敌军簇拥护卫。 “将军,敌军稳住了阵脚,逐渐合围了。”吴坚面色凝重的说道。 萧令秋知道木扎合就在那杆大纛下,但如今事不可为,袭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也不再坚持,随即下令道:“随我突围!” 第四十六章 一箭断大纛 好在是大雾天,距离远一点的敌军分不清方位,不然萧令秋等人只会被团团围困,被就地殴杀。 营寨的西南营区,从夜袭开始,就并未受到太多冲击,致使这边的局势不够混乱。萧令秋等人面对着围杀而来的敌军,开始变得如陷泥沼,突围困难。 就在此时,敌军营寨外,一水之隔的庙滩南岸响起了阵阵响锣大鼓声,锣鼓声中伴随着齐刷刷的喊杀声。 “杀死这帮戎狄!” “杀啊!” “活捉木扎合...” 这突如其来的声势,从营寨外传来,回荡在雾霾沉沉的夜空下。 黑夜、雾霾、敌袭和炸营,让整个方圆七八里的营寨顿时变得像一锅烧开了的沸水。原本这锅沸水,在不断的弹压下,逐渐降温。 可是一千骁骑卫制造的声势动静,像是给这锅开水下加了一把火。致使原本开始恢复秩序的敌军,又开始变得混乱躁动了起来。 萧令秋见敌军变得躁动,阵型散乱,茫然无措之际,他手中长槊挑飞一口燃着火焰的大锅。 锅中火油四溅,泼洒在前方的敌军身上,致使敌军阵型出现了一道缺口。他随即抓住机会,长槊挑飞一名敌军,率军直接冲杀出了敌军的围困。 “将军,吴千户没有跟上来,似乎陷在了敌阵之中。。”萧令秋率领三百多人一路冲杀一里地之后,便听到身旁的百户突然说道。 “什么?全都跟我来!” 萧令秋闻言,随即率军再次迂回,往来时的路杀去。 此时的敌军被庙滩南岸制造的声势给唬住了,慌乱之下开始往木扎合的大营方向聚集。而萧令秋的突然回转,愣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敌军面对背后突然回转杀来的萧令秋等人,下意识的以为大规模敌袭来临,一个个的阵脚大乱。 萧令秋率领的三百余亲卫,呈锋矢阵型,手持长槊,如箭矢般突入敌群。三百多人的队伍,冲击着往木扎合方向靠拢的敌军。 不多时,萧令秋便看到吴坚率领的百余人,被围困在了距离木扎合大纛数十步的位置。 吴坚的百余人,勉强保持着阵型,左冲右突。可周围昏暗,夜雾中到处传来喊杀声,似有无数敌军出没。他们如泥沼中的石子,勉力支撑,逐渐被吞没。 “辽东萧泽生在此,木扎合速速领死!” 萧令秋率军朝着吴坚的位置冲杀而去,这一声大吼,着实让吴坚等人周围的敌军,攻势一滞。 “将军,何故回返啊?” 吴坚见萧令秋率军来救自己,心中感动非常,可却又哀伤不已。眼下敌军源源不断,数百人根本救不出他,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休要多言!” 萧令秋目光如炬,率领队伍将围攻吴坚的敌军冲开。 眼见敌军越来越多,在夜雾中,将他们层层围住,萧令秋思绪翻飞,思考着突围破敌之策。当他的目光看见五十余步开外的敌军大纛时,他心中有了定计。 随即他抄起另一张大梢弓,取出一支重箭,弯弓搭箭,瞄准了敌军大纛。 敌军大纛在大雾夜晚的火光中,只显现出轮廓,其旗杆更是在夜雾中不见其形。 好在今夜无风,萧令秋约莫估算着敌军大纛的旗杆位置,一箭射出。弓弦之声嗡如惊雷乍响,时间流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随后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支撑大纛的旗杆应声而断。敌军大纛的轮廓,在夜雾中缓缓坠落。 “木扎合已死,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萧令秋见敌军大纛掉落,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随即大喊道。 敌军见此,瞥见代表着木扎合的大纛不见了,顿时纷乱一团,士气大跌,下意识的往木扎合大纛的位置靠拢。 “走!” 萧令秋抓住机会,随即带领人马,一路往西南方向冲杀突围。 数百人马保持阵型,在混乱的敌军营寨中肆意杀戮。萧令秋那一箭射断大纛,着实提振了他们的士气。木扎合的大纛旗杆有些粗壮,用铁胎弓不可能一箭射断。 所以萧令秋采用大梢弓,搭配重箭。唯有大威力的弓箭,才能一箭射断大纛。 这一箭,萧令秋着实是在行险,若不能及时射断大纛,造成敌军混乱,他们这帮人都得葬身敌军营寨。 众人一番冲杀后,突出敌军营寨,来到了庙滩河边,直接纵马过河。 而河对面的敌军营寨,在夜雾中透着重重火光,喊杀声延绵不绝。十万大军的混乱,不是一时半会能平息下来的。 更何况,这帮北狄人里面有数个部落,彼此早已在混乱中纠缠在了一块。在夜雾下,你不知我,我不知你,难以罢休。 过河之后,萧令秋直接率军和骁骑卫汇合,然后他先带领亲卫开始回城。 这种时候,不能再整合骑兵冲击敌军营寨。因为黑夜大雾弥漫,人一多,阵型就拉大松散了,根本分不清彼此,整合不了力量。入阵之后,难以控制,只会被敌军分割包围,如陷泥沼。 现在的北狄人营寨,就像是一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泡的粥。萧令秋哪怕率领骁骑卫再次冲阵,也只会像几颗冰块一样,融化在十万敌军之中。 他们这次夜袭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不然就凭他们这点人,把刀砍卷刃了,也杀不了多少人。还不如敌军自相残杀,死的人多。 “他妈的,我要是有上百门射程远的火炮就好了,直接在对岸来一个百炮齐发,北狄人不得死伤无数啊。” 萧令秋转头看着火光冲天的敌军营寨,骂骂咧咧的说道。他们的火炮还是太垃圾了,虽然重量不算太重,但是射程太短了。 两百步,隔着河还打不到敌军寨门呢。 萧令秋率军回到城内,清点了下人数。此次参与夜袭的八百人,只回来了四百人不到,损失了一半以上。 这些人,大多都是死在了木扎合的营区。此外,还有小部分人是直接在冲杀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和队伍失联了。 “这个木扎合,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他。” 萧令秋心疼损失的亲卫,此次袭营冲杀木扎合的策略是没错的。因为不把木扎合的营区搞乱,木扎合就能凭借手中兵力,迅速弹压炸营的士兵。 只有冲杀木扎合,顺带着把他的营区也搅乱,才能让这次夜袭的效果最大化。 只是萧令秋没想到,木扎合反应异常迅速,同时狠辣无比。能直接下令麾下亲卫和士兵,对着混乱不堪,靠近而来的友军,大开杀戒。 就是因为这个命令,使得木扎合的尼伦部,未遭遇不可逆转的混乱。 第四十七章 趁胜围剿 曹丕真爽:“还好吧,我感觉挺真实的。自古以来夜袭,都是以少量精锐袭击。这种战术属于投入少,风险大,收益高的策略。一旦碰见军纪严明的敌人,夜袭往往意味着送人头。” 挖鼻哇啵:“确实,萧令秋的这扬夜袭是精心策划的。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黑夜、大雾加上敌军懈怠,为他创造了极佳的夜袭条件。你没看见,敌军除了混乱以外,连自己人都分不清嘛。” 退役士官:“古代夜袭造成的炸营,就是这样的。汉代名将周亚夫的军队,就在平定七国之乱时,发生炸营事件。淝水之战中,苻坚的百万大军也因为炸营而全线崩溃。 近代最著名的炸营就是淮海战役中的孙元良兵团,他们在突围之后,放松警惕,未安排岗哨。在被我军夜袭后,直接炸营自相残杀,五万人最后死的只剩下四百人。” 横漂:“你这说的炸营,都是大多都是因为精神紧张和疲惫等因素累积而来的。可是大部分北狄人虽然军纪松懈,但因为打了胜仗,精神很放松的好吧。” 退役士官:“傻吊...首先打仗的时候,再怎么打顺风仗,也都是精神紧绷的状态。另外,北狄人是游牧民族,他们哪怕不打仗,平时也经常警惕猛兽,所以他们的精神压力比中原人大得多。 最后,这是夜袭,还是大雾天,能见度极低。这种黑暗幽深的环境,面对敌袭,分不清周围情况,不是所有人都能镇定自若。只要有一小部分人发狂,就会造成大面积的人员混乱和崩溃。” 粉色信笺:“这萧令秋是真的牛逼,一身是胆。就是最后死在木扎合营区的亲卫,有点可惜了,其实萧令秋完全没必要冲击木扎合的营帐的。” 高山仰止:“不冲杀木扎合的营区,怎么能把其他营区的混乱,带到木扎合的营区去呢?木扎合有四万人,军纪严明。一旦木扎合稳住阵脚,组织兵力弹压混乱,那夜袭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你没发现,木扎合为了保证自家营区的秩序,直接果断对友军下手吗?也得亏木扎合是个狠人,不然他的下扬,比其他部落好不到哪里去。” 回到卫府营房的萧令秋,看着眼前的弹幕,虽然有人在质疑他的这扬夜袭过程有些荒诞,但还是有大部分人能看得懂战扬形势的,有不少人夸他有张辽和赵云之勇。 “将军大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我吴坚愿为将军被坚执锐,效死输忠。” 卫府营房内,一身是血,还未脱下甲胄的千户吴坚当即跪地,一脸感动的对着萧令秋跪拜,语气真挚的说道。 萧令秋回过神来,连忙扶起吴坚,说道:“你是我的部下,咱们都是手足袍泽,安能见你陷阵而不救耶?” 其余众人听此,看向萧令秋的眼神皆充满了崇敬之意,自家身居高位的老大,不仅亲自率领他们冲锋陷阵,还能犯险回救他们,岂能不让他们感动崇敬。 “将军...” 吴坚感动落泪,正欲再说些什么,不过被萧令秋抬手打断, “勿要多言,速速清点牺牲的将士吧,记下他们的姓名。然后大家都好好清理一下,早点休息。睡醒之后,我为大家庆功。”萧令秋说道。 吴坚听此,也不再多说,他抹了一下脸庞,点了点头。 萧令秋脱下满身血污的甲胄,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袍服,然后直奔卫府大堂。 此时大堂内,将领俱在,他们看见萧令秋的到来,皆肃然起敬,纷纷站起身,对着萧令秋恭敬的行礼道:“萧将军!” 八百冲十万,先不说战果如何,就这能冲杀进去,然后再安然返回,就已经是艺高人胆大,值得他们打心眼里佩服了。 而且他们在大堂时刻听取了骁骑卫从前方传来的信息,知道敌军营寨被萧令秋的八百人搅成了一锅粥,混乱不堪。 萧令秋虽一身疲惫,但双目炯炯有神,神情亢奋。他看着众人,开口道: “所有人听令,城内只留宣府卫和平辽卫人马,其余人等皆集结麾下兵马,出城于庙滩南岸结阵。今夜大雾,不可贸然出击,多点火把,以鼓声为号。 天亮之前,只许在南岸截杀四处奔逃的敌军。待天亮雾淡,以三通鼓为号,然后集体进军,扫荡敌军营寨。” 听着萧令秋的命令,众人皆神情正肃,齐声道:“喏!” “我将亲自率领骁骑卫,赶赴柔远黑风口,堵截敌军。步兵方阵,由张将军来指挥结阵。”萧令秋对张越说道。 “遵命!” 随着命令的下达,宣府这座军事重镇立即动员了起来。城内守军虽然士气衰微,但目前敌军营寨大乱,这种顺风仗要是还不会打,那还不如开城投降算球。 不过萧令秋也没指望这帮守城步兵真能杀多少人,让他们出城于庙滩南岸集结,无非是压缩敌军的活动空间,让守城步兵捡捡漏,参与一下围剿战,提振士气。 萧令秋前往骁骑卫的营房,此次他们即将赶赴一百四十里外的黑风口,还是大雾天的夜间行军,其难度堪称史诗级的。 自古以来,夜间行军会适得其反,特别是大部队行军。不过萧令秋这次有向导,那就是柔远守备的一些士兵,这些人对宣府至柔远的路十分熟悉。 不过如此大雾夜间行军,骑马奔袭柔远,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容易造成人员掉队,以及非战斗减员。 所以他们只能尽可能的骑马慢走,甚至依靠步行,以此来保证行军的安全性。 至于敌军会不会抢在他们前面赶到柔远,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都是夜雾天,谁也不比谁的眼睛好使。北狄人营寨的混乱,到现在还没平息呢。 而且北狄人人数更多,大规模行军的速度更比不上他们。萧令秋倒是巴不得北狄人抢在他们前面赶到柔远黑风口,因为那样预示着北狄人急行军的时候,死伤惨重。 第四十八章 平辽卫请战 萧令秋换了身衣服,柔远守备的士兵正在给一众骁骑卫军官讲解行军路程要点时,一名亲卫来到了营房内,对萧令秋说道。 “平辽卫的军官?”萧令秋眉头轻挑,嘴角微微上扬。 “让他们在院内等着,我现在就过去。”萧令秋换了副严肃的神情,挥了挥手。 不多时,萧令秋一脸严肃的来到了营房外,他看着院内的一众平辽卫军官,其中有一些人他有点印象,是平辽卫的百户。 “将军,此次和北狄人决战,为何只让我们平辽卫守城,不参与决战啊。”一名百户站了出来,对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看着这人,神情冷漠:“为何让你们守城,你们不明白吗?” “将军,我知道我们打了败仗,致使全军士气衰微。可是我们平辽卫是河北之地最精锐的军士,我们不应该留下守城。”百户语气略带恳求的说道。 萧令秋闻言,嘴角噙着一抹讥讽冷笑:“呵...你们也知道自己打了败仗,犯下了弥天大罪啊。精锐?精锐就能不遵将令,私自出城浪战,致使损兵折将?我看你们不是精锐,而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骄兵。” 这话一出,平辽卫的一众军官,顿时脸色涨红,一个个的攥紧了拳头。 “将军,您是我们平辽卫的指挥同知。其他卫所的军官士兵说我们平辽卫骄横桀骜,暗地里骂我们是绣花枕头,拖累全军。但您作为我们的长官,怎么能也这么说?。” 百户涨红着脸,据理力争道。他们作为中低层军官,完全是听上级的命令。不遵将令,私自出城浪战吃败仗的罪过,安在他们这些军官士兵头上,在他们来看,着实委屈的很。 “难道不是吗?他们有说错吗?先不说你们私自出城浪战的罪过,就说你们这一万人马,皆身披重甲,面对身着轻甲的北狄人,你们是怎么做到损失过半的? 一万敌十万,是真的打不过,还是你们轻敌大意,亦或是顺风仗打多了,经不起战扬磨砺?要不是看在你们以往功劳的份上,我都想将你们平辽卫的士兵,全部换掉。”萧令秋剑眉一抖,怒斥道。 众军官听着这话,皆红着脸,愤慨不已,身形在寒雾中颤抖。 他们回想起被十万人围困的扬景,一切皆因上级千户将领指挥杂乱,致使他们一直在被敌军溜着走,落入敌军重围之中,人马体力耗尽。 “将军,您不能这么做,请给我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就在刚才,一些柔远守备的士兵路过我们平辽卫的营房时,大声讨论着,想要我们平辽卫的战马和甲胄。说什么我们平辽卫守城,用不上那么好的甲胄,放在库房内也是浪费。” “他们的那些话,简直就是在羞辱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军,我等决意请战,您作为我们平辽卫的长官,请您恩准,我们定要一雪前耻。” 几名百户军官,涨红着脸,脖子都粗几分,群情愤慨的说着。他们自诩是精锐,整个平辽卫的士兵皆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别说是看不起一些地方守备士兵了,他们有时候就连宁王亲卫都不放在眼里。 萧令秋听着这些人的委屈抱怨和请战,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们当真想将功折罪,一雪前耻?” 众军官闻言,皆单膝跪地,行礼道:“将军,我们平辽卫五千四百余将士,尽皆请战,不破狄人誓不罢休。” 萧令秋闻言,微微颔首,说道:“好,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知耻而后勇。” “平辽卫听令,全军整备。北狄人在柔远黑风口遭遇阻击后,必然会往西南方向的代县突围,你们的职责就是给我堵在那里,然后等待我率领骁骑卫追击围剿他们。” 萧令秋当即对众百户下令道。 “喏!”众军官皆一脸郑重的应声道。 萧令秋其实早有让平辽卫参与围剿北狄人的打算,只是平辽卫之前刚打了败仗,萧令秋唯恐平辽卫士气不振,军心不齐,便有意晾一晾平辽卫,激起他们的羞耻心。 好在平辽卫都明白自己是戴罪之身,没有就此自暴自弃,尽皆主动请战。 如果这些平辽卫的军官没有主动来找萧令秋,他是真有打算以后将平辽卫打散,重新选拔。 此次给平辽卫下达的堵截任务,是为了防止北狄人从来路突围。 之前这帮北狄人就是从西北方向的塞北高原,偷渡荫山山脉,破代县而来的。 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因为偷渡荫山的路途多丘陵,不利于大规模行军。萧令秋之前得知北狄人犯境的时候,之所以觉得奇怪,就是因为十万人偷渡荫山,事前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心里都怀疑是并州的赵王,故意放北狄人入境,不做预警的。因为宣府处于冀州、并州和塞北高原三地交汇之处,西北面的防御和示警是并州赵王的责任。 而他们宣府,主要防守的是北面的柔远地区,那里连接着宣府和塞北高原。 柔远的黑风口就是宣府地区和塞北坝上高原的连接处,是荫山山脉的一处关口要塞。 黑风口易守难攻,特别是南坡陡峭,冬季时常有大风。从北往南攻,还好点,毕竟是以高打低。但是从南往北攻,却是仰攻,还有寒风袭扰,直接迎面吹。 萧令秋断定北狄人图方便,肯定会从黑风口突围。但一旦遇到阻碍,必然又会回转往代县突围。只要这两个口子堵死,这帮北狄人几乎就是瓮中之鳖。 “来人,去给我把吴坚和杨池两人喊来。”萧令秋对一名亲卫说道。 亲卫领命,前往卫府叫来了吴坚和杨池。 “萧将军。”吴坚和杨池来到营房大院,对萧令秋行礼道。 “你们俩跟我去一趟平辽卫的营房。目前平辽卫的千户将领尽皆下狱,我打算让你们二人暂时统领平辽卫。”萧令秋说道。 吴坚和杨池两人闻言,面色一喜。他们两人是亲卫千户,地位虽然比平辽卫的千户高一些,但平辽卫的编制有上万人。 哪怕平辽卫现在只剩下五千多人,两人分一分,手下军士也有两千多人。军官的含权量,看的不就是手下兵马的数量嘛,这完全是给他们两人升职。 “谢将军!”吴坚和杨池说道。 “先别着急谢,我让你们两人统领平辽卫,是去代县堵截北狄人的西去之路的,如果你们俩让北狄人突围了,到时候我可是要问罪的。”萧令秋说道。 “将军放心,北狄人要是从我们俩的防线突围,我提头来见。”吴坚和杨池一脸郑重道。 第四十九章 围追堵截 将平辽卫划分成了左卫和右卫,由吴坚掌管三千人的平辽左卫,杨池掌管两千四百人平辽右卫,进军代县堵截北狄人的行动。 堵截行动,由吴坚任指挥,杨池辅助。 “代县内还有一千敌军,此次你们堵截北狄人的位置,在代县北面的羊窖口。那边有条蜿蜒向北的东洋河,你们就在东洋河的西岸结阵,北狄人想要过去,必然要渡河,若他们强行渡河,你们则直接半渡而击。 切记勿要主动追击敌军。因为你们人马皆披重甲,是跑不过他们的。只要堵在这个位置,不让他们过去。我随后便会率军赶到,一举将北狄人围杀在东岸。”萧令秋对一众军官吩咐道。 “喏!”吴坚和杨池等人领命道。 “此次行军一百三十里,而且是夜间大雾天行军。敌军肯定会先往柔远而去,再转战代县,你们的时间比他们充裕。所以此次行军,不用太过追求速度,以稳为主,多带马匹。”萧令秋叮嘱道。 “喏!” 命令下达,所有人开始整军备战,萧令秋同样也返回了骁骑卫的营房。 寅时末,天色如墨,大雾萦绕。要是换做夏季的南方,此时应该天色蒙蒙亮了。可是这是北方大地,冬季时分,天亮要在卯时之后。 城内大军依次出城,萧令秋率领一万骁骑卫一人双马赶赴柔远。 夜间大雾,不好骑马,所有人都是高举着火把,牵着马步行。同时一边行军,一边吃着干粮。 整个队伍在黑暗的大雾中,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路过元宝山时,大老远的依稀还能听见敌军营寨内传来的躁动。十万大军的炸营,加上还是大雾弥漫的夜晚,混乱可没那么好平息。 西汉名将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时,手下大军夜晚发生营啸。他的做法是直接坚卧不起,就是他本人直接躺在营帐内坚决不出,同时让所有人也别乱动,让事态自动慢慢平息。 周亚夫的这个做法,说是充满了智慧,但却也是对炸营无可奈何的一种应对。 一万大军行军,卯时过半,天色渐明,虽然光线依旧昏暗,但在火把的照明下,对周围的能见度高了不少。 夜雾给大军带来的心理压力,也削减了不少。 行军至中午,已经走了四五十里路了。暖阳当空,骁骑卫大军也走出了大雾弥漫的地界,众军士开始骑马赶路,然后牵着战马空跑。 就这样一路行军至晚上,距离柔远的黑风口关隘,只余三十里路。 大军继续高强度的夜间行军,终于在晚上戌时末,也就是晚上九点赶到了柔远的黑风口。 此时的黑风口关隘是一座空城,原本这里有三千守军是作为预警和拖延敌军进攻的。 好在当时代县被破之时,消息传来的够快,所以柔远的三千守备军才得以及时撤退到宣府城。 萧令秋也不知道木扎合怎么想的,居然不留兵在黑风口驻守。或许是木扎合觉得黑风口在自己背后,不担心宣府卫来堵后路。 毕竟他有十万人马,宣府卫调集小部分兵力迂回黑风口,也守不住。而调集大军迂回,他能发现踪迹,然后依靠骑兵的机动性,路上截杀。 萧令秋之所以觉得木扎合会从这边出塞,也恰恰就是因为木扎合在这边没有留军驻守,他认为木扎合想迷惑他们宣府卫。 毕竟代县那边有守军,而且还是来路,按照正常思维,一般人都会认为木扎合会原路退回。可萧令秋现在直接把两条路都给堵上。 一万骁骑卫开始在城内休整,给战马喂精细饲料。这战马吃的比人都好,不光要喂草料,还得喂豆类。甚至为了增强战马的耐力,还得喂谷物和鸡蛋。 萧令秋估算着北狄人到达这边,至少要等到次日的中午。 萧令秋在二十里外,派出了柔远守备的士兵放哨,一旦发现了木扎合的部队,他们这边立马集结。 次日午时,一万骁骑卫尽皆着甲持槊,静等木扎合的大军到来。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但必然人困马乏。 他们这一万骁骑卫算得上是以逸待劳,而且士气高昂。 转眼间未时过半,前方放哨的柔远守备士兵快马来报:“报...二十五里外发现北狄人大军,人数不下六万人。” “骁骑卫听令,敌军昼夜行军,人困马乏,士气衰微。此战迎击敌军,他们必然望风而逃,往代县方向而去。 我军追杀也以此为路线,路上不要管那些掉队的小股敌军,一定要给我紧咬敌军大部,尽可能杀伤敌军。不要吝惜马力,此战要重创北狄人。” 萧令秋当即做着战前动员,下发着命令。 “万胜!万胜!”一众骁骑卫士气高涨的喊道。 一番动员之后,全军静待北狄人前来送死。 下午申时,木扎合率领大军来到了距离黑风口关隘三里处的地方,他望着远处的山坝,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过黑风口,翻过山坝,便是坝上的塞外高原了。 昨夜营寨的混乱,让他心力交瘁,仍感觉一阵后怕。他们的十万大军,在昨夜死伤三万多人,其中死在他们尼伦部手中的就有上万人。 除此之外,牛羊牲畜尽损。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士兵已如惊弓之鸟,士气萎顿,几乎丧失了战斗力。夜雾害了他们,但也算间接救了他们。 不然夜袭之后,就是宣府卫的破寨屠杀了。 当然,对他来说,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他的尼伦部只损失了六七千人,而其他部落损失惨重,他可以直接吞并自己结拜兄弟的部落。 就在木扎合心情有种雨过天晴的感觉时,只见他的前军斥候面色惊惧的快马而逃,并高声道:“大汗,敌袭,敌袭...” 斥候话刚说完,木扎合都没反应过来时,他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如海啸,如山崩,如地裂... 也不用反应了,就这动静,木扎合用屁股都想到了黑风口方向出现了敌军。 眼看着就能出塞回归草原,那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正让他心情放松。他还畅想着回归草原之后,吞并自家兄弟的部落,壮大自己的实力。 甚至,还畅想着统一草原各部后,再来南下,入主中原。 可是突然出现的敌军,瞬间将木扎合打回了现实。美好的畅想,骤然间碎成一地。他面色惊恐,干裂的嘴唇大喊道:“撤...往代县突围!” 第五十章 骑兵之间的屠杀 可突然出现的骁骑卫,直接让木扎合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确实还有六万多人马,可是昼夜行军之下,人困马乏,士气衰微。 六万人马,别说结阵迎敌了,就是现在六万人掉头跑,估计都来不及,骁骑卫能直接冲到他们脸上。 木扎合的一声令下,六万大军顿时如惊弓之鸟,阵型散乱。前面的人掉头往后跑,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军撞后军,一片散乱。 就在北狄人阵脚大乱之际,不远处萧令秋率领的骁骑卫纵马而来,气势如虹,似一支利箭直指木扎合的六万大军。 “辽东萧泽生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萧令秋的高声呐喊,顺着风声,传入仓皇无措的北狄人阵中。一万骁骑卫策马奔腾激起的尘土,随风飞扬,好似风暴一般席卷而来。 “是他,是他...” 木扎合听着萧令秋的大喊,面色煞白。昨夜他的大儿子托兀赤被人一箭钉杀之时,他就听到过辽东萧泽生之名。 同时,昨夜的夜袭,几乎所有北狄人也都知道了萧泽生这个名字,一整夜如梦魇般回荡在他们耳边。 “苏木哈克,苏木哈克来了...” 苏木哈克在北狄人的话语中,是魔鬼的意思。一群北狄人面色惊恐的大喊着,一种恐惧阴冷的氛围笼罩着他们,使得他们难以相顾,亡命往代县方向奔逃。 一方是以逸待劳,人马精力充沛,士气高昂。一方是刚经历炸营,昼夜行军,人困马乏,昨夜的梦魇惊惧依然如阴云萦绕心头,士气萎顿。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大唐初期,对外族用兵为何能常常以少胜多,战无不胜。除了装备领先、府兵制的加持和士兵素质高以外。 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在面对外族敌军时,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这让唐朝府兵每每临战,凶悍难当。 当然,这也致使唐朝藩镇的士兵,开始变得桀骜难驯,悍勇无比。 甚至到了中晚唐时期,藩镇的士兵别说杀外族了,就是自己的首都长安,他们都敢抢。藩镇节度使要是不给赏赐,下面的武夫军头,连顶头上司节度使都杀。 “全军冲杀,生擒木扎合!” 萧令秋率领骁骑卫策马奔腾冲杀,身下战马精力充沛,加上顺风而来,宛如一扬席卷北地的风暴,速度奇快无比。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他们便接近了木扎合部队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面对仓皇逃窜,毫无抵抗的北狄骑兵,萧令秋手持铁胎弓,对着北狄骑兵的背后就是一阵速射。 跟随萧令秋的其他骑兵同样如此,至于他们在策马的情况下,能不能精准的射中人,那都无所谓。因为前面都是大片的敌军。 别说用不用瞄准了,就是扔块石头,大概率都能砸中人或者马。 这种面对大面积崩溃的敌军,小梢弓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它能够让骑兵展开速射。一番箭雨之下,大量的骑兵坠马,被践踏而死。 待萧令秋率领前军冲到距离敌军五十步以内时,他随即抄起战马右侧放置的长槊,双手持槊,冲入敌军,直接像串糖葫芦一样,将敌骑挑飞。 骑兵的长枪长槊,不是像电视剧电影中那样笔直竖立插在马鞍旁的,而是将长槊的尾纂卡入固定在马鞍右前方的得胜勾中,让槊杆中断斜倚在骑兵大腿的外侧或者腰胯位置。 这样方便快速取放,节省体力,且稳定安全。 萧令秋率领前军持马槊长枪冲杀聚集慌乱的敌军,后军的骁骑卫则是手持长刀,肆意砍杀着一些毫无抵抗力的漏网之鱼。 长刀划过坠马之后,如无头苍蝇般敌骑的咽喉。鲜血喷洒而出,北风呼啸,血液挥洒在这片北地之上。 来年,新鲜的牧草将在鲜血的滋润下茁壮生长,为牛羊提供草料。 一万骁骑卫,如一架架田犁,如布满钉齿的钉耙,如紧密排列的梳子,划过北狄人的敌阵。 原本在草原称雄,时时叩关劫掠,视中原人如牛羊牲畜的北狄人,此刻全无悍勇之气,一个个的似惊慌失措的待宰牛羊,被放血,被践踏肢解,被马蹄碾成碎肉。 “不要跟小股敌人纠缠,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待宰的俘虏。前军跟我冲阵追杀木扎合,后军负责扫荡。” 萧令秋对左右千户吩咐着。他率领前军三千骁骑卫,好似热刀切黄油一般,如一把利刃,划开分割了相互纠缠,仓皇无措北狄骑兵军阵, “直指木扎合的大纛,老子要将他的人头挂在黑风口上风干!” “杀!” 骁骑卫众军士士气高昂,跟随着萧令秋直奔不远处的木扎合大纛。 木扎合听着身后的喊杀声,心中惊惧,面色惨白。他扬起马鞭不断的抽打着身下战马,可是夜袭加上昼夜行军,疲劳的不仅仅是人,马也是疲劳的。 木扎合将身下战马抽出了一道道血痕,也不见战马提速。他转头看着萧令秋率领的三千人马,越来越接近,不由得面露绝望。 “长生天啊,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大漠的雄鹰,如果不能死于天空,那它为何要来世上一遭呢。”木扎合满心悲怆,哀呼道。 “父亲,我来为你阻挡敌军,你速速赶往代县突围。” 木扎合的三儿子塔拉少布一脸决绝的对木扎合说道。塔拉意为原野之意,少布则是指飞禽,合起来的意思是草原雄鹰。 “不...我的托兀赤已经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木扎合一脸痛苦的说道。 “父亲,你还年轻,回到草原之后,少饮酒,多生孩子。我等你统一草原之后,来为我和大哥报仇。” 在这种危亡时刻,塔拉少布语重心长的对木扎合做着诀别劝谏,语气虽平和,但神情决然。随即他也不待木扎合再说什么,便率领数百亲卫调转马头,迂回朝着萧令秋杀去。 “我的儿子...” 木扎合看着塔拉少布离开的身影,满目凄凉,高声悲呼。而他手上动作不停,挥舞着马鞭。 第五十一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真有不怕死的。”萧令秋率领骁骑卫,冷笑道。 “将军当心,此人是木扎合的三子塔拉少布。在塞外草原声名赫赫,曾一箭射落两只大漠飞鹰。他和木扎合的大儿子托兀赤,是为木扎合的左膀右臂,并称草原双雄。” 铁合兀赤看着塔拉少布率军前来阻挡,他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哈哈...草原双雄?我之骑射,至今未遇敌手,今日便称称这塔拉少布的斤两。”萧令秋大笑道。 塔拉少布此时虽然已心存死志,但他没有直接鲁莽的率军直接冲入萧令秋的军阵之中。就他这三百人,直接冲进去,一个照面就会被士气高昂的三千骁骑卫屠杀殆尽。 那样,塔拉少布也根本起不到阻拦的效果。所以塔拉少布在双方开始接触前的三四百步时,往左侧迂回机动,打算用骑射之术,纠缠萧令秋的前军。 萧令秋见此,嗤笑一声,这招他就用来对付过魏王的三万骑兵。 “不要理会他们的纠缠,他们不是喜欢侧向迂回嘛,那就让他们迂回个够。咱们的战马跑得快,也往左侧拉开距离,直接追击木扎合。塔拉少布如果敢接近,就直接给我射死他。”萧令秋下令道。 命令下达,双方突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势。塔拉少布往左迂回,想绕到萧令秋骑兵军阵的侧面。而萧令秋不给他机会,全军直接往左侧拽动缰绳,欲要脱离接触,拉开距离。 塔拉少布一看萧令秋直接拉开距离,顿时就急眼了。这要是让萧令秋的三千骁骑卫拉开了距离,他还怎么阻拦啊。 他们身下的战马压根就追不上,到时候只能吃灰,眼睁睁的看着萧令秋追上他爹木扎合。 “这群懦夫,不敢较量。勇士们,给我杀!”塔拉少布大吼道。 随即他率领数百亲卫,再次拽动缰绳,于骁骑卫的右侧,队形往左斜着,朝萧令秋所在的位置直线冲杀而去。 就此,双方形势再次变幻,要演变成追逐战。可迎接塔拉少布的则是密集的箭雨。只见萧令秋周围的骁骑卫突然停步,上千人张弓搭箭,对着塔拉少布的亲卫便射了过去。 密集的箭雨落在塔拉少布的阵型中,好在他的部队人数较少,而且都是亲卫骑兵,骑术精湛,直接施展马术动作,躲避箭雨。 可再怎么躲避,也总有倒霉蛋中箭。而且人能躲,战马可没法躲。一些战马中了箭,直接倒地,将背上的骑兵甩飞。 一轮箭雨过后,塔拉少布毫不畏惧,依旧是率军冲阵。 可是骁骑卫偏偏不给机会,直接策动身下战马,继续拉开距离。拉开距离之后,又是停步坐在马上射出一阵箭雨。 塔拉少布见此,气得咬牙切齿,脸都绿了。这种放风筝的战术,是他们北狄人的拿手好戏。可是现在,他们自己却变成了风筝。 他也想张弓搭箭反击,可是骑马颠簸的状态下,射箭的准度和发力,哪有停马射箭方便。 能在策马奔腾的状态下,弯弓射箭有准头的人,那都是青史留名的人中龙凤,飞将军李广就是如此。他们北狄骑兵骑射之术确实比骁骑卫高出一截,但还没高到人人皆是李广的存在。 就这样溜了一番后,塔拉少布一直在被牵着走,身边亲卫损失了大半,只剩下百来人。好在他们这一番冒着箭雨冲锋,逐渐追上了萧令秋。 可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有百来号人。萧令秋见此,冷哼一声,直接下令让前后骑兵合围。 随着令旗挥动,萧令秋周围的骁骑卫再次张弓搭箭,劈头盖脸的朝着塔拉少布射去。塔拉少布此刻有心还击,可是他身后也传来了一阵密集的箭雨。 三千骁骑卫的前军,前后合围包抄,直接将塔拉少布的百人队围了起来。 “塔拉少布,看箭!” 萧令秋一声大喝,抄起铁胎弓,相隔百余步弯弓搭箭,对准了塔拉少布。 塔拉少布的目光一直都在萧令秋的身上,他知道,只有杀了萧令秋,他爹木扎合才有可能逃出生天。见萧令秋张弓搭箭,他同样也瞄准了萧令秋。 双方同时一箭射出,锋利的箭头在塔拉少布的瞳孔中放大,顿时一支箭矢直接扎进了他的喉咙。塔拉少布嘴里不断的冒出血泡,身形往后栽倒。 塔拉少布临死之前,面带微笑,这不是临死前的解脱。而是他看见自己的那一箭,也射中了。 萧令秋确实中箭了,只不过是肩头中箭,让他的身形微微一晃。箭矢直接扎破了他身上的铠甲,箭头钻进了他的皮肉中。 “将军!”众人见此,一声惊呼。 “大呼小叫什么,小小皮肉伤而已。” 萧令秋面不改色,直接将箭矢拔了出来。箭头只有半寸扎进了他的血肉中,而且他最里面的衣服是丝绸,直接拔出箭矢,不会造成太大的二次伤害。 这个经验来自于蒙古骑兵,横扫亚欧的蒙古骑兵,就是最里面穿丝绸。因为丝绸光滑,其纤维能够包裹住箭头,减少伤害,并且拔出箭头,能够减少箭矢倒勾二次伤害。 “这小子挺准的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射中我。”萧令秋笑道。 “将军的弓箭才是准,塔拉少布是顺风射来,而您是逆风。您这一箭正中他的咽喉,算是直接给了他一个痛快。”铁合兀赤恭维道。 “行了,去让人给我把塔拉少布的人头砍下来,等咱们追上木扎合,就拎着他儿子的头给他看。” 萧令秋当即下令,随后率军接着追赶木扎合。 塔拉少布的阻拦,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骁骑卫继续追杀着北狄骑兵,漫山遍野全都是人。骁骑卫此时就如同驱赶牛羊群的牧民,抓牲口都抓不过来。 再次冲散了一波四散奔逃的敌军,萧令秋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木扎合大纛了。随即他们加快速度,追赶而去。 “木扎合,你儿子塔拉少布的人头在此!” “木扎合,你儿子塔拉少布的人头在此!” 萧令秋将塔拉少布的头颅挑在槊锋之上,对着木扎合大喊道。 木扎合闻言,转头看着萧令秋长槊上的头颅,依稀间,他能看到自己儿子塔拉少布特意留的辫子。 “不...我的儿子!” 木扎合痛哭流涕,伤心欲绝。这次进攻宣府,他死了两个儿子。一个被人一箭钉杀,一个被人砍下了头颅。两个儿子,还都是死在了同一个人手中。 第五十二章 抓了个部落大汗 可是军心涣散,别说命令能不能顺利传达下去了,就是哪怕命令下达,他麾下的军士也根本组织不起来,所有人都已经吓破了胆。 什么叫兵败如山倒,这就叫兵败如山倒。恐慌会传染,惊惧之下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木扎合当下心中一狠,看向了自己的大纛,随即命令扛着大纛的亲卫,将大纛丢在了地上。 大纛严重影响了他逃跑的速度,可是不竖起大纛,无法收拢溃兵,他的部队会持续性的崩溃,溃兵不知道如何跟随。 可眼下没什么比逃命更要紧的了,他只能牺牲部队,尽可能的带领身边人逃命。 拼命跟随木扎合的北狄骑兵见代表着木扎合的大纛不见了,瞬间加剧了他们心中的恐慌,一个个的四散奔逃。 原本还有组织的逃跑,瞬间阵型崩溃。更甚者,一些北狄骑兵直接下马,跪在了地上投降。 萧令秋见木扎合的大纛不见了踪迹,他随即大喊道:“披着白色披风的是木扎合!” 木扎合闻言,顿时大惊,他们北狄人以白色为尊,可是现在白色的披风已然成了索命的枷锁。随即,木扎合将身后的披风解开,丢在了地上。 “面目虬髯的是木扎合!”萧令秋随之又大喊道。 木扎合听此,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两颊和下巴,浓密的虬髯成了他的标志。 当即他拔出腰间平时用来切牛羊肉的小刀,也顾不上会不会刮伤脸颊,飞快的将自己的虬髯刮了个干净,在脸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面黑无须者是木扎合!”萧令秋策马追杀,再次大喊道。 木扎合摸了下渗着血的脸颊,心下惊恐万分,当即用小刀割下一片袍服,蒙住了脸。 “蒙脸者是木扎合!”萧令秋接着准确无误的喊道。 木扎合闻言,心如死灰。当即也不多做掩饰,直接疯狂抽打身下的战马,望风而逃。 “博尔达,替我挡住他们。等我回到草原,我封赏给你的儿子五千户。”木扎合对身旁一员大将吩咐道。 木扎合的大将博尔达闻言,随即率领部分亲卫拽动缰绳,直愣愣的朝着萧令秋冲杀而去。 萧令秋这边也懒得纠缠,众人皆弯弓搭箭,一轮箭雨过后,射杀了博尔达过半的人马。随后便是双方交错的纠缠在了一起。 百余人,仅仅只是略微阻挡了萧令秋这边的步伐后,皆被屠戮殆尽。 萧令秋继续率领骁骑卫追赶,可追了一阵之后,萧令秋心下一沉,因为天快黑了。 “将军,木扎合又派出百人亲卫队阻挡我军。”铁合兀赤指着前方朝他们冲杀而来的敌军说道。 “不要跟他们纠缠,分五百人阻拦他们。其余人,全都给我追木扎合。哪怕追不上,我们也得直插代县,配合平辽卫前后夹击。” “另外,让跟不上的兄弟们不要跟了,跟得上的,在夜间行军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奔袭代县。”萧令秋当即下令。 北方的冬天是真的让萧令秋感到恼火,这才酉时不到,也就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就已经要落山了,天色开始变暗,这无疑加大了萧令秋追击木扎合的难度。 由于博尔达的阻拦,木扎合稍微拉开了和萧令秋的距离,加上他丢弃了大纛,导致萧令秋已经确认不了木扎合的具体位置。 由此,他只能率领骁骑卫往代县赶去的同时,一路砍杀敌军。 柔远相距代县一百五十里左右,这两个关隘和宣府城呈三角形。这夜间行军,是个很大的考验。 不过萧令秋不着急,他夜间行军困难,木扎合也一样。而且木扎合身边的溃兵还多,皆人困马乏,对于路程也没萧令秋他们熟悉。 随后没多久,夜晚降临,萧令秋身旁只有千余人跟随,其他人要么是没跟上,要么就是在后面扫荡战扬抓俘虏。 千余人高举火把,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辨别方向,确认位置。 途中遇到不少慌乱迷路的北狄散兵游勇,兴许是都吓破了胆,不知该往何处去,也无补给,这些散兵游勇果断放下兵器,直接投降了。 “将军,这里抓到条大鱼,自称是莫坷部的大汗忽尔察。” 行军至晚上戌时,一名百户押着一个中年大汉来到了萧令秋的马前,说道。 萧令秋闻言,让人将火把凑近,然后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这个自称忽尔察的中年人。只见此人身形壮硕,穿着一身袄袍,耳朵上还挂着一耳环。 “铁合兀赤,你过来瞧瞧,这人是不是忽尔察。”萧令秋喊来了骁骑卫千户铁合兀赤。 铁合兀赤闻言,凑到这中年人面前,左瞧瞧右看看,他摸了摸下巴,说道:“禀将军,我只是六七年前见过忽而察一次,这人倒是和那忽而察有几分相像。” 中年人听此,顿时就急了,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北狄语,言称自己就是忽尔察。 铁合兀赤一听,顿时就乐开了花,说道:“还真是忽尔察,这人说话就是这个调,嗓子眼里像是塞了骨头一样。” 萧令秋闻言,笑了笑,随后凑到忽而察面前,说道:“忽而察,你可认得本将军?” 忽而察打量了一下萧令秋,见眼前之人身形高大,剑眉星目,目光灼灼有神。可是面相甚是年轻,忽而察不由得多了几分轻视,撇过脑袋没有答话。 “忽而察,这是我们萧将军。”铁合兀赤说道。 忽而察闻言,转过头再次打量了一下萧令秋,问道:“你和那萧泽生是什么关系?” 铁合兀赤听此,顿时大怒,一脚将忽而察踹翻在地,大骂道:“大胆忽而察,竟敢直呼萧将军名讳。” 忽而察挨了一脚,脸上没有丝毫恼怒之色,反而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的看着萧令秋,惊诧道:“你就是那夜袭我营寨的萧泽生?你怎的如此年轻?” 萧令秋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不错,就是我。” “哼哼...我们萧将军乃是英豪俊杰,如今只不过是弱冠之年。”铁合兀赤一脸轻蔑的看着忽尔察,轻哼道。 忽而察听此,心中哀愁翻涌。萧令秋不仅把他们按在地上打,还特么如此年轻。忽而察感觉往后若无意外,至少二三十年之内,萧令秋都将是他们草原部落的梦魇。 “莫坷部忽而察,拜见萧将军。此番大战,我忽而察心服口服,愿降将军!”忽而察单膝跪地,一脸郑重的对萧令秋行礼道。 第五十三章 前后夹击,北狄骑兵的末日 作为男人,直接把对手打服,然后跪地行礼。这其中的滋味,别提多畅快了。 “忽尔察,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说愿意投降,太晚了吧。”萧令秋笑道。 忽而察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萧将军,我所说的投降是,我愿意率领我的部落全部投降于您,而不是我个人。” 萧令秋听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轻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放你回草原,然后你率领你的部落入境来降吧?” 忽而察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萧令秋,说道:“萧将军能信我吗?” 萧令秋听着这话,没有言语,而是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忽而察。 “将军,北狄人狡诈,不可信他。” 铁合兀赤开口道。他全然忘了,他自己其实也是北狄人。 萧令秋抬手打断了铁合兀赤的话,他见忽而察眼神诚挚,神情沉定,神色丝毫不见心虚,便开口道:“你先跟我去代县。” “好!” 忽尔察点了点头,随后骑上马匹,在骁骑卫的看管包围下,跟随着萧令秋的大军前往代县。 一千余人继续出发,赶赴代县。一路上,碰见零散敌骑,闻听萧令秋的大名,皆跪伏在地请降。 可是萧令秋没功夫受降,只是收缴了他们的兵器,让他们就地等待后军受降。亦或者,让这帮溃兵,前往宣府投降。 经过一夜的行军,到次日卯时,一千余人只剩下八百多人。夜间行军,确实困难,只走了不到六十里,人能扛得住,身下的战马也有些扛不住了。 白天再次行军追赶,饿了就吃点干粮。终于在未时,到达了代县境内。 在前往羊窖口的途中,路过东洋河时,偶尔能看到河中漂浮的北狄人尸首。忽而察见到这一幕,心中悲戚。 “将军,平辽卫那边正在交战!”听着前方传来的喊杀声,铁合兀赤说道。 “走,加快速度,生擒木扎合。”萧令秋下令道。 随之,八百骁骑卫催动着身下已经有些跑不动的战马,沿着东洋河,赶往羊窖口。 不多时,羊窖口的东洋河东岸,聚集着近万的北狄骑兵,发疯似的,不断的渡河朝着东岸冲锋。 而东岸的平辽卫,人马皆披重甲,双手持槊,宛如一道铜墙铁壁,硬生生的将北狄骑兵捅杀在东洋河中。 “木扎合还能一路收拢这么多人?” 萧令秋心中诧异,随后他果断下令,让骁骑卫直扑木扎合。 “木扎合,萧泽生在此,速速跪地请降。”萧令秋率军冲杀,大喊道。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八百骁骑卫齐声高呼。 气势如虹的骁骑卫,隆隆的马蹄声,声势浩大的喊杀声。八百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挥舞着手中长槊,朝着木扎合的位置冲锋而去。 木扎合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肝胆俱裂,心中哀呼道:“天要亡我啊。” 他想着自己这一路马都跑死了两匹,勉强收拢了些溃兵,打算从代县回塞外。 可代县这边驻扎着平辽卫,直接阻挡了他的去路就算了,反正之前他打崩过一次平辽卫,想着可以凭借手中聚拢的兵力,和哀兵必胜的信念,强行带领部队突围。 可现在刚开始和平辽卫接战,身后的萧令秋率队前来,直接让木扎合想要突围的想法灰飞烟灭。 甭管萧令秋这边是八百人还是八千人,现在萧令秋的名字就已经是所有北狄人的梦魇了。北狄骑兵好不容易聚齐起来的回家信念,瞬间崩塌,士气一落千丈。 原本刚刚和平辽卫碰撞在一起的北狄骑兵,听着身后的动静,心神恍惚之下,瞬间就被屠戮。 冲锋在东洋河的北狄骑兵,在河中打转,面对前后夹击,顿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心中绝望无比。 “杀!” 早已憋着一股子气,且以逸待劳的平辽卫,人马披重甲,直接朝着河对岸冲去。一时间,东洋河看着像是被截断了水流。 “父亲,咱们逃吧,可以往南走,沿着南洋河,往长青,然后北上,穿过荫山丘陵,回归草原。”木扎合身旁的小儿子速该,一脸哀伤说道。 “逃,还怎么逃?从长青北上,穿过荫山丘陵,路途两百里,我们会死在路上的。”木扎合心中绝望,想要放下兵刃乞降。 “父亲,你怎能如此懦弱。我大哥和三哥,还等着我们为他报仇呢。哪怕只有你一人回归草原,所有的一切都还有希望啊。”速该悲呼道。 木扎合被这话给刺激到了,是啊,他的大儿子托兀赤和三儿子塔拉少布都为他而死。 “撤!”木扎合当即下令道。 “父亲,你先走,我来断后!”速该扬起马鞭,抽了一下木扎合身下的战马,说道。 木扎合见此,目眦欲裂,心中悲痛万分。他有心想要拉着速该一起走,可是速该已经带领百余人朝着萧令秋冲杀而去了。 “速该我儿...” 木扎合仰天痛呼,然后在百名亲卫的保护下,转头向南奔走。 回首间,他看见自己的小儿子速该,被萧令秋用长槊挑起,尸体落在了东洋河中。 “将军,木扎合往南跑了。”铁合兀赤用手中弯刀,了解了一名北狄骑兵的性命后,指着木扎合逃跑的身影说道。 “他这是往南洋河方向,追!”萧令秋说道。 东洋河和南洋河,同属宣府地区的洋河分支。东洋河自西北往东流,而南洋河自东往南流向并州。三者的交汇点,就在代县。 萧令秋率领数百骁骑卫,朝着木扎合追去。 可是代县是冀州和并州的分界点,荫山山脉和大形山脉在此交汇,一路上丘陵沟壑不断,严重影响了萧令秋的追击速度。 他们的马确实能跑的赢对方,可是每次追了一段路之后,由于丘陵沟壑的阻挡,导致萧令秋等人难以确定木扎合的位置。 一路追了几十里,萧令秋身下的战马都口吐白沫了,也迟迟没有追上木扎合。 “将军,看马蹄印,木扎合是往山上去了。”铁合兀赤指着北面的群山,说道。 “他妈的,木扎合这老小子是真能跑。躲进山里,他想穿越荫山,至少得走上两百里,没有补给的话,迟早得死在山里。”萧令秋一脸愤恨的吐了口唾沫,说道。 “那咱们还追吗?”铁合兀赤问道。 “不追了,他要找死,就让他死去,就是这功劳捞不着了。咱们就在这守着,然后派人来寻山。”萧令秋摆了摆手说道。 “其实将军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没生擒木扎合也不打紧,他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经此一战,塞外草原没有五年十年,根本缓不过来气。”铁合兀赤笑道。 第五十四章 战果 “将军,平辽卫此战在代县歼敌,五千两百余人,俘虏三千九百余人,自身伤亡二十三人,伤六十九人,此外还有零散的溃兵朝这边而来。” 次日一早,吴坚和杨池在代县县衙,对萧令秋汇报着战况。 人马皆披重甲的平辽卫,面对阵脚大乱的北狄骑兵,打出这种战损比并不奇怪。萧令秋率军的突然出现,一下子让进攻的北狄骑兵瞬间崩溃。 近万北狄骑兵就如同一万头猪,堵在河道进退不得,只能被屠杀。 “速速派人前往宣府,征调杂兵,押解俘虏,清理河道。这么多尸体堵在河道,别弄出瘟疫来。”萧令秋下令道。 “喏!”吴坚和杨池拱手道。 “另外,把忽尔察叫来。”萧令秋说道。 吴坚杨池二人点了点头,随后便让人把忽尔察带了过来。 “忽尔察,这一路上你还算老实。你说你想回草原率部来降,我且问你,你几时能回?”萧令秋看着忽尔察,开口问道。 忽而察神色镇定,伸出一根手指,言道:“一月为限。” 萧令秋点了点头,取出了一只箭矢,说道:“好,那就一月为限。你若敢诈我,当如此箭!” 说完,萧令秋将箭矢一掰两段,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忽而察郑重的伸出双手,接过其中一只断箭,说道:“我向长生天起誓,若不能回,我当死于乱箭之下。” “好,我这就让你出关。”萧令秋说着,然后让人牵来了一匹马,并给了些粮食和水。 忽而察跪地,说道:“萧将军,我忽而察必信守约定,一月之内,率领部众来降。” 萧令秋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走吧。” 忽而察听此,再次行礼,然后起身牵着马匹,一步三回望的出关。 吴坚和杨池见此,不由得对萧令秋问道:“将军,北狄人反复无常,何故放他啊?” 萧令秋笑道:“忽而察是木扎合的结拜兄弟,他的莫坷部此战损失惨重。他回到草原,只会面临一种结果,那就是被其他人吞并。反正左右都是死,只要他是个聪明人,就会率部来降。 此外,哪怕忽而察言而无信,这对咱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他手中兵马几乎尽丧,放他回去,对咱们来说只是少了一丁点功劳而已。他若来降,那其中的功劳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吴坚和杨池听此,皆拱手道:“将军高见。” 萧令秋听着这话,嘴角微微抽搐。他想起了邱清泉对刘峙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感觉自己这两属下是不是在内涵他。 “平辽卫暂由你二人统领,回到顺天之后,我会报奏王妃,将平辽卫一分为二,将来归你二人统帅。”萧令秋说道。 吴坚和杨池闻言,面色大喜,跪地行礼,道:“谢将军提拔!” 萧令秋抬了抬手,示意他二人起身,随后看着杨池说道:“杨池,作为亲卫千户。何逸春于梨山之战,有阵斩魏王骑兵之功,吴坚有随我夜袭北狄营寨之功。 而你相比于吴坚和何逸春,功劳尚小。所以你往后执掌一部分平辽卫之后,要勤加练兵,熟习兵法,勿要懈怠。” 杨池听此,下拜道:“谨遵将军教诲,末将定不辱将军提拔之恩” “行了,你们二人去忙吧。”萧令秋摆了摆手。 随后的两天,萧令秋在代县处理些军务后,便带领平辽卫和骁骑卫回到了宣府。 他这刚到宣府城外,张越等人便亲自到了门口来迎接。 “哈哈...萧将军,此战可谓是近百年来,打击北狄人战果最辉煌的一次大战了。自此十年之内,北狄人别想恢复元气。 我打算让人在卫府设宴,今晚咱们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张越满心欢喜的上前对萧令秋说道。 北狄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大乾立国三十余年,饱受北狄人的袭扰。先皇陈法先未即位时,在前朝显德年间屡次抵抗北狄人,建立战功。 但陈法先只是抵抗北狄人,打退了北狄人的进攻而已,但从未有过如此战果。包括后来陈法先分封藩王守边镇,一直都是以守为主,以利诱和谈为辅。 真正的和北狄人决战获得大胜,还得追溯到九十年前的大齐宣宗年间,当时的齐宣宗中兴大齐,不甘北狄人的屡次南下袭扰,便动用二十万大军,征发了四十万民夫保障后勤。 这才在漠南的达罕击败了北狄人,阵斩七万。不过达罕之战,也让齐宣宗积累下的国力,耗费大半。 “张将军,庆祝之事,不必急于此刻。咱们先处理军务,等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了,再庆祝不迟。”萧令秋说道。 张越听此,点了点头,道:“一切听萧将军的安排,宣府还有一些残敌未肃清,等肃清残敌再庆祝也可。” 众人入城,回到卫府后,萧令秋看着统计好的伤亡报告,此战一共歼敌四万六千余人,俘虏两万七千五百余人,还有部分残敌要么在宣府境内流窜,要么就遁入了群山之中。 之前平辽卫损失的重甲,也尽数收回。 他们这边一共伤亡两千余人,其中骁骑卫损失了数百人。虽说骁骑卫打的是追击歼灭战,但毕竟是六万多北狄骑兵,哪怕是抓六万多头猪,也会倒霉蛋被猪拱翻。 此次是一扬史无前例的大胜。不过说是大胜,但对于宣府的百姓来说,损失却是十分惨重。 因为宣府是河北之地的牧扬之一,北狄人在这肆虐了一个多月,让宣府牧民的财产大受损失。 此战缴获了近二十万头的牛羊牲畜,里面有四成就是宣府牧民的,更别提还有不少百姓命丧北狄人之手。 这就是战争。史书上只会写元顺三年腊月,北狄人犯境,宣府总兵萧令秋亲率八百亲卫夜袭敌营,后于翌日,追击歼灭,阵斩俘虏七万余,塞外草原,家家戴孝。 至于百姓的损失伤亡,在这次大胜面前,不值一提。史书最多,只是用笔墨点一下而已。 处理完公务,萧令秋去了一趟卫府监狱,里面还关押着之前被拿下的平辽卫千户和镇抚使。 正在审问平辽卫千户的沈建安见萧令秋来了,便起身行礼,将一份供词递了过去。 “萧将军,这是他们的供词,也都审问完了。”沈建安说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拿着供词看了起来。里面交代的很清楚,起因是这些千户自恃勇武,不甘龟缩守城。但碍于军令,心中烦闷。 于是一帮人聚在一起,在府城的酒楼里喝着闷酒。喝酒之时,宣府城的卢家公子和保州府的魏家公子帮他们买了单,顺便一起畅饮。 畅饮攀谈之时,卢、魏两家公子对他们几人极尽吹捧和挑拨,说什么是张越有意压制他们,不让他们建功。同时明里暗里的说着一旦击退北狄人围城,待朝廷到了顺天之后,会有大功封赏。 这些话着实说到了这些千户的心坎里,所以这才有了私自出城浪战的事情发生。 第五十五章 伤兵营 但军令就是军令,平辽卫平时桀骜难驯,加上萧令秋对这支部队的掌控力不够,所以他有必要将这几人给清理掉,然后给吴坚、杨池腾位置。 “把他们十个人,押回顺天,然后连带着这份供词,一块交给王妃。”萧令秋对沈建安说道。 “喏!”沈建安说道。 “对了,另外我再手书一封,你也一并交给王妃。”萧令秋接着说道。 “喏!” 随后萧令秋回到卫府,提笔写着书信:“王妃尊前,展信如晤。前日宣府一役,天威所至,敌军胆裂,溃不成军。 仰赖王妃运筹帷幄,洞察千里,如明灯指引暗夜航船。仰赖王爷平日谆谆教诲,在天之灵护佑... 属下方得以在乱军之中,循此光明,陷阵斩将,侥幸立此微末寸功。此非某等有万夫之勇,实乃王妃洪福齐天,明见万里... 属下微贱,昔日不过奴仆一芥,蒙王妃王爷不以驽钝见弃了,自泥涂拔擢于鞍前,恩同再造。此身此命,早非己有,惟系于王妃指掌之间。 每念王爷赐甲胄之坚,予兵刃之利,授进退之机,皆如甘霖沃焦土,铭感五内,唯恐犬马之劳不足以报涓埃。 今侥幸立此微功,实不敢有半分矝伐之心。惟愿长执鞭镫,随侍左右... 伏望王妃善加珍摄,玉体安康。属下遥拜顿首,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门下沐恩,萧泽生,再拜谨上。元顺三年十二月... 萧令秋在信中是一顿狂舔,把这次的功劳全归功于宁王往日的教导,和宁王妃的洪福照耀。同时,不断的突出宁王府对他的恩情,表示着忠心。 然后他在信中说了一下对吴坚和杨池的安排,希望得到王妃的恩准。 最后就是有关平辽卫的事情,并点名了卢、魏两家很有可能有通敌之嫌,让她早点拿主意。 萧令秋之所有有此怀疑,是因为这里面的事太过蹊跷。平辽卫虽然当时疏忽大意,临战指挥混乱,但人好歹也是人马重甲的骑兵,经验丰富。 想围杀他们这一万人,不是临时布置阵型就能将其围困的。 萧令秋仔细研究过战报,平辽卫事先是被小股敌军吸引,因为人马披甲的缘故,一直被北狄骑兵溜着玩,然后再落入敌军圈套,被围困的。 北狄人像是算好了一样,直接扎好了口袋,就等着平辽卫人马俱疲的时候,往口袋里钻。 但宣府城周围皆是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匿大量骑兵的山谷沟壑。想要十万骑兵直接围困一万平辽卫,那得提前部署,做好大范围的迂回包抄。 所以萧令秋怀疑是有人提前给北狄人通风报信,让北狄人提前做了准备,这才造成了平辽卫的战败。不然平辽卫哪能一出城,就落入敌军陷阱,这也太巧了。 另外,北狄人没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他们以前向来是绕过军事重镇,直扑关内进行劫掠。 可这次北狄人却一直在围攻宣府,这多少也说明了北狄人或许是知道宣府城内的粮草情况,想利用宣府守军粮草不济的情况,一举破城,进兵河北。 如此种种,很难不让人怀疑,城内有人和北狄人勾结。 萧令秋将自己的疑虑,一概写在了信中。让人一并带去顺天之后,萧令秋专程去了一趟伤兵营。 在亲卫的陪同下,萧令秋还未走进伤病营房的大院,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走进大院之后,便闻到了一股药草夹杂着些许腐臭的味道。 进入营房,门窗紧闭,里面充满着一股陈腐酸臭的味道。床位上躺着受伤程度不一的伤兵,哀嚎不已。军医忙前忙后的给这些伤兵换药,处理伤口。 “给我把门窗打开!”萧令秋看到营房内的惨状,不由得眉眼直跳,心中难忍,对着亲卫吩咐道。 “将军,不可开门窗,这些士兵受伤严重,万一再感染风寒,可就糟糕了。”军医见此,连忙说道。 “闭嘴,听我的。冷了就加被子,多点火盆,门窗以后一律不能紧闭。” 萧令秋呵斥着。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不懂太深奥的医理知识,但也知道紧闭门窗,不利于空气流通是错误的。 更何况还是这种伤兵营,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呢。 随后,萧令秋便看到一名军医在用清水清洗一名伤兵的伤口,这一幕看得他眉眼直跳,连忙上前制止道:“这是什么水?” 军医听此,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是井水!” 萧令秋眼角抽搐,说道:“所有的用水和饮用水,一律煮沸。包括你们的器械、包扎伤兵的布条衣物,全都给我用沸水蒸煮消毒。” 军医听着,一脸茫然,说道:“消毒?” 萧令秋也没法跟军医解释细菌病毒这词,只能囫囵说道:“你可以理解为邪气,高温蒸煮可灭杀邪气。另外,给我在所有伤兵营房,撒上一层石灰。” 军医听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只能照做。 随后萧令秋查看了一些伤员的情况,其中伤势最轻的无非就是骨折,军医处理这种伤势算是手到擒来。只是面对箭伤、刀伤,军医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所用的止血方法无非就是压迫包扎、草药敷料甚至是灼烧。受到金创伤的,许多人都会面临感染的问题。这还是在冬天,感染比较缓慢,但伤口愈合也慢。 如果是在夏天,伤口感染还会更快。 “统领!”一名躺在床榻上,小腿浮肿,伤口化脓,皮肉略带黑色的士兵,强咧着嘴,笑着和萧令秋打着招呼。 萧令秋认得他,这是跟他一起夜袭敌营的八百亲卫之一。 “我记得你,你是吴千户手下的兵,夜袭敌营时,将一枚霹雳弹直接扔进了敌军营帐内。”萧令秋上前握住了这名亲卫的手,熟稔的和亲卫交谈着。 只是萧令秋一握住他的手,就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不正常。 “你是怎么受伤的?怎么这样了?”萧令秋皱着眉头,关切的问道。 亲卫嘴唇干裂苍白,额头上渗着冷汗,嘴角一咧,回道:“就是不小心让北狄人的刀划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化脓了。” “统领,我好难受啊...”亲卫脸上的皮肉微微抽搐,他喘了口粗气,声音干哑的说着,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多半是好不了了。不过我不后悔,能跟随统领立不世之功,死也无憾。我家中兄弟四人,父母有所养,唯一的就是我还没娶妻生子。” 萧令秋听此,心头触动,眼底泛红。他连忙摆手让亲卫不要再说话了,随之开口道:“你放心,我会让人治好你的,我给你配一门婚事。” 亲卫一听这话,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笑意,虚弱的开口道:“我想要名门贵女当媳妇。”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萧令秋说道。 “统领,夜袭敌营的那晚,牛肉真好吃啊...”亲卫笑着,然后因为高烧,晕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制作烈酒 军医拱手道:“他的腿被弯刀所伤,引发了化脓坏疽,继而高热不退。” 萧令秋深吸了一口气,化脓坏疽,是一种气性坏疽,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治之症。 “你打算怎么治?”萧令秋有些痛心的问道。 军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回道:“我们打算给他截肢,这样或许能保住性命。” “截肢?” 萧令秋心里一沉,截肢说的轻巧,但截肢的时候止血,一般都是用热铁灼烧。且不论这其中的痛苦,就是热铁灼烧后,同样会引发感染和组织坏死。 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你先用冰块冷敷降温吧,暂时不要截肢,我来想办法。”萧令秋叮嘱道。 随后萧令秋又看了几名伤兵,其中有不少人都是金创之伤,大多都面临着感染化脓的风险。这种古代社会,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稍微一个感染,是真的能要人的命。 破伤风、坏疽、丹毒、败血症,这些一旦发生,几乎是必死无疑。 “目前伤兵营有什么困难吗?”萧令秋对军医问道。 “回将军,目前缺药材和人手。”军医说道。 “你将缺少的药材列个单子给我,我让人给你送来。另外,你将伤情不同的兵员,分开在不同的营房内。并且在营房内撒一遍石灰,保持营房的干燥通风。”萧令秋吩咐道。 “喏!” 萧令秋怀着沉重的心情,从伤兵营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内,他翻看着弹幕,找一找治疗伤兵的办法。 知足常乐:“这些军医缺少卫生常识啊,这不会死的都能让他们给治死。” 我爱一条柴:“没办法,这是古代。现代医学发展至今,最多也就两百年,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一旦感染,这些底层伤兵,几乎就是听天由命。” 等待穿越:“可以制取青霉素啊,我记得青霉素最初是在发霉的哈密瓜上找到的。然后一些发霉的橘子上也会存在,可以制取进行提纯。” 药剂师:“楼上的纯傻逼,穿越小说看多了。就古代那个条件,哪怕知道有青霉素,也难以做到提纯。发霉的橘子上不仅有青霉菌,还有黄霉菌、黑霉菌和各种杂菌。 没有专业的工具和条件,提炼出来的青霉素里面九成都是有毒的菌素,一针下去,人能直接去死,救都不用救。 目前他们能获得最简单快捷的抗生素就是大蒜素,只需要将大蒜捣烂,五到十分钟大蒜就会产生大蒜素,这是一种广谱抗菌消炎的药物,就是土法制取浓度有点低,不过也能将就用。” 一人独行:“其实这些伤兵不是没得救,人的自愈能力比绝大多数生物强得多。只是这些伤兵没有获得重视,没有成体系的医疗条件来治疗他们,这些军医的水平也有限。 其实古人的医疗水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低,什么痔疮切除、开颅减压、局部麻醉和清创缝合,古人也都会。说白了,就是这帮伤兵,在上面看来,不值得花太大的精力去治疗他们。” 天坑专业在读:“其实不仅仅是大蒜素,还有水杨酸,这个柳树皮里面有。只不过提取高浓度水杨酸,需要用到乙醇。说到乙醇,酒精也能消毒,还有白糖也有抑菌抗炎的效果。” 废土重生:“酒精和白糖,不仅能用来治病,还能用来卖钱啊。在这种古代社会,这两样东西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再搞个精盐、玻璃之类的,妥妥的首富啊。” 想入菲菲:“叽叽歪歪的,你们直接给萧令秋三本书不就得了嘛,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一本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再来一本万事不求人,啥事都解决了,直接原地起飞,跨入工业革命。” 萧令秋看着眼前弹幕上的讨论,大脑触发了诸多关键词,许多知识开始汇入他的脑海。大蒜素、酒精蒸馏、白糖精盐制作、玻璃制作、赤脚医生、军地两用... 其实关于白糖的抑菌抗炎作用,古人早有类似的经验,只不过他们不是用白糖而是用蜂蜜。 萧令秋获得了大量的现代知识,不过其中许多工艺没法实现,因为这是一个类似于古代华夏的架空时期,两个时代的生产力基础都不一样。 他将获得的这些知识,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打算以后编撰成册。 萧令秋在书房内写了一套打造伤兵营卫生体系的册子,同时记录了一些对于金创伤的处理办法。 “将军,这是军医送来的药材名单。”亲卫敲响了萧令秋的房门,说道。 萧令秋接过名单看了起来,里面大多都是止血生肌、消炎止痛的药材。 “这些药材挺常见的啊,为何会如此短缺?” 萧令秋疑惑的问道。虽然这次宣府之战持续了一两个月,但伤亡人数并不算太大,一些常备药材不至于突然短缺。 “军医说,城内的一些药店囤积居奇,漫天要价,不肯出售。”亲卫回道。 萧令秋听此,脸色一沉,当即大怒道:“还反了他们了,敢拿救命药材做生意!” “持我手令,让宣府卫直接派人把那些药店的店家给我绑了,强制征缴他们的药材。抗拒不从者,以囤积射利之罪论处。”萧令秋当即对亲卫下令道。 “喏!” “对了,告诉沈指挥使,不要管这些药店背后站的是谁,任何人都没有老子的兵的命值钱。让他放开手脚去做,顺便征集郎中大夫,囤积大蒜。”萧令秋接着嘱咐道。 “喏!”亲卫领命出门传令。 随后萧令秋去了一趟库房和灶房,找了几样器械,然后又让人买来了大量的酒。这些酒的度数,在萧令秋尝过之后,最烈的也不过二十度,远达不到杀菌消毒的医用程度。 萧令秋为了技术保密,专门征用了一个灶房,然后叫来了几名亲卫,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开始对买来的酒进行多次蒸馏。 “将军,这是酒吗?酒香味好浓啊。”亲卫看着冷凝竹管流出的酒液,不由得深嗅了几下,转头对萧令秋问道。 “嗯,是酒,不过是烈酒。”萧令秋点了点头。 “烈酒啊,将军,我能尝尝吗?”亲卫有些期待的问道。 “头酒不能喝,有毒。等多次蒸馏之后,再让你们尝尝吧,不过这酒是为了给伤兵营的弟兄治伤的。”萧令秋说道。 第五十七章 庆功宴 萧令秋利用密度法测量了一下度数,发现只有七十度左右。这是冷凝效率限制的,采用蒸馏冷凝法,能达到的最高度数也只有这个度数了。 “哇...好烈的酒啊,像有一团火从我喉咙里窜了下去。”亲卫尝了一口蒸馏酒,咧着嘴说道。 “尝过就行了,现在把这些酒搬去伤兵营。然后对于这个法子,你们都不许外传,不然我军法从事。” 萧令秋指挥着亲卫搬着蒸馏酒。七十度的烈酒也能起到杀菌消毒的效果,而且还能用来醉酒麻醉。 关键是这些酒,还能用来提取大蒜素和柳树皮中的水杨酸。对于大蒜素的应用,这帮军医也懂,他们采用的一般都是油浸法。就是将捣碎的大蒜,浸泡在油中。 这样得到的大蒜素,抑菌强度能达到生蒜的五倍左右。 在我国,大蒜素的应用,早在汉代马王堆汉墓中就发现过蒜粉混合物。在唐代,就有油浸法提纯大蒜素。 而这个世界,伤兵营之所以没有大规模的利用大蒜素,说白了就是高端的医疗,往往只有上面的人才能享受到。 萧令秋回到伤兵营,将所有军医召集到了一起,同时还有征辟而来的郎中大夫。 他重点强调了伤兵营的卫生条件,营房需要保持干燥通风。同时制定了严格的金创伤处理规范条例,讲解了一下酒精和大蒜素的用法。 萧令秋需要建立一个体系完善的军医医院,这对于整个部队的士气,也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钱校尉,这是伤兵营的管理医治条例,你回去好好看看。另外,对每一名伤兵都得建立伤情档案,里面必须写明他们的身份籍贯、伤情、用药和医治方法。 不要吝惜药材钱粮,人命大于天,更何况还是为国立功的将士。我不能让他们没死在战扬上,反而死在了伤营之中。” 萧令秋将自己整理好的册子,交给了伤兵营医官校尉钱顺,对其反复叮嘱道。 “卑职谨遵将令,替伤营军士,拜谢将军。”钱顺郑重道。 “昨日的那名亲卫,是随我夜袭敌营的勇士,你多与征辟而来的郎中大夫协议商论,务必治好他。”萧令秋吩咐道。 “喏!” 钱顺回道。其实对于那名亲卫的伤势治疗,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尽可能的排脓清创、剜去腐肉,然后采用生肌活血,解毒消肿的药物去治疗。 至于能不能完全治好,真得看天意。而且整个治疗过程,极度痛苦,他们采用的麻醉手段也有限。 从伤兵营离开,萧令秋休息过后,便接着在卫府处理军务,同时研究着制作白糖精盐等物料。 十二月下旬初,宣府城卫府内,展开了庆功宴。此战收获了大量的牛羊牲畜,正好用来犒赏全军。 “萧将军!” 卫府大堂内,一众军官满座,见萧令秋到来之后,纷纷起身行礼。 “都坐吧,今日庆功,诸位都不必拘束。此战能有如此大胜,全赖王爷在天之灵护佑,王妃洪福照耀,以及一众军士用命。”萧令秋坐在大堂主位,一脸谦虚的说道。 “萧将军过谦了,若无你率八百亲卫,夜袭敌营,焉能有此大胜啊。”坐在左侧第一个的张越说道。 “是啊,萧将军之勇,可谓冠绝当世。我们在扫荡敌营之时,发现了木扎合的大儿子托兀赤的尸体,发现他是被您的重箭射杀。 托兀赤乃是何人,他不仅是木扎合的大儿子,更是木扎合手下的先锋大将,有万夫之勇。可就是这样的人物,也逃不过萧将军的重箭。”坐在右侧第一个的沈建安同样恭维道。 “不仅仅是托兀赤,木扎合的三子塔拉少布,和小儿子速该也同样都是死在了萧将军手中。 此战更是俘虏了弘吉剌部的大汗也孙帖木儿,加上往后的忽尔察率部来降,此战乃是名垂青史之战。”代县守备参将说道。 萧令秋听着众人的恭维,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都不值一提,就是可惜没抓到木扎合这老小子。” “将军也不用烦忧,木扎合哪怕穿过了荫山山脉,侥幸不死,他的部落也元气大伤,往后定有再生擒他的机会。”柔远守备参将说道。 “来,诸位一起满饮此杯。”萧令秋举杯说道。 “为将军贺!” 众人举杯饮酒,随后便是论功环节。此次宣府之战,首功自然是萧令秋率领的八百亲卫,其次是围剿追击的骁骑卫,最后是宣府卫和各地守备。 至于平辽卫,他们这次算是戴罪立功,功过相抵。 “来人,将我的好酒取来,给诸位将军满上。”萧令秋让亲卫搬来了他这几天蒸馏出的烈酒。 众人好奇的看着亲卫搬来的烈酒,待酒坛打开,一股浓烈的酒味就在大堂弥漫开来。 “好浓的酒香啊。”众人皆惊诧。 “早就听说萧将军这两天捣鼓出了一种烈酒,今晚难得有幸尝上一尝。”张越看着杯中如清水,却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烈酒,笑着说道。 “此酒是我为了救治伤兵所制,其味浓烈非常。今晚庆功,便拿了少许出来,让诸位一尝。不过此酒易醉,不可多饮。”萧令秋说道。 “将军仁义,体恤将士,真乃我军之福啊。”沈建安恭维道。 “今晚借此美酒,敬此战牺牲的将士吧。”萧令秋举杯道。 “将军大善!” 众人举杯,洒在地上。随后再斟满酒,皆一饮而尽。 只是这烈酒入喉,许多军官一个个的龇牙咧嘴,张着嘴不断地哈气。 “好辣啊,这酒...” “像一团火一样,从喉咙,一直烧到肚子里。” “不过这酒也着实过瘾,一口下去,暖烘烘的。” 众人没喝着酒之前,满是期待,嘴馋的很。现在一杯下肚,顿时感觉有些不适应。 “痛快,这酒才是咱们当兵的喝的嘛。”张越一脸畅快的说道。 “萧将军,此酒清澈如水,但却味如烈火,可有名字?”张越接着问道。 萧令秋闻言,略作思索的摇了摇头,随之说道:“暂时还没有名字,不过此酒是为治疗伤兵所制,今晚也与诸位将军同饮,不如就叫将军醉。” “将军醉...这名字甚好。”张越笑道, “我依稀记得在洛京饮宴慨叹之时,萧将军所作的两句诗: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短短两句,道尽了英雄与时势。今日庆功,萧将军可有诗兴?” 第五十八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危急时刻,够果决。杀宁王的时候,裴庆和李有仁还犹豫不决,但张越却是首先表态的。 今天在这种庆功宴会上,张越更是如鱼得水,很有那种商务酒局中,活跃气氛的捧哏风范。 “诗作的话,恰巧有一首有感而发。”萧令秋笑道。 众人闻言,皆看向了萧令秋。他们这帮人,除了沈建安算是个书香门第出身以外,其余的人都是大老粗。 加上军伍之人,向来被士绅歧视,所以他们心里也渴望附庸风雅。 现在听着萧令秋有诗作,他们一个个的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萧令秋的大作。 萧令秋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起了手中酒杯,缓缓道:“将军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众人听着这两句,眉头轻挑。他们鉴赏水平有限,加上这句诗有些浅白,他们都没听出什么出奇新意。只觉得那句欲饮琵琶马上催,有种出征的紧迫感。 随后众人便看着萧令秋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无比慨叹的接着道:“醉卧沙扬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最后一句诗一出,众人皆是神情一怔。 醉卧沙扬君莫笑,半句诗显现出一种尽情酣醉之感。可是突然的急转直下,古来征战几人回,又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征战生死难卜,含有无限的悲叹。 “醉卧沙扬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好诗啊。” “萧将军以谐谑之语,写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概。诗句虽然蕴有悲叹,但却无消沉之意,反而旷达豪放。萧将军真是妙手偶得,文采斐然,我敬您一杯。” 略懂诗词的沈建安,嘴里琢磨了下萧令秋的这首诗后,神情激动,神色大喜,对着萧令秋举杯。 “萧将军文采斐然,文武双全啊。” “回头我得把这首诗记下来,以后跟人喝酒的时候,也念叨两句,吹上一吹。” “我也有此意,那些士绅总是瞧不起咱们,说咱们粗俗粗鄙。以后我就给他们念叨一下萧将军的这首诗,让他们开开眼。” 众人皆举杯,对着萧令秋恭维道。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打算在元宝山立一块碑,以此缅怀纪念此宣府之战牺牲的将士。”萧令秋感慨道。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的以为萧令秋是想夸耀功勋,随即皆附和:“理当如此,此战是近百年来未有之大胜,理当立碑,以壮士气。” “萧将军文采风流,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道尽了边军将士的忠勇。此宣府之战更是打击了北狄人的气焰,让他们往后不敢在肆意南下,理当立碑纪念。”沈建安吹捧附和。 一扬庆功宴,觥筹交错之间,众人渐渐的以萧令秋马首是瞻。相互之间攀谈着,谈笑风生。 如果这不是在宁王的丧葬期间,这种庆功宴一般还会有歌舞助兴。 庆功宴结束之后,萧令秋往后的每日处理着军务,同时编撰钻研他获得的那些知识工艺。 十二月下旬过半,萧令秋在元宝山,率领一众军官将领举行了立碑祭奠仪式。 一块一丈多高的巨大石碑,竖立在了元宝山下,之前木扎合中军大营所在的位置。石碑上书: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以此祭奠宣府之战牺牲之将士。 除此之外,石碑上还篆刻小字,明确记载了此次宣府之战的经过,以及一些英勇牺牲的将士姓名。 立碑祭奠过后,萧令秋又去了一趟伤兵营。 经过他的严格要求,整个伤兵营变得干净整洁卫生,不同伤情程度的伤兵,划分在了不同的营房内。 高度白酒、大蒜素和水杨酸的提炼,有效的控制住了这些伤兵的伤口感染情况。加上不计成本的大量药材,和征辟而来的郎中大夫,让整个伤兵营没有以往的那种死气沉沉的迹象。 “他现在怎么样了?”萧令秋来到了那名亲卫的身旁,看着他被包扎起来的小腿,不由得对医官问道。 “回将军,这名军士的伤情暂时控制住了,我们做了清创排脓,也遏制住了他的高热,至少他的坏疽不会再恶化。”军医回答道。 “那后续你们打算怎么治疗?”萧令秋接着问道。 军医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回道:“我们打算用小刀剜去腐肉,辅以五倍子、大黄粉调醋外敷,敛疮解毒,最后用生黄芪膏和蜂蜜止痛生肌。” 萧令秋听着军医的治疗方案,不由得蹙了蹙眉,他不懂这些药方的真正效用,只是疑惑军医为何到现在还不进行剜肉处理,随之他开口:“既然有医治之法,为何不继续呢?” 军医一脸为难:“将军,这名军士的腐肉太多,剜肉过程疼痛难忍。之前做清创排脓时,用酒醉、冰冻、捆绑之法倒还管用,可是这剜肉的疼痛,一般人无法承受,我们怕剜肉之时,发生意外。 我们还打算用另一种蛆虫食腐之法,用来清除军士小腿上的腐肉。这个方法,相对来说,更温和一些。” 萧令秋听到蛆虫食腐的方法,不由得眉眼直跳。蛆虫食腐这个法子,自古就有,甚至现代医院也有这个法子。可是古代培育出的蛆虫,上面全是病菌,风险极高。 再说了,哪怕能尽可能的对蛆虫杀菌,但这大冬天的,蛆虫培育也是个问题。真等干净的蛆虫培育出来,这亲卫的腿多半已经废了。 “蛆虫食腐之法不可。还是尽早剜肉吧,至于止痛麻醉问题,可用曼陀罗花,辅以火麻子,用热酒内服。甚至还可再用少量乌头。” 萧令秋提出了一个麻醉方法。曼陀罗花的麻醉效果,来源于里面的一种生物碱,叫做东莨菪碱,这玩意还在一部缉毒剧中出现过。 曼陀罗花的麻醉使用,在我国最早的使用记录是华佗的麻沸散。曼陀罗花的麻醉效果极佳,明代的【外科正宗】曾记载,一士兵截肢后,酣睡六时辰,醒但言渴,不觉断肢痛。 军医听着萧令秋的麻醉法子,神情愕然。乌头能起到麻醉,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敢用,因为这玩意毒性太大,麻醉效果也一般。倒是曼陀罗花,他听说过,但并不了解。 “将军,曼陀罗花貌似有剧毒啊。”军医面色迟疑为难。 “可用姜汁浸泡,然后用酒炒,削弱毒性。用量最好不要超过一钱,以瞳孔散大为准。催醒之法,则用冷水喷面加上针刺人中,甚至还可用甘草绿豆汤。一旦中毒过深,可用防风汁灌服。” 萧令秋讲解着。曼陀罗花加火麻子的内服麻醉法,来源于宋代窦材【扁鹊心书】的睡圣散。基于古籍统计,用睡圣散麻醉之后,进行痈疽切开手术,麻醉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三,平均苏醒时间在三个小时以上。 第五十九章 宁王世子陈稷 梨山一战,他在滦州卫、保州卫等迁都大军中树立起了威望。现在的宣府之战,他在冀北之地的扬名,冀北之兵无不称颂。 加上他原本在辽东之地的军功名声,萧令秋如今在河北辽东之地的军士之中的名望,已经无人可及。 哪怕是张越这个军中宿将,也不及他。 当兵打仗嘛,终究还是要靠战功来说话。就萧令秋主导指挥的梨山之战和宣府之战,张越打一辈子也打不出这样的战绩。 有的时候,军事这玩意,真得靠天赋。一般人,想统领上万大军,甚至十万大军,那得熟读兵书,在军中历练十余年。像打怪升级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升上来。 这种人,哪怕历练之后,也很难打出神仙仗。张越就是这种例子,他最擅长的就是按部就班,结硬寨打呆仗,顺风的时候不会浪,逆风的时候,能保住下限。 而真正的军事天才,一生下来就像是为打仗军事而生的。如那韩信,正儿八经的一天兵都没当过,也没正儿八经的统领过军队,然后就跨越基层,一跃成为大将军,指挥几十万的军队作战。 其实指挥打仗,最重要,最基础的就是管理能力。行军、布阵、后勤、人员配置协调,这些都需要强大的管理天赋和能力,这决定了军队的下限。 转眼间,临近除夕,萧令秋接到宁王妃传来的信件。信中赞扬了萧令秋的功绩,同时表明了自己对萧令秋的信任。 信中言明迁都大军不日即将到达顺天,宁王妃让萧令秋带领宁王府亲卫、骁骑卫和平辽卫返回顺天。以及,让张越也一同返回顺天议事。 萧令秋看过信后,也不敢耽搁,随即叫来了张越,然后点起兵马,前往顺天。 一路上,近两万大军行军,在除夕的前一天下午赶到了顺天府。而恰好当天,元顺帝和百官中午入城了,暂时安置在了丰山的皇宫。 萧令秋和张越率军入城,前往宁王府。 此时的宁王府,白幡高挂,府内气氛肃穆哀戚,所有人都身着素色衣袍。这扬景,比之前萧令秋来宁王府感受到的氛围,还要悲戚几分。 宁王的灵柩摆放在宁王府的中路三进院的银安殿之中,前来祭拜的河北士绅和官员,络绎不绝。这帮人或许要倒向朝廷,和宁王府争权。 但毕竟和宁王合作了那么久,必要的祭拜,他们还是需要来的。 银安殿内,宁王灵堂前,宁王的姬妾儿女身披缟素,哭成一团,却唯独不见宁王妃的身影。 萧令秋和张越站在殿外,看着宁王的灵堂,彼此相视一眼,面色如常。他们心中都有些感慨,但没有一丝后悔之意。 怪只怪宁王不带脑子,一把好牌,打得稀烂,还要把他们这些人,往死路上带。 萧令秋和张越二人走进灵堂,一些祭拜的士绅官员见此,目光皆落在了萧令秋的身上,眼神中带着忌惮之色。 以往的萧令秋,在士绅圈子里,名声不显。哪怕他在辽东立过不少功勋,但在这帮士绅眼中,萧令秋只不过是个勇猛的武夫,是他们手中的刀而已。 而现在,萧令秋因为主持迁都一事,让河北士绅开始正视起了萧令秋这个武夫。以往他们对萧令秋的评价是悍勇难当,此刻则是悍勇之余,内有权谋,狂妄奸狡。 加上宣府之战的事迹,传遍河北之地。河北的士绅,对萧令秋多了些畏惧之色。 河北士绅曾经没少吃北狄人和辽东靺鞨的苦头,几乎每隔几年,北狄人和辽东靺鞨人都会南下劫掠一番,打秋风。 在河北士绅眼中,大乾的兵不是外族的对手。因为对方来去如风,抢完就跑,大乾每次都处于守势。 而这次的宣府之战,一战歼敌俘虏七万余,着实刷新了河北士绅对萧令秋的战力评价。同时,也让士绅们感到些恐惧。 他们不怕武夫能打,再能打也得依靠他们这些士绅来管理地方,供应后勤。他们怕的是毫无底线、藐视规则,且还巨能打,有野心不受他们掌控的武夫。 萧令秋和张越郑重的在灵堂对宁王祭拜,看在士绅眼中,这是萧令秋和张越在表明对宁王府的支持。 “唉...宁王府有萧泽生这样的人物,不知咱们决定和宁王府争权之事,是福是祸啊。” “若能拉拢萧泽生,则大事可成。” “此人乃是宁王府的家奴出身,对宁王府忠心不二,恐难拉拢。” “这也未必,从此人操持迁都之事来看,他必然是个极有野心之人。若能需以厚禄重荣,未尝不能成为我们手中之利刃。” “其实我们若能和宁王府重续旧好,通力合作,天下之事也在我们的指掌之间啊。” 灵堂内外的一些士绅官员,看着萧令秋挺拔英武的身姿,暗自交谈着。 随之,萧令秋和张越祭拜过后,萧令秋目光如炬的转头扫视了一下灵堂内外的士绅官员,眼神中无不透露着对这些人的凶悍狠厉之色。 这些士绅官员对上萧令秋的眼神,皆心头一猝,如遭猛虎野兽所视。让他们这些人,纷纷撇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世子节哀,王爷虽已不在,但还有我等。” 萧令秋和张越祭拜过后,走向了接待祭拜人员的宁王世子陈稷,语重心长的宽慰着。 宁王世子陈稷不过十一岁,自幼虽顽劣,但在宁王妃的管教之下,才德之能渐显。此时虽年岁尚幼,但宁王之死的变故,让他猝然间成熟了不少。 “萧统领,功勋卓著,父王生前就赞扬萧统领勇谋兼备,忠心耿耿,可为臂膀。梨山一战和宣府之战,更显萧统领之悍勇无双,智谋超群。” 宁王世子陈稷一脸哀伤,对萧令秋不吝赞扬的说着。说完,他又接着看向了张越,说道, “张将军,军中宿将,保家卫国,劳苦功高。父王生前曾言张将军乃北地军中之擎天玉柱,可为河北柱石。现父王不幸被害,王府人心惴惴,军中人心思变,以后都要仰赖二位镇抚人心。” 陈稷面色哀悼,语气满是谦逊的对萧令秋二人说着,同时不忘拱手行礼。 萧令秋和张越二人见此,连忙拱手行礼:“世子言重了,一切功勋,仰赖王爷生前谋划教诲,仰赖王爷在天之灵护佑。王府虽有变故,但我二人受王府恩德,为王府之鹰犬爪牙,旦为驱使。” 第六十章 觐见王妃 可自从杀了宁王之后,他们两人多少都有其他心思。萧令秋想要掠夺继承宁王的政治遗产,掌控北地军事。张越则是想借助宁王府,谋求世袭富贵。 在这个诉求的基础上,两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要为宁王府爪牙,为其驱使,也算不得假话。 和陈稷寒暄过后,萧令秋便看到了李有仁和裴庆从银安殿的后院而来。四人相见,皆来到殿外长廊中,拱手寒暄着。 “李将军,这一路来,路上可还顺利,元顺没起什么幺蛾子吧?”萧令秋问道。 “还算顺利,只是路过保州府时,保州府知府卢绍元带领一群士绅要觐见元顺,不过皆被我以元顺病体有恙,给挡了回去。”李有仁点了点头。 “好。现在的丰山皇宫,以何人值守?”萧令秋接着问道。 “我安排了滦州卫和保州卫,共一万余人宿卫丰山,已将丰山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人出入丰山,都得接受盘查。”李有仁说道。 萧令秋听此,微微颔首:“如此也好。不过滦州卫和保州卫始终要回到驻地,这次我带来了一万多人,可接手宫中宿卫。 此外,还需对元顺的衣食住行进行监视,最好是笼络他身边的內侍太监,我们要知道他每天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李有仁点头笑道:“这个简单,那些没卵子的玩意,就爱钱,给些金银便能收买。另外,我再给他们寻个孤儿过继一下,那些太监还不得对咱们死心塌地啊。” 说到这,萧令秋三人,脸上皆露出笑意。唯有裴庆面色僵硬,随之附和的干笑了几声。 “张将军...王妃请你往后院的佛堂一叙。” 就在四人交谈之时,何管家走了过来,对张越邀请道。 张越听此,看了李有仁和裴庆一眼,只见他二人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显然,他们两个刚刚也是从后院的佛堂出来。 这种时候,萧令秋也没问宁王妃跟李有仁二人聊了什么,估计要不了一会,宁王妃也得喊他去佛堂。 “萧将军,李将军...如今已经到了顺天,我就先回了,往后咱们多加走动。”裴庆感觉自己待在这有些尴尬,便拱手行礼告辞。 萧令秋和李有仁没多说什么,只是随意的拱了拱手。 “恭喜萧将军了,宣府之战立此不世之功,将名垂青史了。你不论怎么说,至少不失封侯之位。”李有仁恭贺道。 萧令秋听此,面色如常的摆了摆手,感慨道:“封侯非我意,但愿天下平而已。” 李有仁听着这话,神情一怔,随之神色怪异。什么封侯非我意,在李有仁看来,萧令秋在辽东屡立战功,后又跟随宁王起兵,为的不就是公侯富贵嘛。 至少萧令秋以前表现出来的志向愿景,就是公侯富贵。 现在萧令秋说封侯非我意,但愿天下平,在李有仁听来,总感觉萧令秋是在装比。但凡萧令秋以前表现的高风亮节,现在说这话,李有仁还会肃然起敬。 “萧将军高风亮节,志向远大。”李有仁干笑两声。 两人闲谈着,一刻钟之后,张越从银安殿后院的佛堂出来,面色如常。 “萧将军,王妃在佛堂等你晋见。”张越对萧令秋使了个眼色。 萧令秋见此,微微颔首,随后在何管家的领路下,绕过银安殿,从长廊直达后院的内院。 整个王府的中路格局,颇为讲究,银安殿是整个王府最中心的位置,一般都是宁王接待重量级人物,才会开银安殿的。好在,宁王本身也是重量级人物,他现在躺里面了。 至于银安殿后面的四进院和五进院,都是属于内院,因为有女眷在,一般的外人根本没得进。 萧令秋也是第一次进到这四进院,院内正中是佛堂,左右东西是配殿。此时的宁王妃在东配殿内,等候着萧令秋的到来。 “萧统领,请...”何管家推开配殿大门,邀请着萧令秋入内。 萧令秋点了点头,进到配殿之中,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伽蓝菩萨,这尊菩萨在佛教中是护法,寓意着护佑安宁、维持正法久住、弃恶从善、改过自新。 同时,这尊菩萨还有忠义和恩威并济之意。 看着伽蓝菩萨的神像,萧令秋面色平静。他左右转头看了看,见殿内正北处的窗户旁,宁王妃坐在太师椅上,一双杏眼细细的观察着他。 此时外面暖阳当空斜照,稀疏的阳光如洒金般透过窗户,洒在一身缟素的宁王妃身上,照得她整个人盈盈发亮。乌发披散在背后,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有银丝夹杂其中。 萧令秋站在暗处,看着宁王妃的面容,微微愣神。在他的记忆中,宁王妃始终是一种端庄雍容,带着些威严的形象。 而此刻,宁王妃因为宁王之死,清减许多。曾经有些雍容圆润的脸颊,瘦削了不少,面容变得清雅俏丽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少了几分雍容威严,多了几分俏美清丽。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宁王妃一身缟素,端坐在窗边的阳光下,整个人又多了几分脱俗的神性。 萧令秋回过神来,感觉自己这样盯着宁王妃看,有些不妥,连忙下拜,语气略作心疼酸楚的呜咽道:“罪臣萧泽生,问王妃安。属下罪该万死,未能保护好王爷,让王妃您也跟着憔悴了。” 宁王妃听此,没有说话,她同样也打量着萧令秋。身姿挺拔,猿臂修长,一双粗粝的双手,满是老茧,甚至还有些皲裂。 面相年轻英武,目光如烛火,炯炯有神。 人还是曾经的那个人,但如今身上多了几分威仪野心。 “泽生,你起来吧,王爷的事,怪不得你。”片刻后,宁王妃那如泉水叮咚的清冽嗓音响起。 萧令秋没有起身,只是低着头:“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王爷不幸身殂,罪臣有不可开脱的罪责。” 宁王妃见此,没有在宁王之死的话题上再说什么,只是突然换了语气,有些关切的问道:“泽生啊,你二十有一了吧。” 萧令秋有些摸不准宁王妃这话的意思了,只得点了点头:“罪臣确实二十一了。” 宁王妃语气感慨道:“二十一了,本宫记得你是豫州梁县人。你九岁的时候,王爷就藩来顺天的路上,于洛京渡口的难民潮中选中了你,将你带来了王府的对吧。” 萧令秋听此,心知宁王妃这是在打感情牌,而且多半是为后面的话做铺垫。随之萧令秋点了点头,感激道: “罪臣这点微末之事,能让王妃犹记,罪臣铭感五内。罪臣世受王爷王妃恩德,蒙王爷王妃恩赏拔擢,心中感激,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恩典。” 宁王妃听着这番话,神色如常,语气依然满是感慨的说道: “你在王府十二年了,说来也是王府的人了。你今年二十一,跟随王爷东征北战了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娶妻生子,说来也是本宫这个当主母的疏忽。你看,本宫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 第六十一章 追问死因 他知道,这是宁王妃在笼络自己。随即萧令秋顿首感激道:“王妃恩德,于罪臣恩同再造。罪臣自小失恃失怙,无所依靠,王府便是罪臣的天。王妃不以臣卑鄙,为罪臣寻一良配,罪臣感激涕零,一切但凭王妃做主。” 宁王妃听此,面色清冷,微微颔首。她缓缓起身,手中盘着一串佛珠,缓步走到萧令秋身旁,然后转身拿起了一炷香,点燃之后,朝着伽蓝菩萨的神像摆了摆,将线香插在了香炉中。 香烟袅袅升腾,宁王妃看着伽蓝菩萨的神像,随即转身看向了下拜的萧令秋,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泽生,你是王爷最信任之人,本宫且问你,王爷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萧令秋听着宁王妃的突然开口,他心里顿时一咯噔,来不及反应佛堂内是不是埋伏有刀斧手,他便当即再次以头抢地,顿首哀伤道:“王爷...王爷他被那妖女下毒所害,罪臣万死不能赎其罪。” 宁王妃见此,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随即声音也变得冷厉了几分:“将事情原委,尽数道来。” 萧令秋闻言,声音哀恸:“当天傍晚时分,王爷让我安排了周百户前往京城南门接了那妖女来营寨。王爷和那妖女一见面,便亲密无间,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 随后两人还在中军大帐内饮酒言笑,含情脉脉。我见王爷沉迷于妖女魅惑之中,便劝谏王爷以大事为重,勿要因美色而误事,可却遭到王爷斥责。 随后当晚张越将军、李长史和裴庆将军三人也怕这妖女是奸细,担心王爷误大事,随即便一同劝谏。岂料...岂料那妖女意图将我军大将一网打尽,便在酒中下乌头剧毒,王爷因为中毒过深,当即身殂。” 萧令秋神色哀伤,声音悲恸的说着。他知道宁王妃肯定也问过李有仁等人同样的话,但每个人说话,在细节上肯定多少会有点错漏。 所以萧令秋在回答的话中,更多的是强调宁王和那妖女的亲密,没有说过多的说妖女谋害宁王的细节。 试问一个女人,在听到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亲密无间时,哪能保持理智,仔细去分析呢。宁王妃虽然聪明,可却也是女人。 她虽早已了解过宁王和那柳若曦的破事,但现在听到萧令秋说宁王和那妖女亲密无间,互诉衷肠。宁王妃当即脸色铁青,身子微微颤抖。 随之,便听得吧嗒一声,宁王妃手中的佛珠,被她激愤之下,用力给扯断了。那墨玉珠子,哗啦啦的掉在金砖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清脆之音。 “陈权,你当真是死不足惜!我原以为你能成大业,可你却死于妇人之手,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王妃看向了银安殿的方向,声音冷冽的怒骂着。她怒的不是宁王跟那个柳若曦谈情说爱,她恨的是宁王因为这样一个破鞋,而葬送了天下。 这对宁王妃来说,是奇耻大辱。自己丈夫,死于妇人之手,死于御极天下的最后一步。 而这,不仅给她带来了耻辱,同时还带给她一个难以处理的破碎局势。宁王这一死,原本团结在宁王府周围的指挥使将领,短时间内会念着宁王府的恩情,但时间一长,人心思变之下,这些将领,都会分崩离析,各谋前程。 这些人,短时间内会念及情谊和脸面,对宁王府效忠。但往后想让这帮人继续为宁王府拼命效死,那几乎不可能。 说白了就是,保宁王府平安,没问题。但想让他们一直为宁王府效死输忠,那可不行。 这孤儿寡母的,换做在农村,早就被人吃绝户了。 萧令秋听着宁王妃破大防,连忙将身子再伏低了几分,不敢言语。 片刻后,宁王妃嗅着伽蓝菩萨神像前,香炉中飘起的袅袅香雾,情绪逐渐平复。她深深的看了一下眼神像后,转身将萧令秋扶起。 “泽生,王爷身殂,怨不得任何人。你于王府有大功,现如今王府内外困顿,还需有人担起担子来。” 宁王妃语气平和的说着,同时将萧令秋引到了窗前,让萧令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迁都之事,是你谋划的?”宁王妃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萧令秋的身前,开口问道。 萧令秋听此,诚惶诚恐:“请王妃赎罪,当时王爷被元顺派来的妖女所害,我怒不可遏。加上大军群龙无首,人心不稳,故而我才谋划了迁都之事,未曾来得及派人向王妃请示。” 宁王妃摇头摆了摆手:“迁都之事谋划的不错,本宫并未怪罪于你。本宫也知道这事,肯定是一众将领一同商量决定出来的,毕竟他们也怕元顺以后的清算和报复。” “感谢王妃体谅。”萧令秋拜谢道。 “宣府之战打得不错,这是我中原王朝近百年来,未有之大胜。这一战,震慑住了河北士族,也将河北辽东之地欲分崩离散的军心,重新聚拢在了一块。你不仅于王府有功,更是于国有功。” 宁王妃轻抿了一口热茶,对萧令秋赞赏着。宣府之战的战果,直接稳定住了宁王府在河北及辽东之地的统治力。 “全仰仗王爷往日的教导,仰赖王妃洪福齐天,属下才得此微末之功。”萧令秋谦虚道。 宁王妃听此,神情严肃,语气带着些告诫的味道:“在我这,你表现的谦逊没有问题。但在外面,你需要向外人展现出你的张狂和年轻气盛。” 萧令秋听着这话,不明所以,一脸疑惑。 宁王妃见此,解释道:“世子年幼,而本宫也始终是个女人,趁着这些将领暂时还对王府唯命是从,我打算将河北及辽东的军权交于你手。一来是你的功劳够高,宣府之战,你少不了一个侯爵之位。 二来,你在军中树立起了威望,并且对王府忠心。所以这个军权往后交于你手,我很放心。” 萧令秋闻言,心中狂喜,暗道不枉自己这段时间疯狂的跪舔王妃。现在,跪舔终于有了结果。他虽心中狂喜,但此刻表面上依然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受之有愧的模样,说道:“王妃,属下年纪尚轻,如何能担此大任啊?” 宁王妃摇头,摆了摆手:“年纪轻,是劣势,却也是优势。往后你在外,不可过分谦逊,不然外人以为你性子随和懦弱。年轻就该张狂气盛,这样那些士绅才不敢轻看你。” 萧令秋对年纪轻是劣势,也是优势这话,没什么理解。但他听懂了宁王妃的后半句话的意思,随之他拱手道:“属下谨记王妃教诲。” 第六十二章 河北士族 对于这事,萧令秋早有决断,随之开口:“平辽卫的八名千户和两名镇抚使,我的想法是杀马华和两名镇抚使,以儆效尤。其余七人,削职调往他处。 之所以这般处理,是因为马华麾下千余军士,损失了七成之多。而两名镇抚使,则是主管军纪的,他们罪加一等。其余七人,损兵折将,在平辽卫已失军心,不能再待在平辽卫了。” 宁王妃听此,微微颔首:“如此处理,也恰到好处。培养一名千户将领,不容易啊,特别是平辽卫的千户。对了,你说的卢、魏两家通敌之嫌,本宫已派人查到些蛛丝马迹。” “河北大族想倒向朝廷,就必须给他们见点血。卢家是河北士族的领头之一,不可轻动,不过保州府知府卢绍元延误粮草转运,可以拿他开刀,抄他的家。 至于魏家,他们的份量没有卢家那么重,下手可以重一些。就拿宣府知府魏璋立威,他们魏家囤积药材,哄抬药价,通敌叛国,直接抄家,然后诛杀魏璋一脉的男丁。” 宁王妃浅饮热茶,抄家灭族的话,轻飘飘的从她口中缓缓道出。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丝毫不见波澜。杀气森寒之语,和她的淡然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作为一个女人,本不该涉及这种血腥残酷之事。可是宁王身死,作为宁王府的王妃,她没有余力让宁王府更进一步,但她却要尽心竭力的保全宁王府,这是她的栖身之地。 河北和辽东的将领,现在和宁王府还同属一心。这种时候,必须要下手让河北士族见点血。不然,等待她和宁王府的,就是吃绝户。 萧令秋听此,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冀州士族以裴、卢、崔三家为首,在大魏王朝时期,半数宰相都出自这三家。甚至到了大魏末年,这三家还曾参与争夺天下。 到了大齐王朝时期,裴、卢、崔三家同样也出过不少高官。只是后面的齐宣宗年间,河北士族被齐宣宗的北征差点吸干了血。齐宣宗的操作,间接导致了河北士族的抗争。 河北士族的抗争,引发叛乱,随后大齐朝廷镇压河北士族,几乎硬生生将河北士族的脊梁骨给打断。 如今河北士族好不容易迎来了天下即将大乱的机会,怎么可能甘愿俯首当宁王府的附庸。宁王不死倒还好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当皇帝,我们当宰相,共治天下。 但宁王死了,就剩孤儿寡母,那就别怪我欺负你。 河北的顶级士族,最初的诉求是重现祖上辉煌。但宁王已死,迁都顺天之后,他们更想在之前的诉求上,往前迈半步,比如与陈乾皇室,共天下。 很多时候,说什么千年世家,百年王朝。听起来好像是世家比王朝更潇洒,但顶级世家在王朝末年,无一不想争一争天下。 东汉末年的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为天下士族之冠。世家到了那一步,往前走就是天下之主,你不往前走,后面的人也会推着你往前走。 袁术为什么敢称帝,就是因为他们汝南袁氏的声望足够大,大到袁术以为自己称帝合情合理,是顺应天命。 甚至在东汉末年,天下群雄的共识是天命在袁。岂料,袁绍和袁术拉了坨大的。 到了三国时期,曹刘孙三家,其实都可以看做是二袁争霸的延续。因为曹操和刘备,以前都是袁绍的小弟。而东吴,以前是袁术的小弟。 牛爷爷挑灯夜战壮壮妈:“宁王妃真好看,舔屏...” 看她手机才发现主人也是别人的狗:“看到现在,这萧令秋该不是个演员穿越过去的,杀了人家的丈夫,还跟人家喝茶,真不怕有毒啊。” 超雄症假装玩Sm把人打死:“宁王妃就这么把兵权交出去了?她干嘛不自己攥在手里啊,这样可以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小东西可真精致:“她把兵权攥在手里,谁听她的?封建社会,说白了就是个父权和皇权为主导的社会,她作为一个女人,在性别上就有不可逾越的身份劣势,时间一长,下面的将领会听她的? 另外宁王世子不过十一岁,谁愿意捧一个小孩上位啊。再说了,宁王府现在能给这帮将领什么呢?宁王府能给这帮将领升官,河北士族也可以啊。所以宁王妃需要立一个人出来,重新将原本聚集在宁王府的将军,笼络到一块。 而这个人,萧令秋是最合适的。他对宁王府忠心,可保宁王府平安。加上萧令秋军功赫赫有能力,能摄笼军心。” 我的高冷前夫:“女人怎么了?吕雉、武则天不也是女人嘛。” 前男友喜欢拿烟头烫我的痔疮:“楼上是女权吧,华夏五千年,也就出了吕雉和武则天这么两个人。吕雉是大汉最大的原始股东之一,许多开国功臣都跟吕家有旧,所以吕雉掌权没有太大的阻力,因为她有足够的威望。 武则天同样如此,她和唐高宗李治二圣临朝将近二十年,同样积累了声望,让朝臣熟悉了她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她称帝也遇到了不小的阻碍。宁王妃她拿什么跟吕雉和武则天比啊? 也就这个宁王妃足够聪明,知道兵权不可能长时间把持在手里,所以她果断的放权给萧令秋。她如果不放权,时间一长,等待她的就是被这帮将领和河北士族吃绝户。” 老公站街我输钱:“确实如此,打个比方,宁王府和手下的将领其实就好比是一个集团公司。宁王是董事长,其他将领是股东董事。现在董事长死了,股东要么重新选一个董事长,要么就卖股份谋利。 干的绝一点的,就直接把董事长的股份给吞了。你想让这帮股东把身家,寄托在一个不懂运营的董事长太太和年幼的董事长儿子身上,这可能吗?” 为了养小三在外面当0:“是这么个理,换做你是指挥使和将领,你能愿意听一个不知兵的女人的话?去捧十一岁小孩?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将领们一来是不服,二来是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在孤儿寡母身上。 宁王妃脑子很清醒,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局面。她说萧令秋年轻,是优势。这个优势在于萧令秋年轻,有无限的成长空间,加上军功威望足够,那些指挥使跟着萧令秋,可以看到未来。 要是换做萧令秋七老八十,而且还没孩子,都没人愿意跟他干。萧令秋的劣势也在这,如果他想做大事,第一,要保重身体;第二,就是多生孩子,让跟着他的人有盼头。许多能臣的基业之所以崩塌,就是因为命太短。 宋武帝刘裕就吃了这个亏,他但凡能再多活十年,活个跟司马懿一样的岁数,那统一天下,几乎是板上钉钉。刘裕晚年屠戮东晋宗室,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要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扫清障碍。” 第六十三章 雪花盐和糖霜 年轻,就意味着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大事。结亲生子,意味着能够后继有人,这样能够免去追随者的后顾之忧。 至于出身问题,马奴出身在功劳面前,已经不重要了。军伍之中,最不重出身。就那些军户,士绅百姓都是骂他们臭丘八。 哪怕是千户和指挥使一级的将领,地方士族都羞于他们这种人结亲。 出身不好,而得高位,更能在底层军士中,获得认同感。 “泽生,你可是有什么疑虑?”宁王妃见萧令秋有些出神,不由得开口道。 萧令秋闻言,回过神来,点头道:“属下蒙王妃拨以重任,心中惶恐。此外,属下有礼物献于王妃。” 说着,萧令秋便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巴掌大的绸缎荷包,递到了宁王妃的面前。 宁王妃看着这两个绸缎荷包,神情疑惑,她抬头看了一眼萧令秋,随之将两个荷包打开,里面是白色晶体状的沙粒一样的东西。 “这是吴盐?”宁王妃回忆着和眼前这类东西的相似之物,疑惑的开口问道。 所谓吴盐,是指产自两淮之地吴州盐田的精盐,这种盐是从盐田的土里熬出来的,采用刮泥淋卤、晒卤成盐的法子精细制作而成。吴盐颜色雪白,呈粉末状,故有吴盐胜雪的美誉。 只是吴盐,产量低,且咸味较淡,一直以来是贡品。 萧令秋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道:“王妃可以蘸一些,尝一下。” 宁王妃听着这话,更好奇了,她伸出葱白玉指,沾了少许,放在红润的嘴唇边,浅尝了一下。尝过之后,她眸光闪烁,讶然道:“这不是吴盐,比吴盐更咸,这是什么盐?哪来的?” 萧令秋微微一笑:“这是属下采用淡水淋卤法、豆浆凝絮和草木灰碱化而来,制成的雪花盐。” 目前整个大乾王朝吃的盐,多是池盐、井盐以及部分海盐。制盐之法,也无非是淋卤煎盐法以及海盐的摊晒法。这种得到的食盐,依旧还有苦味,同时制作成本和周期较长。 真正的精盐,一般只有上层社会才能享用。 萧令秋想要降低制盐成本和周期,短时间内比较难,因为冀州不是产盐之地。他暂时能做的,就是改进制作精盐的技术。 “这个制作雪花盐成本如何?”宁王妃不懂萧令秋说的这些名词,但她懂这个雪花盐的价值,故而神情有些激动的问道。 “这个成本主要集中在豆浆上,如果只采用淡水淋卤和草木灰碱化,加上煎盐慢结晶法,得到的盐和这个雪花盐味道相差无几,只是颜色上做不到这么雪白精细。不过可以采用多次的阶梯淡水淋卤,来达到雪花盐的效果。” 萧令秋缓缓说道。他以前看到一些小说中,主角靠煎盐过滤就得到没有苦味的雪花盐,就感觉奇怪。其实煎盐法,在古代早就有了。 而且煎盐过滤法,根本无法去除苦味,因为盐的苦味来自于卤水中的钙和镁。煎盐过程中,如果没有温度计控制好结晶温度,得到的盐里面同样含有钙镁矿物。 而豆浆凝絮,利用的就是豆浆蛋白质和钙离子反应,形成絮状沉淀,同时吸附泥沙和杂质。草木灰碱化,则是利用草木灰中的碳酸盐和镁离子反应,形成氢氧化镁沉淀。 宁王妃听此,面色大喜,俏脸上浮现出些许激动红晕,好似桃花,娇艳俏丽。她大喜道: “泽生,你这可是一件奇功啊。冀州缺盐,如果能大量制作这种雪花盐,和其他地区交换食盐,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大乾王朝的食盐产地,一为川蜀之地的井盐,采用的是卓筒深井技术,利用天然气汲卤煎煮。(是的,就是天然气,我国宋代的四川自贡,就已经使用天然气来煮盐了。) 目前井盐是大乾王朝的主要食盐之一。其次是池盐,主要来自于并州的解县,制盐方法是畦晒法和自然结晶,池盐主要供给的就是北方。 最后是海盐,方法就是淋卤煎晒。目前海盐制作还未形成规模,但呈现出规模化生产的趋势。 而河北之地的盐,大多都是土盐,光供给本地都不够,每年都需要从外地采买购入大量的食盐。所以宁王妃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萧令秋的雪花盐中的商机。 说白了就是让缺盐的河北冀州之地,成为雪花盐加工的地方。将昂贵的雪花盐,卖去外地,不仅能赚钱,还能解决河北的食盐问题。 “王妃,再尝尝这个。” 萧令秋看着宁王妃面带欢喜,他心里很是畅快,毕竟谁不喜欢看美女笑呢,而且还是在美女面前装比之后,引得美女连连夸赞。 “这个不也是雪花盐吗?” 宁王妃面色欢喜之余,带着些许疑惑之色。她伸出手指沾了少许,尝过之后,柳叶眉轻挑,圆而媚的杏眼张大了几分,俏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这是,这是糖霜。”宁王妃红唇微张,神情讶然的看着萧令秋说道。 萧令秋对宁王妃这副惊讶的神情,感到十分受用,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糖霜,不过我叫它白砂糖。” “白砂糖...白砂糖...” 宁王妃瞪大了眼睛,口中念叨着。显然,这种白砂糖的价值,远高于雪花盐。因为雪花盐,上层社会还能够享用。而这种像霜一样的白砂糖,是真正的稀有之物。 并且因为糖的珍贵,导致许多士绅都喜欢甜食。 可是大乾王朝的糖,大多都是黑砂糖、紫砂糖和琥珀色的冰糖。这是由于糖膏中的杂质太多,无法进行脱色造成的。 “这个白砂糖的制作成本几何?”宁王妃语气急促了几分,眼神有些火热的看着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摇了摇手指,笑道:“这个白砂糖采用的是树灰炼糖法进行固化的,然后用黄泥水淋、木炭吸附、石灰沉淀进行脱色的。 最后还有离心旋转,让糖分析出。这些工艺方法,几乎没有材料成本,只有人工成本。” 宁王妃听此,整个人呆愣了片刻。随后有些失态的对萧令秋大喜道:“泽生,你真是给了本宫一个大大的惊喜啊。有了这两样东西,且不论它的钱财价值。就说单纯的运作之下,就能分化河北士族。” 第六十四章 解决当下问题 毕竟从她得知宁王死讯开始,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该伤心也都伤心的差不多了。加上确认了宁王是死在女人的手里,这让宁王妃对宁王的伤感之情更淡了不少。 萧令秋从佛堂出来,随后便骑马去了城外,安排丰山皇宫的换防事宜。 等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已是傍晚。今天是除夕之夜,萧令秋率领百余亲卫,回了自己的府宅。他的府宅距离宁王府,也不过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是个三进院,是他升为宁王府亲卫统领时,宁王赐下的。 府宅只有三五名仆人,专门打扫卫生。因为萧令秋年少时,在宁王府住习惯了,加上又是亲卫,时常从军,所以这处府宅他来得极少。 “萧统领,王妃派人来请,说让您半个时辰后,前往王府赴宴。”亲卫敲响了萧令秋的书房门,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萧令秋说道。 此时的萧令秋躺在书房的睡榻上,目光望着头顶横梁,思绪翻飞。此刻他又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即将加官进爵,掌管河北辽东之地的军权,加封侯爵之位。 可是他以后该做什么呢?军事上的目标很简单,扫平北狄人和辽东靺鞨,发展火器。甚至以后还可以扫除东夷西戎之祸,还天下一个太平。 但政治上,因为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政治人物,所以导致他的政治目标是混乱的。是否要改朝换代,当皇帝,这个不需要讨论,至少此刻他肯定是想的。 毕竟作为穿越者,哪能没有这个宏图大愿呢?他即将掌控河北辽东之地的兵权,并且朝廷还在他和宁王府的手中。这种情况,换了谁来,都会有不臣之心。 至于去当权臣,去捧宁王世子登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在实现军事目标的过程中,下面的人会推着他往上走。 如果他甘心当权臣,下面的人要么给他来一扬黄袍加身,要么就直接像他弄死宁王那样,把他给弄死。在这一点上,萧令秋还是很清醒的。 但是改朝换代当皇帝,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面涉及到军事、民生、用人和制度等各个方面,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而且,改朝换代当皇帝,仅仅只是表面上的政治目标。萧令秋暂时还没有思路,该如何去实现这个目标,以及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王朝。 天堂没有神父:“想啥呢,马上就要一朝权在握了,这不得朝着那个皇位进发啊?” 1945年的广岛长崎一声不吭:“当皇帝,也得慢慢来啊。最快的办法就是学一学曹魏、司马家以及这个大乾王朝的陈法先,通过建立功勋和威望,然后和士族合作分蛋糕,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能改朝换代。” 佛罗里达不养闲人:“这办法不行的,因为社会的主要矛盾没有解决,哪怕建立新朝,也持续不了多久。就好像曹魏和西晋一样,社会资源没有重新得到充分的洗牌分配,都短命且乱遭的很。 纵观那些超过两百年的王朝,他们都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因为天下大乱,社会资源得到空置和分配,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当时的社会矛盾,给新的社会矛盾,提供了缓冲的时间。” 珍妮玛事多:“不解决社会矛盾,建立的新朝也只是空中楼阁。从目前的剧情来看,主要的社会矛盾一是边患问题,二是土地兼并,三是底层百姓的上升通道被垄断。这俨然一副天下大乱的景象。 具体还有没有其他矛盾,这就要调查了,教员的理论告诉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想要定鼎革新,建立一个有活力的王朝,就必须深入去了解,去调查。” 你的比赛不进去了:“你们扯得都太远了,萧令秋现阶段要解决的问题是在获得兵权之后,如何快速的让军士聚拢在他身边。” 她说戴了就不算给:“这个简单,之前说的,想要迅速掌控军队,一是打胜仗,二是封赏。萧令秋目前的军功是够了,现在就是封赏问题。军官将领的封赏可以通过升官来解决,但底层军士的封赏,最简单的就是钱财。” 香港交通大学:“掌控军队是一回事,让军士彻底归心又是一回事。光靠发财货来激励军士肯定不够的,得让彻底改造军队。他们大乾王朝的军镇卫所制度,其实有点像明朝卫所制度和军屯制的结合。 军镇卫所有大量的田地,其实完全可以通过改革兵制来实现。首先就是废除世兵制,然后将军镇卫所的田地分给这些士兵,这个制度一下去,瞬间就能让底层军士对萧令秋死心塌地。 以后甚至还可以结合府兵制,继续增强军士的战斗力。不过府兵制难以长久,唐朝已经给过我们教训了。归根结底,最终想要打造忠诚的强军,还得给军队注入信念和信仰。” 擎天柱偷看洗车店监控:“废除世兵制和分田给士兵,确实是一步好棋。这样既能获得底层军士的拥戴,还能进一步增加群众群体的基础。但这样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粮草。 军镇卫所制度短期内可以为军队提供大量的粮草,可一旦分田,总不能直接对分田的军士收重税吧。升米恩,斗米仇,一旦收重税,以后难保不会被底层军士记恨上,好事也要变成坏事了。” 假如我当三天老蒯:“可拉倒吧,他们现在的军镇卫所,也没见提供多少粮草啊。士兵没有积极性,而且一旦到了战时,哪有功夫种田啊。 短期内的粮草问题,可以通过盐糖技术得到的银钱来解决。另外,洛京那边不是还有大量的秋税嘛。甚至彻底掌握了军权之后,士族也会低头交粮。” 萧令秋看着眼前的弹幕,脑海中浮现出教员的理论。不过他不能全盘照抄,因为时代背景不一样,不过这些理论对他有很大的启发和借鉴作用。 要施行什么样的政策,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王朝,这个他暂时还没想好。不过眼前,他急需解决的就是迅速收拢军士之心。 军镇卫所的世兵制,确实是一大突破口。而且他觉得掌权以后,有必要裁军。因为整个河北和辽东之地的士兵,足足有三十万,这还不算一些俘虏,兵员着实有些臃肿和繁乱。 兵在精而不在多,不过裁军就有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对军官将领的安排。这个问题,他回头还得请教一下宁王妃和李有仁。 萧令秋起身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即将要处理的眼前问题。 首先是通过改革兵制,收拢军心。其次是利用盐糖进行资本积累,以及洛京的秋税和对士族的拷饷,来解决短期的钱粮问题。 最后是建立的火器制造体系,进一步加强军队的战斗力。 第六十五章 分蛋糕 来到宁王府,何管家将他请到了东侧的膳食房,此时房内已经聚集了宁王的诸多夫人和子女。 宁王作为宗室藩王,有正妃一人,次妃一人,其余还有夫人七人,共九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妾室。不过妾室是没有资格来这吃饭的,压根就没有名分。 能在王府得到承认的,只有正妃、次妃和夫人。其中宁王妃是正儿八经得到过朝廷册封,皇帝赐过金册金印的人。还入过宗人府玉牒,死后可附葬王陵,享王室祭祀。 而次妃,则无金册金印,但有诰命和封号。至于夫人,只有诰命,无封号。 “见过王妃、世子和诸位夫人。”萧令秋进门之后,对着众人行礼。 “免礼吧。往年你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府宅或者是和何管家等人一起过年,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为王府臂膀,便请你一起来王府吃年夜饭。另外你即将是位高权重之人了,平时出行,一定要多带护卫。”宁王妃抬了抬手,嘱咐道。 “谨遵王妃教诲。”萧令秋拱手行礼 “何管家传膳吧。”宁王妃对何管家吩咐道。 何管家闻言,便通知厨房开始上菜。同时宁王妃等人也陆续落座,萧令秋被安排在宁王世子旁边坐着。 宁王府的年夜饭,因为宁王丧期的原因,显得有些朴素,但味道却是不错。吃饭期间,也没人说话,包括宁王的子女们。 饭后,何管家泡了茶,宁王妃对萧令秋说道:“待会李长史和张将军会过来,本宫和你们三人谈些事情。” 萧令秋点了点头。李有仁算是除了他以外,宁王妃最信任的人之一了。而张越,是宁王府的准亲家,张越的儿子已经和宁王次妃的女儿定下了婚约。 戌时时分,李有仁和张越登门,宁王妃在银安殿院的东配殿接待着两人。 这大晚上的,天气寒冷,寒风呼啸。银安殿内放置着宁王的灵柩,张越和李有仁隐隐总感觉后背发凉。倒是萧令秋这个不信鬼神的人,一脸坦然,安之若素。 如果裴庆要是也来的话,那四个杀人凶手就一块凑齐了。 “三位都是王府的肱骨,如今王爷新丧,以后王府还需多多仰仗三位了。”宁王妃让何管家上着茶,对三人颇为客气。 “王妃言重了,我们与王府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令秋三人说道。 宁王妃微微颔首:“如今迁都已成,朝廷已尽在我们之手。朝中中书省诸多位置空悬,你们觉得何人能填补空缺?” 张越和萧令秋闻言,相视一眼后,都看向了李有仁。他们两个对朝官的背景都不了解,没什么发言权。 朝廷的中书省,一共有六名高官,分别是左右丞相、平章政事、左右丞和参知政事。不过这六个人中,前三个被诛杀,参知政事又被萧令秋所杀。 所以导致整个中书省空出了四个位置。不过选谁上去,是个讲究的活。 上去的人不需要有多大能力,关键是要识时务,能做好朝廷和宁王府之间的纽带工作。同时,还要能配合好宁王府的工作开展。 李有仁见萧令秋和张越都看向了自己,便不由得正了正身姿: “禀王妃,目前朝廷中书省仅剩左丞孙恩和右丞张茂。这两人,其中孙恩出身川蜀大族,此人最擅长见风使舵,平时做事瑟瑟缩缩。 元顺削藩之时,因为黄、李、方三人得元顺倚重,他一直都是那三人的应声虫。后来韩王、誉王被逼死,引发朝堂舆论,孙恩便一言不发。而张茂呢,此人乃清流寒门出身,为人刚正节俭,颇具才干。 元顺力行削藩之时,他曾力劝元顺尽量用温和的手段削藩。不过因为元顺刚愎自用,未曾采纳。张茂也恰恰因为这个性格的原因,在朝中并不讨喜,许多官员对他嗤之以鼻。” 宁王妃和萧令秋三人,听着李有仁的对孙恩和张茂的分析,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看样子,孙恩倒是能为我们所用了。可让他担任左丞相之职,他上去之后,对我们的好处不仅仅只是在朝堂上,同时还代表着川蜀士族有可能会归附我们。” 宁王妃说道。这种时候,他们就需要孙恩这种人,不仅能让这种应声虫发挥纽带作用,还有可能让川蜀士族归心宁王府,完全是一举两得。 至于张茂,有才干又有什么用,这不是新朝伊始的大治之时。什么叫生不逢时?这就叫生不逢时。 “孙恩为左丞相,依我看,李长史也可入中书省,担任右丞相之职。”萧令秋指着李有仁说道。 宁王妃点了点头,张越对此更无异议。倒是李有仁显得有些忐忑,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我胸无才智,安能担此大任?” “李长史就不要谦虚了,王爷起兵之时,后勤辎重全仰仗你来保障。你之才干,担任右丞相之职,绰绰有余。”宁王妃赞扬道。 “确实如此,李长史就不要谦虚了。正好由你担任右丞相,也能监督威慑朝臣。”张越说道。 “此外,让李长史担任右丞相,也能试探一下元顺和朝廷对咱们的服从。”萧令秋有些大逆不道的说道。 “就这么定了,左右丞相由孙恩和你担任。此外,咱们还需控制一个关键官职,那就是掌管武官升迁选调的兵部尚书之职。”宁王妃说道。 原来的兵部尚书韩振,也是被萧令秋给宰了。 宁王妃这话一出,萧令秋和李有仁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张越。 张越见此,一脸茫然,伸手指着自己,愕然道:“我?” “兵部尚书之职,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亦非张将军莫属。张将军可自领渔阳卫,加兵部尚书之职。不过渔阳卫所在之地,距离顺天有两百余里,渔阳卫指挥使之职,最好让你的儿子张淳德来担任。”宁王妃笑着说道。 张越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将,在大乾王朝这个重文抑武环境的浸染下,他还是很向往文官的。听着宁王妃要让他来当兵部尚书,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哪怕拿渔阳卫指挥使来换,他多少都愿意。 “我行吗?”张越有些不自信。 “这个官职,非你不可了,张将军。此外,张将军还可入大都督府。目前的大都督是丘泉,这个职位暂时没必要动。可庆国公死了,他的都督同知位置空置了下来,张将军也可兼任。”萧令秋说道。 宁王妃和李有仁听此,皆点了点头。大都督府和兵部的职责不一样,兵部主管后勤、武官升迁选调和调兵,而大都督府则更像是一个参谋部,以及大都督府名义上有统兵之权。 可是在河北辽东之地,大都督府的统兵之权就是个笑话,军权在宁王府手中。 第六十六章 建言改革 他身上虽然有冀州都指挥佥事和渔阳卫指挥使两个正三品的官职,但冀州指挥佥事这个官职是宁王给的,压根就没经过朝廷册封。 相比于都督同知这个从一品的官职,张越更稀罕兵部尚书这个三品官职,毕竟这是他一直挺向往的文官官职。 李有仁和张越以后的待遇都确定了,随后他们两人都把目光看向了萧令秋。 萧令秋不论是跟随宁王起兵,还是主持迁都之事,这其中的功劳都不比他们两人低,更何况还有梨山之战和宣府之战的功劳战果。 特别是宣府之战,是中原王朝近百年来未有之大胜。 “萧统领的话,他担任平辽卫、骁骑卫的指挥使之职,还担任辽东巡抚和冀州都指挥使之职。”宁王妃说道。 这几个官职,其中品级最高的是冀州都指挥使和辽东巡抚之职,为正二品。不过这两个官职的含权量不是什么都督同知能比的。这两个官职,主管冀州和辽东的军政。 此外平辽卫和骁骑卫作为河北辽东之地的机动兵力,也将会在萧令秋的手中。这等于是直接将曾经宁王府掌管的河北辽东的兵权,交到了萧令秋手里。 李有仁和张越,对宁王妃的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惊讶。至少宁王死后,萧令秋是宁王府麾下,最适合继承宁王兵权的人。 宁王妃如果不把兵权交给萧令秋,那等待她的就是下面的指挥使和将领人心涣散,分食宁王府的兵权,各谋出路。 “谢王妃提拔,这拔擢之恩,属下莫不敢忘,往后旦为王府驱使,肝脑涂地。”萧令秋行礼道。 宁王妃摆了摆手:“以后莫谈什么驱使和肝脑涂地的话,本宫只想保住宁王府的基业,让宁王府平安而已。” “萧将军年少,加上功勋卓著,往后必然能让宁王府的辉煌更加璀璨。”李有仁和张越应和着。 “对了,王妃。那关于裴庆的安排呢?王爷起兵之前,河北士族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虽然他们有倒向朝廷的趋势,但裴庆作为河北士族推出来的起兵之人,如若不封赏一下裴庆,难免会引起非议。”李有仁说道。 宁王妃听此,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冷笑:“河北士族欲要和我宁王府离心离德,裴庆如果识相的话,在元月初八的朝会前来拜谒,未尝不能给他封赏。那中书省的平章政事之职,便是留给他的。” 萧令秋三人闻言,皆点了点头。 “王妃,余下还有各大指挥使的封赏,您看该如何安排?”李有仁对宁王妃问道,同时也转头看向了萧令秋。 宁王府麾下除了张越的渔阳卫和裴庆的广阳卫,其余一共有十一个地方卫所的指挥使,其中有五个是最早响应宁王起兵的。 其余六个,一个是宣府卫,一个是辽东的徒河卫。最后四个都在冀南地区,分别是常山卫、河间卫、邢州卫和开州卫。 因为冀南地区不是前线,所以这四个军镇卫所更多的是为前线提供粮草,屯田多于军事。 宁王妃听此,抿了一口热茶,言道:“冀州和辽东就只有这么大,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的问题是坑不够多。指挥使再往上升,能升到哪去呢? 对于这些指挥使,能给的就只有爵位了。可以给保州卫的朱勇、滦州卫的赵岩、津海卫的王杲、承河卫的章怀及永平卫的阿善奇伯爵。 至于常山卫、河间卫等指挥使,就给子爵。这样安排,泽生你觉得如何?” 萧令秋拱了拱手:“王妃的安排甚是恰当,朱勇、赵岩等人是最早跟随王爷起兵的,理应给予伯爵之位。 不过我们不应漏掉宣府卫和徒河卫,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起兵,但亦有戍卫边疆之功,也应给予爵位。” 宁王妃几人微微颔首。反正爵位这个东西,在这种时候已经不值钱了,只是个名头,完全可以慷朝廷之慨。 “这个没问题,另外泽生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也一并提出来。”宁王妃说道。 萧令秋听此,脸上浮现出些许为难和纠结之色,随后咬了咬牙:“王妃,属下想改革兵制,撤掉世兵制,废除军户,改为募兵制。然后将军镇卫所的田地,分给军士。” 这话一出,宁王妃三人神情一怔。他们没想到,萧令秋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动作。随之三人都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神色。 宁王妃黛眉微蹙,眼神仔细的打量着萧令秋的神情。她自然懂得废除世兵制,分田给军士带来的影响,首当其冲的就是萧令秋瞬间就能受到底层军士的拥戴。 张越听着萧令秋的想法,则是浓眉一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李有仁却是微微低下了脑袋,眼珠子直转悠,在思索着什么。 “这世兵制运转了四五十年了,这一下子裁撤世兵制,废除军户,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宁王妃蹙着眉头,神色有些犹疑。 军镇卫所的世兵制,传自于大齐末年的军屯田制度,后来被陈法先进一步巩固,形成了如今的军镇卫所制。这个制度最好的优点就是,军士的粮草高度自给。 军屯田最开始,军士的粮草不仅能满足自身,还能供应国库。到了军镇卫所制之时,亦能完全做到粮草自给。哪怕到了现在的元顺年间,卫所军士平时的粮草自给率依然高达七成。 萧令秋听着宁王妃有些不太赞同直接废除世兵制,便想着开口解释。谁知这时候的张越开口了: “王妃,依臣之见,废除世兵制是良策。虽说军镇卫所,能保证粮草自给,但因为世兵制度给士兵带上了枷锁,导致士兵的屯田积极性一年不如一年。 此外每个卫所在一定程度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逃兵出现,这个现象越来越严重。边军卫所都还好一点,因为他们的饷银比较高,且管理严格。 可冀南地区的卫所,逃兵每年都在大量的增多。同时一些指挥使和千户已经有侵占军田之举了,这长久之下,军镇卫所必然糜烂,军士离心离德。 所以这改革兵制,早改不如晚改。趁此之际,还能笼络军心,振奋士气,完全是一举两得的良策。” 张越率先开口赞同萧令秋的想法,这其中或许有出于支持萧令秋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张越本人就是世兵制的受害者之一,对于世兵制的弊端,他深有体会。 世兵制决定了军户一辈子就只能当兵,哪怕死了,也得选一个儿子出来当兵,没有别的出路。这严重限制了士兵的上升渠道,同时也造成了军户士兵一直以来都是遭到歧视的一方。 许多人家嫁女儿,宁愿把女儿嫁给一些贫苦人家,也不愿意嫁给军户。因为军户,世世代代只能是军户,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第六十七章 改制分田 随后李有仁也开口了,只见他神色大喜的说道:“改革兵制之法,确实是良策。不仅是一举两得,还是一举三得。裴庆手中有两三万人,这些人说是归属咱们宁王府,但实际上都是河北士族凑出来的,说是他们的私兵也不为过。 一旦改革兵制,咱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裴庆手中的兵权全部收缴,那些士兵必然对咱们宁王府感恩戴德,这无疑是直接打断了河北士族的一只手。” 宁王妃听此,原本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以她的聪慧,不是不明白改革兵制的好处,她更多的是心里有个坎,有种不安全感。 她是已经决定要将兵权交给萧令秋了,但是她又不想萧令秋一下子将兵权尽数掌握。 这种心理有点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已经打算把家产给儿子了,但又舍不得这么多家产,只想着慢慢的让自己儿子接收家产,而不是一下子把家产全部给出去。 这种心理来源于一种落差感,同时还有一种不安全感。老人担心自己儿子拿了全部家产之后,就不管自己了。 “废除世兵制倒是可以,不过分田暂时就不必了吧。一旦分田,河北辽东的粮草怎么办?”宁王妃始终还是有一种士族思想,觉得田地这种东西,不能分给穷人。 因为所谓的封建政治,就是让底层人保持在贫穷和饥饿的生死线上,只有底层人浑浑噩噩,愚昧无知和生不如死,那么才能保证上层人的特权。 “王妃,分田是必须和废除世兵制同时进行。光废除世兵制,军户制度消除,那必然会造成大量的逃兵。我们需要用田地,将这些军士笼络在我们麾下。” 萧令秋解释着。废除了世兵制,消除军户户籍,士兵在户籍上就获得了自由。可不分田的话,这些士兵依旧需要进行军屯田,那所谓废除世兵制,就只是做了个表面工作。 同时,士兵在户籍上获得了自由,谁还愿意当兵啊,都会直接逃跑,要么开荒,要么沦为士族的佃户。 听着萧令秋的解释,李有仁同样点了点头,对着宁王妃拱手道:“王妃,粮草问题短期内不用太担心。洛京还有大量的秋粮。同时给士兵分田的时候,我们可以采用阶段税法的法子,来筹集粮草。 比如分到土地的第一年,让这些士兵缴纳六成的税粮。第二年,缴纳五成。第三年,四成...以此类推,可在六年之后,让这些士兵的田地税粮,减免到和普通农户一样。 这样一来,分到田的士兵,耕种的积极性必然大大提高,觉得日子越过越有盼头,而且他们还会对咱们感恩戴德。” 六成粮税,其实是重税了。不过对那些士兵来说,并不是难以接受。因为给人当佃户,也需要缴纳这么多租子。北方地区还好,一般的大地主,租子在四成。 可是在江南地区,因为耕地少和水田的缘故,佃户的租子甚至会高达七成。 哪怕是自耕农,大乾王朝说是说三十税一,但因为包税制的缘故,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和官绅,会通过‘折变法’等手段,把自己的粮税强行摊派到自耕农的头上,导致自耕农所交的粮税都在三成以上。 所以这第一年的六成粮税,重是重了点,但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田地是属于这帮士兵自己的,而且粮税每年都在减少。眼看着日子会越过越轻松,士兵的积极性会大大提高。 宁王妃听着李有仁的收税法子,点了点头:“那目前我们有多少军田?你们觉得每人分多少田合适?” 这种数据,张越和李有仁算是了然于心,随即张越说道:“根据先皇的划分,每个军镇卫所三分守城,七分耕种的原则,一卫所平均下来有二十万亩左右的田地。 冀州之地有十三个地方卫所,有三百万亩的田地。但实际上的军田,因为这些年开荒的原因,要比这个田亩数多得多,预估超过五百万亩。” 说是开荒,其实更多的侵占民田。以及一些指挥使和千户把卫所军士当私兵来用,大量的开荒,然后将开荒所得的田地,归在自己名下。 “按照北地农户一家六口人来算,想要糊口至少需要二十亩田地。我们目前有三十万兵力,这还不算俘虏和工匠。” 李有仁补充道。他说的糊口,仅仅只是不被饿死,同时无力承担赋税。在北地边镇这种地方,田地的产粮远不如南方地区,一家六口想要勉强过活,得需要三十亩。 可是一家六口人,一年到头精耕细作,能拼命打理的田地,也就三十亩。这是生产力和粮食作物的限制。 “那目前的军田根本不够分啊,另外士兵训练和战时,哪有精力打理田地?”宁王妃蹙眉道。 对于这个问题,萧令秋早有准备,随后他拱手解释:“可以裁军,三十万兵力太过臃肿,难以负担。我们至少需要裁撤一半以上的兵力,可将其中的一部分兵力迁往辽东之地进行开发。裁下来的兵员,在战时还可以帮士兵耕种。” 二十亩田地,在有六成粮税的情况下,根本难以养活一家人。所以这就需要副业的加持,而帮助士兵耕种,就是副业的一部分。 同时,后续的盐、糖和烈酒的扬地建造需要人手;火器制造也需要人手,这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能为这些裁掉的兵员提供副业收入。 “辽东是个不毛之地,可以迁徙这么多人耕种了?此外,移民辽东的话,可是要直面靺鞨人的。”宁王妃神情疑惑的说道。 “辽东是可以耕种的。辽东的辽泽经过百年来的寒潮,沼泽固化,加上人力开发,有着大量的沃土,适合耕种。至于靺鞨人的话,属下有信心将他们赶出去。”萧令秋信心十足的说道。 辽泽是辽东和辽西中间的一处大湖,千年以前是一片汪洋沼泽,但因为气候原因、海水侵蚀加上不断的人力开发,辽泽的面积在不断缩小,留下了大量的黑土。 只不过辽东苦寒,那些大量的黑土地无人开发。 “嗯,靺鞨人确实不足为虑。但是裁军之后,那些将领该怎么办?此外还有大量的千户将领,也需要封赏。”宁王妃问道。 想真正办成一件事,就是这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王妃,这个简单。分田裁军之后,这些士兵会依靠田地周围,自然聚集形成县府。我们可以让一些曾出身书香门第,有学识的千户,转任文官。” 李有仁拱手笑道。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坑不够嘛,那就创造一些坑出来。一个富县差不多是一万户人,一个府平均是五万户人。 裁军十余万,这就变相的创造了十余万户人出来。直接选那些千户出来当文官管理,正正好。甚至,还可以将这些千户,安排进现有的地方官里面,用来夺取士族在地方上的权利。 有宁王府在背后支持,那些转任文官的千户,升职会相当快。 “此法可行,那些有些学识的千户,还是更愿意当文官的。” 张越点了点头,赞同道。武官向来被人瞧不起,能转任文官,那些千户哪怕是降品级都愿意转任。 第六十八章 裴家夜话 元月十五的元宵佳节,我会以王府的名义,宴请千户以上的军官将领,到时候直接跟他们宣布这个决定。 那这段时间,泽生要把具体的裁军名录给到我。然后李长史和张将军这边,要做好一些千户的转任官职的安排。” 宁王妃经过萧令秋三人的答疑解惑,也算是想通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把兵权交给萧令秋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扭扭捏捏的,多少会惹人不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方的去配合萧令秋的政策,还能让萧令秋更忠心于宁王府。 “喏!” 萧令秋点了点头,关于裁军名录,他心中早已有了想法。他打算将半路加入的杂兵、卫所内不及格的士兵裁撤。 然后只保留十三个地方卫所,以及平辽卫和骁骑卫。 一个卫所五千六百人的编制,加上平辽卫、骁骑卫和亲卫,一共十一万人左右。往后,萧令秋还需要编练新军。将河北辽东的常备兵力保持在十五万人就足矣。 “对了,王妃。属下还有一点浅见,就是关于张茂此人的安排。李长史说张茂出身清流寒门,刚正不阿。属下以为可将其从中书省调离,用以担任冀州右布政使之职,掌管财政。 毕竟这种人有才干,且年富力强,可让他成为咱们的手中利刃,用来压制河北士族。”萧令秋再次提议道。 宁王妃听此,转头看了一眼李有仁。只见李有仁点了点头: “此法甚好,目前冀州左布政使是崔家的崔崇,冀州民政财政尽数操于他手。而且崔家和卢家是摆明了要倒向朝廷,正好可以用张茂来压制他们。” 宁王妃微微颔首:“好,那就这么安排。张茂此人有才干,若是弃之不用,却也有些可惜。” “王妃英明。” 萧令秋三人皆拱手。商议完事情之后,他们三人便起身告辞,各自回了家。 此时距离顺天百余里外的广阳府,府城城东的一处庄园府宅内,裴庆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家的一众主事之人。 “大兄,你们为何不等我传信,便私自做主,和崔卢两家迎合朝廷?”裴庆阴沉着脸,对自己的大哥裴尧问道。 裴尧是裴家的现任家主,和裴庆、裴遂,被河北士族称为裴氏三杰。裴尧官拜冀州按察使,而裴遂虽暂无官身,但一直主理族中事务。 “二哥,此事怪不得大兄。当时崔卢两家联合其他士族一起找上门来了,说一起出钱粮修缮丰山宫殿,我们作为冀州大族,没理由推脱。 同时我们也想多为族中子弟,在以后多谋出路。”裴遂解释开脱道。 裴庆脸色一黑,对着裴遂厉声斥责:“子顺,你给我闭嘴。我且问你,崔卢两家和魏家暗中挑动平辽卫出城浪战之事,你们是否有参与?” 裴遂闻言,摇了摇头:“此事我知晓,但并未有族中子弟参与,是崔家指使,卢家和魏家的子弟去挑拨的。” 裴庆听此,一脸失望的闭上了眼,幽幽一叹。随后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哥裴尧:“大兄,截留宣府卫粮草,将这些粮草转拨给修缮丰山宫殿的工匠之事,你是否有参与?” 裴尧听着这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言道:“此事是当时崔崇提议的,卢绍元施行。而我当时以刑名巡察的名义,按劾了当时给宣府卫运送粮草的押运官。” 裴庆听到这,顿感眼前一黑,他长叹了口气: “为何要如此操之过急?为何要如此啊?莫说当时朝廷还没到顺天,就是到了顺天,宁王府短时间内依然掌握着河北军务。你们这么做,无疑让我们提前和宁王府翻脸了。” 裴遂听此,神情不以为意:“二哥,宁王府只有兵权,但政务依然还得依靠我们。当时宁王已死,朝廷迁都,宁王府的兵权眼看着将会被麾下各大指挥使分食。 我们当时想的是让张越、萧令秋两人威望受损,那样便可去联合笼络那些指挥使,侵吞河北辽东兵权,继而直接掌控朝廷。这个想法,在当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裴庆听着自己兄弟还敢狡辩,顿时怒不可遏,对着裴遂怒斥:“所以呢?你们的计划成功了吗? 你们也太小看张越和萧令秋两人了吧,张越乃军中宿将,或许打不赢北狄人,但是他老成持重,守城却是绰绰有余。 而萧令秋呢,年纪轻轻便威名冠绝辽东。此次更是在宣府之战中,大破北狄人,创造了我中原王朝近百年来之大胜。现在好了,弄巧成拙,让萧令秋之名响彻河北之地。” 裴遂听此,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我们也没料到那萧令秋这么能打。” 是啊,所有人都没料到萧令秋那么能打,就连裴庆也没料到。因为以前宁王在的时候,河北边军都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 当时的萧令秋,更多的是保护宁王,以及在关键时候,冲锋陷阵而已。 “子贺,依你之见,我们往后该如何应对?”裴尧虚心请教着。 裴庆叹息着摇了摇头:“萧令秋立此大功,宁王府必然会携此大胜之机,捧他出来主理河北辽东军务。然后将原本要离散的河北辽东兵权,重新聚拢于麾下。 这下宁王府三十万兵力齐聚,挟持朝廷在手,弹压天下。我们河北士族,都将是他们手中鱼肉了。若是你们没有自做主张,我们还能左右逢源,为族中子弟谋求出身。但现在,前功尽弃矣。” 裴尧听着这话,眉眼一跳:“你是说宁王府会对崔、卢、魏三家下手?” 裴庆嗤笑一声:“何止啊,魏家肯定是要见血的,卢家的卢绍元肯定也是保不住了。崔家虽然一直躲在暗处,但宁王府肯定也要给他上眼药。至于我们裴家,宁王府估计还在思量呢。” 裴尧听此,心头直跳。反倒是裴遂,嘴角轻撇:“宁王府捧一介马奴主理军务,这不是正好给我们机会了嘛。再说了,河北政务皆操持于我们士族之手,难不成他们还真敢对我们大动刀兵不成?” 裴庆听着裴遂之言,顿时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瞪的看着裴遂,呵斥道: “你懂什么,他是马奴出身,但恰恰是马奴出身,更能获得那帮丘八的军心。你跟那萧令秋接触过吗?就敢如此言断他难以成事?你知不知道他在京城杀了多少人? 中书省六名大员,只剩下两个,六部主官和诸多勋贵,他杀起来是一点不手软。此人更是敢带兵夜闯后宫,鞭挞天子。此人行事无法无天,却又颇具章法。 他主持的公审诉苦大会,杀的那帮朝官人头滚滚,但还挑不出毛病,让京城百姓拍手称快。你说他不敢对我们动刀兵?难不成我们比天子还尊贵吗?” 第六十九章 宁王妃的手腕 杀朝臣勋贵,笼络民心,操持迁都,还鞭挞天子。以往他们只是听闻萧令秋在京城行事狂悖无道,但现在亲耳听到裴庆说起这些事情。 萧令秋那狂悖放肆、目无尊卑、野心勃勃、毫无顾忌的形象一下子在他们的心中丰满了起来。 再加上萧令秋还这么能打,八百破十万,勇冠当世。如此一个祸国乱政、悍勇狂妄且行事有章法的武夫,瞬间让他们心中有些惊惧。 “子贺,这萧令秋难不成真这么难对付吗?可有办法拉拢他?”裴尧有些惊惧的问道。 裴庆神情无奈,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他比宁王还难共处。宁王此人虽说有大才,但不惜身,不守小节,致使死于妇人之手。 而且宁王倚重我们士族。但那萧令秋似乎因为马奴出身的缘故,他对我们士族总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蔑视和敌意。 他曾在朝堂之上,申斥一众朝臣,喊出了一句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话,着实令人振聋发聩,心神恍惚。斥责的一众朝臣,哑口无言。 后来他在京城不仅对犯事的朝官进行公审,让百姓诉苦,还进行分田之举,笼络民心。这说明此人,刚正仁善之余,却又暗藏野心。 同时,迁都顺天之事,便是他提议的,这说明萧令秋和一般的武夫不同,他是勇谋兼备,有政治嗅觉。 至于拉拢他,我们能给他什么呢?难不成开的价码能比宁王府还高吗?宁王妃聪慧,她这时候肯定会想办法把萧令秋牢牢的绑在宁王府上。” 众人听此,都沉默了。是啊,他们能给萧令秋什么呢?封侯拜相?这个宁王府也能给。给人家兵权?那玩意是宁王府的。况且萧令秋还对士族抱有蔑视和敌意。 “子贺,宁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死的也太突然和蹊跷了吧。他若不死,焉能有此局面?”裴尧叹息道。 裴庆闻言,心头一跳,脸上的肌肉微微颤了颤。宁王的真正死因,他肯定是不能说的,哪怕这帮人是自己的手足。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他作为杀人凶手,一旦宁王被杀是他亲自动手之事传了出去,那等来的就是他们裴家的倾覆。 “刚刚不是说了嘛,宁王不惜身,不守小节,中毒死于那妇人之手。”裴庆定了定心神,言道。 裴尧深深的看了裴庆一眼,他没有怀疑宁王之死是裴庆动的手,毕竟这对裴家来说,没有一丁点的好处,他只是觉得裴庆回话时的状态神色有些不自然。 裴庆见自己大哥裴尧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随之心头一触,转移话题: “大兄,我打算过两天让家中女眷去拜见一下宁王妃,试探一下宁王妃的态度。若是宁王妃愿意接见她们,我便抽个时间亲自去拜谒一下宁王妃。 咱们好不容易扶持宁王起兵,其中的努力不能白费。咱们和崔卢两家不一样,我好歹跟随宁王一路奔波,有功在身,哪怕要倒向朝廷,咱们也不能直接和宁王府翻脸,还需左右逢源。” 裴尧听此,微微颔首:“嗯,一切以家族为重。” 冀州之地的士族,因为宁王丧期,迁都顺天之事,都没过好这个年。崔卢两家,更是气氛沉闷。 不过这和普通百姓没有关系,除夕过后的正月,因为迁都的原因,带来了大量的人口,顺天相比往年更热闹了许多。宁王的丧期,并没有影响到普通百姓。 转眼间,便是正月初四。裴庆知道宁王妃接见了他们裴家的女眷之后,他立马赶赴了顺天,前往宁王府,拜谒宁王妃。 裴庆和王妃见面之后,很是恭敬的说明了来意。也没藏着掖着,将宣府粮草之事和盘托出。这种时候,不老实交代,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宁王妃听完裴庆的交代,神色如常,只是语气平淡的问道:“子贺,本宫记得裴大人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 裴庆听着这话,愣了一下。他大哥裴尧也不过五十一岁,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去年还添了个儿子呢。随之裴庆立马明白了宁王妃的意思,一脸慌张的下拜。 “王妃,我大兄近年来身体确实一年不如一年,处理政务力不从心,还请王妃体谅。”裴庆身子有些颤抖的跪拜道。 “嗯,你于王府有功,你们裴家以往对王府的支持,本宫也是看在眼里的。李长史将入中书省,你作为王爷生前的左膀右臂,目前中书省平章政事之职空缺,你也应担起重任。” 宁王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庆,语气淡然道。 裴庆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大哥裴尧辞官,然后他进中书省担任平章政事一职。撸掉裴尧,是对裴家的惩戒,让裴庆入中书省,是对裴家的功绩封赏。 这一来一回之间,功过分明,让人挑不出毛病,展现出了宁王妃的手腕。 “臣拜谢王妃!”裴庆深吸了一口气,拜谢道。 裴庆代表裴家,重新和宁王府缓和了关系。他怀着惴惴之心返回广阳,将宁王府的安排告知了自己的大哥裴尧。 裴尧作为裴家家主,一向以家族为重,对于被辞官之事看得很开。家中有人进了中书省,这对裴家来说,是近百年来第一次。 河北士族,家家沉郁。裴家以按察使,换了个中书省的平章政事之职,还算是往前走了一步,可其他士族就没那么走运了。 朝廷要等到正月初八才开朝会,崔卢两家都知道,朝会过后,宁王下葬了,宁王府就要打他们的板子了。 而这时的元顺帝很是识相,他提前派丘泉等人来了宁王府,拜谒宁王妃,商量人事安排。 元顺帝或许不甘心朝政操于他人之手,但是眼下是在顺天,全城都是宁王府的兵马,他就连上了几次厕所,宁王府都知道。 元顺帝即便有心想要整点动作,但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与其让宁王府来找他商量人事封赏,不如他自己主动些。 万一是萧令秋来要封赏,元顺帝怕自己又挨鞭子,被落了颜面。 不过这商议人事封赏之事,萧令秋没去,有李有仁、张越和宁王妃在处理。萧令秋也没闲着,他趁着空闲时间,率领亲卫,去看望了一下之前牺牲的亲卫的家眷。 他身居高位,主动拎着东西去看望牺牲将士的家眷,此举传扬开来,不仅能让他赢得军心,还能提振士气。 第七十章 梁侯,少保 “老大人,二虎是好样的,他跟随我一起夜袭敌营,立下了功勋。我命人在宣府的元宝山上立了一块记功碑,上面就有他的名字,往后每年都会有人祭祀。” 萧令秋在城外的一处小院内,将足额的抚恤金和一些粮食肉食,亲手递到了一老农的手中,凑在其耳边大声的说着。 老农抹了抹眼泪,头如捣蒜的点着头,呜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说过,他们说将军你亲率八百人夜袭北狄人的营寨,大获全胜。 以往我以为冲锋陷阵的都是我们这些良家子,大头兵。但自从听说将军你不畏生死,亲自率军冲杀十万北狄人,还回身救援陷阵的军士。 哪怕就只知道这一次,我也算是知道了。我儿,有您这样的将军,他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萧令秋听着这话,心里堵得慌。战争对于底层士卒来说,就是绞肉机。可是,有的时候不打不行啊。 “老大人,我记得二虎有个八岁的儿子是吧,他可曾念学?”萧令秋问道。 “嗯嗯,有,不过未曾念学。”老农回道。 “周百户你记一下,回头我要办一学堂,专门收养那些牺牲将士的子嗣,供他们念学。束脩之礼,我来负责,另外管那些孩子一顿午饭。”萧令秋转头对身旁的百户说道。 “喏!” 嘱咐完,萧令秋便对那老农说道:“老大人,正月过后,我安排人来接二虎的孩子念学。束脩不用担心,我来出钱,另外还管孩子一顿午饭。” 老农听此,连忙要跪谢。萧令秋见此,手忙脚乱的把他扶了起来。 “银钱要藏好,勿要露白,勿要外借。”萧令秋临走时,不忘叮嘱一声。 从这个二虎家离开,萧令秋接着赶往了下一家。下一家的铁牛无子嗣,萧令秋直接做主从那铁牛的侄甥中,过继了一幼子给那牺牲的铁牛作为子嗣。 没办法,这就是强权社会。如果牺牲者,无子嗣侄甥,那就只能物色一孤儿过继。不过过继,肯定是要优先选择有血缘的。 萧令秋连着几天,一直都在东奔西走的路上。 绝大多数送给牺牲将士的粮食肉食,都是他个人掏腰包买的。这多亏了原主这些年攒了不少钱,有个五六千两。这些钱,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俸禄,大部分是赏银。 大乾王朝或许是因为得位不正的缘故,所以陈法先在立国之初,给官员的俸禄很高。正一品的官员,月俸、禄米、假日福利和职田的收入,加起来年收入超过三千两。 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初七。也不知道是元顺帝和一众朝臣不想见到萧令秋,还是怕萧令秋等不及了。 当天下午时分,內侍太监便领着一堆人来到了萧令秋的府宅,进行宣旨。 “骁骑卫指挥同知、平辽卫指挥同知萧令秋接旨!” 內侍太监领着一票人站在萧令秋的院内,看着眼前身着官袍,身姿挺拔的萧令秋,朗声道。 “臣,萧令秋接旨。” 原本圣旨到了,需要摆香案,可是萧令秋什么都没准备,甚至只是拱了拱手,身旁还围着一群亲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浩荡,赖忠勇以匡扶;社稷安危,仗干城而砥定。萧卿禀乾坤之正气,忠贯日月,勇冠三军。 前者,奸佞窃柄,朝纲几堕,国步维艰。卿怀忠愤,提貔貅之师,扫荡妖氛,肃清宫禁,使神器复安,日月重郎。此匡扶社稷之第一功也! 既而北狄跳梁,狼烟骤起,窥我疆土,虐我边氓。卿受钺专征,亲冒矢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奇兵突出,摧其锋锐;铁骑纵横,摧营拔寨。终致丑虏授首,余孽遁逃,瀚海波平,长城烽息。此攘除外患之第二功也。 卿之功勋,上昭列祖,下慰黎元。非厚爵不足以酬其懋绩,非殊荣无以彰其忠勤。今特晋封卿为梁侯,食邑五千户,世袭罔替,永保勋劳,授玉带蟒袍,光耀门楣。另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锦缎百匹,敕造侯府一座...” 內侍太监高声朗读着,萧令秋听着圣旨上的内容,神情怪异。元顺说他忠贯日月,萧令秋总感觉这是在揶揄自己。 不过元顺在圣旨上,承认了萧令秋破京城、杀朝官之事的合法性,给这事定了个匡扶社稷,肃清朝纲的性质。 “臣萧令秋,领旨谢恩。”萧令秋拱手道。 “萧大人,还有一封旨意呢。”內侍太监有些讨好的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鸿业,统御万方。惟治世需栋梁,安邦赖虎臣,尔骁骑卫指挥同知、平辽卫指挥同知萧卿忠贞天授,智勇超群,夙著勋劳,朝野共仰.... 卿之忠勇,贯乎日月;卿之勋绩,铭于鼎彝。今特晋卿为:骁骑卫指挥使,平辽卫指挥使,冀州都指挥使,辽东巡抚之职。特进:太子少保...”內侍太监朗声道。 萧令秋听完,拱了拱手谢恩。前后两封圣旨,一封是爵位赏赐,一封是升官。在此刻开始,他拿到了宁王妃承诺的兵权了。 他的这个梁侯的爵位名称,萧令秋估摸着也应该是宁王妃拟定的,因为他的籍贯是豫州梁县。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二十一岁封侯,纵观五百年来,您可是头一位啊。”內侍太监宣读完圣旨,笑着对萧令秋恭维道。 “哈哈...王公公辛苦了。这说好的银钱和锦缎呢?”萧令秋大笑着,然后左右打量了一下,问道。 內侍太监王公公脸色一囧,干笑道:“赏银和锦缎稍后会有人送来,您的侯府是现成的,就是宁王府后面的柳荫街上。目前正在清扫,估计有个三天,您就可以搬进去了。” 萧令秋点了点头,然后拿了些银子给这个王公公。虽然对方只是个太监,身份低微。但有的时候,小人虽然成不了事,但保不齐对方什么时候会坏你的事。 送走了这帮宣旨的太监,没过多久,赏银和锦缎成箱成箱的搬进了萧令秋的府宅了。 萧令秋打开箱子一看,哪来的黄金千两,都特么是铜钱,而且还是陈法先的永定通宝。 “艹...电视剧里动不动黄金万两,到我这成黄金千两就算了,还给我换算成了不值钱的永定通宝。” 萧令秋黑着一张脸,永定通宝之所以不值钱,是因为陈法先这个狗东西,在铸币的时候,少放了铜,使得永定通宝贬值的厉害。 而元顺弄得元顺通宝,或许是为了粉饰太平,他倒是把元顺通宝的含铜量加高了不少,但却又导致铸造出来的元顺通宝不利于流通,被民间私藏。 其实古代所谓的黄金,并不一定是指真的金子,大多时候,代指那些贵重金属,甚至黄铜也能当黄金。 第七十一章 忽尔察率部来降 古代的铸币经济,从来都是一笔糊涂账。铜钱含铜量高,不利于流通,会被民间私藏,甚至会有人偷偷的把铜钱融了。 而铜钱含铜量低,那就更没人用了,容易造成通货膨胀。 萧令秋一度怀疑元顺是在故意恶心他,好在那些锦缎是真的,没有拿乱七八糟的绢布充数。 “元顺貌似比在京城过得更快活了,钱粮都让我收缴了,他还能拿出这么多家当来。看来河北士族,没少给他上供啊。”萧令秋暗自想道。 拿到了封赏过后,次日萧令秋也没有去上朝。他率领卫队,前往了距离顺天三百里外的滦州府。 他过去是为了考察,因为要发展冶金和火器制造,这个厂区的选择地点最好要有易开采的煤铁矿。而滦州府的迁安县和丰润县就有现成的露天煤矿和铁矿。 加上滦州府临近少海,有一条滦河直流入海,水资源丰富,所以萧令秋打算在滦州府建造冶金厂和火器厂。 其实还有一个地点,比滦州府更合适,那就是冀中地区的邺城。那里有更优质的煤铁矿,不过邺城距离顺天有点远,有着八百里,而且还靠近河东并州,安全难以保障。 到了滦州府之后,萧令秋直奔滦州卫的卫所。 “属下赵岩,见过侯爷。” 滦州卫指挥使赵岩见到萧令秋来了,很是尊敬的行礼。之前的梨山之战,他是亲眼见到萧令秋如何利用车阵,击垮魏王的三万骑兵的。 以前他见到萧令秋都是称末将,如今萧令秋加官进爵的消息传到了他们滦州卫,赵岩现在直接开始称属下了。因为萧令秋的官职,名正言顺的直接管辖着他们滦州卫。 “赵将军不必多礼,你的封赏旨意也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天就到。”萧令秋说道。 “这还是多亏了侯爷您,没有您的谋划,我们哪有机会封爵呢。” 赵岩早已提前从宁王府那边,得知了自己获得封赏的具体内容,是一个世袭的武康伯爵位。虽然没有升官,但能有这么一个世袭的武康伯爵位,赵岩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官职没法再升,一卫指挥使,再上去就是往都指挥司、大都督府晋升了。可进了都指挥司和大都督府这种地方,意味着难以直接掌兵,这对他们这些指挥使来说,还不如不升。 如果宁王不死,登基大宝,他们这些指挥使的封赏肯定不止于此。但是宁王一死,许多指挥使对爵位这种事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好在萧令秋谋划了迁都顺天之事,让朝廷操于他们河北人马之手,爵位失而复得。这种失去后又重新获得的落差感,让赵岩这些指挥使倍感欣喜。 “伯爵只是开始而已。”萧令秋勉励道。 “属下唯侯爷马首是瞻,跟随侯爷建功立业。”赵岩面色一喜,拱手道。 “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我这次来是想择一处水力便利之处,打造军器都作司。你在滦州驻守多年,陪我一起看看吧。”萧令秋说明了来意。 “滦州府有滦河直穿而过,奔流入海,水力便利之处甚多。不知侯爷对军器都作司的驻地,有何具体要求,属下可让熟悉地利之人一同参详。”赵岩说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随后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无非是要一处临河临山之处,同时通驰便利,此外面积要足够大。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制硝、制硫和火药实验。 而冶金更是涉及到炼焦、高炉炼钢和水力锻打。除了需要建造这些模块化的厂房以外,还需要有居住区。这里面涉及的工匠人数,动辄万人。 赵岩听完萧令秋的要求,连忙喊来了卫所内的地官和几名本地文书。所谓地官,是专门绘制地图的官员。 萧令秋在赵岩等人的指引下,连续在滦州转悠了三天,最后将地点选择在了距离滦州府城三十里外的雁山。此地是滦河流域最宽的一个地方,有水流落差,同时距离入海口只有百里。 下游的居民和田地不是很多,在这里建立军器都作司,冶金和火器制造产生的废水,也不会对民生造成太大的影响。 “武康伯,我记得你麾下有三千杂兵辅兵。这段时间,你安排这些人在此地建造一片营寨出来,规模至少需要容纳一万人居住生活。征收的田地,你跟滦州知府打招呼,按照最高的补偿给到那些农户。” 萧令秋指着雁山附近的一片田地,对赵岩嘱咐着。他这次要建造的厂区,不亚于一个小镇。上万工匠还不算,为了让那些工匠安心当牛马,以后还得让那些工匠把家眷迁来,给这些工匠分田。 “喏,侯爷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 赵岩保证道。一些基础的居住营寨,建造起来很方便。以后的居住环境改善,就得那些工匠自己动手了。 事情安排完,萧令秋便率领亲卫返回顺天。 此时他的侯府已经落成,位置看似和宁王府隔得老远,但实则两座府邸是挨在一起的。这是因为宁王府太长了,宁王府的花园占据了宁王府六成的面积。 萧令秋的梁侯府恰恰和宁王府的花园,左右只隔了一条胡同。 “侯爷。” 萧令秋回到自己的新府邸,掌事的管家便一脸堆笑的行礼着。这个管家姓冯,是何管家的一位远亲,同时这个冯管家的儿子也是一名受伤亲卫的家属。 “我这侯府,不兴跪拜。以后见面,拱手行礼就行了。我这第一回回府,你领着我在府内转转。”萧令秋挥了挥手。 “喏!” 冯管家领着萧令秋参观着侯府,讲解着府邸的布局。 “这些空地和园子,也别种什么花花草草了,你安排人种上些菘菜之类...” 萧令秋对冯管家正吩咐着,这时一名亲卫来到他身旁,禀报道:“侯爷,宣府沈指挥使传来消息,忽尔察率领他的部众入关来降了,这是邸报名册。” 听着这个消息,萧令秋接过名册,大喜:“好,我算是没看错人。” 随之萧令秋翻开名册一看,忽尔察这次来降的部众有一万两千余户,牛羊牲畜四十多万头。忽尔察的来降,这无疑给刚加官进爵的萧令秋,增添了一笔功绩,稳住了他的声望。 “传我命令,让忽尔察率部众来顺天,我给他们安排牧场驻地。”萧令秋当即说道。 河北辽东之地的牧场主要集中在宣府、承河、冀东地区和顺天周边,忽尔察新降,安排在宣府之地不合适,冀东地区又太远,而且牧场承受能力有限。 而顺天周边,则恰好合适。至于担不担心忽尔察以后突然率部反叛进攻顺天,这压根就不需要考虑。忽尔察部的兵员,基本上在宣府之战中打的差不多了。 忽尔察真要是以后在萧令秋的眼皮子地下搞事情,平辽卫、骁骑卫和周边卫所会将他们杀个干净。 第七十二章 找王妃要钱 下达完命令,萧令秋转头率领亲卫,前往了宁王府。 此时萧令秋虽已加官进爵,拿到了想要的兵权,但他依然在宁王府面前表现的很是谦卑。 这种时候最是敏感,人最怕的就是骤得高位之后,得意忘形。如果萧令秋这种时候,志得意满,忘乎所以,不把宁王府放在眼里。 一旦引得宁王府不快,丧失对他的信任。那宁王府虽然不好直接罢了他的官,也能给他使绊子上眼药。 “萧侯爷,王妃在银安殿的东配殿有请。” 何管家很是尊敬的对萧令秋行礼,他的侄子何逸春升了职,现在担任宁王府的亲卫统领,兼顾王府和侯府的戍卫之责。 萧令秋跟随着何管家来到了东配殿,宁王妃面容清丽,眉眼如画,青丝盘梳成朴素紧凑的三环髻,这是一种丧期贵妇才会梳的发髻,象征着斩断繁华,归于简素。 她身着一件素白色的直领对襟罗棉褙子,因为是冬装,略显束缚,胸前弧度虽不明显,但依然能看出规模之宏伟。 虽然宁王还没下葬,但宁王妃此时的气质气色,较之前少了几分阴郁哀愁,多了几分明亮,杏眼明眸有了光彩。 这其中变化的原因,一是对宁王的失望,对宁王之死的释怀放下;二是因为宁王府的形势稳住了,没有最初的那般险峻。 “萧侯爷来啦,来尝尝这个花茶。”宁王妃嘴角含笑,整个人的气质都明媚了起来,好似夏日清风渐起。 萧令秋一听这话,连忙拱手行礼,摇头笑道:“王妃可莫要打趣臣了,在王妃面前,我始终是下属。” 宁王妃轻笑了一声,对萧令秋招了招手,将一杯茶往前递了递:“好了,泽生,听说你刚从滦州府回来,这立马就来我这,是为何事?” 萧令秋抿了一口茶水,脸色怪异。因为这茶是点茶,是将茶叶碾碎,烹煮调成的糊状粥面。这种茶,味道着实不敢恭维,萧令秋喝不惯。 “怎么?喝不惯吗?这里面我可是加了窖藏的茉莉。”宁王妃柳眉轻挑,随之又蹙了蹙,一副静待好评的模样。 萧令秋干笑两声,随之连忙搜刮了一下脑海中关于品茶的话术:“这茶入口清新爽口,醇厚柔和,细品之下,还有回甘...” 宁王妃听着萧令秋的胡诌乱侃,不由得抿着嘴角笑了起来:“行了,你可别说了。我从你的脸色就看出了你喝不惯这茶。” 萧令秋略显憨厚的笑了笑,挠了挠头:“王妃,臣是个粗人,喝那个泡茶都是像牛嚼牡丹一样。而您这点茶,我那品茗水平有限...不过这茶里面的茉莉花香确实很清新。” 宁王妃显然开始将萧令秋当做平等的自己人了,没有像以往那样端着,连称呼也变了,以前她都是自称本宫。 “你这风尘仆仆而来,所为何事啊?”宁王妃轻声问道。 “禀王妃,沈建安传来消息,北狄莫坷部的忽尔察率部来降,有一万两千余户,牛羊牲畜四十余万头。我已下令,让忽尔察率部来顺天,只是具体安排在哪个牧场,还需王妃拿主意。”萧令秋说道。 宁王妃听此,略加思索了片刻:“可将他们安置在涿州,那边是王府的马场,起兵前曾养了十余万匹马,如今正好有空缺。” 萧令秋点了点头,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三指宽小玉瓶,递到了宁王妃面前:“王妃,这是臣进献给您的一点小玩意。” 看着萧令秋递过来的小玉瓶,宁王妃面色欣然。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上次萧令秋给她的雪花盐和糖霜,着实是大大的惊喜。 宁王妃拿起玉瓶,还未取下木塞,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柳眉轻挑,打开木塞,将玉瓶凑到秀美的鼻子下嗅了嗅。 “这是香露?可这香露的味道,怎么如此浓郁芬芳?”宁王妃眸光带彩,神色诧异的看着萧令秋。 “这是臣用烈酒萃取蒸馏而来的茉莉香露,里面蕴含着纯粹的茉莉花香精油,比以往的那些香露,故而更加浓郁芬芳。” 萧令秋回道。香露亦是香水,像宁王妃这种达官贵妇所用的香露,更多的是一种用脂吸法制造的香脂。香脂的用法大多是融化涂抹,或者是熏蒸。 可是香脂融化涂抹的用法,虽然也芳香浓郁,但始终让人有些不适。 宁王妃听此,嘴角轻抿,露出一抹浅笑,眉眼舒展,朱唇轻启:“你倒是有心了,你说的这个烈酒萃取蒸馏的法子,工艺如何?” 萧令秋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制作工艺并不复杂,成本也大多集中在这烈酒上。” 宁王妃微微颔首:“要不了多久,这香露就能引得士族贵女们着迷追逐了。” 萧令秋点了点头,不论在哪个时代,女人、小孩和老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臣这次求见,还有另一件要事。”萧令秋拱了拱手。 “哦,何事?” “臣在滦州府的雁山,打算建立一座专门研究锻造火器的小镇,需要银钱。” 之前从京城和洛京搜刮来的钱粮,都交到了宁王府。这找人要钱,始终还是有点难为情。萧令秋搓了搓手,说道。 “需要多少?”宁王妃神色如常的问道。 “征地需要五百两;一万工匠,暂时三个月的工钱需要二十七万两;还有建造房屋和作坊,加起来需要四十万两。” 萧令秋事无巨细一边说着,然后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这开口就是四十万两,着实有点吓人。这钱大头出在工匠的工钱上,一个成熟的工匠,一天的工钱就得三百文。 这个工钱还算是低的,不过前期是提供饭食的。 宁王妃听着萧令秋的狮子大开口,不由得美眸瞪得溜圆,一脸愕然。饶是萧令秋从京城和洛京搜刮了五百多万两银子,可这一下子就要拿四十万两出来,宁王妃也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这火器值得花这么多银子吗?”宁王妃樱桃小嘴张得圆圆的,开口问道。 “王妃有所不知,现有的火器,其中的火药配比有问题。臣研究出了更好的火药,同时需要革新炼钢之法。由此制作出来的火器,威力无穷。 可以这么说,一旦我军装备了大量的火器,从此戎狄蛮夷之辈,就只能在我们面前载歌载舞。”萧令秋一脸自信的说道。 宁王妃听到这,垂眸沉默了片刻。随后贝齿轻咬了下唇瓣:“泽生你素来节俭,不喜奢靡。若是别人跟我要四十万两,我必然以为他是谎报账目,贪图钱财。但你开口了,这四十万两银子,我允了。” 萧令秋听此,大喜道:“谢王妃信任。” 第七十三章 应该还能生吧 两人聊完正事,宁王妃带领萧令秋去了一下制作盐糖和烈酒的作坊。 这个作坊位于顺天城外东边的一处庄园内,这附近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同时还有一万骁骑卫和部分平辽卫在这边驻守。 “这个是制作将军醉的作坊,我尝了一下,这个将军醉太烈了,我实在喝不惯。另外北地虽苦寒,但那些士族也不喜烈酒,也就贫民百姓和军士会喜欢。 可是这将军醉又太贵,一百斤浊酒才蒸的出不到三十斤烈酒,成本降不下来,销路一时难以打开。”宁王妃领着萧令秋参观着制作将军醉的作坊,一脸无奈。 萧令秋听着宁王妃的无奈,他耸了耸肩。他制作这个烈酒的本意是为了救助伤兵,没想着拿这玩意赚大钱。而且这烈酒的作用,远比饮用大得多。 “王妃勿忧,这个成本可以摊到那香露中去。此外,这将军醉本质上还是一种医用品和原料,用处多着呢。”萧令秋解释道。 “嗯,这次领你过来,主要也是让你看看这些作坊有没有纰漏,有无需要改进之处。”宁王妃点了点头。 宁王妃领着萧令秋在庄园内参观着,整个庄园占地三十亩。被划分出了不同的作坊区域,酒、盐、糖分别有不同的作坊。 萧令秋跟随着宁王妃转了一圈下来,眉头紧蹙。这些作坊虽然还没开工,只是作坊建设的阶段,但萧令秋看了一圈下来,依然察觉出了不少问题。 宁王妃看着萧令秋眉头紧蹙的模样,轻挑了柳眉:“泽生,你是觉得这些作坊有什么问题嘛?有建议就大胆的提出来,毕竟这些都是你提出来的工艺,往后你的那些军费开支可有不少都得靠这些作坊提供呢。” 萧令秋也知道这是自家的买卖,不能马虎:“王妃,那我就畅所欲言了。首先是这些作坊的规模有些小了,也太依赖人力,比如这制盐的阶梯淋卤,其实可采用水力。 同时所用的燃料,也可统一采用煤炭,尽量减少对木柴的使用。还有,这些作坊的布局着实有点乱,应当采用模块化,流水线的制作流程...” 宁王妃听着萧令秋提出的建议,对其中的一些名词甚是不解,便开口问道:“何为模块化和流水线?” 萧令秋言道:“就是让不同的制作工艺和阶段,进行分开独立。比如这制盐,买来的粗盐需要溶解,进行阶梯式的淋卤去杂。那么这一道工序,就可独立成立一个作坊。 然后将这些淋卤后的纯卤水,利用管筒直接输送至下一个作坊,继而进行豆浆凝絮和草木灰碱化。这样做的好处是,每个工序独立,工人难以掌握全体的制盐技术,好进行技术保密和管理。 此外,模块化和流水作业,能大大提高效率,哪怕其中一个作坊出了问题,也可立马进行整修。您这种所有工序都堆在一块,到时候开工肯定容易手忙脚乱,容易产生安全风险。” 宁王妃听着萧令秋的解释,眉头蹙而舒展,明白了萧令秋的意思。随之她将负责作坊建造的管事喊了过来,让管事按照萧令秋的想法,对作坊进行改造扩建。 “王妃,这些工艺的保密还是得做好,对于那些最核心的技术,最好只让信任的工匠来掌握。”庄园的一处宅院内,萧令秋喝着茶,对宁王妃提醒着。 “这个你放心,这个庄园是我的嫁妆。这里的农户和工匠,都在这生活了十年有余,平日里我对他们没少恩待,都是值得信任之人。” 宁王妃手中捧着一个暖炉,里面烧着昂贵的兽金炭。或许是宅院内有些闷热,让她的小脸有些红扑扑的,像桃花一样。 萧令秋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说什么,他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弹幕。 她说缝上都不给我:“握草,这王妃太好看了,虽说是三十岁的少妇了,但她偏偏却有种少女感。” 她说超薄也有距离:“他们这个作坊还可以在细化。每道工序产生的废料,还可以再次利用。比如制作雪花盐产生的豆浆凝絮,那玩意其实跟豆腐没啥区别,可以少量的喂一喂牲畜。 草木灰碱化产生的碳酸镁和氢氧化镁,可以用来造纸、硝制皮革和烧制更精美的瓷器。同时,它是碱性物质,能改善酸化的土地。” 她说人多以为有我:“吸溜,舔屏。以后王妃,真要便宜这萧令秋了。” 笨蛋不是这个洞啦:“说到碱,那必须得把纯碱搞出来啊。这玩意用处大到天上去了,用它搭配硝石,可以制作出更纯净的玻璃,还能生产肥皂,金属冶炼、火药硝石提纯和纺织印染都少不了纯碱。 关键是这玩意的工艺也不难,用草木灰淋洗法,加上石灰苛化法和结晶法,就能得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纯度的纯碱。” 内向的人从不外设:“想搞定一个带孩子的女人?这多尔衮都搞不定。” 那晚她嫌我小:“多尔衮就是个废物,他跟大玉儿七八年了,连孩子都整不出来一个,他多半是身体有问题。” 她说是氧化变黑的:“多尔衮不是有个女儿吗?这说明他没问题吧,应该是大玉儿有问题,或者是大玉儿不给他生。” 她说团建是她的奖品:“怕什么,多尔衮搞不定是他自己废物。萧令秋回头让宁王妃给他生一个,然后宁王妃一心一意给萧令秋当情人,到时候宁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包括这个庄园,还有宁王妃的娘家,既然要继承宁王的遗产,那就继承的彻底一点。当然,宁王世子除外,最好让他去给宁王守灵,守到死。” 萧令秋看着这些弹幕,心中暗自发笑。他瞄了一眼宁王妃,见她气色不错,心里不由得嘀咕了一下: “才三十二岁不到,应该还能生吧。能让宁王妃给我当情人,生孩子,就是让我当皇帝,我都愿意...” 宁王妃见萧令秋愣神,开口问道:“泽生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 萧令秋闻言,端坐了下身子:“臣在想着这些作坊的工艺,还有无改进之处。” 宁王妃点了点头:“北地虽地广,但人口不足。你有大才,若想一展抱负,少不了银钱之利。” 萧令秋微微颔首,随之笑了笑:“王妃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这些作坊,往后还还得依靠您来打理。” 宁王妃幽幽一叹:“王爷身殂,河北局势风云激荡。我所求的,无非是栖身之地,王府安宁而已。好在局势稳住了,往后王府平安,需得仰仗你了。” “臣必不负王妃所望。” 第七十四章 辽东局势 萧令秋的侯府热闹非凡,前来拜访之人多达十几二十人,大多都是有爵位在身之人,官拜指挥使和提督之职。 这些人之所以都来到萧令秋的府邸,是因为明天就是宁王下葬的日子,这老小子的尸体都放了三个月了,要不是防腐得当,加上天气寒冷,估摸着都腐臭了。 虽说宁王死得惨,但他死后该享受的也享受了。就冲之前把他的棺椁停放在太极殿,那已经是天子的殊荣待遇了。 “侯爷!” 众人齐聚萧令秋的府邸大堂,皆拱手行礼。他们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宁王即将下葬之后的哀愁之色,反而个个喜笑颜开。 宁王死的时候,他们哀伤也哀伤过了。以前他们担心的是宁王一死,为自身的处境感到茫然和恐慌。如今嘛,有了新的领头人和主心骨,他们的心思都安稳了不少。 “诸位不用多礼,明天就是王爷出殡的日子,大家风尘仆仆而来,着实辛苦了。”萧令秋看着这些人,都是熟面孔。 “这次大家在我府上齐聚一堂,也不用太过拘束,都说说各自驻地遇到的一些问题吧。” 萧令秋让众人畅所欲言,随之他看向了徒河卫指挥使董良,继而问道:“董指挥使,这段时间靺鞨人有何动向?” 徒河卫位于冀州进出辽东的傍海道的咽喉之地,傍海道是位于碣石山和少海之间的一条通路。这条路,在数百年来因为少海潮汐的缘故,一直都是若隐若现。 而到现今近百年,少海的海平面下降,傍海道长时间显现,逐渐变成了一条通路。永平卫和徒河卫,一前一后把守着这条傍海道。 在永平卫和徒河卫之间,还有一座名为榆关的雄伟关城。榆关是在大齐末年显德年间筑造的,永平至徒河防线,直接将靺鞨人锁在了辽东之地。 董良闻言,面色变得凝重非常,行礼道:“禀侯爷,我也正要和您汇报此事。自王爷起兵南下之后,属下驻守徒河期间,靺鞨人数次试探性的攻打我部后,西出松州掠夺了一些北狄小部落的牛羊马匹。 在此期间,我发现一些靺鞨人的甲胄从最初的皮甲和札甲,逐渐换成了一种具装甲胄。在今年年底,靺鞨人南下劫掠了扶余国。 当时他们出动了一千多具装骑兵,一战打垮了三万扶余人,掠夺了大量的人口和牲畜粮草。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辽东靺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董良缓缓讲述着,同时拿出了一封军情策,递给了萧令秋。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辽东靺鞨这一年多来的变化。 首先是军事上的行动,宁王陈权起兵之后,靺鞨人西出劫掠北狄的小部落。然后在萧令秋等人返回顺天的这段时间,靺鞨人又南下劫掠了扶余人。 在政治上,靺鞨人西出劫掠北狄人之后,阿城的靺鞨谷载部联合海西的靺鞨四部,加上吸纳的东兴安岭的靺鞨三部,组成了靺鞨八部。 八部在辽东玄菟城歃血为盟,推举谷载部的劾力拨为首领,自称什么都勃极烈,以其余七部的首领为勃极烈。 同时制定行政制度,劾力拨为都勃极烈,是最高首脑。和其余七名勃极烈组成勃极烈议会,共理靺鞨八部的军政之事。 除此之外,八部往下设立固山、甲喇和牛录的层级架构。每三百人为一个牛录,五个牛录为一个甲喇,五个甲喇为一个固山。 萧令秋看完军情策上的内容,脸色凝重。在他的认知里,辽东靺鞨人的威胁是比北狄人要大很多的。因为靺鞨人属于渔猎民族,北狄人属于游牧民族。 在战斗力上来讲,渔猎出身的靺鞨人比北狄人强不少。因为靺鞨人以渔猎为生,常年在白山黑水打猎,但凡能生存下来的,都是优秀的战士,单兵素质极佳。 在纪律和射术上,渔猎的靺鞨人比北狄人厉害的多。同时,靺鞨人受中原农耕的影响,动手能力也极强,能自己打造器械。 而北狄人呢,因为放牧的原因,北狄人的骑术确实比靺鞨人强,但射术和单兵素质比不上靺鞨人。 另外北狄人几乎没有什么动手能力,使得他们的兵器甲胄远不如靺鞨人。 以前的靺鞨人几乎是各自为战,北征辽东打得也只是谷载部和一些海西靺鞨四部。如今辽东靺鞨八部通过勃极烈制度,凝成了一股绳,萧令秋对此感到有些心惊。 农耕民族对付游牧和渔猎民族,靠的就是强大且稳定的国力和行之有效的制度。现在靺鞨人也学了一套制度,能瞬间将单兵素质极佳的靺鞨兵,形成一支强军。 “侯爷,恕我直言。如今的辽东靺鞨,不可同往日而语。据属下抓获的扶余士兵所说,靺鞨的具装重甲骑兵,面对他们三万人时,纪律严明,三人一组,如墙而进,像一杆长枪一样,将三万扶余军给凿穿了。” 董良一脸严肃的说道。以往他们辽东军对付靺鞨人,依靠的是平辽卫、车阵和兵力优势。但是靺鞨人如今也有了具装重甲骑兵,这代表着靺鞨人具有了野战冲阵的能力。 加上靺鞨人的兵员素质比他们辽东军高,靺鞨八部现在又团结在了一块,在董良看来,靺鞨人比一年前要难对付的多。 萧令秋同样也感受到了靺鞨人的威胁,以前靺鞨人的甲胄以少量札甲、多层皮甲和骨甲为主。 他们以前对付靺鞨人的战术,是一路上高筑墙,三十里一寨,五十里一城,一步步的压缩靺鞨人的生存空间。 这个战术有点类似于我国东晋刘裕的战略战术,刘裕北伐之时,将却月阵发扬光大到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为了应对北魏骑兵袭扰后勤,直接就是一路筑寨建城。 每一个城寨相当于一个步兵车阵,北魏骑兵因为以前吃过却月阵的亏,硬是拿刘裕的后勤没有办法,根本啃不动。 宁王以前北征靺鞨人,就是用结硬寨打呆仗的办法,靺鞨人面对辽东军的大寨小城,和强大的平辽卫,从来都是节节败退,不敢硬刚。 说白了就是,辽东军可以输一次,大不了继续从后面调人,重新组织人马,再慢慢平推。但靺鞨人输不起,一旦输了,生存空间就会被不断压缩,被顶回泉水。 但现在,靺鞨人有了具装重甲骑兵,增强了野战力量。在生存空间和战略纵深上,也宽松了不少。这使得现在的靺鞨人,有较为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和辽东军一较高下。 第七十五章 士绅资敌 原本他们在辽东之地有三座城,分别是襄平、玄菟和松州。襄平和玄菟依靠太白山脉,是深入打击靺鞨人的前哨站。 而松州则位于辽东的北兴安岭山脉和碣石山山脉的交汇处,是辽东出入塞外草原的咽喉之地,断绝靺鞨人和北狄人的合流。 宁王起兵之前,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往这三座城移民开发。可是起兵的时候,宁王为了壮大兵力,和减少后方防御压力,直接将原本驻守这三座城的兵力全撤了出来,把三座城白白让给了靺鞨人。 当时萧令秋还力劝过宁王不要这么做,但大乾王朝的皇位太香了,宁王听不进去,还让萧令秋先行带着骁骑卫撤出了辽东。 “靺鞨人哪来的具装重甲?” 萧令秋脸色阴沉。辽东靺鞨,虽然会打造器械,但撑死了也就会打造些皮甲和质量不咋地的札甲。像具装重甲这种东西,工艺是极度保密的,靺鞨人不可能自己打造的出来。 董良听着萧令秋的发问,面色一暗,幽幽叹息:“王爷在撤兵的时候,在玄菟城内遗留了些军械。加上玄菟和襄平之前移民了不少人,里面就有工匠...” 萧令秋听着这话,脸上的皮肉微微抽搐,他心里不断的暗骂宁王是个煞笔。遗留了些军械就算了,居然不把工匠带走。 “光有工匠,靺鞨人哪来的铁呢?而且想要打造具装重甲,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在短时间内造出来的。”萧令秋脸色阴沉的追问着。 董良闻言,默不作声,而是转头看向了承河卫指挥使章怀。 章怀被董良看得身子一僵,他连忙起身对萧令秋行礼道: “侯爷,此事...此事属下知晓。原本我也是要跟您汇报这事的,前些日子我查到咱们随王爷南下这一年多来,有河北士族经卢龙道和古北口道,与靺鞨人的交易。 此外,当时的承河卫留守参将也有参与分润。交易的物品,是以铁器换取山参和皮毛。” 萧令秋听着这话,顿时面色阴寒。从辽东进出河北,有三条道,分别是古北口道、卢龙道和傍海道。古北口道起点是顺天北部,终点是松洲。 这条路需要穿越碣石山峡谷,崎岖难行,不适合行军,且承河就在这条道的要冲之地。 卢龙道的起点也是顺天,终点则在距离徒河城以北两百里外的一处小城,名为柳城。这条路进出辽东是要沿着滦河河谷,翻越碣石山。 卢龙道虽然比古北口道宽一点,但也需堑山凐谷,不适合大规模行军。而且承河卫距离这条道,并不远。一旦发现敌军走这条道,可伏击。 萧令秋闻听有人资敌,他心中杀气渐生。士族跟靺鞨人交易就算了,连参将也参与,这着实让他怒不可遏。 “光有铁器,那工匠和技术呢?”萧令秋目露寒光,厉声问道。 章怀身子一抖,连连摆手:“侯爷,制作具装重甲的技术不是咱们这边传过去的。哪怕有遗留的工匠在玄菟和襄平,那些人也不会打造重甲。” 这时,宣府卫指挥使沈建安站了出来,对萧令秋行礼道:“侯爷,工匠技术应该是并州赵王传过去的。他们的云中府常年开放马市。 据我所知,并州之地的士族商贾经常和北狄人做买卖,以盐铁茶交易马匹牲畜。这一年来,也有靺鞨人过松州绕道去云中府和并州士族交易。 保不齐就是他们将重甲锻造技术,教授给辽东的那些遗留工匠。” 萧令秋听到这,脸都绿了。并州的赵王,先前不预警北狄人入关就算了,他特么还资敌。 “卧槽他妈的...”萧令秋将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一脸杀气的怒骂道。 众人看着萧令秋杀气腾腾,纷纷坐直了身子。他们也不知道萧令秋到底是在骂谁,宁王?赵王?还是承河卫的留守参将?这都有可能,或者是连这三个人一起骂。 毕竟造成这种局面,这三个人都有责任。 萧令秋骂完,转头眼神森寒的看着章怀。 他心里猜得到,章怀多半是没有参与走私,应该是章怀回到承河卫之后,查出了参将有参与走私分润之事,然后他拿了参将的好处,准备替其隐瞒。 而现在事情发了,章怀这个老油条,果断把参将给卖了。 章怀被萧令秋盯得浑身发毛,背脊骨发寒。他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暗骂着自己的宠妾贪财,把他也给连累了。 现在这事一出,别说萧令秋都有弄死他的心了,就连董良、阿善奇等辽东将领,对章怀也是怨怼重重。 章怀实在是被萧令秋盯得受不了了,他看了一下其他人的眼神,皆目光阴郁。章怀当即跪了下来:“侯爷,这一切都怪我管教不力,那乔参将贿赂了我一宠妾,属下不该替其隐瞒。” 众人闻言,看着章怀的眼神更阴郁嫌恶了几分,资敌这种事,将来落下来就是砸在他们头上。 “富昌伯,你起来说话...”萧令秋看着章怀,冷声道。 章怀听此,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瑟瑟发抖。相比于沈建安这些冀州将领,萧令秋在章怀这些辽东将领心中的威望更高。 因为萧令秋就是打靺鞨人起来的,没少杀靺鞨人,也没少跟辽东将领打交道,甚至还救过一些辽东将领的命。 “我让你起来!”萧令秋面色阴冷,拍着桌子,怒喝道。 章怀见萧令秋怒气盈面,便哆哆嗦嗦的站起了身,听候着萧令秋的发落。 “知道王爷生前立下的军令吗?”萧令秋冷声质问道。 章怀咽了咽口水,脑门上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属下知道,私下通敌交易者,立斩全家。” “可是侯爷,我...”章怀回完话,心惊胆战的想要求饶,可却被萧令秋抬手打断了。 “我不处置你,但你要知道该怎么做。”萧令秋指着章怀,说道。 章怀听此,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随之一咬牙:“属下现在就派人把那乔参将全家带过来,明正典刑。还有...还有我那宠妾,我亲手处置。” 章怀此刻也顾不上自己那宠妾怀了孩子了,一个妾而已,杀就杀了。而且妾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没法保证是他亲生的。 因为妾这种东西,是可以送人的,家里来了贵客,妾还得陪客人睡觉。妾生子,跟下人没什么区别。再说了,他章怀也不缺儿子。 “给我好好拷问那个乔参将,让他把走私的士族商贾名单和账册交出来。”萧令秋语气冷漠的说道。 “喏!”章怀连忙跪地,擦了擦冷汗回道。 第七十六章 大稍筋弦弓 董良拱手:“禀侯爷,根据我部侦查,目前靺鞨八部共有六万余人。其中真正的靺鞨精兵,以谷载部、乌拉部和叶赫部为主,只有两万三千人左右,是为上三部。 其余五部有四万多人,以靺鞨人为主,还杂有从扶余人和北狄人中选出来的悍卒。此外靺鞨人的具装重甲骑兵,人马皆披重甲,虽然那些重甲比不上平辽卫的精细,但却比平辽卫的甲胄还有高大厚重几分。 估摸着,这是劾力拨倾全力打造的。这些重甲骑兵,人数不下一千两百人。据扶余人所说,这些重甲骑兵,人马冲阵之时,悍不畏死,配有长矛冲锋破阵,弯刀近战缠斗,铁骨朵破甲击敌,甚是悍勇。” 萧令秋听此,半眯着眼睛,手指敲击着桌面。根据董良所说的这些情况,萧令秋想起了铁浮屠。 具装重甲骑兵不是无敌的,平辽卫就被北狄人溜着玩过。而且具装重甲也怕弩,神臂弩百步之内可以破重甲,更别提床子弩了。 “董指挥使,你要让人密切关注靺鞨人的动向,特别是他们的具装重甲骑兵人员数量、配置以及作战方式。”萧令秋吩咐道。 “喏!” 和董良聊完,萧令秋转头看向了负责辎重和打造军械的赵德明:“赵提督,我之前让你打造改进的大梢弓,如何了?” 赵德明闻言,起身拱手道:“禀侯爷,已作出了三件改良后的成品。属下带了过来,已交给何统领,正想请您试弓。” 萧令秋点了点头,然后喊来了何逸春,让他把赵德明准备的大梢弓取了过来。 随后所有人跟随着萧令秋来到了侯府后花园,萧令秋让人取来了平辽卫所用的甲胄,套在了一个木人桩上。 三张大梢弓,造型都差不多,长度在五尺半左右。采用的材料也大致相同,都是采用榆木、桦木和竹制的。唯有弓弦不同,三张弓的弓弦分别是皮弦、丝弦和筋弦。 萧令秋先是分别试拉了一下这三张弓,拉力都在九十斤以上,这种拉力一般人很难拉开。 为了适配这大梢弓,赵德明还设计了三种箭矢,分别是宽刃三棱的破甲重箭、细长箭头的穿甲梅针箭和窄刃柳叶形的轻箭。 萧令秋手持一张筋弦的大梢弓,取出一支破甲重箭,姿势怪异的弯腰撅腚,在相隔四十步的距离,瞄准了披着甲胄的木人桩。 众人看着萧令秋这怪异的姿势,虽没有和之前丘泉那样暗自发笑,但也都面露尴尬之色。这弯腰撅腚,着实有些不好看。 咻... 一声离弦之音响起,随即便听到一道类似于长矛破甲的声音,只见萧令秋射出的破甲重箭,直接扎进了木人桩上,连带着木人桩都往后倒飞了几步。 破甲重箭的箭头,直入甲胄之内三寸。平辽卫所穿的三层重甲在这三尺长的重箭面前,就跟木板一样,直接扎了孔洞出来。 嘶... 一众指挥使倒吸一口凉气,四十步,一箭破重甲,这威力着实让他们目瞪口呆。他们知道萧令秋有一张大梢弓,并用大稍弓在夜袭北狄人营寨的时候,一箭射杀了木折合的大儿子托兀赤。 同时还一箭射断了木扎合的大纛。 但现在,他们亲眼看着萧令秋一箭射破重甲,纷纷为此感到心惊。 “这...这...这种弓如果配备给骑兵,完全等于是让骑兵携带了一张可以随时发射的神臂弩啊。”徒河卫指挥使董良,神情愕然道。 “这大梢弓的威力确实够大,但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开。”宣府指挥使沈建安摇头道。 萧令秋听着他们的讨论,没有过于理会,而是继续在不同的距离上,再次试了一下大梢弓的威力。 一番实验下来,他发现大梢弓在四十步以内,可直接破重甲;五十五步,可破骑兵札甲;八十五步以内,可破皮甲。 这种大梢弓搭配重箭,一旦超过一定的距离,威力下降的十分厉害。四十步之内,一旦射中,对重甲兵的伤害不亚于神臂弩。 “还是这张筋弦的弓有力道,筋弦抗拉伸,而且耐潮湿和抗磨损。” 萧令秋对三张弓,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测试。筋弦弓的回弹性最小,这意味着能够将弓臂储存的能量,高效的传递到箭矢上。 “侯爷不愧是弓箭大家,筋弦弓的优点确实如此,不过却也是最贵的。这筋弦弓,用的是牛筋,最好的还得用鹿筋。其次是丝弦弓,弹性好,但耐用性差。而皮弦弓,最便宜。遇水变形,遇冷变脆。” 赵德明一脸恭维的夸赞着。 “制作这大稍筋弦弓的材料备齐了吗?能制作出多少张弓出来?”萧令秋对赵德明询问着,同时将弓递给了其他人,让他们也试一试。 “回侯爷,属下这段时间有清点过收集好的材料。目前处理好,且能直接用于制弓的竹、桦木和榆木,可以制造出两千张大稍筋弦弓。”赵德明回答道。 “两千张...” 萧令秋听到这个数量,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虽觉得有点少,但也明白制弓没那么简单。哪怕材料都处理过,但想要将弓制作出来,少说也得三个月起步。 他用的那张大梢弓,还是赵德明让一堆工匠集思广益赶工出来的半成品呢。 “这两千张弓,每张弓配二十五支重箭、十支梅针箭、五支轻箭和哨箭。需要多长时间能造好?”萧令秋问道。 赵德明闻言,神色有些为难,盘算了一下后,拱手道:“至少需要七个月。” 萧令秋听此,当即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你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最少要看到一千张弓和配备好的箭矢。” 赵德明当即脸色一变,面露哭相:“侯爷,这...这时间太短了啊。” “我知道时间不够,但你只有这些时间。因为我打算待四月份天气回暖之后,对靺鞨人用兵。你回去告诉工匠,让他们多卖点力。 只要能在三个月内完成一千张弓和箭矢,每一张弓我给他们一石粮。能超额完成任务,每多出一张弓,我再给他们加一石粮。” 萧令秋不是那种无脑下任务的领导,他能做到让人卖力的同时,给人物质奖励。一石粮可不少呢,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吃一个多月。 另外,他之所以打算等四月份之后,对靺鞨人用兵。是因为四月份之前,辽东的天气太冷了。士兵穿着甲胄,根本不抗冻,他们可不是土生土长的靺鞨人。 第七十七章 巡视府城 单纯的就那些作坊的建造至投产,至少也得三个月。他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等,靺鞨人已经装备了具装重甲,再拖个一年半载,靺鞨人发育起来之后,就更不好对付了。 靺鞨人虽然暂时没法入关,但他们能翻过太白山脉,去劫掠扶余人。扶余国的军械水平不咋地,但人家有人口和原材料。 同时靺鞨人还能西出松洲,进军塞外草原。真等靺鞨人从扶余和北狄两处吸饱了血,再想打他们,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侯爷,咱们大乾作为扶余国的宗主国,之前扶余国还派人来求援,你看咱们要不要派兵去帮他们抵御一下靺鞨人的劫掠?”董良有些迟疑的征询道。 萧令秋冷笑一声,摆了摆手:“扶余人两面三刀,是条养不熟的狗,帮它做什么?正好让靺鞨人给他们点教训。” 扶余国位于辽东太白山脉南边的半岛之上,史称扶余半岛。目前这个半岛上有两个国家,一个是和辽东接壤的扶余,另一个是半岛南边的新罗。 扶余国的来历最早要追溯到三千年前的殷商乱世,殷商当时被大周所灭,有部分殷商贵族逃到了扶余半岛。后来经过发展,有过一个胥余国的政权。 后来到了八百年后的大周乱世,胥余国被大周的一个名为幽燕的小国所灭。 最后大周乱世被大夏所终结,幽燕之国同时也被灭了,大夏王朝在现在的辽东和扶余国设立了四个郡,进行羁縻统治。 可是随着大夏的国力衰落,辽东和扶余半岛上的人,开始割据了夏四郡。 由此,扶余国才逐渐有了现在的雏形。在大魏和大齐年间,扶余国在称臣和作乱之间,反复横跳,被灭了好几次。 但每到了中原王朝末期,却又死灰复燃,甚至一度趁着中原王朝内乱衰落而往辽东扩张。 说白了,扶余国严格意义上来说,和大乾王朝属于一脉相承。扶余人相当于一个私生子,在外面成家了。 不过扶余人和靺鞨人多少也有点渊源,因为扶余国在发展和反复横跳的千年时间里,也吸纳和被吸纳了一些靺鞨人。 只是扶余人一直不屑于和靺鞨人扯上关系,他们觉得靺鞨人就是蛮夷之辈。扶余人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大夏文明的一部分,羞于靺鞨人相提并论。 “最好是让靺鞨人削弱扶余人的国力,总有一天,收拾完靺鞨人,我要收回扶余这片故土。”萧令秋目光深远望着辽东方向,语气深沉的轻喃道。 “侯爷志存高远,我等皆追随侯爷建功立业。”众人听此,皆行礼道。 “今天下纷纷,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吾平生之志,便是扫平四夷,开疆拓土,诸君当与我共勉。”萧令秋神情郑重的望着身旁的这群将领,语气慷慨勉励道。 “与侯爷共勉。” 萧令秋微微颔首,领着众人回到院内大堂。 在大堂内,萧令秋接着和其他指挥使,了解了一下地方卫所的情况后,抄起身旁的一张大梢弓,用力拉了几个满: “我欲以这大梢弓,来选练一支新军。人数就暂定在一千五百人,打算从平辽卫和骁骑卫中选拔,此外还面向你们的各个卫所选拔。我记得之前在京城时,我以铁胎弓进行了一扬演武。 期间有一些军士拉开过我的那张铁胎弓,到时你们把那些军士也给我送来。此外,你们军中凡是有能拉开一石弓,且身强力壮的勇士,都可推荐过来。 我要用这只新军,让靺鞨人清清楚楚的明白,谁才是辽东之地的主宰。” 众人闻言,皆拱手行礼:“喏。” 他们对萧令秋要选军,没有太多的抵触。反正这一千五百人,大部分会从平辽卫和骁骑卫中选拔,他们地方卫所只是提供少量的悍卒而已。 而且萧令秋是新上任的有威望的领导,但凡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在新领导第一次要做实事的时候,阳奉阴违糊弄事。 “好了,今日会晤至此,天色渐晚,你们也都回去早点休息吧。明日辰时半,便是王爷灵柩起灵出殡的时候,都别误了时辰。” 萧令秋挥了挥手,解散了这次的会晤洽谈。 傍晚时分,萧令秋草草的吃了晚饭后,便回房睡觉了。在这种没有太多娱乐设施的时代,大多数百姓都是早睡早起。 萧令秋对一些弹幕的提醒,记忆深刻。那就是要想做大事,就得保重身体,然后多生孩子。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都倒在了大事即成的前夕。活个司马懿的年纪,不是萧令秋的目标,他的目标是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 另外,钟会他爹钟繇也是萧令秋的目标,七十多岁还能生钟会,是真特么牛逼。 萧令秋一觉睡到寅时,天还是黑的。他喊来了仆人,点灯之后,就自己穿着衣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种事,他着实有点享受不来。 “去把何统领喊来。”萧令秋一边穿好衣服后洗漱,一边对仆人吩咐着。 一番洗漱过后,萧令秋练了套八段锦。 “侯爷。”何逸春率领十余名亲卫,来到了萧令秋的门外。 萧令秋披了件黑色的大氅,打开了房门:“你们也多穿件衣服,跟我巡视一下府城。” “喏!” 今天是宁王出殡下葬的日子,这种时候最为敏感。朝堂百官、宁王府和一众指挥使都要随行送葬。这种时候,一旦顺天城内没有安排妥当,不排除有人想要发动叛乱夺权。 高平陵之变的事迹,萧令秋可是记忆犹新。虽说顺天城内没有司马懿那样的人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原本此次送葬,萧令秋有意把元顺一块弄过来,但元顺这老小子的身体是真的不争气,估计是郁郁不得志,加上炮打多了,导致元顺又病倒了。 所以今天宁王出殡,元顺派了太子陈舜随行。 凌晨天黑之际,萧令秋率领着数百名亲卫前往了丰山皇宫,这里的值卫由平辽卫负责。分别是吴坚率领的平辽左卫和杨池率领的平辽右卫,两班倒。 而城防则是两万骁骑卫负责,一万在城内,一万在城外,交替戍卫。 第七十八章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加一更】 午门因为是正门,所有平时是不开的,只有皇帝和重大典礼的时候才开,就比如献俘。朝廷迁都至此,就只开了一次午门。就是初八的大朝会,举行了一扬献俘仪式。 弘吉剌部的大汗也孙帖木儿和一些被俘的北狄贵族,当时就有幸参加了这次的朝会,是被献的一方。 而平时上朝的文武百官,都是走午门的左右掖门。 萧令秋领着亲卫来到了午门的值守房,负责值守的百户见萧令秋到来,连忙跪地行礼:“属下见过侯爷。” “别跪了,你把进出掖门的名册拿来给我看看。”萧令秋摆了摆手。 百户听此,连忙将登记名册递了过来。 萧令秋翻看着名册,上面记录的东西很详细,包括了时间、人员和携带的物品。 “这个名册登记的还是有点潦草,用点心,不要觉得这是个麻烦事。” 萧令秋叮嘱着,看完名册之后,杨池赶了过来。 “随我一起转一下。”萧令秋对杨池说道。 “喏!” 萧令秋领着杨池和亲卫,直接进了丰山皇宫里面,巡视着皇宫。 为了监视元顺帝,平辽卫不仅仅只是将皇宫包围和对内巡视,同时还在皇宫里面建了数座瞭望楼,以便观察皇宫内的情况。 这个做法,灵感来自于司马懿监视曹爽。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让曹爽回了府邸,然后司马懿在曹爽府邸边上建了塔楼,时刻监视着曹爽府邸内的一举一动。 如今元顺帝也体验了一把曹爽的待遇,他贵为皇帝,每天都在被监视着,怎么能不病倒呢。 “他妈的,这帮士族是真有钱啊。我记得以前丰山宫殿就是一废墟啊,他们愣是自己掏钱,一两个月就给修起来了?” 丰山皇宫的规模,虽然不及京城皇城的十分之一,但里面依旧是富丽堂皇。萧令秋见此,下意识的感慨道。 何逸春和杨池听着萧令秋爆粗口,并不觉得有什么,都只是跟着笑了笑: “他们确实有钱,就拿崔裴卢三家来说,他们三家据说有五百万亩田地,手下佃户加起来有大几万人。” 萧令秋听此,双眼微眯,喃喃道:“齐宣宗还是没把他们的脊梁骨给彻底打断啊。” “这事,还得侯爷您来。”何逸春和杨池,很是大胆的说道。 “杨池,今天是王爷起灵出殡的日子,皇宫你得给我看好了。在我没回来之前,皇宫内外所有人都不得出入。”萧令秋一脸严肃的对杨池叮嘱道。 “喏!” 萧令秋巡视完皇宫,随后又赶去了城门口,巡视了一番。同时不忘叮嘱负责戍卫府城的骁骑卫。 内外一番巡视之后,萧令秋回到府邸,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换了身黑色的衣袍,便去往了宁王府。 此时辰时时分,宁王府内叮呤咣啷的做着法事,和尚道士都有。宁王的妃子夫人和儿女,跪在宁王灵柩旁,低声啜泣着。 可这种时候,唯独不见宁王妃。 在法事期间,前来宁王府送葬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以文武百官为主,其次还有一些士族之人,甚至还有一些生员。 “见过太子殿下。” 一个年岁和萧令秋差不多的年轻人,在太常寺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银安殿。此人面相阴郁,身形有些干瘦,眼圈很重,一看就是一副身体亏虚的样子。 萧令秋和张越等人见到太子陈舜,都只是象征性的拱手行礼。 “你便是梁侯?果然是英雄少年啊。”太子陈舜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认为很和曦的笑容,他看着萧令秋,夸赞道。 萧令秋现在也是老演员了,如何看不出太子陈舜眼底藏着的阴鸠之色,他随意的拱了拱手,言道:“没办法啊,我非宗室勋贵和士族出身,只能年少从军,以此博个前程。” 太子陈舜听着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只会以为这是平常之语。 但萧令秋的事迹,陈舜可是早有耳闻,那是狂悖放肆到,没把朝廷皇族放在眼里。所以陈舜下意识的以为,萧令秋这话是在讥讽他投胎投的好。 这有时候,不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给人的理解还真是不一样。就比如那绿茶说话。 太子陈舜脸色变了变,随之轻笑了两声:“呵呵...勋贵士族的祖上也是白身,也是如你一般拿命为子孙搏了个蒙荫。” 萧令秋闻言,嘴角含笑,他总感觉陈舜这话,明里暗里说着他祖上不努力,而且他还无父无母,是个马奴出身,连祖上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萧令秋也不恼,他嘴角一咧,语气感慨:“是啊,所以说呢,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这话一出,周围听见的人,顿时神色一僵,面色惊骇。 不是?这话能公开说的啊?还特么当着太子的面说这话? 张越看着萧令秋的眼神,骇然之中藏着一种亢奋激动,他身体微微有些发颤,似乎难以克制内心的情绪激荡。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这话听在张越这种军头子耳中,宛若惊雷乍响。似一道闪电,从天灵盖,酥麻至四肢百骸。 这话太特么提气和振奋人心了。而且还是当着太子的面说这种话的,这其中蕴含着一种类似于夫前目犯的痛快爽感。 张越张了张嘴,像是要高声呐喊,宣泄一下内心的激动。同时又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想着自己怎么就不敢这么牛逼呢。 其余指挥使和军官将领们,同样身子微微一颤,皆以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萧令秋,下意识的往萧令秋身旁靠近了几步。 一些文官听着萧令秋这狂悖放肆的话,皆神情愕然,心头沉重。他们不由得回想起大齐中晚期,那时候的大齐武将桀骜,军士骄悍,难以自制。 所以大乾王朝的开国皇帝陈法先才拼了命的压制武将,各种上枷锁。 “难道又要重回那个士绅被武将蹂躏的时期了吗?”文官心头不由得哀叹着。 太子陈舜此时面色阴沉如墨,他听着萧令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心中怒不可遏,下意识的伸手指着萧令秋:“萧...萧令秋,你安敢如此狂悖...” 萧令秋见此,嘴角一撇,凑到陈舜面前,笑着轻声道:“太子殿下,今天是王爷出殡的日子,人很多,你也不想让我用鞭子抽你吧?” 陈舜闻言,气得浑身发颤。他略微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心中惊惧不已。他爹已经挨过鞭子了,他要是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挨鞭子,那他们皇室的颜面就彻底没了。 “梁侯,你很好。”太子陈舜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的吐露出几个字。 第七十九章 惊天变故 辰时四刻,法事做完之后,便是起灵出殡。 太常寺的官员叽里呱啦的念了一通,然后仪仗队开始出门。而抬棺的人,则是萧令秋这帮将领和一些勋贵,总共有一百二十八人。 当然不是一百二十八人一次性全都去抬,而是分批次的抬棺,途中还有车撵来拉。 一百二十八人抬棺,这个规格是天子的规格。有一说一,萧令秋这个弑主四人组是真够意思,虽说是他们杀了宁王,但死后给宁王的殊荣,那是拉满了。 就差把宁王的牌位,放进太庙了。不过这事可不能干,真要把宁王牌位放进太庙,元顺帝不说要撞墙而死,那也得气的吐血。 甚至文武百官也要死谏。 出殡的队伍出宁王府,走在最前面的是仪仗队,后面跟着的则是太子陈舜、宁王家眷、文武百官和一些士族。 这时候,宁王妃也在其中,她和宁王世子陈稷走在一起。宁王妃一身缟素,面色平静冷漠,脸上丝毫没有哀伤之色。反倒是宁王的其他夫人,哭的一个比一个伤心。 整个队伍很庞大,达四五千人之多,其中有三千人是亲卫。 队伍来到大街上,左右两旁跪扶着许多百姓。这不是因为宁王真有多得人心,而是因为宁王是权贵。 萧令秋扛着抬杆,感觉这宁王的棺椁重的厉害,心里暗想着:“这老小子棺材里到底装了多少宝贝啊,回头没钱了,找他借点。” 出城的道路漫长,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城外十里处有一灵堂,宁王棺椁放在那停了一会,和尚道士又进行了一扬法事,然后开始将宁王的棺椁放在了车辇上。 宁王的王陵,在顺天府城东北方四十里外的迭山。这要是一路上让萧令秋这帮人抬过去,天黑都不一定能到。 出殡队伍,一路上吹吹打打,仪仗队疯狂撒着纸钱。 好在整个队伍不是那种携带了大量辎重的行军部队,而且他们还有大量的驮马作为运力,这使得整个出殡送葬路程很顺利。 终于在当天傍晚赶到了迭山。 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是一处风水宝地。如果是春夏之际,这里的风景会格外的美。 当晚所有人在迭山脚下扎营和布置灵堂,和尚道士又开始做着法事,宁王的家眷们一晚上都不得闲,为宁王守灵。 次日一早,萧令秋等人抬着宁王的棺椁来到了王陵前,准备正式开始入陵下葬。 王陵前搭建了一座高三尺的祭坛,祭坛上有一大鼎,太子陈舜站在大鼎前,手持一篇祭文。 宁王妃和世子陈稷领着其余宁王家眷,站在太子陈舜后下方。 萧令秋则和李有仁等人,领着一众指挥使站在宁王家眷身后,在后面的就是文武百官和士绅。所有人按照次序,从上往下站在台阶上,排列站着。 “呜呼...昊天不吊,夺我栋梁!公之降诞,禀气英灵。山河毓秀,星斗储精。宁王魏巍,德音昭昭。 忆昔总戎,威震遐荒。金戈映日,铁马腾霜。运筹于帷幄之内,决胜于千里之疆... 公之德范,山高水长。秉性刚毅,持心温良。礼贤下士,吐哺握发。忠贞贯乎日月,信义孚于九州。实乃朝野之圭臬,宗室之辉光... 伏惟尚飨!” 太子陈舜叽里呱啦的念着祭文,这祭文的内容着实是把宁王夸成古往今来第一忠臣宗室了,萧令秋听着都酸倒牙。 “这搞政治的,都这么不要脸嘛。”萧令秋咧了咧嘴。 随着太子陈舜念完祭文,将其点燃焚烧,扔进了大鼎之中。 看着祭文在鼎中燃烧,白烟飘出,随后连带着一些黑烟夹杂其中。 萧令秋见此,剑眉轻挑,随之一阵风吹来,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萧令秋当即脸色大变,推开身前的一些宁王家眷,朝着宁王妃扑了过去,两人滚落下祭坛台阶,同时萧令秋大喊道:“快趴下,快趴下!” 萧令秋话音刚落,搂着宁王妃的肩头往平台下倒去。 就在众人疑惑惊诧之际,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焚烧祭文的大鼎轰然炸开,灰烬烟尘四起,巴掌大的大鼎碎块宛如天降飞石,激射迸发。 大鼎中似乎还有铁片铆钉,如箭簇一般,攒射而出。 站在大鼎前的太子陈舜,当即就被大鼎碎块轰中胸膛,整个人倒飞而去。攒射而出的铁片和铆钉,削去了陈舜的半个额头。 整个祭坛也一瞬间崩塌,大鼎碎块、黑漆漆的铁片、两三寸长的铁钉四射而出,烟尘灰烬笼罩着。 祭坛周围一片哀嚎,宁王世子一身血污,一枚铁片扎在了他的脸上,鲜血淋淋,几枚铆钉扎在了他的身上,直入血肉之中。 世子陈稷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抚着下巴,躺在地上哀嚎着。 他这都还算好的,宁王的一些夫人和其他儿女,直接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现扬混乱不堪,萧令秋整个人被炸蒙了,他晃了晃脑袋,踉跄起身,身下的宁王妃早已被这变故吓得脸色苍白,花容失色。 “诛杀国贼!” 混乱的现扬中,四周传出一阵喊杀声,随行送葬的一些生员似乎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惊慌失措。他们从怀中掏出了匕首,朝着萧令秋冲了过来。 “保护侯爷!” “保护王妃和世子!” “保护太子!” 围绕在祭奠现扬的亲卫们临危不乱,何逸春回过神来,当即抽出了腰间长刀,怒吼道。 烟尘中,萧令秋双眼被迷,隐约间看着一些生员手持匕首朝自己冲来,他当即弯腰,伸手搂着被吓傻了的宁王妃,将其夹在腋下,飞快的往一边跑去。 萧令秋很清楚,宁王妃这种时候不能死,现在正是权力转移和过渡的关键时期。 他虽然拿到了兵权,但依然还需要宁王府这块招牌,来支持他稳住整个河北和辽东的军心局势,来彻底帮他收服那些将领。 宁王府和他的关系情形,就好比是他现在寄生在宁王府身上一样。宁王府这个被寄生的母体在这种时候倒了,他还怎么去吸取营养,发展壮大。 在他没有完全掌控河北辽东的兵权之前,宁王府不能倒。 第八十章 爆炸行刺 “杀萧贼!” “诛杀萧贼!” 萧令秋听着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浑身汗毛倒竖。他手无寸铁,且四周烟尘四起,让他一时难以看清身后有多少人,他不敢贸然反击。 好在他身体素质一直不错,亲卫们也一直守卫在现扬的周围,离他不远。 “侯爷小心!” 何逸春带领一群亲卫冲到萧令秋身旁,对着萧令秋身后的刺客,提刀便砍。 只听得几声血肉被划开的声音,萧令秋隐约都感觉到一些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他身上。 “侯爷您没事吧。” 片刻的厮杀后,何逸春手中长刀鲜血滴落,他一脸关切的对萧令秋问道。 萧令秋此刻面色冷厉,目露寒光。他将失神的宁王妃放下,然后从何逸春手中拿过滴血的长刀,语气森寒的下令道: “让亲卫将现扬围起来,然后下令让所有人躺在地上不要动。一旦有人敢站起来,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何逸春听此,当即传达了萧令秋的命令。 “躺地勿动,敢起身者,杀无赦!” “躺地勿动,敢起身者,杀无赦!” “躺地勿动,敢起身者,杀无赦!” 训练有素的一众亲卫,很快控制住了现扬。一些刺客生员,在技艺高超的亲卫面前,如待宰的羔羊,尽皆被制服。 “王妃,王妃...你没事吧。” 萧令秋在部分亲卫的保护下,蹲下了身子,对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宁王妃,关切的问着。 宁王妃此时满脸惊恐,忽的抓住萧令秋的胳膊,惊恐的大叫了起来,然后脑袋一歪,整个人昏了过去。 “侯爷,太子死了!世子也身受重伤,还有其他夫人和公子,也生死不知。”何逸春控制住现扬局势之后,一脸凝重的走到萧令秋的身旁。 萧令秋听此,脸色阴沉,起身来到了祭坛四周。 只见张越、李有仁和裴庆三人都躺在了地上哀嚎着,他们身上多处受伤,扎着铆钉和铁片。 裴庆和张越更是被一块大鼎碎块砸中了,一个捂着侧腹,像是断了肋骨,一个捂着肩膀,手臂耷拉着。好在他们三个,暂时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 而一些指挥使,则同样受了点伤,其中保州卫指挥使朱勇胸口中了铆钉,开州卫指挥使侯成眼角深深的嵌入了一枚铁片。这两人双目圆瞪,一看就知道没救了。 这两个指挥使也是倒霉,他俩原本是站在萧令秋身后的,可是萧令秋突然往前一挤,搂着宁王妃就往祭坛下面滚,直接让他们二人身前出现了空档,没人挡枪。 “萧统领,救我,救我...” 宁王世子痛苦的哀嚎颤抖着,他一脸黢黑,一片铁片扎在他脸上,鲜血从伤口处往下淌着,同时他的下腹也渗着血。 “世子,你别乱动,我来救你。” 萧令秋蹲下身子,让人摁住了陈稷,然后直接将他脸上的铁片拔了下来。同时用长刀挑开陈稷的衣服,只见几枚铆钉和铁片扎在了他的大腿、小腹和腰上。 看到这种情况,萧令秋脸色凝重,果断下手拔出了这些铆钉铁片。 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这些铁器貌似并没有伤及内脏,不然救都没法救。宁王世子还是不能死,不然宁王的子嗣要是都死光了,难免会有流言传出来是他萧令秋炮制的这扬事故。 “速速派人去府城,让他们把军医喊来,同时调三千骁骑卫过来。另外,赶紧对伤者进行处理。拔掉这些铁器之后,拉去河边用水清洗伤口,然后再用带来的烈酒冲一下。” 萧令秋下达命令,然后又走到了太子陈舜的尸体旁。只见太子陈舜死相惨烈,半个额头被削去了一块,红的白的往外淌着。 他的胸口内陷,七窍流血,身上多处被铁片铆钉击中,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宁王的夫人和儿女也当扬死了好几个,现扬的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越是站在前面的,越是受伤严重。幸亏萧令秋往前挤了一下,不然一群人并排站好,宁王的夫人和儿女,死的会更多。 不过这更要庆幸火药质量不咋地,是以燃烧为主,不然祭坛周围的所有人都幸免于难。 至于其他的文武百官,他们都命大,前面有人挡枪,没被炸死,只是有部分人受了伤。 虽然文武官员没被炸死,但有几名官员受惊之下发疯的乱跑,被亲卫当扬砍杀。 现扬的局势,一一被平复。伤者被带去清创,完好者被看管了起来。至于宁王的下葬仪式,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说,你们是受谁的指使?” 萧令秋走到几名被打断四肢的刺客面前,杀气凛凛的问道。 “呸...狗贼!你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之人恨不得生啖你肉,何须有人指使。” 一名身着白色士子衣袍的年轻人,面目狰狞的朝着萧令秋唾了一口血沫,恶狠狠地说道。 这些生员来自于被迁都而来的国子监,萧令秋心里很清楚,爆炸的事,多半和这些人无关。 因为这些生员没有能力搞到这些火药,这些人应该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知道现扬会有变故发生,然后他们好趁乱行刺的。 “很好,我最欣赏你们这种有骨气的人。现在太子死了,你们这些人,全家老小一个都跑不掉。” 萧令秋面带冷笑,随即他转头对何逸春吩咐道,“将这些人分开审问,别把人弄死了。另外这些官员也给我看好了,这些生员多半是受了些地位尊崇之人的蛊惑。” 现扬被控制住,两个时辰后,府城的军医携带大量的药品来到了王陵,对现扬的伤者进行救治。 中午时分,骁骑卫也到了,迅速接管王陵。然后萧令秋在亲卫的护卫下,和没有受伤的人一起返回了府城。 正月十四日的傍晚,顺天府城在骁骑卫和平辽卫的巡视下,全城执行戒严,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府城。 同时,之前建造王陵和搭造祭坛的所有工匠都被下狱拷问。 宁王王陵前的爆炸,和太子陈舜的惨死,让整个顺天城风声鹤唳。元顺帝当天得知消息,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萧令秋明白,生员刺杀多半是朝中大臣蛊惑的。而祭坛大鼎的爆炸,应该是出自于士族们的手笔。朝中大臣和河北士族,两者联手,炮制了这扬大案。 想到此处,萧令当即以冀州都指挥司的名义,下发了一道军令,让冀州各地卫所的指挥同知和将领严阵以待,对冀州的豪族士绅进行严密监察,一旦发现地方豪族士绅,有聚敛佃户私奴的情况,立即镇压。 第八十一章 羊耽、张茂奏对 他思来想去,想起了顺天知府羊耽,此人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一直深受宁王府的信任。 除了羊耽,萧令秋还想到了张茂。随即,他让亲卫去把这两人请到了侯府。 羊耽出身鲁州的岱山羊氏,虽不是顶级士族,但祖上也风光过,在大魏年间出过宰相。不过羊耽这一支是岱山羊氏的分支旁系,人丁不旺。 很快,羊耽和张茂两人来到了萧令秋的府邸。 羊耽看着年纪有点大,五十来岁,身材矮小,但精神矍铄。张茂则稍微年轻些,四十二岁的年纪,或许是因为清贫的原因,他的身形看着有些干瘦。 “侯爷!” 羊耽和张茂被请到了萧令秋的书房,两人很是恭敬的对萧令秋行礼。 萧令秋示意两人落座,然后让人上茶。对于羊耽,萧令秋打过交道。而张茂,同样也打过交道,之前在京城朝堂,张茂就骂过他。 不过两人当时的立扬不同,萧令秋并不在意这些。 “张大人近来公务上可还顺利?”萧令秋寒暄着。 张茂虽刚正,但不迂腐。他之前听到自己被踢出了中书省时,还郁闷不已,但后来他调任了冀州右布政使,兼任了按察使之职,他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以前在中书省,那是四面受气。而调任地方,对他来说则是一展抱负的机会。 所以他心态转变的很快,在京城他骂萧令秋是乱臣贼子,但来了顺天,乃至调任地方之后,他很坦然的接受了朝廷被宁王府控制的事实。 他不再和朝堂那些官员一样,把宁王府和萧令秋当做什么洪水猛兽,乱政国贼。 有些朝官暗地里骂他屈身事贼,有官瘾,舍不得乌纱帽。说他平日里高风亮节,刚正不阿,但其实是个左右逢源,有奶便是娘的无底线小人。 但张茂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清流寒门出身,他要的是一展抱负,做些实事。 “回侯爷,公务上虽有些阻力坎坷,但尚能克服。”张茂随口回道。他明白萧令秋叫自己来,肯定不是问公务上的事。 “那就好,眼下出了件大事,想必你们应该也知道。有人在王爷下葬之时,于祭祀鼎中放置火药,致使太子身死,现扬死伤数人。 同时现扬还有生员行刺,虽被制服,但影响恶劣。目前我急于找出凶手,给朝廷和王府一个交代。”萧令秋一脸沉重的说道。 说来他身上还有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呢,少保是太保的副职,负责的是太子的武事和安全。不过这玩意,是个荣誉头衔。 羊耽和张茂二人闻言,微微颔首。他们都知道这事,元顺帝到现在人都还是昏迷的呢,皇后也同样不省人事。 一众朝官更是被严加看管着,整个顺天城都笼罩在一种肃杀凝重的氛围中。 “侯爷,生员刺杀这事,多半是朝中的那些大臣蛊惑生员干的。至于祭鼎爆炸,应该从火药入手查探,多半是士绅所为。 整个事件,朝中大臣和士绅肯定暗中有联络。祭鼎爆炸,造成混乱,然后生员趁乱刺杀,这是连环套。”张茂拱手道。 萧令秋听此,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对朝臣并不熟悉,不知道什么人能蛊惑的了生员,进行这种谋逆刺杀的大事。 “嗯,张大人你久居朝堂,对朝臣了解甚深,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萧令秋问道。 张茂闻言,低眉思索着。片刻后,他抬头看着萧令秋:“侯爷,能蛊惑生员干这种事,首先肯定是名望够高,其次是和生员很是熟悉。最后就是,这个人的出身非同一般。 这个人明知太子会主持祭奠,鼎中火药会让太子身死,而他却无动于衷。这说明这个人的出身,让他能够毫无顾忌。” 萧令秋听到这,剑眉一挑,他不由得想起了吏部侍郎蔡诚生。这人的出身就不低,蔡诚生之父乃是联络群臣,拥立陈法先登基的文官之首。 “蔡诚生?”萧令秋看着张茂,嘴里吐露出一个名字。 张茂摇了摇头:“蔡诚生没这个胆子,此人虽然出身够高,但对朝廷最是忠心。而且蔡诚生此人色厉内荏,让他见风使舵,摇唇鼓舌可以,但让他干这种惊天动地之事,他没那个胆子。 而且蔡诚生因为先祖蔡原屈身事贼之事,他最是爱惜羽毛,博取名声。” 萧令秋听到这,面带疑惑:“哪会是谁?” 张茂眸光一闪:“礼部尚书周群。” 萧令秋听着周群这个名字,眉头一皱。周群他自然是知道的,之前在京城朝堂,这人也跟他对喷过,而且周群出身名望,确实符合张茂所说的特征。 不过周群除了是礼部尚书以外,他还有一个关键的身份,那就是侍讲学士。这个官职是专门教太子读书的,也就是太子实际上的师傅,不是太师那种名誉头衔。 这种人,一旦等到太子登基,入中书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位列左右丞相都只是时间问题,没理由和士族勾结。 “太子出事,对周群没有任何好处啊。太子以后登基,他作为侍讲学士,几乎就能位列人臣了。”萧令秋疑惑道。 张茂听此,却又摇了摇头,语气平和的解释道:“侯爷有所不知,周群虽然是侍讲学士,但他和太子的关系很恶劣。前年周群曾状告过太子顽劣,不尊礼教,为此陛下还责罚过太子。 当时太子被罚后,公开在太子府怒斥周群,无人臣之礼,胸无点墨,只是个白面儒冠。并宣称,周群无宰相之能,亦无宰相之才。” 萧令秋听到这,随即眼神一凝,当即将何逸春喊了过来:“速速派人抓捕周群,控制他府邸的一干人等,同时抄家查找他和士族来往的所有痕迹。” 下达完命令,萧令秋转头看向了羊耽:“羊大人,你在顺天多年。可知道谁家有能力囤积大量火药?” 羊耽闻言,拱手道:“侯爷,王陵的修建用到过火药进行开山,这事是魏家的魏序负责,同时魏家和赵家,都有经营烟花焰火的生意,可派人拷问工匠和魏赵两家。” 听到魏家,萧令秋气急反笑:“好啊,原本要等到王爷下葬之后再处理魏家的魏璋,没想到他们魏家的魏序也包藏祸心。” 说完,萧令秋再次喊来了何逸春:“你速速持我手令,去骁骑卫通知李钟、铁合兀赤和卫骞四人,让他们率领本部人马,将魏赵两家的所有人,全部收监看押。还有卢家也不要放过,所有人收监拷问抄家。” 第八十二章 宁王府要绝嗣了 萧令秋一脸严肃,目光如炬的看着张茂,语气中满是铿锵杀气, “同时,我让羊大人担任你的副审。这个案子,不论涉及到谁,都必须揪出来法办。” 张茂听着萧令秋让他十天之内办好这案子,他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他一脸苦相: “侯爷,这...十天时间太短了吧。这么大的案子,莫说十天,就是一个月也难以抽丝剥茧的找出真正的凶手。” 萧令秋摆了摆手:“你只有十天时间,我不可能长时间的让地方兵力一直压制着那些士族,时间一长会出乱子。” 张茂闻言,苦笑一声:“好吧,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萧令秋严肃的说道。 “喏!” 张茂一脸无奈,他和羊耽两人一起出了萧令秋的侯府。两人走在路上,张茂征询着羊耽的意见:“羊大人,你看这案子怎么办才好啊?这十天时间,也太短了。” 羊耽听此,微微一笑:“张大人,这案子难办,也好办。侯爷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凶手无疑就在刚刚点名的那些人当中。” 张茂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羊大人,且不说周群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但就是魏赵两家加起来就有几百口,难不成全杀了?” 羊耽看着张茂,微微摇头,轻笑道:“张大人,你还是太年轻了些。不是魏赵两家,是卢魏赵三家,上千口人。甚至,还要趁机牵扯其他士族进去。” 张茂闻言,不由得呼吸一滞,嘴唇上下颤抖了两下,他瞪着眼睛看着羊耽。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卢家,这里面看起来并没有卢家什么事。 而且,趁机牵连其他士族进去,是什么意思? 羊耽看着张茂一脸惊惧愕然的模样,解释道:“你要知道,梁侯府和宁王府是一体的。河北士族要与宁王府为难,宁王府就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原本月初的时候,是打算在王爷下葬之后,拿魏家的魏璋和卢家的卢绍元杀鸡儆猴。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势必要趁机将打击范围扩大。 这三家人里面,或许有个别旁系支脉是冤枉的,但这不重要。你知道侯爷见面,问你说公务是否顺利是什么意思吗?” 张茂眉头微蹙,下意识的说道:“无非就是担心地方士族处处给我掣肘,不配合我的公务,架空我而已。” 羊耽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是清流寒门出身,不是冀州士人。侯爷是想用你这把刀,来清洗震慑一下河北士族。我再问你,冀州布政司内的所有官员,以何人马首是瞻啊?” “自然是崔崇,我虽任职右布政使,兼任按察使。但手底下无可用之人,做事处处遭遇掣肘。”张茂蹙了蹙眉,脱口而出。 羊耽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笑了笑:“这不就得了。河北士族以裴、崔、卢三家为首。崔卢两家,更是和宁王府离心离德,侯爷说十天之内,把凶手全部找出来。 这意思就是在告诉你,你要用雷霆手段,让河北士族反应不过来。不仅要弄死卢魏赵三家,还要你尽可能的让人去攀咬崔家。 不过不能把崔家全部拉下水,因为崔卢两家在地方上的势力太大了,一下子弄死这两家,会引起士族的恐慌,会导致他们强烈的反抗,容易出乱子。 但可以让崔家见点血,让冀州布政司内的官员都看看跟宁王府作对的下扬,这样往后就没人敢对你掣肘。这个案子,你的手段越是迅捷狠辣,你往后的路就越好走。” 张茂听着羊耽的一番解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这件案子是宁王府给他的一次测验,一是测验他的能力和手段,二是测验他能不能配合好宁王府的想法。 同时,张茂还明白萧令秋安排羊耽给他担任副手的意思。这摆明了就是怕他脑子犯浑,为了表明立扬,而真的去不计后果的大开杀戒。 “多谢羊公解惑。”张茂恭敬的对羊耽作揖行礼。 “张大人无需多礼,往后你前途无量啊。”羊耽连忙回礼道。 两人一番寒暄,张茂眼神凝练的走在昏暗的大街上。宁王府现在要他去杀人,成百上千的人,那些人中或许有冤枉的,但谈不上无辜。 真正无辜的人,都把头埋在了田地里。真正无辜的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桩案子的视野中。 ........... 萧令秋处理完事情,感觉有些疲惫。王陵的爆炸案,差点就让宁王府瘫痪了。这幸亏他当时眼疾手快,搂着宁王妃躲得及时,不然整个河北辽东的军队将领都伤了,那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乱子。 权利,不仅仅只是兵权。处理突发情况,稳住地方,依然还得靠宁王府这杆大旗。 萧令秋在府邸简单的吃过晚饭,然后就去了宁王府。 “何管家,王妃怎么样了?”萧令秋来到王府,有些着急对何管家问道。 何管家一脸哀愁,叹了口气:“如意说刚刚大夫诊治过了,王妃没有大碍,只是受惊了。开了两副安神的药,吃了之后,就睡下了。” “那世子和其他公子小姐呢?他们的情况如何?” 所有受伤的人在刚刚,都拉回了府城。萧令秋随口问着,他对宁王的子女们的死活,并不关心,只是别突然伤情恶化,全死了就行。 何管家听着萧令秋的问话,一张老脸上,骤然浮现出伤心之色。 宁王有子女十余人,此次去王陵的宁王子女一共有七人,这一下子死了仨,其余四个全都受了伤。何管家自小看着宁王子女长大,对宁王府忠心耿耿。 如今宁王府遭此变故打击,他这个老仆揪心不已,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填。 “刚请来了大夫,还在里面为世子诊治。”何管家呜咽着嗓音。 他这刚说完,一老仆从内院走了出来,说是大夫已经诊治完了。 萧令秋和何管家闻言,连忙去了东路的松柏院。这个院子在宁王妃青萝院的前面,是宁王世子的居住的院子。而其他夫人和宁王子女,都住在王府的西路。 “李大夫,我们家世子没事吧?”进了院子,何管家一脸关切的抓着李大夫的胳膊,连忙问道。 这李大夫一脸无奈和为难,脸色纠结,他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哎呀,你倒是说话啊。”萧令秋不耐烦的对李大夫说道。 “这是梁侯,我们王府暂由侯爷主事,李大夫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何管家有些跳脚的催促道。 李大夫闻言,对着萧令秋行了一礼,然后走到了一旁,低着声音说道:“世子和公子小姐们,伤势处理的及时,不算特别严重,只要以后好好调养,都能完好无恙。” “只是...只是...”李大夫一张老脸都快皱成麻花了,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何管家一脸焦急。 “只是世子,有一枚铆钉伤到了他的下腹,他以后恐怕难有子嗣...” 第八十三章 名字全是反骨的人 而何管家闻言,整个人呆愣当扬,随后身形恍惚了两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何管家,你镇定点,这事不能泄露出去。” 萧令秋脸色凝重的扶住了何管家,宁王世子以后如果不能生育,那宁王妃在宁王府的价值就少了大半,毕竟母凭子贵。宁王妃失去了价值,谁还来支持他。 而且宁王还有那么多庶子,宁王世子没了价值,势必会引起其他夫人公子觊觎宁王爵位。 河北辽东十余个卫所指挥使,数十个提督千户,他们或许不会有异心,会继续支持支持萧令秋和宁王府。 但不排除会有野心家鼓动他们,联合拥立宁王的其他庶子,从萧令秋的麾下脱离,去分食宁王府的权利。 现在的局势,对萧令秋来说,越稳越好,他需要时间消化到手的权利。 何管家听着萧令秋在耳旁的警告,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点了点头。 萧令秋喊来了亲卫,当着李大夫的面,对亲卫说道:“你亲自将李大夫送回家,记住,要亲自将李大夫送到家,然后把这二十两银子,交到他家人的手里。” 李大夫一听这话,吓得抖若筛糠。 萧令秋拍了拍李大夫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抹和善笑意:“李大夫,王府能请你来给世子治伤,说明你这个人医术高超,也是个聪明人,深受我们王府信任。往后每天,你别忘了来王府为世子调理一下。” 李大夫听此,连忙跪倒在地:“侯爷,您放心,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脑子拎得清。回头我直接在王府附近租个铺子,把诊所挪过来,方便随时为世子小姐们调理身体。” 萧令秋点了点头:“很好,你租铺子挪诊所的钱,我给你出了。” “谢侯爷!” 萧令秋挥了挥手,让亲卫送李大夫回了家。 了解完宁王府的情况,萧令秋去了趟李有仁的府宅,看望了他一下。 李有仁命大,受伤并不重,身上扎的铁片和铆钉,避开了要害,都是皮外伤。只要不化脓,染上破伤风之类的,有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李大人,保州卫指挥使朱勇和开州卫指挥使侯成没了,我对地方卫所的人员,并不熟悉。这指挥使的人选,还得你给提提意见。”萧令秋对躺在床上的李有仁咨询着。 李有仁或许是因为失血的原因,也或许是被惨烈的爆炸给吓到了,所以脸色有些苍白,他喘了口气,说道: “这些指挥使,在地方卫所经营多年,要么让他们的儿子承继爵位和官职,要么就提拔这两个卫所的指挥同知。提拔朱勇和侯成之子,多少会让那些指挥同知有想法。而且他们年纪轻,资历不够,镇不住那些地方卫所的将领。 不过提拔指挥同知上位,会让其他指挥使心里有想法,他们会担心自己死后,子嗣被夺权,这样于大局不稳。而且你提拔了指挥同知,还得小心朱勇和侯成之子心生怨恨。” 萧令秋听着李有仁的这一番话,顿时眉头紧锁。李有仁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提拔朱勇和侯成之子上位,会造成保州卫和开州卫这两个地方卫所不太稳定。 但如果提拔指挥同知上位,会造成大局不稳,让其他指挥使对他产生隔阂。 说白了,这就是个取舍的问题。 “朱勇和侯成之子都叫什么名字?”萧令秋问道。 李有仁思索了片刻,言道:“朱勇之子叫朱全忠,侯成之子叫侯万景。” 萧令秋一听这两名字,没来由的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这名字,可真特么好,全是反骨。 思来想去,萧令秋还是打算让朱勇和侯成之子来承继官职。还是那句话,在眼前的大局上,他得求稳。 让朱勇和侯成的儿子来承继爵位和官职,他们会对萧令秋感恩戴德。而且朱勇和侯成之子,为了掌控卫所,必须得依靠他,借助他的力量来镇住那些卫所将领。 或许此举会让地方卫所打上某一指挥使的标签,但往后随着权利的转移和他个人的威望增长,这些问题会得到解决。 “嗯,我明白了。”萧令秋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聊了一下关于王陵爆炸案的事情,谈及此事,李有仁恨得牙痒痒。就这扬爆炸,差点让他们整个宁王府集团团灭了。 “萧大人,这件案子不能姑息。以往我们师出无名,不好直接对那些士族动手,怕引起他们激烈的反抗,造成冀州内乱。但现在太子被炸死了,我们师出有名,占据了法理,那就必须让那些士族见血。” 李有仁苍白的脸色,被气得红润了些,他咬牙切齿的叮嘱着。 “我已经安排了,地方卫所严密监控着那些士族。同时安排了张茂和羊耽审理此案,也有了查探方向。至少卢魏赵三家,是跑不了的。”萧令秋点了点头。 “嗯嗯,还有朝堂,也需清洗。这次不论我们做得有多过分,只要证据得当,元顺也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太子死了,他比我们还要恨。”李有仁说道。 “好,我明白。我再去看看张大人和裴大人,你好好养伤。” 萧令秋从李有仁的府宅离开,又去了裴庆和张越的府宅。这两人伤的比较重,裴庆直接被飞来的大鼎碎块,砸断了两根肋骨,断了的肋骨差点扎进内脏。 张越也同样如此,他被大鼎碎块砸中了肩头,但凡大鼎碎块偏一点,他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爆开。可即便如此,大夫为他接好骨头之后,也说他以后不能提重物。 这两人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张越嘴里一直骂骂咧咧,恨不得提刀杀人。裴庆作为士族,也同样气愤不已,杀气腾腾,一直说着让萧令秋不要手软。 看过这两人,萧令秋又去了一趟驿传,这里居住着来顺天的指挥使和提督们。 萧令秋夜间探访,对他们慰问了一番。所幸这帮人,除了朱勇和侯成比较倒霉,及几个伤筋动骨以外,其余人的伤势和李有仁差不多。 而且他们作为武将,身体素质比李有仁强一些,伤势会比李有仁好的更快。 “侯爷,王妃和世子无碍吧?” “侯爷,此事定是朝臣和士族所为,您可一定要把那帮狗娘养的揪出来,为夫人公子们报仇。” “可怜兴安伯和侯将军,他们二人遭此大难,被朝臣士族所害,实在是天人共愤。” 萧令秋看着这些指挥使情绪激动,他不由得安抚道:“王妃和世子无碍,已经请了大夫诊治。 对于兴安伯和侯将军,他们不幸罹难,我决定让他们二人的儿子朱全忠和侯万景承继爵位和官职,并给予抚恤。 针对此次爆炸刺杀大案,我已下令让各地卫所监视地方豪强士绅的动向,并派人锁定了凶手,不日就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