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祸心,清冷世子甘为裙下臣》 第1章 都重生了? “喝了这碗绝嗣汤,今夜子时去爬叶容九的床,否则我就把你小妹的秘密说出去!” 少女捏住林纭的下巴。 恶狠狠把冷硬的汤碗抵上来。 黑乎乎的药汁又苦又呛。 林纭美眸微晃。 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表姐秦温妤也重生了,否则她怎么会让她去爬自己未婚夫的床? 林纭的母亲是秦老夫人唯一骨血。 她死后老夫人接林纭姐妹二人到秦家,对她们百般宠爱,一切都给最好的,甚至打算让秦温妤把婚事换给她。 叶容九。 秦温妤的未婚夫。 肃国公府最受宠的公子,也是未来继承国公府的人。 他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少时连中三元震惊朝野,十七岁时随太子巡视边境突逢战乱,他仅以一人之力夜闯敌营救出被俘太子,还砍下敌将首级。 是京都最耀眼、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秦温妤深爱叶容九。 她母亲为了守住这门婚事不惜以死相逼,后来外祖母实在抗争不过,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林纭的未婚夫。 是将军府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子——商鹤卿。 这是她父亲还活着时给她定下的亲事,外祖母因为这事不知道写信骂了他多少回逼他退亲。 可连听外祖母话的母亲都不肯。 毕竟谁能想到。 这个商鹤卿竟是前朝太子遗孤呢。 上一世,秦温妤母女狠毒了林纭,故意安排两人同一日,逼着外祖母不能私下给她体己。 秦温妤处处都想压过林纭一头。 却在成亲后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肃国公府毫无地位、毫无话语权不说。 丈夫连跟她圆房都不肯。 让秦温妤成了满京都最大的笑话, 她终日不敢出门,娘家也没脸回,死在了成亲的第三个年头。 死后肃国公府不肯让她入祖坟。 她父亲也不肯她尸首回秦家,最终草草埋在了庄子上。 反观林纭。 商鹤卿连个通房都没有,只一心宠爱妻子林纭。 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无论大小事事事都听林纭的安排。 两人成亲第二年,动荡的朝堂崩塌溃败,一伙前朝军突军异起,以雷霆之势攻入京城。 商鹤卿成了皇帝。 林纭。 成了皇后。 从回忆里回过神。 林纭看向墙角的小妹。 其实这是商鹤卿的妹妹,她正抱着双腿缩着瑟瑟发抖,惊恐又无助的望着她。 林纭平静问道:“秘密?她有什么秘密?” 她是前朝太子的嫡亲孙女! 秦温妤几乎脱口而出。 她咬紧后槽牙生生止住了。 不能说,如果叫林纭知道商鹤卿的身份,她肯定不会同意和自己换亲的! 上一世她错失了这个大好机会,让这个贱人做了皇后,这一世她定不会再错过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妹妹根本不是你父亲的孩子,而是你母亲与他人所生!你若不想你小妹身世曝光,不想你母亲名声被毁,就乖乖听我的!” 秦温妤目光凶狠。 秀美的五官有些扭曲。 林纭暗暗嗤笑。 秦温妤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劣。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我小妹她……就活不成了。” 林纭祥装被威胁到。 秦温妤得意起来,眼睁睁看着林纭喝下绝嗣汤,这才满意轻哼。 “你还真是很疼爱你小妹啊,为了她什么都甘愿做。” 要是这个傻子知道,这根本不是她亲妹妹,她会不会后悔今日做的选择? 秦温妤无比期待林纭知道真相那天。 林纭静静望着她:“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知道秦温妤的心思。 虽然想换嫁,可她心里还是喜欢叶容九的,她疯狂的嫉妒着林纭能嫁给叶容九,更怕林纭会生出叶容九的孩子。 她要夺走林纭的人生。 让林纭和她上一世一样惨。 可惜。 她以为嫁给商鹤卿是什么好事吗? 这一世,她不想再和那个豺狼虎豹斡旋了,就把未来皇后之位让给秦温妤吧。 “你可以走。”秦温妤趾高气昂:“你小妹却不能走,等到今晚你和叶容九被捉奸在床,我自会放了她。” “好。” 林纭毫不迟疑,转身便走。 流云阁。 丫鬟酒儿正急的连连踱步,看见林纭后激动的泪都飚出来了:“我的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奴婢都要吓死了!” “午睡醒了闲得慌,出去逛了逛。” 林纭坐下,给自己倒茶喝:“嫁妆单子送过来了吗?” 酒儿点点头:“送来了,小姐您看。” 一面递过去一面又说:“小姐,下次您出去千万跟奴婢说一声,不然老夫人问起来奴婢要挨骂的。” “知道了。” 林纭随意看了看嫁妆单子。 这上边的嫁妆,是改了又改的,外祖母本想把体己都给她,秦家几个畜生哪里肯? 他们的眼珠子都盯着外祖母手里的东西。 尤其是秦温妤父母。 上一世,他们榨干外祖母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后,以养病为由把外祖母困在庄子上活活饿死, 可怜她也是临终才知道这个真相。 连给外祖母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林纭眼底闪过冰冷杀意,染得她秀美脸庞多了一丝银寒:“收起来吧,这个嫁妆单子明日就不是我的了。” 酒儿不明所以。 林纭却没有多解释。 转而问道:“叶容九到了吗?” 酒儿点点头:“已经住进山海居了,奴婢找小姐的时候正瞧见他进府呢。” 一面说她一面感叹:“早听说叶世子生的好看,奴婢可算是见识了,比画上的天神都要有威仪呢。表小姐能嫁给这样的郎君,可真是有福气。” 林纭笑了笑:“这福气给我如何?” 酒儿吓了一跳,仔细睇着林纭的神色。 莫不是小姐也瞧中了叶世子? “小姐,奴婢倒是打听到一件事,这叶世子心里是有人的。他少时和皇帝出巡,被一个姑娘救了对她情根深种,饶是这姑娘后来嫁了人,他也矢志不渝。” “哦?可知道是哪家姑娘?” 第2章 子时的勾引 “太子妃。郁晚瑶。” 酒儿轻声道:“这话小姐听了就当没听过,不然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过。” “知道了。” 林纭不置可否,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只是利用叶容九脱身。 其他的。 她根本不在意。 是夜。 林纭支开了酒儿,换上酒儿的衣裳后翻窗而出,提着宫灯一步步坚定的走向山海居。 院子一片静谧。 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唯有内室如豆灯光宣告着这里有人居住。 叶容九不喜人近身伺候,倒是给了林纭方便,她吹灭宫灯蹑手蹑脚进去。 内室窗前。 叶容九席地而坐。 他一袭白衣,墨发披散,捧着书的手匀称如玉,随性洒脱到飘然若仙。 林纭望着他如画眉眼。 内心很平静。 上一世她也无数次惊艳于他的容貌,直至后来知道她父母算是间接死在他父亲手上,她便十分厌恶他。 后来她亲手毁了叶家。 “咔嚓。” 细微的动作惊动了叶容九。 他拧起好看的眉毛,却没回头看一眼。 “我说了不许打扰我。” 他声音低沉好听,毫无起伏的声线清冷矜贵,叫林纭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世子还没有睡吗?” 林纭轻声道。 叶容九手指微微一动。 他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入目是个面容娇俏的女子,她五官妍丽、身姿袅袅,缩着脖子站在那里楚楚可怜。 尽管穿着丫鬟服侍,却难掩自身气质。 “你是谁。” 叶容九冷硬着眉目睇着她。 “世子,我是家主安排来伺候您的。” “撒谎。” 叶容九毫不客气拆穿林纭:“你是秦家那位表小姐?” 林纭心里突突一跳。 她和叶容九其实从无交锋,上一世的后来他重病缠身卧榻不起,商鹤卿和她都清楚,若不是叶容九倒下,叶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林纭扳倒。 她知道叶容九很聪敏。 却没想到他竟多智近妖。 既然被拆穿了,林纭索性也不装了,忽闪着眼睛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容九并不理会她。 他重新捧起书:“滚出去。” 可真无情啊。 林纭感叹。 这样无情的人却是个情种,只因望风谷中十五日的照顾,便守护了太子妃多年,为了她心甘情愿服毒致死。 若他知道。 当年望风谷中照顾他的人不是郁晚瑶。 他会是什么表情? “姐夫也太过冷漠了。” 林纭根本不介意他的疏离冷淡,自顾自上前坐下:“以后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这样,我心里会很难过的。” 叶容九起身便要叫人。 林纭动作更快。 她半跪着,倾身直接抱住了叶容九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腿上,胸前柔软叫叶容九的心狠狠一跳。 他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条件反射甩开林纭。 林纭唇角翘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顺势倒到桌子上,呼啦啦扫下满桌茶盏,随后整个人滚到了满地碎瓷中。 “啊!” 她惊呼。 后背顿时浸出大片血迹。 叶容九眉峰一跳,快步上前将她扯起来。 林纭张开胳膊抱住他,在他怀里颤抖着抬头:“姐夫,我好痛啊。” 她巴掌大的脸上盈满委屈,秀气的眉毛拧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盛着泪光,瑟缩的肩膀玉兰花瓣也似。 叶容九额头青筋直跳。 他想掰开林纭。 林纭却随着他的动作闷哼出声:“呜,姐夫轻点儿,好痛。” 叶容九咬牙:“放开我。还有,不许叫我姐夫,我与你表姐还未成亲。” “那姐夫答应我,不赶我走我就放开你。” 林纭当没听到,自顾自叫姐夫。 叶容九一向高高在上。 他的话没人敢不听,那些暗暗倾慕他的女子更是不会忤逆他,他何时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 “你可知道礼义廉耻?!” 他声音带了薄怒:“你既叫着我姐夫,知道我与你表姐有婚约,就该检点些!!” 林纭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上一世她也是细细研究过叶容九的。 此人端方君子,行事都有自己的准则,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厚脸皮。 只看谁更豁得出去就是了。 “姐夫。” 林纭愈发有了目标,她眨巴眨巴眼:“可在我心里,你比礼义廉耻更为重要。” 这话说的无比认真。 叶容九耳尖迅速窜上一抹鲜红。 林纭眼睛一亮,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叶容九却骤然下死手掰开她,再次把她推倒在地。 他顶着那抹红。 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 “你外祖母一生只得一女,便是你母亲,她看似是秦家老太君,却受着各方辖制。” 林纭一点点收了脸上的笑。 叶容九接着道:“若叫秦温妤父母知道你夜闯山海阁,你猜他们会如何做?你外祖母又会如何做?” “大舅舅和大舅母会亲手把我送走。” 林纭平静道。 她眼睛直勾勾望着叶容九:“外祖母一定会竭力保我,她会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大舅舅充满权欲的心。” 一旦外祖母嫁妆被用光了。 她也就失去价值了。 “你很有自知之明。” 叶容九负手而立,耳尖恢复白润莹洁,好似方才的一抹红痕从未出现。 “你在秦家如履薄冰,休要再给自己和你外祖母惹麻烦,出去吧。” 话落他转身。 不过一个可怜人。 他给她留一丝颜面也…… “可是姐夫。” 林纭打断叶容九的神思,她娇俏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若我抓住了你,我和外祖母便不用再如履薄冰不是吗?” 叶容九拧眉。 真是屡教不改。 他就不该对这种人有心软的。 阴暗地沟里的毒蛇,是永远不会成为人的。 就在他冷凝了眉目转身瞬间。 他鼻子里忽然嗅到一股奇异香味,这香味如空谷幽兰冷幽,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翼。 叶容九僵住。 整个人瞬间被拉几年前,他不慎跌进望风谷的那段日子。 当时他莫名失明时。 身边便充斥着这个香味,依他所想,这应当是一种毒花,它的花粉飘进他眼中才让他失明的。 这香味。 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第3章 我离不开她 叶容九心里警铃大作。 不等他转身质问,他的眼睛便一点点模糊下去,熟悉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 林纭缓缓收了手里的花。 双手负在背后,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叶容九跟前,歪着脑袋打量他俊雅的脸。 这男人居然不害怕吗? 林纭再一次发现了叶容九的不凡。 只要是人。 忽然失明都是会害怕的。 尤其是当时瞎了近一个月的叶容九。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容九定定站着,他视线凝固在一个方向,若不仔细观察,丝毫看不出他已经失明了。 林纭祥装惊慌:“我是林纭啊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当年叶容九随陛下出巡的地方,是她的故乡,他落下的那个望风谷是她常去的地方。 她把玩手里的毒花。 声音轻轻的。 父亲每年都会把她送去望风谷,她的身体早就对一切毒药免疫。 上一世凭借这个体质。 她替商鹤卿喝了赐死毒酒,为他拖延到救命的时机,也正是因为这个体质,她被商鹤卿忌惮。 这一世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了。 甩开脑子里纷乱思绪。 林纭深吸一口气,上前抓住叶容九的手:“姐夫,你是看不见了吗?我去叫郎中!” “不许!” 叶容九反抓住她:“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失明了。” 林允唇角勾起一抹得逞弧度:“可是姐夫你失明了,别人总会知道的,除非我留下来照顾你。” 叶容九迟疑了片刻。 他好看的眉毛深深拧着,没有焦距的眼睛满是挣扎,不过片刻就归于平静。 “你留下。” 林纭唇边绽开一朵得逞的笑。 若叶容九看得到,就会发现林纭狡黠的眸子像一只小狐狸,而狐狸,正是他最喜欢的动物。 “但你若有不当心思,我定叫你后悔留下。” 林纭正大光明翻了个白眼。 声音却愈发娇俏,故意挑逗叶容九:“喜欢姐夫也是不当的心思吗?” 叶容九耳尖再次爬上一抹红。 “滚出去!” 林纭知道见好就收。 看他要动怒了,立刻乖乖坐好做乖巧状:“姐夫不要这么凶,我受伤了呢。” 叶容九眼前闪过地上的血迹。 他终究没再让林纭出去,而是抿唇道:“左边箱子最下边,有金疮药。” 就知道他不忍心。 林纭弯了眉眼,乖巧道:“谢谢姐夫。” 她小猫一样翻箱倒柜,很快就找出叶容九嘴里说的金疮药,转身定定看了看叶容九。 深吸一口气褪下外衫。 “姐夫,我够不着。” 叶容九:“……去找你的丫鬟。” 林纭:“可她会大张旗鼓的,为了不让姐夫你的秘密暴露,只能你帮我涂了。” 说着她把金疮药塞到叶容九手里。 她嘟囔道:“我都不怕,也不知道姐夫你怕什么,反正你又看不见。” 不给叶容九反应的机会,她已经转身。 “你再不给我上药,我可能要流血流死了。” 她放轻了声音,软糯的撒娇,叫叶容九没法儿拒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 冰凉的药膏被他挖出。 他凭着感觉向前试探着伸手,温热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凝脂一般的肌肤,引得他手指轻轻哆嗦了一下。 “嘶。” 林纭倒吸一口气轻喘:“好凉。” 叶容九手指一抖。 呼吸都窒住了。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情绪,加快速度胡乱在她身上涂摸一气,而后扔下药膏落荒而逃。 望着他的背影。 林纭起身一点点穿好衣衫,脸上是讳莫如深的幽暗。 无论如何。 林纭算是留下了。 很快秦温妤就会带人来‘捉奸’。 这就是她的计划——让林纭身败名裂的嫁给叶容九。 不过林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外间软塌上。 林纭合衣躺上去,打算趁着秦温妤还没来好好休息一下,否则这一晚的折腾可太耗费心神了。 本想着就小憩一会儿。 结果竟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既沉又快,很快就陷入到梦境里。 在梦里,她回到了少时最后一次被父亲送入望风谷,那时的她已经对毒花免疫,在谷底乱逛时奇异的遇到一个陌生男子。 她救了他。 发现他眼盲后二十日不发一言照顾他。 在和父亲约定那日,她留下一个信物离开了望风谷,此后再没遇到他,直到她见到自己的表姐夫。 她愕然发现。 他竟是她当年救下的人。 太子妃莫名其妙顶替了她,成了救他的人。 “嘭!” 踹门的声音惊醒了林纭。 她豁然睁开眼,迷茫了片刻后清醒过来。 秦温妤带着人来了。 “什么声音。” 叶容九撩开内帐出来。 林纭揉揉眼:“不知道,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及叶容九说什么。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呀!我看到一个黑影钻进去了!快保护叶世子!!” 下瞬。 几个家丁冲了进来。 看到屋内情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表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林纭衣衫不整的卧在软塌上,而她身侧正站着仙气飘飘的叶容九。 他衣衫半开,赤脚而立。 两人怎么看都是刚成就好事的样子。 “这……”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不赶紧进去搜人,在这儿发什么楞?!” 秦大舅急吼吼推开众人进来,待看到林纭后脸都黑了,紧跟其后的秦舅母先是一呆,随后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山海阁登时一阵鸡飞狗跳。 秦大舅勉强维持着面部的表情,确定这里没有刺客后请了场,让所有人都出去。 “你也出去。” 他冷冷看一眼林纭。 林纭还没动,叶容九已经捉住她的手腕。 “她不必出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叶容九已经猜出来今晚是个套子,既然已经中套,索性不如将计就计。 秦大舅脸又黑了。 “叶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无论你和这个畜生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该忘了我女儿才是你的正经未婚妻!” 哪怕忌怕着叶家的力量。 他也不能不硬气。 都这种情形了,他再不硬气就要被踩脸了。 叶容九淡淡道:“从未忘过。” 秦大舅气结:“那你说,你让林纭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第4章 让她做妾 叶容九淡淡道:“从未忘过。” 秦大舅气结:“那你说,你让林纭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我离不开她。” 一句话好悬没把秦大舅气翻。 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说,这是完全没把他当成老丈人啊! “好好好!” 秦大舅拍桌而起:“既然如此……” 他多想硬气的说一句那就退亲。 可话到嘴边他又咬了自己的舌头,转而丢下一句“你好的很”便拂袖而去。 从始至终林纭都没说话。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期在发展。 “我睡哪里?” 她快速调整好情绪,语气娇俏的转头看叶容九:“总不能一直睡在外室软塌上吧,这太小了我趴着很不舒服。” 叶容九拧眉:“你对你大舅一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吗?” 林纭唇边的笑淡了许多:“为何要有愧疚?” “毫无廉耻之心。” 叶容九转身进了内室。 愧疚? 林纭冷笑。 她怎会对逼死外祖母的一群畜生愧疚? 同一时间。 秦府另外一边。 “你说什么?”秦温妤不可置信:“是叶容九亲口说,他离不开林纭?!”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他心里不是只有太子妃郁晚瑶吗? “父亲你是不是听错了?” 秦大舅满脸烦躁:“我又不是耳聋了,如何会听错?!我看叶容九是真动了心思,既然他已经跟林纭有了什么,这事就不好办了。” 秦舅母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勾引叶世子,这是见换亲不成便想生米煮成熟饭了?!明日我就去找母亲要个说法!想让林纭嫁给叶容九?那就让她去做妾!” …… 翌日清晨。 林纭知道大舅母定会去找外祖母。 所以一大早便去了寿安堂,才刚陪着吃了几口饭,大舅母就气势汹汹的来了。 “你还有脸坐在这儿吃饭?!” 甫一看见林纭她便黑了脸。 秦老夫人不悦,重重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你这是什么话?!” “哼!”秦大舅母冷笑:“母亲还不知道吧?昨儿夜里家里进了刺客,刺客没抓到,却抓到了林纭在叶世子的屋子里呢!” “当时一群人冲了进去,正看见她和叶世子衣衫不整,如今满府都知道了!” “什……什么?” 秦老夫人大吃一惊,转头看林纭:“她说的是真的?” 林纭点点头。 秦老夫人先是呆住。 随后便是藏不住的欣喜。 她勉强稳住身形。 轻咳两声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理?两个孩子既有了肌肤之亲,那不若将错就错。” “母亲可真是好偏的心!” 秦大舅母尖叫:“是你的外甥女儿做错了事,为何要我的妤儿把亲事让出来?换亲那不能够!只能叫她去做妾!” 做妾? 林纭挑起秀气的眉毛。 秦温妤没有阻止? 她手指捻动。 看来是叶容九刺激到秦温妤了,她不想让林纭换亲,而是嫉妒到想毁了林纭。 秦老夫人冷了脸:“做妾?亏你们想得出来!纭儿身上留着的是我的血,叫她去做妾,除非先锤死我!” 两人僵持不下。 秦大舅母也懒怠再装什么孝顺儿媳,摆明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秦老夫人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想叫林纭去做妾除非她死了才行。 “您还是在我还能好好说话时应下这事,否则,昨儿的事我可不敢保证下人们不会传出去。” “我看谁敢!” “呵,母亲做老太君做久了,怕是不知道这府上早已不是您说了算呢。” 话落扬长而去。 气的秦老夫人好悬仰倒。 林纭上前扶住她:“外祖母何必跟大舅母置气?为她不值当的。” “纭儿,她这是想毁了你啊。” 秦老夫人急的不行:“这府上的下人早就不听我的话了,若真有她指使,外祖母也护不住你啊!” 林纭有些心酸。 原来外祖母早就知道了。 可她为了维护她,不惜跟大舅母翻脸。 上一世也是一样的。 所以她才被送到庄子上折腾死。 都是为了她。 她鼻子发酸,重重握住外祖母的手:“外祖母您放心,她不敢的。” 这一世。 就换她来护着外祖母吧。 安抚完秦老夫人后,林纭回了流云阁,果不其然看到林筱已经回来了。 她目光幽冷。 林筱才是她最恨的人。 上一世她不知道她的身世,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疼宠,无数次牺牲自己,只为叫她不受委屈。 可在林筱眼里。 她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和伺候她的下人是差不多的,甚至一直厌恶她叫她妹妹。 “你知不知道,每每看到你叫我妹妹,你的父母叫我女儿,我内心都气愤极了。像你们这样的贱民,有什么资格与我亲近?你也就罢了,你父母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仍敢以下犯上!” “所以我等不及叫他们死。” 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怨恨。 不知道她父母知道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心痛。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林纭迈步进去。 “姐姐你回来了!” 林筱迎上来,委屈巴巴道:“我好想你,你不知道秦温妤有多可怕。对了,她让你做的事你真的做了吗?” 尽管她极力掩饰。 林纭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希冀。 “嗯。” 林纭坐下淡淡应道:“不过秦温妤似乎改变主意了,她仍想嫁入叶家,还想叫我去给叶容九做妾。” “什么?” 林筱面色一僵:“可是她不是想换亲吗?怎么会改变主意。” “谁知道呢,不过这样也好。” 林纭笑道:“叶容九那样好,哪怕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往后生个一儿半女,说不得我能有好造化呢。” 林筱脸色更难看了。 她应付了林纭几句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林纭目光幽幽。 因为林筱贸然害死了林纭父母,让这时的商鹤卿很被动,没有可以借用的力量,所以才得知秦温妤想嫁给自己哥哥时,林筱是高兴的。 要是没得到秦温妤。 又失去了林纭。 商鹤卿就彻底完蛋了。 林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第5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没得到秦温妤。 又失去了林纭。 商鹤卿就彻底完蛋了。 林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她一定会去找商鹤卿,能让秦温妤改变主意的,只有商鹤卿。 安置好一切。 林纭回了山海阁。 叶容九坐在窗台前。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关于昨晚的事。” 林纭手上动作一顿:“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秦温妤不想嫁给你了,所以设计了这一切,逼迫我来勾引你想与我换亲。” 像叶容九这种聪明人。 经过昨晚的事,他一定会觉察出什么,隐瞒他没什么意义,索性不如直说。 “换亲?” 叶容九手指捻动。 嗤笑。 “你们以为我叶家的亲事是说换就能换的?” “那倒没有。”林纭尽职尽责给他摆放好碗筷:“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 秦温妤想嫁给商鹤卿。 正好解了她的困,所以她乐得顺着她。 至于叶容九。 她不感兴趣,也不能嫁给他,因为终究有一日她要对叶家下手替父亲报仇。 叶容九眉心微微一动。 就在他打算对林纭说什么时。 酒儿从外头匆匆进来:“小姐,商鹤卿来了,说是要见您,在后花园子等您呢。” 来的还真快。 他会来本就是林纭的算计。 只不过比她想象中更加急切而已。 “姐夫吃饱了吗?” 林纭笑问。 酒儿被这称呼唬了一下,生怕叶容九会生气,忙转头去看他的神色,却见他连个眉毛都没动一下。 “去吧。” 叶容九优雅的擦擦唇角。 他对这门婚事的态度一向是可有可无,至于秦温妤想换嫁给谁,他都不在意。 不过没了未婚妻终究有些麻烦罢了。 林纭深深看了他一眼。 转身便带着酒儿出去了。 直到出了山海阁,酒儿才拍了拍胸口:“小姐,叶世子这么大的气势,您竟然还敢和他调笑,奴婢都要吓死了。” 林纭淡淡的:“叶容九是个君子,不必怕他。” 酒儿眨眼:“小姐,怎么您好似很了解叶世子似的?” 林纭没回答。 而是加快了脚步。 主仆两人到花园的时候,已经有人比她们先到了,林纭还没进去便听到里头交谈声。 不必细听她都猜到定是秦温妤。 她迈步上前。 正看到垂柳下的一对璧人。 秦温妤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袭粉绿衣衫正是商鹤卿所喜爱的颜色,盈盈一握的腰肢分外动人。 精致的五官更不必提。 站在那里只是勾唇浅笑便动人无比。 再看商鹤卿。 一头乌发墨色瀑布一般垂着,只用一把素玉簪扣着,虽是武将,生的却俊秀雅致,玉立模样比公子哥都要俊俏。 不得不说。 他的皮相当真很有蛊惑性。 任谁都看不出,他内心是充满泥沼毒蛇的废墟。 两人相对而立。 别说林纭了,就是酒儿这个迟钝的丫头都看得出,两人这是看对了眼了。 “商小将军不是来找您的吗?怎么在这儿跟表小姐卿卿我我的,真是不像话!” 林纭暗笑。 郎有情妾有意。 他们还顾得别人? “商公子。” 林纭打断了两人的眉目往来。 商鹤卿倒退一步,换上恰到好处的温柔转头:“纭儿,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本还脸上带笑的秦温妤顿时拉下脸。 “你都许久没来见我了。” 林纭当没看见,上前亲昵的拉住商鹤卿衣袖:“正好我给你做了荷包,你随我来我院子我拿给你。” 话落拉着商鹤卿就走。 商鹤卿迟疑的看了秦温妤一眼。 秦温妤脸色更难看了。 她眼睁睁看着林纭两人离开,急的帕子都要拧碎了,生怕林纭后悔了,商鹤卿的妻子可是未来的皇后。 出了花园子。 林纭收了脸上的笑。 她淡淡的:“商公子,听说你过段时间就要去边境了,不知道行装可都准备妥当了?” 商鹤卿敏锐的察觉到。 眼前的林纭和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了。 虽然他没见过林纭几次,但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只要是见过一次的人都能看穿。 在他印象里。 林纭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内心深处还有些自卑,有时有些怯弱却爱装坚强。 可眼前的林纭却给他很陌生的淡然。 这种淡然。 是对所有事都不在意,又把所有事都掌握在手里的淡然。 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 商鹤卿小心斟酌着开口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劳妹妹费心了。” “谈不上费心,只是想着战场无情,若是有一件金丝软甲护身总是好的,说来也巧,我大舅暗室里就有一件金丝软甲。” 林纭状似无意道:“也是我那次跟着舅父进去看见的,也不知道他外不外借。” “舅父那个暗室里可藏着不少东西呢,我瞧见有镶嵌着宝石的宝刀,还有许多名贵的字画,哦对了,还有一件稀奇的碧玺,是个鹰头马身的东西,我从未见过。” 商鹤卿本随意听着。 待听到鹰头马身的碧玺。 登时身子一麻。 鹰头马身玉玺,前朝玉玺! 当年祖父自尽后,这东西就遗失不见了,这玉玺不同别朝,它相当于兵符,前朝许多兵将都已归顺当朝。 可其中不乏忠心曾祖父的人。 只要他拿到玉玺。 就能调兵遣将! 商鹤卿心头火热。 好悬没忍住抓住林纭仔细询问。 他胸口砰砰乱跳:“你舅父居然还有暗室。” “谁家没暗室呢?”林纭知道他上钩了,勾唇浅笑道:“不过舅父的心思与别人不同,他暗室的钥匙却有两把,一把不知道藏在何处,一把在我表姐脖子上的金锁里。” 商鹤卿眼神一黯。 林纭余光瞧见,唇角的笑更大了。 这次叫商鹤卿来,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让秦温妤坚定嫁给商鹤卿的心,二来便是告诉他前朝玉玺的事。 上一世。 她也是在商鹤卿登基后才知道玉玺的事。 因为大舅贡献玉玺有功,商鹤卿给了他许多好处,还提拔他做了大官。 这一世。 她要用这个玉玺把商鹤卿和秦家绑在一起。 让他们随着这个玉玺统统去死。 第6章 引导 商鹤卿的心思自从林纭说出那句“钥匙我表姐脖子上的金锁里”后就没在林纭身上了,眼睛虽然还盯着林纭,魂却早就飞到秦温妤那里去了。 林纭也不在意商鹤卿到底在想什么,她不能明着把注意力放在玉玺上,只好道:“金丝软甲的事情我会向我舅父求一求,看是否能看在商公子是他未来的外甥女婿的份上外借。” 他不要金丝软甲,他要那个玉玺! 商鹤卿的神情有些微不可闻地僵硬,随即很快便恢复如常:“有劳妹妹费心,只是想来那金丝软甲是你舅父的爱惜之物,不可强求。” “这是自然。”林纭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着商鹤卿脚步匆匆地离去,林纭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以她对商鹤卿的了解,多半是想着怎么去哄着秦温妤带他去暗室。不过秦温妤一直不知道秦大舅的暗室里到底有什么,前世也只是知道自己父亲给商鹤卿献上了玉玺,至于这个玉玺怎么来的,她一概不知。 而商鹤卿去找秦温妤多半也不会说出实情。 秦温妤再怎么蠢笨无脑,但商鹤卿的真实身份乃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伤到自己,肯定也不会贸然带着商鹤卿去秦大舅的暗室。 这个时候,就需要她从中推一把,成全这两人的好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秦温妤便匆匆走过来,一脸不悦地看着她:“你方才同商公子说了什么?林纭,你最好摆正你的身份!” “你的那些事情说出去,做妾都没人会要你,不要再妄想攀附商公子!” 林纭笑着摇了摇头:“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表姐要嫁给叶世子,哪还有反悔的道理?” “真的?你没耍心机骗我?”秦温妤狐疑地看着林纭,试图从林纭的笑容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内容。 林纭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变得真诚:“真的,方才我不过是向商公子提及了表姐的好,想来商公子也会留意表姐的。”“你会这么好心?”秦温妤更不相信了。 她先前才给林纭灌了一碗绝嗣汤,林纭不恨她就算了,还会帮她说好话? “我骗表姐有什么好处呢?”林纭摊开手,“现在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同叶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商公子随便就能打探出来,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吧?” 闻言,秦温妤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虽然是她不想再嫁给叶容九守活寡,但乍一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有了肌肤之亲,还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林纭才不管秦温妤心不心痛呢,她继续道:“再说了,我不过是向商公子提了一下舅父有一件金丝软甲罢了,只不过那件金丝软甲在舅父的暗室里,除了舅父,就是表姐了。” 反正日后商鹤卿要接近秦温妤的时候,肯定会出卖她,还不如自己先说了出来。 秦温妤下意识捂住了脖子上的金锁,警惕地看着林纭:“你……”她刚想说“你怎么知道”,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前世父亲虽然给了自己钥匙,但是自己嫌麻烦一直没有去暗室看过。后来父亲给商鹤卿献上了玉玺,那玉玺从何而来?又能放在何处? 若是她把这件事透露给商鹤卿…… 秦温妤的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起来,仿佛看到嫁给商鹤卿后,母仪天下的日子。 偏偏面上还端着,故作恶狠狠的模样:“金丝软甲是我父亲的,你休想拿去借花献佛!”说着,秦温妤也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林纭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两个都行色匆匆地离去,神色冷淡。 忽然,她唇角微微上翘,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嘲讽。 目的已经达到,林纭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山海居。 叶容九依旧坐在窗前,或许是因为看不见了,对于窗外的景色叶容九显得格外留恋,纵使什么都看不见,也要坐在窗边望着外边儿。 听到声音,叶容九转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林纭的方向:“事情都解决了?”林纭自顾自地找了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道:“差不多吧,我向来是个好人,喜欢成人之美。” “既然那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坏人姻缘。” 这话便是看见了什么了,叶容九没有多问的意思,只是听得这话里林纭对自己的称赞,忍不住冷笑一声:“不知廉耻。” 林纭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那不如姐夫好好想想办法,毕竟若是不想想办法的话,我这个不知廉耻的人,很有可能就成为你的妻子了。”虽然她没有要嫁给叶容九的打算,但是不妨碍她拿这件事来恶心叶容九。 这样一想,她倒是有点感谢当年救下叶容九的自己,不然也不可能将他作为今日计划的跳板。 而叶容九听到这话,果不其然面色一变,不过却是没多说什么:“叶秦二家联姻,只要是秦家小姐就行。”“叶世子还真打算如了他们换亲的意?”林纭嗤笑一声,“那我倒要称赞叶世子一声大度了。” 明明出门前还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怎么她就是出门和商鹤卿说了会儿话,这人就自己想通了? 叶容九神色淡淡:“反正娶谁都一样,娶谁都无所谓。” “叶世子若对太子妃念念不忘,大可以为太子妃守身如玉一辈子,而不是让另外一个女子为了你的情深不寿付出一生。”听到叶容九说这种话,林纭的语气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诚然她恨秦家,恨秦温妤,但是光在姻缘一事上,她也要说一句,秦温妤是可怜人。 以为自己嫁给了心上人,结果心上人心里另有其人,守活寡不说,还要被他人耻笑。 这能说是秦温妤的错吗?明明罪魁祸首是叶容九才对。 一边心仪其他人,一边娶妻,却并未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既辜负了心上人,也不配做一个丈夫。 “你不许提她!”叶容九的神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第7章 告知 林纭却一点都不怵沉下脸来的叶容九,她挑了挑眉,眼神却还是冷的。 她望着隐隐有发怒迹象的叶容九,笑容嘲弄:“既然这么喜欢,为何当初不去努力?还是说,叶世子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可以一边喜欢着心上人,一边娶妻生子吗?” 说到这里,林纭还笑出了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叶世子,不娶是因为不喜欢吗?还是说,是因为权势不够,没能入太子妃的眼呢?而现在娶妻,到底是你自己想娶,还是为了保护她,叶世子心里知道。” 叶容九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虽然看不见,但光是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仍然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 “林纭,你果真伶牙俐齿。”最终,叶容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从窗边离开,进了里间。 林纭撇了撇嘴,还不忘笑容灿烂地跟过去:“多谢叶世子夸赞。”“你跟过来做什么?”叶容九猛地回头,如果不是那毒是自己亲自下的,林纭都要怀疑那毒没用了。 “世子忘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林纭笑眯眯的。 叶容九盯着林纭,看不见也看了许久,最终也不知道叶容九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林纭顺理成章地混进了里间。 但方才那话虽然有点回击的意味,却也是林纭一半的真心话。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娶妻后这样把妻子晾在一边,任由妻子被京中他人耻笑,这不是对心上人的忠贞,也不是用情至深,只是感动自己的愚蠢举措。 虽然林纭不想嫁给叶容九,但看秦温妤和秦大舅那边的态度,估摸着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 她要为自己留好后手,纵使叶容九不喜欢她,她也要尽早给叶容九生个孩子在国公府站稳脚跟。 却说秦温妤被林纭那一番无意之间说出来的话提醒之后,刚想去找商鹤卿,想说自己能带着商鹤卿去自己父亲的暗室,可以让他亲手取到玉玺。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很快就发现了此事的不妥。 首先,玉玺这件东西事关重大,商鹤卿的身份是秘密,他绝对不可能在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面前直接拿走玉玺;其次,她的父亲会时不时去暗室中,玉玺这么显眼的东西一旦丢失,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她的身上。 秦温妤虽然想到了这两点,却打定了主意要让商鹤卿欠自己这次人情,然后再利用这次人情顺势嫁给他。 第二点倒是很好办在,只要她向父亲说出商鹤卿的真实身份,以自己父亲的性子,定然会想挣个从龙之功,说不定还会答应自己同林纭换亲。 只不过第一点…… 秦温妤却是先不管那么多,先把第二点解决,说不定父亲还会给自己解决第一点的办法。 这样想着,秦温妤再也坐不住,匆匆去了秦大舅的院子。 “温妤?你怎么来了?”秦大舅正在烦心林纭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容九前途无量,他原先也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女婿的。 但经过林纭的事情后,秦大舅既不满叶容九对这件事的态度,又不想失去叶家这门姻亲,可秦温妤也是他疼爱的女儿,更不愿意让她受了委屈。 秦温妤像是没看到自己父亲脸上的惊讶,一进来便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就连自己的贴身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即秦温妤把房门关紧。 见女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秦大舅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一点凝重之色:“温妤,你要说什么?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秦温妤满脸都是凝重,她压低了声音,道:“女儿今天来,是有件大事告诉父亲,可能会改变我们秦家的命运!” 闻言,秦大舅的呼吸都不自觉停了一瞬,随即心头顿时火热起来。 秦家的命运改变?听女儿的语气,好像是往好的方向,现在秦家的男丁就他一个人,那岂不是说他之后会有好事发生? “什么事?”秦大舅也压低了声音。 秦温妤深深吸了口气,不再犹豫,道:“商鹤卿,商公子事前朝太子之孙。” 闻言,秦大舅像是没听懂一样,愣愣地问了一句:“什么……之孙?”“前朝太子之孙!”秦温妤有些不耐烦了,“爹,女儿都说得这么清楚了。” 却见秦大舅蓦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攥住秦温妤纤细的手腕,呼吸粗重:“温妤,此事你怎么知道的?可是真的?” 秦温妤被抓得有些疼,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试图掰开秦大舅的手却没能做到,只好先回答秦大舅的话:“您别管女儿是怎么知道,但女儿敢用自己的姻缘发誓,此事绝对是真的。” “好,好,好!”秦大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竟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就就接受了这件事,随即他松开秦温妤的手腕,目露探究之意:“那你今日告诉爹这件事,可是有什么事情遇到了难处?” “还不是那个林纭!”秦温妤皱起了眉头,“爹,女儿不要嫁给叶容九,他心里根本没有女儿。” “是不能嫁给叶容九了。”原本叶容九的家世在京城也是顶顶好的,更别说叶容九自身也足够优秀,是不少贵女的心上人,但是奈何叶容九心里有个人,虽然是谁不知道,但谁能受得了自己夫君心里还有别人呢? 但是商鹤卿可是前朝太子之孙啊,若是让他成功登基,自己能挣个从龙之功不说,若是女儿也嫁给了他,那可就是皇后! 温妤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能改变秦家命运的机会。 秦大舅略一思忖:“正好叶容九也同林纭有了肌肤之亲,那就让林纭嫁给叶容九好了。” 得到父亲支持的秦温妤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不甘心和妒忌又像是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林纭明明已经失了名声,怎么还能嫁给叶容九为妻?做妾都是抬举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秦大舅见女儿的神色不对,不由得有些不悦:换亲这种事情本就不体面,更何况还是秦家的姑娘先下的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秦温妤回过神来:“其实,还有一事。” 第8章 确定换亲 “还有什么事?”秦大舅的语气已经明显有了不满。 秦温妤不是听不出来,只是她现在需要秦大舅的支持,便只能忽略:“父亲也知道,换亲一事并不光彩,而且若是商鹤卿一心只想娶林纭,那才是我们最不想看见的”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温妤心里是已经有了成算了?”秦大舅把秦温妤的话听进去,认可地点了点头。 左绕右绕终于把话题绕到这个上面了,秦温妤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故作懵懂道:“女儿听闻爹爹有一件金丝软甲,正逢不久之后商鹤卿要去边关,不如把这个送给他,当作人情如何?” 闻言,秦大舅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这金丝软甲放在平时也够看了,可要是送给商鹤卿,可有些不够贵重了。 忽然,秦大舅浑身僵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望着面前的女儿,笑了一下:“爹这里还有一个东西,只要送给商鹤卿,一定会让他娶你。” 肯定是玉玺!玉玺果真在父亲的暗室里! 秦温妤努力压下砰砰的心跳,这才有些为难道:“可是……女儿该怎么把商鹤卿带到这里来呢?” 不多时,秦温妤带着一脸的笑容从秦大舅的院子离去,而秦大舅也笑得很温柔。 乍一看去,就是一副父女和乐融融的画面。 而在山海居的林纭听酒儿说了这件事后,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秦温妤走这一步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秦家这几人,秦温妤又坏又蠢但偶尔又有点自知之明,会寻求他人的帮助;秦大舅人心比天高,能力不足,锱铢必较,死要面子;秦大舅母恨人有笑人无,一心扑在秦温妤身上。 挖一个坑,给一点看起来很不错的甜头,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林纭已经霸占了叶容九的书桌,反正主人都已经是瞎子了,还要书桌作甚,不如给她。 而主人被叶容九赶去了窗边,只是时不时把头转过来,每次精准无误地捕捉到林纭的位置,暗淡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但是林纭敢肯定,叶容九肯定在打量自己,给自己重新下定义。 她不在乎,方才酒儿说的这些,她也没让酒儿避讳着叶容九。 反正秦温妤的计划也被这人猜透了,藏着掖着反而还落了下乘。 待酒儿走后,叶容九才道:“你费尽心思想要撮合秦温妤和商鹤卿是为什么?商鹤卿不是你的未婚夫吗?”“女人之间的事情,世子还是少管为好。”林纭笑眯眯地回答了叶容九的问题,不等叶容九再问什么,她主动岔开了话题:“世子桌上的这些书都能翻阅吗?” “请便。”叶容九的声音冷冷清清,听得出林纭不想多说,也没有再自讨没趣。 只不过……女人之间的事情? 叶容九怎么那么不信呢? 别说林纭,就说秦温妤,还有秦大舅的性子,怎么会允许秦温妤嫁给一个将军府的庶子,还要这么费劲巴拉的换亲? 还是说……商鹤卿这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被人惦记的商鹤卿回到自己的小院后,遣走了所有下人,只剩他一个站在书房之中。 忽然,他道:“林纭……有些奇怪。”“你的那个小未婚妻?”一个声音从商鹤卿的头顶传来,虽然是戏谑之言,但是偏偏说这话的人语气又很正经,一点都听不出戏谑。 商鹤卿“嗯”了一声,随即微微蹙了蹙眉,道:“你难道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吗?”那个声音依旧一板一眼道:“我没接触过她,不好说。” 闻言,商鹤卿也知道问错了人,转而问道:“她今天提起她舅父的暗室,你觉得有多少刻意的成分?”“八九成吧。”那个声音给出的答案在商鹤卿的意料之内,但是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决:“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提起玉玺一事,完全没有必要。” “那玉玺你打算如何得手?”那个声音不想和他争辩这件事。 商鹤卿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秦温妤。” 吐出这个名字时,商鹤卿像是想起了什么,如玉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我分明是她表妹的未婚夫,秦温妤自己也有未婚夫,今日却穿了我喜爱的颜色,与我单独相处……” “秦府,倒是有点意思。” 有意思的秦府对于秦大舅母来说,就相当没有意思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声音尖锐又刺耳:“什么?我不答应!”秦大舅嫌弃地皱了皱眉,咳了一声:“你小声些,难道很光彩吗?” 秦大舅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忙压低声音,凑到秦大舅跟前,不可置信道:“凭什么要把叶容九换给林纭那个死丫头?温妤糊涂难道你也跟着糊涂?商鹤卿不过是个庶子!”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秦大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该给温妤的嫁妆体己一点不会少,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老爷,我明白不了!明明叶容九比商鹤卿好多了,凭什么要便宜林纭?再说了,就算要换亲,她林纭自己不知廉耻爬上了叶容九的床,那也是做妾,怎么能当正妻呢?”秦大舅母依旧不甘心,嚷嚷着要让秦大舅给她一个解释。 秦大舅呵了一声:“闹够没有?我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难不成你还想嚷嚷德让所有人都知道林纭做的那等丑事?你别忘了林纭可是住在秦府,温妤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闻言,秦大舅母才不甘心地住了嘴,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嘟囔上了:“那也不能把叶容九换给她啊,我们温妤怎么能嫁给一个庶子呢?” “你有完没完?”秦大舅真是被烦到了,不光语气,神色也是相当不耐,仿佛秦大舅母再说两句就会给她两个巴掌似的。 秦大舅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但是这心里啊,越来越煎熬。 第9章 林筱的心思 得了秦大舅许可的秦温妤第二天迫不及待遣人去通知了商鹤卿。 当然,自然不能是这样大张旗鼓,而且秦温妤表面上的身份还是商鹤卿未婚妻的表姐,以自己的身份去通知商鹤卿,无论是什么事,都有些不太妥当。 所以秦温妤再次“逼着”林纭让酒儿去请商鹤卿来。 林纭乐得成全这俩,只是酒儿离去前眼神相当担心,隐隐还有些不忿。 秦温妤相当满意林纭的识时务,只不过这份满意在看到叶容九对林纭的“依赖”之后,又化作了嫉妒。 虽然她前世嫁给叶容九过得并不好,今生也想逃离叶容九这个火坑,可是这不代表她能控制自己的心,还是会被叶容九的一举一动牵动。 林纭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温妤的脸色迅速变僵,不仅故作亲昵地挽上叶容九的胳膊,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了一句:“表姐是来找姐夫的吗?”闻言,一旁的叶容九瞥了林纭一眼。 虽然看不到当事人的表情,却也不难猜到这话的主人是什么心思。 即使知道不远处站着自己的未婚妻,但是叶容九并没有要甩开林纭的意思。 叶容九虽然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是谁,但是秦温妤这种不经过他同意就想要换亲的行为仍然惹得他不快,若不是叶容九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现在看不见了,恐怕一天都不会在秦家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多待。 前有林纭强行擅上自己,后有秦温妤暗中搞事换亲。 这秦家,真是蛇鼠一窝。 而秦温妤看到林纭这般举措后,脸色更难看了,但是心上人就在眼前,她还不知道叶容九已经瞎了,即使心里已经气得快爆炸了,还要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容:“表妹,叶世子毕竟是你的姐夫,还是要注意……” “表姐不是说让我去给叶世子做妾吗?”林纭笑意盈盈地堵住了秦温妤的话,还仰起头看叶容九,故意把声音放得娇软:“世子也说离不开我呢,世子你说对吗?” “林纭你说什么呢!”秦温妤急急忙忙地反驳了一句,赶紧去观察叶容九德反应,生怕自己在叶容九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叶容九被林纭抱着的手不自觉抽动了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下自己把林纭甩开的冲动,他告诫自己一切只是权宜之计,等林纭嫁到叶家,他定会让林纭好看。 “嗯。”叶容九没多说,还拿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林纭的头顶,“今天哪也别去了。” 秦温妤看着这么温柔的叶容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前世成婚那么久,叶容九也不曾如此亲昵地对待自己,凭什么她林纭刚认识叶容九没多久就可以! 秦温妤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跺脚,跑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叶容九的声音冷淡,林纭不仅没放开,反而变本加厉,笑嘻嘻道:“世子如今也看到了,我这表姐可是对你情深意重呢,有没有一点后悔迫于形势答应了我呢?” 叶容九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一丘之貉。” “世子还真是无情啊。”林纭慢慢松开叶容九,“不过世子放心,我并不想嫁给世子。” 说着,林纭领着叶容九慢慢进了屋,道:“不过若是有什么不可抗力,我也没办法啦。” “不用。”叶容九忽然道,低头,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林纭,“无论他们换亲成功与否,你都要嫁入我叶家。” 闻言,林纭嘴角抽了抽。 她敢拿她的项上人头保证,叶容九做这个决定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说不定这人心里指不定在想着怎么整她呢。 忽然有种全身恶寒的感觉。 林纭并不慌,反而笑道:“好啊,只盼世子不后悔就行。” 反正到时候她都是要对叶家下手复仇的。 秦温妤离开没一会儿,林筱却又来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看似认真读书的叶容九,压低了声音问林纭:“姐姐,你真的要嫁给叶世子为妾吗?”林纭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的名声已经毁了,只盼日后的主母是个好相与的。” “姐姐,你不能这么想,人还是要为自己的打算啊。”林筱转了转眼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林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林筱有些急了:“姐姐,你随我出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林纭极快地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进去的叶容九,点了点头:“好。” 说着,林纭便被林筱拉了出去。 在两人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叶容九放下手里的书,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林纭被林筱一路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林筱还特意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姐姐,我知道你都是被秦温妤逼的,你根本不是真心想给叶容九做妾。”林纭眼里的笑意更甚,面上却像是被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样,居然还用起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水。 “小妹,现在我们寄人篱下,纵然不愿,又有什么办法呢?”林纭脸上的笑容惨淡,“不过小妹你放心,姐姐嫁得不好没关系,但姐姐拼了命也会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闻言,林筱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她不用林纭这个没用的东西拼命,等到时候她哥哥登上大宝,这天下要什么如意郎君没有?还用得着林纭吗?当妾后还能认识什么好人物? “姐姐,你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林筱终于切入了她今天来找林纭的正题,“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不妨先嫁给叶容九,把叶容九拿捏住,找一个机会抬为正妻。”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叶容九虽然天纵奇才,性子却是冷的,怕是……难。”林纭满脸愁容。 林筱却笑了一下:“姐姐,如果说妹妹能帮你呢?” “什么?”林纭故作惊讶。 林筱神神秘秘道:“我认识了一个大人物,他可以帮姐姐坐上正妻的位置,或者姐姐日后想脱离叶容九身边,他也做得到。但前提是,姐姐你得听他的话。” 第10章 进入暗室 “你从哪里认识的这样的人?”林纭表面惊讶,可心里却马上确定了林筱说的这人是商鹤卿。 看来商鹤卿是既要又要,既想从秦温妤那边得到一点好处,又不肯放过她这一边。 只不过……商鹤卿知道换亲这件事吗? 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让林筱说出这种话;若是知道,那商鹤卿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这只是林筱的自作主张? 林筱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很快便岔开了这个问题:“姐姐,你只说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你愿不愿意?”林纭装作一副犹豫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姐姐!难道妹妹还会害你不成!”林筱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在原地跺了跺脚:“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来流云阁找我!” “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说完这话,林筱便跑了。 一家人?林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林筱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回到山海居的时候,酒儿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回来松了口气,忙迎了上去:“小姐,你去哪了?”“小妹拉我出去说了会子话。”林纭淡淡道,“商公子来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酒儿就一肚子气。 本来她是想在请商鹤卿来的路上好好告一状,可是全程她都没找到机会,商鹤卿一进秦府就被守在门口的秦温妤的婢女给带走了。 林纭听着酒儿的抱怨,有些好笑,她摸了摸酒儿的头:“好了好了,不气了。既来之则安之,她那么想要商鹤卿,就给她好了,你家小姐这里不是又给更优秀的吗?” “可是小姐,这不是姑爷优不优秀的问题,而是脸面啊!”酒儿鼓着小脸,“小姐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女子,怎么能……”“寄人篱下就是这样啊。”林纭笑容浅淡,“离开这里就好了。” 酒儿神色担忧地看着林纭迈入了里间。 小姐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叶世子吧?叶世子心里可是有人了! 话说商鹤卿一来秦府就被秦温妤的丫鬟紫茗带走了,顿时明白了这次是秦温妤要找他。 正好,也不用他再费功夫了。 男女有别,即使事关重大,秦温妤也不敢让丫鬟把商鹤卿带入自己的闺房,而是选在了后院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又让丫鬟注意着周围。 商鹤卿到来的时候便看到一袭粉色衣衫的秦温妤坐在凉亭之中,面容姣好,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整个人灵动又娇嫩。 “见过商公子。”秦温妤主动朝商鹤卿见了礼,商鹤卿忙道:“秦姑娘请起。” 秦温妤起身,“恰好”对上了商鹤卿的视线,随即秦温妤仓皇地移开了眼神,脸颊飞升起一抹红云。 “不知秦姑娘今日找商某是有什么事?”商鹤卿眯了眯眼睛,含着笑,温声道。 秦温妤不肯直视商鹤卿,道:“听闻商公子不日就要远赴边关,边境危险,温妤便向父亲讨要了一件金丝软甲想要赠予商公子,愿商公子此行安全无虞。” 闻言,商鹤卿的神色更显玩味:“秦姑娘有心了,只不过昨日商某的未婚妻也提及了此事,不知两位说的可是同一件金丝软甲?”“正是表妹向温妤提的要求。”秦温妤的脸色僵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商鹤卿的话往下说。 昨天林纭早就说了这件事,商鹤卿有此一问也是应该的。 “金丝软甲在温妤父亲的书房里,还请商公子随温妤来。”秦温妤道。 商鹤卿的眸色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跟上秦温妤。 不管秦温妤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的目标也就是确认秦温妤父亲暗室里的那个玉玺是不是前朝玉玺,若是,便要想着怎么得手。 有送上门来的机会,正好省了他的功夫。 这么想着,商鹤卿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秦温妤的身上。 准确讲,是秦温妤的脖子上。 秦温妤带着商鹤卿抄小路到了秦大舅的书房,书房外空无一人。 这是秦大舅特意吩咐的,父女俩想着夜长梦多,赶紧让商鹤卿看到两人的诚意把事情定下来才是上策。所以在得知女儿想要把商鹤卿带到暗室来的主意时,秦大舅没有任何意见地就给了秦温妤最大的方便。 包括空无一人的书房。 秦温妤轻声道:“还请商公子闭眼,父亲有过交代,想去拿宝物。外人进来不能睁眼。” 商鹤卿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秦温妤这才放心打开机关,只听得几声细微的“咔哒”声,随后便响起了秦温妤的声音:“商公子,请把手交给温妤,温妤带你进去。” 商鹤卿伸出手,下一瞬只感觉到一双柔嫩细腻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前行。 没走一会儿,秦温妤便道:“好了,商公子睁开眼睛吧。” 一睁眼,商鹤卿的眼神没有被挂在一旁的金丝软甲吸引,也没注意到墙上的名家字画,他的注意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前面的一个小台子吸引。 小台子上摆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木匣,虽然看不清里面的物品,可是商鹤卿剧烈跳动的心在告诉他,里面放着的是玉玺。 秦温妤暗中观察着商鹤卿的神色,见他的眼睛似乎要黏在那个木匣上,故意道:“商公子对这个木匣子很感兴趣吗?”商鹤卿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坦然一笑:“抱歉,是商某失礼了。” “商公子要不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父亲很少带温妤来这里,这里面有什么,温妤也不清楚。”秦温妤故意道,商鹤卿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可还是维持着谦谦君子的模样:“这样……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就当时温妤想看了。”秦温妤上前一步,打开了那个木匣。 一个鹰头马身的碧玺静静躺在里面。 商鹤卿原本还能装得下去的镇定顿时破碎,眼神接连变化,终于在看到秦温妤的时候,把那些翻腾起来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第11章 请求 “这是什么?鹰头马身?好奇怪的一个东西啊!”秦温妤一直在注意商鹤卿的反应,见商鹤卿在见到这件东西不同寻常的反应,马上确定了这就是父亲口中的“玉玺”! 秦温妤的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强装着的镇定差点破了功、 “这么丑的东西,父亲怎么会收藏呢?”秦温妤故意这么说,还作势要把匣子关上。 “等等!”商鹤卿想都没想就出了声,秦温妤故作惊讶地看着商鹤卿:“商公子莫非是和这东西看对眼了?”“倒也不是看对眼了……”商鹤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反常,和自己展示出来的一贯形象不符合。 商鹤卿的大脑飞速运转,道:“幼时有个游方道士给商某算过一命,说商某十八这一年将有一场打劫,若是能找到一个鹰头马身的物件才能保全自己。” 原本只是急中生智,商鹤卿却越编越顺溜:“原本商某以为这不过是无稽之谈。直到今日真切地看见了这件物品。”说到这里,商鹤卿的眼神变得恳切:“秦姑娘,可否同秦大人说一声,将这个碧玺给我,要多少钱都行。” 一边说着,商鹤卿一边也在观察秦温妤的神色,看秦温妤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东西的真正来历。 不过秦温妤还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有点过头又有点合理。 秦温妤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父亲只说了让我取走金丝软甲。” “秦姑娘,拜托了!”商鹤卿神色恳切,配上那一张极其有迷惑性的脸,真的很容易晃了人的心神。 秦温妤见目的已经达到,死死压制住要上翘的嘴唇:“我会同我父亲说的,商公子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才是。” 商鹤卿朝秦温妤拱手:“多谢秦姑娘,若是能得到这枚碧玺,在下便欠了秦姑娘一份大人情。” “欠不欠的,商公子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只不过眼下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商公子帮忙。”秦温妤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目的。商鹤卿眼神一暗,随即也扬起一个笑:“秦姑娘但说无妨,只要商某能帮到秦姑娘。” 秦温妤叹了口气,神色骤然变得凄苦起来:“商公子也知道我与肃国公世子定了婚事,可是我那妹妹许是也爱慕叶世子,竟然半夜爬了叶世子的床还被我父亲撞破了!” 闻言,商鹤卿嘴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秦温妤的妹妹……不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纵然商鹤卿对林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去爬别的男人的床,任谁都会觉得不悦吧? “唉,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我想着妹妹毕竟是有婚约的人,若商公子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娶了她,怕是对商公子也是一种侮辱……”秦温妤边说边瞥着商鹤卿,很满意地在商鹤卿脸上发现了几分不悦,继续道,“本来我母亲要把妹妹送给叶世子做妾,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人做妾,万一到时候商公子问起来又如何?” 商鹤卿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所以,秦姑娘所求何事?” 秦温妤的脸上蓦地飞上一抹红云:“父亲的意思是,让妹妹嫁给叶世子,作为道歉,我代替妹妹嫁给商公子,不知商公子可愿意?” 闻言,商鹤卿的神色不定,久久没说话。 秦温妤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家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商鹤卿,眼里满是期待。 终于,商鹤卿说话了:“秦姑娘,商某只是一个庶子,配不上秦姑娘……”“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只要我喜欢,就是最配的!”秦温妤急急忙忙打断商鹤卿的话,忽然,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秦温妤的眼眶蓦地红了一圈,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听闻,叶世子早有心上人,我嫁过去,面对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丈夫,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秦温妤泫然欲泣,看上去好不可怜。 “商公子就当时报答我,只要在换亲当日不要作声就行,事后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商鹤卿面对秦温妤这么一个大美人的眼泪不为所动,他遮住眼里的冷漠,重新扬起一抹笑:“既然秦姑娘这么说了,商某也只好答应秦姑娘的请求了,只是昨日林纭她为何还……”“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许是觉得叶世子身份太贵重她无法把持得住,转而又想抓住商公子吧。”秦温妤状似无意道。 实则又在商鹤卿面前给林纭上了一记眼药。 可商鹤卿却从秦温妤这话里得到了另外的启示,他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这枚碧玺的事情,还是要多劳烦秦姑娘了。”“商公子说的哪里话。”秦温妤低头一笑,也别有一番风味。 离开暗室时和进来一样,商鹤卿闭着眼睛被秦温妤带出去。 待商鹤卿离开秦府后,秦温妤才大大松了口气,满眼都是志在必得。 而林纭听闻商鹤卿离去后,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样子,秦温妤应该是已经把玉玺给商鹤卿看了,商鹤卿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耳边响起叶容九清清冷冷的声音,林纭回头,道:“世子不用担心,和你无关。”“现在和你有关便是和我有关。”叶容九走过来,站在林纭身边。 说来也奇怪,叶容九明明已经瞎了,但除了一些细小的方面,很多时候就和没瞎一样。 林纭仰着头看叶容九,忽地笑了一下:“世子很记仇吗?” “你若是这么觉得,那我便是记仇的。”叶容九不可置否,纵然是一时不查被林纭得手,除了当时,之后也不曾有过特别失态,而且很快地便反应过来一切不简单。 林纭撇了撇嘴,道:“世子真心想娶我吗?” “你们秦家总得陪我一个未婚妻。”叶容九垂眸,看着林纭,“只要我想,你勾引姐夫的名声就会在满京城传遍。” 第12章 秦老夫人的担忧 叶容九这话说得危言耸听,可是林纭根本不怵他,反而笑眯眯地反问了一句:“若是嫁给了世子,到后世说来,倒也不失为一种佳话呢。” 是非功过,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今日的细节? 叶容九没想到寻常贵女都在乎的名声林纭根本不在乎,一时间竟没能再想到能拿捏到林纭的手段。 仗着叶容九看不见,林纭撇了撇嘴:“世子还是放宽心,安心将养着,反正现下离婚期不远了,到时候秦家一定会给世子一个答复的。” 这话说的,叶容九都忍不住气笑了:“林姑娘这话说得可真轻巧,一个答复?是怎样的答复还需要在成亲当日给的?你们秦家是存心不给肃国公府面子是吗?” 叶容九沉下来的时候气势还是很足的,林纭身边的酒儿就忍不住白了脸,不住地看向林纭。 小姐不是说叶世子是个好人吗?怎么也这么可怕啊! 可林纭却像是没察觉到叶容九的怒气一样,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若是世子觉得秦家怠慢了的话,大可以让你父亲参他们一本。” 叶容九所有的试探和故作恼怒都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好似只除了昨天林纭提到郁晚瑶时露出了一点厉色,其他时候无论叶容九说什么做什么,林纭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这种无力感让叶容九很不爽。 林纭把叶容九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纵然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又如何?还是年轻,经历得少了。 前世她和商鹤卿那个狼子野心的狠人斡旋的时候。叶容九早就被他的心上人——太子妃郁晚瑶害得丢去了性命。 不等两人再交锋试探什么,秦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却是过来,说秦老夫人请表小姐过去。 林纭见那嬷嬷的眼神在自己和叶容九身上自认为隐蔽地逡巡,顿时明了外祖母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心思流转之间,林纭脸上的笑容越盛,声音也不似方才强硬,反而柔和了不少:“我去去就回,世子不用担心。”叶容九明白林纭这话的意思,可偏偏他现在并不能把林纭的心思拆穿,可以说当他亲口说出“离不开她”的时候,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林纭当枪使。 这是林纭的阳谋。 那嬷嬷有些吃惊地看着林纭:叶容九虽然天资聪颖,但是也是京城公认的“冷美人”,尤其是对女子,更是不假辞色,没想到自家这表小姐居然和这叶世子这般亲昵。 虽然叶世子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可自从前天夜里的事情发生之后,倒有些扑朔迷离了。 想到老夫人的担忧,嬷嬷有些松了口气。 叶容九把心里的那点子火气压了下去,转眼竟是也挂上一抹清浅笑意,当着嬷嬷的面,揉了揉林纭的头,温声道:“我没有担心,你且去吧。” 借着背对嬷嬷的机会,林纭奇怪地看了一眼叶容九。 这人突然想通了什么,竟然以牙还牙地恶心她? 林纭不为所动,带着笑转身和嬷嬷离开了山海居。 酒儿刚才可是把两人的眉眼官司全部看在眼里,此时离开了山海居,终于忍不住在自家小姐耳边小声问道:“小姐,刚才你和叶世子都笑得好瘆人,真的没问题吗?” 林纭抬眼望了一眼阳光明媚的天,神色有些怔愣,随即才道:“放心吧,没事的。” 不过是心知肚明,虚与委蛇罢了。 林纭一进到秦老夫人的院子,早早就等着外孙女的秦老夫人一看到她来竟是亲自出来迎她,林纭受宠若惊,忙道:“外祖母!您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去!” 秦老夫人一把握住林纭的手,满脸都是心疼:“好孩子,这两天委屈你了。” 林纭一怔,随即垂下头,道:“外祖母这是什么话,能在父亲母亲都离开之后能见到外祖母,孙女从来没觉得委屈。”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纭的手:“走,我们进去说话。” 秦老夫人不是不明白前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已经久不管家,很多事情插不上话也做不了主。 林纭自小听话,若不是受人指使或是被人威胁,又怎么会做出爬未来姐夫的床这种事? 之前她是被叶容九这人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想到这回事。 虽然叶容九是京城万里挑一的人才,可是那毕竟是心里有人的啊。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林纭,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纭儿,你放心,外祖母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做妾的。” 林纭却沉默了一会儿,刚要说自己不想嫁给叶容九,就听得秦老夫人道:“纭儿,你父母去得突然,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傍身的物件和人手,外祖母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怕是也陪不了你几年了……” “怎么会呢?外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听到这里,林纭急忙打断了秦老夫人的话,“您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秦老夫人笑了一下,嗔怪地摁了一下林纭的额头,“你呀,就会哄我开心,我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最清楚。”闻言,林纭不说话了,眼眶却是红了一圈。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纵然人的一生要面对无数的离别,可是当亲人离去,依旧是笼罩在头顶的,将会伴随一生的阴雨。 “说句你不爱听的,商家那个小子在他自己家里的境遇不太好,我怕你嫁过去他也无法护住你。叶世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为人没得说,肃国公府人口也简单,除了他便没有其他孩子了,你一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以后就是国公夫人。” 秦老夫人说得很慢,似乎要把这其中的道理一点一点掰碎了和林纭讲一样。 “虽然叶世子心里有人,但只要你生下他的长子,掌握国公府的中馈,他心里有人便让他有人。” “女人啊,最重要的不是男人的喜爱,而是能够傍身的筹码。” 第13章 答应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大多数男人天性善变,喜欢一个女子对他们来说不过一时兴起,过了这阵子就会将你抛到一边。不要妄想着得到男人的喜爱,也不要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做一些不值得事情。” “有了孩子傍身,掌管好中馈,你在京城哪里都能挺直腰杆。” 林纭看着絮絮叨叨的秦老夫人,卡在嘴边的那句“我不打算嫁给叶容九”始终没说出来。 “纭儿,外祖母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可是你现在双亲不在,我们秦家也并非什么高门大户,昨天你也看到了你舅母的态度,等我死了之后,你就更不好找夫家了。”秦老夫人担忧地看着林纭,“能嫁给叶世子,是最好的选择。” 林纭久久没有说话。 秦老夫人见状,便明白了前天的事情真是有隐情,顿时来了火气。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中馈不在她手里,现在儿媳妇也因为外孙女的事情几乎和自己撕破了脸。 她竟然连为自己外孙女讨一个公道都做不到。 良久,林纭叹了口气:“外祖母,你说的这些,纭儿都知道。” 咬了咬唇,林纭在秦老夫人期盼的眼神里终于点了点头:“只要舅母他们没意见,我会嫁给给叶世子。” “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放心,有外祖母在,不会让你去做妾的。”秦老夫人老泪纵横,不住地拍着林纭的手。 虽然这可能委屈了她的亲孙女,但是秦温妤还有父母给她撑腰,自己的纭儿可真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林纭垂下眼帘,低声道:“只要外祖母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纭儿就放心了。” 离开秦老夫人的院子,林纭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罢了,人世间诸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林纭看得开,回山海居的路上却碰到了秦温妤。 秦温妤见到她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她走进林纭,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商公子已经答应娶我了,你给我安分些,知道吗?”林纭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周围,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发现了一角碧色。 她记得今日林筱来找她时,穿的就是碧色衣裙。 心思流转之际,林纭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肩膀一垮,眼眶迅速红了一圈,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却还倔强着不肯落下来:“表姐放心,我还记得与表姐的约定。” 秦温妤看到林纭这样,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心情好,她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记得最好,否则……你妹妹的秘密,你娘的名声,可就要被京城所有人编排了。” 说完,秦温妤扬长而去。 林纭还得继续演下去,她不确定林筱走没走,倒看得一旁的酒儿心疼不已。 可碍着是寄人篱下,又不好骂上两句,只能干生气,就连安慰也显得毫无作用。 当林纭顶着通红的眼眶回到山海居时,叶容九并不在。 也不知道一个瞎子能去哪里,林纭问了一下其他的下人,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懒得多问。反正叶容九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瞎了的话,就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林纭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深夜。 彼时林纭实在是等不下去要睡了,刚要熄灯爬上床时,外边儿传来了动静。她慢吞吞地披上衣服走出去,便看见叶容九带着满身的寒意走过来。 叶容九的脸色很难看,素来整洁的衣裳也有些凌乱,还沾上了几片落叶,这对爱洁的叶容九可以说是罕见。 林纭出来声响不算小,至少能够吸引到叶容九的注意力。 “世子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化不开的睡意。叶容九听着声音走到林纭身前,没回答林纭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叶容九的声音里有些不悦,想来是觉得自己狼狈的一面被林纭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看到了,这个女人肯定会嘲讽自己。 林纭勉强站直了身体,习惯性地带上笑容:“为了等世子你啊,世子不回来,我总担心着世子会不会在外面碰到麻烦,看不见回来的路。”叶容九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世子爱信不信,我也就这个答案。”林纭又打了一个哈欠,“现在,世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叶容九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地方长了眼睛,径直迈进了室内。 林纭撇了撇嘴,八成是去找郁晚瑶了,九成是在郁晚瑶那里又碰了壁。 一想到今天还答应了外祖母要嫁给叶容九,林纭就觉得头疼。 夫君心里有别人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别人”不能仗着喜欢就要求他人做这做那的。当然,没办法放下心上人还娶妻,为了心上人冷淡妻子,甚至对妻子不闻不问的男子,才是罪魁祸首。 不出意外的话,如果叶容九还是这副死出,婚后在成功复仇前,少不得要给叶容九收拾烂摊子。 林纭跟着叶容九进了内室,刚一进去就听得叶容九道:“你进来做什么?” “睡觉啊,世子不会真想让我睡在外间吧?”林纭的语气满是无所谓,叶容九听着就头疼:“你一个女子,贸然来男子房间还要睡在内室,这成何体统?” “世子难道以为我是一个多注重礼节的人吗?”林纭弯着眼睛凑近,“那前天的事情,是谁做的呢?” 叶容九呼吸一滞,蓦地想起前天晚上,林纭的到来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他一拂袖:“你如此不知廉耻,那便随你,不许爬床。”林纭对“不知廉耻”四个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敷衍的应了一声,转身去外间把自己的被褥搬过来,麻利地打好了地铺。 忽然,林纭转了转眼珠子,又凑了过去:“世子,我伺候您更衣吧。” 叶容九下意识躲开了,但是他身后便是床榻,这一躲直接撞到了床榻,整个人倒在了床上,林纭顺势扑了过去,双手撑在叶容九身边。 第14章 所谓“大人物” 林纭和叶容九的距离不算近,没有到呼吸交织的地步。 可是叶容九仍能察觉到,属于林纭的视线,灼热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让人觉得有些讨厌。 “你闹够了没有?”叶容九拧着眉头,冷声开口。 林纭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下的美人,头发散乱,衣襟微敞,在昏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番风味。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我只是想要为世子更衣罢了,世子何故凶我?”林纭虽然嘴上没个把门,也并不怵冷脸的叶容九,但她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人逼到绝路的人,见好就收,麻利地起身,还拍了拍手,故意拍出了声响。 “你这更衣的架势,恨不得把人吃了似的。”叶容九评了一句,林纭也没反驳,看叶容九站起来,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地给叶容九更衣,只不过嘴上却是闲不下来的:“世子怎知,我对世子不是这种心思呢?” 叶容九不为所动:“你骗不了我。” “那只能说世子还是对人心揣摩得不够透彻,对于人来说,朝令夕改也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林纭淡淡道,转身出门给叶容九端来一盆温水让叶容九洗漱。 哗哗的水声响起,叶容九把拧干的手巾丢在盆里,道:“你身为一个千金小姐,如今干着这种伺候人的活,纵使是你的计划,可我不认为你是心甘情愿的。” “心不心甘情愿又如何?寄人篱下,哪有什么选择权。”林纭不在意地笑了笑,但话锋一转,又变得可怜兮兮起来:“若是世子怜惜我,便不要在成婚当日拆穿换亲一事,可好?” 叶容九觉得奇怪:“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既然如此,换亲当日被拆穿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朝令夕改在人群中不是什么稀奇事。”林纭垂眸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白皙双手,“世子这般优秀,是京城里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我有这般荣幸,可不能不知好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纭的语气平平,可叶容九硬生生从里面听出来一股子淡淡的怨气,叫人毛骨悚然。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叶容九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熄灯睡觉,林纭都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什么出格的话。 叶容九心里总感觉毛毛的。 翌日。 林纭心里装着事,早早地就醒过来了,酒儿不方便进来服侍她,林纭只好自己洗漱完。 床上的叶容九早了没了踪影,林纭出去才发现这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声响朝她看过来,原本清冷的眉眼沐浴在阳光下竟也有了几分温和:“你醒了。” 两人对昨天晚上的话题绝口不提,林纭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她笑着走过去:“世子用过早膳了吗?”“等你。”叶容九的语气也比昨晚温和了不少,倒让林纭暗暗提起警惕了。 林纭提高警惕坐在叶容九对面,让酒儿传菜。 但是一顿饭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叶容九本就话少,吃饭的时候就更不喜欢说话了。而林纭心里有事,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竟也没说话。 整顿饭沉默得有些诡异。 解救林纭的乃是林筱,她一进来便看了一眼叶容九,随即急急忙忙把林纭拉了出去。 林纭看着林筱有些急促的背影,心里在想着是不是商鹤卿找她。 “小妹,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林纭故作疑惑,林筱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雀跃:“姐姐不是说要考虑一下吗,我把那个大人物带过来了。” 林筱带着林纭出了秦府,把林纭塞上马车后,还神神秘秘道:“姐姐放心吧,妹妹不会害你的。” 林纭顿时一脸动容地看着林筱:“小妹……原应该是姐姐护着你才对……” 实则心里连连冷笑,强忍着恶心被林筱触碰,眼前父母惨死的模样在眼前回荡,双手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恨不能把掌心攥出血来。 马车带着两人停在一家茶楼前,林筱挽着林纭的手亲亲热热下了马车。 小二机灵地上前招呼这两位千金小姐,林筱张口便要了一个包间,在小二领着两人上楼时,林筱低声对林纭道:“姐姐,待会儿见到人了,你不要惊讶,我也是求了很久,他才愿意帮姐姐一把的。” 林纭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商鹤卿这人的性子就是手边能利用的全部都要被他利用,若是他知道林纭是“被迫”,对他“还有留恋”,这份感情是肯定会被他划入自己的棋盘之中。 至于棋局获胜之后,棋子能否各归各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林纭静静等着商鹤卿前来,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在玉玺上做文章。 可她现在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而商鹤卿打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暗中布置多年,她该怎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对商鹤卿下手呢? 难不成还是要借东风?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林纭的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个名字。 叶容九。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要落到叶容九身上是吗?林纭暗自思忖,决定等商鹤卿来,听听商鹤卿要说出什么令人发指的言论之后,再做打算。 没过多久,包房的门便被敲响。 林筱的反应比林纭更快,几步上前打开了门,容貌昳丽,气质温润的商鹤卿赫然站在门口,一双桃花眼温和地看着林纭。 若不是知道商鹤卿是个武将,光看外表还真会把商鹤卿认作是文官。 林纭故作惊讶,从椅子上起身:“商公子,怎么是你……”“林二姑娘心忧你,觉得其他人都信不过,便找了我。”商鹤卿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 “这……”林纭注意到,商鹤卿并没有带随从,而是只身前来。 看来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也是很舍得啊。 “商公子不是同意表姐要娶她了吗?为何还会答应来帮我?” 第15章 所谓合作 林纭垂着眼,咬着唇,一副不敢置信又大受感动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商鹤卿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我从秦姑娘那里得知了你……”“不,那都是我自愿的!”林纭忽然白着脸打断了商鹤卿的话,满脸都写着“伤心欲绝”,“是我对不起商公子,没脸再让商公子帮我……” 说着,林纭就要跑出去。 见状,林筱怎么可能让林纭跑,连忙拉住林纭,道:“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说动商公子,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呀!不如我们听听商公子怎么说,可以吗?” 林纭借着擦拭莫须有眼泪的空隙,瞥了一眼林筱,脸上的着急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只可惜,这份着急不是为了她,而是怕自己跑了,商鹤卿无法从自己这里再得到什么好处。 林纭敛住眼里的寒凉,还真被林筱给拉了回来,不过一直垂着头,好似很心虚不敢面对商鹤卿一样。 见状,商鹤卿心里之前对林纭那点奇怪的感觉也消去了,这才是那个会红着脸安安静静的姑娘。 “林姑娘此事乃是有苦衷的,是吗?”商鹤卿的声音温和,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还亲手给林纭倒了杯茶递过去。 林纭接过茶水,不点头也不说话。 见状,商鹤卿心里更是有了肯定的猜测,对于秦温妤那人也多了几分不喜。只不过秦温妤还有很重要的用处,而且一个秦家的助力也比娶林纭一个孤女的助力要强劲得多。 可惜…… “林姑娘无需害怕,虽然商某身份低微,无法让林姑娘不嫁给叶容九,但能帮林姑娘在肃国公府站稳脚跟,不受他人掣肘。”商鹤卿很贴心地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闻言,林纭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商鹤卿。 可马上,林纭意识到了什么,眼里的光一下就消散了:“无功不受禄,商公子需要什么呢?” 若是林纭就那样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他的帮助,说不定商鹤卿还要起疑心,但反而是这种警惕的态度,让商鹤卿没有丝毫怀疑。 他笑了笑:“目前没什么需要林姑娘做的,只是日后若是有需要林姑娘帮助的,还请林姑娘不要忘记今日一事。”林纭咬着下唇,一脸纠结:“万一商公子要做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呢?” 对方越是警惕,就说明合作的意愿越高,圈套就越少,商鹤卿也不在意林纭问这么多,反而很耐心地解释:“林姑娘是个聪明人,是非曲直自己可以分辨的,不是吗?” 林纭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竟是直接向商鹤卿行了一礼:“商公子肯出手想帮真是太好了,林纭已经不敢奢望此生还能嫁给商公子,只盼日后能够好好报答商公子。” “林姑娘言重,商某也并非古道热肠,说起来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商鹤卿的客气话说得相当好听,三言两句间就把“帮助”改成了“各取所需”,听起来让那个需要被帮助的人心里舒坦极了。 如果不知道商鹤卿的真实面目的话。 林纭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是,商公子说得是极。” 离开茶楼后,林筱笑嘻嘻地来找林纭讨功:“姐姐,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的吧?”林纭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的那张脸,心里的恶心翻涌起来,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林筱才是那个最会演戏的人,一边嫌弃着她,一边还能亲昵地和她说话。 她忙别开头,生怕自己突然吐到林筱身上,语调还是温和的:“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了,你还未定亲就私下找外男,被人知道了要败坏你名声的。” 林筱撇了撇嘴:“好啦,我知道了。” 那可是自己的亲哥哥,要不是因为林纭嫁给叶容九后说不定还能给商鹤卿拉来叶家这么一个助力,她才懒得搭理这件事呢。 秦温妤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秦家也并非能够全然信任的,当然要给自己哥哥多拉一点援助。 回到秦府后,林纭也没跟着林筱回流云阁,而是和回自己院子一样,相当自然地往山海居拐去了。 叶容九还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过想想也确实,瞎了的人做什么都不方便,还不如晒晒太阳,这样最不容易让人发觉异常了。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拿开盖在脸上的书,道:“回来了?” 林纭“嗯”了一声,走到叶容九身边,让酒儿把自己的嫁妆单子拿过来,当着叶容九的面开始查看。 叶容九只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他道:“你方才去见谁了?”林纭挑眉,头也没抬:“见相好的去了,世子信吗?” “你的未婚夫?”不想叶容九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其他反应,反而给出了一个具体的人选。 林纭轻笑一声:“哦,世子这么说也对,毕竟世子现在明面上还是我的‘姐夫’呢。”说到这里,林纭忽然抬眼看向叶容九,“姐夫问起这个,可是吃醋了?”林纭这一声“姐夫”唤得缱绻至极,尾音都打着转儿,听起来缠绵又亲昵。 刚到门口的秦温妤就听到林纭这一声,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听得叶容九的语气似乎带着淡淡的宠溺,笑骂了一声:“别闹,是不是姐夫你心里清楚。” 秦温妤顿时妒火中烧,她声音很高,像是故意要把院内的气氛打破一样:“妹妹,母亲找你我去商议出嫁的事情,我在流云阁没找到你,没想到你竟私下和叶世子独处?” 其实只是面无表情地回怼了一句的叶容九忽然起身:“我进屋了。” 比起林纭,他对秦温妤这个之前的未婚妻更没有好感,就连和秦温妤呼吸同一片空气也不愿意。 秦温妤见叶容九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脸都几乎僵掉,偏偏林纭还笑眯眯地给她心上捅刀子:“没办法,世子亲口说离不开我呢。表姐不是说舅母找你我二人吗,还是快去找舅母吧,莫要让舅母等急了。” 第16章 嫁妆 说着,林纭就要越过秦温妤往外去。 忽然,秦温妤一把攥住林纭的手臂,把人扯到自己跟前,神色凶狠,压低了声音:“林纭,我是不是给你太多脸了?”林纭直视着秦温妤的双眼,没有之前的怯懦和卑微,反而还有着浅淡的笑意:“表姐,注意场合。” “你是觉得傍上叶世子后就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吗?”秦温妤的神色越发狠戾,“你信不信,我既然能让你去勾引他,也能让他讨厌你?” “表姐可以一试。”林纭神色淡淡,“我都是按照表姐的吩咐做事,表姐心里有不爽快的地方,也只好自己受着了。” 秦温妤猛地将林纭的手臂甩开,转身:“还不快走?” 林纭揉了揉被攥得发疼的地方,安抚地看了一眼一旁敢怒不敢言的酒儿,笑着叹了口气:“没事的,走吧,接下来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酒儿委屈地点了点头。 主子受辱就是奴才无能,可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反而会让小姐的情况更糟糕。 一路上林纭还以为秦温妤会把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她呢,她连怎么借题发挥都想好了,没想到秦温妤走的方向还真是去秦大舅母院里的。 林纭挑了挑眉。 秦大舅母一看到女儿来顿时笑开了,但一看到她脸马上就沉了下来,若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林纭都要对秦大舅母这一番变脸啧啧称奇了。 “娘~”秦温妤撒娇似的唤了一声秦大舅母,秦大舅母马上就笑开了花:“好好好,你这丫头,就是个讨债鬼。”只不过这份笑颜如花在想到秦大舅说的换亲一事后,又马上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当家的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国公府世子不要,非要让温妤去嫁给那什么将军府庶子。 论身份,那是天差地别;论才学,叶容九可是全京城都公认的天才。 倒是让林纭这个小贱人捡了便宜了。 这么想着,秦大舅母忍不住狠狠剜了一眼林纭。 林纭当作没看到了。 不过怨归怨,这次把两个姑娘叫来的正事也要说。 虽然秦大舅母讨厌林纭的母亲,也讨厌林纭,但毕竟外边儿这么多眼睛盯着,就算是给自己闺女挣一个好名声,这明面上的嫁妆也不能亏待了去。顶多就是不要让老太太拿自己的体己全部贴补了林纭,总不能自己闺女没落得一点好吧? 想到这里,秦大舅母心里要把偏心的秦老夫人恨死了。 明明秦温妤才是她的亲孙女,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要给林纭这个外孙女? “这是你们两个嫁妆单子,都好好看一下,省得到时候嫁过去了连自己有什么嫁妆都不知道,免得让人看笑话。”秦大舅母淡淡道,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把两份嫁妆单子递给两人。 比起林纭先前自己看的那张单子,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扣了点现银和首饰,不过也不多。估摸着也是想着克扣太多面上不好看,怕引得旁人对秦温妤的非议,也是怕秦老夫人闹起来。 想到外祖母对自己的叮嘱,林纭就像是吃了黄连,从舌尖到心口都泛着苦。 “你们二人的婚期已经拟好了,就在下月初八,嫁衣都绣好了吗?”秦大舅母见林纭没有什么反应,心里直呼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再扣点东西下来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了,省得那老太太闹起来。 秦温妤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林纭哪来的功夫绣嫁衣?父母枉死家产被其他族人强占,好不容易来了秦府又是寄人篱下,还被秦温妤威胁着要换亲,原本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收尾的嫁衣都还放在箱子里没拿出来过。 “那就好,你们两个自小关系就好,如今同一天出嫁,也是你们表姐妹的情谊与缘分。”秦大舅母闭着眼睛说瞎话,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眉毛一抽一抽的。 林纭也是听得嘴角一抽一抽。 “林纭,本来因为你的事情,你只能去给叶世子做妾的,是温妤心善,想到了换亲这样一个法子,自愿嫁给商鹤卿才换来了你的世子夫人。日后你要好好记得温妤这份恩情,知道吗?”秦大舅母瞪了一眼林纭,显然还是对林纭去勾引叶容九这件事耿耿于怀。 林纭起身行礼:“林纭明白。” 一旁的秦温妤翻了个白眼,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烂了。 一想到林纭和叶容九那么亲昵,日后还要成亲,秦温妤的妒火就层层攀升。 本来把林纭推给叶容九,也是因为前世成婚三年,叶容九从未碰过自己,她也想让林纭尝尝这种滋味。可为什么?不是说叶容九心里有人吗?怎么还会对林纭这般温和? 不,她不能让林纭继续过上好日子,上辈子林纭已经过够了! 随后秦大舅母又留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主要是拉着秦温妤说,林纭只是一个旁听的。 好不容易离开了秦大舅母这里,秦温妤指使婢女,生拉硬拽把林纭拉到一个僻静地方,酒儿想要呼救也被秦温妤身边的婢女一同制住,一起拉到了一个僻静地儿。 不等婢女松手,秦温妤扬手便扇了林纭一个巴掌。 林纭的一边脸迅速肿胀起来,还隐隐渗出了一点血丝。 “贱人!你怎么敢勾引我的未婚夫!”秦温妤的神色隐隐有癫狂之意,林纭像是没察觉到半边脸的火辣,只道:“你现在扇我巴掌,我可还是要回山海居的,你就不怕我吹枕边风?” “枕边风”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秦温妤的心口,剧痛让她的理智稍微回笼,只不过看向林纭的眼神更加怨毒。 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确实不该打你。”说着,秦温妤狠狠地拧了一下林纭的胳膊。 林纭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若真喜欢叶容九,为何还要让我去勾引他?”“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秦温妤冷笑一声,“喜欢?那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叶容九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他那么久!” “他不值得!” 第17章 妒忌 秦温妤不知道是在证明给林纭看还是在说服自己,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脸上写满了疯狂和偏执,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那颗隐隐作疼的心和被叶容九伤得体无完肤的前世一样。 林纭静静地望着她,好似也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人人都说商鹤卿是一个难得的好夫君,一不纳妾二对她言听计从,无论什么都是“我夫人说”,京城里谁不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夫君? 可是其中的苦果只有自己才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咽下。 说实在的,其他方面林纭讨厌秦温妤,甚至是仇恨,可唯独在婚事上,她只有身为同性的怜惜。 不过都是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可怜人罢了。 可林纭眼里隐隐流露出的怜悯被秦温妤捕捉到了,被她误以为是林纭在怜悯她得不到叶容九,是林纭对她的嘲讽,当即又掐了林纭好几下。 林纭吃痛,没心情再同秦温妤闹,看准机会,一头撞到掣肘住自己的一个婢女身上,趁着其他人有些慌乱的空当,从容起身,迅速退了几步,一脚踹上抓着酒儿的婢女,将酒儿解救出来。 “林纭!你真是翅膀硬了!”秦温妤有些失态,厉声道:“还不快把她拿下?”林纭拎着酒儿的后衣领,脚下生风:“表姐不要忘了,我现在住在哪里。” 叶容九这个挡箭牌倒是挺好用的。 林纭带着酒儿直到听不到身后秦温妤的无能狂怒才停下来,刚一松手酒儿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反倒是林纭被吓了一跳:“酒儿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都是酒儿没用,护不了小姐,让小姐受辱……”酒儿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鼻子全是红的,不等林纭说什么,就已经涕泗横流。 “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你才一个人,对方那么多人是不是?”林纭像是哄小孩一样,蹲在酒儿身前,轻轻擦去酒儿脸上的泪水,“现在整个秦府里,我能信的,只有你和外祖母,我能用的,只有你。” 酒儿一愣,眼泪还真止住了:“小姐什么意思,不是还有二……” 林纭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肿了半边脸做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你只需要知道,你家小姐身边只有你了,所以你得早早地立起来,才能帮我的忙。” 这话像是一把火一样点燃了酒儿的斗志,她忙不迭擦去残余的泪水,重重点了点头:“奴婢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努力护住小姐!” 林纭失笑,将酒儿拉起来:“明白就好,好了,我们回去吧。” “对了小姐,这件事要告诉世子吗?”酒儿问道,林纭顿了一会儿,才道:“看他能不能发现吧。”“可小姐你的脸……”酒儿本想说小姐的脸这么明显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林纭这话里有话的意思,让她迟疑了。 罢了,小姐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自己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坏了小姐的事才好。 回到山海居,林纭果然没说什么,让酒儿去流云阁把自己带来的嫁妆箱子带来,那里面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有她还没绣完的嫁衣。 她脸上的伤就那么放在那里,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火辣辣的。 叶容九坐在她对面,忽然道:“你受伤了?”闻言,林纭一顿,随即低下头,遮住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然后才抬起头,声音里故意带上一点委屈:“世子怎么知道?” “有血的味道。”叶容九道,“你不是去你舅母那里吗?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还是你表姐?” 林纭眨了眨眼睛:“我说是我表姐打的,你信吗?”“倒不是不能做出来这种事。”叶容九没有反驳她,“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借题生事?还是借刀杀人?” “我若是说,想借世子这一把刀,世子借不借?”林纭的手从桌子上跳跃着,一把握住了叶容九的手,刺激得叶容九下意识一甩,竟然没甩开林纭的手。 “放开!”叶容九拧着眉,“成何体统!” 林纭撇了撇嘴:“世子也别老是这几句话来回倒,对我没用。”叶容九暗自咬牙,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一定要娶她吗? “世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借世子这把刀,世子可愿意?”林纭笑眯眯道,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让林纭忍不住轻声“嘶”出声。 叶容九置若罔闻:“不借。” “世子还真是无情呢。”林纭不仅没松开叶容九,还顺着叶容九的手腕往里摸,活脱脱就一登徒子模样。 叶容九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这回成功甩开了林纭的手,白皙俊秀的脸也被林纭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红晕:“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林纭没趣地收回手,道:“没有打是白挨的,这点世子倒是不用怀疑。” 这话倒是让叶容九想起了林纭背后的伤口。 这女人报复心强,也不知道会怎么算这一笔账。 林纭找叶容九要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涂在脸上才觉得好受不少。她通过铜镜看见了一直在她身后徘徊假装自己很忙的叶容九,勾了勾唇角,故意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叶容九冷哼一声。 林纭却道:“我这是在为世子着想啊,一个破相的夫人带出去参加宴会,世子脸上也无光吧。”叶容九一噎,不知道怎么回答林纭,林纭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很夸张地叫了起来:“不是吧?难不成世子娶妻后,也不打算带着妻子出门参加各种宴会吗?” “整个京城将如何看待世子,又将如何看待我呢?” 叶容九被林纭说中了心思,有些心虚。 娶妻是碍于父母之命,也是希望心里的那个她不会再受夫君的猜疑,但他自认为身心都是心上人的,能给一个名分给未来的妻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至于那些宴会,或是其他需要携家眷出席的场合,他都没想过。 第18章 后悔 “不要说些还没发生的话,当心避谶。”虽然不知道林纭现在是何种神色,叶容九猜想一定不是生气,而是带点玩味和嘲讽。莫名的,叶容九就是不想直面这样的叶容九,默默把脸别开。 林纭一边往脸上抹药,一边道:“这叫未雨绸缪,世子。” 叶容九被林纭噎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这不是他的想法也就罢了,他肯定不会让林纭这么呛自己。偏偏他还无法反驳,无论是从现在他还需要林纭帮他掩护,还是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两个方面来看,他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没听到叶容九的声音,林纭透过镜子看到叶容九脸上像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不由得勾了勾唇,道:“若是被我说中了也不用担心,世子可以改,这样不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叶容九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反驳一句,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无论怎么说都是占了下风,干脆不待在这里,摸索着离开了里间。 在叶容九离去后,林纭原本扬起的唇角立马落了下来。 她看着镜中有些狼狈的自己,眼神却是冷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纵然多智近妖,但在男女一事,甚至是人心上,叶容九还是单纯。 被林纭在心里评价为“单纯”的肃国公世子此时正在外间暗自懊恼,觉得自己来秦府就是最大的错误。 谁能想到他原本只是打算住一晚,结果却被林纭打断了所有的安排,不得不继续在秦府住下去。 好在国公府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为了不让人发现,他连暗卫都全部留在了国公府。现在只能期望成亲前自己这双眼睛能恢复了。否则,岂不是还要被林纭掣肘? 不过,那天晚上的那股子香味到底是林纭从哪里弄来的? 自从望风谷里出来后,他再没闻到这股味道,为何会在林纭身上闻到?若是无意,这几天又为何没有了;若是有意,林纭又是如何知道这股味道的载体会导致人失明?又是从何弄来的? 叶容九一度怀疑这花只有望风谷才有,出来之后再也没在外面见过也肯定了他的猜测。 莫非…… 怎么可能呢?叶容九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林纭无意得到的吧。 林纭很快抹好了药从里间出来,恰好这时酒儿也带着人把林纭的嫁妆箱子抬进来了。 “这是什么?”叶容九想装作听不见,但这次的声响很大,不引起他的注意都不行。林纭蹲下来打开箱子,最上面一件叠好的艳红色嫁衣静静躺着,盖住了下面满箱的金银细软。 这都是父母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林纭拿起那件嫁衣展开,顿时室内都暗淡几分,栩栩如生的绣花缀在衣缘、袖口和裙边,唯有右边袖子缺了最后一块绣花。 这时,林纭才有功夫回答叶容九的问题:“嫁衣,世子觉得好看吗?” 叶容九觉得林纭是故意的。 林纭就是故意的。 她明明知道叶容九看不见,还故意拿这话来调侃他,而且当着酒儿的面。 虽然换亲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叶容九以后就是林纭的夫君了,这样的打闹和调侃其实也算稀松平常,但是酒儿下意识地心跳了跳,飞快瞥了一眼叶容九的脸色。 才被林纭怼过的叶容九什么都没说,还把脸偏向一边,一副不想看的样子。 酒儿心下一沉:叶世子不会是生气了吧? 林纭也不管叶容九是个什么态度,自顾自地把嫁衣抱在怀里,转头问酒儿:“先前我绣嫁衣的针线也在里面吗?”“都在里面的,没人动过小姐的东西。”酒儿连忙道。 是吗?林纭可不信林筱会不动她的东西,她那哥哥要招兵买马,要异军突起,哪一样不是需要钱的。 只不过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名义上是母亲留给她和林筱两人的,林筱要拿什么,也没人会说什么。 “对了,世子,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不知世子何时回国公府准备迎娶我呢?”林纭忽然问道,这次她也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叶容九留下来是因为什么。 叶容九这回倒是没有冷落她,冷声道:“下月月初。” “那还有一个月呢,世子在秦府住这么久,小心惹得他人心里有微词。”至于这个“他人”是谁,又有多少人,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林纭记得,上辈子叶容九为何会缠绵病榻,还不是拜他那个白月光所赐。 虽然林纭并没有想要为叶容九逆天改命的想法,但现在形势所迫,肃国公府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家,在自己生下叶容九长子前,起码叶容九不能死。 扳倒叶家也好,复仇也好,在自己羽翼还没丰满前,都要徐徐图之。在此之前,先让叶容九在外人面前顶着吧,帮她遮掩一下。 再说了,叶家好几代的积累都给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亏。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叶容九回呛了一句,他的视线准确地在林纭脸上扫了一下,随即收回:“我在秦府住多久,不劳你操心。” “这怎么能不操心呢?毕竟世子住多久,我就要和世子一起住多久啊。当然,世子若是不介意,我也没意见。”林纭笑眯眯地恶心着叶容九,这话里潜藏的意思就是叶容九在秦府待多久就会瞎多久。 叶容九差点就要做好回去的打算了,可是这个念头刚升起来,便被打了回去:林纭好端端地提起这件事做什么?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留在这里还需要她打掩护,才一次次那么嚣张吗?贸然把自己的挡箭牌赶回去,真的会有人做这种事吗? 他冷声道:“说了,不用你操心。” 见叶容九跳出了自己的圈套,林纭觉得有点没趣。 若是叶容九选择回国公府,说不准自己在郁晚瑶那里挂上名号的时日能往后推一点。 郁晚瑶这人,心里想着的是荣华富贵,又割舍不下叶容九,知道叶容九定亲后,之前一直对秦温妤没什么好脸色看。 第19章 太子妃 之前秦温妤也没少暗中被郁晚瑶针对,偏偏郁晚瑶是太子妃,她受了气也没办法还回去。 这也是秦温妤想换亲的另一个理由,她也想让林纭尝尝这种滋味。 与此同时,东宫。 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微微垂着眼皮,一派雍容华贵的样子,她红唇一勾:“你的意思是,秦家那个表小姐去勾引了叶容九,然后秦家就这么换亲了?”说着,女子嗤笑一声:“秦温妤那个蠢货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吗?” 秦温妤喜欢叶容九,这不是什么秘密,被自己的表妹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婿怎么可能还能忍气吞声,怎么可能就这么同意换亲的事情。 除非…… 女子直起身子,想起昨天晚上男人到来说的那些话,眼里不自觉划过一丝嘲弄,也不知道是笑男人痴还是笑男人傻。 站在她身前的婢女垂着头:“娘娘要做些什么吗?” “秦温妤自己放弃了叶容九我为什么要阻止她?至于那个表小姐……”郁晚瑶抬起一只手,打量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神色却是冰冷的:“反正嫁过去也是守活寡,叶容九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只怕成亲当日就会被冷落。” 说到这里,郁晚瑶竟是笑了一下,颇有一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慈悲怜悯:“说来也是可怜人,被自己的亲人算计,还即将要守活寡,我就不做那个恶人了。” “不过,秦府还需要继续盯着。叶容九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一直住在秦府,我还偏偏要知道。”郁晚瑶眼里浮现一层阴狠,“他休想脱出我的掌控。” 婢女的声音越发恭敬:“奴婢明白。” 而商鹤卿那边也得到了秦温妤派人递来的消息,说那个碧玺会作为她的嫁妆,没办法立刻给他。 得知这个消息的商鹤卿倒也没生气,反倒是他的属下很不解:“主子,这不就是……”“是,但若是现在秦家就把玉玺送来,你敢接吗?”商鹤卿放下手里的兵书。 “这……”手下迟疑了一瞬,他确实不太敢接。 京城这种地界,任何人的示好都不是无的放矢,每个人的每句话都要揣测出百八十种意思,每一种意思都要部署好后招。 活得很累,但是想活就只能这样。 商鹤卿笑了一下,映衬得他的容貌越发俊秀雅致:“不怕他人有所求,也不怕他人威胁,最怕就是人无所求,陷阱还在后头。”说起这话时,他又想起了今日同林纭说的那些,没想到这点小伎俩竟然用到自己身上了。 秦家明显是想让秦温妤嫁给他,却又怕他反悔或是同林纭拉扯不清,竟用玉玺吊着他。 好在他需要玉玺本身也是他释放给秦家的一种态度,秦家正正好撞了进来。比起林纭这个父母双亡,财产都被族中叔伯侵占的孤女,肯定是秦温妤这个秦家唯一的孙女给他的助力更大。 商鹤卿在心里叹息一声,其实要是作为妻子,林纭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只可惜…… 罢了,反正林纭还能在另外的地方帮到自己,也不算全然无用。 被人惦记的林纭忽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恶心从头笼罩到脚,吓得她赶紧“呸呸”两声,才把这股恶心感消退。 正巧的是,她正同叶容九说着话,忽然“呸呸”两声让叶容九愣了一下,随即马上黑了脸:“和我说话就这么让你恶心吗?”林纭摆了摆手,却又意识到叶容九看不见,刚想解释,忽地想起了叶家同自己父母的死有着间接关系,她干嘛要解释? “若是世子还是秉持着自己的做法,被我恶心也是很正常的。”林纭的态度突然变得冷硬,这让听习惯了林纭笑眯眯说些让人无法回答上来的话的叶容九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他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升起来的感觉。 他不习惯林纭用这种冷硬的语气,更不习惯明明上一秒还在笑眯眯地说这话,下一瞬就是这种态度。 “林纭,既然如此,你大可以选择不嫁给我,之前不是说不打算嫁给我吗?”叶容九黑着脸道。 林纭勾了勾唇:“世子,麻烦你搞清楚一下情况,现在是你需要我帮你打掩护,而不是我需要你。还有,我选择嫁给你不过是因为换亲的对象是你,不是因为世子本身。” “若是有得选,我宁愿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也不想嫁给世子。” 这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便是侮辱了,对于叶容九也不例外。作为京城的天之骄子,纵然再怎么谦逊,也免不了走到哪里被捧到哪里,叶容九现在没有心比天高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和他说,宁愿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也不想嫁给他,叶容九刚想开口,林纭便堵住了他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世子不做出改变,你始终都会让我觉得恶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若是世子自己有了女儿,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像世子一样的人。” 说罢,林纭不再理会叶容九,低头绣起了自己的嫁衣。 叶容九一次又一次地在林纭这里吃瘪,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了。 偏偏他自己觉得林纭说得一点没错,将心比心,若是他女儿以后的夫婿心里有其他人,他也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 不对,自己在想些什么?怎么想到以后有女儿的事情去了,他分明已经做好以后从旁支抱养一个的准备了。 他不能对不起郁晚瑶。 林纭才不管叶容九心里在想什么,她一针一线绣着自己的嫁衣,这上面曾经倾注着她小女儿一样的心事,她也曾幻想过嫁人之后和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也曾想过生下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儿或是白白胖胖的儿子,她一定会用心养育他们长大。 可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要嫁的人,委实都算不得什么良人。 这世上男子做什么都会有人安上一个美名,浑然忘了美名之下,会有多少不知情的女子会因此断送了性命。 第20章 再次中毒 不过虽然下午两人的氛围算是不欢而散,到了晚上还是要同睡一个里间。 林纭理直气壮地赖在山海居,美名其曰“叶容九离不开我”,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还以为这两人已经发生什么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呢。 也算是林纭把自己和叶容九紧紧绑在一起的一个小计策。 可真实情况是林纭把地铺铺好,刚躺上去,看着叶容九那张舒适柔软的床,恶向胆边生。 通过这几天的试探和观察,林纭发现,叶容九现在对她有种微妙的纵容和无可奈何。 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林纭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刚走到床边就被叶容九发现了。 “你要做什么?”叶容九说这种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像即将被什么土匪凌辱的良家少女,仔细听还能听出一点崩溃的颤音。 叶容九真是要被阴晴不定的林纭搞怕了,种种掣肘下,他连对林纭做什么都做不到。 多智近妖的叶世子此生栽的最大一个跟头就是在林纭这里,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林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也不管叶容九看不看得见,自顾自地爬上了叶容九的床:“世子,你想复明吗?”闻言,叶容九眉头一拧,方才的崩溃立马被他抛之脑后,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警惕和忌惮:“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啊,帮世子复明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世子难道不想重新看见这个世界吗?”林纭慢慢靠近叶容九,即使看不见,叶容九也能察觉到林纭越来越近的呼吸。 竟是让他红了耳根。 幸好此时是深夜,灯也被吹灭了,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下一瞬,熟悉的香味飘过来,叶容九下意识推开了林纭,冷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这花你从何而来?”林纭差点被叶容九推下床榻,好在她的腰肢够软,这才避免摔下去。 她笑眯眯地将拿出来的毒花重新放入荷包内,那股奇异的香味却萦绕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叶容九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疼了起来,细微的,如同数千根针扎的疼痛在他的眼周蔓延开来,不算剧烈,但是仍然会让人不适。 林纭虽然笑着,眼神却是冷漠的,声音虽轻,却像是含着冰:“以免世子恢复视线后卸磨杀驴,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世子见谅。” 仅凭花粉,其实致盲的效果也就三五天。 在望风谷的时候,叶容九之所以能一瞎就是二十多天,则是因为望风谷里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想隔绝都难。 林纭现在需要一个听话的叶容九,这眼睛,还是不要复明得好。 叶容九闭着眼睛,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林纭,你给我等着。”“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林纭收好荷包,侧身在叶容九身侧躺下,打了个哈欠:“世子若是不想同我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人同睡一张床的话,麻烦下床打地铺。” 林纭就是这么一个得寸进尺的人,比起秦温妤想要得到叶容九的青睐而处处小心翼翼,她显得蛮横又不讲理,若不是大半夜的把人踹下床声响太大,叶容九毫不怀疑林纭会把他踹下去。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叶容九摸索着触碰到了什么,下一瞬手腕便被攥住了:“世子,还没成婚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林纭挪开叶容九的手。“到底是谁爬的床?”叶容九简直要被气笑了,但他刚才确实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世子总不能看我一个弱女子睡地上吧?若是寒气入体伤了身子怎么办,世子难道不想要孩子了吗?”林纭故意道。 她要一遍一遍提起这些一定会遇到的事情,激起叶容九的逆反心理,一遍一遍在叶容九心里留下痕迹,提醒叶容九,他的做法多么令人不齿。 “那你昨天为何不提?”叶容九黑着脸,林纭故作可怜:“我以为我能扛下去的,没想到……” “够了!”叶容九不欲和林纭争辩更多,干脆翻身下床,摸索着去找地上的地铺。 林纭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醒叶容九会碰到桌子椅子,直到看见叶容九踢到了被子,才从容睡进被子。 “床上就是舒服啊~”林纭故意发出了一声感叹,强行被赶下来还被林纭又下毒的叶容九黑着脸躺进了林纭的被褥中,还要听着林纭的感叹。 “你手里的花到底从何而来?”叶容九没听到自己的要的答案,又问了一遍。 林纭翻了个身:“怎么,世子日后也想把我毒了吗?”“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叶容九冷冷道。 “别人给我的,世子要失望了。”林纭才不会说出望风谷的事情,望风谷对于叶容九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方面。她一旦说出自己和望风谷有关联,以叶容九的聪明,很快就能联想到当年的事情。 再说了,早知道叶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当年就应该让叶容九死在望风谷。 叶容九还想再问什么,就听得床榻的方向传来一阵轻浅的呼吸声。 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只是关于林纭手上那朵花的来历就像是一朵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一日不解决这件事,他就一日要被林纭“胁持”。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纭身心舒畅地从床上起来,往地上一瞥,发现叶容九已经不在地上了,就连地铺也被收拾好,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叠得整整齐齐。 倒是还算贤惠。 林纭可不想惯着叶容九,纵然嫁人是形势所迫,但让她放下身段事事以叶容九为先,她做不到。 听到里间的声响,酒儿赶忙进来,道:“小姐醒了,世子一早就离开了秦府,临走前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呢,还说若是小姐受了什么委屈,都要让奴婢记下来告诉世子。” 这又是哪一出? 林纭下意识摸了摸肿胀未消的半边脸,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他同你说这话的时候,周围人多吗?” 第21章 浑水 酒儿一愣,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有些迟疑:“好像……不算多,除了奴婢之外,就只有山海居的几个粗使丫鬟在。” 听到这个答案,林纭的眼神暗了暗。 酒儿担心地问道:“小姐,是有什么不妥吗?”“倒也不算,只是有点小麻烦。”林纭安抚了一下酒儿的情绪。 她知道郁晚瑶虽然嫁给太子后,对叶容九的关注也未曾减弱过。叶容九住进秦府这件事是公开的,郁晚瑶肯定老早就收买了山海居的人,只是叶容九生性不爱他人近身伺候,尤其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但是叶容九显然是为了报复自己,竟然当着这些人面对,对酒儿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 先不说郁晚瑶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就是传到秦温妤知道后,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谁说男子就一定心胸开阔的?小肚鸡肠,报复心强的也不在少数。 以自己为线,串起好几个女子的或爱慕或占有或是利用,然后利用这些感情让她们自找苦吃,自相残杀。 自己美美隐身于幕后,说不定看到这几个女人为他自相残杀的时候,还会觉得女子就是爱争风吃醋。 林纭不齿这种做法,却不得不承认,对于叶容九来说,这种做法省事又能成功报复到她。 不过,那只是之前的自己。 “小姐,不要紧吧?需要奴婢做什么吗?”酒儿紧张地看着林纭。 林纭想了一下,又问道:“叶容九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儿道:“约莫卯时三刻。” “好,如果今天有外面的人来找我,就跟我说。”林纭并不慌乱,见酒儿有些不解也没有解释。 郁晚瑶不会不做出反应的,既然早晚都要被郁晚瑶找麻烦,不如借着郁晚瑶这个太子妃搭上太子,早日让太子和圣上注意到商鹤卿。 如果商鹤卿没有在当天就带走玉玺的话,按照秦温妤和秦大舅的性子,多半会以玉玺为要求,也是一个保障,来确保商鹤卿对于换亲这件事没有任何抵触心理。 那么……前朝的玉玺大概率会作为秦温妤的嫁妆一起到商家。 接下来,就是考虑什么时候合适,以怎样的方式揭穿这件事了,还不能被商鹤卿怀疑到自己身上。否则她想吊着商鹤卿的打算就告破了,说不定还会被商鹤卿记恨上,莫名丢了性命。 别说,叶容九这个单纯的报复行为倒是误打误撞地解决了林纭的一个困境。 原本她还想着要借叶容九的手揭穿这件事,但是叶容九对她的警惕心很高,未必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但若是直接交给太子,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那目前的问题就是如何借着郁晚瑶面见太子,并且让太子相信自己了。 回到肃国公府处理事情的叶容九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跪在他面前的暗卫见叶容九神色有点不太对劲,忍不住道:“主子,可是因为秦府的事情心烦?” 叶容九伪装得很好,再加上平时他也是这种八风不动的性子,很少有慌乱的时候,而且他对肃国公府还算了解,除了他和始作俑者,还真没一个人发现他看不见了。 “无事。”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秦府,叶容九就想起了那两度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奇异香味,还有林纭那个嘴上没个把门,恨不得把他气死的无耻女人。 叶容九这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却在遇上林纭之后,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倒了大霉,甚至又想到要不要去京郊的圣安寺拜一拜,烧一炷香。 可见林纭带给他的阴影有多大。 一想到日后真要把林纭娶回来,都不敢想到时候府里会不会闹得鸡犬不宁,那人看上去就不是一个甘心吃亏的。 “东宫那边可有动静?”不过既然提到了,叶容九又想起今天早上离开山海居的时候,故意当着那些下人的面,对林纭的婢女说的那些话了。 他是想要守护着郁晚瑶没错,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郁晚瑶的手做一些事情。 以往郁晚瑶在针对秦温妤他也是知道的,甚至是他默许的。他想着,郁晚瑶这么做是不是代表着心里也有自己,嫁给太子是不是也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想着如果被刁难得狠了,秦家说不定会主动退亲。 总比他一个男方主动提及退亲要好。 若是林纭知道叶容九的想法,定要狠狠嗤笑一声,然后再留下一句“恶心”扬长而去。 都已经做出这样令人恶心的事情了,还顾忌女方的脸面,是不是有点太既要又要了? 合着所有的恶名都让女子背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落得一个“深情”和“有担当,不想辜负其他女子”的好名声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手下道:“暂时还没传出动静来。”闻言,叶容九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罢了,你这几天多留意一下东宫那边的情况。”“是。”手下也没问是为什么,自家主子和东宫那边向来不怎么清楚他也是知道的。 待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之后,叶容九才敢放心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眼睛上的疼痛在睡一觉之后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林纭携带的这种毒花已经成了他心里一根刺,只要林纭没有明确表明自己身上没有这种东西,他就始终得提防着。 林纭…… 这个秦府突然出现的表小姐像一团迷雾一样,让人看不透,他已经派人去调查林纭的过往了。 还有秦府为何会突然想换亲? 叶容九始终想不透这一层,虽然只和秦温妤相处过短短一段时间,但京城有些传闻他也有所耳闻。按理说秦温妤那个性子,以及她父亲的性子,定然不会允许商鹤卿这样一个身份看上去不太匹配的人娶秦温妤。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对方主动做的局,真要算起来,林纭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棋子罢了。 只不过这个棋子却将计就计,颇有一种借力打力的势头。 第22章 妥协 可以说现在的秦府就是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波,实则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叶容九不可避免地被人的欲望和私心裹挟,卷进了这潭深水中。 现在看来,这潭水比他想得还要深,还要浑。 作为搅动这潭水的始作俑者之一此刻还顶着肿胀的半边脸应对着来自东宫的不怀好意,不过林纭原本已经做好了应对来自郁晚瑶的刁难和针对,可没想到郁晚瑶身边的大宫女只是看到她脸上的肿胀,眼里马上流露出一点“我懂的”这样的神色。 竟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纭原本准备的话术和准备全部落在了空处。 她终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了,竟然开始理解先前的叶容九。 待东宫来人离去后,林纭难得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是郁晚瑶转性子了还是秦温妤的形象太深入人心? “酒儿,你说……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呢?”林纭垂眼,轻声问道。酒儿也是一头雾水,她也是知道那些传闻的,在得知对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时差点魂都要吓飞了,可对方只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态度就大转变。 难不成昨天秦温妤打的那一巴掌还有这样的功效? “奴婢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酒儿挠了挠头,“小姐,传闻中太子妃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的太子,难不成是真的?” “慎言!”林纭低声道,“这种话听听就得了,再怎么说,太子妃也是上了皇室玉碟的人,不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议论的,当心掉了脑袋!”酒儿吐了吐舌:“奴婢不敢了。” 林纭轻轻呼出一口气:“罢了,随他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前来刺探林纭情况的大宫女回到郁晚瑶身边后把今天在林纭这里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听到林纭已经住进了山海居的主卧,原本还在专心刺绣的郁晚瑶手抖了一下,针尖顿时刺入郁晚瑶的手指。 大宫女见状,吓得马上跪了下来:“娘娘……” 郁晚瑶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你继续说!”原以为林纭再怎么也是住在山海居的其他房间,怎么能是叶容九住的主卧! 那岂不是…… 大宫女垂着头,声音都在发抖:“奴婢,奴婢一进去发现林纭有半边脸是肿着的,打听之后才知道是秦温妤气不过林纭要嫁给叶世子为妻打的。” 闻言,郁晚瑶身上散发的压力才稍微减轻了一些,她重新拿起绣布,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是秦温妤自己策划的吗?她不肯让,还能让旁人抢了去?” “这个,林纭不肯说,奴婢怕引起怀疑,也没多问。”大宫女迟疑了一瞬,才道。 “奴婢猜想,叶世子早上的那些话,说不定只是看不过林纭被秦温妤欺负罢了。毕竟,世子是一个心慈的人……”大宫女话音没落,郁晚瑶便冷笑一声:“月瑛,你知道多少后宅都是因为男人发善心引起的吗?” “柔弱是女人的武器,若是有谁真相信了女子只有柔弱,那才是蠢呢。” 月瑛不敢说话,郁晚瑶瞥了她一眼,道:“罢了,多盯着就行。不过料想叶容九也不会对这种女人感兴趣,不必放在心上。” “是,在叶世子的心里,什么女子都比不上世子妃,毕竟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月瑛忙应和了一句。 可郁晚瑶在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时,却猛地攥紧了双拳,难以言喻的心慌和心虚同时泛滥开来。 不对,她就是叶容九的救命恩人,她就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个人要出来早出来了,不可能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再说了,若不是自己,叶容九也根本不能在出望风谷之后回到京城。 郁晚瑶顿时镇定下来,嘴角也扬起了一抹轻浅的笑意:“小声点,莫让太子听到了。” 闻言,月瑛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脸上的高兴也淡去了不少。 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是叶容九痴恋郁晚瑶一事在京城的高门大户间不是秘密。若不是郁晚瑶母家显赫,而且郁晚瑶在京城也有美名,与皇家定下的这门婚事也早告吹了。 可哪怕是郁晚瑶指天发誓也不能消除太子的疑心,成婚才短短三年,太子便抬了两个侧妃。 而叶容九也因为她,无法出仕,导致肃国公夫妇对她很是仇视。若不是早些年叶容九为了救太子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说不定叶容九已经被太子的人暗中弄出京城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有别的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觊觎自己的夫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太子。 叶容九虽说没出仕,但皇帝还要看在肃国公的面子上,两相权衡下,便给了叶容九一个不用点卯也不用上朝的闲职,说好听点是悠闲,说得不好听就是不被重视,更是皇帝对于叶容九的一种警告。 若是叶容九以后想入仕,只能等叶容九娶妻。 闲职虽闲,倒也不是完全没事情做。 叶容九回肃国公府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正当他处理完要离开时,肃国公忽然来了书房。 “容九,你还要去秦府吗?”肃国公看着眼前这个自少年起就有着“天才”之名的儿子,他原以为自己儿子可以撑得起叶家门户,却没想到天才儿子却为着“情”之一字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落得好。 叶容九的动作一顿,随即道:“嗯。” “你现在毕竟还没成亲,就这么宿在秦府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别唐突了人家秦姑娘。”叶家还不知道秦家换亲一事,还以为叶容九是为着秦温妤才一直住在秦府。 “爹,我有分寸。”叶容九淡淡道,“不完全是为了秦温妤。” 闻言,肃国公顿了一下,好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你肯成亲就行。既然选择成亲,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姑娘,以后你就是一个小家的天,别糟践人家。” “你心里的那些东西,是时候该放下了。” 第23章 你在关心我? “我知道。”叶容九的眉毛跳了跳。 若是第一次听到肃国公这番话,他说不定会不以为意,可是这两天几乎是被林纭追着说这个话题,林纭那句“恶心”像是魔音一样在自己脑海中回荡,迫使他一定要去正视这件事。 虽然他并不想做出什么改变,但一想到林纭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嘲讽,莫名其妙涌出来的不服输和不甘心顿时占据了他的心里。 他偏要做出改变,让林纭看到,他才不是那种人。 若是被林纭知道了他的这种心理,定要嗤笑一声,然后丢下两个字:“幼稚”。 听到叶容九冷淡的三个字,肃国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叶容九回到秦府已经是傍晚了,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不用别人扶,也没有一些看上去不自然地试探动作,一步也没走歪,一步也没走错,就这么走到了林纭面前。 “世子回来了?”林纭头也没抬,自顾自地绣着嫁衣。 叶容九“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今日太子妃派人来过?”“是啊,怎么了,怕我会刁难你的心上人?”林纭这才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 顿时叶容九的脸就黑了:“你不这么说话是不会说话了吗?” “瞧世子这话说的,当然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了。”林纭笑了笑,“难不成我现在对世子轻言细语,世子就能改变对我的印象?” “罢了,她没为难你吧?”叶容九不欲与林纭争辩这些,因为他知道争不过。 闻言,林纭倒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叶容九会这么问,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道:“世子是在关心我?”“你想多了。”叶容九矢口否认。 可林纭却先一步地笑出了声:“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原来世子这么关心我啊。” 原来你也知道郁晚瑶是会为难人的啊。 “目前来说,没有未婚妻对我来说很麻烦。”叶容九淡淡道。 林纭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可她偏不顺着叶容九的意走,哪怕是现在没办法报仇,能给叶容九添点堵也是好的:“我明白,世子还是很关心我嘛,看来不用担心成亲后世子会冷落我了。” 叶容九一时无语,半晌才道:“林纭,你别带着刺说话,我想我应该没有哪里惹到你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林纭勾了勾唇角:“好啊,托世子的福,差点就被为难了。”叶容九微微拧起了眉头,因为看不见林纭的神色,只能从林纭的语气来判断林纭说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世子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无论是谁,太子妃也好,秦温妤也好,总有人会来找我的麻烦。不过让世子失望了,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看到我脸上的伤,就没说什么了。”林纭摸了摸还肿着的半边脸,感叹了一句秦温妤下手真是重。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纭看见了叶容九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 “挑起女人之间的争斗,世子这一招倒是用的熟练,怕是没少用吧。”林纭放下手里的嫁衣,不等叶容九说什么,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天色不早了,该用膳了。” 叶容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嘴边。 一道道菜被送上桌,叶容九淡定如常地拿起筷子,却见林纭眼疾手快,夹了一筷子满是鱼刺的鱼肉放到叶容九的碗里,还道:“鱼嫩,世子请。” 叶容九用筷子轻轻碰了一下,果不其然碰到了一条硬硬的,不属于鱼肉质感的东西。 紧接着林纭又戳烂了那条鱼的眼珠子,送到叶容九碗里:“鱼眼明目,最适合世子了。” 叶容九:…… 偏偏他现在为了维持正常,还不得不让林纭继续这么做,如果不让林纭给他布菜,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他才不要让林纭喂自己,这个女人说不定会用筷子将自己的喉咙捅个对穿。 哪怕林纭不会这么做,光是想象林纭喂自己的样子,他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惊心动魄”的一顿饭吃完,叶容九却像是打了场仗一样累。 始作俑者还在一边偷着笑。 是夜。 洗漱完的林纭没有直接霸占叶容九的床,而是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望着头顶的明月。 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被林筱下毒手的时候,将是怎样的心情呢?会觉得痛心吗?还是会后悔呢? 说实在的,林纭到现在还没有理解为何父母会同意收养林筱。若说不知道林筱身世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二人还是知道的。 这十几年来,他们尽心尽力养育林筱,吃穿用度都没有短过她的,各种衣裳首饰也是按照二小姐的标准准备的,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是林筱的自视甚高,是养女的毒手。 她也想问问林筱,在下手的时候,可曾有过一点悔意,这可是养了她十多年的养父母啊。 就算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吧。 就在林纭望着明月失神,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 “你在外面做什么?”叶容九的声音在清冷的月色下仿佛有一种魔力,更衬得他整个人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林纭转过身,月光下的叶容九一身白色寝衣,墨发如缎,真个人像是要与月色融为一体。明知叶容九看不见,却还是露出一个略带凄然的笑:“在想我的父母。” 这和平时林纭展示给叶容九的形象大相径庭,听声音哪里像白天那个怼天怼地又怼她的带刺姑娘,不过是一个双亲尽失,又被表亲一家欺负的无助少女罢了。 叶容九哪怕暗自提高了警惕,心里却仍然有一块地方莫名其妙地塌了下去,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神色也不如以往冷峻:“抱歉,节哀。” “没事,能看到我嫁给世子,说不定他们二老也算死得瞑目。”装不过三秒,林纭马上故态复萌,语气也一改之前的惆怅,变得轻快起来。 叶容九扶额:他就知道。 第24章 月下谈 “是真的。”林纭脸上的笑容骤然淡了下来,声音也变得轻盈,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好似看到了父母的音容笑貌。 明明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的。 如果她在早一点重生就好了,是不是就能把父亲母亲救下来了,是不是就不用寄人篱下,是不是就不用步步为营,苦心筹谋。 可是没有如果。 林纭苦笑了一声,能够重来一次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又怎能奢望再进一步。 父母给她定下商鹤卿这个夫君也不是无的放矢,她父亲官职不高,高门大户不敢攀附,小门小户又担心是别有用心,挑来挑去挑到了商家的庶子,看在商鹤卿之前表现出来的上进,父亲母亲觉得这人是个可造之才。 当然,也不乏有林筱吹风的作用。 但作为父母,当然会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好一点,叶容九虽然在感情上让人有些不齿,但其他方面包括为人处世上还是没得挑,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君子了。 叶容九在林纭对面坐了下来,虽然看不见林纭此刻的神色,但是他猜,一定不适合出现在林纭的脸色。 虽然只那天晚上在混乱中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他记得林纭是一张昳丽又明媚的脸。 “我没说不是真的。”叶容九淡淡开口,“父母之爱子,必为计深远,若是没有这些事,商鹤卿也算不错了。”林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叶容九看人只看表面,还是笑自己前世竟然也和叶容九一样,被商鹤卿那样具有蒙敝性的表面骗了。 骗了这么多人,不愧是商鹤卿。 “不过我现在倒觉得,世子比商公子更好些呢。”林纭抛开那些多愁善感,压下对于父母的思念,嘴角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语调和语气都恢复成了叶容九熟悉的样子。 叶容九明明没喝酒,此时却像是被酒熏晕了头脑一样,竟然附和了林纭一句:“自然。” 林纭:突然发什么疯? 叶容九的性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居然没反驳她? 现在也没太阳啊? 林纭还不相信地看了看天,没错啊,夜幕低垂,满天星河。 叶容九在说出这句话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像是能看到林纭的不敢置信一样,他微微叹了口气,脸颊微红,好似在为自己辩解:“好不代表合适,婚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本意只是告知林纭嫁给自己后没有她想象的琴瑟和鸣,也不会有所有待字闺中的贵女幻想的一切。 可是,林纭不是普通待字闺中的女子,她的芯子已经成过一次亲,她比同年龄段的姑娘们都明白不幸的婚姻会带来什么。 可她有得选吗? 再早一点,说不定她会央着父母退亲,然后找个机会处理掉林筱,带着父母离开;再晚一点,她嫁给商鹤卿,又和他斗智斗勇,说不定会比前世更果断,更心狠。 可她偏偏醒在了这中间,顺势而为之下,她只能这么被推着往前走。 林纭望着叶容九微红的脸颊,大大方方地,甚至可以说是颇具玩味地欣赏叶容九此刻的貌美,嘴上更是恶意曲解叶容九的意思:“可我相信世子是君子,纵然无法一往情深,也能做到举案齐眉的,不是吗?” “而且,我一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应该,鲜少再能碰到会被羞辱的时候了。” 闻言,叶容九反驳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被欺侮过的人要么想拼了命往上爬,要么放任自己低到尘埃里。 而林纭,显然选择了前者。 若是林纭虚伪地同他说一些假话也就罢了,他嘲笑两句也就罢了,可偏偏林纭这种话最让人难以招架。他听得出这话不算全部情真意切,也并非全部真情实感,但总归是掺了点真心进去的,听起来叫人心莫名一酸。 其实林纭也才及笄不久,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接连遭遇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被表姐欺负这样的事,若是放到旁人身上,早就被磋磨得没了光彩。 “世子觉得,我说错了吗?”林纭边看边感慨,光看脸的话,叶容九真是和商鹤卿不相上下,硬要比较的话,叶容九是天上月,清冷又遥不可及,却能照亮黑夜;商鹤卿是人间风,温柔仿佛触手可及,可狂暴起来却能要了人的性命。 叶容九沉默了一瞬,才道:“你没说错,若是你只是想找一个庇护的话,我确实比商鹤卿更合适。” 林纭笑起来,她听懂叶容九的言外之意了:如果只是想找一个庇护的话,目前来说除了皇家,叶容九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是想要一颗真心,他给不了。 但是叶容九和商鹤卿这俩谁也别说谁,都一样,别比烂。 “可……若是我所求不止庇护呢?”林纭故意道,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她成功看到了叶容九的脸色微沉。 叶容九纵使知道林纭不是说的真心话,仍然心下不悦:“林纭,你应当是个有分寸的人。” “我有分寸也不会日日夜夜都要守在世子身边了,世子不是这几天还说过我‘不知廉耻’吗?这么快就忘了?”林纭说起这些语气轻快,仿佛说得不是她自己的坏话一样。 叶容九黯淡无光的眼睛瞥了林纭一眼,道:“你在装什么?分明不想与我扯上关系的是你才对,不想与我成亲的人也是你。” “女子就是善变的啊。”林纭弯了弯眼睛,甚至胆大包天地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攥住了叶容九的手。 叶容九一惊,忙不迭想要甩开林纭的手,可林纭反应极快,借着叶容九起身甩开她的功夫,她爬上了桌子,凑到叶容九面前,一把抱住了叶容九的腰。 “林纭!”叶容九又惊又怒,身前属于少女特有的清香此刻像是穿肠毒药一样直冲他的脑门,像是几天前的夜晚再次重演,只不过这次林纭是从前面抱住了他。 “你给我松手!” 第25章 望风谷往事 “我不!”林纭抱紧了叶容九的腰不肯撒手。 抱住的这个身躯看着瘦弱,实则摸上去还挺结实的,许是此时只身着里衣,林纭仿佛都能隔着里衣触碰到轻薄衣衫下的躯体。 叶容九何时遇上过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女流氓?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女流氓手里吃亏。 “你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叶容九冷声道。 林纭撇了撇嘴,却道:“世子若想不客气早就不客气了,何苦等到今天?”“那是……”叶容九咬了咬牙,还是没说出来。 他需要一个妻子,他需要一个重回朝堂的理由,也需要一个洗刷太子视线的名目。 但是叶容九从未像此刻一样后悔,被林纭黏上真是他此生最倒霉的一件事。 不过叶容九还不能预知未来,不然看到未来的景象,恐怕要气得吐血了。 林纭在叶容九身上吃够了豆腐才松开,还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句:“世子身体不错,继续保持。” 比当时在望风谷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也并非那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这样好的美色放在自己面前,不下手是白痴。 就当作是点了个小倌了。 若是叶容九知道林纭把他比作小倌儿恐怕怒火又要上来了,好在他也听不到林纭的心声,只迅速离开林纭好几丈远,却不想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 林纭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叶容九此生什么时候这么被人嘲笑过?一时叶容九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可奇异的是,心里那股子闷气和怒意却随着林纭清脆又不加掩饰的笑声消散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无奈。 林纭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将叶容九扶起来,嘴里不出叶容九意料的是嘲笑:“世子想躲我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是吗?”叶容九抿了抿唇,什么也不说。 他已经在林纭面前毫无面子了。 “世子没必要这么抗拒啊,毕竟我们一个月后就是夫妻了。”林纭笑眯眯的,把叶容九扶起来的时候顺手又揩了把油。 叶容九原本散去的郁闷又弥漫出来了。 “你的手。”叶容九实在是忍不住了,咬着牙道。 林纭神色如常地把自己的手从叶容九的屁股上挪开:“我的手怎么了吗?” 别说,还挺翘的。 叶容九发现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纭了:“你一个姑娘家……”“那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林纭说得理直气壮。 “没有你这么个爱法吧?”叶容九真是要被气出一个好歹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林纭养成一个女流氓? “食色性也。”林纭正色道,“天色不早了,世子还是赶紧回房歇息吧。” 叶容九发誓,他就不应该一时好奇而走了出去,更不该一时心软坐在了林纭对面,还听她说那些话。 林纭在心里嗤笑一声。 为谁守身如玉呢。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叶容九被林纭毫不客气地送进了地铺,自己潇潇洒洒地爬上了属于叶容九的床,还故意发出了一声满足地喟叹。 叶容九:…… 好想打她。 怀揣着想要在复明以后好好教训一顿林纭的想法,叶容九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说来奇怪,叶容九梦到了很久都没见过的望风谷。 自从他离开望风谷后,身体就像是把他保护起来一样,除了他自己还有一段清晰的记忆在提醒他不要忘记那段日子的艰难和恩人,他几乎没有再梦到过在望风谷的时日。 可是现在,他又梦到了。 他浑身剧痛,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上湿漉漉的,被他的血和花草的汁液浸染,鼻尖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味,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微弱的水滴声。 他知晓自己应当起身去寻找水源,他的嘴唇已经干涸得泛起死皮,喉咙也像是火烧一样。再不喝水,他就要干渴而亡。 可是他动弹不得。 知道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哪来的倒霉鬼?还活着吗?” 是个姑娘,声音清清脆脆的,听起来年纪不大,语气还有点不耐烦。 叶容九发出了一点微不可闻地声音,随即他听到身边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随即那个姑娘像是无影手一样把他身上上上下下都摸遍了,叶容九的脸马上涨红,干涸的喉咙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姑娘……” “骨头长得不错,幸好没断,只是有些错位。”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嫌弃,“算你命大,遇上了我。” 说着,这姑娘说干就干,不等叶容九说什么体面话,“咔吧”几声,就把叶容九全部错位的骨头恢复原位,连疼痛都没来得及赶上这姑娘的动作,迟来了好一瞬。 紧接着叶容九的嘴巴被人强硬地捏开,源源不断的清凉液体涌入喉咙,刺激得他近乎是贪婪一般地大口吞咽。 久旱逢甘霖,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给他灌了水后,这姑娘又费劲巴拉地把他搬起来。 真是个小姑娘啊,都没他胸口高,身体也瘦瘦弱弱的,却能把他撑起来:“你自己能走了吗?”叶容九的腿刚被这姑娘复位,疼痛让他都有些站不稳,可他只是点了点头:“可以。”“欸,算了算了,你搭着我走吧。”那姑娘的声音更加嫌弃了。 叶容九被带到了一个简陋的屋子里,摸起来像是木屋,然后他被小姑娘安置在了屋子里的一张窄窄的床上。 “你运气真好,要不是碰上我爹今天把我丢过来玩儿,你就没命了。”小姑娘放下了什么东西,“望风谷虽然不高,但是地势陡峭,里面毒物也不少,你再多在那里待上一会儿,别说你的眼睛,你的喉咙也别想要了。” 小姑娘说得煞有介事:“到时候你只能等着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腐烂,最后是你的头,然后被喜欢吃腐肉的鸟类叼走,死无全尸。” 第26章 动摇 说完这些话,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叶容九,试图在叶容九脸上找到一点畏惧的神色。 她不知道掉在望风谷里这人是什么来历,但是从这人不俗的容貌和沦落到如此境地也出尘的气质来看,恐怕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这样的人她最好少接触,稍有不慎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 若只是单单自己也就罢了,可自己身后还有父亲母亲和小妹。 可是看这人躺在那里等死,她的良心又实在过不去。 叶容九听着小姑娘带点恐吓意味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马上听到小姑娘不悦的声音:“你笑什么?”“没什么,确实挺可怕的。”叶容九收起笑容,没有神采的眼瞳却像是没有失明一样,准确地定格在了小姑娘的方向。 “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叶容九说得很认真,“你叫什么?” 小姑娘撇了撇嘴,抱着手臂,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我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把名字告诉一个陌生人,你觉得合适吗?” 叶容九一噎,随即意识到确实是自己唐突了:“抱歉,我叫叶容九,是肃国公的儿子。我怀里有一块我叶家每个族中子弟都有的玉佩,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拿着它去京城找我。” “叶容九……这个名字我听过。”小姑娘愣了一下,却没再多说什么,留下这句话就跑出了屋子:“我去找点药,你躺着别乱动!” 结果叶容九还是没能成功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小姑娘也没拿他的那块玉佩。 他还是看不见,这种对周围一切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好在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他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望风谷。 第一天见面时,那句“我爹把我丢过来玩儿”也让他生了不少好奇心。 到底是怎样的爹能把自己的女儿丢到这满是毒物的望风谷,只是“玩”?而且一连好几提案,这小姑娘也没有要回去的迹象。而且这个小姑娘天天在望风谷蹦蹦跳跳一点事没有,看起来对这些毒并不感冒的样子。 不过叶容九在京城这么多年,第一件学会的事情就是对方不想说的事情不要问,不然要么引起对方不快要么陷入更深的泥潭,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叶容九便也没有问出口。 只是小姑娘到底是年纪不大,一次和叶容九聊天的时候秃噜出自己在京城有一个身份还算过得去的亲戚。 叶容九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眼睛却始终没有好转,他以为自己就要一直瞎下去了。 可是有一天,小姑娘对自己说她要回家了,顺道带着他一起出去,说什么只要他出了望风谷,眼睛就会好起来。 他答应了,但是他没想到小姑娘所谓“带他出去”,是把他打晕了带出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能模模糊糊地视物了,也被发现自己丢在了官道边,怀里揣了半个月的玉佩也不翼而飞。 叶容九想,是不是那个小姑娘拿走了。 后来他被一家过路的商队捎到京城,眼睛好了之后,他也曾派人去望风谷所在州府打听那里有没有什么医药世家或是爱往望风谷跑的小姑娘,可是一无所获,本地人都对望风谷避之不及,哪里还往那边去呢。 就在叶容九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救命恩人时,郁晚瑶那里却出现了他的玉佩。 那个时候郁晚瑶还不是太子妃,他欣喜若狂,又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去打听,去试探。 后来还真叫他打听出来,当时他坠入望风谷的时候,郁家的车队正好在那个州府停留了大半个月,说是什么郁晚瑶生病了,不得不停下来治好再走。 而郁晚瑶也在他三番两次的试探中“不小心”说漏了嘴。 叶容九以为自己可以娶郁晚瑶的,他家世也不低,和郁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可是,郁晚瑶却拒绝了他,转而投向了太子的怀抱,只是出嫁前她拉着他哭诉,说圣旨已下她抗拒不得,说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他,说她害怕一入东宫就被吃得渣都不剩,说能不能让他在她入东宫后护着她。 叶容九不忍心上人受苦,纵使心如刀割,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原本叶容九想着,若是能这样护着郁晚瑶一辈子也好。可是他忽略了人心,忽略了哪怕是贵为天皇贵胄,也是受不了自己的妻子被另外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惦记。 于是他的仕途相当于被硬生生掐断。却还要像是警告一样给他一个闲职,他和太子的关系也不复从前。 而郁晚瑶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凡是和他稍微说过两句话的女子,都会遭到郁晚瑶的针对。 或许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在这个注重尊卑等级注重名声的地方,太子妃的针对,会给这些姑娘带来什么,几乎毋庸置疑。 你要说叶容九知道吗?肯定是有所察觉的,对于郁晚瑶的一些美好的幻想也随着这一次次的找麻烦消磨殆尽,可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与她断绝关系。 叶容九的亲事定了退,退了定,慢慢的,那些人都怕了郁晚瑶,且郁家的门第也不低,久而久之,愿意同叶容九定亲的人,只有一个痴恋他多年的秦温妤。 现在,只有一个被迫换亲,不情不愿被塞过来的林纭。 叶容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原本声音都变得模糊的小姑娘突然声音清晰,可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声音,怎么都那么像是林纭呢? 梦境的最后,是叶容九忽然恢复的眼睛,他看见了打晕自己的人是谁。 是林纭。 这个画面让叶容九猛地睁开眼睛,可是依旧是一片黑暗,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原来他还身处在黑暗之中啊。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林纭略带一点笑意的声音:“世子难得起得比我还晚,稀奇啊。” 这个声音和梦里的那个声音虽然不完全一样,可是细微处却完全一样。 叶容九忽然有点不敢肯定了。 第27章 故意而为 “世子?”见叶容九久久没有说话,但脸色十分难看,林纭有点疑惑: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了? 若是让叶容九知道林纭心中想法,定要控诉:你哪天没惹我了? 一天天的,那嘴巴和淬了毒一样,他都怕林纭舔一口嘴巴把自己毒死了。 叶容九回神,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脑海里却越发清晰,戏谑的语气,细微末节处的习惯,都在与面前这个叫着他“世子”的人重合。 怎么可能呢,明明在望风谷的时候自己已经告诉了那个小女孩自己的名字,若真是林纭,怎么可能在遇见他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事。”叶容九压下心里的异样。 林纭挑了挑眉,一看就知道叶容九在扯谎,不过她也懒得揭穿他,直接走过去,蹲下来:“要不我伺候世子更衣?” 其实当时叶容九让她留下来一是为了隐瞒自己失明一事,二来也是想要林纭搭把手,虽然他有过失去光明的经验,但终归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奈何林纭这人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阳奉阴违,想起来了就假模假样说要伺候他,看他不顺眼或者没想起来动都不动一下。 叶容九琢磨了一下林纭大清早就献殷勤的理由,头疼地发现林纭根本不能用常理揣测。 “有劳。”叶容九微微颔首,端的是一派君子端方。 林纭勾唇,竟真乖乖伺候叶容九穿衣。就在叶容九以为林纭就这么安分的时候,那双原本在他身前给他系衣带的手蓦地滑到他的腰间。 下一瞬他便被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叶容九的脸一瞬涨红:“你……你做什么!”林纭抬起头,纵使知道叶容九看不见,仍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想和世子亲近亲近。”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里是叶容九的里间,没有他的允许,旁人进不来。 当然,若是叶容九心尖上的人安排的,除外。 抑或是她特意安排的人。 这个山海居早就在她和叶容九的有心默许下,漏得和筛子一样了。 叶容九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脸色顿时由红转黑又转变为面无表情:“你又利用我。”“世子难道不是希望心爱的女子为你争风吃醋吗?我明明给世子创造了机会啊。”林纭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纭,你别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叶容九的声音很冷,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都结冰。 可林纭才不怵他,这么几天的接触,她早就知道叶容九的接受程度在哪里,也大概明确了一个让她有些疑惑的事情:叶容九喜欢郁晚瑶不假,但是好像也没到“痴恋”的地步。 叶容九现在对郁晚瑶的态度有些奇怪,有喜欢,但更多的好像是……试探? 这对于林纭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她刺激叶容九不要忘了自己即将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但她并不想让叶容九明白真相,也并不想让叶容九离开郁晚瑶的身边。 不然到时候欠上了人情,下手的时候可就会手软了。 林纭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声音好似呢喃:“那世子把我推开就好了,反正我对于世子来说,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是吗?” 在这句话说完后,林纭清楚地感觉到叶容九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嗯,挺柔软的,小倌儿应该没有叶容九这样的好身材。 林纭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不是很得体的内容。 下一瞬她就被推开了,她看着冷脸的叶容九,也不在意地继续凑过去:“世子的衣服还未整理好,可别让外人笑话了。” 叶容九继续推开了她:“你别再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会呢?”林纭嗤笑一声,“我们可是未婚夫妻啊,难不成世子还想以我的‘姐夫’自居?” 林纭总是能挑起叶容九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而且还能轻轻松松抽身。 就在叶容九忍无可忍的时候,林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呀”了一声:“世子要不要猜猜,我今日用了什么香粉?” 叶容九一怔,刚想说关他什么事,可是记忆却蓦地回到了前日晚上,从林纭身边再度闻到的那个味道。偏偏林纭还要在一边添柴加火:“我娘从小教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有的时候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也不是不行。” “当然,人总是要给自己留退路的。”林纭笑意盈盈地用纤长的手指绕着叶容九的衣带,慢条斯理地系好,轻声道:“世子觉得,我给自己留的退路是什么?” 林纭一靠近,叶容九的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那个小姑娘虽然嘴毒,可心还是善良的,怎么会像林纭一样是这么恶毒的人。 可是…… 叶容九难得在言语以及处境上落得如此下风,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命一样闭上眼睛:“你要做什么?”林纭却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什么想做的,只想安全无恙地嫁给世子为妻。” “当然,若是世子在某些时候肯施以援手,自然是再好不过。”林纭给叶容九系好衣带,自觉地离叶容九远了好几步。 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消散了,叶容九抿了抿唇,道:“好。” 林纭眼睛亮了亮。 却说另外一边,秦温妤派过去山海居打听情况的婢女正在给她汇报情况,在听到林纭那句“想和世子亲近亲近”时,手里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化作碎片,犹如她的整颗心也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那几个丫鬟看到秦温妤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秦温妤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骛:“你亲口听到林纭那个贱人这么说?”那个安插过去的婢女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明明前世自己沦落到如此下场是叶容九害的,明明已经决定这一世和叶容九划清界限,明明林纭是自己亲手推过去的,可为何听到这些事情还是会觉得心痛? 第28章 挑拨离间 叶容九啊叶容九,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前世还要同我成婚?同我成婚后又为何冷落我,害我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原本秦温妤以为叶容九这人就犹如天上谪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皎月,所以她怕了,她不想去做那个追逐谪仙的凡人,所以她把林纭推给了叶容九,她要让林纭也常常被夫君厌弃,被全京城笑话的滋味。 可为什么事态的发展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 为什么林纭在叶容九身边好好的,为什么叶容九会对林纭青眼有加? 林纭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她也配? 秦温妤咬了咬牙,声音也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继续盯着山海居,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汇报。”婢女抖了抖,忙把头埋得更低:“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东宫里也上演着秦温妤院子里的这一幕。 不过作为叶容九偏心的那人,郁晚瑶的感受没有秦温妤那样刻骨铭心,她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以往叶容九不近女色,就算有倾慕于他的贵女扑上去他也会闪开,郁晚瑶对此非常满意。可是为何叶容九却对林纭不同?这是在报复她吗? 郁晚瑶想起这些日子与叶容九私底下悄悄见面,叶容九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也不再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而是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她质问叶容九是不是不爱她了,可叶容九只是轻轻扫去她肩上落花,温声道:“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如今不过寥寥数月,叶容九就要背叛她了吗? 她不允许! “林纭……倒是本宫小看你了……”郁晚瑶轻轻笑了一声,却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一旁的大宫女月瑛身上不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娘她……可不要因为叶世子赔上自己啊。 太子殿下因为此事,已经和娘娘吵过不止一次了。 “月瑛,你去查查那商鹤卿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惹得秦家两位小姐为了嫁给他不惜自相残杀。”郁晚瑶却并没有从林纭身上下手,而是转而去调查了商鹤卿。 月瑛低头应是,转身离开了房内。 林纭自然是知道这山海居人少却已经漏成了筛子,不过有些信息传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不光是秦温妤和郁晚瑶,更主要的是,她在向商鹤卿传递,她已经牢牢把叶容九掌握在手里这件事。 引蛇出洞,自然也要引子啊。 这天下午林筱忽然约她上街裁衣,林纭便知道裁衣不过是借口,真实目的是商鹤卿想见她。 她自然不会拒绝。 就在林纭走后没多久,秦温妤来了山海居。 叶容九正在练字,哪怕看不见,但他对于纸笔的掌握远超常人想象,一笔一划写与平常别无二致。 听到下人通传,他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可是一想到林纭出门前对自己说的那些,叶容九不耐地轻微“啧”了一声,随即捏了捏眉心,放下笔:“让她进来。” 虽然被林纭说中了事情发展,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预料的事,只是一想到他要照着林纭的话做,叶容九就很不爽。 秦温妤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叶容九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饮茶,“见”到她来,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不知秦姑娘今日找本世子有何事?” 和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清冷声音,也没有什么区别的冷淡态度,刹那间让秦温妤红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呢? 秦温妤咬了咬唇,收拾好心情,刚要说话,却猛地想起换亲一事还不知道叶容九知不知道。虽然以叶容九的聪明不一定猜不到,林纭那个贱人也有可能告诉了叶容九,但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终究还是不好。 那不是在狠狠打叶容九,也是在打肃国公府的脸吗?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林纭出去见商鹤卿就很合理了,毕竟林纭和商鹤卿还是面上的未婚夫妻啊。 可是,同理,她现在也是叶容九明面上的未婚妻啊,为何这人对自己还是这么冷淡呢? “秦姑娘若是无事的话还是请回吧。”叶容九没听到秦温妤出声,皱了皱眉,渐渐失了耐心。 秦温妤咬了咬唇,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就算林纭是商鹤卿的未婚妻又怎样,林纭之前还勾引叶容九,说要和叶容九亲近亲近呢。 她不相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朝秦暮楚。 思及至此,秦温妤终于下定了决心,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是柔和又无奈的:“世子有所不知,方才我从街上回来,竟然瞧见了表妹和商公子在一起……”说到这里,秦温妤还打量了一眼叶容九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变化。 这才是让她最打怵的。 叶容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说完了:“虽说表妹和商公子是未婚夫妻,可是表妹毕竟已经是世子的人,还这般不加掩饰地同其他男子同游,这……” 话还没说完,叶容九便道:“本世子让她去的,秦姑娘可有意见。” 刹那间,秦温妤的心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一样,脸上顿时溢满了不敢置信,眼眶里不自觉蓄起泪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世子是说,是世子让她去见商公子的?” 叶容九看不见秦温妤的神色,可是他能从秦温妤的语气中判断秦温妤的状态。 可惜,冷情冷性的叶世子心里一点波动也没有,甚至只有深深的厌恶,若不是林纭出门前说的那些话,他甚至想揭穿秦温妤换亲一事了。 “秦姑娘既然也说纭儿是本世子的人,那本世子让她去见什么人,好像也不归秦姑娘管吧?”叶容九在叫出那一声“纭儿”的时候没忍住,在心里呕了一下。 而在府外的林纭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感觉自己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了。 “还是说,秦姑娘还未过府,就以为能对本世子的事情指手画脚?” 第29章 没安好心 叶容九的神色骤然沉下来,秦温妤再也忍受不了,强忍着泪水没有落下来,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关心世子和妹妹……” “本世子和纭儿好得很,不劳秦姑娘费心,若是秦姑娘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叶容九则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说完,竟也没看秦温妤的神色剧变,起身离开了外间。 秦温妤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山海居,只知道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原本蓄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冲破了眼眶的桎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她哭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喃喃道:“我好歹也是他的未婚妻,他为何要这么对我,为何能对旁人那样柔情,偏偏对我这样冷淡?”一旁的婢女雪儿心疼地为自家小姐擦去脸上的眼泪,道:“小姐,没事的,反正咱也不嫁给叶世子了,不用受这个气了。”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触动了秦温妤,她自顾自地擦了擦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既然叶容九这样对她,那她也不要再抱有什么想法了,等到时候自己做了皇后,她要叶容九趴在自己脚边求自己! 正头疼的叶容九忽然觉得一阵恶寒,他孤身一人回到里间,摸索着东西来到书桌前,几次轻触桌面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林纭打了那个冷颤马上被商鹤卿注意到,他关怀地看着林纭:“怎么了?可是着凉了?”林纭的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叶容九说她什么了,面上却马上扬起一个笑:“没事的,不知商公子今日托小妹带我出门,是有什么事情?” 商鹤卿垂眸笑了笑,端的是一派君子如玉,放在戏班子里,足以让不少姑娘为他一掷千金。 他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怕你天天绕着叶容九转,惹得自己伤心。” 林纭:? 她怎么觉得商鹤卿的态度怪怪的,这是一个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吗? 怎么感觉商鹤卿对她不死心似的,可明明现在的她对商鹤卿一点作用都没有,明明之前商鹤卿也不曾这样对待她。 吃错药了? 还是……有人告诉了商鹤卿什么事? 这么想着,林纭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林筱,恰好这时林筱也看了她一眼。 林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飞快地把眼神移开,倒是让林纭确定了,商鹤卿今天这番态度,定和林筱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道林筱告诉了商鹤卿什么,若是她百毒不侵的体质,那就有点麻烦了。 这样的人,商鹤卿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林纭勉强扬起了一点嘴角,看上去过得十分不好一样:“多谢商公子关心,只是我总想着,叶容九对我多上心几分,我也就好多帮助商公子一点。” 闻言,商鹤卿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说出口的话还是温和的:“这倒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帮你虽然是为了以后的不时之需,但眼下还是你的感受更重要。” 殊不知,商鹤卿说话的语气越温和,林纭就越是想吐。 商鹤卿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很适合送去戏班子。 林筱也适时地插嘴:“是啊,姐姐,商公子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现在当然是你最重要,若是你觉得不适的话,没必要的。”说着,林筱叹了口气:“姐姐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叶世子。” 若是林纭那种也算“委屈自己”的话,那这个世上恐怕就没有委屈了。 林纭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眼里蓦地涌现出了一点热泪:“商公子体贴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不做点什么,我于心不安。商公子也不要再劝了,我自有分寸。” 之后林纭又和商鹤卿随意攀扯了点话题,包括成亲当日的布置,以及怎么换亲。 林纭不动声色地向商鹤卿打听着秦温妤的嫁妆里有什么,为此,她不惜又挤出来两点眼泪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商鹤卿的口风依旧很紧,但是林纭和上一世的他打交道那么多次,商鹤卿是不是在说谎一眼便知,果真被她猜中了,前朝玉玺就混在秦温妤的嫁妆之中! 那她该怎么捅出去?失了郁晚瑶这条线,她该怎么和太子搭上关系? 真的要通过叶容九来做吗,那岂不是白白欠了叶容九一个人情? 林纭发觉无法再从商鹤卿和林筱身上得到信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找了个借口离去。 回到山海居时,叶容九正像所有盲人一样摸着书上的那些字,林纭走过去,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和平常的字一样,随口问道:“世子能摸出来这里写了什么吗?” “外圆内方,以待不虞。”叶容九还真念出了他指尖按着的那句话,林纭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世子有的时候还真是很大方呢。” 叶容九垂眸:“你与我并无旁的关系,我为何要束缚你?” “哦?那世子也不介意‘喜当爹’吗?”林纭故意道,叶容九原本冷峻的面容崩了一瞬,随即轻咳了一声,道:“何为‘喜当爹’?” 林纭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就是给别人的孩子当爹啊。” 叶容九的眉头拧了一下:“林纭,这种玩笑不好笑。”“是世子说的不会束缚我的。”林纭摊手,“莫非世子要食言?” “……那也不是这种不束缚。”叶容九好一会儿才道,“商鹤卿三番五次要约你出门,不仅仅是见你这么简单吧?” “确实啊,要娶我表姐之前还与我见面,此等三心二意之人,还真是不堪为良配。”林纭故意绕着圈子走,又指桑骂槐了一通。 这几天下来,类似意思的话叶容九已经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也不知道那一刻是脑子搭错了那根筋,他竟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林纭乱动的手,道:“不要转移话题。” 林纭垂眸看了一眼包裹住自己手的那双大手,有些得意。 看来这几天对叶容九的“调教”还是有作用的嘛。 第30章 坦言? 见暂时糊弄不过去了,林纭叹了口气,道:“确实不是简单地要见我。” 听到林纭这话,叶容九的神色一肃,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浑然忘记自己还抓着人家姑娘的小手。 “他对我放不下。”林纭开始瞎编,“他从秦温妤那里得知要换亲一事,以为是你看上了我,他很舍不得我,想要带我离开京城。” 叶容九的眉毛跳了跳:“你再胡言乱语我便把你丢出去。” “开个玩笑。”林纭还真笑了笑,蜷起手指在叶容九掌心勾了勾。 叶容九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握着林纭的手,惊得他立马松开了林纭。 “放心吧,同世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世子虽然在对待男女之事上有些拎不清,但毕竟也是我以后的夫君,我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们夫妻二人有害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叶容九的错觉,林纭说这话的时候把“我们夫妻”四个字咬得极重。 偏偏语气戏谑,又冲淡了郑重其事的味道。 “你最好这样。”叶容九却并没有被林纭这番话搪塞过去,虽然松开了林纭的手,却依然拉着林纭的衣摆,不让她离开。 林纭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了,世子就能信我吗?”林纭反问道,她以为叶容九已经对她厌恶至极,这几天不过是碍于她身上带着的毒花和隐隐透露的会解毒的讯息才对她偶有纵容,要说更深层次的信任,可能还差点火候。 不想叶容九竟然点了点头:“你先说。” 林纭一时语塞。 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道:“我说了,世子可不能说我是在犯癔症。”闻言,叶容九眉头一拧: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我怀疑,表姐想要换亲另有所图。”林纭知道,最不想让一个人知道什么东西不是一味地说谎,而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又或是真话不说全,真话不按顺序说全。 “显而易见。”叶容九微微颔首,示意林纭继续往下说。 林纭换上一副忧虑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染上一抹忧色:“所以我怀疑商鹤卿有问题,可是这两次的接触我也没试探出什么,反倒让他试出了我不少事情。” 叶容九一顿,道:“你在怀疑什么?” “不知道,但总感觉怪怪的,表姐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嫁给商鹤卿了,明明表姐的心里可是只有世子的。”林纭皱起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所以呢,你做了什么,打算怎么做,怎么突然又选择告诉我了。”叶容九一连三个问题,倒是让林纭一时被问懵了,好一会儿才按顺序挨个回答:“我一个孤女能做什么呢?唯一对我好的亲人只有我的外祖母。” “如果表姐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和世子,那就让表姐换亲,又如何呢?” “至于为何告诉世子,难道不是世子要问的吗?”说到这里,林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嫌弃。 叶容九的手指动了动。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叶容九还是选择忽略了林纭的嫌弃,毕竟在林纭这里,他就没有得到什么真心的好脸色。 林纭一愣,没有想到叶容九会选择把这件事接手过去,一时间准备好的话都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世子……打算插手?” 叶容九“嗯”了一声:“原先我就在起疑心,秦温妤的性子有目共睹,突然换亲不是有蹊跷就是秦温妤换人了。可是从今日我同她的接触来看,她没换。” 也就是肯定有蹊跷了。 林纭咂摸了一下叶容九的意思,忽然笑了起来:“就有劳世子了。” 她就隐身在叶容九背后好了,到时候商鹤卿算账第一个也是找叶容九,关她一个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的可怜女子什么事呢? 大不了,就在关键的时候偷偷给点消息好了。 成功给自己找了一个挡箭牌的林纭觉得这是这几天来叶容九说得最好听的一句话。 叶容九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林纭这个小狐狸精也不会允许,说不定还会大肆嘲讽他。 “现在,你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叶容九的神色很认真。 林纭想了想,想着离出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对于怎么接触太子还是一筹莫展,还是说了出来:“若是想做什么,定时少不了金银财宝。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钱要从哪里来呢?” 顿了顿,林纭和叶容九同时说出了那两个字:“嫁妆。” 秦温妤和秦大舅可以在嫁妆里做手脚,偷天换日。 “你的嫁妆里有什么?”叶容九问道,夫家在成婚前问姑娘的嫁妆有什么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颇有一种待价而沽的不适感。偏生叶容九问得认真,语气也郑重,倒是削弱了这种不适感。 林纭笑了笑:“世子,我和表姐不同,我只是个表小姐,能给点金银首饰和铺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表姐是秦家唯一的女儿,她的嫁妆比我这个表小姐丰厚也没人会说什么。” 叶容九沉默了一瞬。 总是叶容九明白林纭在秦府的处境,但是每每听到林纭这般不在意地说起这些事情,这次还是嫁妆这般重要,可以说是代表着女子出嫁的脸面,在林纭的嘴里就像是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这让他有些不悦。 这份不悦从何而来,为何而起,便不得而知了。 “嫁妆一事也不过是我和世子的猜测,若无确切证据也不能妄下定论。”林纭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过叶容九那一瞬的沉默还是被林纭看在了眼里,更满意了。 真是很想看到这样一个骄傲的男子被情所伤,失魂落魄的样子啊,能让叶容九变成这副模样,也算是她的本事吧? 林纭无不恶趣味地在心里想入非非。 叶容九可不知道林纭在想什么,他倒是把林纭的话听进去了,道:“你无需多管。” 第31章 前夕 不过虽然想要把这烂摊子甩到叶容九身上,林纭也不可能真做个甩手掌柜,复仇这件事,还得自己亲手来才有诚意。 时间一日一日流逝,婚期也一日一日将近。 很快便到了成婚前一天。 叶容九早就在两日前复明,回了肃国公府。不过不是毒性消退自动复明,林纭怎么可能把这种让叶容九欠她人情的机会往外推,几乎隔几天就拿点花在叶容九跟前晃晃,到最后叶容九都被毒得没了脾气。 他看不见,对于林纭要做什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偏偏还需要一个林纭打掩护,又动不得林纭。 天知道这姑娘还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林纭从老家带来的嫁妆箱子里除了金银珠宝,庄子地契,剩下的全部都是她离开前去望风谷薅的药草磨成的药粉,这是她在京城,在未来夫家的立身根本。 其实她原本的想法是如果夫家是个好人的话,她这些就可以不动用,或是交给夫君去使用。 奈何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林纭也只好为自己打算了。叶容九能够复明,也是林纭翻出来解药。 林纭还记得叶容九复明的那一天,看到她的那一刻,恨不得掐死她的神色。 极大程度上取悦了林纭。 叶容九离开了秦府,林纭也不能继续在山海居待下去了,只好回了流云阁,只不过她带来的嫁妆箱子还是留在了山海居,叶容九自从知道里面有什么后,就派了人来看着。 一回流云阁,林纭便看到了只有在商鹤卿有事的时候,她才能看见的,名义上的妹妹。 若不是知道商鹤卿和林筱的真实关系,她都要怀疑林筱是不是心仪商鹤卿了,一天天的很少在府上待着,但凡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和商鹤卿待在一起。 不过秦温妤虽然对自己厌恶至极,对林筱倒还是不错,也不为难苛责林筱,想来也是知道林筱身份,希望林筱在恢复身份后能够记得她的好。 林纭原以为在叶容九离开秦府后,秦温妤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一直到成亲的前一天,都没来找过。 这倒是让林纭有些诧异了。 殊不知秦温妤只是在幻想自己以后享尽荣华富贵的生活,这好日子即将要迈出第一步,叶容九和林纭对她而言,现在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又怎能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明日便是秦家两位小姐出门子的日子,不少和秦温妤交好的,或是想要巴结秦大舅又或是想通过秦温妤巴结叶容九的人都上门了,说是给秦温妤添妆。 秦温妤那里热热闹闹的,倒显得流云阁这里冷清了。 好在林纭并不在意,哪怕林筱一直在她耳边说些义愤填膺的话,她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在等着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把自己喊走。 她知道秦老夫人因为秦大舅母和秦大舅在一边虎视眈眈,无法名正言顺地在自己的嫁妆上添些什么,但一定会在私底下给她东西。 所以她不能要,她凭借着毒,足以在肃国公府立足,也足以拿捏住叶容九。这些东西在秦老夫人手里相当于一道护身符,林纭不希望秦老夫人重蹈覆辙。 “纭儿,快来外祖母这里坐。”看到林纭过来,秦老夫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对林纭招了招手。林纭走过去,乖巧地坐在了秦老夫人的身边,故作不知:“外祖母把我唤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纭的手:“我看过你的嫁妆单子了,真是……”秦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难道又说出来徒增两人无奈和愤懑吗? “没事,外祖母这里还有点好东西,你都带到肃国公府去,别让人小瞧了你。”说着,秦老夫人就要让嬷嬷去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林纭及时喊住了那个嬷嬷,在秦老夫人不解的眼神中缓缓道:“外祖母,我不能要。” “这是外祖母给你的添妆,怎么不能要?”秦老夫人故意板着脸,“纭儿,看你舅舅和舅母这个样子,怕是不能给你撑腰。若是你的嫁妆还不够分量,真是会一辈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的!” 林纭依旧摇头:“没事的,外祖母,没有这些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我的。这些身外之物外祖母还是自己留着吧,就当时给自己买个心安了。” 闻言,秦老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见秦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纭只是拍了拍秦老夫人的肩,轻声道:“放心吧,外祖母,纭儿不会有事的。打小纭儿就是最聪明的那个,不是吗?” 秦老夫人眼含热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纭儿,是外祖母对不起你啊。” “怎么会呢?外祖母明明想把最好的都给我,是我不要才是。”林纭抿着唇,微微笑了起来,“外祖母可要长命百岁,纭儿还想让外祖母看看纭儿的孩子呢。” 秦老夫人有些担忧:“纭儿,叶世子他……”“他很好,这些日子并未苛责我,祖母可以放心了。”林纭知道秦老夫人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叶容九心里有人自己嫁过去会受委屈。 林纭不在乎这些,有人?有人又如何,有人也得给她憋着。 不听话?毒粉伺候! 只是商鹤卿那边有点棘手…… 是夜。 林纭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光,鲜艳的嫁衣对面坐着一个挑灯夜读的美人,忽然,美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道:“世子何时学会这些采花贼的行径了?” 只见一道青色身影从窗外跳进来,不是叶容九又是谁? “还是说……世子想我了,这么迫不及待?”林纭照例是调侃了一句,果不其然看到了叶容九脸色黑了黑。 和半月前相比,叶容九原本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里面好似有星河流动。 叶容九现在已经能很快把林纭的话当耳边风,他走到林纭对面坐下,道:“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第32章 商讨 早在叶容九离开秦府的时候,两人便确定了秦温妤的嫁妆里别有玄机,可是苦于这是人家的嫁妆,而且在未出阁前,是可以随时更改的,万一他们捅了出去被对方提前知道做了准备,又该如何? 当然,这嫁妆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明日秦温妤出嫁,这嫁妆唱名也不会唱出这个玉玺,更甚还可能唱到肃国公府。 林纭放下手里的书,道:“直接揭发呗。” “你认真的?”这么草率的办法让叶容九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林纭点了点头,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昳丽的小脸,确实满是认真不假。 可叶容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纭笑了笑:“其实这一次成功与否都不是很重要,成功固然最好,能够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失败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能够观察到对方的反应和应对之策。” 说到这里,林纭抬眼,略带狡黠的眼神撞进叶容九眼里:“我想,以世子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做到抽丝剥茧,对吧?” “而且……遑论世子背后的太子呢?” 闻言,叶容九眼神骤然一冷,在林纭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缓缓吐出一口气,竟是没有什么失态的反应:“你猜到了。”“只是基于世子这半个多月以来的表现有所猜测罢了。”林纭摊手,“要说起来,我还真不确认太子殿下是否如此大度。” 林纭其实早就知道叶容九又重新和太子搭上线了,自从叶容九定下亲事后。 太子不可能放着叶容九这么一个人物去别的皇子阵营,哪怕是死,也得死在太子手里。而叶容九也不会真的放弃仕途甘心领一个闲职,但只要他重新步入官场,必不可免地要陷入战队的境地。 而他和太子不合乃是多年前就人尽皆知的事情,定有其他皇子想要来拉拢叶容九,他们当然不相信叶容九能为了一个女人连前程都放弃。一次也就罢了,总不能次次都这样吧? 叶容九想要重回朝堂,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站稳脚跟,最好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重新站回太子的阵营中。 所以叶容九和太子两人干脆没有去管这个,打算用这个表面关系麻痹他人,也好让叶容九在这些皇子中斡旋。 “让我猜猜,世子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唔……我猜应该是没有吧,毕竟一切都是你我基于对于秦温妤性子方面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而世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之前那么融洽,想要告诉太子也要掂量一下,是吗?”林纭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吐出了自己的猜测。 叶容九眼神沉沉,等林纭说完后,才道:“你真的是秦家的表小姐吗?” 闻言,林纭的心重重一跳,以为自己要被叶容九看穿了,好在她马上稳住阵脚,不慌不忙道:“世子大可以自己去查,如假包换。” 叶容九这才移开目光,道:“你说得没错,所以这次并没有足够的理由。那你为何还要选择在这一天?” 林纭的眼神越过叶容九,落在了他身后自己的嫁衣上:“怎么说呢,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报复?” 说到这里,林纭竟是笑出了声,嘴角向上翘,看上去明媚无比:“毕竟,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呀,想和我同一日出嫁羞辱我,当然也要承受我的报复。” 闻言,叶容九有些愕然。 他虽然知道林纭并非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看似柔弱的外表下不知道藏着是多黑的心肝,也猜想过林纭这么做是不是存了点报复心思。可是他没想到林纭竟然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丝毫不加掩饰。 “怎么,难不成世子还很意外,我不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颇有心计的人吗?”林纭说得坦然,笑得也坦荡,满脸都写着“那又怎样”。 叶容九沉默了一瞬,才道:“那么换亲一事将会提前暴露,不管怎样,我父母都会对你有些微词。” “世子居然在考虑我的感受?真是难得啊。”林纭故作惊讶,说出的话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听得叶容九有那么一瞬后悔说出这话。 他就知道这女人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叶容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话,林纭很不走心地“呀”了一声:“抱歉,忘了。” 眼见着叶容九又要说什么,林纭及时开口打断了他:“我不在乎这些,反正无论是换亲还是什么,都不是我要做的。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人罢了,又能做什么呢?” 寄人篱下?孤苦无依? 倒是真的,只不过这位孤女比一般人想象得还要有手段。 要说什么都做不了了,可真是小看林纭了。 叶容九一听这种话就头疼:“好,我明白了,明日见机行事。” 话音落,叶容九便起身翻窗离开了。 林纭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抬眼望着头顶不算圆的弯月,轻轻笑了一声,才把窗关上。 与此同时,林纭门外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吸声,紧接着再没有动静。 林纭则是若有所思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只有酒儿倚在门上打瞌睡的黑影。 翌日。 秦府早就张灯结彩上了,挂满了红绸,看上去就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是锣鼓喧天。 吵得林纭刚睡下没多久就醒来,不等她缓过神来,一群人就冲了进来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净面,穿衣,梳妆。 林纭眼睛都没睁开,任由这些人在自己脸上折腾。 哪怕是成过一次亲,也还是无法适应这么早就起来梳妆啊。 秦大舅母估摸着也是为了名声,并没有给林纭找一些小门小户来当全福夫人,也请了某位侍郎的夫人来,算是和林纭的门第相衬了。 被扶着出门的时候,林筱在一旁哭红了眼睛,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姐妹俩感情真好。 林纭没有哥哥,秦大舅只顾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来她这里,好在倒是有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把她背出了院子。 第33章 出嫁 酒儿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碍于是大喜的日子,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只能藏在心里,挂着笑容陪着林纭出嫁。 林筱脸上挂着的笑容可比酒儿真挚多了,她看着丫鬟背上的林纭,满眼都是嘲弄。 因着林纭要和秦温妤要换亲,所以两人并未被背到门口直接上花轿,而是被背到了一个偏厅,并排坐在一起。 听着外头传来的喧闹声,林纭的一颗心平静如水,忽然,她耳边响起了秦温妤的声音:“林纭,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秦温妤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与幸灾乐祸,盖头下的林纭勾了勾唇,声音倒是平静:“表姐说笑了,父母去世后,我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等两人再多说些什么,另外一批人赶紧过来将两人背出去,这一次背林纭的是秦大舅。 林纭当然知道背自己的人是谁,在秦大舅的背上,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母亲带着她来京城探望秦老夫人,那个时候秦大舅看见她便会抱着她玩儿,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累了会背着她,会拿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哄她。 是什么时候,秦大舅变成这幅样子的呢? 舅舅的背不再宽厚,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挺直,京城的尔虞我诈和等级森严压垮了这个顶梁柱的脊背,让他不知不觉走入了歧途。 可是舅舅,我是无法原谅你害死外祖母的啊。 林纭垂眸,忽然想落下几滴泪来。 秦大舅原本是不愿意来背林纭出门子的,但是为了换亲一事看起来没错漏,不得不将自己这个外甥女背起来。 秦府门口更是热闹,两边接亲的人同时到达,一向喜欢穿素色衣衫的两人今日都是一身鲜艳的红色喜服,衬得两人越发面冠如玉,耀眼得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可即使身穿一样的颜色,两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叶容九清冷染上了一点热烈,商鹤卿温润掺了点张扬。 两人的目光在府外对上,随即叶容九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挪开视线,心里却暗道这商鹤卿果真不是池中之物。 之前竟然在京城不声不响。 商鹤卿倒是打量了一下叶容九,随即含着笑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让人猜不透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实际上秦家两姐妹同时出嫁对于叶容九来说是一种冒犯,毕竟商鹤卿和叶容九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却要共享同一份热闹,岂不是在打叶容九的脸? 叶家夫妇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自然恼怒,想要逼秦家换日子,是叶容九劝服了他们,说什么日子已经定下不好改期,又说自己不介意云云,好说歹说才让叶家夫妇消了气,但免不了对于这个还未过门的媳妇产生了一点怨言。 叶容九想到母亲昨晚对自己说的这些,忽然有点期待林纭进门会做什么了。 两人照例做了三首催妆诗,和寻常的迎亲流程一样,当两位新娘子被背着出门的时候,外面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秦大舅背着林纭走到叶容九身后的花轿前,眼眶竟是红了一圈:“世子,小女就托付给你了,还望世子好好待小女。” 叶容九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大舅在这里演戏,敏锐地发现了秦大舅背上的那个人在颤抖,依叶容九对林纭的了解,这人应该是在憋笑,或许是在笑明明秦大舅和她的女儿才是始作俑者,此刻却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这是自然。”叶容九神色淡淡,坐实了传闻中他并不喜欢秦温妤的这个传言,连一声“岳父”都不愿喊。 殊不知叶容九只是觉得这人不对而已。 林纭被塞进了花轿里,秦大舅余光注意着秦温妤也坐进了商鹤卿那边的花轿,顿时松了口气。 随着几声锣鼓声,花轿起,跟在两位新郎官身后,往相反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往各自的府上去了。 身后跟着一抬抬的嫁妆,若是有心人去数的话,就会发现,怎么那个嫁给商鹤卿的“表小姐”的嫁妆比嫁给叶容九的“嫡女”还要多呢? 可惜,没有那些好事者,这些嫁妆看抬数也差不多,至于内里是不是一样的,就要问两位出嫁的新娘子了。 林纭坐在花轿里忽然觉得有些闷,她自己掀开盖头,悄悄掀起一点帘子,看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线,眼神沉沉。 她知道,入了这个门后,除了商鹤卿,还有来自郁晚瑶的威胁。 若是叶容九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她也不介意提前接手整个肃国公府。 与林纭的冷漠相比,秦温妤则是兴奋更多,一想到自己日后要坐上全天下女人最珍贵的位置,她几乎要在花轿里笑出声。 这个时候心上人都得靠边站,只有权势才是不会骗人的。 至于林纭…… 秦温妤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自有人会收拾她,到时候她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花轿载着秦温妤的美好幻想来到了商府,门口站着强颜欢笑的商夫人和看起来很高兴的商将军,两人在招呼宾客。 秦温妤被商鹤卿扶下花轿,迈过火盆,一步步迈向她幻想中的美好生活,就在两人要送入洞房的时候,宾客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不对啊,我听说秦大人把自己珍视的那个鹰首马身的玉玺也给秦小姐做陪嫁,怎么没念到呢?” 闻言,身边的宾客像是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在议论“鹰首马身的玉玺”这么标志性的东西,还是在议论方才那人说的“秦小姐”。 他们没记错的话,商鹤卿要娶的是秦家的表小姐吧,怎么变成了秦小姐? 而且当着人家新人的面说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扫兴了吧? 当时就有人低声劝方才出声那人不要再说话了,不想那人却再次拔高了声音道:“你们知道什么!嫁妆可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我这不是想着他少报一件就多给秦小姐丢一分面子嘛。合着还成我的错了?” 第34章 闹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不能在人家拜完堂要送洞房的时候说出来吧?这也太失礼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就是等着礼成再说呢。 秦温妤和商鹤卿自然都听到了那人的话,就连商将军和商夫人都听到了,四个人的脸色纷纷一变。 在那个代表性很明显的玉玺下,这人故意出声扰乱成亲都不是什么问题了,这要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岂不是要治他们家一个叛国之罪? 商鹤卿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不少,他在想这人是谁安排进来的,知道玉玺的人不多,知道秦大舅会把这个玉玺作为秦温妤的嫁妆的人就更少了,更何况还要知道嫁给他的是秦温妤 难道是林纭?不,她不知道秦温妤的嫁妆里面有什么。 难不成是叶容九? 商鹤卿的眼神逐渐幽深,他看了一眼身边一声不吭的妻子,忽然道:“这位兄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前说话的那人扬了扬嘴角:“没什么意思,就是怕秦家给秦小姐使绊子,故意扣下秦小姐的嫁妆。” “我的妻子是秦家的表小姐,何来秦小姐一说?”商鹤卿淡淡道。 商将军这时也走了过来,一脸冷意:“李兄若是不想参加我儿婚宴大可不来,为何还要在这大喜的日子来添堵?” 被称作李兄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一脸的痛心疾首:“商将军,我这是为了你儿子好啊,你们分明娶的是秦家的嫡小姐,不是表小姐啊!不信,你去数数到你们家的嫁妆再去数数到国公府的嫁妆呢?” 闻言,商鹤卿上前一步,道:“休得胡言,难不成秦家就不怕将军府和国公府联合报复吗?” “若是商公子想为自己的妻子验明正身,当场掀开盖头不就好了?”李兄冷哼一声,“反正我是不信给表小姐陪嫁的东西能比自己的亲身女儿多。” 见李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其他宾客也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商将军的脸色一再变得很难看,他冷硬的目光落在秦温妤身上。 而秦温妤在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忽然,她听到一句:“若不是呢?李兄是否要给我这儿媳妇道歉?”李兄满脸都是大义:“这是自然,小将军夫人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是不愿小将军和将军府蒙受此等羞辱!” 听听,多么大义凛然的话,完全就是一副不忍看将军府受蒙骗的正义模样。 秦温妤听到有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慌让她下意识退到了商鹤卿身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自己和林纭的声音截然不同,而在场也并非没有人听过自己的声音。 不能被揭盖头,被揭开就完蛋了! 秦温妤想要逃,却被商鹤卿攥住了手腕,只听得商鹤卿温声道:“没事的,看一眼就行。”秦温妤开始剧烈挣扎,可是她怎么能挣脱得了武将出身的商鹤卿。 蓦地,眼前一亮,秦温妤扑了再多脂粉也惨白的脸暴露在阳光下。 顿时一片哗然。 还真是秦家那个嫡小姐! 秦家怎么敢一次戏弄两个家族! 商将军的脸顿时气得通红,受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要扬起手,被商夫人阻拦了。 商夫人的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嘴里却道:“老爷何必和她置气?说不定她也是被迫的呢?”“嫁妆都抬过来了,还能谁逼她?”李兄适时插嘴,看向商家众人的眼神满是怜悯,“将军,这下总能信我了吧?” 商鹤卿却忽然站出来:“既然如此,秦姑娘便是商某的妻,商某照样会善待她。” 秦温妤和商将军都一愣,似乎没想到商鹤卿在蒙受了换亲的屈辱后还能这么说。 就在里面为了这件事吵吵嚷嚷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一道如洪钟的声音:“有人举报这里有前朝玉玺,赃物在何处?” 话音落,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带着一脸凶煞之气走了进来,冲淡了满室的喜庆。 看到来人时,商鹤卿眯了眯眼睛,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顿时无影无踪。 到底是谁要在成亲这一天算计他? 难不成真是叶容九,是他发现了换亲一事?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玉玺一事。 “顺天府府尹,他怎么来了?” “前朝玉玺?哪来的前朝玉玺?” “你忘了?刚才不是说秦小姐的嫁妆里有一个鹰首马身的玉玺吗?” “那岂不是现在要开箱验明?” “在大喜的日子做这种事,这位秦小姐以后都没脸了吧?” 不用等到以后,秦温妤现在就羞愤欲死,也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了出去,竟然把顺天府府尹引了过来。要知道,虽然顺天府府尹品阶不高,却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一个有审问皇室之人资格的人,而且这位府尹相当受陛下信任,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刚正不阿。 商府在他面前,说不定还真算不得什么。 只见这位府尹大步走到商将军面前做了一揖:“在下只是秉公执法,还请商将军通融。” 反正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安然成亲了,商将军铁青着一张脸,竟是直接拂袖离去。 商夫人满脸都是愁容,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刘大人,这……不合规矩吧。”刘府尹板着一张脸:“还请商夫人谅解,兹事体大,万一误了事情,将军府也吃罪不起!” “再说了,有没有,开箱验一验便知,若是没有,不也是还这位……秦姑娘?清白吗?”刘府尹看到商鹤卿身边是秦温妤的时候竟然卡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新郎官。 商鹤卿。 没错啊,是商府啊。 怎么是秦温妤,不是秦府的表小姐吗? 秦温妤泫然欲泣地看着刘府尹和商鹤卿,眼神深处却是暗藏了一丝凶狠,似乎在威胁商鹤卿:你和我是一伙的! 商鹤卿瞥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便如刘府尹所说,开箱一验便能证明我夫人清白。” 秦温妤顿时脸色惨白。 第35章 笑话 无人看见的地方,秦温妤的手慢慢攥紧,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她知道,都不用今天过后,自己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现在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嫁妆里会有那个玉玺了,因为商鹤卿既然敢开,就肯定有所准备。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新娘子的嫁妆,这对新娘是何等的羞辱? 全京城会怎么看自己,看秦府?公婆又怎么会看自己,自己还能在商府里有立足之地吗? 这已经不是秦家带给两家的羞辱,而是在羞辱自己! 这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啊? 刘府尹得了商鹤卿的话,向他颔首,然后一挥手,跟在他后面的顺天府的府丞顿时冲到秦温妤的嫁妆箱子面前,默念了一声“抱歉”,便拿着随身携带的铁丝撬开了那些箱子。 他们倒还算是下手轻的,没有乱翻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毕竟这是人家姑娘的嫁妆。 其他宾客兴致满满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还对秦温妤的嫁妆发出种种评价。 秦温妤听着那些扎心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商府这边的闹剧在有心人的传递下,竟也传到了肃国公府这里,不过这时叶容九和林纭早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了,只留叶容九在外招待宾客。 不过叶容九冷着一张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场婚事不是很满意,倒也没有人上赶着触他霉头敬酒。 林纭还蒙着盖头,坐在婚床上百无聊赖。 酒儿站在她身边,小声道:“小姐,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明日怎么办呢?” 林纭轻笑一声:“不用等明日。” 酒儿一愣,随即脸色更苦了:“万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因为此事厌弃了小姐怎么办?奴婢看世子也不是很喜欢小姐的样子。”“酒儿,事在人为。”林纭的声音很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叶容九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在秦温妤的嫁妆中什么都没搜到的消息,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相信林纭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很快他就面对起了有些消息灵通的宾客。 在对面有意无意地暗示下,叶容九神色淡淡,道:“既已入我国公府的大门,就是我国公府的人了,无论是谁。”对方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可是肃国公和国公夫人不这么想,夫妻俩急急忙忙把叶容九叫走。 叶容九比这两人想得要冷静,国公夫人一愣,随即恨恨道:“我儿,你放心,这件事他们秦家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娘,没事的。”叶容九还穿着喜服,神情无悲无喜,“既然已经拜过天地,那这位表小姐就是我的妻子了。” “可是……”国公夫人还想在说些什么,叶容九摇摇头:“娘不是一直想让我娶妻吗?娶谁不是娶呢?” 国公夫人一时失了言语。 肃国公沉着一张脸:“这是公然在打我叶家的脸,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叶容九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那么,还请父亲和娘,不要因为此事迁怒于她,她是无辜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容九都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应该把过错都推到林纭身上,为什么他要为林纭开脱? 大概是怕林纭给他全家下毒吧。 叶容九这么说服自己。 国公夫妇俩对视一眼,均是没想到一向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的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体贴的话,一时间被秦家设计换亲一事也没那么生气了。 只要能让儿子从太子妃身上收心,莫说是换亲了,就是一个乡野女子都行。 这头顶上悬刀尖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 叶容九轻轻松松就在父母这里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外面喧闹起来,林纭知道是叶容九来了,在喜婆的声声祝福中,他拿起喜称挑开了林纭的盖头。 这一看,竟让叶容九有一瞬的晃神。 林纭生得美,叶容九知道,不然也不能凭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人。但是因为林纭和他相处时,那张嘴毒得恨不得让人撕了它,所以叶容九从来没对林纭的容貌产生什么感觉。 直至今日,林纭盛妆坐在喜床上,眉眼低垂,眼波流转间满是脉脉春情。 叶容九这才发觉,林纭还有这样的好颜色。 林纭发现叶容九有一瞬的呆滞,让她有点疑惑:不会是看她看呆了吧? 定力还真是弱啊。 林纭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嘲笑叶容九,面上却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更衬得她花容月貌。 叶容九回神,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坐在林纭的身边,与她手臂缠绕,一起饮下。 他居然真的娶了这个别有心思,一张利嘴的女人为妻。 喜娘又说了吉祥话,这才带着所有人退出了房间,顺带着把酒儿也带了出去。 酒儿担忧的眼神在林纭身上落了一瞬,这才跟着喜娘退出了房间。 待所有人离去,林纭长出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将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眨着眼睛问叶容九:“夫君,有东西吃吗?” 叶容九好似被林纭这声“夫君”震住了,耳根子悄悄染上了一丝绯色,好一会儿才道:“你很饿吗?” “当然,天都没亮就被拖起来梳妆,到现在就喝了几口水。”林纭提到这个就来火,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夫君总不能让自己的妻子饿死在新婚夜吧?” “你少说些胡话。”叶容九捏了捏眉心,走到门口让人传膳。 不一会儿准备的晚膳就端了过来,叶容九挥手让所有人出去,房里又只剩下了他和林纭二人。 “没找到任何东西。”叶容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正大快朵颐的林纭顿了一下,随即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之后才道:“算得上意料之中吧。” 以商鹤卿的性子,哪怕今天没发生什么事,他也要做第二手准备。 “你为何这般笃定,是你表姐的问题?”叶容九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林纭笑了一下:“夫君怎么认为我只觉得我表姐有问题呢?” 第36章 下药 “你什么意思?”叶容九皱起眉头。 不是秦温妤的问题,难不成是商鹤卿的问题? 可是他也并非没有调查过商鹤卿,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林纭却不说这个了,抿着唇笑了一下,道:“食不言,寝不语。” 叶容九倒也没强逼着林纭说出个一二三来,他穿着一身艳色的喜服,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林纭吃饭。 被人这样看着,再饿也有些不自在,林纭又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无奈地看着叶容九:“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世子当然可以不信我。” 叶容九的眼神暗沉了一瞬:“此事确实值得再商榷。”顿了一下,叶容九似乎是反应过来林纭的称呼转化,皱了皱眉。 林纭撇了撇嘴。 夜深,两人都洗漱完毕,林纭站在床前,抱着手臂看着要打地铺的叶容九,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世子这是打地铺上瘾,还是一看到我就想打地铺呢?” 叶容九抱着被褥,道:“娶你已经是我仁至义尽,除了不会碰你,其余方面都不会亏待你。” 林纭一副“我不在乎”的模样,她坐在床上,翘着脚,长发披在身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世子,你愿不愿意圆房没用,这得看我心情。”闻言,叶容九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下一瞬就见林纭从袖子中拿出什么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叶容九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已经太迟了,甜腻的味道在房内发散开来。 “哦,对了,世子不想再失明的话,可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林纭将手里蔫巴的花丢在地上,随即又掏出一个眼熟的荷包再叶容九面前晃了晃。 再一次被威胁了,叶容九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或许是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感到习惯,竟然连生气恼怒都欠奉。 叶容九把抱出来的被褥塞回去,方才吸入的那一点点东西已经让他的身体燥热起来。 他有的时候也挺好奇的,林纭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为何林纭从来没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见叶容九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林纭唇角微微上扬。 只见叶容九白皙的肤色在红烛的照耀下一点一点被染成绯色,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可是唯有一双眼睛还是冷清的,看不出来半点被情欲侵染。 林纭仰起头,倚在床边,声音颇有些凄苦:“世子真的不愿碰我吗?” 叶容九没说话。 “世子这是默认了?”林纭伸手,勾住叶容九的衣带,轻轻一扯,露出叶容九精壮的身躯,除了太白,几乎没有缺点。 叶容九的呼吸更重了。 林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她直接抓着叶容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林纭的脸有些凉,恰好中和了叶容九的燥热。 忽然,林纭用力一扯,直接将叶容九扯到床上,又迅速将床帐扯开,遮住一室旖旎。 翌日。 林纭醒来时叶容九也醒了,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痴缠在一起。 随即叶容九像是被火燎了一下,赶紧松手,眼里虽没有嫌恶和恼怒,但抗拒和不悦还是呼之欲出。 林纭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抱着半边被子坐在床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下次世子可要再怜香惜玉些,有点疼了。” “你一个姑娘家……”“我知道,不知廉耻。”林纭主动续上叶容九的话,满脸倦容中挤进了几丝无语:“世子,不要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好不好,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叶容九真是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形容林纭了。 就没见过林纭这么与众不同的女子。 新婚第一天需要给公婆敬茶,林纭虽然能在叶容九面前话里藏刀,但是在长辈面前还是收敛一些,敬茶时一口一个“爹娘”,叫得可亲热了,不知道还以为肃国公夫妇是林纭的亲爹娘。 可只有林纭知道自己这声爹娘是要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才能喊得出口。 无论是叶家和自己父母的死有间接关系,还是上一世自己亲手设计铲除了叶家,她和叶家,突然有朝一日能以家人相称,怎么不能算是一种世事无常。 肃国公夫妇虽然对秦家换亲一事还心存不虞,但儿子昨日也说了,这件事中林纭也是无辜的,再一看林纭模样不错,神色乖巧又有一点害怕公婆不喜的惶恐,看起来是个安分的,便也就接受了林纭这个儿媳妇。 接了林纭的茶,又给了见面礼,林纭算是正式成了世子夫人。 唯有叶容九,在一旁看着林纭那副乖巧又柔弱的模样,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父母对林纭露出了一点不满,她都会拿出那些不知来处的东西给自己家下毒。 说到那些东西,叶容九到现在都不知道林纭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又是怎么保存的。 敬完茶,两人并肩回叶容九在肃国公府的院子,四海院。 酒儿垂着头跟在林纭身后,边催眠自己什么都听不到,边震惊自家小姐原来一直都是和叶世子这么交流的吗? “以后不要再用药了。”叶容九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悦。 昨晚虽然被下药,但也并非全无意识,正是因为有意识他才觉得自己这是对郁晚瑶的背叛。 林纭垂下眼帘,笑了笑:“不用药,等到天荒地老也是守活寡。夫君知道的,我并非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叶容九微微拧起眉头:“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不要再用药。” “真的吗?”林纭看着他,满眼都是不信。 叶容九神色淡淡:“我知你要什么,我会给你一个孩子傍身。”闻言,林纭竟是笑出了声:“然后呢,然后这个在这个孩子的世界里,父亲是完全缺席的是吗?” “你还要怎样?”叶容九居然没不耐烦,偏过头问林纭。 林纭勾了勾唇:“我要怎样,夫君不如先看看国公是怎么做的,便知道我要怎样。” 第37章 毒药 闻言,叶容九倒是明白了林纭要什么,他不是很理解。 明明之前在秦府的时候,林纭都表现得一副对他兴致缺缺的样子,怎么一嫁过来就对他感兴趣了呢? 叶容九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刚要说什么,好似很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纭。 林纭顿时了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叶容九:“夫君还有事忙,我先不打扰了。” 说着,林纭转身离去。 “酒儿,昨日我的嫁妆被收到哪里去了?”林纭问道,酒儿想了一下,道:“好像是被收到夫人院子里的库房去了。” “我的院子?”林纭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好像夫妻都不是睡在一处的,而是各有各的院子。 而昨晚的婚房,则是叶容九的卧房。 “带我去瞧瞧。”林纭虽然不太在乎是不是和叶容九分房睡,但是她得确保叶容九不会因为郁晚瑶做什么蠢事来坏她的计划,她的那些药粉就尤为重要。 孤苦无依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能使些毒,再没有别的手段了。 林纭从自己的嫁妆里翻到了放满了瓶瓶罐罐的木盒子,把这个东西翻出来,她才觉得自己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的这处院子名为疏风阁,和叶容九的四海院并不远,除了酒儿,还给她拨了十多个丫鬟,负责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林纭对这些倒不是很在乎,只有酒儿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多了这些人,她反倒要警惕起来。 正当林纭蹲在库房里清点自己带来的毒粉和解药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你在摆弄些什么?”林纭一顿,随即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叶容九,也不避讳地拍了拍盒子:“自然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夫君可要尝尝?” 叶容九顿时明白那是什么了,不由得退了一步,脸色也黑了几分:“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让人把你这东西都丢了?” 林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把盒子抱在怀里:“可是这里面的东西很容易碎,要是飘出来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着,林纭笑着走上前,“不过若是夫君不喜欢这些,只要夫君乖乖听话,我是不会对夫君用这些的。” “毕竟,哪怕夫君丢了这些,谁知道我还有没有别的准备呢?” 她并不害怕叶容九会丢了这些东西,丢了也无妨,除了放在盒子里的这些,她身上也会经常带一些花粉在身上。 而且之前在出嫁前,她已经和京城的一个大夫达成了合作。 说来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不好,本来只是想去取一些温补的药材,结果却闻出了那家医馆的坐堂大夫在熬毒药。 后来她才得知,这个大夫论医术只能说平平,却在毒药上颇有建树。只是毕竟是有违天和的事情,他只能拿各种动物试药。好在这个大夫背后是一个专门做药材生意的商队,这才能支持这个大夫暗中做毒药实验。 林纭想自己从望风谷里带出来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用完,到时候她也无法回望风谷,干脆就把心一横,在观察了几天以及调查了那个大夫没有和一些奇怪的人有牵扯后,和那个大夫达成了合作。 她可以给那个大夫试药,但是商队也要给她找她需要的药材,而且大夫不能把这件事告知别人。 在她的一番威逼利诱下,那个大夫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这下她不用担心自己的毒药会短缺了。 她的毒药半在明路半在暗处,叶容九也不能保证自己一次性全部把她的毒药全扬了,而且他和林纭现在是枕边人,林纭想给他下毒有千百种方式。 更何况,林纭还有那个令他失明的药粉。 他这是娶了个活祖宗回来。 思及至此,叶容九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他只是道:“有怨气对我来就行。”林纭笑得灿烂:“冤有头债有主呢,不过夫君也知道我,只要不惹到我头上就行啦。” “所以,夫君可要好好告诉太子妃娘娘哦。” 叶容九眼神一凛,随即道:“你知道了?”“不知道,猜的。”林纭抱着盒子走到叶容九身边,声音轻轻:“只不过恰好猜中了而已。” “以后不会再有牵扯了。”叶容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闻言,倒是林纭有些惊讶了:“夫君这是做什么?我并非一个善妒的人,所求也不过是希望夫君能尽到一个做夫君的责任罢了。至于夫君心里是何人,并不重要。” 林纭这话像是一把刀子,又像是一记重锤,仿佛在嘲笑叶容九。 成亲前的坚持此刻都像是一个笑话,林纭不想取探究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叶容九,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是她知道郁晚瑶的性子。 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叶容九神色不变,只道:“你说得对,但我得为叶家负责。”林纭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叶容九,发觉这人并没有在诓她,便也只好笑笑:“既如此,便希望夫君一言九鼎。” 说着,林纭便打算离开库房。 叶容九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跟上林纭,道:“明日回门,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林纭顿了一下,随即道:“夫君看着准备就好,毕竟……”林纭的话没说完,但叶容九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忽然,林纭停下步伐,转头问道:“夫君可知商府那边的情况?” 此情此景,叶容九自然不会认为是林纭对商鹤卿还有什么留恋,他道:“没什么情况,商鹤卿待你表姐倒是上心,还为她顶撞了商将军。” 林纭了然:商鹤卿现在没有助力,唯一能帮他的只有秦家,他自然要对秦温妤好些。 “外头已经传遍了,秦家换亲的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指谪你舅父和秦温妤……”叶容九话锋一转,却说起了外界,“估摸着下一步就是秦府里的下人传出来是我先勾引夫君了,偏偏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只怕连夫君的名声也会被连累。”林纭冷静地说出了堪称残忍的话。 第38章 回门 不出林纭所料,在刚传出秦家换亲一事没多久的时候,就有另外一种声音传来出来,说林纭这个表小姐觊觎叶容九这个表姐夫,故意勾引了叶容九。 秦家不忍表小姐做妾,这才想出换亲一个方法。 这个理由一听就很扯,毕竟难不成叶容九本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吗? 但是什么时候都不缺乏好事者,有人去问了叶容九身边的人,却只得到了一个“世子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这种说法,既没有对外面的谣言进行否认,也没承认,但反而更让人遐想非非。 可怜人?可怜在哪?为什么可怜? 林纭得知外边儿流言蜚语风向再次换了一拨的时候,不得不感叹一句叶容九这种不回应也不否认的做法真是应对流言最好的方式,什么证据都不用摆出来,也保全了他和她的名声。 只不过对于秦温妤来说有点残忍就是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留在疏风阁,而是和叶容九一同回到了四海院。 用叶容九的话来说就是,刚成亲的夫妻俩就分房,难免会引起他人遐想。 说这话的时候,林纭明显察觉到了叶容九有轻微的挣扎,仿佛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这么做。 和郁晚瑶发生龃龉了?林纭这么猜着,别是把她当作引起郁晚瑶注意的一环了,那可太恶心了。 四海院里有一汪小池子,里面养了几条漂亮的锦鲤,据说是有一天叶容九从外边儿带回来的,为了这几条锦鲤,叶容九让人挖了这一方水池,还让人专门伺候这些鱼。 林纭站在水池边,与这些无忧无虑吐泡泡的鱼大眼瞪小眼。 “夫人……”酒儿站在她身后,道:“外边儿那些传闻……”“没有说错啊,是我使了手段才能嫁给叶容九。”林纭笑了笑,松开手,鱼食纷纷落下,引起三五条色彩鲜艳的锦鲤在鱼食落下的地方翻腾。 也不知道叶容九到底是和郁晚瑶闹了什么矛盾,这鱼一看就知道郁晚瑶送他的,竟也舍得让她来喂。 “可是小姐也是被逼的啊,他们当时怕不是就是想好了这一步。”酒儿为林纭打抱不平,林纭倒是不怎么在乎:“没事的,自然会有人看不下去。” 她现在是肃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的颜面代表着肃国公府的颜面。 那个所谓的从肃国公府上得来的说法,就是叶容九出手的证明。 下午叶容九也不知道被谁叫走了,不过从叶容九离去前的神清看,不像是郁晚瑶,极有可能是太子。 这点倒是提醒了林纭,想搭上太子,不止只有郁晚瑶,还有叶容九。 只不过她得好好想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不等林纭想出一个理由,就是三朝回门的时候。 她坐在床边看叶容九选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其实夫君穿白衣才最合适。”这话倒不是她为了挖苦叶容九才这么说,叶容九气质清冷,浅色的衣裳更适合他,原先成婚前也是素来穿浅色衣裳。 更甚是林纭听过一个传言,是郁晚瑶说叶容九穿浅色衣裳好看,叶容九才一直穿浅色衣裳。 当然这个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按照叶容九的性子,若是真是这个理由,怕是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也要在回门这日穿得清雅,而不是为了搭她的衣服。 叶容九淡淡道:“回门这么穿,不太合适。” 林纭笑眯眯地走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君有多满意这门亲事呢。” 叶容九拧起眉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给林纭留下一句:“以后这种话,就莫要说了。” 说着,叶容九离开了房间。 酒儿适时走进来,好似自从嫁进肃国公府,酒儿脸上就没有过笑容,一直都是愁容:“夫人,您这老是和世子这么说话,也不是个办法啊。”林纭收敛了笑容,眼神暗下来,她拍了拍酒儿的手:“我知道。” 她只是在试探而已,毕竟叶容九的这种转变让她有点疑惑,所以她在试探转变之后的叶容九底线在哪里。 她以后也好在叶容九的底线边缘来回试探。 林纭今日穿了身绯色的衣裙,长发挽成妇人发髻,略施粉黛,眉目顾盼间熠熠生辉,一副被滋润得很好的样子。 她被叶容九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两人看上去亲昵无比,在京城里一向以不近女色和心里有人“著称”的叶容九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惊掉了附近一圈想看热闹的人的下巴。 这还是那个叶容九吗? 难不成叶容九真的对这个表小姐很满意,还是说传言是真的? 而另一边商府的马车几乎和叶家的同时到达,先下来的反而是秦温妤,只不过秦温妤眼圈微红,脸色是扑了粉也掩盖不住的苍白,眼下也有几分乌青,和林纭的状态比起来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也是,虽然商鹤卿会护着她,但她毕竟在成亲那天,让商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无论是商将军也好,还是商夫人又或是商府里其他人也好,自然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更何况,商鹤卿在商府里,也说不上多么受宠。 尽管才过了短短两日,但秦温妤已经觉得日子难挨了。 一下马车秦温妤就看见了被叶容九扶着的林纭,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刚要上前去,从马车上下来的商鹤卿立马抓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日你最好乖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秦温妤忽然打了个寒颤,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竟是比刚才还要白两分。 她另一只没被商鹤卿抓住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秦温妤垂下眼帘,让自己忽略周围的议论声,声音低哑:“快进去吧,别让我爹娘等急了。” 商鹤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纭那边,随即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好。” 林纭瞥了一眼他们这边,眯了眯眼睛,随即转向叶容九:“我们进去吧。” 第39章 亲疏有别 叶容九自然注意到了林纭的视线,顺着林纭的视线看过去,他微微垂眸,道:“还有我为外祖母准备的礼物没拿。” 林纭笑了一下:“好,夫君你快些去拿吧。” 俨然就是一副新婚燕尔的甜蜜模样,羡煞旁人,原本要都快迈进秦府大门的秦温妤忽然看了林纭这边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幕,手不自觉攥得更紧。 一旁的商鹤卿淡淡扫了一眼秦温妤的反应,道:“温妤,不想看到岳父岳母吗?” 秦温妤回过神来,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只是看到妹妹没有因着换亲一事受到牵连就放心了。”商鹤卿忽然拉过秦温妤攥紧成拳的手,在秦温妤忽然变白的脸色中,一点一点将秦温妤的手掌打开,看到掌心里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时,温声道:“下次莫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了。” “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只是亲者痛,仇者快。” 秦温妤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夫君说得是。” 商鹤卿抬起头,对秦温妤温柔地笑了笑:“温妤明白便好,走吧,莫让岳父岳母等急了。” 待两人进府之后,叶容九才拿上了要送给秦老夫人的礼物,和林纭相携着进去。 见两对新人都进了秦府,外边儿围观的好事者顿时觉得没意思,纷纷散开去,但也有那种硬是要看到底的人,在秦府外边儿找了个地方坐下或者歇着,等着这两对新人出来。 只能说,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不缺闲人。 待林纭和叶容九来到正厅时,秦温妤和商鹤卿已经落坐了,秦大舅一口一个“贤婿”对商鹤卿赞不绝口,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秦大舅对商鹤卿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谄媚”。 秦大舅母不是很理解地坐在一边,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都是对着自己女儿的,看得出来对于换亲一事,对于商鹤卿这个女婿是不太满意的。 而秦老夫人坐在主位,微微垂着眼帘,拨捻着手里的佛珠子,偶尔也会问两句秦温妤。 看起来就是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 直到林纭和叶容九踏进正厅,就像是说好了一样,所有人都暂停了一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门口的两人。 林纭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脸上带着羞涩又甜蜜的笑容:“外祖母,舅舅,舅母。”叶容九也跟在她身边喊人,喊得倒是顺口,一点没有不情愿的意思。 被喊到的三个人除了秦老夫人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容外,剩下的秦大舅和秦大舅母的脸色都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带着僵硬的笑容道:“小纭和世子来了啊,快坐快坐。” 比秦大舅和秦大舅母脸色更难看的是秦温妤,方才在府外隔得远她没看见,这会儿她才看见两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叶容九这样性子冷淡的人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着林纭的手,放在以前谁敢想? 秦温妤的眼圈不自觉红了一圈,身边的商鹤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不紧不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贴在秦温妤的耳边小声道:“温妤若是后悔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你自己主动说要嫁给我的。” “夫君放心吧,温妤不后悔。”秦温妤深深吸了口气,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秦温妤没看见的是,商鹤卿看向林纭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把视线投向林纭身边的叶容九。 叶容九有所感,也看向商鹤卿。 蓦地,叶容九勾了勾唇角,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又像是在打招呼。 林纭和叶容九先是给这几位长辈见礼,随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门礼,虽然林纭和叶容九都对秦大舅和秦大舅母有些厌烦,但面上的礼数还是不能出错,送礼也是按照平常回礼的礼数送的。 倒是送秦老夫人的,是一尊玉佛,据说是叶容九成亲前去京城外的寺庙请里面的住持特意开光的。 孰亲孰远,可见一斑。 秦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赶忙叫自己身边的嬷嬷收下,连连说“破费了”,倒衬得身边的秦大舅和秦大舅母脸色难看了不少。 偏偏叶容九又是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只能陪着笑,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纭。 林纭觉得很无辜,回门礼她都没插手,都是叶容九一手操办的,甚至现在她还没开始掌管肃国公府的中馈,想给秦大舅和秦大舅母一些颜色看看也没那个能力。 这么想着,林纭瞥了一眼叶容九。 恰好叶容九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你想这么做。”林纭也笑:“看来我和夫君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叶容九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不多时,叶容九提出要去院子里走走,林纭便陪着他离开了正厅。 “真的会来吗?”林纭问道,虽然她了解商鹤卿的性子,但是这不就明摆着要和叶容九杠上了吗,商鹤卿现在除了秦大舅可什么依靠都没有。 叶容九也没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不是在创造机会吗?” 林纭“啧”了一声,眼角的余光还真瞥到了商鹤卿,不过只有商鹤卿一人,倒是没看见秦温妤。 顿时林纭明了,松开挽着叶容九胳膊的手,道:“我去流云阁看看小妹。”说着,林纭转身便离去。 但去找林筱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没走几步,林纭便拐进了一个假山后面,竖起耳朵听两人讲话。 商鹤卿发现叶容九时只有一人的时候也有点疑惑,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就连下人都没有。 “世子这是刻意在等商某?”商鹤卿明白了什么,但是生性警惕,什么都不肯说。 叶容九站在一树海棠下,衣衫颜色鲜艳,衬得他像一个下凡的花仙,微风吹起他的鬓发,飘飘欲仙。 “商公子为何要这么警惕?讲道理,我还得称商公子一声‘表姐夫’。”叶容九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淡,但说出的这话却差点没让躲在假山后的林纭笑出声。 第40章 嘲讽 没想到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叶容九内里也这么促狭。 不过叶容九不像表面这么正经这件事,早在叶容九之前在秦家住的那大半个月内林纭就发现了,叶容九虽然性子是真冷,但是有时也会说两句促狭的话来奚落林纭,被林纭逼急了更是还能说出两句“有辱斯文”之言。 这嘴皮子功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林纭待久了,现在竟然比之前还要厉害些。 商鹤卿听到叶容九这话,眼皮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对叶容九这声“表姐夫”接受无能,讪笑了一下,才道:“世子言重,商某担待不起。” 叶容九眼里含着淡淡的兴味:“于情于理,都担得起,商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还是说,商公子觉得本世子不配?”商鹤卿一顿,反应过来叶容九是在这里给他下套,顿时道:“世子慎言,商某不敢。” “本世子看商公子敢得很。”叶容九似笑非笑地看着商鹤卿,“本世子竟不知,换亲一事除我之外,竟是都知晓了。” 才怪。 躲在假山后的林纭撇了撇嘴:分明商鹤卿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叶容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也不弱啊。 商鹤卿眼神暗了暗,对于叶容九这话他信了暂时还未可知,但是态度还是相当诚恳的:“商某也是被蒙骗了,以为秦家人早已和世子商议好,这才同意的。”说完这话后,商鹤卿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不是来质问叶容九为何在成婚当日让人来破坏他的成亲礼吗? 怎么现在却在给叶容九道歉? 成亲当日他就派人去调查了为何顺天府的人会来得这么快,这一查便查出来是叶容九的人提前举报,就连那个在宴席礼闹事的李兄也是叶容九的人安排的。 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露了陷,还是说叶容九是单纯看自己不爽,想要对付他。 思来想去,商鹤卿便打算在回门这一日好好同叶容九谈一下,毕竟如今他势微,暂时不宜同叶容九正面起冲突。 没想到三言两语间,他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叶容九绕到换亲一事上去了。 叶容九面上流露出一丝冷意:“若不是看在纭儿份上,本世子和肃国公府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你们。” 假山后听到“纭儿”二字的林纭忍不住恶心地干呕了一声。 叫得真恶心啊。 “商公子来找本世子所为何事?”叶容九冷声问道,商鹤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察觉不出来,只好顺着叶容九的问题往下道:“想问一下,世子为何要派人去扰乱我和温妤的婚宴?” 闻言,叶容九面露一丝嘲讽:“敢问商公子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就算是有,商鹤卿也拿不出来,因为那根本不是正常手段拿到的。 所以,商鹤卿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慌乱。 叶容九视而不见:“商公子,你可知擅自怀疑他人,尤其是身份比你高之人,可有什么后果?”商鹤卿有点“慌乱”:“世子难道要以权势压人吗?” “只是提醒一下商公子罢了。”叶容九竟是笑了一下,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商鹤卿这还是头一次察觉到因为身份的差距带来的无力感,就因为叶容九是国公府世子,而他只是一个将军府的庶子,便要一再赔罪,顺着人家的话头走,想要硬气起来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若不是…… 商鹤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 “那么商某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世子。”商鹤卿缓缓道。 叶容九没转身,只是停下了脚步,道:“商公子不妨请说。” “这句话便是‘风水轮流转’。”商鹤卿眼神沉沉,嘴角却微微上扬,看上去竟有些扭曲的意味。 叶容九点了点头:“多谢商公子告知,本世子要去寻夫人了。” 林纭清楚地看到在叶容九离开之后,商鹤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比锅底都黑,比话本子上那些青面獠牙的图画还要难看。 没想到叶容九只用三言两句就把商鹤卿的心理防线击溃了一大半,还顺带着把商鹤卿的视线全部吸引到他身上去了,背后的林纭这回倒是彻底隐身了。 林纭很满意。 只不过叶容九离开这里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往林纭藏身的假山看了一眼,俨然一副发现她躲在这里的模样。但叶容九并未拆穿,说是要“找夫人”,但径直略过了这块假山。 直到商鹤卿沉着脸离开,林纭才悄悄离开,顺着方才叶容九离去的方向去找他。 没想到这一找,倒是又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姐,姐夫……”柔婉又惊讶的声音响起,叶容九抬眼,发现一个陌生女子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他。 叶容九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你是……” 其实他知道这是谁,在当初去调查林纭的时候,他就知道林纭有个妹妹。 果不其然,女子道:“姐夫,我叫林筱,是姐姐的小妹。” 叶容九冷淡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姐姐呢?”林筱咬着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道:“姐夫,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可叶容九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听到林筱这话后竟然道:“那你就不要说了。” 说完,扬长而去,气得林筱在原地跳脚,刚要冲叶容九大喊出来,叶容九却忽然回头,眼里森森的寒意狠狠扎进林筱的心里,冻得她蓦地打了个哆嗦。 明明是春末夏初,为何会这么冷呢? 林纭从藏身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走到叶容九身前,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假。 叶容九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伸出手:“戏看够了?”“往日都是我在演,今日当个看客,果真感觉不一样。”林纭从善如流地抓住叶容九的手,“夫君这怼起人来,嘴皮子功夫也不差。” “托夫人的福。”叶容九似笑非笑。 林纭就更没有羞愧的心了:“夫君过誉。” 第41章 糖葫芦 倒是让叶容九一时失语了。 他忽然开始很认真地端详着林纭的脸,林纭也大大方方的,就这么站在那里任由叶容九打量,末了还送上一句:“夫君看够了吗?” 叶容九收回眼神,道:“有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你的脸皮是怎么做的,怎么比城墙还厚。”“这样才好呢,不会因为一些无谓的话黯然神伤。”林纭笑眯眯道。 可这话却让叶容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都听到了?” 林纭自然明白叶容九在说什么,她无所谓地笑笑:“谁都会这么想吧,毕竟从明面上看,我才是那个最受益的人啊。”说到这里,林纭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都弯了起来:“说起来,还要感谢夫君为我说话啊。” 叶容九没有立刻回应林纭的话,而是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林纭,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林纭,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纭一愣,不等她含糊过去叶容九这个问题,叶容九又道:“我知你对权势并不感兴趣,所以,你决定嫁给我,又想方设法要生下我的孩子,所求的,不简单。” 闻言,林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抬头,毫不胆怯地直视叶容九的眼神,忽然莞尔一笑:“夫君说什么呢,这里可是秦家,可不要说这些,免得被旁人听去以讹传讹,坏了夫君名声就不好了。” 叶容九也没追问,只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掌中柔嫩的手。 林纭被捏得生疼,脸色都微微变了一点。 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小肚鸡肠!不就是说了两句吗?林纭在心里忿忿道。 回到正厅的时候,商鹤卿早就回来了,看到叶容九的那一瞬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用午膳时,林筱罕见地出现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共进午餐。 只是林纭总觉得林筱的来意不单纯,就凭饭桌上频频看向叶容九的视线就不寻常。 可是林纭分明记得,上一世得林筱连叶容九也看不上,非要说自己作为公主,有无数个像叶容九一样有才又容貌姣好的男子可以作为自己的面首,才不要对一个男子一心一意。 那眼下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秦温妤也看出来了林筱的意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幸灾乐祸好,还是要恼怒林筱竟然也敢对叶容九起心思。 叶容九倒是没给林筱一个眼神,全程都落在林纭身上,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表面功夫做到了。 唯有商鹤卿表现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林纭有点看不懂了,难道不是商鹤卿指使的? 吃过饭,秦老夫人又把林纭喊去了她的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无非就是好好侍奉夫君和公婆,赶紧给叶容九生个孩子在府里站稳脚跟云云。可把秦大舅母气坏了,连声骂死老太太放着自己的亲孙女不疼,非要偏疼外孙女。 秦温妤早就不在意秦老夫人的态度了,反正整个秦府也是自己娘亲掌权,秦老夫人她早在上一世就不稀罕她的疼爱,这一世就更不会因为秦老夫人偏爱林纭而觉得生气。 只会让她更加厌恶林纭而已。 打道回府的路上,叶容九忽然叫停了马车,随即下车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只见他再上车的时候,手里赫然拿着一串糖葫芦。 他把糖葫芦塞给林纭,脸色依然是冷的:“别眼巴巴地看着,没得叫人以为叶容九连一根糖葫芦都买不起。”林纭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糖葫芦,忽然笑起来,不是带着嘲讽和事不关己的笑,而是一种叶容九看不懂的,含着很多酸涩和悲伤的笑。 林纭把糖葫芦接过来,轻声道:“叶容九,都怪你,让我想起我爹娘了。” 她想起小时候爹爹每次散值回来都会给她和林筱带上一串糖葫芦,娘亲假意怪罪爹爹带糖葫芦惯坏了她和林筱,会把牙齿吃坏的,却从来没阻止她和林筱吃。 她想起娘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长大了就没糖葫芦吃了。 确实,京城的糖葫芦再好吃,也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了。 而她,居然嫁给了间接害死了自己父母的叶家,这算“认贼作父”吗?死后爹娘会原谅她吗?会怪她不懂事吗? 林纭默默啃着糖葫芦,真甜,真酸。 毫无征兆的,林纭落下两行泪下来,倒是把叶容九吓到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看林纭在路过这条街时一直盯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看,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买了糖葫芦来,没想到无论看什么事情都很云淡风轻的林纭会落泪。 虽然和林纭才认识一个月,但是他印象里的林纭是狡黠的,是“不知廉耻”的,是脸上常常带着笑,是嘴巴舔一口就能把自己毒死的,总之这个世上形容脆弱的词都无法安在林纭身上。 可是林纭啃着糖葫芦默默流泪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怜又心疼。 叶容九默默别开眼,不去看林纭。 而林纭或许只是情绪顶上了眼眶,很快她便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见叶容九没看她,也没说话,自己拿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轻笑一声:“倒是让你看了我的笑话了。” 叶容九还是没转头,只道:“人之常情,何来笑话?” 林纭没说话。 后来那串糖葫芦还是没吃完,因为林纭好像触景生情了,糖葫芦便被叶容九吃了。 起初叶容九是不愿意的,第一他不爱吃这种小玩意儿,甜腻腻的;第二他不喜欢别人吃剩下的,虽然糖葫芦这种东西个个都是独立的。 可是林纭说她吃不完不如给酒儿吃,若是这糖葫芦是叶容九差下人去买的也就罢了,偏偏是叶容九亲自去买的,就这么给了一个下人,叶容九总觉得林纭是在点他什么。 只能说这回真是叶容九想多了,林纭真的只是单纯的吃不完。 可叶容九只是冷着脸将林纭手里的糖葫芦拿过去,在林纭略带惊愕的眼神中,一口咬破了外面的糖衣,然后那股子要命的酸味顺着舌尖一路往下淌。 那一瞬间,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林纭现在不想吃糖葫芦了。 第42章 那太好了! 林纭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因为山楂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笑了起来:“夫君想来是吃不惯这种民间玩意儿,不如还是给酒儿吃吧。” 叶容九虽然一副吃不惯的样子,但还是把那颗他咬过的糖葫芦吃完了。 随即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林纭:“你很爱吃这个?”“到也不能说是爱吃,只是我父亲喜欢买,我娘又不怎么允许我吃这些甜的,久而久之,便也以为自己爱吃了。”林纭的语气平平,仿佛刚才那个啃着糖葫芦落泪的人,不是她。 叶容九没再说话,竟然真的把那个山楂酸得要命的糖葫芦全部吃完了,相比起旁人吃得狼狈,他的唇角甚至连一点糖渍都没沾上。 林纭眨巴眨巴眼睛,不太明白叶容九这么做的意思。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叶容九贴身小厮的声音:“世子,是……东宫的马车。” 东宫?就是不知道是太子,还是太子妃了。 林纭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嘲讽意味更多:“夫君不去看看?”不知道为何,叶容九蓦地升起一股烦躁,他冷声道:“告诉她,我已经娶妻,过往种种,都已过去。” 看来是郁晚瑶。 “夫君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毕竟我早知道夫君的心不在我身上。”林纭故意道,果不其然看见叶容九的脸黑了一瞬,却没有们马上反驳林纭,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之前是我着相了,以后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林纭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叶容九了。 突如其来的转性,叶容九想要放弃郁晚瑶,早在郁晚瑶嫁人的时候就该放弃了,如今才有这个念头,难不成是有什么利益相关? 林纭才不相信前几年爱郁晚瑶爱到骨子里的叶容九会因为娶妻而突然改变自己,君不见前一世的秦温妤是个什么下场? 若说没什么好处,或者说是看得见的利益许给叶容九,她才不相信叶容九这种执拗的人会转性。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听说了叶容九出任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一事。 虽然和叶容九之前的那个闲职官位品阶相差不大,但是御史大夫是要上朝的,也意味着叶容九再次进入了那个权力中心。 怪不得要和郁晚瑶撇清关系呢,这升官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郁晚瑶自然要被放在一边了。 看来,叶容九娶妻一事,给叶容九带来的好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林纭不觉得意外,只觉得叶容九果然是这种人。 叶容九今日就去上朝了,林纭此时正在四海院里翻看着肃国公夫人送来的账本,是近些日子国公府上的收支,国公夫人的意思是等林纭把这些账看完了,并无错漏的话,那对掌管着府中中馈的对牌就能顺顺利利的到林纭手中。 虽然林纭对国公府的中馈并不感兴趣,但是毕竟她现在是人家的儿媳妇,装样子也得装。 只不过看着看着,林纭的思绪便跑了。 她想着,怎么郁晚瑶还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呢? 殊不知,不是郁晚瑶不想找她的麻烦,而是郁晚瑶心有余力不足。 原先郁晚瑶都不是很急的,就连林纭和叶容九成婚那日她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气定神闲,好像笃定叶容九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情。 可是第二天,她便得到了自己安插在四海院里的眼线的消息。 叶容九居然真的和林纭圆房了!而且也不知道林纭那个贱人给叶容九吹了什么枕头风,竟然让叶容九差人把她安插的人全部都送走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叶容九分明早就知道她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彼时郁晚瑶正在用早膳,得到这个消息后,手里的碗都掉在了地上,脸色不受控制地变得狰狞。 随即她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差人在大白天的去寻叶容九,派人之后她才开始后悔: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叶容九会来吗?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是抱怨还是哭诉呢? 可是叶容九没来,不仅没来,还让那人带话给她,说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这对于郁晚瑶来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她从来没想过,最听自己话的叶容九会说以后不要再往来这种话! 一定是林纭,一定是林纭给叶容九灌了迷魂汤! 郁晚瑶本想把林纭叫来东宫,可不等她有所动作,太子却来了。 往日神色温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太子冷漠地看着她,神色里是止不住的厌恶,说出的话却让郁晚瑶脸上的血色全无:“孤知道你和叶容九的关系。” “今日孤来,不过是看在叶容九和孤往日的情分上。” “下次你若是再恬不知耻地去招惹叶容九,休怪孤不客气!” 说罢,太子唤了人将郁晚瑶住的院落看住,不准里面的人出去,相当于将郁晚瑶软禁了起来。 郁晚瑶一下慌了神,想要求情,可是太子根本不听她的话,说完这些就径直离去,郁晚瑶连太子的衣角都没碰到。 昨日那来自东宫的马车是郁晚瑶好不容易买通的一个小厮,希望能给叶容九递个信,让叶容九帮帮自己,没想到却等来的是叶容九这么无情的一句。 当时郁晚瑶就觉得头晕目眩。 巨大的惶恐自她内心升起:他,他是不是发现了…… 不过这一切林纭都不知道了,装模作样看了一上午账本后,林纭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发黑。 虽然以往母亲也不是没教过她看账本,还说这是作为一家主母的必修课,但是林纭当时一心想去望风谷玩儿,学也是学得三心二意。 更别说是国公府这么庞大的一个府邸的收支,更是数目繁杂。 过了午膳时分,叶容九还没回来,林纭想了想,便让酒儿去秦府请林筱,说是下午约她去一品轩。 一品轩是上次林筱带她去见商鹤卿的那个茶楼。 她倒要看看明明林筱连叶容九也看不上,却非要把目光黏在叶容九身上是什么原因。 第43章 姐妹相谈 林纭比林筱要早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冷冷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在看一出戏一样。 忽然,包房的门被人推开,响起林筱的声音:“姐姐怎么突然想着要约我出门了?难道是姐姐在国公府待得不开心了?”说着,她也不给林纭说话的机会,一口气往下说:“姐姐不要怕,虽然爹娘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站在姐姐这边的!” 这话乍一听是在为林纭抱不平,实则是在挑拨林纭和婆家的关系,而林纭在京中孤苦无援,林筱说实话帮不上什么忙,若是还和婆家生了龃龉,那才是真叫人绝望。 若是以往的林纭,说不定就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可惜,现在的林纭已经死过一次了。 林纭敛住眼里的冷意,转过头来,不如林筱想象中的苦大仇深,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是幸福且甜蜜的。 林筱一愣: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说叶容九心里有人吗?怎么林纭一副被滋润的样子?难不成之前都不是演的? 那,那她哥那里…… 林纭却像变脸似的,瞬间收起脸上的甜蜜,苦笑一声:“小妹,姐姐不重要。我离开后,秦府里可还有人为难你?”林筱心中才升起的疑虑顿时又打消不少:看来只是强撑罢了。 林筱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有外祖母的照拂,舅舅和舅母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实际上是秦温妤偷偷告诉了秦大舅林筱的身份,秦大舅既然已经决定扶持商鹤卿,自然是不敢慢待林筱。有数次秦大舅母想刁难林筱,都是被秦大舅喝退的。 为此,秦大舅母还怀疑过秦大舅是不是看上林筱了,然后又被秦大舅骂了一顿。 “你没事就好。”林纭笑了一下,只不过怎么看怎么勉强。 林筱顿时打起了精神:“姐姐在国公府过得不好吗?可我昨天看姐夫分明对姐姐还是照顾有加的样子。”林纭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愿意向妹妹提起这件事,但是林筱不依不饶,还说什么“爹娘走后,我就是姐姐在世上最亲的人了”。 殊不知,林筱越说这话,林纭眼里的冷意就越深。 尤其是在听到“世上最亲的人”时,林纭把头低下去,肩膀微微颤抖,林筱还以为林纭是被说到了伤心处难过垂泪,殊不知林纭只是在笑。 笑自己前世愚蠢,识人不清。 林纭很快把头抬起来,眼眶不红,神色和之前相比也没多少变化。 “小妹,姐姐没事的,世子他……终究有一天会明白的。”林纭眉眼间满是凄楚,林筱眼珠子转了转,道:“既如此,姐姐现在可需要商公子的帮忙?” 提起商鹤卿,林纭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可没等她眉眼舒展开来,又“颓丧”下去:“可是,我与商公子都已经各自成亲,我再与他私下会面,终究不太好。” 林筱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她好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姐姐若是不嫌我愚笨的话,不如就由我充当姐姐和商公子之间的媒介,传递消息。”闻言,林纭的眼睛亮了一下,眼眶一下蓄满了泪水,一副备受感动的模样:“小妹……” “放心吧姐姐,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一定会让姐姐在国公府过上舒心的日子。”林筱拍着胸脯保证。 林纭非常“感动”,又好似刚想到什么一样,非常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林筱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妹,昨日你为何频频看向世子……” 林筱自知昨日不够隐蔽,所以林纭有次一问也在她的计划中:“没什么,只是听闻姐夫心中有人,还以为姐姐会吃亏,不想他倒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说到这里,林筱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分明就是在为林纭打抱不平。 闻言,林纭心里倒是有了点谱。 看来,是商鹤卿信不过她,非得要自己妹妹再来上一重锁保险是吗?还是说,他们以为叶容九能接受她是因为叶容九放下了? 林纭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嘲讽,随即又道:“小妹,他……现在毕竟是你姐夫……以后你的亲事,说不定还要他帮忙呢。” 林筱的眼神有一瞬的嫌弃,又马上恢复了正常:“我的夫君,自然要待我好才行,所以姐姐你就别再操心了,好好想想怎么在国公府立足才是正道。” 接着林筱又围绕“如何在国公府立足”这件事说了一大堆,听得林纭是昏昏欲睡,还不得不陪着林筱演戏。 在林纭走后,林筱却没马上离开,而是在包房里等了一会儿,忽然门又被人推开。 这次进来的却是商鹤卿。 看到他来,林筱的神色才有一瞬的放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都听到了?” 原来商鹤卿一直在隔壁听两人说话。 得知林纭要约自己出门的时候,林筱就派人去偷偷请了商鹤卿,不管商鹤卿在林纭面前是个什么形象,但是林筱在林纭心里还是那个值得她护着的妹妹。 “亲姐妹”之间说话,总不会那么设防。 商鹤卿坐在方才林纭坐的位置,平日里总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此时却是平静一片,他道:“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错漏。” 林筱撇了撇嘴:“叶容九那人真的很重要吗?” 商鹤卿轻轻“嗯”了一声,面对亲妹妹,竟难得解释了起来:“我怀疑,他在暗中替太子做事,所以很重要。” “太子?”林筱蹙起眉头,似有些疑惑,“不是说,因为太子妃的事情,他和太子不睦已久吗?” 闻言,商鹤卿笑了一声:“你是觉得,叶容九这种人,太子会放任他成为一个中立派吗?” 林筱不说话了。 商鹤卿也不再说这些,只是道:“你和林纭的接触就按照你自己说的来,暗卫你也可以用,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找我。”顿了顿,商鹤卿的眸色好似暗沉几分,又补充了一句:“她说什么都要告诉我,事无巨细。” 第44章 奇怪的叶容九 待林筱和商鹤卿都离去后,原本定下的包房隔壁的门突然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人,赫然是林纭。 林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验隔壁,随即什么都没说,转身下楼。 跟在林纭身后的酒儿心里简直要掀起滔天巨浪。 这……二小姐和商公子……怎么回事? 坐在马车上,林纭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伤心,酒儿大着胆子道:“夫人,要是不舒服的话……”“酒儿,你今天也听到了。”林纭却忽然道,酒儿一愣,下意识顺着林纭的话道:“是,奴婢都听到了。” 林纭冷笑一声:“所以,你看啊,酒儿,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会背叛自己。” “酒儿,你到我身边伺候几年了?”林纭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酒儿想了想,道:“奴婢已经伺候小姐五年了。” 林纭今年十六岁,酒儿自打她十一岁就跟在她身边了。 “那你会背叛我吗?”林纭定定地看着酒儿。 酒儿眨了眨眼,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忽然就在马车里跪了下来,声音坚定:“当初是夫人给了奴婢一口饭吃,是夫人给了银子让奴婢安葬了父亲,如果没有夫人,奴婢早就死在五年前的冬天了。” “奴婢这条命都是夫人的,为夫人死也在所不惜。” 林纭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好半晌才低低笑了起来,她拉起酒儿,掌心的温度滚烫,刺激得酒儿几乎要落下泪来:“夫人……” “酒儿,你才是我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没有你,我在京城才是真的寸步难行。”林纭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却并不悲戚,却没由来的让酒儿红了眼眶。 “夫人,若是老爷和老夫人在天上看到夫人现在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疼啊。”酒儿忍不住道。 听酒儿提起自己的父母,林纭也几欲落下泪来,不过她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斯人已逝,生者除了好好活下去也不能在做什么。酒儿,这偌大的京城,只有你我主仆二人啊……” 马车轰鸣的马蹄声掩盖了林纭的叹息声,顺着一点风打了个转儿,消散在空中。 回到国公府上,林纭继续去看账本,只是原本该在她身边伺候的酒儿却不见了踪影,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来。 叶容九正是在酒儿回来没多久的时候踏进的四海院,再一次回到权力中心的叶容九看起来比之前少了几分清冷,却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意。 只不过这股肃杀之意在看到林纭的时候,不自觉消散了点。 “夫君回来了。”林纭抬眼对他笑了一下,叶容九脱下外袍交给一旁的小厮,走过去坐在林纭对面,道:“听府上下人说,你今日下午去见了你妹妹?” 闻言,林纭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过:“夫君的消息倒是灵通,怎么,我去找我妹妹不可以吗?” 虽然林纭的语气和往常并无二致,还是那股子夹杂着嘲讽和淡淡不耐烦的语气,但是莫名的,听起来就是很火大,明明叶容九也不是第一天听到了。 “林纭,我都说了要好好过日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再这么阴阳怪气?”叶容九冷声道。 林纭也没想到叶容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之前都没有的,她也微微拧起眉头:“夫君这是怎么了,我这不就是很正常的说话吗?”叶容九总觉得心里有股气儿不顺似的:“这是一个妻子对夫君该有的态度吗?” 这话倒是让林纭愣了,随即竟是笑了一下:“怎么,难不成这妻子怎么待夫君,在京城也是有标准的吗?难不成夫君要送我去学学?” 叶容九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到嘴边,总能被林纭气拐弯儿。 “你少这么说话,木已成舟,你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埋着。”叶容九似是真的恼了,林纭见踩到了叶容九的底线上,撇了撇嘴,不再嘴贱,吩咐下人传菜。 婚后头三天,叶容九无一例外都是和林纭睡在同一张床上,叶容九虽然不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奈何白日里对他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的林纭总会“勾引”他。 在第四天的时候,林纭以为自己能回自己的疏风阁,过几天不用“勾引”叶容九的松快日子,可叶容九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非不让她搬走。 喜得国公夫人合不拢嘴,认为自家儿子真是从郁晚瑶身上收心了,这个时候也不在意林纭的身世配不上叶容九,更不在意当时的换亲一事了,流水一般地给林纭送东西,送大补的药。 意图也非常明显,希望林纭尽快有孕,给这偌大的国公府添个人。 就连掌管中馈的对牌也不等林纭把账册理清就直接给她了,俨然是相当满意这个儿媳妇。 京城里其他爱慕叶容九的贵女都要嫉妒疯了,说林纭一个从边陲小城来的孤女何德何能。 不就是靠抢自己表姐的婚事才能有的造化吗? 而林纭对外界的谣言充耳不闻,她一心让酒儿去调查一些事。 她记得有不少前朝的人隐藏在京城,不光是为了暗中蛰伏聚集力量,也是在为了保护商鹤卿。前世商鹤卿没有这么早拿到玉玺,聚齐这些人,并且让这些都忠于他也废了不少力气。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认他这个人,还是有不少人只认玉玺的。 这一世,商鹤卿提早这么多拿到了玉玺,肯定会把这些人都聚集起来。 而商鹤卿不日又要远赴边关,那里更是有前朝太子的一支旧部,就等着商鹤卿过去归位,好起义举兵破京。 林纭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商鹤卿无法聚集京城里的前朝之人,让他们各自为战,逐个击破。 只是林纭碰到了一件难事,她倒是记得京城里有前朝的人,在具体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所以这些天她便让酒儿拿着银子出去买消息,也悄悄找了些乞儿寻摸这些人的消息。 第45章 偏差 这一世,林纭一定要赶在商鹤卿有所动作前把商鹤卿的后路都掐断! 趁着离商鹤卿离京还有一个月,林纭要赶紧在这一个月内把所有的事情都布置好。 或许是因为叶容九重新被皇上重用,想和叶容九套近乎,想交好叶家的人又重新多了起来,一天天都是帖子往肃国公府里递。 林纭没空处理这些事情,拿着拜帖去找肃国公夫人的时候,只得到了一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倒是让林纭有些无可奈何了。 之后林纭又问了叶容九,也得到的是“随便你”的答案,一个两个对她相当放心。 一想到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思嫁进来的,倒是难得让林纭有些心虚了。 但是很快这点心虚就被林纭抛之脑后,既然国公夫人和叶容九都这么说了,林纭堂而皇之地拒掉了所有的拜帖,用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说什么家里人都喜静,不喜欢不熟的人上门打扰。 虽然直白,可谁叫肃国公府的势力摆在那里呢,叶容九又是一个一看就知道会有大作为的人,虽然前两年因为一个女人颓废了不少,但现在心思从女人身上收回来了,一下子就重回曾经那个清风霁月的叶世子。 嗯,只是和前几年不一样的是,清风霁月叶世子已婚。 在暗中寻找前朝旧人的同时,林纭约见林筱的次数却是频频增加,不一定是去外面,有的时候也会邀约林筱来国公府,偏偏还没人能说什么。 那可是人家的亲妹妹,姐妹俩关系好怎么了? 林筱每次过来都会带来商鹤卿那边要让她做的事情,都不是些什么很要命的事情,一般就是些打探情报的要求,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情况,就是问问叶容九最近和哪个皇子走得比较近,朝中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这些事情不算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一般朝臣都会说给自己的夫人听,提醒妻子接人待物的态度;需要保密的事情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说不定上面那个就会亲自处理。毕竟夫妻一体,而且两姓联姻不仅仅是两人,更是两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着换亲一事,对叶容九倒是没什么影响,商鹤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本就无法接触到京城的权力中心,培养的人手也因为入朝时日太短而徘徊在边缘,想知道关于权力最里层的关系,他还渗透不进去。 京城这么多家族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块铁板,前朝旧部又被当今陛下全部掀翻,宁杀错不放过,竟是狠心将当时朝堂上的人换了大半。 商鹤卿心里急,好在娶妻之后多了一个姻亲助力,暗地里还有一个饱受苦楚的林纭在帮他套话。 殊不知,林纭根本没和叶容九说那些,每次让林筱带给商鹤卿的那些消息,都是林纭凭着前世记忆瞎编的,乍一听也是那么回事,而且有理有据。 林纭一心要调查前朝旧人,叶容九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最近对林纭和颜悦色的,说话都轻声细语起来。奈何林纭不吃这一套,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不过就算林纭不问,叶容九也会主动说起前朝的事情。 而且不是单纯地说,而是会认真询问林纭的意见。 “太子妃被解了禁足。”叶容九面无表情地给林纭倒了杯茶,竟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林纭眯起眼睛,丝毫不心虚地接过叶容九递来的茶,不客气地打量着叶容九,似乎要看透叶容九内心的想法一样。 之前叶容九回来和她说郁晚瑶被禁足,林纭才发觉其实太子始终都知道,他不过是不说而已。 但为什么能让天皇贵胄忍受自己的女人对自己不忠,这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也只是叶容九和太子的交易罢了。 这才过去了多久?半个月吧,郁晚瑶这么快就被解了禁足? 林纭快速地眨了眨眼,道:“你觉得她会来找我麻烦吗?”叶容九还没说话呢,林纭忽然凑近他,问道:“那夫君到时候帮我还是帮她?” 叶容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样的比较和询问早就习惯,道:“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帮你了。” “太子妃……都过去了。” 闻言,林纭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兀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嘴角噙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就不问问她为什么被解了禁足吗?”叶容九有些无奈。 “是什么原因?”林纭或许是心情不错,竟然给了叶容九一个面子,顺着问了一句。 叶容九的眸色暗了暗,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冷冽:“听说,太子妃怀孕了。” 林纭原本轻松的神色一顿,随即不加掩饰地皱起了眉头:“怀孕?” 不对啊,前世的郁晚瑶也没有怀孕一说啊,因为这事,皇后娘娘还说过郁晚瑶呢,说她嫁给太子好几年也没能生个孩子。 怎么这会儿会突然有孕呢? 难不成是装的? 林纭灵光一闪,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抿了口茶,问道:“夫君可信?”叶容九沉吟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心上人,但是郁晚瑶最近几年的所作所为让他逐渐丧失对她的信任。 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好几位太医都诊出来了。” 林纭明白了叶容九的意味,因为“好几位太医”,所以,他不信也得信。 闻言,林纭“啧”了一声,由于前世商鹤卿造反太快也太顺利,所以其实京城很多事情她都不太知道,比如郁晚瑶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临死前还要拉着叶容九垫背的,她都一无所知。 看来找前朝旧人的事情得加快步伐了,不能再这么悠哉悠哉了。 林纭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敢保证任何一人会帮助自己,哪怕是之前借用过一次势力的叶容九。 而且,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重生的秘密,还得再编一个合适的理由。 第46章 叶容九的怀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林纭有了点危机感之后,坚持不懈让人打探了三天消息,终于在南街那边传来点消息。 那里住着一个木匠,据说是十多年前搬来的,瘸了一条腿,也没讨媳妇,天天就靠着给街坊邻居打点家具为生。有媒婆看他有个手艺,给他介绍了个姑娘,那姑娘也不介意他是个瘸子,却被木匠骂跑了。 木匠性格不算好,除了询问要打的家具和说银子时话多点,其他时候都不怎么说话,那里的人也没见他笑过。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纭想了一下,没和前世商鹤卿手下中的哪一号人对上号,但她并没有自己主动找上门,而是选择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商鹤卿。 她派人在那个木匠那里等着,只要商鹤卿的人前来,就能确定了。 到时候只要查明木匠的身份,证明商鹤卿与他有勾结,再把这些告诉太子或是皇帝,也比她现在直接说要好些。 至于到时候皇帝会怎么处置商鹤卿?这不重要。 就在林纭暗中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有人也在看着她。 叶容九听闻林纭身边的酒儿频频出府,不由得觉得有点奇怪:林纭身边唯一一个可信的,一直跟着她过来的只有一个酒儿,为何酒儿不留在府里,反而频频出府? 出府是否是得了林纭的授意,出了府又在做什么? 而且,他看得分明,林纭根本不喜林筱,姐妹俩的关系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好,为何林纭要一次又一次邀请林筱过府?林纭难道不觉得膈应吗,她当时可是对自己也觉得恶心的。 一旦心里起了疑惑,叶容九便无法再坐视不管,他也派人悄悄跟踪酒儿,看酒儿在外边儿到底在做些什么。 回府却还是那副样子,面对林纭不算特别亲近,但也没有很抗拒了。 可是他的人却只跟踪到了酒儿找了一些乞儿,又去买了些消息,但是这些消息很杂,杂到谁家的狗哪一年生了崽儿都有,看起来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头绪。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可是买消息这个事情本身就很不寻常。 叶容九掩去眼里的探究和深意,把心思放回眼前的家宴上。 每月十五是国公府家宴的日子,上个月因着肃国公被陛下叫进了宫里没能举行,这个月谁都没有事,便照常举行。 这也是林纭第一次参加国公府的家宴。 国公夫人现在真是把林纭当儿媳妇看了,见叶容九和林纭相携到来,眼里的笑意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她低声和身边的丈夫道:“没想到小纭真能让容九收了心,你也别老板着一张脸,当初换亲一事也不是小纭能做主的。寄人篱下哪有那么好讨生活,不过是秦家的棋子而已。” 闻言,国公严肃的神色差点破功,他的嘴唇抽了抽,才以袖掩嘴,小声道:“你几时见我说这件事是小纭的错了?难不成我还不会信我儿子不成?” “那你怎么见到小纭老是板着个脸?”国公夫人有些愕然。 国公也有些懵:“我什么时候板脸了?” “父亲,母亲。”就在国公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叶容九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国公夫人马上挂上慈爱的笑容:“在说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什么时候给我们添个大胖孙子。” 闻言,叶容九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倒是林纭反应极快,嘴巴一抿,小脸一红,就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夫君说才成亲不久,不急。”说着,林纭的手不动声色地给了叶容九一杵子。 叶容九回过神来,道:“是,纭儿还小,不急。” 国公夫人也没多说什么,看得出来他们对于现状已经很满意了,孙子一事并不急,而且也急不来。 这一顿家宴和乐融融,林纭乖巧得不行,看向叶容九时也是含情脉脉,倒是看得叶容九觉得哪里瘆得慌,仿佛下一瞬林纭就要抓一把毒粉撒过来一样。 散席的时候,也不知道国公是不是醉了,忽然说了一句:“太子妃入东宫这么久可算是有孕了。” 话音刚落,整个正厅寂静一片,国公夫人也顾不得在儿媳妇面前扮演一个慈爱的好婆婆,瞪了国公一眼:“今天家宴,好端端的提什么外人?”说着,国公夫人还瞥了一眼叶容九。 叶容九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敛眉为林纭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鬓发,而后抬眼看着国公夫妻,道:“父亲,母亲,我先带着纭儿回去了。” 说着,叶容九便带着林纭离开了这里。 两人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国公夫人在“训斥”国公的声音。 林纭抿唇一笑:“看来公爹还是不怎么信任夫君呢。”叶容九轻轻叹了口气:“人之常情。” 方才国公那句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这才多久,自己儿子真的能从郁晚瑶身上收心,并把心放在林纭身上吗? 国公不是很相信,这才有方才家宴时试探的那一句话。 不过叶容九话锋一转:“那你呢,你信吗?”“我?”林纭挑了挑眉,笑容更深,“夫君不妨猜一猜?” 叶容九不说话了。 或许,林纭能到现在还不对他下毒,已经是一种退让了。 家宴过后,林纭照样还是让人去打听消息,不过又多了几个去盯着商鹤卿,只不过南街那个木匠的消息已经不着痕迹透给商鹤卿好几天了,商鹤卿居然没有什么动静,就是不知道是没信还是警惕心太强。 叶容九的人还在跟着酒儿,一开始还有跟着林纭的,但林纭除了邀请林筱过府坐坐,就是安安分分看账本,偶尔看看书,插插花什么的,看上去和一般的深宅妇人没有什么不同。 倒是秦温妤,听说嫁给商鹤卿之后过得并不好,商鹤卿虽护着她,但商鹤卿并不能时时护着她。 就在林纭以为商鹤卿还沉得住气时,转机来了。 第47章 无法下手 那天恰好是林筱邀请林纭去城外的佛寺上香的日子,美名其曰希望已逝的父母能早日投一个好胎。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林纭当然拒绝不了,甚至叶容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也无法说出什么理由来组织。 当今圣上注重孝道,臣子更是上行下效,连带着臣子的家人也是一个个孝顺无比,无论是不是装的,总归得表明一个态度,前几年还有一个因为孝心被提拔的官员。 但是叶容九总觉得林筱不太对劲,自打那天回门见到林筱的那一眼,他就觉得林筱有点眼熟,但到底是哪里眼熟,他也说不上来。 他提出要休沐一天陪林纭去,但是被林纭拒绝了,理由是姐妹俩出门不带男人。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叶容九皱着眉,他望着对面正在摘头饰卸钗环的林纭,总觉得林纭的理由站不住脚。林纭拔下一根金钗放在妆箧中,闻言笑了一下,长发自肩头倾泻,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夫君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林纭回头,灯火摇曳中,竟然氤氲出一丝柔情,可是再定睛一看,却只剩下了兴味,仿佛刚才的柔情只是叶容九的错觉。 叶容九神色淡淡:“你那妹妹……心思不纯,你小心些,莫要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林纭点了点头:“多谢夫君提醒,只是我那妹妹只是鲜少出来见人罢了,算不得什么坏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林纭自己都在心里呕了一下,开始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叶容九好似也没想到林纭能在自己提醒后还能说出这种傻傻的话,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林纭说的。 毕竟林纭以往的表现都是非常锐利的,锋锐的性子,淬了毒的嘴巴,几乎可以说是冷酷的想法,清醒的头脑。 这会儿怎么脑子像是被糨糊糊住了? “你这话自己信吗?”好一会儿,叶容九才吐出这句话。 林纭一脸理所当然:“她是我妹妹,亲妹妹,我当然信她。” 叶容九这会子是真没话说了,他定定盯着林纭,看了好一会儿。林纭也没有怵他,毫不畏惧地盯了回去,一点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问题。 最终还是叶容九先败下阵来:“你明日还是多加小心,对了,你最近还和商鹤卿有联系吗?” 林纭的心重重一跳,随即她听到自己道:“没有,或许之前我真是误会他了吧。” 误会? 叶容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林纭的眼神暗了一丝,道:“只是误会?” 林纭点头,神色相当真诚,任谁来了都不忍怀疑:“误会,毕竟我那个表姐也不是没有做过朝令夕改的事情。” 难不成要在叶容九面前坦白一切吗?那必然不可能啊,而且商鹤卿还没有动作,也没有证据,以叶容九的性子多半也不会信,尤其还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叶容九的眼神更暗了,声音也不自觉哑了一点:“你最好别骗我。” “怎么会呢?这种事情上,我怎么会骗你。”林纭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已经相当强了,面不改色,眼睛也不眨,满脸都写着“你信我,我不骗你”。 看到林纭这副模样,叶容九竟然低声笑了一下,随即道:“若是你骗了我……”“你对付不了我,夫君。”林纭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妆箧旁边的小木盒子。 叶容九的神色未变:“防不胜防才是毒。” 林纭笑了笑:“那我必然不会让夫君察觉到。” 话音落,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原本应该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此刻却隔着一张桌子冷眼相望,明明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可笑意未达眼底,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是冷漠的。 虚伪得要命,偏偏早就习以为常。 林纭马上收回眼神,起身走到叶容九的身边,纤长白皙的手状似无意的放在了叶容九的肩膀上,声音轻柔:“不如夫君猜一猜,我手上有没有毒药?”叶容九抓住林纭的手腕,声音冷沉:“林纭,别闹了。” “我想要下毒,多的是防不胜防的手法。”林纭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叶容九掌心抽出来,不过没成功,便也不再尝试,“夫君还是不要惹恼我为好哦,毕竟,你也不想哪天醒来又瞎了吧?” 现在叶容九已经能成功将林纭的威胁当作耳旁风了,他忽然起身,一把将林纭打横抱起,丢到床上,随即吹灭了蜡烛,冷冷道:“睡觉。” 倒是林纭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明显。 “夫君还真是一个妙人。”林纭也没多说,把眼睛一闭,真的安安分分睡觉了。 可叶容九却睡不着了,他听到耳边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声后,不由得侧身支起半个身子,静静地看着林纭的睡颜。 理智告诉他应该趁现在把林纭那些毒药都丢了,但是剩下的理智又告诉他林纭这个女人很狡猾,说不定没有把所有的毒药都拿出来。 但是情感上,他却并不想丢掉这些,现在甚至还觉林纭随身带点毒药挺好的,至少有点自保能力。 真是奇怪啊,明明一开始厌恶得要命,这才两个月过去,自己居然就能接受一个随时想毒死自己的女人睡在自己身侧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毒药都是从望风谷里来吧。 虽然叶容九对望风谷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望风谷的那十多天,虽然看不见,却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间。 林纭,拥有望风谷的毒药,自身还不会被影响,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叶容九的心里又升起了那个荒唐的猜测,可是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 纵使现在郁晚瑶不再像他一开始喜欢上的那样,但是救命之恩足以让他护着郁晚瑶度过数次生死之关。 或许,是时候真的应该放下了吧…… 叶容九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这么多年的痴恋,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第48章 求签 翌日。 林纭一早就坐上马车往城外去了,而在林纭离去后,又一辆马车悄悄从国公府出发,跟上了林纭的马车。 而此时在东宫的太子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不由得黑了脸,转头问身边的太监:“人呢?” 那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叶世子昨个儿晚上不是派人给太子殿下递信,说今个儿休沐陪夫人去城外的灵清寺上香吗?” 说话,不等太子有什么反应,那小太监忽然“扑通”一下跪下来,瑟瑟发抖。 坏了,他竟然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太子殿下不记事! 可是预想中的责罚并没有到来,他反而听到了太子殿下在他头顶笑了一声,随即太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话一样:“这个叶怀安,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的,倒是对夫人上心。” “孤记得,他那个妻子,是被换亲换来的吧?” 怀安,是叶容九的字。 小太监的点了点头,道:“是的,与叶世子定下婚事的原本是秦家的嫡女,秦温妤。只是成亲那日也不知怎的,竟然换成了秦家的表小姐,秦温妤反倒嫁给了表小姐的未婚夫。” 闻言,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倒是有点意思,秦温妤嫁的那个人是谁?” “商将军的庶子,商鹤卿。”说到这里,小太监似乎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听说成婚那日,有人举报秦姑娘的嫁妆中有不太妥贴的东西,还让刘府尹走了一遭,虽然什么都没发现就是了。” 太子在脑海里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这个“商鹤卿”的信息,实在是之前商鹤卿在京城也不声不响的,没翻出什么水花,身为将军府的庶子,每年的秋猎上好像也看不到他大放异彩。 哦,他想起来了,好像有旨意,下个月商鹤卿要远赴边境。 太子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停留在书房里等叶容九,路过郁晚瑶住的院子时,问了一句:“太子妃最近可还好?”小太监忙道:“太子妃近日来倒是还好,就是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 闻言,太子点了点头,小太监还以为太子还会问什么,不想太子像是例行公事一样,问完这句就转身离去。 京城外,灵清寺。 林纭到达的时候林筱早就到达了,看到她来,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姐姐来了。” “怎么到得这么早?等了多久?”林纭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同林筱演戏,脸上也浮现出柔婉的笑容。 林筱道:“没到多久,时候不早了,快上山吧。” 林纭点了点头,和林筱相携着上山了。 不多时,国公府的另外一辆马车也在灵清寺山脚停下来,一身青衫的叶容九从马车上下来,刚要抬脚往山上去,眼睛却不知道瞥到了什么,忽然往一个方向走去。 “商公子。”要叶容九喊“表姐夫”,那还真是喊不出来。 商鹤卿没想到叶容九会出现在这里,神色不由得僵了一瞬,却很快就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是叶世子啊,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灵清寺了?” 叶容九神色淡淡:“自然是有事。” 商鹤卿一噎,他看了一眼往山上去的路,朝叶容九做了一揖:“若是世子无事的话,在下就先上山了。”“同为连襟,商公子莫不是不想和我一同上山,做个伴儿?”叶容九不紧不慢吐出这句话,只是若是看表情的话,叶容九才是不情愿的那个。 “既然世子都这么说了,请。”商鹤卿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心里却直呼奇怪,叶容九冷情冷性,除了珍重之人,偶尔连皇帝都无法在他这里得到什么笑容,怎么这冷面公子今天要和自己一起上山了? 难不成是叶容九知道什么了?还是说林纭背叛了自己? 商鹤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叶容九,却颇为遗憾地收回目光。 叶容九从头到脚都是无懈可击的,什么信息都无法得出来。上山的路上虽然也有交谈,但很明显,叶容九不想和他搭话,回应也只是冷冷几声“嗯”,“尚可”,“暂未”,“随缘”。 好像硬要和商鹤卿一起上山的不是他一样。 直到两人来了山顶,商鹤卿本想告辞,不想叶容九忽然又话多了起来,非要拉着商鹤卿去大殿里拜一拜,解个签。 商鹤卿猝不及防,还真被叶容九拉了进去。 今日来灵清寺上香的香客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人,叶容九一进去便迅速确定了殿里没有林纭和林筱。 不过既然已经把商鹤卿强行拉过来了,叶容九还真的拉着他上了香,还找坐在一旁解签的小师傅求了一支签。 “哗啦”一声,一支签从签筒里掉出来,叶容九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小师傅:“愿师傅答疑解惑。” 小师傅看着上面的签文,问道:“敢问施主所求何物?” 叶容九本想说“前程”,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换成了“姻缘。” 小师傅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来:“上签,施主缘起微末之时,需得擦亮眼睛辨清眼前人,虽有坎坷,但若是施主选择得当,倒也算顺遂美满。”说着,小师傅将签还给叶容九,道了声“阿弥陀佛”。 叶容九道了声谢,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把小师傅的话当真,随即把一边心不在焉的商鹤卿拉过来:“商公子不妨试一试。” “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我向来不信这些……”商鹤卿的话还没说完,叶容九便打断了他,语气笃定:“若是不信,商公子怎么会来灵清寺呢?” “难不成是有什么其他事?” 叶容九的眸色沉沉,明明和方才别无二致的神色,偏偏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商鹤卿的脸色也沉下来,只是好似是权衡了利弊,他还是选择了妥协,接过小师傅手里的签筒,摇了一支签,看了一眼便递过去:“前程。” 却不想,小师傅看了那支签后,蓦地变了脸色。 第49章 计划被打断 “怎么?大凶?”商鹤卿的语气漫不经心,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 小师傅的手忽然抖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把签递给商鹤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施主……莫要倒行逆施,否则前方等着施主的,只会是万丈深渊。” 闻言,商鹤卿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刚要说什么,叶容九却忽然插进来一句:“罢了,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商公子也不用太在意。” 那刚刚硬要我抽一签的人是谁? 商鹤卿真没想到叶容九是这种人,可叶容九的神色始终都没变过,好似做这一切根本没有什么一样,都是兴致所至罢了。 他不免有些烦躁。 但其实烦躁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人也烦躁。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啊……”林筱和林纭正在灵清寺的后山赏海棠,这里比京城里的气温低些,海棠也凋谢得慢些,还是一片一片的海棠林。 但此刻林筱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时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的日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小妹,你这是在等谁?”林纭坐在一旁,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林筱现在一心都在关注商鹤卿怎么还没来,连眼神都吝啬给林纭一个,不耐烦道:“他来了就知道了。”林纭“哦”了一声,脸上没有惶惶,只有满脸的了然。 可惜林筱现在的关注不在林纭身上,自然看不到。 又等了一会儿,商鹤卿还是没来,林筱不由得有些急了:说好的这里有人的呢?不是说今天过来要把灵清寺变成离京城最近的秘密基地吗? 哥哥也是,怎么还不来啊,那些人可是只认玉玺的啊! 就在林筱等不及,要拉着林纭去找商鹤卿的时候,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抹月白。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抹月白身边居然还有抹青色。 林筱眼力还不错,一眼就认出了那抹月白是商鹤卿,但是当他看到商鹤卿身边是谁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僵住了。 叶容九?他怎么会来? 顿时,林筱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猛地回头,就见林纭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容九的方向:“小妹,我好像看见我夫君了……” “是啊……”林筱笑不出来,怎么来了个叶容九横插一脚? 商鹤卿也是一头雾水,他怎么觉得今天叶容九就是奔着他来的呢,干什么都拖着自己去。 奇了怪了,难道叶容九平时也是这种性子吗?没听说过啊。 叶容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林纭,虽不至于一脸震惊,但脸上的疑惑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似乎在问:“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昨天说好不来吗?” 这些全部被叶容九选择性忽视了。 但他并不能忽视林纭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过今日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当即对商鹤卿道:“内子在前面等本世子,就不陪商公子了。” 谁要你陪了?从头到尾不是你一个人硬拉着我吗? 商鹤卿很想把这句话甩在叶容九脸上,但是他只是依然挂着礼貌又温和的笑容:“自然,世子请便。” 等叶容九迈开步伐,走在他身前后,商鹤卿的眼神才变得阴骛。 难不成叶容九真的发现了什么?成婚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不可能,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不可能有哪里露馅的。 叶容九大步走到林纭所在的小亭里,对一旁脸色算不上好看的林筱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根本没管林筱的脸色在他打过招呼后更坏了。随即微微俯下身子,语气轻柔:“不是说好了和我一起出门?” 林纭远远地瞥了一眼商鹤卿,仗着有叶容九挡着,没好气地轻轻“嗤”了一下,随即又挂上笑:“我还以为夫君今日有要事,便自己一人来了。” “况且,这是我和小妹两人的约定,和夫君一起来,终究不太好。” “是啊,姐夫,你和姐姐相处的时候还多了去呢,我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和姐姐相处了。”林筱故作可怜道,“毕竟,我在京城的依靠只有姐姐了……” 林纭适时地投去一个心疼的目光,刚要开口,叶容九便道:“不行。” “为什么?”林筱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叶容九将林纭拉起来,道:“没有为什么。” 说着,叶容九看向林纭的神色倒是掺杂了一点柔情:“走吧,我们回府。” 林纭不相信叶容九能真的说要回府。 她还想知道林筱把她带来灵清寺,还要让商鹤卿赶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可叶容九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拉着她离开这片海棠林后,便道:“你想回去再看看吗?”“没什么好看的,夫君,我相信我的妹妹。”事到如今,林纭还在叶容九面前演。 事实上她知道就算回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商鹤卿那个人,很能忍,不到他认为的绝对安全时候,是绝对不会把要做的事情说出来的。 商鹤卿应该已经走了。 可惜,只能等下一次了。 这么想着,林纭不由得瞪了叶容九一眼。 叶容九忍不住攥紧了她的手,低声道:“林纭,你平时那么精明,这会儿怎么就傻了?” 林纭轻嗤一声:“我倒要问问夫君呢,今日怎么有闲情来灵清寺了?别告诉我,是怕我出事才来。”“你想多了。”叶容九冷冷道,蓦地放开林纭的手,“只是怕你识人不清,做出什么有辱国公府的事情。” “现在这种结果,夫君可满意?”若不是教养不允许,林纭真想送给叶容九一个白眼。 叶容九没说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道:“你真不回去看看?”“不去。”林纭气冲冲走了。 该死的叶容九,坏她好事! 望着林纭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叶容九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哪里做错了? 由于叶容九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林纭的计划,她不得不重新找机会和林筱接洽,弄清楚商鹤卿的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以及灵清寺有什么吸引这兄妹二人的东西。 难不成…… 第50章 绑定 林纭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马上归于平淡。 只不过已经凌乱的呼吸和藏在袖中微微攥紧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如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事实上,在林纭和叶容九离去之后,林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了商鹤卿身边的小厮,告知她下次再说。 气得林筱在心里将林纭和叶容九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商鹤卿的决定她也没办法更改,只好在原地跺了跺脚,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说实话,林筱也不是很理解商鹤卿为何一定要林纭到场。 那可是稍不留神就会掉脑袋的事情,万一林纭没有那么可靠走漏了风声呢?那岂不是这么多年的布置全都打了水漂? 但不止林筱在心里骂林纭和叶容九,商鹤卿在回去的路上也忍不住在心里骂着叶容九。 只不过骂过之后,商鹤卿又在思考今日叶容九来灵清寺还拖着他的动机是什么,分明上次回门的时候,叶容九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明摆着的不喜,怎么今天又拉着他不让他走。 绝对不是像叶容九说的那样,是来陪林纭的。 上次的事情他派人去查过,虽然查出来的证据都表明着背后是叶容九的手笔,但偏偏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真要推给叶容九,叶容九大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出气。 毕竟成亲那天,受害人不止他,最大的受害人是他的妻子。 也没有证据表明叶容九知道他要做什么,至于林纭会不会背叛他? 商鹤卿自然不会蠢到把事情全部交给林纭,也悄悄安排了人在林纭身边监视着林纭。 不过商鹤卿由于人手不太充足,就在林纭身边放了一个人,那人还不是四海院的,而是疏风阁的,自从林纭嫁过来就只见过林纭一面,一直没被调过去。 不过这也是一种对于林纭的轻视,认为林纭一个无父无母还被舅父一家欺负的孤女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竟然没察觉到酒儿在国公府外的动作。 商鹤卿真是要被叶容九烦死了,一进城便吩咐车夫去秦府。 他想起了秦温妤嫁过来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夫君,我父亲得知你要那个玉玺后便妄自猜测了你的身份,你可生气?”秦温妤状似忐忑地问他,说的却是一个好几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商鹤卿早就有所准备,毕竟秦温妤不认识那个玉玺不代表秦大舅认不出来,只是秦大舅的胆子真够大的,前朝玉玺就这么大剌剌地收藏在暗室里,也不怕被人举报到时候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下来。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商鹤卿温和地笑了一下,握住了秦温妤的手,眉目含情,道:“你我现在夫妻一心,你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父亲,家人之间不该有秘密。” 这话其实更像是一种表态,秦家表示站在他的阵营里,而他也明确接受了秦家的支持,以后两家就被深度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可惜,秦大舅的官职并不高,能走到今天这份上大部分都靠着祖上的余荫。 却说那边林纭,其实她自打想到了商鹤卿和林筱选在灵清寺的关窍后,就没有那么生叶容九的气了,毕竟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但她还是无法原谅叶容九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这种气直到下山途中,叶容九追上来时还没有消散。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叶容九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和林纭并肩下山。林纭板着脸,不想看叶容九,说出的话也是阴阳怪气至极:“哪敢呢?夫君担心我的安危亲自赶来灵清寺,我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闻言,叶容九皱起眉头,道:“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林纭眼珠子飞快移了一下,看到叶容九脸上写满了不解,“哼”了一声:“我怎么想不重要,毕竟夫君会做些自认为对我好的事情。” 这话可算是让叶容九的脑子转过弯儿来了,但脑子转过弯儿来了,嘴却卡住了。 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是气这个?” “难道不应该吗?”林纭停下脚步,叶容九停下不及,往下走了两个台阶,这下倒轮到林纭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容九了。 “夫君应该对我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才是。”林纭直视着叶容九的眼眸,“我被威胁了,除非是我自愿。” 林纭这话说得有些狂,就连叶容九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威胁,因为他有在乎的人和事,他并不像表面伤那么无欲无求,他有父母,有前程,有心爱的人,有家族荣耀。 可是林纭什么都没有,只要复仇。 唯一的弱点,或许只有秦老夫人。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林纭现在就是那个光脚不怕穿鞋的。 至于命?她随身带着好几种毒药,就算来不及下毒,她逃跑的功夫早在望风谷的时候就练了出来。 说着,林纭往下走了两步,忽然恢复了平常笑意盈盈的模样:“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夫君,我们回家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林纭更让人不寒而栗。 灵清寺山脚,林纭看也没看叶容九,转身进了自己来的那辆马车,不等叶容九上来,就直接吩咐车夫离开。 车夫也是国公府的下人,听到世子夫人这么说,不由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叶容九,见叶容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世,世子爷……要上来吗?” 叶容九欣然同意。 见叶容九不要脸地和自己同挤一个车厢,林纭冷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叶容九。 多生气呢,其实也没有,就是不喜欢叶容九对她要做的事情指手画脚,还美名其曰“为你好”。 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但绝对不是这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闯进她的计划。 叶容九见林纭不理他,也没自讨没趣地去找林纭说话,从座位下抽出一本书,倚着马车壁,安静地看起书来。 第51章 信件 车厢内的气氛很诡异,叶容九在看书,但是看了很久都没翻页;林纭望着窗外,看到脖子都酸了也不肯回头,因为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坐在她身后的叶容九。 不能看,一看就来火。 林纭还以为以叶容九的性子,说不定一路上都不会和她说话,甚至可能都不会和她低头。 可是刚一进城没多久,叶容九忽然把书一合,声音清冷却绝对不低,语气也很坚定:“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 闻言,林纭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叶容九。 这人怎么和自己突然道歉。 或许是林纭的不敢置信太过直白,叶容九有些不悦,眉毛刚要拧在一起,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虽然神色是淡淡的,可脸是柔和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容九突然道歉,但是林纭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再说了叶容九毕竟也是好心,也没再板着脸。 从林纭嘴里听到这话的时候,叶容九居然有种回到幼时听夫子念书的诡异错觉。 马车很快就在国公府门前停下来,叶容九扶着林纭下马车,亲密的样子把坐在外边儿的酒儿吓了一跳。 上车前不还是一副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吗,怎么突然就和好了? 却不想叶容九才下车,就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厮冲了出来,直直地冲到了叶容九跟前,却差点把林纭撞到。 还是叶容九拦了一下才没撞到林纭。 叶容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你是何人?”小厮依旧低着头,只道:“小的受人之托,其余的,世子看过这封信便了解了。” 说着,这个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出。 忽然,叶容九不知道眼神扫到了哪里,林纭听到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即便见到叶容九把小厮手里的信接过来,冷声道:“还不快滚!” 小厮连连点头哈腰,麻利地跑远了。 见状,林纭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并未多问,轻声道:“夫君,我们进去吧。” 叶容九把信收起来,却道:“等会儿你也看看。”“我?夫君真要这么做吗?不怕我看到后说什么夫君不爱听的吗?”林纭“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你不会。”叶容九的语气笃定,倒是让林纭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容九甚至都没告诉林纭这是谁送来的信,看来是很笃定林纭已经猜到了。 这还是林纭头一次进叶容九的书房,没有摆着许多古玩的博古架,也没有夸张的书架,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摆在墙边,上面满是已经卷边的书。 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摞着高高的卷宗,笔架上挂着好几支用料名贵的笔,就连墨锭和砚台都是御赐之物。 看来之前叶容九很受皇帝喜爱也不是无的放矢。 听说叶容九还做过太子的伴读,如果没有意外,在外人眼中,叶容九和整个肃国公府就铁定是太子党。 叶容九从袖中拿出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拆开递给林纭:“你先看。” 林纭很诧异,手却不听使唤的把信接过来,第一眼扫过去是秀气的簪花小楷,颇像出自女子之手。 再一看开头的称呼:“容九哥哥”,确实是郁晚瑶的信不假。 林纭的鸡皮疙瘩都被这封信的开头激起来了,强忍着恶心看了下去,发现信里写的无非就是怀孕了心情不好,怎么最近不来看我了这种事情云云。 还说什么太子禁足她好可怕,还是你对我好,有求必应。 信里还不忘兢兢业业地,不着痕迹地,委婉地抹黑她,信的最后还表示自己之前错了,不要不理自己了好不好。 是一封不知情的人看着就会声泪涕下,相当令人感动的,满是废话的信。 林纭皱着的眉头从头到尾就没松开过,直到看完她才松开,不满地盯着叶容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信里要写什么?” 叶容九粗略地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一个开头,一个结尾,中间的内容猜都不用猜。 “嗯,她写信向来只有这些内容。”叶容九也不否认,毕竟他第一次收到信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这次嘛…… 只剩下了淡淡的烦躁。 林纭的脸色更加一言难尽了,她把信纸放在了桌上,略有疑惑:“给我看干嘛?”“防止你误会。”叶容九一本正经道,趁着林纭略有呆滞的空挡,像是宣布了一件大事情一样:“以后,关于她的每件事,给我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会和你说。” 叶容九说得很慢,也很清楚,仿佛这件事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你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心里有人还要娶妻祸害别人的行为很恶心吗?我叶容九,还不至于这么无耻没担当。”叶容九像是堵了很久的气,终于找到机会在林纭面前说出来,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林纭眨巴眨巴眼,忽然大胆地上手掐了一把叶容九的脸。 力气很大,把叶容九白皙的脸都掐红了,不等叶容九沉下脸来摆谱,马上逃离是非之地:“也不是被冒充了啊?难不成你被附身了?” 至于不是那种人?林纭可不信。 可是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呢,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所见。 “林纭!”叶容九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纭还不信他,声音也不自觉沉了下来。 “我在这里,夫君有什么事吗?”林纭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错。 “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是吗?”叶容九好似真的生气了,林纭讪笑一声:“怎么会呢?” 就是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罢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好了。 临死还能拉着别人垫背,也不亏啊。 就在林纭以为暴风雨要来临时,叶容九却忽然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头疼道:“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52章 自作自受 不是,叶容九说这么令人误会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纭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好看,不然她怎么看见对面的叶容九的眉眼微微弯起,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叶容九终于笑出声来,再次出了口恶气:“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故意的,叶容九一定是故意的,这人的内里就是很促狭的!上次在秦府林纭就见识到了。 林纭的脸色精彩纷呈了好一会儿才趋于平静,她没有叶容九想象中的不悦或是发挥自己的嘴上功夫,而是笑了一下,看起来很明媚的样子:“我这是感动啊,夫君已经如此信任我了。” 语气真诚,神色也是明媚无比,一点都不像装的。 这下轮到叶容九被噎住了。 见状,林纭冷笑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说实在的,她对郁晚瑶送来的信并不感兴趣,她也不在乎叶容九是否真的会因为这封信心软,这些都和她要做的事情无关。 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叶容九有些不解。 纵使他天纵奇才,但在情爱一方面还是太过缺乏经验,尤其是面对林纭这种看不透的女子。 你说林纭嫁给他为了利益吧,好像也不见得全是,总觉得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理由;明明上一瞬还能对你笑意盈盈,下一瞬又会冷下脸来。前脚还一副亲密的模样,后脚就恨不得和他不认识。 可是强迫他的是林纭,嫌弃他的还是林纭。 觉得他心口不一的是林纭,他改过来觉得没必要的还是林纭。 这个女人到底要他怎样? 叶容九有点烦躁了。 他哪里见过这种复杂心思又弯弯绕绕的女子? 因着叶容九为林纭的事情烦心去了,完全没注意到信的后面还写着让他看完回信这回事。 郁晚瑶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都不见有回信,心气不顺的她更是吃不下饭,狠狠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一旁伺候着的宫人还以为饭菜不合郁晚瑶的口味,“哗啦啦”跪了一片,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娘娘恕罪”。 嘈杂的声音听得郁晚瑶更生气了,她大喝一声:“都给本宫滚出去!” 话音落,宫人们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可是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孤的太子妃这是不欢迎孤吗?”闻言,郁晚瑶就连怒火都停滞了,随即强迫自己把怒气压下去,换上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起身行礼:“殿下说笑,臣妾不欢迎谁也不会不欢迎殿下啊。” “是吗?”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郁晚瑶,黑沉沉的眼珠子好似能把看透郁晚瑶的心理。 郁晚瑶嘴角的笑容都僵了一瞬。 “殿下……许久都不来臣妾这里了呢……”郁晚瑶转了转眼珠,决定先发制人,颇为委屈道,“难道就是因为臣妾有身孕了,殿下就不想和臣妾亲近了吗?” 太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在郁晚瑶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开口:“希不希望孤来,太子妃心里有数。” 郁晚瑶的神色又僵住了。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故意来找茬吗? “殿下惯会打趣臣妾。”好在郁晚瑶的反应快,可是太子的下一句话让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太子妃是不是忘了孤上次的警告,还敢给叶容九送信。” 郁晚瑶的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臣妾,臣妾……没有……”郁晚瑶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太子脸上的笑意在她眼里蓦地变得阴沉起来,无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包裹,让她的心一点一点下沉。 终于,郁晚瑶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太子似乎很满意郁晚瑶这个样子,声音越发轻柔,可是听到郁晚瑶的耳朵里就好似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一样令人胆寒:“不过,看在太子妃有孕的份上,倒是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说着,太子脸上的笑容蓦地收敛:“来人!好好看着太子妃和太子妃的下人,务必让太子妃好好养胎,不要让任何小事打扰到她。” 又是变相的软禁,而且这一次直接剥夺了郁晚瑶的管家权。 太子目前并未娶侧妃,若是这打理东宫的事宜从郁晚瑶身上挪出去的话,意味着整个东宫都落入了太子的掌控之中。郁晚瑶除了自己的份例,再不能动用任何东宫的东西。 包括东宫的人。 郁晚瑶终究是站不住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小声啜泣:“殿下,臣妾知错,臣妾不敢了……” 太子对于郁晚瑶的耐心早就在这几年郁晚瑶既要有要的造作下磨灭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还能让郁晚瑶稳坐这个太子妃之位,第一是因为郁晚瑶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进来的,这么多年打理东宫也算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无法遮盖的丑闻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动。 第二则是因为郁晚瑶的母家势力不弱,贸然休妻也会引起郁家的不满。 他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并非稳当,底下可是有好几个弟弟在虎视眈眈,缺了郁家的助力,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他这才能容忍郁晚瑶这么久。 太子没再看掩面哭泣的郁晚瑶,冷漠地离开了这里。 郁晚瑶见哭泣也没用了,待太子离去后,无力地瘫在地上,脸上的神色骤然变得凶狠。 可是下一瞬又变成茫然。 怎么会呢,太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给叶容九送信了呢?明明送信的人也是她的人啊。 难道太子派人跟踪她,甚至她的人? 还是说叶容九告诉太子的? 不,不是,这种事情叶容九怎么会告诉太子呢,是嫌他们两个之间的嫌隙还不够大吗? 郁晚瑶死死地咬住下唇,从未有一刻像现在如此清晰,有些东西真是回不到过去了…… 林纭不知道因为一封信还会引发这些事情,她同叶容九用过晚膳之后便去捣鼓自己的毒药了。 听到叶容九说郁晚瑶又被软禁的时候,也只是冷冷地回了一个“哦”字。 第53章 反常 林纭现在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出嫁前在叶容九跟前提起郁晚瑶的次数太多了,导致现在叶容九还在以为她会因为郁晚瑶的事情心有芥蒂。 所以不遗余力地在她面前正面他和郁晚瑶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也不知道叶容九这么聪明一个人,这种小事怎么就转不过弯儿来。 叶容九见林纭态度冷淡不像装的,眼神沉了沉,刚要说什么,忽然福至心灵:“你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林纭觉得很奇怪,放下手里各种各样的药粉,转过身面对着叶容九,难得心平气和:“我从始至终都没在乎过。” “难不成夫君忘了,我只在乎你是否尽到了做丈夫的义务。” “其余的,我也管不了。” 说到这里,林纭笑了笑,昏黄的灯光下竟也看出来一点超脱于世的淡然,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有一种下一瞬就要羽化登仙的错觉。 这让叶容九的心猛地漏掉一拍,莫名其妙涌上来的不悦和一种另外的情绪让他下意识地有点排斥林纭漠不关心的态度,而林纭这种与周围都格格不入的气质也让他有点心慌。 不知来历,不明所以,但无法抗拒。 “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需要的只是一个身份,对吗?”叶容九的神色蓦地变得很认真,仿佛一定要从林纭的嘴里得到一个准确且真心的答案。 林纭笑了笑,满不在乎:“夫君当然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记得我也说过,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你。” 叶容九的眼神更暗了,眼里包含着林纭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竟让她有一种叶容九居然对她上心的错觉。 可是下一瞬林纭便反应过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除非她现在就告诉叶容九当年救了他的是自己,不然叶容九不可能移情别恋的。 不然,她对叶容九的评价就要再次大打折扣了。 殊不知叶容九此时也觉得奇怪,他当然察觉到了自己对待林纭有点太过纵容了,很多事情其实林纭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反而继续纵容着林纭接着往下踩。 这种纵容绝对是不正常的,可是叶容九总是下意识地否认纵容之外的东西,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 那便是:林纭会用毒。 可笑叶容九从小到大见过的毒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无论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太子的,身上也并非没有解毒的药,甚至宫里的太医他也是得了陛下的首肯是能请回国公府上的,为什么要怕林纭的毒? 而且,林纭抛开毒,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 林纭见叶容九久久没有说话,也没管世子爷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低头捣鼓自己的毒药去了。 叶容九的目光落在了林纭的侧脸上,忽然想起今天下午也是如此,他坐在马车上,虽然拿着书,可是眼神却总是不受他的控制,往林纭那边瞟。 彼时林纭往车窗外看,只留给他一个侧脸,唇紧紧抿着,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眼里空无一物,虽然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却什么都没有深入她的眼底。 那一瞬间,叶容九忽然觉得林纭不应该在京城,京城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仅仅只是那一瞬的晃神,让他的道歉脱口而出。 叶容九活了二十年,从小就聪慧过人,无论是诗词策论,还是接人待物,所有人面对他无一不是交口称赞,毫无疑问,他从来没出过错,也从未道过歉。 可是在灵清寺,林纭虽然没有骂他,可是想骂他的心呼之欲出,眼里满是不满和嘲弄。 叶容九不生气,只是有点疑惑。 为何林纭什么都不告诉他,为何林纭对他相当防备,哪怕他们已经成了夫妻。 叶容九的思绪有些放空,林纭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但她没有管。 不管叶容九是觉得她功利也好,还是有心计也好,她都不在乎。 她把毒药分门别类地放好,时不时地挑出一点出来混合在一起,碍于叶容九在场没办法拿自己做实验,只好遗憾地把自己想到的搭配可能记下来,等叶容九上值再自己做实验。 这种事情她在望风谷的时候就已经驾轻就熟了,那个时候可不是用药粉,而是直接把各种毒草毒花放在一起捣成沫子直接吃,虽然有的时候也差点玩脱,但最终只能成为她现在百毒不侵体质的垫脚石。 将混合好的毒药放进特制的小瓶子里,又将平常用得多的的毒药放进荷包里装好,其余的林纭把它们放到盒子里锁上。 一转头,发现叶容九还在盯着自己。 林纭真的是不理解了。 自己在叶容九这里明明应该是一个不知廉耻、不择手段的女人罢了,按理说像叶容九这样的贵公子应该最讨厌这样的女人才对,怎么她感觉,自从她嫁进来后,叶容九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呢? 难不成真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好丈夫? 这种屁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她才不会上这种当。 男人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算了,林纭放弃猜测,总归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叶容九总不能丧心病狂哪天把她给杀了,这对于叶容九来说,无疑是一种很不划算的做法。 而叶容九也好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默默把视线收回。 奇怪,真的很奇怪啊。 林纭再次看到秦温妤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如此感叹。 只见原本在秦府光彩照人,明艳动人的秦温妤脸色苍白,眼底是扑了再多的粉都掩盖不了的青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无比,好似老了十岁不止。衣服虽然是簇新的,但分明不太合身,看上去瘦了不少。 即使这样,她也不得不挤出讨好的笑容,来小心应和着身边一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 忽然,秦温妤的目光一转,在对上林纭的眼神时,眼睛猛地瞪大,脸白得更厉害了。 第54章 故意的 本来林纭是想当没看见的,不过既然秦温妤先一步看到了她,她自然也得回敬。 林纭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不过点过头后,林纭又笑了一下。 虽然林纭指天发誓自己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不过好似被秦温妤解读成了嘲讽意思。 当时秦温妤的脸色就变了,好似下一瞬就要冲上来给她一个巴掌似的。 但她还没能有所动作,秦温妤身边的那个贵夫人注意到秦温妤的脸色变化,顺着秦温妤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林纭。 只不过贵夫人看到林纭的下一瞬不是过来和林纭打招呼,反而是对着秦温妤道:“这就是和你换亲的表妹?”声音不算很大,但林纭听得清清楚楚,好像也是特意说给林纭听的一样。 秦温妤不敢对贵夫人甩脸子,只好垂着头,低声道:“是。” “怎么,看到别人过得这么好,自己不甘心了?”贵夫人冷笑一声,“听说这亲是你自己要换的,如今别人过得好,怨不得。” 贵夫人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毫不客气地扎进了秦温妤的心,林纭看到秦温妤的脸白得厉害,身子也轻微颤抖起来,好似下一瞬就要倒了一样。 这个贵夫人,林纭也认得,商将军的夫人,秦温妤的婆婆。 没想到秦温妤在商府的处境竟然如此不好,想来是当初,成亲那一天的事情影响了。 林纭想起前世自己嫁给商鹤卿,虽然依旧不得商夫人好脸,但也不至于要低声下气的程度。 商鹤卿居然没帮她吗?还是说,商鹤卿只是想要秦家的帮助,觉得娶了秦温妤就够了,怎么对秦温妤不重要?前世,商鹤卿前期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在外人面前更是做足了“畏妻”的派头。 如今只是换了一个人,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林纭想起秦温妤换亲的缘由,一是想爬上那个女子的至高位置,二来也是受够了叶容九的冷漠。没想到重来一遭,好像并没有改变多少,反而还过得更难了些。 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谁能想到那个骄傲的秦温妤现在会被骂得不敢还口。 商夫人像是没看见秦温妤的异样和难堪,继续道:“有些人啊,自己心里有了小九九以为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结果后来才知道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就是后悔都晚咯。” 秦温妤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好在这里是一个银楼的二楼,能上这里来的都是这个银楼的老客户,因此周围的人都不多。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有很多人在看秦温妤的笑话,自商夫人说话后,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没断过。 秦温妤看上去要哭了,但是依然在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林纭。 林纭觉得自己很无辜,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说的要换亲,明明是秦温妤自己不愿再嫁给叶容九受苦,她不过就是将计就计罢了,顶多就是在秦温妤成婚的那一天送了一份“大礼”,但那也是以叶容九的名义送的啊。 在这件事情上,她是那个最干净的人。 这么想着,林纭也就这么做了:“表姐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纭不开口还好,商夫人也没指名道姓,都是“别人”“别人”这么说,顶多就是在开头的时候问了一下她的身份。 这一开口,把场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秦温妤顿时瞪大了眼睛,刚要说什么,林纭便走上前来,打断了她的话:“这位便是商夫人吧,一直想去府上拜访,只是苦于没有时间。” 商夫人脸上的嘲讽也顿了一下,随即赶紧堆上笑容:“世子夫人想什么时候来拜访都行。” 虽然商将军从官职上看比叶容九的御史大夫要高,但叶容九家有爵位,而且只有叶容九一个儿子,等老国公百年后,叶容九就是板上钉钉的肃国公。且叶容九比商将军要得圣心,商夫人哪敢对林纭摆什么脸色,不仅如此,她还推了一把秦温妤:“方才世子夫人是在和温妤说话吗?” 秦温妤近乎狼狈地已开眼神,不想看林纭。 她不甘心,为什么又是自己,明明叶容九才是那个冷情冷性冷落妻子的人,为什么林纭偏偏就深得叶容九宠爱,过得比她好。 凭什么,林纭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罢了,不是依附他们秦府,又怎么可能嫁给叶容九。 凭什么前世是林纭,这一世还是林纭! 林纭轻笑一声:“算是吧,毕竟方才表姐恨不得吃了本夫人的眼神,还挺熟悉的。” “林纭你在说什么!”秦温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可是她这话才刚说出口,商夫人便喝了一声:“怎么对世子夫人说话的?没规矩!” 秦温妤的呼吸一滞,随即像早就习惯一样,又无力地把头垂下来,像是认命了一样。 林纭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多和将军府的人废话,随便扯了一个理由便离开了。 商鹤卿不是什么好人,将军府也是,明知道商鹤卿身份还收留他的商将军;厌恶庶子庶女却无可奈何只好把怒气发在儿媳妇身上的商夫人;口蜜腹剑的商家大公子,佛口蛇心的商家二小姐,窝里横的商家四小姐。 一家子的牛鬼蛇神。 林纭一回想起前世和这一群人打交道就觉得头疼和恶心。 相比之下,叶家人真是好太多了。 相信不超过今天,京城里又会流传新的乐子了。 林纭并未在这个银楼里逗留太久,她本就来取东西的,只不过出门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人。 “表姐夫。”外边儿这么多人,林纭规规矩矩地叫人,不想这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商鹤卿的眼神不知不觉换了意思:“叶夫人。” “表姐和商夫人都在上边儿,我就不耽误表姐夫的时间了。”林纭打了个招呼算是把礼数做到了极致,商鹤卿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要往楼上去,只不过经过林纭身边的时候,像是没有估量好距离,撞了林纭一下。 第55章 怀疑 林纭猝不及防下差点被撞倒,在商鹤卿出手前,是酒儿扶住了她。 酒儿刚要说什么,商鹤卿却已经先她一步给林纭道歉了,倒是让酒儿准备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林纭笑了笑:“表姐夫不必如此客气,我就不耽误表姐夫的时间了。” 商鹤卿满脸歉意地离开了这里,林纭也带着酒儿走了。 直到上了马车,林纭才把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折好的纸条。 一旁的酒儿看到林纭从袖子里拿出这么一个东西的时候,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下意识问道:“夫人,难道这就是刚才……”“嘘……”林纭束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随即把纸条打开。 上面没写字,只画了一个鹰首马身的印玺,和一片海棠林。 酒儿看不懂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可是林纭却立马明白了商鹤卿的意思。 看来是这两次都有叶容九横插一脚,或多或少地破坏了商鹤卿的打算,引起了商鹤卿的怀疑,这是商鹤卿在试探她呢。 林纭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将纸条揉作一团,放到了自己荷包里,打算回去处理这玩意儿。 酒儿担忧地看着林纭,低声道:“夫人,您再不喜欢世子,也不能做背叛世子的事情啊……”“停停停,酒儿,你是怎么从一个纸条看出这些玩意儿的?”林纭哭笑不得地打断酒儿的话,“我是疯了,我不选叶容九,选商鹤卿。” 虽然叶容九现在奇奇怪怪的,但总归身份没有问题吧,对自己也还算好。 酒儿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夫人,您要是还对商公子念念不忘那可不行,秦小姐还占着正妻的位置呢,哪怕夫人同世子和离了也不能做妾啊……” “酒儿,你最近看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林纭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酒儿的话了。 酒儿嘿嘿笑了起来:“在那个卖消息的人那里,听了些小秘事。” 林纭无奈扶额,没好气地弹了一下酒儿的额头:“听听就得了,别套到你家夫人身上。”“知道了……”酒儿捂着红红的额头,眼泪汪汪的。 车厢里重归寂静,林纭靠着马车壁,笃定商鹤卿最近这几天一定会找自己。 果不其然,还没过两天,林筱果然又给林纭递了拜帖,邀请林纭去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游玩。 有的时候林纭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一声林筱蠢,上一次被叶容九横插一脚破坏了,就应该知道这个拜帖是会被叶容九知道,而且叶容九现在对她是一种不信任的态度。 就不知道在京城交几个手帕交,以手帕交的名义给她下帖子吗? 林纭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怎么自己还想指导对方做事啊。 不出林纭所料,叶容九一回家就听到这个消息,这回轮到他有点不解了:“你妹妹没事做吗?” 林纭很无辜:“我怎么知道呢?难不成这次夫君还要休沐陪我去吗?” “心有余。”叶容九说得坦荡,“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我没记错的话,夫君与我妹妹也不过见过两面而已,为何如此笃定我妹妹不是良善之人。”林纭倒是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叶容九道:“若不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父母,我甚至觉得她不像你妹妹。” 闻言,林纭脸上的兴味僵了一瞬,下意识以为林筱的身份被发现了。 虽然发现了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林筱目前还和自己父母绑在一起,她不能让自己死去的父母在死后还以为林筱背上骂名。 至少,她得找到一个证明,证明自己父母是无辜的,哪怕是造假的。 好在叶容九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那次回门,你突然离去,我在找你的路上遇见了你妹妹,虽然只有短短两句交谈,但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想给你泼脏水。” 林纭明显没有想到叶容九对于林筱的判定是基于自己,她听见自己问道:“那若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呢?”“你当然不是好人。”叶容九说起这个,眉眼都冷了下来,甚至还冷笑了一声,“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林纭有些无言以对了。 “可是,哪怕你不是好人,但我和你妹妹从未见过,她显而易见要和你更亲密,应该是维护你,而不是抹黑你。”叶容九说起这话的时候像是在分析什么大事,“任何人在陌生人面前,被问起和自己亲近的人有关的事情,第一反应都不应该是抹黑。” 林纭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想到当时林筱和叶容九说的那三言两语能被叶容九解读出这么多内容。 “可是,她是我妹妹……”见状,林纭还想进一步试探,看看如今自己在叶容九这里的形象到底改变了多少。 叶容九却没有劝阻她:“我会让暗卫跟在你身边。”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有暗卫跟在身边,她还怎么和商鹤卿聊一些造反的事情? 那不全泄密到叶容九这里了吗,自己不也成了造反的一员吗? “这就不用了……”林纭刚要推拒,叶容九的语气不容置喙:“你现在不能有事。” 现在? 林纭敏锐地注意到了叶容九话里的限定词,原本有些火热的心渐渐趋于平静,神色也变得冷淡:“我不会有事。” 叶容九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明日你出门的时候……” “我不会有事!”林纭重复了一遍,“世子,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上次在灵清寺就算了。” 她不是不信任叶容九,只是不喜欢叶容九这种态度,让她觉得不值得信任。 叶容九猛地住了嘴,听出林纭的语气很不好,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林纭。 林纭不甘示弱地回看。 室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良久,叶容九轻声“啧”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满,但是被他压下来了,冷哼一声:“如你所愿。” 林纭垂下眼帘,轻声道:“夫君能够理解,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56章 太子 第二天林纭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绕了一圈,发现叶容九真的没跟上来。 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些像是在骂叶容九的话,也没察觉到附近有人跟着她。 要么是叶容九昨天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要么就是叶容九派来的人武功高强,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虽然理智让林纭选择第二种,但是人总是心怀侥幸的,能不被人跟着自然是最好的。 林纭不知道的是,在她的马车刚出国公府的时候,叶容九刚刚下朝便去了东宫。 “臣参见太子。”叶容九躬身行礼,太子含着笑意上前一步,双手将叶容九扶起来,道:“新婚娇妻在旁,怀安可是有一段日子没来孤这里了。” 没想到一见面太子就直戳叶容九的痛点,叶容九可不会认为太子只是一句普通的调侃,他和太子的关系本就没有和好到可以互相调侃的地步。 不是调侃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和林纭的那些事始终在太子的注视下,是警告,也是建议。 叶容九扯了扯嘴角:“殿下见笑,内子不是京城人,故而对京城的人和事都一无所知,臣多教了些,免得日后在宴会上丢脸。” 太子的笑容晦暗不明:“你对你那换亲来的小妻子,倒是上心,你倒是真不介意当初秦家换亲的事情?”“那是秦家做的事,内子是被迫的。”叶容九又拿出了之前搪塞父母的说法。 不想太子却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夫人还有一个妹妹,关系亲厚,经常同妹妹一同出门?” 叶容九有点不明白太子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确有其事,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你夫人这妹妹,倒是同自己的表姐夫走得很近啊。”太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孤的人数次看到她出入商府后门,还有她那表姐夫的人去找她了。” “她那表姐夫原本应该是她的姐夫,为何换亲之后,还这么频繁联系,怀安你可有头绪?” 叶容九一怔,心下一沉,却没有直接说出口:“殿下有何见解?” 见叶容九把皮球踢回他这儿,太子倒是看不出半分恼意,道:“孤在想,若是这林筱,和她的表姐夫,不仅仅是这么一层关系呢?” 太子这话其实有很多种理解,但最粗浅,最表层的理解便是林筱和商鹤卿有男女之间的关系。 可是叶容九不这么想,虽然只见过林筱两面,可前几天在灵清寺时,商鹤卿的眼神都没落在林筱身上。 那……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不是吗?”太子的话打断了叶容九的思绪,叶容九“嗯”了一声:“臣会派人多加注意的。” “哦对了。”太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孤还听说了一个有趣的事情,怀安可愿听一听?” 叶容九能说“不愿意”吗?自然不行。 太子半分没有强迫叶容九听他讲话的自觉,也没有管叶容九有没有出声,自顾自地讲了下去:“说来也是巧,好像每一次你夫人和她妹妹出门的时候,好像那位商公子都会出门呢。” 说完,太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容九,似乎想从叶容九脸上看到什么有趣的反应。 不过叶容九的反应倒是平平:“没有证据前,臣不会怀疑臣的夫人。” 太子有些失望,随即又道:“既然如此,孤便让你多和你夫人亲近亲近,如何?” 叶容九忽然笑了一下:“殿下怀疑臣的夫人就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这样直白的话倒是让太子愣了一下。 京城的这些文官,谁不是一句话九曲十八弯,生怕让别人猜测出自己的意思,也生怕给人留了话柄,更怕惹了他人不快,结下梁子。从前叶容九虽然话不多,但是意思也得拐上两个弯儿才能明白。 他也曾是文官,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 何曾听过这么直白的话,倒像是没什么心计的纯良之辈了。 可叶容九的心分明是黑的。 太子也笑起来:“孤就是怀疑,那又如何,难道怀安不觉得反常吗?” 叶容九“嗯”了一声:“可殿下既然选择把这件事交给臣,自然是信任臣。”“孤当然信任怀安,除了怀安,别人孤都放心不下。”太子这话说得暧昧极了,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怀安是不会背叛孤的,不是吗?” 若是以往,听到太子说这种话,叶容九的脑海里定会闪过郁晚瑶哭得梨花带雨向他求助的模样,然后毫不犹豫地应下。 可是现在,叶容九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只是笑了笑,道:“臣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但太子听到这话并没有很高兴的模样。 离去时,太子看着叶容九的背影,忽然道:“对了,怀安,孤还未祝你新婚快乐,一定要百年好合。”最后四个字被太子咬得很重,几乎有了一种恶狠狠的意味。 叶容九离去的背影一顿,随即道:“多谢殿下祝福,臣定会和纭儿百年好合。” 待叶容九离去后,服侍太子的小太监才进来,见太子的脸色不算好,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口问什么,但是保命的本能让他住了嘴。 不想太子却冷哼一声:“他倒是懂得怎么明哲保身。” 小太监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 那边叶容九一来东宫,郁晚瑶便收到了消息,她仓皇地想找人给叶容九报信,让叶容九向太子求情,解了她的软禁。 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太子的人,她的陪嫁侍女早就不知道被太子打发去了哪。 郁晚瑶的牙根都要咬碎了。 她等着叶容九会偷偷遣人来给她递信,可是没有,直到叶容九离开,听说叶容九来和走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往,没有任何要做别的事情的迹象。 有什么离自己而去的感觉在郁晚瑶心里越发强烈,可是她无能为力,无法挽留。 至于叶容九,离开东宫后没有回国公府,也没有去找林纭,而是去了商府。 第57章 办法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商将军人在家中坐得好好的,就听到门房通报叶容九来访,下意识心虚了一会儿,赶紧堆着笑容和叶容九打招呼。 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笑得甚至有些谄媚,这个场面看上去有些诡异。 叶容九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浅淡,眼神却是冷漠的:“商将军言重。” 商将军不是没读出叶容九眼里的冷漠,可是他也琢磨不出自家是哪里得罪了叶容九,难不成是商鹤卿? 还是说……当年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商将军的心七上八下的,饶是商将军见过大场面,也不由得有些慌乱,问道:“不知世子来府上是有何贵干?”“贵府的二公子在吗?”叶容九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冷意浓了一点。 商府二公子,也就是商鹤卿。 一听叶容九果然是为了商鹤卿来的,顿时商将军的冷汗就下来了,他强撑着笑容,道:“那可真是不巧,犬子半个时辰前出门了,世子若是有要事找他的话,不妨等一等。” “哦,那可真是不巧。”叶容九漫不经心道,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倒是对商将军当年的几场战役很敢兴趣,想和将军探讨一下当时所用的战术,不知将军可有这个时间?” 商将军内心暗暗苦笑,叶容九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实则完全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如今叶容九重回朝堂也一个月了,看似还没有选择一个皇子战队,但明眼人都知道,叶容九不选择其他皇子便只有一个解释。 他是太子的人。 这商将军哪里敢得罪? 只好苦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世子不嫌弃的话,可以来老夫的书房详谈。” 叶容九欣然点头:“有劳将军带路。” 而商鹤卿此时正在林筱带林纭来的那个庄子里。 这个庄子明面上是商家的,但其实是商鹤卿的。当年商鹤卿的母亲把商鹤卿托付给商将军,还给了很多金银和地契,希望商将军代为保管,等商鹤卿娶妻后再还给商鹤卿。 林纭见到商鹤卿的时候故作惊讶:“商公子……” 商鹤卿微微一笑:“林姑娘看到我很惊讶?”他没有用“叶夫人”来称呼林纭,在称呼上,无形地就给林纭去掉了“叶容九夫人”这个头衔,倒是很符合林纭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想法。 不想嫁给叶容九,想逃离叶家。 林纭瞥了一眼身边的林筱,低声道:“不是……只是小妹说,今天只有我和她二人……”“忘记告诉姐姐了,这是商公子的庄子,姐姐不介意吧?”林筱在一边笑了笑,说着“抱歉”,语气可听不出一丝,反而充满着得意。 “倒是不介意,就是有点惊讶罢了。”林纭每次在林筱和商鹤卿跟前演戏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在戏班子,绝对是最红的那个。 商鹤卿眸色深深,道:“二位林姑娘不介意的话,商某倒是可以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个庄子。” 林纭还没说话,林筱就先她一步开口:“那就有劳商大哥了!” 林筱都这么说了,林纭自然就不好开口了。 商鹤卿果真带着两人开始游览着整个庄子起来,只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林纭忽然问道:“商公子对我们姐妹这么上心,表姐那边……”“温妤是个很大度的人,若是知道我带着她的两个表妹游玩的话,不会介意的。”商鹤卿的语气很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闻言,林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实则心里冷笑连连。 果然,商鹤卿是不会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如今连在她面前做做样子都欠奉,谁知道在商府里商鹤卿又是怎么对待秦温妤的呢? 罢了,也是秦温妤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说到这个,听闻最近叶世子很是宠爱他的夫人。”商鹤卿听出来了林纭最表层的试探,当即选择奉还。 林纭的笑容浅淡又带着淡淡的苦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商鹤卿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是吗?看来是传言有误了。”“他待我确实不错,也仅仅是不错了,我想要的,他给不了。”林纭并没有全部肯定,也没有全部否定商鹤卿的话。 有时候,真话不说全,假话不全说才是想要欺骗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不必用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圆一个谎。 “林姑娘想要什么呢?”商鹤卿声音轻轻,林纭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迷茫,好一会儿才道:“嫁人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由才是最难得的。” “自由。”商鹤卿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起来:“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能帮林姑娘重回自由的方法。”说到这里,商鹤卿刻意停顿了一下,见林纭眼睛亮亮的朝他看来,才吐出下半句:“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些凶险,不成功,便成仁。” “商公子但说无妨。”林纭“迫不及待”道。 商鹤卿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姑娘要做的事情并不难,灵清寺内有我的一个朋友,是个清修士,常年不出寺。而我不久之后即将奔赴边关,还请林姑娘多多照拂我这个朋友,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的,也请林姑娘拿给他。” 林纭皱了皱眉:“既然这件事并不难,为何商公子要说‘不成功,便成仁’?” “我那个朋友身份有些特殊,但我承诺,只要林姑娘帮我这件事,待我从边关回京,一定还林姑娘自由。”商鹤卿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用林纭更加关注的事情来吸引林纭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林纭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只见林纭“犹豫”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点了点头:“商公子的朋友叫什么,或者说法号是什么?” 商鹤卿嘴角上扬:“他啊,俗家名字叫‘秦天川’,法号‘慧空’。” 秦天川! 林纭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心也随之跳得飞快。 第58章 雨后青松 这个人林纭认识,前世商鹤卿之所以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边关打到京城,这个人功不可没。 秦天川,准确讲,应该叫“秦天洲”,是前朝秦老将军的独孙,很有军事才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战无不胜,就连商将军也是秦老将军带出来的。 只可惜站错了队伍,秦家也随之没落了,秦天洲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就藏身在京城外的灵清寺,还做起了什么清修士,名字也是只改了一个字,如此大胆,竟然从来没人发现。 前世林纭认识秦天洲的时候,他已经跟在商鹤卿身边了,因为一直戴着帽子,后面摘帽子头发也长起来了,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之前竟然当过和尚,而且还玩得一手“灯下黑”。 林纭不知道商鹤卿是怎么联系上秦天洲的,为什么这一次又要选择让她作为这个中间人。 当时秦天洲几乎可以说是凭空出现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很快所有人都被秦天洲的才能折服。 不管怎么样,秦天洲对于商鹤卿是个相当重要的人,如今被商鹤卿主动递到她手上,可就别怪她不还回去了。 林纭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不少:“商公子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对了。”商鹤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这件事,林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让叶世子知道。” 林纭犹豫了一下,也应了下来。 林筱站在一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等林纭坐上马车离去后,她才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林纭?她不过是个外人,万一……” “正因为她是个外人,所以才要让她去做这些事情。”商鹤卿原本温润的气质陡然一转,变得冷冽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对着自己妹妹也是如此,“若是东窗事发,不仅能把罪都推到外人身上,还能查出来此人到底有无异心。” 说着,商鹤卿看向林筱,妹妹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庞让他的脸庞柔和不少:“阿筱,有的时候看事情不能看表面。” 林筱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说什么。 林纭回去的马车一进城,就听见车夫在车厢外道:“夫人……世子在外面……” 叶容九? 还真是闲啊。 林纭坐着没动,就连眼皮都没掀开:“让他上来。” 叶容九进车厢,那酒儿就势必要出去,只见酒儿眼神有些心虚又有些担忧。 实在是今天下午她听到的东西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偏偏一上车的时候自家夫人就警告了她一个字都不准说,如今又是在叶容九的视线下出去,难免有些心虚。 至于担忧,但是担忧自家夫人了,毕竟万一自家夫人先坚持不住说了呢? 但很显然,酒儿的担心多余了。 林纭那是什么人,前世都能在商鹤卿的步步紧逼下和商鹤卿打得有来有回的人,虽然最后棋差一招,但和商鹤卿斗智斗勇的那些日子,早就让她对很多场面都处变不惊了。 叶容九的目光只在酒儿的身上落了一瞬就回到了林纭的身上,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酒儿眼里那一闪而逝的心虚。 他坐在林纭身边,道:“你的婢女好像很怕我?” 林纭微微掀起一点眼皮:“夫君位高权重,酒儿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自然会怕。”“按你这么说,你便不是寻常女子了。”叶容九顺着林纭的话往下说,只不过语气中却是带上了一丝调笑。 “夫君说笑了,我又不是什么山中精怪,肉体凡胎,怎么不算寻常女子呢?”林纭没有管叶容九话里的那一丝调笑,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叶容九的话。 叶容九忽然抬手,林纭心里紧了一瞬,但她并未避开,直至那只手落在自己的鬓边,将一丝掉落的发丝掖至她的耳后。 那一瞬间,属于叶容九的,宛如雨后青松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将林纭抱了个满怀。 明明是夫妻,也曾有过世间最亲密的举动,可是那一切好像都不及这一刻叶容九为她挽起鬓发的这一个小举动。 林纭有些怔愣,不易被人察觉的红霞在主人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爬上了脖子和耳朵。 “你又不怕我,怎么能和她们一样。”叶容九的声音低沉,收回自己的手,好似发现了林纭脖子和耳朵的异样,眼神带着一丝兴味地在两个地方逡巡,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样。 叶容九的眼神称得上是毫无遮掩,林纭定了定神,道:“我当然怕夫君,自古以来都是夫为妻纲。我还怕哪天夫君对我的容忍到了限度,会让暗卫解决了我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我行我素?”叶容九一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模样。 倒是让林纭有些诧异了,难道叶容九特意到城门等她只是为了和她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吗? 她其实不太相信,叶容九会完全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若是想让自己活下去,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讨好,那还不如死了好。”林纭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以希望夫君不要厌弃我。” 说到这里,林纭的神色变得楚楚可怜。 明明知道林纭是演的,说不定此时林纭在心里怎么腹诽他呢,可是叶容九下意识别开眼,道:“你倒是有气节。” 顿了顿,叶容九又道:“别做出这副模样,你明明从来不会这么想。” 没趣。 林纭撇了撇嘴,收回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今日去拜访了商将军。”忽然,叶容九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纭眨了眨眼:“然后呢?” “我去的时候,商家的二公子恰好不在,听说是去某个庄子巡视了。”叶容九意味深长道。 “那还真是不巧呢。”林纭很不走心地感慨了一句。 “是啊,真不巧。”叶容九看着她,好似要把林纭内心的想法都要看穿。 蓦地,叶容九道:“商鹤卿……身份不太好。” 第59章 “红袖添香” 叶容九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没有引得林纭很激烈的反应,反而愣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一样,问道:“你没有派人跟着我?” “你昨日都生气成那样了,我若是强行让人跟在你身边,恐怕我回去等着我的就是不知藏在哪里的毒药吧?”叶容九见话题被林纭转移,也没有要把话题拉回来的意思,反而顺着林纭的话往下说,还有闲心开了个玩笑。 虽然没人能笑得出来。 林纭觉得叶容九的态度很不对劲,下意识拉开了一点距离,道:“夫君还会怕这个?” “毕竟看不见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不若夫人也自己体验一下?”叶容九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纭。 “夫君美意,我无福消受。”林纭拒绝果断。 叶容九却往林纭那里挪了一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叶容九又把话题绕回来:“商鹤卿……你今天下午出门主要是为了见他,是吗?” 林纭的呼吸一滞,不等她说什么来解释,叶容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之前数次和林筱出门,其实都是为了见他。林纭,你知不知道,在这京城里,很难做到完全不留痕迹。” “你妹妹和商鹤卿有接触的事情,放在谁的眼里,都会觉得不正常吧?你现在还掺和一脚,是觉得京城里没人能看穿你的心思吗?” 叶容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不是质问,轻飘飘的,却在林纭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林纭看上去还很平静,仿佛不为所动,实际上脑海里疯狂在想对策。 可叶容九根本没打算要得到林纭的答案,只是道:“这里是京城,多的是人玩阴谋诡计。在这里,就算两袖清风,也总会又欲加之罪。” 话音落,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好一会儿,林纭才道:“所以呢,夫君说这些话是在试探我吗?”“谈不上试探。”叶容九的眼神落在林纭身上,晦暗不明:“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现在,你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信。” 林纭又沉默了。 叶容九也没再开口,马车骨碌碌碾过京城的石板路,停在国公府跟前。 下车时,林纭忽然道:“我活着,比死了对你的好处更大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叶容九好像没想到林纭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才反问回去。 林纭垂下眼帘,笑了笑:“我明白了。” “时机合适的话,我想见太子殿下一面。” 叶容九的眉头微微拧起:“为何要见太子……”“因为兹事体大,我怕担责。”林纭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害怕担责的话听起来有多么的可笑。 着实是很难得,高门大户的人都好面子,哪里会像林纭一样,把这种话说得理直气壮。 叶容九没有迟疑多久,很快便点了点头:“我会向太子转达你的要求,但是我不保证他会想见你。就算是见你,也不一定会相信你。” 林纭这个倒是不担心,反正她已经掌握了其中一条线索。 而叶容九对商鹤卿也起了疑心,意味着太子也即将要意识到商鹤卿的不寻常了,她只需要找个投名状就行。 这个投名状是秦天洲好,还是那个被她查到的那个人好呢? 说来也是一件趣事,虽然都一样的姓“秦”,可是秦天洲的“秦”和秦家的“秦”,八竿子打不着,前朝之时反而让秦家蹭了不少光。 林纭心里有自己的计划,虽然现在被叶容九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冲击得七零八落,但她很快就从这些碎片中摸出了一条新的计划。 叶容九今天能这么问她,意味着他手里起码有了点东西,又或是……被人授意? 这种情况下,一味地否认自然不是最好的做法,若是处理得当,说不定还能借这个机会和盘托出。 林纭低着头沉思,没注意脚下的路也没注意身边酒儿的喊声,只顾着盯着前面叶容九的脚后跟,不知不觉就跟着叶容九近了书房。 回过神来,就连门都关上了。 叶容九撩起衣摆坐在桌前,抽出一份卷宗,看样子是要做事。 见林纭站在原地不动,他抬眼望着她:“来磨墨。” 林纭撇了撇嘴,却还是走到砚台跟前,拿起墨锭子开始磨墨。 别说,光看这副画面,倒还真有一番“红袖添香”的意味。 如果这个“红袖”没有想着要不要在书房的博山炉里加点毒粉的话。 磨墨是个很枯燥的事情,尤其是身边的这个人还一言不发,林纭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那些卷宗上瞟。偏偏叶容九好似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故意把卷宗往她这边挪了挪,还抬起头,眼里满是玩味:“要一起看看吗?” “盛情难却。”林纭才不管什么后宅女子不可涉政这种鬼话,极快地扫了一眼卷宗,发现就是些各个官员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偶尔有新的,也无非就是那老几样,什么家宅不宁;什么子女跋扈骄纵;什么私德有亏之类的,人变事情不变,真要很严重的,也没有。 这些事情林纭虽从未接触过,但前世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 就当时解闷了。 只不过在看到一个名字时,林纭的手抖了一下,磨好的墨连带着被刮出砚台,落在她的袖子上,晕开了一大片墨迹。 叶容九注意到她的异样,放下卷宗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林纭的眼睛迅速将卷宗上记载的东西扫了一遍,一颗心逐渐下沉:真是他…… “夫君,这位苏大人,可是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儿子?”林纭素白的手指点在卷宗里的一个名字上。 叶容九跟着看了过去,道:“确有其事,苏大人的长子患有奇毒,一直卧病在床,听说遍寻名医也无力回天。听说……活不过今年。” 顿了顿,叶容九有些疑惑:“你又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林纭的语气更加冷了一点:“他的长子,是否叫苏绍?” 第60章 猜测 叶容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但还是回答了林纭的问题:“是,今年已二十有二,并未娶妻,也无婚配,毒是从五年前中的,是苏绍从外地游学回京时中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纭不说话了。 没想到短短一天内,她居然碰到了两个前世商鹤卿的部下。 这个苏绍确实是苏大人的儿子没错,只不过因为外出游学的时候结识了商鹤卿,被商鹤卿蛊惑,给自己搞了一身毒回来,就等着死遁去做商鹤卿的谋士。 奈何苏大人心念爱子,竟然生生地给人续了五年命。 前世林纭见到苏绍时,苏绍已经换了个名字,脸上也多了一道长长的疤,常年戴着面具,很少有人看见他的真面目。 至于为什么知道苏绍的身份,是有次苏绍醉了酒,自己不自觉往外秃噜了父亲的名字,还说起了自己是怎么追随商鹤卿的。 要说苏绍这人也是矛盾,明知知道追随商鹤卿是个杀头的死罪,也要让自己的父母承受丧子之痛去追随商鹤卿;可是要说这人对父母没点感情吧,也不会想到死遁,这个把他和苏家完全切割开来的办法。 她想想,前世苏绍的结局并不算好。 苏绍作为商鹤卿的谋士,定然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只不过这人比较自负,听不进去其他人的意见,有人反驳他就和戳中了他的死穴一样。 而且这人极其地小心眼,林纭有次不过是打扰了他和商鹤卿议事,这人就把她恨上了,数次给她下绊子。 搞得林纭都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苏绍的结局是被乱箭射杀,而且死得还挺早的,反正那个时候商鹤卿还没打到京城,苏绍就死了。而且商鹤卿并没有为苏绍的死有任何波动,立马找了一个新的谋士。 因为苏绍死得比较早,所以林纭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叶容九的卷宗这里看到了苏绍父亲的名字,顿时所有关于苏绍的记忆都纷至沓来,全部翻了上来。 “这人有什么不妥吗?”叶容九望着林纭,神色认真,好似林纭只要说一句有问题,叶容九就会派人去查一样。 林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找不到理由,她又不认识苏绍,又怎么能说苏绍有很多和商鹤卿往来的信笺呢? 而且仅仅是信笺,商鹤卿肯定不会愚蠢到在这里面留下话柄。 顿时林纭有些泄气:“没什么。”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想得有些简单了,商鹤卿这些年的动作都是在外人看来很合理的,挑不出错处的。真要抓到商鹤卿的把柄,可能还得等商鹤卿之后要做的事情,拿着玉玺会做什么事情。 一种无力感席卷了林纭。 忽然,手被人握住,叶容九冷淡的声音响起,好似抚平了林纭内心突如其来的焦躁:“真的吗?你难道不觉得他这毒来得蹊跷?” 闻言,林纭愣了一下,竟然忘了把手抽出来,倒是轮到她有些不解了:“这……” “五年前游学回京路上不止他一人,当时是国子监的一位监正带着几位学子出京游学,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又为何还偏偏是奇毒。”叶容九垂着眼帘,不急不徐道,“他苏绍,当时不过是一个刚中举人没多久的学子,彼时苏大人在朝中官职也并不高。” “且,苏大人为人圆滑,从不轻易得罪人。是什么人要给苏绍一个并无官职的人下毒,而且还是下这种奇毒,吃饱了没事做吗?毒他不如毒苏大人。” 说到这里,叶容九微微抬眸,注视着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显得有些呆滞的林纭,道:“你现在还觉得,这毒没蹊跷吗?” “可是……为何当初不提出来……”林纭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当年的事情她又不清楚,哪能看出个什么蹊跷来。 叶容九扫了一眼卷宗上的字,最终落在了那个“国子监顾监正携学生外出游学”上,忽然笑了一下:“我记得,当时的学生里,好像有你的表姐夫。” 林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的这些异常行为,叶容九也不会注意到商鹤卿的异常,更不会翻出好几年前的卷宗,只是为了找和商鹤卿有关的疑点吗?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叶容九的声音就没停过,传说中的叶容九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是在林纭面前好像从来都不是如此。 不知为何,林纭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是什么?” 叶容九笑了一下,可是并没有缓和书房里的气氛:“我一直觉得,你对商鹤卿,还有你妹妹,都抱有敌意,之前都是假装。” “你这份敌意,又或者说,你的这份怀疑,是从何而来?如果商鹤卿之前完全没露出破绽,而你一来就在怀疑他的情况下。” 话音落下,整个书房落针可闻。 林纭垂眸,看着就在眼前的叶容九,脸上笑意未褪,可眼底是冷的。 “你……”话说出口林纭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怕重生的秘密在戳穿,还是怕叶容九的态度。 可是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叶容九却忽然打断了她:“罢了,你不愿说,我不强迫你。” “林纭,这话是你自己说过的,我现在还给你。” “成婚之后,我们就是夫妻,我们才是一家人。过去的,我选择让它过去,我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我们才是一家人。” 林纭站在书房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方才叶容九的话,她不是没听懂其中的意思,只不过对于叶容九的防备和对叶家厌烦已经是深入骨髓,下意识地就将叶容九当成是潜在的敌人,除了能成为她和太子之前的桥梁外,几乎毫无用处。 可是…… 林纭忍不住攥紧了胸前的衣料,抬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好似直接笼罩在她的头顶,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要下雨了。 第61章 死亡 雨下了一整夜,林纭也几乎一夜没睡。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可是一睡着,她的梦里却全是前世死亡时候的模样。 她的体质百毒不侵确实没错,可是不代表她不会痛。而且,就算是百毒不侵,只要毒药混合得好,也不是不能杀死她。 还是不行的话,慢毒呢?长年累月的,不动声色,一点一点将她的身体掏空,最后再下一剂猛药。 神仙来了也难救。 梦里,已经成为长公主的林筱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彼时自己已经被慢性毒掏空了身体,只能躺在床上,脸色灰白,进气少出气多。 可在看到林筱的那一瞬间,眼睛还是亮了起来,手无力地抬起来,似乎是想去抓住林筱的衣服。 可是林筱只是嫌恶地避开了林纭的手,一挥手,她身后那个端着碗的婢女上前一步,另外一个婢女把她扶起来。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林纭就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喉咙里像是装了一个破烂的风箱一样,哼哧哼哧地响。 “活得这么难受,何必呢?”林筱的声音很冷漠,不是林纭记忆中那个黏着她叫“姐姐”的软糯模样,她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小”字,林筱便很不耐烦道:“赶紧把药给她灌下去,本宫可没多余的功夫在这里陪她耗。” 得了林筱的命令,那个端着碗的婢女粗暴地掰开林纭的嘴,把一大碗滚烫的汤药全部给林纭灌了下去。林纭被烫得想要逃跑,却被另外一个婢女制住双手逃脱不得。 到最后,药全灌进去了,林纭的嗓子和嘴也全废了。 见林纭眼神愤恨,林筱心情大好,示意婢女松开林纭,自己纡尊降贵地弯下腰,狠狠掐住林纭的下巴,轻声道:“放心,你不会难受好久的,毕竟你也做了我这么多年姐姐,送你没有痛苦的上路,也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姐妹情分。” “对了,你还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死的吧?” 听到这话,林纭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刚要推开林筱,忽然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烧起来一样,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溢出。 林筱躲避不及,手指上沾染了不少林纭的血。 她恼了,狠狠掌掴了林纭一巴掌,几乎把林纭扇到地上去。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是长公主!” “你知道吗,每当你那身份卑贱的爹娘说我是他们的女儿时,我都会更恨他们。明明我是尊贵的公主,他们这种卑贱的人怎么配当我的爹娘?” “所以我杀了他们,和你现在一样,林纭,我亲手下的毒,亲手端给他们的。” 林纭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力气,但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挣扎着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已经被烫废的嗓子也挣扎着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双眼睛几乎充了血,死死地盯着林筱。 林筱像是很享受林纭这种目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杀死父母的凶手就在你身边啊,你还为这个凶手尽心尽力,甚至是挡刀挡毒。” “不过也得谢谢你挡了那些毒,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呢?” 林筱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她冷眼看着林纭的生机越来越弱:“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爹娘当初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收养我吧。” 说到这里,林筱蹲下来,抓着林纭的头发往上提,迫使林纭和自己对视:“像你们这种卑贱的人,本就是不配的。” 林纭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爹娘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悔恨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生命的最后,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她知道林筱一定会凑近听的。 果不其然,林筱真凑近了。 林纭忽然猛地喷出一口血,全部喷在了林筱的身上,头发、脸颊、衣服,五一落下。 林筱反而呆了一瞬,随即又惊又怒,狠狠把林纭的头砸在床沿上,一下又一下,恨不得把林纭的头砸烂似的。 可是林纭早就在喷出那一口血的时候就没了气息,林筱之后再怎么发泄也不过是对一个死人罢了。 梦做到这里,林纭猛地睁开眼睛,一摸身边果然是凉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头也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疼。 林纭艰难地撩开床帘,发现外边儿天光大亮,看样子天色不早了。 她怎么会睡到这个时辰? 林纭的手脚都有些发软,艰难地下了床,还没走两步忽然眼前一黑,重重摔在了地上。 昏过去的最后,林纭只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是酒儿带着惊恐的呼救声。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只能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水……”林纭的声音低哑,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床边的人像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水,这个时候林纭才看清那人衣服上的花纹。 原来是叶容九。 叶容九把林纭扶起来,将杯沿放在林纭有些泛白的唇边,先用水濡湿了林纭的唇,再一点一点给林纭喂进去。 “多谢……”梦中喉咙被滚烫的汤药灼烧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林纭总觉得自己现在喉咙也在疼,但总归是能正常说话了。 叶容九伸手探了一下林纭的额头,不是很烫手才收回来,道:“热已经退了。大夫说再喝几天药祛祛寒就行。”顿了顿,又问道,“怎么发热了?昨日淋雨了?还是昨夜着凉了?” 林纭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或许是因为生病导致头有些昏沉,她把脸埋在叶容九的怀里,闷闷道:“不知道……” “下午酒儿去寻我的时候脸色煞白。”叶容九靠着床头,低声道,“你被她吓坏了。” 林纭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夫君被吓坏了呢……” 第62章 死得很早 “毕竟一个以用毒为保命手段的人,居然倒在了普通的风寒下,倒是让人有些大失所望。”叶容九竟然没有反驳林纭的话,只不过这话并没有多好听就是了。 林纭像是没听出来叶容九的嘲讽似的,声音虽然虚弱,逻辑倒是清晰:“夫君,我是用毒没错,但我又不是神仙。肉体凡胎的,当然会生病。” 叶容九虚虚地搂着林纭的腰,勾了勾唇角,拍了拍林纭的后背,道:“倒是难得一见你这副模样。” “我这副病容,夫君可还满意?”林纭在叶容九的胸前拱了两下,抬起头,苍白的脸,乌青的眼底,没什么血色的唇,怎么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要死的样子。 可明明热已经退了。 叶容九看着这样的林纭,有些迟疑,还是再次抬起手试探了一下林纭额头的温度。 没错,和下午摸起来的温度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一点都不烫。 为什么林纭还是这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林纭没动,任由叶容九的手把自己的脸摸了一个遍,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 也是,虽然那只是梦,可在做梦之前,那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几乎陷入了疯魔。 喉咙里那股子疼痛好似也消散了不少,林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碗被灌下来的,滚烫的汤药。 死后林筱会怎么处理自己的尸体呢?是会丢去乱葬岗,还是连一个全尸都不想给她留,又或是直接把她喂狗? 商鹤卿又可会为她这个曾和他同生死的妻子流一滴泪? 应该是不会的吧,毕竟,林筱也有可能是商鹤卿指使的。 叶容九摸不出异样,忽然要起身。 在那一刹那,林纭觉得自己当真是被病魔冲昏了头脑,居然抱住了叶容九的腰,低声道:“再让我靠一会儿。”叶容九的神色在那一瞬变得很复杂,他半个身子都在床榻外,就差最后一点就站起来了。 可是他现在却被林纭抱住了。 “你醒了,我让大夫来看看你。”叶容九抓住林纭纤细的手腕,轻声道。 林纭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再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叶容九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惊诧多还是不知所措多,还是应该嘲笑一下林纭。 但最终,他只是坐了回去,两只手把林纭抄起来,让她趴得舒服一点。 林纭说的“一下”就“一下”,很快林纭就松开了叶容九,摇摇晃晃地坐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低声道:“麻烦夫君把酒儿唤进来。” 叶容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好。” 说着,叶容九起身离开了房间,把酒儿叫了进去,顺带还吩咐了酒儿把大夫带进去。 离开四海院,叶容九去了正堂,国公和国公夫人都坐在餐桌边,没有动筷。 见儿子过来,忍不住询问道:“小纭可好些了?” 叶容九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醒来了,退了热,也喝了水,只是精气神不太好。” 国公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下午急匆匆回来可把我吓坏了。小纭也是,平时看着身子骨还不错,没想到一场雨下来就病了。” 说到这里,国公夫人又忍不住絮叨起来,一会儿说虽然要入夏了,但是这下起雨来还是凉丝丝的;一会儿又说注意添衣,但热了也得知道脱衣。 简直把叶容九当孩子看待。 叶容九神色平静地听着母亲的絮叨,没反驳,没出声,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他觉得,林纭这场病来得蹊跷,这场雨绝对不是最后的原因。 “自然不是。”林纭的气色在夜间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说话也不是有气无力的。 叶容九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林纭:“愿闻其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林纭现在和傍晚那个趴在他怀里哼唧的是两个人。 林纭坐在床边,素白的脚丫在床沿一晃一晃的,望着暖黄烛火下的叶容九,跳动的烛火把叶容九清冷的眉眼都氤氲得温润柔和起来。林纭有了一瞬间的鬼迷心窍,道:“叶容九,我梦到了你的前世,你要听吗?” “我不信这些。”叶容九淡淡道。 “是吗?难道夫君不想听听没有我的前世,是怎么样子的吗?”林纭的话让叶容九意识到,他们俩说的“前世”,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想到这里,叶容九忽然来了点兴趣:“好,你说吧。” 林纭却有一瞬间的失语。 她要怎么开始说呢,是说最后叶容九被心中的痴恋所害,饮下鸩酒只为稳固心上人的地位?还是说叶家最后毁在她的手里,他所在意的,一个都不剩了。 想了想,林纭道:“死得还挺早的,好像没有几年了。” 这话说出来相当冒犯,但是叶容九反而还笑了一下,甚至点了一下头:“没有你我就是只有几年寿命了?那在你的梦里,我娶了谁,你又在哪里?” 林纭迟疑了一瞬,才道:“梦里,没有换亲,表姐依旧是嫁的你。” 叶容九没有意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呢?” “我?”林纭指着自己,摇了摇头:“梦里没有我啊。” “你也死得很早?”叶容九却明显想歪了,林纭有一瞬间的无语,不过仔细一想,叶容九说得也没错。 她也死得很早。 林纭点了点头:“算是吧。” “然后呢?我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他杀的话,凶手是谁?”叶容九觉得自己也是好笑,居然在这里和自己的妻子讨论自己是怎么死的,恐怕古往今来就他这一人了。 林纭晃了晃细长的腿:“被毒死的。” “毒?”叶容九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林纭妆箧边的小盒子上。 那里面全是林纭的毒药。 “倒也算得上是踏入同一条河流了。”叶容九轻声道。 顿了顿,叶容九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第63章 引起不悦 “我吗?”林纭的眼前有些模糊,穿着华服的林筱面容凶狠地站在自己跟前,穿肠烂肚的毒药在自己肚子里生根发芽。 那种痛啊,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可以称得上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吧。”林纭笑了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哦,那我们是同病相怜了。”叶容九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神色诚恳,语气真挚。林纭甚至有一种叶容九说的不是“同病相怜”,而是“苦命鸳鸯”的错觉。 “除此之外,没了吗?”叶容九见林纭没再说话,反而还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林纭“嗯”了一声。 “那你对于你妹妹,和商鹤卿的敌意和防范,都是因为这个梦吗?”清冷的声音在林纭的耳边炸开,林纭眨巴眨巴眼:“夫君说什么呢,我昨晚才做的这个梦啊。” 叶容九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纭:“是吗?” “当然。”林纭一脸无辜。 林纭没指望叶容九会信,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心虚,但是生病带来的虚弱让她不想动脑子。 可叶容九也没问下去,走过来坐在林纭身边,道:“今日圣上下旨,去北边的人选变了。” 北边……那不是商鹤卿之后要去的地方吗? 林纭强行让自己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什么要换人,而且还是突然换人? 是朝廷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 “昨日你在书房里点了苏绍的事情,我同太子说了。”叶容九垂眸,看着身边的林纭,“不过殿下最近没有时间,但殿下很欣赏你。” 如果不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就好。 而且也并非太子没有时间,只是太子想多多观察林纭,不想这么快就面对面接触林纭。 “欣赏?”林纭低声笑了一下,像是不相信叶容九的话,“你确定太子殿下是‘欣赏’我,而不是在‘观察’我?” 叶容九没想到林纭能想到这一点,也没想到林纭会这么直白地点出来,他想了想,道:“你的行为确实不算干净,殿下只是谨慎。” “我明白,我还有事情要请太子殿下帮忙,自然不会有不满。”林纭倒是没什么怨怼之言。 不过就像叶容九说的,是她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疑。 “对了,那个指派去北边的人……为何会换?”林纭思考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容九道:“兹事体大,朝廷不会容许一个身上有疑点的人去边境。”叶容九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林纭觉得自己也能读懂叶容九的未尽之语。 确实,北边那里有前朝旧部,把商鹤卿放过去,就等于放虎归山。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让商鹤卿留在京城呢,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被解决了。 “你好像很关心去北边的人选。”叶容九忽然道,“你是不想让商鹤卿去吗?” “当然,我都对他有怀疑了,自然不希望他离开我的视线。”林纭说得坦荡,眼睛和神色都没有半分遮掩。 叶容九“嗯”了一声:“只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理由也站不住脚。你若是想拖住商鹤卿不让他离开京城,证据还得更多一些。” “叶容九。”林纭忽然喊了他一声,叶容九抬眼,神色平静,好似世间万物都无法入眼:“怎么?” “你不问问我,在怀疑商鹤卿什么吗?”林纭轻声问道。 “你会告诉我吗?”叶容九致命一问,林纭勾唇:“当然不会。” 叶容九丝毫不觉得意外:“我明白你想再找找商鹤卿的证据,但是仅凭你的力量,你觉得你能找到多少?是凭借着天机楼那点买来的消息,还是你以身饲虎套出来的情报?” “你跟踪我身边的人?”林纭皱了皱眉,就在叶容九意味林纭会生气的时候,林纭只是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叶容九的胳膊,“那你看出了什么?” “信息太少,暂时看不出来。”叶容九承认自己还没有发现也相当坦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林纭摸了摸下巴,道:“你没去调查商鹤卿?” “近几日才起的疑心,还没来得及调查出结果。不过听你的语气,好像他所图不小。”叶容九的语气平平。 摇曳的烛火忽然炸开一声,惊得林纭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叶容九注意到这一点,无声地叹了口气。 同时又在心里升起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即觉得有点好笑,又为自己发现了林纭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感到些许开心。 这些情绪混合着攀升至脑海时,叶容九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还没等叶容九想出个一二三四,林纭忽然往床里边一滚,卷起被子一裹:“我还是个病人,就先歇下了,夫君你自便。” 叶容九:…… 或许……只是因为林纭是一个他从来没接触过的女子类型吧…… 翌日。 林纭第二天已经生龙活虎了,完全看不出头天头疼到昏沉的地步。 因着这场病来得突然,林纭荒废了一天的时间。 可是她刚想出门,就被国公夫人制止了,说什么大病初愈不宜出门,还是好好静养为宜。 关键就是一个普通风寒,哪里算大病了? 林纭没有辩驳,因为她从国公夫人的眼里看到了淡淡的不悦。 也是,哪家新媳妇三天两头往外跑的,就算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会三天两头出门。 更何况还是一个妇人呢? 纵使或许因为她的到来使叶容九的注意力从郁晚瑶身上转移,但是有些规矩是刻在京城人骨子里的,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改变的。 林纭回到四海院后,重新评估了一下国公夫妇的态度,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做事还是悄悄一点为好。 这么想着,林纭又开始看国公府的后门和墙头,以及在找寻着有没有狗洞这种东西。 不至于吧…… 林纭望着国公府高高的墙头,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夫人要去哪?属下送您过去。” 第64章 春喜 林纭回头,发现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子站在她身后,长相很普通,属于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黄黄的皮肤,圆圆的脸盘子看着相当有福气,看着林纭的时候嘴角和眼角都是弯弯的,像一道月牙,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可林纭的视线迅速从这个女子的脸往下划,近乎是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子的身体和暴露在外的手。 那双手很粗糙,并不纤长,因为看不到摊开的模样,林纭只能猜想女子的手掌中会不会有很多厚茧。 “你是……夫君的暗卫。”林纭的语气很肯定。 闻言,女子笑得更加灿烂了:“夫人真聪明,不过现在属下是夫人的暗卫了,请夫人赐名!” 说着,女子单膝跪在林纭跟前,抱拳垂头,一副任人差遣的模样。 林纭身边的酒儿已经呆住了,虽然林家家小业小养不起暗卫,但酒儿也从话本中读到过,对于暗卫的想象五一不是冷峻的,不苟言笑的,高挑的,甚至还有长得很好看的。 无论男女,好像暗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似的。 可是今天,却完全打破了酒儿的认知。 林纭不为所动:“你继续沿用之前的名字就行,夫君派你来,除了保护我,还有监视的任务吗?”女子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那行,夫人叫属下春喜就行。世子说了,如果夫人不喜的话,就不用向他汇报了。” “那若是我不问呢?”林纭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个回答,不由得来了点兴趣。 春喜想了想,道:“那属下就默认夫人不乐意。” “扑哧”一声,林纭被逗乐了,她示意酒儿将春喜扶起来:“那行,你就当我不乐意吧,我乐意他才意外呢。” 春喜不明白林纭和叶容九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被世子指给了夫人,以后她就是夫人的人了。 作为属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认清主子。 春喜一直觉得自己虽然脑子不像其他暗卫一样转得快,唯独这双眼睛还算是擦得比较亮的。方才只是和夫人短短接触了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十分舒服。 夫人应该是个好人,不会背叛世子吧…… 林纭原本是想让春喜的身份过个明路,放在自己身边做个婢女,毕竟暗卫的话,很多地方去不了,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有一些其他心思。但是春喜死活不愿意,说什么那些大户人家的婢女一个个长得也和天仙似的,她长得委实是有些抱歉了,怕给林纭丢脸。 再说了,她也已经习惯了藏在暗处的生活,骤然要去别人眼皮子底下生活,也让她不适应。 若不是要告诉林纭自己的存在,恐怕她还不会现身。 以上种种,让林纭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林纭回到四海院的时候,春喜已经不见了身影。 林纭在望风谷的时候,也有意识地练过自己的五感,可以说比一般人都敏感得多。可即便是如此,她也察觉不到春喜到底藏在哪里。 还是春喜倒挂着从树上垂下来,对酒儿比了个鬼脸时,她才发觉春喜藏身的地方。 “春喜,你说可以安排我出门,是从哪里出去?”林纭看着倒挂在树上晃着玩儿的春喜,问道。 春喜道:“夫人想走门吗?是想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偷偷摸摸的话,跳墙就只能夫人自己走了。”“你能让守后门的人不要告密吗?”林纭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翻墙不是什么体面的方法。 “啊,这个忘记给夫人了。”春喜从树上跳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玉佩,恭恭敬敬地递给林纭。 “这是世子的贴身玉佩,见到这块玉佩如同见到世子本人,今早世子出门时特意吩咐属下要把这个玉佩交到夫人手上。” 看到这块玉佩的一瞬间,林纭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往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这正是当年在望风谷,叶容九想给她,却被她拒收的那块玉佩。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的手上。 就像她,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嫁给了叶容九。 林纭也不知道这是缘分还是孽缘。 思量再三,林纭还是收下了这块玉佩,毕竟见它如见叶容九,到时候拿出来让叶容九背锅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要白不要。 有了这块玉佩,林纭大摇大摆地从国公府后门出去,也没要备马车,而是转而让酒儿去租了一辆,往灵清寺去。 让她来会会这个“秦天川”是什么货色。 朴素的马车停在灵清寺山脚,下来一个衣着低调但绝对不简朴的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面戴轻纱,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睛,沉静如水。 妇人和婢女拾阶而上,很快便到了灵清寺。 只见婢女叫住一个扫洒的沙弥,妇人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敢问小师父,寺里可有一位‘慧空’师父?” 小沙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外来人问起这个人一样,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不爱出门的师兄,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找慧空师兄有何事?” 妇人微微一笑,道:“我与慧空师父是旧识,小师父可能去通传一声?” 闻言,小沙弥面露为难之色,最终还是道:“施主稍候,我这就去知会师兄。只不过师兄性子孤僻,已有将近十年时间未曾面客,还请施主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妇人颔首:“小师父通传一声就行,若是可以,可否帮我带一句话?” “施主请讲。” “鹰折翅,洲涸水,马失腿。” “这……”小沙弥显然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沙弥放下扫帚往内院跑了。 婢女低声问着妇人:“夫人,这话真的有用吗?” 妇人,也就是林纭,相当有自信:“放心吧,他会出来见我的。” 前朝的人,在听到某些特定的字眼,尤其是放在一起出现时,会很敏感的。 尤其是,这里面还包含了林纭给秦天洲来了一个下马威。 第65章 取信 酒儿虽然识得几个字,但是也没有听懂林纭话里的意思。 但她能明白,林纭很有把握。 不出林纭所料,没过多久,方才那个小沙弥便领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过来,匆匆跑到林纭跟前,双掌合十朝林纭鞠了一躬:“施主,这便是慧空师兄。” 林纭也对小沙弥鞠了一躬道了声谢,随即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慧空。 确实是林纭熟悉的那张脸,见慧空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打量,林纭微微一笑:“慧空师父,好久不见。” 慧空迟疑了一瞬,还是道:“你为何……突然来找我?” 在不确定林纭是敌是友的时候,慧空还是选择了顺着林纭的说辞往下说。 林纭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闻言,慧空明白了林纭的意思,转头对身边方才那个带他来的小沙弥道:“慧明,准备一间厢房。” 慧明小师父应了一声。 待厢房的门被关上,林纭就连酒儿也留在了门外。 慧空,也就是秦天洲的目光陡然一变,不再像之前一样面对其他僧人一样平和,而是变得阴沉和审视起来:“把门关上,夫人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林纭微微一笑:“慧空师父担心的好像有点宽了。” 秦天洲一噎。 “你是何人?”秦天洲问道,多年躲藏带来的警惕心理让他并没有选择把林纭托慧明带的那句话先问出来。 林纭摊手:“我想,那句话已经能说明很多了,秦天川秦公子。” 闻言,秦天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能明白林纭的言外之意,眼前这个妇人已经知道了他的本名,却还用化名来称呼他,无形之中,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示好。 林纭岿然不动,任由秦天洲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直到她觉得秦天洲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才开口道:“秦公子,打量够了吗?我已经嫁人了,秦公子再怎么感兴趣也迟来一步。” 玩笑话并没有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但总算是让秦天洲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那九个字的前三个和后三个字,但是因为指向性太明确,在不能确定林纭的立场前,只要林纭不主动提,他绝对不主动问。 林纭歪了歪头,笑了一下:“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有人告诉她……应该没人知道自己改名换姓在这里当和尚才对……不对,还是有人的! 秦天洲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告诉你的人,可是姓商?” “正是商府的二公子。”林纭颔首。 秦天洲顿时面露激动之色,但意识到眼前坐着谁的时候很快就淡定下来,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警惕又审视的样子:“他让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林纭勾了勾唇,状似漫不经心道:“听说商二公子要远赴边关了,他拜托了我多多照拂你,顺带着帮忙寄信什么的。” 虽然她从叶容九嘴里得知了去北边的人被换了,但是事情还没发生,肯定传不到秦天洲这个躲在寺庙里的人来。而商鹤卿之所以想让她作为这个中间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也知道。 无非就是想找个人甩锅罢了,而且,自己现在还背靠着肃国公府,简直是最合适的中间人人选。 商鹤卿为什么不自己联系秦天洲?那肯定是有不能联系的理由啊。不过这个理由在林纭这里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商鹤卿和秦天洲的联系不会畅通就行。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打个信息差了。 秦天洲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妇人的身份,但即便如此,眼里的警惕还是没消退:“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吗?” 林纭早有准备,她拿出伪造的商鹤卿手信交给秦天洲:“要不秦公子自己看看?” 这封手信是她写的。 前世她陪着商鹤卿征战,自然也帮商鹤卿批改过公文,模仿商鹤卿的字更是手到擒来,甚至她比商鹤卿本人还要明白商鹤卿写字和遣词造句的习惯。 秦天洲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信,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字便让他确定了这就是商鹤卿写的。 一点怀疑都没有。 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信的内容,秦天洲再次看向林纭的眼神时,少了几分审视和警惕,但依然没多少信任。 “我相信了,不过夫人到现在都没有报上名姓,是否有些不妥?”秦天洲道。 林纭点了点头,道:“我姓林,夫家姓叶,秦公子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叶……京城里只有一家姓叶的,那岂不是…… 秦天洲虽然避开京城十多年了,但是京城的事情一直有在关注,现在京城里唯一一个姓叶的达官贵族,不就是肃国公那一家吗? “原来是世子夫人,失敬。”秦天洲装模作样地朝林纭拱了拱手。 林纭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也不意外,毕竟只有身份被猜到了可信度才更高嘛,也更能被商鹤卿放心嘛。 反正,很快她就要弃暗投明了,这个身份,被人知晓也无所谓。 “既然已经同秦公子彼此认识了,那我也不多逗留了。若是商二公子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的话,我会派我的婢女来找秦公子的。”顿了顿,林纭有意无意地问道:“不知到时候怎么联系秦公子,这样把秦公子叫出来未免有些太打草惊蛇了。” 秦天洲的眼神晦暗不明,道:“直接来灵清寺的后山,放下后山海棠林的假山下,我每日会去那里修行。” “多谢秦公子告知。”林纭颔首,随即就要起身离去。 在推门前,秦天洲忽然问道:“叶夫人,答应做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想过你夫君会怎么看待你吗?”林纭顿了一下,随即道:“反正他也不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说着,林纭便推门离去。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纭忽然问道:“春喜,他有没有察觉到你?” 虽然看不见春喜在哪,但是春喜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他虽然练过武,但是没有属下厉害,夫人不用担心啦。” 第66章 对弈 林纭和酒儿还特意在车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春喜。 “那就行,你注意点别被发现就行。”林纭本来也不是想找到春喜在哪里,听到春喜的话便也放下心来。 春喜的声音没再响起,如果不是知道春喜会跟在身边,真就像身边没出现这么一个人一样。 毫无声息。 林纭从后门又回了国公府,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今天她去灵清寺这件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了不同的人手上。 商鹤卿随意扫了一眼林纭的消息,看见林纭去了灵清寺,还找了一个名为“慧空”的僧人。 林纭这边倒是一切尽在掌握,不用担心。 只是林纭这边不用担心,确有另外一件比林纭这边要紧的事情让商鹤卿头疼了。 今天他在上值的时候,见到了皇帝身边的昌平公公,对方说一月后不用他去边关了。 不等他询问为什么,昌平公公便离开了,像是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撵他一样,走得飞快,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跛脚的老公公。 这件事无疑是给了商鹤卿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朝廷发现了什么。 但是按照老皇帝的那个性子,肯定是宁杀错不放过的,怎么可能只是轻飘飘的剥夺了他去边境的机会。 商鹤卿心中有些不安,散值后也没直接回商府,而是直接去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这里是他这些年在京城里收拢的人手,不算多,但也有十几人。 “主子?您不是说还没到……”院子里的人看到商鹤卿的到来都是相当惊讶,刚要问出口的问题在看到商鹤卿难看的脸色时纷纷懂事地咽了回去,一个个上前来将商鹤卿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把商鹤卿迎进了屋子里。 商鹤卿坐在上首位,沉着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十几号人,道:“本来我是想等离开京城后才开始我的计划,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京城。”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大着胆子问道:“主子,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商鹤卿冷笑一声:“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作梗罢了。” 顿了顿,商鹤卿看向刚才出声的那个人,道:“萧枯,你带几个人去查一查到底是谁让老皇帝改了主意,再去打听一下去北边的换了谁家的人。” 名为萧枯的人顿时垂下头,半跪在商鹤卿面前:“属下领命。”说着,萧枯站起来,转身点了几个人,领着他们出了屋子。 商鹤卿的眼神扫过剩下的人,冷声道:“既然无法离京,那我们现在就不能再向之前一样小心行事了。” 还剩的十来人站得笔直,静静等着商鹤卿的命令。 而另外一个得到林纭去了灵清寺消息的人,此时正坐在太子对面,与太子对弈。 叶容九的棋风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静,沉着,不会被眼前的利益引诱。 棋局进行到一半,局势好像是在往叶容九这边倒,太子执的黑子被叶容九吃了大半,颇有种乏力回天的架势。 可是太子只是捻着一枚黑子,看着眼前的棋局,没有丝毫慌乱和着急,反而道:“怀安,好像有人要找你,让他进来吧。” 叶容九“嗯”了一声,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是叶容九的贴身小厮,走进来附在叶容九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叶容九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叶容九的小厮离去后,太子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容九:“是你那妻子的事情?看来你对她是真的很上心。”叶容九也不否认,只道:“臣只是做了一件符合所有人利益的事情。” “是吗?”太子嘴角的笑意骤然变得玩味起来,“怀安,作为过来人,也是作为你的友人,孤奉劝你,不要太想当然,否则只能等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了。” 叶容九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太子话里的暗示,嘴里道着“明白”,眼睛盯着棋局。 却发现,方才太子落下的那枚黑子,瞬间扭转了必败的局面,甚至卡在了他的白子中,最为关键的一个地方,让他进退两难,稍有不慎就会步入万丈深渊。 叶容九尝试拯救白子,却无力回天,只能看着大势已去。 他将手上的棋子放入棋盒中,道:“殿下技高一筹,臣认输。” 太子的手指点了点棋盘,道:“现在,怀安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 闻言,叶容九的眉毛好似抽动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愿赌服输,同太子讲述起了换亲的内幕。 这也是这个棋局的赌注。 没想到听完之后,太子眼里异彩连连,似乎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事情。 “秦家的戏倒真是精彩,不过怀安你居然也有被人威胁的一天,感受如何?”太子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或是说,太子就是故意的。 叶容九也没想到仅仅才两个多月,自己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能够变得心平气和:“总好过真娶了秦温妤。”“看来你对秦家的这个嫡小姐倒是厌恶。”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容九,“听你这么说,这中间有太多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不光是商鹤卿,秦家也很可疑,你的妻子也是。” 说到这里,太子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一样:“方才你的小厮过来说了什么,也让孤听听?” 叶容九略感头疼:“没什么,出了趟门罢了。” 太子察觉到叶容九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多问,只是慢条斯理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扔回棋盒里,道:“怀安,被孤查出来,和你自己告诉孤是两码事,你应该明白的。” “请殿下恕罪,并非臣不愿说,而是内子说过,等到时机合适,会亲自向殿下说明。”叶容九又哪里不明白太子的意思,但他并非不知道太子的性格,自然只道什么话能够暂时遏制住这位太子的好奇心。 不出叶容九所料,太子听了这话后果然没有追问,只是笑了一下:“是吗?孤还真是很期待啊。” 第67章 嫉恨 从东宫离去,叶容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远离太子而变得好起来。 他本来想在离去前问一下郁晚瑶的近况,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没有必要破坏他和太子好不容易修好的关系。 在升起这个念头时,是叶容九都未曾意识到的轻松。 他离开东宫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个银楼,去取之前打造的发簪。 说来也巧,这个银楼正是之前林纭和秦温妤“狭路相逢”的银楼。 叶容九取的簪子是楼里最好的师父打的,是成亲前他就把这块料子送来了银楼,虽然原本也是想着给林纭的,但也没想过自己亲自来取。 当时是怎么想的,叶容九已经快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父亲让自己送什么给新娘子,来证明自己要与过往划分关系,以后安生过日子。 他不耐烦地让人把这块料子送来银楼,一放就是将近一个月。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亲自来取而已。 当叶容九这么一个大男人出现在银楼的时候,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无他,银楼里大部分都是妇人和小姑娘,乍一出现叶容九这么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长得这么好看,尤其在京城知名度也不低的男人,就是会吸引在场其他人的注意。 叶容九像是没看到其他人的目光一样,银楼的掌柜看到叶容九来也愣了一下,随即满是褶子的脸堆起笑:“世子是来取之前在我们店里打的那支发簪吧?” 不等叶容九说话,银楼掌柜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早就打好了,等着世子来取呐,世子这边请。” 说着,银楼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容九微微颔首,跟着银楼掌柜往楼上去了。 而叶容九没看见的是,角落里,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神情几乎是扭曲了,眼里满是不甘,仿佛下一瞬能喷出火来。 银楼掌柜引着叶容九来了楼上的雅间,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个精美的木匣,在叶容九跟前打开:“还请世子爷过目,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咱们是免费修改的。” 叶容九对首饰没什么研究,料子没坏,样式看得过眼就行,所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便放下来:“行,包起来吧。” 闻言,银楼掌柜笑得更开心了。 待叶容九结完款,更是把叶容九当做衣食父母供起来一样,殷勤得很。 就在叶容九要下楼离去的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世子请留步!” 叶容九充耳不闻,只顾着往楼下走。 他其实已经听出来了是谁,只是不想搭理而已。 不想那个声音的主人不依不饶,见一次没喊住他,又喊了第二次:“世子留步!我这里有一些表妹的事情,想要告诉世子,世子不想听听吗?” 闻言,叶容九这才顿住脚步,回头。 秦温妤脸上还有来不及收回的得意和怨恨,见到叶容九回头更是有止不住的欣喜溢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意识到叶容九是因为什么才回头的,嫉恨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被她死死压下。 就在秦温妤以为叶容九会和她说上几句话时,叶容九却道:“我夫人的事情,不必要一个外人告诉我。商二夫人,请自重。” 说着,叶容九毫不留情地扭头就走。 又像是故意似的,怀里雕工精湛的木盒露出了一角,让人知道这是送人的,而且一看就是送给女子的。 秦温妤嫉妒得要把手里的帕子绞烂了。 林纭,她凭什么! 叶容九才不管秦温妤发什么疯,他拿着那支发簪回了国公府,还没踏进四海院就被他娘喊了过去。 “母亲。”叶容九眉眼沉静,淡淡喊了声人。 国公夫人满眼慈爱地看着自家儿子,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眉头不自觉一皱,轻轻叹了口气:“容九,母亲把你叫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小纭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你?” 叶容九一顿,眼神骤然变得一冷,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母亲何出此言?” 国公夫人眼里含了一丝担忧:“就是觉得小纭这孩子的心不定,一天天的老想着出门。你看这京城里,哪家的新媳妇像她一样,嫁了人还想着天天出门的?” 说着,国公夫人看向叶容九,似乎想从叶容九这里得到一丝认同。 可叶容九只是道:“母亲,纭儿她有自己的打算,您就不用过问了,随她去就行。”“这怎么能行……”国公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叶容九头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有些事情,不去过问才是最好的做法!” 国公夫人好似明白了什么,怔愣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行,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你爹都老了,管不了了。” 叶容九望着这样的国公夫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您会理解我和她的。” 说完,叶容九朝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离开了这里。 回到四海院的时候,林纭正在教酒儿和春喜看医书。 至于书从哪里来,自然是叶容九书房里的藏书。 听到脚步声,春喜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说了声“世子回来了”,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林纭怀疑是又挂在了树上。 不过两息时间,叶容九便出现在了院门口。 忽然,林纭往树上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叶容九走过来,顺着林纭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春喜。”林纭言简意赅,瞥了叶容九一眼,像是瞥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一样,神色骤然变得玩味起来:“夫君这是私收贿赂了?” 叶容九垂头看了一眼,发现木匣露了一角,被发现了。 “就是私收贿赂,又如何呢?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能支撑一个大家族,谁没点不为人知的收入?”叶容九坐下来,将袖中的木匣拿出来,推到林纭面前:“看看,可合心意?” 林纭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东西是给自己的,神色说不上有多么好看,更像是一种惊吓。 第68章 超出掌控 或许是林纭的神色太过溢于言表,叶容九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吗?没有。”林纭接过叶容九手上的木匣,打开一看,一支白玉的并蒂海棠簪静静躺在里面,雕工精美,玉质温润,是一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可是比欣喜更先升起来的,是林纭无处安放的茫然。 她觉得事态有点超出的她的想象,叶容九为什么会突然送簪子给自己? 虽然在还未定下婚约的男女之中,男子送女子簪子有定情方面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已经和叶容九成亲了,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喜欢吗?”见林纭看着簪子久久没说话,像是有些呆滞,叶容九忍不住出声问道。 “很喜欢,多谢夫君。”林纭将木匣该上,露出一个看不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笑容,眉眼弯弯,可就是让人无法看得穿心思。 叶容九有点讨厌林纭这样笑。 刹那间,叶容九的情绪也有点低沉,道:“喜欢就行。” 林纭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容九的情绪,不过这不属于她关心的范畴,她的眼神将眼前能看到的树都扫了一遍,然后转头问叶容九:“是你和春喜说,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是吗?” 闻言,叶容九蓦的有种心虚,他下意识移开自己的眼神,声音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发虚:“我也说了,你不愿意可以不用汇报给我。” 叶容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难道是因为前几天林纭才因为这件事和他差点吵起来? 可是,那又怎样呢?难不成他还怕林纭生气不成? “夫君不用心虚。”像是看穿了叶容九的心思,林纭的神色蓦地变得有些似笑非笑,眼里的玩味几乎要凑到叶容九的脸上,“我也没说会生气吧?” 叶容九微微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夫君,下次在做这种事情,最好是先告诉我。毕竟我好像从来没有干涉过夫君在外要做什么,对吧?”林纭笑得灿烂,语气也是颇为明快,只是这份明快下藏着的是警惕、忌惮以及不满。 叶容九忽然道:“林纭,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这难道不好吗?难不成夫君想看我无聊在家,把府上的大大小小都作为我的毒药试验品吗?”林纭总是能快速抓到叶容九在乎的东西。 正如她所说的,她现在一无所有,所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叶容九不行。 叶容九有很多顾虑,这些顾虑会成为林纭拿捏他的最好手段。 叶容九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只是眼神沉沉地盯着林纭,而是在注视着林纭或许是一息,或许是两息时间,他开口了:“那你要找好借口,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闻言,林纭有些愕然地看向叶容九,却只在叶容九的眼睛里读到了认真。 疯了吧,这人居然是真的这么想。 林纭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叶容九是疯了吗?那可是他的父母! 见林纭的神色终于有些脱离掌控的失控,叶容九终于笑了出来,低低的,带着一种从心的愉悦:“这就觉得听不下去了?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林纭顿时明白了叶容九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恼意:“叶容九!” “字怀安,我的字,怀安。”叶容九忽然道。 林纭愣了一下,撇过头去,不看叶容九了。 这人知道在她老家那里,让女子喊一个男子的表字是什么意思吗? 这就像是男子赠女子发簪的回礼一样,是同一个意思啊。 叶容九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外边儿要起夜风了,进去吧。”林纭慢吞吞地起身,经过叶容九身边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 “或许吧。”叶容九不置可否,“成亲了,当然会和成亲前不一样。” 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林纭知道叶容九肯定听明白了这个意思,故意这么说而已。 为什么不想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呢? “你今日是不是又去了灵清寺?”叶容九忽然问道,闻言,林纭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警惕和不悦:“你跟踪我?” “不是。”叶容九矢口否认,见林纭满眼写着不信,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准确来说,是跟踪商鹤卿的人。” “商鹤卿的人?”这话在林纭的脑海里转了个弯儿,立马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派人跟踪我?” 叶容九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示意林纭在对面坐下。 “你和他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有成亲那天,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找人查秦温妤的嫁妆,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叶容九的声音不疾不徐,虽然说着疑问的话,却丝毫没有迫切的感觉。 说着,叶容九抬眸,看着对面的林纭:“好像这些你都了如指掌,只是我始终想不通,我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以至于你嫁给我都一个月了,还如此不信任我。” 这回轮到林纭心虚了,她默默移开眼睛,嘴硬道:“也,也没有不相信吧,只是有些事情还不到说出来的时机罢了。” 叶容九的眼神意味深长,看得林纭更加心虚了,生怕这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好在叶容九没有一探究竟的意思,只是浅抿了一口茶,才道:“也罢,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林纭的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叶容九又道:“你的时机什么时候到来,太子想见你。” 闻言,林纭的眼睛眨得飞快,她知道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只不过,她的胃口好像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大一些。 太子?好像还差了几分火候,她想通过太子的手,直接上达天听!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林纭的心“砰砰”跳得飞快,就连脸颊都因为快速跳动的心脏而变得有些酡红。 对面的叶容九还在等着林纭的答复,却见林纭的脸蓦地红了起来,眼神还在看着他。 叶容九不明所以,伸出手在林纭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第69章 悔恨 林纭眨了眨眼睛,道:“没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可否和太子殿下说一声,等我做好万全的准备后,一定去拜见殿下。” 闻言,叶容九好似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眼神蓦地变得幽深了不少:“好,我会同殿下说明的。” “夫君真好。”对于自己有利的事情,林纭是不吝啬自己的嘴甜的。 和叶容九相处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对于叶容九的态度也不像最开始一样嫌弃又厌烦,尤其是嫁过来的这一个月后,她过得相当舒心,公婆几乎不管,叶容九也是纵着她。 若不是因着叶家和自己父母的死有关联,说不定林纭还真会安分地做一个世子夫人。 可惜,造化弄人。 深夜,林纭一睁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叶容九的怀里,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渗漏进来,稀碎地落在了叶容九熟睡的脸上。 那一瞬间,林纭甚至有一种去拿毒药的冲动。 可是最终林纭没有动,她只是往叶容九的怀里拱了一下。 没想到叶容九看起来这么清冷的人,怀抱也是温热的。 林纭的意识渐渐涣散,又陷入了梦乡。 可是,这次她好像又和之前一样,好似回到了前世,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拥有自己的身体,而是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 她发觉自己回到了雍州老家,看着门匾上高高的“林府”两个字,林纭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几乎是来不及多想,林纭的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径直跑进了林府。 可是很快,林纭发现了一个问题,明明府里不是没有下人,可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府里横冲直撞,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方向投来目光,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又或是,像是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林纭蓦地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了身后的花草。 那一瞬,林纭明白了什么。 她苦笑一声,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停下的脚步再次飞奔起来,植根在记忆里的路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很快她便冲到了父母的院子里。 房间的门紧闭着,林纭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 令人惊讶的是,林纭的身体并没有受到门的阻拦,直接冲进了门内。 只是门里的场景让她目眦欲裂。 只见她的父母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而罪魁祸首正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正捏着母亲的下巴,强硬地想要灌下去。 林纭想都没想就大喊了一声:“住手!” 却忘了,她现在是个透明人,没人看得见她,也没人听得见她的声音。 可是被绑着的父母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开始向四周张望,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却不想这个举动激怒了林筱,她恶狠狠地掐着林母,道:“死到临头你还在找什么?是想让你的好女儿来救你吗?” 林母绝望地看着林筱:“林筱……我们夫妻待你也算不薄……” “闭嘴!”林筱气势冲冲地打断了林母的话,“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叫‘爹娘’?也不怕折了你们的阳寿。”说着,林筱不再犹豫,强硬地把那碗银耳莲子羹全部灌了进去。 林母因为吞咽不及,呛出来许多,还呛了不少溅在林筱的手上。 林筱气得给了林母两个巴掌。 一旁的林父双目含泪,满脸都是悔意。 林纭围着林筱使劲绕圈,可不论她是想要上手推开林筱,还是拿别的东西阻拦林筱,都是徒劳,她碰不到任何东西。 绝望之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筱把另外一碗掺了毒药的银耳莲子羹全部灌给了林父。 “放心,你们的女儿认了我这么多年的妹妹,我会好好报答她的。”林筱像是明白林父林母在担心什么,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闻言,林父林母眼里的绝望几乎要化作实质。 没想到只是当年的好心收留,竟然会成为日后的索命符! 待林筱走后,林父和林母的眼神几乎要涣散,嘴角不断溢出毒血。林纭急得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就连在父母身边,让他们再看一眼也做不到。 忽然,林母叹了口气,像是被呛住了一样,不断咳嗽起来,毒血涌得更急。林纭明知自己碰不到母亲,却还是一遍一遍拍着母亲的背,似乎这样就能让母亲好过一些。 “纭儿……” 林母的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若不是林纭离得近,怕是根本听不见。 “纭儿……好好活下去……早知道……娘就不执着让你嫁给商鹤卿了……”滴滴清泪从林母的眼角滑落,与此同时,林母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声音也越来越细微。 “娘!”林纭的眼泪涌得更急,也顾不得林母听不听得到了,“女儿没有嫁给商鹤卿!女儿现在过得很好!您放心吧!女儿会给爹娘报仇的!” 像是听到了林纭的厉声呼喊一样,林父林母脸上原本的绝望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详。 林纭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颤抖着手,试图将死不瞑目的父母眼睛合上。 奇怪的是,分明碰不到物体的她此刻却触碰到了父母,将父母的眼睛合上。 林纭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眼前发白,意识也陷入了混沌之中。 再睁眼,便是叶容九带着疑惑和些许担心的脸:“你怎么哭了?” 林纭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了一手冰凉。 原来是眼泪啊。 外边天色还是黑的,看不出来时辰,林纭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低哑:“夫君是被我吵醒了吧……”“是梦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叶容九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林纭,“我听见你在喊‘爹娘’。” 提到父母,林纭原本有些消退的情绪再次冒了上来,父母临死前的模样在她眼前不断闪过,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尤其是还是在叶容九面前。 这可是间接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一家啊,她怎么能在叶容九的面前落泪呢? 第70章 所谓时机 可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闸门一样,眼泪无法止住。 林纭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褥之中,虽然听着很平稳,但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哭腔:“有点想他们了……” 叶容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身后抱住林纭,轻声道:“等京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你带我回去看看你爹娘吧?”闻言,林纭有些惊愕地瞪大眼睛,下一瞬转过头来,却没想到叶容九的脸离自己的脸很近,她一转过来几乎就是鼻尖贴着鼻尖,嘴唇只差一点点就贴在一起了。 呼吸近在咫尺,交织出缠绵悱恻的氛围。 林纭的眼眶红红的,看着颇惹人怜爱。 叶容九承认,那一瞬间自己或许是昏了头,竟然觉得林纭的嘴唇很好亲,不光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 有些事情,在这一晚便乱了套了。 翌日,等林纭醒来时,叶容九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睛酸酸胀胀的,应该是晚上眼泪流得太凶了,总感觉眼睛很肿,连眼皮也很沉重。 不光是眼睛,感觉嘴巴也肿了。 不过嘴巴肿的原因让林纭有点羞恼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叶容九是不是大半夜的抽风,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慰她,而是一次又一次地亲她,几乎把她亲断了气,到后来怎么睡过去的都忘了,哪还记得哭。 她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她后面也被亲得很舒服。 只不过这几天叶容九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很不符合林纭认知里的那个“叶容九”会做出来的事情。 “天呐!夫人,你的眼睛!你的嘴!”酒儿给她洗漱的时候,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林纭虚弱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今天她还得继续出门。 昨天从叶容九嘴里得知自己身边有商鹤卿的人之后,林纭想了很多办法,第一个就是让春喜把那个人找出来,但是很快她就自己否认了这个办法。 能揪出这一个,不代表商鹤卿不会派下一个人来。 平心而论,她在这个位置,突然冒出来一个没有切实利益相关的人,而且还答应了合作,为保稳妥,她也会派人盯着。 第二个办法就是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假装做些事情,其实都是没用的事情,误导那个跟踪自己的人,从而误导商鹤卿。 林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选择了第二种。 所以她每天要做些什么,就格外重要。 而且她肯定跟踪自己的这个人不会在国公府里,因为国公府里,她和叶容九的关系人尽皆知,不会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改变。 很显然,上次见到商鹤卿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国公府里的这些事情,不然也不会相信自己随口瞎诌的关于她和叶容九关系的鬼话。 不过要是商鹤卿的人连国公府都能混进来的话,林纭说不定还要重新评估一下现在商鹤卿的势力,是不是如同上一世自己这个时候见到的那些一样。 她之前对叶容九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也不是托词。 她等的是商鹤卿要给她的手信,不是她仿造的,而是商鹤卿亲笔写的,会盖上那个前朝玉玺的亲笔手信,将要由她送给秦天洲的手信。 林纭敢肯定,这封手信一定看不出和商鹤卿有任何关系,只能看得出和前朝有关。 到那个时候,若是真被发现了,送信的和收信的都跑不掉,而写信的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只不过,这手信到了林纭这里,可就是投名状了,才没有什么逃不逃得掉一说。 林纭已经做好了打算,只等着商鹤卿上钩了。 只是没想到,鱼没上钩,她自己这边倒是陷入了一点麻烦。 纵使林纭知道京城里的贵妇人和贵女经常要举办宴会,但是因为她来京城时间不长,再加上和秦温妤的关系也并不好,所以宴会并没有参加过几场。 而嫁给叶容九以后,也不知道是宴会停了呢,还是其他人还在观察自己,竟然也消停了一个月。 而消停了一个月后,这场姗姗来迟的宴会,终究还是不能避免的,落在了林纭的头上。 林纭生无可恋地让酒儿随便拿出一件衣裳出来,去参加这名为“菡萏会”的宴会。 她倒是不想去,奈何她婆婆会去,还硬要拉着她去。 她不去吧,也不太好。 而且听说这场宴会是太子妃筹办的,虽然不理解太子将郁晚瑶禁足又解禁,禁足又解禁的行为,但是太子妃办宴席,就算是她不想去也不能不去。再说了,她怎么也得去会会这个叶容九的心上人。 说来也是神奇,从前世到现在,她居然从来没见过郁晚瑶。 出门前,国公夫人特意把林纭喊过去,好好嘱咐了一番。 大意无非就是遇到郁晚瑶忍着点,哪怕是看不惯,哪怕知道以前那些破事,人家毕竟是太子妃,上了皇室玉碟,是皇家人。 林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想都不用想,郁晚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不过林纭也不是吃素的,如果郁晚瑶真的想对她动手,她也不介意让郁晚瑶感觉一下皮肤溃烂的感觉。 这么想着,林纭又挑了几种药粉放进随身的小荷包里。 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安全感。 她同国公夫人一同出门,马车驶向东宫。 到了东宫前还要简单地搜个身,林纭的荷包捏起来扁扁的,像是没装东西一样,很轻易地就逃过了搜身,顺利地和国公夫人一起进到了东宫。 婆媳俩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其他家的夫人和千金都到了,见国公夫人和一个脸生的年轻妇人一同走进来,顿时明白这个脸生的妇人就是叶容九的妻子了。 林纭粗粗扫了一眼,有好几个是当时在银楼的姑娘。 嗯?秦温妤也在? 林纭嘴角的笑容顿时变得玩味了。 秦温妤也看见了林纭,站在人群背后的她死死地盯着脸色红润的林纭,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就连指甲嵌进掌心里也浑然不觉。 第71章 对比 在秦温妤身边的是商将军的夫人,也是上次林纭在银楼见过的。 许是秦温妤的眼神太过灼人,不仅仅是林纭,就连国公夫人也察觉到了,顺着林纭的目光看了过去。 秦温妤急急忙忙收起怨怼的眼神,却仍然残留了一点在国公夫人的眼里。 见状,国公夫人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那个是你表姐没错吧?”林纭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是。” 也不怪国公夫人差点认不出来,其实她也不是没见过秦温妤,只不过之前见到秦温妤的时候,秦温妤还是那个秦家大小姐,所有人都顺着她,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虽然有些骄纵,但也是明媚的。 但是现在,那死了三天都没这么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下,还有明显萎靡了不少的精气神,无一不让国公夫人不敢认人。 林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秦温妤,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真以为商府是什么好去处吗?前世她花了多少心思才没在这群会吃人的人手底下吃亏? 说起来,简直是斑斑血泪。 相比之下,国公府这边只是一个叶容九的问题,真是太好解决了。 怎么又想到叶容九了? 林纭的笑容一顿,随即看向身边的婆婆:“娘,不去向太子妃娘娘请安吗?”闻言,国公夫人的神色好似是有些尴尬,随即附在林纭耳边轻声道:“小纭,咱们最好还是别去了,没人会说什么的。” 哦,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让她不要直接和郁晚瑶对上? 林纭很快就明白了国公夫人的意思。 不过她也没有一定要去给郁晚瑶请安的意思,也就没有反驳国公夫人。 反正,就算她不去主动招惹郁晚瑶,郁晚瑶也会来找她的。 林纭甚至有种诡异的错觉,这场“菡萏会”,有点像郁晚瑶为了一碟醋包了盘饺子,她是那碟醋,其他人是饺子。 既然如此,她只需要静静等着就好,见招拆招。 她跟在国公夫人身边去见别家的夫人和千金,相互打招呼的时候也算是融洽,就算看在国公夫人的面子上对她也是和气的,更是没什么人提起换亲一事。 但林纭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在自己和秦温妤之间逡巡,显然是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理。 相比于林纭这边和乐融融的氛围,秦温妤这边可以称得上是“各怀心思”。 那些人不敢得罪将军府,也不敢得罪国公府,但是商鹤卿的身份尴尬,只是一个庶子,而且还是不受宠的庶子,听闻前些天圣上还把去北边的名额换给了别人,这不就是相当于不得圣心吗? 京城的人惯会拜高踩低,对着秦温妤,虽没有多少嘲讽之言,但是那话明里暗里都是在嘲笑她。 偏偏她的婆婆就坐在一边,也不帮帮她,冷眼看着她被其他人嘲笑。 秦温妤又不能表现出太没有礼数,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掐烂,才没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林纭看了过来,和秦温妤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林纭勾着嘴角,云淡风轻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人在谈论最近出了什么时新的事情,又或是哪家的姑娘哪家的小媳妇做了什么事,有什么传言。 她是不喜欢听这些话的,总想起前世逼死秦温妤的真正原因。 其实不是叶容九不肯碰她,而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传了出去,然后越传越离谱,到最后居然传成了秦温妤因为叶容九不碰她,心理扭曲,和侍卫还是马夫苟合! 当外界所有人都传得有鼻子有眼,无论秦温妤怎么派人澄清也没有用,一个个都对她奚落万分,再加上叶容九的不作为,甚至是冷漠以待,终于把秦温妤逼疯了,选择了自尽。 前世林纭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纵使再怎么厌恶秦温妤,但是在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看啊,逼疯一个女子,甚至逼死一个女子多么容易。 林纭头一次觉得世间可怕。 现在,她置身于这些或真或假的流言之中,没有半分想要参与进去的念头。 这样看来,林纭难免有些不合群,有的夫人注意到了林纭的沉默寡言,不由笑道:“世子夫人年纪还小呢,肯定不爱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待在一起。” 此话一出,自然把这一片的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林纭身上。 林纭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刚要说什么,国公夫人先一步开口:“你瞧倒是我忘了,我们家小纭才十六岁,定是喜欢热闹的。”说着,国公夫人转头看向她:“小纭,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多和年岁相当的姑娘们说说话。” 说着,国公夫人对她快速地眨了眨眼。 见状,林纭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换上一副有点欣喜又有几分犹豫的模样:“母亲,这样会不会……”“不会不会,你去吧,开宴的时候再回来就行。”国公夫人格外好说话。 林纭这才起身,往外面走去。 东宫与御花园接壤,从东宫出去再走上一段路便到了御花园的一角,那里有一处很大的池塘,开满了荷花,也是今日赏荷主要地方。 林纭见到有不少姑娘都在池塘边,三两成群,欣赏着亭亭玉立的荷花。 倒显得孤身一人的林纭有些鹤立鸡群了。 林纭也不在意,挽着妇人发髻的她寻了个空位,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迎风轻轻摇曳的荷花。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只是林纭想放空一下自己,顺带着想一想之后要做的事情,可偏偏有人不让林纭安生,非要来打扰她。 “这位是……叶世子的夫人吧。”温温柔柔的声音自林纭身边响起,林纭顺着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姑娘,长得水灵可人。 这人林纭认识,郁晚瑶的表妹,楚浅浅。 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花。 第72章 回怼 也是叶容九的爱慕者之一,只不过因着前头还有一个太子妃表姐在那杵着,所以她很聪明地把这份爱慕藏了起来。 前世秦温妤的那些谣言,这姑娘可没少从中出力。 也不知道,秦温妤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想着,林纭没有先回应楚浅浅的打招呼,而是先是看了一遍周围,并没有发现秦温妤的身影。 “夫人这是在看什么?”楚浅浅见林纭看了一圈,不由得有些疑惑。 林纭收回眼神,把目光放在楚浅浅身上,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叶容九的夫人,那你刚才还问那一句是做什么?说废话?” 从来没遇到过说话这么直接的楚浅浅,笑容直接僵在了嘴角,好一会儿才拾起这破碎的笑,勉强道:“夫人说笑了,妹妹只是见夫人没有否定才妄自猜测……” “我只有一个妹妹。”林纭很认真道,“没有血缘关系,这位姑娘就自称妹妹,难不成姑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其实一个妹妹都没有。 楚浅浅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这林纭到底是哪里来的一朵奇葩,说话怎么这么直接,一点余地都不留? 见楚浅浅的脸色难看,林纭在心里冷哼一声:就这? 还真是不堪一击啊。 不过楚浅浅能让自己对叶容九的爱慕瞒过郁晚瑶的眼睛,显然也是有几分不可小觑的,只见楚浅浅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脸上重新挂上柔美的笑容:“还没和夫人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楚,名浅浅,家父是吏部侍郎。” 林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楚姑娘要做什么呢?” “只是觉得夫人很亲切,想和夫人多多说说话,不可以吗?”楚浅浅的神色骤然变得楚楚可怜起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着倒还真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有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其他人,只是看到楚浅浅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林纭欺负了楚浅浅,顿时看向林纭的眼神都不太友好起来。 不过这些人本来也不会对林纭抱有好感。 林纭一眼扫过去,都是认识的,听说都是爱慕叶容九的,自然会看她不顺眼。 不知怎的,林纭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心里腾起来一点怒气。 都怪叶容九! 不过楚浅浅很明显就是郁晚瑶派来的,是来试探她的吗? 林纭勾了勾唇,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好让其他人都听见:“我也没说不可以,楚姑娘还是不要做出这幅模样了,我怕被其他人误会我欺负你。” “我可没有母家撑腰,真受委屈了,只有夫君能帮我讨个公道。” 闻言,楚浅浅的脸色白了一瞬。 不光有心思被林纭点破的羞窘,还有听到心上人会为别人撑腰的酸涩。 林纭大大方方地把楚浅浅的心思说出来,倒是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少了不少,不管那些人是什么心思,但起码现在林纭足够磊落,没什么好挑剔的。 还真是稚嫩啊。 林纭恶劣地想,仅仅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还真是些没吃过苦的千金大小姐。 “夫人是不是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浅浅虽然被林纭点破了心思,但还是继续决定走“绝世白莲花”这条路,毕竟这也是她最擅长,且无往不利的方法。 只可惜,注定要在林纭这里折戟了。 “我没有说你是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怕别人误会而已,这样对我和对楚姑娘都不好,以后还是少这么做吧。”林纭苦口婆心,好像真的为楚浅浅着想一样。 却假装看不到楚浅浅的脸色已经很破碎了。 “这是遇到了我,有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万一遇到一个憋在心里的呢,谁知道会不会在背后说楚姑娘你的坏话!到时候,楚姑娘你又找谁说理去呢?” 说到这里,林纭意味深长地看了遗憾楚浅浅:“毕竟,谣言是真的能杀死人的,不是吗?” 她知道不光是秦温妤,在秦温妤嫁给叶容九之前,叶容九还和其他人定过亲,只是都被郁晚瑶和楚浅浅联手搅黄了。 最好用的方法,当然是放出谣言,说这些姑娘这不好那不好的,更有甚者,直接造黄谣。 有一家的贵女就是因为这些谣言,被家里绞了头发送去道观做姑子,结果一头撞死在了道观里。 同为女子,真是明白刀往哪里捅最痛啊。 楚浅浅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端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夫人来京城还不久,想来还不知道京城的规矩。” 林纭微微一笑,往旁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湖水:“楚姑娘,就算你跳下去,我也会把你救上来。而且,这里这么多人,楚姑娘若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可以跳进去。” 说着,林纭还往旁边退开一步,示意楚浅浅行动。 楚浅浅的脸色难看得能吓哭小孩。 好一会儿,她相当不优雅地猛地呼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让她冷静了不少。 柔婉的笑容重新挂回她的脸上:“夫人说笑,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林纭也不在乎:“楚姑娘说得是,除非可以确定自己死不了,不然拿生命去做赌注,未免有些太愚蠢了些。” “而且有事没事就寻思,说不定会败气运呢。” 林纭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楚姑娘慢慢赏花,我先走一步。” 说着,林纭就要离去。 楚浅浅喊住林纭:“夫人,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夫君,滋味如何?” 可算是问到这个上面了,林纭都烦了和楚浅浅扯东扯西。 林纭轻笑一声,回头看着楚浅浅:“楚姑娘管得似乎有些太宽了,那是我的夫君。而且,他喜不喜欢我,难道很重要吗?” 男人的喜爱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眼前的楚浅浅,不知在何处的秦温妤,还是一直没现身的郁晚瑶,哪一个不是叶容九带来的麻烦? 林纭没再看楚浅浅,转身离去,却眼尖地发现了远处的两个人影。 有点眼熟,那身青衣好像是她前天给叶容九置办的那一身。 第73章 迁怒 林纭眯起眼睛,终于迷迷糊糊地看出了叶容九的轮廓。 身旁的酒儿也略带点疑惑出声:“夫人,那是不是世子啊……” 林纭点了点头:“是他没错。” 而林纭没看到的是,在她落下这句肯定的话后,她身后的楚浅浅一下变了脸色,赶紧对着池塘的水左看右看,时不时整理一下衣衫和发髻,然后调整出最完美的神情,满怀期待地看着不断靠近的那两个人影。 而林纭却一点都没有想见叶容九的意思。 她向旁边张望了一下,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酒儿,我们去那里。”“啊?可是世子他……”酒儿有些怔愣,有些迟疑地看着不断靠近的叶容九。 林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在酒儿耳边轻声道:“我和世子有约定,暂时还不到见太子的时间,先过去避一避。” 酒儿恍然大悟,和林纭一起离开了池塘边,去了那个小亭子。 而叶容九在老远处其实就看见了林纭,说来也是巧,今天林纭穿的是一身青色的衣裙,和他的青色衣衫倒是挺相配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子,道:“殿下是故意的吗?” 他就说太子硬是要从这里回东宫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太子神色莫名:“实在是孤有些等不急了,很是好奇怀安你那个妻子到底是怎么一个妙人,竟然能将你拿下。”叶容九朝太子一拱手:“这是太子妃操办的宴会,臣就不去了。” “怀安不必如此介怀,人都是向前看的,不是吗?”太子的神色更加莫测了。 叶容九半是被强迫半是自愿,和太子一起往这边走近。 但是那道一直在他视线里的青色身影却在要靠近时,往一边去了,虽然也不是什么隐蔽的位置,可分明就是不想见他的意思。 叶容九觉得自己眉毛跳了跳。 太子见状,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怀安,可是哪里惹到她了?” 为什么太子会变得这么八卦呢? 叶容九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愿意面对那些女子,只好对太子道:“许是还在闹脾气,还请殿下容许臣去哄一哄。”太子异常好说话:“快去吧。” 叶容九完全忽视了那些女子失望的眼神,径直朝林纭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到林纭跟前站定,林纭才像是刚刚发现他来一样,把头抬起来,露出一个笑来:“你怎么来了?”叶容九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赶鸭子上架。” 林纭顺着叶容九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太子冷漠地从那些女子之间穿过,连一个眼神也没留下。 忽然,太子像是察觉到林纭的目光一样,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林纭发誓,她清楚地看见太子勾了勾唇。 随即太子移开目光,快步离开了这里。 林纭:…… 有病。 “他一直是这样吗?”林纭有些疑惑,前世她和太子的接触几乎没有,而太子在民间的传言也是不好不坏,总的来说,算一个合格的太子,但是是个什么性子的太子,就无从得知了。 唯一花边一点的传言就是他,郁晚瑶,还有叶容九三人之间的关系了。 她记得前世太子是在商鹤卿攻破京城城门的时候自刎于东宫,还有郁晚瑶,被发现的时候一根白绫吊在东宫外边的树上,死状相当可怖。 只是林纭听说,郁晚瑶身上的伤口不像是上吊自杀能出现的,就连郁晚瑶脖子上的痕迹,也像是被人勒死之后再伪装成上吊的模样。 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凶手是谁,对于当时的林纭来说根本不重要。 可是如果放到现在,林纭觉得是太子做的。 意味着太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你如果现在想面见殿下的话,也不是不行。”叶容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人多眼杂的,算了吧。” 说起这个,林纭又想起方才楚浅浅在她跟前装模作样了那么久,看向叶容九的眼神就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迁怒:“祸水!” 叶容九很不解,也很委屈。 “是有谁惹你生气了吗?”叶容九皱着眉头问道,林纭近乎是狞笑了一下:“有些人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叶容九更摸不着头脑了。 可是很快,叶容九就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你是……”叶容九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粉得有些刺眼睛的女子,忍不住往林纭身后退了一步。 楚浅浅顿时眼里盈满了泪水,这一手功夫看得林纭啧啧称奇。 不过林纭马上想起自己也会这种功夫,顿时觉得自己更加厉害了。 “世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太子妃的表妹,楚浅浅。”楚浅浅的声音比刚才和林纭说话时柔婉了数倍,听得林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容九只是对感情上的事情不敏感,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楚浅浅这么明显的意图他不是看不出来。 顿时叶容九便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楚姑娘何事?若是无事,请不要做出这幅可怜模样,不然传出去了还以为我国公府仗势欺人。” 闻言,林纭心里有了几分满意。 楚浅浅这回是真的被伤到了,眼泪不再打转,一下就落了下来,她刚要再说什么,只见叶容九低头看着林纭,声音轻轻:“你方才可是因为这样生气?” 林纭勾唇:“是,也不是。” 两人亲密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楚浅浅的心,她想起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叶容九心里没有林纭,如今一看,哪里像没有的样子? 顿时楚浅浅哭着跑开了。 哭得梨花带雨,很是惹人心疼。 可惜凉亭里的两个人都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那是因为什么?”叶容九有的时候确实不是很懂她们女人之间的事。 林纭忽然叹了口气:“夫君啊,你的爱慕者会不会有些太多了呢?一个一个应付也是很麻烦的。” 她倒不是吃醋什么的,纯粹是觉得麻烦。 以后在京城肯定是一场接一场的宴会,若是次次都跳出一个叶容九的爱慕者,得多麻烦啊。 第74章 不爽 闻言,叶容九有点惊愕,随即低声笑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林纭身后的石桌上,这个动作几乎将林纭整个圈在怀里,看起来亲密暧昧至极。 林纭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叶容九,眼神清澈带着一点疑惑,看上去像一只误入叶容九领地的小猫。 叶容九注视着林纭,轻声问道:“你这话,我可以理解为是你醋了吗?” 林纭也笑,眉眼弯弯:“夫君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毕竟没人能管得着,不是吗?” 叶容九松开手,道:“听起来,你好像不认同我的想法。”“如果夫君一定想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否认。”林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明明笑着,却始终让人猜不透这人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想法。 不过叶容九现在已经不想去探究林纭到底是怎么想了,因为林纭这人总能做出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再怎么去揣测,都不如林纭自己心甘情愿告诉他。 所以叶容九知趣地换了一个话题:“母亲和你一起来的,是吗?” “嗯,现在母亲应该在前院和其他夫人们说说话。”林纭忽然站起来,冷漠的视线远远地扫了一圈不远处都在悄悄打量这里的贵女们,回头看着叶容九,不肯让叶容九把话题拉走:“你要不自己处理一下?” 叶容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要我怎么处理呢?难不成在光天化日之下,亲你一下吗?” 明明叶容九只是一句调侃,可是林纭却忽然想起了那个她哭得稀里哗啦,然后被叶容九亲得头晕眼花的晚上,脸颊蓦地浮现一层不明显的粉红。 那个晚上真是…… 林纭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哭得太过可怜,可能之后就不止是被亲到头晕眼花了。 “你在外头也说这些孟浪话,不怕被人听去,坏了你的名声吗?”林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容九,忽然发现叶容九真的变了好多。 最初见面的时候,叶容九还是一个动不动就会骂她一声“不知廉耻”的人,虽然在她的威胁下对她还算纵容,但总的来说对她是相当不喜的,对她就没什么笑脸,一天能说上的话也很少。 除了说正事。 可是现在叶容九对她的笑容也不少,更不是什么冷笑、狞笑一类的,也没有多少做戏的成分,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每一个笑林纭甚至能分辨出来是无奈还是纵容,亦或是挑逗。 是的,现在林纭甚至能从叶容九的笑容里看出几分挑逗和揶揄。 这个改变让林纭真是摸不着头脑,更别说叶容九对她说话越发轻声细语,那种清冷的,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离叶容九越来越远了,种种事情都说明他相当纵容自己。 难不成叶容九内心是个受虐狂不成?这么喜欢一个随时能对他全家下毒的女人吗? “坏什么名声?我同我的妻子亲近,难不成也要被指责不成?”叶容九垂眼。 林纭扯了扯嘴角:重点是这个吗? 难道不是之前还对自己爱答不理,还爱郁晚瑶爱得要死要活,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吗? 男人的心果然真的很易变啊。 不过想起郁晚瑶,林纭又想起了一件事:“听说这次的‘菡萏会’是太子妃办的。”说完之后,林纭观察着叶容九的神色,不过让她有点失望,她居然没看见叶容九的神色有什么变化。 “她什么时候解了禁足?”林纭又问道,这下叶容九倒是给了回应:“好像就前几天吧,听说是求到宫里去了。” “你倒是了解。”林纭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再是像之前一样带着恶意的调侃,而是藏着一股子淡淡的酸溜溜。 叶容九忽然问道:“你闻到一股味道了吗?” “什么?”林纭疑惑。 叶容九笑起来:“酸味。”顿了一下,叶容九抓住林纭向他挥来的手,道:“林纭,你方才这话,真的很酸,很娇俏。” 林纭这下是真脸红了,气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林纭猛地把手抽回来,没好气瞪了叶容九一眼:“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找母亲了。你一个外男,还继续待在全是女眷的宴会上,不合适吧?” “哦,殿下还有事情和我要商量,暂时还不会离开东宫。”叶容九说得理直气壮。 闻言,林纭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你和殿下每次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不怕陛下认为你们二人结党营私?” 叶容九看了周围一眼,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示意林纭附耳来听。 林纭还真凑过去了,毕竟京城的这个局势也是很不明朗的,前世她只知道皇帝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几个皇子为了争权夺利斗得不可开交,而太子反而隐身了,找不到人影。 “争斗都是明面上的,而我从被选为太子伴读的那一瞬,就不可能再站到别的阵营里去了。” 所以说,反正都是站队,那不如大大方方一点? 不对,什么叫做“争斗都是明面上的”? 林纭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随即马上转为了不敢置信。 不会真是她想得那样吧…… 叶容九却不肯再说了,他朝林纭伸出手:“我送你去母亲那里。”“那也不用牵手。”林纭表示大可不必。 “你不是想让我想个法子,让那些女子知难而退吗?”叶容九的眼神落在自己伸出的手上,“既然你肯选择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一下,就这样好了。” 林纭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好看,她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叶容九的话了:“那郁晚瑶呢?” “什么?”叶容九没听清。 “我说,那太子妃呢,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推嘛。”林纭有些不悦,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当靶子嘛。 提起郁晚瑶,叶容九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你放心,如果她要找你的麻烦,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林纭不懂叶容九的言外之意,却忽然对郁晚瑶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救命之恩产生了厌烦。 但是,她又不想告诉叶容九是她救了他。 第75章 天平 只不过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人抢占了有点不爽而已。 林纭看着眼前的手,像是没招了,泄了气,无奈地瞪了叶容九一眼,伸手握住了叶容九的手。 和往常一样,是温热的,掌心有薄薄的茧,是常年握着笔杆子造成的。 而不远处关注着这边的贵女不约而同地发出低低的惊呼声,一个个的眼神灼热,恨不得把两人交握的手盯穿。 尤其以楚浅浅为由,不光是要把两人牵着的手盯穿,还恨不得将林纭取而代之,让叶容九牵自己的手。 “对了,商鹤卿还以为我们俩关系不太好呢。”林纭忽然想起这件事,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不想在她提到“商鹤卿”这三个字之后,叶容九的眼神马上变得幽深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变得幽幽的:“那我这样,算是破坏你的计划了吗?” 林纭像是没听出叶容九话里的幽怨一样,继续道:“算吧,毕竟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人会传出去的,到时候他不再信我就不好了。”闻言,叶容九的语气更加幽幽了:“那你松开我吧。” “你发什么疯?”林纭疑惑,“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 不过看到叶容九虽然面无表情实则眼里的幽怨都要化作实质的时候,林纭一直憋着的笑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叶容九也意识到了林纭只是在开玩笑,无奈地笑了一下,算是陪林纭笑了。 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但是刚才那一瞬的不悦让他确实有点心慌。 纵使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和郁晚瑶拉开距离,应该对林纭好,但那都是基于他是“林纭夫君”这个基础上。他学着父亲如何对待母亲,也偷偷询问过一些京城公认家庭关系和睦的同僚,得到的答案无非就是对夫人好。 但怎么才能叫做对夫人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法,也有不同的认知。 叶容九摸索了这么久,也不过觉得是自己不管林纭的时候,林纭最开心。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挫败。 但这些都是他作为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不是吗?难不成还真以为他喜欢上了林纭不成? 就算不会再在郁晚瑶身上花太多心思,郁晚瑶依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也值得自己护着郁晚瑶了,只要郁晚瑶不再自作自受,有什么困难的,他一定会帮的。 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容九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林纭反反复复提起商鹤卿的时候,自己会觉得不悦呢,明明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林纭正在进行的计划的一部分。 只不过心头的那点不悦在看到林纭的笑容后好像也烟消云散了。 好吧,或许是在林纭面前,他久违地尝到了“有话直说”,不用装模作样的轻松和快乐吧。 “走吧,不是说要去找母亲吗?”叶容九道。 林纭笑够了,再看到叶容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好,走吧。” 两个人相携着离开,徒留满地被两人的亲密伤透了心的姑娘们。 楚浅浅望着林纭的背影,满眼都是妒意,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别人或许没办法,可她不是。 与此同时,正在自己殿内养胎的郁晚瑶听着月瑛汇报者叶容九和林纭如何亲密,手里的帕子越扯越紧,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嘶拉”一声,郁晚瑶手里的帕子再也受不了郁晚瑶的拉扯,变成两片。 郁晚瑶的情绪也随之到了一个临界点,蓦地拿起身边的一个茶盏丢了出去:“叶容九!他怎么敢!” 不是说只会倾心她一人吗?不是说一辈子都会对她好吗? 怎么转眼就对另外一个女人这么亲密了? “娘,娘娘……”月瑛白了脸色,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因为那条帕子的断裂而卡在喉咙里,怯怯地看着郁晚瑶。 好一会儿,郁晚瑶似乎才想起来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而太医让她养胎的时候心情要平和些,神色有些缓和:“继续说。” “叶世子把林纭送回了国公夫人那里,就去了书房找殿下了。” 月瑛总算是把最后一句说完了,松了口气。 可是郁晚瑶却没有丝毫要揭过去的架势:“浅浅呢?让她过来。” “娘娘,要到开宴的时间了……”月瑛提醒了一句,郁晚瑶顿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也罢,就让我亲自会会这个林纭。” 林纭蓦地觉得一阵恶寒,思来想去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怀疑人,毕竟现在想弄死她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 居然还都是因为叶容九。 谁说红颜才能祸水?这蓝颜,也不遑多让好吗。 林纭和国公夫人落座席间,国公夫人低声对她道:“容九送你过来的?”林纭“嗯”了一声。 听到林纭肯定,国公夫人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只是当她看到上首位空着的座位时,脸上的喜色又消散不少,她低声道:“等会儿太子妃过来要是为难你,你别犟着,人家毕竟是皇家人。” 看来叶家人对于郁晚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很清楚。 林纭点了点头,做足了一副“知荣辱,懂进退”的贤惠懂事模样:“我知道了,不会和太子妃娘娘正面起冲突的。” 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了。 郁晚瑶那个性子,骄纵,霸道,叶容九是被她视作囊中之物的人,怎么会容许林纭一个半道杀出来的人抢了过去。 前世楚浅浅能造那么多秦温妤的谣,郁晚瑶在背后功不可没。 林纭的眼神不动声色在席间转了一圈,发现秦温妤也在看她,还是那副怨恨和嫉妒的神色,一旁是商夫人,正板着脸,也是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看样子,秦温妤应该也得知了方才在凉亭里发生的事情。 这么想着,林纭对秦温妤露出了一个笑,看着倒是落落大方,实则只有秦温妤看见了她眼里玩味。 顿时秦温妤的眼神更怨怼了。 下一瞬,一个尖锐细长的声音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76章 初次交锋 “太子妃到——” 郁晚瑶带着得体的笑容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席间的所有人都起身向她行礼。 林纭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为了不太出挑,还是向郁晚瑶行了一礼,至于标不标准,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郁晚瑶的眼神扫过下面的人,在扫过国公夫人这边的时候,身边的月瑛马上在她耳边道:“娘娘,国公夫人身边的就是林纭。”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郁晚瑶的眼神在林纭身上多落了一会儿,这才收回自己的眼神,道:“都入座吧,大家都别拘谨。” 众人又是一阵谢恩才落座。 林纭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才郁晚瑶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眼神,一坐下她便开始偷偷打量郁晚瑶。 郁晚瑶其实是很标准的京城贵女模样,长相也算是雍容大气,一身的气度都是用金银堆出来的,是对家族和自身给的底气的自信。只不过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和太子闹得不好看,又或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郁晚瑶的脸色不算好。 脸上的那份倦容和那股妒意生生破坏了这份大气。 当然,妒意仅林纭可见。 说来林纭也是很好奇,郁晚瑶到底喜不喜欢叶容九。 若是喜欢,为什么又要嫁给太子;要是不喜欢,为什么在叶容九要另娶她人的时候会这么生气。 难不成只是一种病态的掌控欲吗? 说不定,郁晚瑶其实和秦温妤是一路人,两人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也说不定。 国公夫人担忧的目光一直小心地在郁晚瑶和林纭之间逡巡,但是才刚刚开宴,一切都正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反而是林纭给了国公夫人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国公夫人不要担心那么多。 国公夫人反而更担心了。 林纭一直在打量郁晚瑶,可郁晚瑶何尝不是在打量林纭。 明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还死了爹娘,凭什么能让叶容九特殊以待? 郁晚瑶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实则眼里的嫉恨已经快要烧到林纭这里了。 林纭倒是镇定,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受郁晚瑶眼神的影响。 除开这两人藏在暗处的交锋,还有两人,看林纭的眼神比起郁晚瑶来,也是不遑多让。 一个是秦温妤,一个是楚浅浅。 叶容九,真是一个祸水啊。 林纭如芒刺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狠狠地骂了叶容九一句。 与此同时,和太子商讨事情的叶容九忽然打了个喷嚏。 太子立马关心地看着他:“可是最近夜里着凉了?”叶容九镇定地用帕子擦了擦:“不是,许是有人在骂我吧。” 闻言,太子顿时明了,揶揄的眼神还发现了叶容九手里的帕子好像有些不寻常:“你的帕子好像从不绣花的。” 只见叶容九手上拿着的帕子一角露出一点绣花,叶容九真是不明白身为一国太子,怎么这么关心臣子的感情生活,却还是回答了:“内子准备的,让殿下见笑了。” “说起来,她们前边儿正在开宴,你我要不过去凑个热闹?”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容九,“你就不怕你那小妻子被孤的太子妃欺负?” “她很聪明,殿下不要小瞧她。”叶容九摇了摇头。 “那还真是遗憾。”太子这话不像是作假,看上去真的很遗憾的样子。 叶容九顿时升起一股不适。 如果不是除了太子这里他别无去处,就凭太子越发捉摸不透的心思,他根本不会想来。 方才那话,若是不知道内情的,恐怕还会以为太子和林纭有些什么呢。 总觉得太子在他成婚后,更难以理喻了。 却说前厅宴会,歌舞升平,端的是一副宾主尽欢的和乐模样。 林纭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不仅是她,还有她身边的国公夫人。 忽然,林纭身边的宫女倒酒的时候手一歪,酒全洒在了林纭的衣服上。而林纭还没说什么呢,那宫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林纭看着被泼湿的衣裳,心中有种淡淡的无语。 原来也只是这种手段吗?也不怎么高明啊。 这时,宴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林纭抢在郁晚瑶之前开口:“无事,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去换身衣服就好。” 一旁的国公夫人皱了皱眉,刚想提醒林纭这可能有些不妥。 忽然,上首位的郁晚瑶发话了:“叶世子夫人倒是心善,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本宫便不罚她了。这样吧,月瑛,你带夫人下去换身衣裳。” 林纭站起身来,虽然衣服湿了一边,姿态和神色仍然是落落大方:“娘娘也心善。如此,便请恕臣妇失陪一阵。”说着,林纭看向满脸都是担忧的国公夫人,笑了一下:“母亲陪我一起吧。” 这话一出,国公夫人松了口气,而郁晚瑶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见状,林纭简直要笑出声来:不是吧?真就这么拙劣的把戏? 话本里都写烂啦! 国公夫人忙不迭点头:“小纭,走吧。” 林纭和郁晚瑶交手的第一次,是林纭占据了上风。 有国公夫人陪着,月瑛倒是没把林纭带到什么偏僻地方,规规矩矩带到了偏殿换衣。只不过离去时,月瑛脸上的神色也算不少多好看就是了。 待房间里只有林纭和国公夫人,以及两人的婢女,国公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看向林纭,眼里有点心疼又带了点歉意:“小纭,委屈你了。” 林纭正把身上湿了的衣服脱了,像参加这种宴会,为了防止这种意外,一般来赴宴的人都会准备两身衣服。 听到这话,林纭摇了摇头:“母亲,您别这么说。就算不来今天的菡萏会,只要太子妃想,她总能找到办法来对付我的。” 说到这里,林纭像是在给国公夫人做心理建设一样,道:“母亲,日后可能还会更多针对我的事情,可能是谣言,可能是一些别的事情。” 第77章 抓人 对于林纭来说,其实国公府上其他人对她的看法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懒得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维护这段关系。 维持在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国公夫人听了林纭的话后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这点我倒是知道,小纭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被外面那些人云亦云的东西影响。”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让自己儿子把心从郁晚瑶身上找回来的女子,国公夫人又怎么会自寻苦吃? 林纭顿时对国公夫人笑了一下:“有母亲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随后林纭换上备用的衣裙,和之前那身低调的青色衣裙不同,备用的这身是碧色,让人眼前一亮的颜色,衬得林纭的脸色都明亮不少,眉眼顾盼生辉。 看到林纭完好无损地回到席间,郁晚瑶虽然还挂着得体的笑容,但眼神已经沉了下来。 林纭丝毫不惧,反而还对郁晚瑶笑了一下。 虽然很浅淡,方才她还是在月瑛以及偏殿闻到了两种不同的味道,单独闻只会觉得是味道不错的香料。但若是合在一起,短时间大量吸入,意识就会陷入模糊,人也会没了力气。 这之后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想来,若不是国公夫人跟着她一起去了,恐怕林纭一进到偏殿,这两样香料的味道就会变得浓郁起来。 还真是话本子里常见的手段呢,但不得不说,也是很有用的手段。 若林纭真是一个对京城毫无了解,且没有半点城府的普通妇人的话,可能就真的着了郁晚瑶的道。 现在,那个被郁晚瑶用来摧毁她的那个“奸夫”,应该在哪里呢? 没有人发现,林纭和国公夫人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酒儿紧紧抓着林纭借着换衣的契机递给她的香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下意识屏住呼吸,却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绕过正在举行宴会的前厅,避开属于太子的地方,一间间推开客房的门。 好运气的是,酒儿推开第一间门,就看见了今天不应该在这里的一个人。 不等那人有什么想法,要做什么,酒儿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拉开手里的香囊,屏住呼吸,把里面不知用处的粉末全部往对面扑过去,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闻到一股异香,随即“呃”了一声,白眼一翻,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酒儿吓了一跳,以为是药粉把那人毒死了,赶紧上前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 好在这药粉并不是什么毙命的毒粉,最多就是让人睡上四五个时辰罢了。 酒儿松了口气,在房内找了根细长的东西把那人捆了起来,随即谨记林纭的吩咐,并没有把这人拖到前厅去,作为揭穿郁晚瑶的证据,而是把门关上,去找叶容九了。 林纭想叶容九应该不会那么早离开东宫,毕竟自己媳妇和母亲都在这里,于情于理都应该等一下两人。 而有叶容九在这,那酒儿去找他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叶容九还会自动帮她找补好理由来搪塞太子,说不定太子还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呢,到时候又能让郁晚瑶消停一会儿也好啊。 酒儿不知道叶容九在哪里,只好问侍卫,但是侍卫怎么会让她一个眼生的婢女擅自打扰到太子和叶容九,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要把酒儿驱赶走。 这个结果也在林纭的意料之中,酒儿跺了跺脚,刚要把林纭教她的那些话搬出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酒儿,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的酒儿顿时像饿了好几天的狼看到肉一样,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世子,奴婢有要事禀告!” 叶容九转头对太子道:“殿下,臣就失陪了。” “让孤也听听你那小妻子遇到什么事了,不可以吗?难不成在东宫里,孤还不能为你的小妻子做主了?”太子却依然秉持着让叶容九捉摸不透的态度,看似很暧昧,实则距离拉得很远。 不过若是在东宫林纭出了什么事,多半是郁晚瑶做的,太子想要知道情况也无可厚非。 叶容九暂时不想同太子犟,没多说什么,走到酒儿跟前:“怎么了?是纭儿出现了什么事情吗?” 酒儿见太子也一同走了过来,忙不迭给太子行礼,然后才对叶容九道:“回禀世子,其实夫人没出事。但有人想让夫人出事。” 闻言,叶容九拧了拧眉头:“抓到人了吗?” “有一个很可疑的人,奴婢已经把他制住了。”酒儿表示自己可以带路,叶容九还没说话呢,太子忽然横插一句:“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能赤手空拳,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制住一个人的?” 酒儿一愣,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把林纭的那个香囊起的作用说出去,总感觉一个姑娘家身上带着毒,对自家夫人的名声不太好。 好在叶容九见酒儿面色有异,心里已经有了一番结论,当即开口为林纭遮掩:“说不定是运气好呢?” 闻言,太子也不再追问,示意酒儿带路。 酒儿把两人带到那个关着嫌疑人的房间,刚一推开门,一股异样的香味便窜入几人的鼻子里。 叶容九和酒儿早有准备,屏住了呼吸,叶容九更是觉得这个味道相当熟悉,像是林纭经常摆弄的那些药粉中的一种。 而太子面不改色走了进去,一点也没有要晕倒的迹象,他看着被绑住的人,嘴角的笑意深深:“李太傅家的小孙子,李傅秋,倒是有个不太好的传闻呢。” 叶容九的眼神沉了几分:“李傅秋,有传闻说他好人妻,但目前没有苦主也没有证据,只是传闻罢了。” “是不是的,问一下就知道了。”太子让外边的侍卫拿了桶水来。 虽然这药能起到几个时辰的作用,但一桶凉水泼上去的冲击力仍然让李傅秋渐渐醒了过来。 还没睁开眼,就嚷嚷开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娘皮迷晕了老子?” 第78章 审问 闻言,叶容九和太子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酒儿身上。 酒儿紧张得手心全部都是汗,还要强装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模样。 这时,李傅秋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叶容九身后的太子,第二眼则是冷着脸的叶容九,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他不傻啊。 “殿,殿下……”李傅秋的底气顿时没有方才那么足了,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殿下为我做主啊!” 太子没出声。 倒是叶容九,冷声问道:“李傅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傅秋张嘴就想开始瞎编,但是一对上叶容九冰冷的目光,还有他身后太子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选择好了。 明面上的惩罚,和暗地里的报复,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虽然他爷爷是太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老李家的气运都在他爷爷身上了,他爹和他都没什么聪明才智,他爹勤勤恳恳半生也就是一个侍郎。 他爷常说让他们低调做事,不然等他百年之后,恐怕李家就是一个空壳了。 而面前这俩,就算是他爷,也得罪不起啊。 顿时李傅秋就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还重点强调了自己是被人“引诱”过来的,而“引诱”他的那个人,正是郁晚瑶身边的大宫女,月瑛! 听到这里的叶容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发现太子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 但是叶容九自小与太子相识,他见太子面上没什么动静,眼神自然下滑,落到了太子整个人的姿势上。 双手抱在胸前,两脚一前一后站着,看似是很闲适的站姿,但是偏偏是在这样一个话题下,而且脸上还没什么神色变化。 那就是很生气了。 叶容九把眼神转回来,望着一脸讨好的李傅秋,又问了一句:“那太子妃让你过来,想要对付的人,是谁?” 其实叶容九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不相信。 他知道郁晚瑶的手脚不算太干净,但是一般都只是警告而已,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要毁了一个人的地步。 可是李傅秋很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头上的锅甩出去,忙不迭道:“是,是一个姓林的夫人,据说是外地来的,在京城没什么人帮她。” 李傅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做这种事要是被追究起来,不说自己会不会受律法惩罚,就是京城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谁不是家世也显赫,夫家也有实权? 也就是听林纭是个外地来的孤女,没人撑腰,这才敢做。 但是李傅秋没有想到,那居然是叶容九的妻子,不然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做这件事啊! 说完这些后,李傅秋讨好地看着叶容九:“叶世子,你看我都招了,也没有对贵夫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能不能……放我走呢?” “由不得我做主。”叶容九现在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不是不知道郁晚瑶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是以往他都会认为这是郁晚瑶在乎自己的表现,心里会有些雀跃。 现在却只觉得厌烦和头疼。 说着,叶容九看向太子:“殿下以为如何呢?” 太子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李傅秋身上,道:“你还要做一件事,才能走。” 与此同时,前厅的宴席也差不多结束了,所有的宾客都相携着去赏荷花了,国公夫人也不例外。 林纭除外,她见酒儿还没回来,便想着去寻她。 恰好这时,月瑛走了过来,向林纭和国公夫人行礼:“奴婢月瑛,见过叶世子夫人,见过国公夫人。”顿了一下,月瑛也不等这两人表示什么,就看着林纭,道:“娘娘想请叶世子夫人过去坐坐,说说话,不知道叶世子夫人可否赏这个脸。” 不想赏脸。 林纭还没说话呢,国公夫人便拉住林纭的手,道:“多谢娘娘抬爱,不知道娘娘想和小纭去哪里坐坐呢?”“自然是在能赏花的地方,难道国公夫人连这种小事也要管着世子夫人吗?”月瑛不卑不亢,却反手就是一记离心。 “有劳这位姑娘带路。”林纭抢在国公夫人之前开口,见国公夫人一脸不赞同,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母亲,总归是要来的,让我去会会她。”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也松开了林纭的手。 林纭跟在月瑛身后,越走发现这条路越熟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不就是之前叶容九和她待在一起的那个凉亭吗? 看来郁晚瑶一直在偷偷注视着她,想来看到当时情景的时候,郁晚瑶怕是要把帕子绞烂了。 林纭慢步走进凉亭里,对坐在那里的郁晚瑶行了一个标准不出错的礼:“臣妇林纭,见过太子妃。” 郁晚瑶看上去还是很温婉得体,但林纭依旧注意到了郁晚瑶藏在袖子里的手。 已经攥成了拳头了。 “叶夫人请起。”林纭清楚地听出来郁晚瑶这“叶夫人”三个字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 一上来就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喜吗? 林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落座在郁晚瑶对面。 “不知娘娘唤臣妇来有何事?”林纭开门见山,不想和郁晚瑶废话。 郁晚瑶轻轻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不如这张脸一样好看:“林纭,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娘娘此话和解?臣妇做了什么很值得得意的事情吗?”林纭继续装傻,反正只要郁晚瑶不自己点出来,她就装作听不懂。 适当的装傻有助于规避风险。 郁晚瑶也没想到林纭会是这个态度,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好一会儿才道:“你别在这装傻!你觉得你获得了叶容九的关心就是赢得了叶容九的心吗?别天真了!” 闻言,林纭继续一副很疑惑的模样:“娘娘说笑,叶容九乃是臣妇的夫君,他关心我天经地义,他的心在我这也是天经地义啊。” 第79章 离去 林纭似乎是不知道自己戳中了郁晚瑶的痛点似的,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娘娘难道和太子殿下不是这样吗?” 郁晚瑶脸上的笑容已经被林纭的这番话说得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悦和怨怼:“林纭,你别在这里和我装傻!你现在很得意叶容九的心在你身上是吗?那你听没听说过,叶容九这么多年还没成亲是因为什么?你不过是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罢了!” 闻言,林纭脸上的疑惑也淡了下去,不再装傻,直视着郁晚瑶的眼睛,问道:“既然是‘别人不要的东西’,那娘娘为何此刻又因为他和别人亲密而失态呢?” “到底是娘娘不要,还是娘娘既要又要,娘娘自己心里有数。” “大胆!”月瑛见郁晚瑶的神色不对,赶紧上前一步,呵斥林纭,“不得对娘娘无礼。” 林纭勾了勾唇角,彻底不装了,双手一摊:“娘娘自己心里也明白吧,他就像手里的沙子,握得越紧,就越容易什么都握不住。” “娘娘不会真以为,他为了感情,可以抛弃一切吧?” 郁晚瑶的眼神阴鹜:“那你现在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怎么会呢?”林纭的语气夸张,“不过是想提醒娘娘,既要又要,小心什么都得不到。” “至于叶容九,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他到底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成亲,也不关心他到底喜欢谁,只要世子夫人是我,以后的国公夫人是我,其余的,不重要。” 林纭望着郁晚瑶越来越阴鹜的眼神,神色就越发轻松:“不如娘娘也想开一点呢,男人的情爱易变,不是吗?” 郁晚瑶冷笑一声:“你倒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今日让本宫开了眼了。” “多谢娘娘夸奖。”林纭不卑不亢,微微一笑:“臣妇不光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还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说着,林纭起身,向郁晚瑶行礼:“想来娘娘并不愿多看到臣妇,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林纭也不管郁晚瑶的态度,自顾自地起身离去。 在林纭走后,郁晚瑶越想越气,看着桌上的那些茶具,很想将其扫落在地,但这是在外面,不远处还有人在赏花,她不能破坏自己的形象。 离开凉亭后,林纭正要去寻找酒儿,却不想在国公夫人身边发现了酒儿。 与此同时,酒儿也发现了林纭,眼睛一亮。 只见酒儿悄悄从国公夫人身边脱身,来到林纭身边,低声道:“夫人,已经抓到人了,是世子和太子殿下亲自审的。” “他们两个怎么说?”林纭倒是没有多意外。 酒儿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好像把人扣了下来,好像是说还要做件什么事情后才能把人放了。至于世子,他说他在东宫外等着夫人。” 林纭一愣,随即明白了叶容九的意思。 她垂着头,低低笑了一声:“也罢,我去同母亲说一声就是了。” 和国公夫人说明了自己想要离去的意思,国公夫人虽然惊讶,但是也明白再待下去,林纭面对的会是郁晚瑶无穷尽的刁难。 反正今天带林纭出门的目的已经达到,带着林纭在那些夫人面前露了脸也算是可以了。 国公夫人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让林纭自己做主了。 林纭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东宫时,便看见一身青衣的叶容九站在东宫外的小道上。 不知道为什么,林纭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好起来,她朝叶容九走过,在他面前站定,问道:“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叶容九眼里含着一丝笑:“那我们回府?”说着,叶容九伸出一只手。 这次林纭没再像之前一样顾虑一大堆,把自己的手放在叶容九的手掌之中,笑了笑:“好累啊,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坐在回国公府的马车上,林纭像是真的累了,靠在叶容九的肩上,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叶容九一手环着林纭的腰,不让她倒下去,一手拿着放在马车上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忽然,林纭问了一句:“今天她准备的人是谁?” 明明是一个可以说是没头没尾的问句,可是叶容九却听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李傅秋,李太傅的孙子,有传闻是他好人妻。” 闻言,林纭笑了出声:“倒也不算埋没我。那你呢,心里怎么想?” 叶容九这次沉默得更久了,就在林纭以为叶容九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心渐渐冷了下来的时候,叶容九开口了:“说实话,我有点不敢相信。” “哦,人之常情。”林纭善解人意。 “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我当时为什么会倾慕于她,就算有……”说到这里,叶容九蓦地住了口,他忽然想起了还在秦家住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和林纭的很相似,却和郁晚瑶的声音没有半分相似。 难道说…… 叶容九偏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的林纭,不管怎么说,当时确实是郁晚瑶拿出的玉佩,而林纭的过往很神秘。 他只能知道林纭的父亲,林纭的家族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关于林纭,还是一个未知的。 可是望风谷也在雍州。 这个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林纭挑了一句戏文里常说的话,算是调侃,也带着淡淡的嘲讽,像是在嘲讽叶容九识人不清。 “抱歉,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对你……”叶容九忽然道了声歉,惊得林纭直接坐直了,看叶容九一脸认真,她倒是笑了:“如果你是觉得我和她之间的矛盾因你而起,那你这个道歉我接受。但如果你觉得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要替她道歉,那不必。” “叶容九,你现在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代表她?” 叶容九自知被林纭抓住了话柄,没顺着往下承认,只是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80章 后续 最后一次? 这个所谓的“最后一次”指的是什么,林纭不想去探究也不打算深究,总归都是叶容九的一个承诺罢了。 而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纵使这个男人像叶容九一样优秀,那也还不如去相信母猪会上树。 所以林纭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叶容九见林纭一副不信他的样子,有点无力,却没有很着急,因为他知道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个晚上过后,林纭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 这或许是件好事。 傍晚国公夫人才回到府上,林纭开始期待太子会怎么处置郁晚瑶了。 太过的惩罚她觉得不大可能,毕竟郁晚瑶怎么样都是太子妃,还怀着孕。但是如果像之前一样被禁足,这郁晚瑶都一而再了,再来就是第三次禁足,这种惩罚未免也太轻。 直到第二天,是叶容九带回来的消息,郁晚瑶被关了禁闭,被关在了东宫里的小佛堂里,每天还要抄写经书。 太子还说,若是还有下次,那只能去母留子了。 至于李傅秋,李家被叶容九敲了顿竹杠,大出血才换回了李傅秋。 据说李太傅在府上骂叶容九“黑心”骂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骂完叶容九骂李家父子,总之那一天李府没有一个能喘气的逃过了李太傅的嘴。 就连李夫人养的那只毛色雪白的狸奴也被李太傅骂了。 这等战力,林纭望洋兴叹,只能称赞一句李太傅还是宝刀未老。 而令林纭有点意外的是,秦温妤那边反而没有什么动静,不光在宴会上,回去了也没什么动静,好像已经认命了一样。 林纭觉得有点古怪,但是她并没有直接派人去查秦温妤,而是迂回地去查秦家。 秦温妤为什么想要嫁给商鹤卿,这个理由林纭一直没忘过。 而秦大舅为什么会同意,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她不信秦大舅不会主动,她也不信商鹤卿会放着秦家的权势和财富不用,选择自己打拼。 这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果然查出来了问题。 林纭望着眼前笑嘻嘻的酒儿,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把秦家铺子里的账本弄来了?”酒儿抓着衣角,往林纭的头上看了一眼:“多亏了春喜呢!” 春喜闷闷的声音从林纭头顶传来:“酒儿姑娘莫要打趣我,顺手而已,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林纭自然不会觉得把人家铺子里的账本全部弄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秦家在京城的铺子足足有十多家,这账本被她看了之后,春喜还得挨个还回去,以防被发现。 “春喜,你不用自谦,这件事很重要,多谢。”林纭轻声道,随即翻开了最上面那一本。 林纭看账册的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内就把所有的账册,包括秦府的收支账册看完了。 她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明明秦家那十多家铺子的营收也不少,一个月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五六千两银子,但是这些进项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支出,支出的金额恰好是这些铺子的营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让这个账谁来查都是能对得上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偏偏那些支出都是由秦大舅这个一家之主支出的,也没人敢置喙什么,秦大舅母或许发现了不对劲,但由于秦大舅是自己的丈夫,她不会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什么对秦家不好的事情。 当然,有没有怀疑秦大舅出入什么寻花问柳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但林纭了解自己这个舅舅,不爱那些玩意儿,那么这些钱的去处就很值得商榷了。 林纭让春喜把这些账册送回去,又让春喜去查最近商鹤卿以及商鹤卿的身边人做了什么。 明面上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甚至这些钱也不会用在商鹤卿自己的身上,那这些钱要往外运,总要有的名头,总要有个去向吧。 无论是存入钱庄,还是换成物资,又或是直接被人带出京城,能做这些事情的,定然是商鹤卿很信任的人。 和商鹤卿之间一定有接触。 与此同时,林纭还在等待商鹤卿和秦天洲的第一封手信。 这个才是林纭现在最需要的投名状。 而在调查商鹤卿的,不仅仅是林纭,还有奉了太子之命的叶容九。 他和林纭的思路不同,毕竟他也不可能想到秦大舅当时同意换亲是因为什么,就顺着商鹤卿往下查,越查越能发现一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在于商鹤卿是个怎样的人,好坏也罢,道德有无也不是什么大事,最主要的是,商鹤卿的身份不太好啊。 无论是突如其来多出来的钱,还是悄悄把钱送出京城等等事情,如果商鹤卿只是想建功立业,又或是想在商家站稳脚跟,有无数种办法可以选,而不是选择这种容易让人怀疑的做法。 转移这些钱要做什么? 叶容九已经派了人跟上商鹤卿手底下出京城的人,一个不妙的想法在他心底逐渐成型。 难不成林纭一直在和商鹤卿那边虚与委蛇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又是从何知晓的?又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 每每看着林纭的眉眼,叶容九总想这么问问林纭。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了回去。 反正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不如不问。 林纭不是不知道叶容九在查商鹤卿,她也在等着叶容九问自己,这样她就能顺势从叶容九这里套话了。毕竟叶容九手上可用的人比她多太多了,消息也灵通。 但是叶容九居然没问,她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 一时间,关于商鹤卿的调查,好像就停在了这里。 林纭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与其等着商鹤卿自己露出马脚,不如自己引诱商鹤卿入局。 于是她给林筱递了帖子,邀请林筱去城外游玩。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林纭还给之前在菡萏会上结交的几位年轻的夫人一同发了请帖。 第81章 套话 不过这一次叶容九得知林纭要出去见林筱,反应并不如之前一样大,只是问了一句:“你现在很着急吗?” 林纭愣了一下,随即把准备好的药粉包好放入荷包里,道:“也不是吧,只是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顿了一下,林纭道:“把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闻言,叶容九笑了一下:“你说得很有道理。” “林纭。”叶容九忽然正儿八经地喊了一声林纭的名字,见林纭的眼神看过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会在有一天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吗?” 林纭或许是没想到叶容九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话,好一会儿才道:“尘埃落定之后再知道这些,还有必要吗?” “不是必要不必要。”叶容九沉声道,“这表明了你的一个态度。” “是吗?”林纭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也就要看夫君的态度了,说不定我哪天真的爱上了夫君,就会把这一切全盘托出了,不是吗?” “那还真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叶容九半是开玩笑半是真心地抱怨了一句。 林纭不置可否。 翌日。 林纭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到得最早的那一个,随后她邀请的夫人们也陆陆续续到了,虽然大家不算什么很熟悉的人,但也算是相识,彼此点点头打个招呼。林纭也没有硬让她们留在这里陪自己说话,打过招呼之后,就都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次游玩的地方一处画舫上,这一片由人工开凿的湖上也有很多荷花,比御花园那一角的荷花还要多,而且画舫会驶向荷丛深处,与荷花的接触会更加亲密。 林纭又等来了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林筱。 林筱今日穿了身粉色的衣裳,光看表面就是个俏丽的小姑娘,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能亲自毒杀自己的养父母呢? 这还是那晚的梦后,林纭第一次见林筱。 眼前林筱巧笑嫣然的模样和梦里那个眉眼狠戾的姑娘仿佛是两个人,林纭有一瞬间真的忍不住想冲上去揪着林筱的领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林纭还是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那些愤怒和恨意压下去,强行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小妹可算是来了,等你好久了。” 林筱自然是看不出林纭内心的想法,还挂着甜甜的笑容走到林纭身边坐下,神色和姿态都做足了依赖的样子:“是姐姐你来的太早啦!” 林纭觉得有一股子恶心反上来的冲动,依旧被她压了下去:“好好好,是我来得太早了。” 两人各怀心思叙了会儿旧,期间林筱还有意无意地再向林纭套话,问林纭这段时间怎么不找她了,是不是觉得她很烦。 林纭自然不可能说出真实原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终于在这种寒暄结束后,林纭和林筱去了画舫上供人休息的雅间,茶香袅袅间,林筱对着林纭挤眉弄眼,一副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模样:“姐姐,他们都说姐夫对你很好,真的吗?” 林纭浅抿了一口茶,纵使外界的传言已经满天飞,她还是维持着她在林筱面前最初立的人设:“外人只晓得表面上的风光,又怎么能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说着,林纭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姐夫他……待我也不能算是刻薄,只能说是不亏待吧,该有的他都没有吝啬过,只不过我想要的,他给不起罢了。” 林筱点了点头,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异响,林筱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反倒被林纭抓住了:“小妹,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林筱赶紧回神,连连否认。 见状,林纭用饮茶掩去唇角一抹冷意。 方才那声异响是头顶上传来的,她猜应该是春喜的动静。 想到这里,林纭有点疑惑:自己的话难道很惊世骇俗吗?怎么春喜都有了反应? 殊不知,春喜是真的被林纭震惊到了:我的夫人啊,你要不看看世子平常怎么对你再说这种话呢? 虽然春喜看着下面的情况不是猜不到林纭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真听到林纭这么说了,还是会有点震惊。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自家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挺厉害的。 “那姐姐在国公府还好?听说之前姐姐去东宫赴宴,还被太子妃刁难了是吗?”林筱一副很关系林纭的模样,满脸都是担心,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说不定还要赞叹一句“姐妹情深”。 可是看在林纭眼里,却只有对于虚假的作呕。 “那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我也不是全无退路。”林纭笑了笑,只不过这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林筱顿时会意,不自觉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些,只要照做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很危险的事情的。” “可是……”林纭面露犹疑,“我听说商公子不用去北边了,那岂不是这递信的事情就不用做了?” “姐姐你是担心这个吗?”林筱撇了撇嘴:“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商公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而且就算商公子不用去北边了……”说到这里,林筱像是才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嘴,随即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不用去北边了?为什么?” 林纭倒是有点诧异了:商鹤卿没和林筱说? “这个……是你姐夫同我说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林纭摇了摇头。 只见林筱的眉头顿时蹙起,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又把眉头舒展开来,像是在安抚林纭,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姐姐,商公子注重信诺,而且就算商公子不用去北边了,商公子依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依旧会有事情需要姐姐做的。” 听林筱说得信誓旦旦,林纭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小妹,你怎么这么清楚?” 第82章 解释 听到林纭这话,林筱脸上的神色僵了一瞬,随即磕磕绊绊地解释起来:“那,那是因为……” 不等林筱说完,林纭忽然叹了口气,那一瞬间,林筱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握紧了,连怎么弄死林纭不被怀疑都想好了,可是等来的只是林纭的一句:“小妹,咱们林家的姑娘,不能给人去做妾,尤其还是自己的表姐夫,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林筱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林纭的神色很认真,一点都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 倒是林纭身边的酒儿,在林纭说完这句话后,马上把头低了下去,肩膀微微地耸动。 林纭不用看都知道酒儿这丫头在笑。 她从桌底下伸手,悄悄地轻轻掐了一下酒儿的手背,酒儿马上便把头抬了起来,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林筱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姐姐,我没有……” “小妹,你不用说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尤其是像商公子这样优秀、俊朗,性子又好的男子。可是,你不能上赶着给人做妾,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呢吗?”林纭一脸的痛心疾首,一派为误入歧途的小妹担心的好姐姐模样。 林筱毕竟年纪还小,虽然有点城府,但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急了:“姐姐!我和商公子真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你这么了解他,还不是……”林纭故意这么说。 林筱果然上钩:“我是商公子的亲妹……”最后一个字的字音还没出来,林筱猛地住了口,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林纭套了话,生生地改了口:“我是商公子青梅的好朋友,这才了解得多了些。” “商公子还有青梅?还是你的好友?这些你怎么从未和我说过?”林纭一脸好奇,仿佛只是真的对妹妹的交友情况好奇而已。 林筱暗自咬了咬牙,不得不编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人:“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那个姐姐在几年前去世了。姐姐你还记得吗,五年前爹娘带我们俩来京城看外祖母,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那个姐姐。” “原来是这样。”林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林纭的笑容有些神秘莫测,看不透里面到底包含了什么。 “是,原先一直有书信往来,只不过在那个姐姐去世后,这往来也就断了,后来也是来了京城才知道商公子就是那个姐姐的竹马。”林筱勉强把这个虚构的故事给圆完了,不想林纭又问道:“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吗?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做姐姐的,也应该去上柱香才对。” 林筱的眼神阴鹜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这就不用了吧,姐姐你又不认识她。” “就算不认识,可是她是你的朋友啊。小妹你本来就不爱出门,朋友也少,难得有一个能书信往来的,自然要去看看,上一炷香了。”林纭笑眯眯的,一点看不出真实心思是什么。 林筱这下真怀疑林纭是故意的了,偏偏从林纭的神色看不出来任何一点。 她又不能随便编一个身份来,那叶容九可是监察百官的,谁家的情况都一清二楚有卷宗记载的,万一林纭去求证怎么办? 林筱的眼珠子在林纭的地方转了又转,终于找了一个理由:“她家已经搬离了京城,而且她也没葬在京城,姐姐的心意是好的,我替她心领了。” 闻言,林纭倒还真有几分失望:“既如此,那便算了。” 林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林纭今日是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些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可是林纭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难不成是叶容九发现的异常,让林纭来试探他们?可是林纭和叶容九的关系也不好啊,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也不像是演的。 从小林纭演戏就演得很假。 林筱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姐姐了。 林纭却还是那副模样,怡然自得地品茶,眉目间隐隐露出一丝忧愁和烦闷,更不像装的了。 忽然,林纭悠悠叹了口气:“小妹,我这心里啊,总是觉得飘忽落不了地。”林筱听懂了林纭的意思,她咬了咬唇,道:“姐姐,我都说了你别担心了,总有那么一天的。” “我只是……不习惯欠着什么罢了。”林纭垂下眼帘,语气很是失落。 林筱深吸了口气,道:“姐姐,我会去问问商公子的,只是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不可操之过急。而且,这些事情都是秘密,万万不可声张,知道吗?” 林纭点了点头:“我知道。”顿了一下,林纭像是很好奇,状似无意道:“对了,小妹,商公子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等林筱说话,林纭自顾自地解答了这个问题:“是想和商府的大公子抗衡吧,毕竟作为一个庶子,商公子的处境应该不算好。”闻言,林筱松了口气,看来林纭已经把自己给说服了。 为了让林纭把这个认知定死,林筱忙道:“正是如此,所以姐姐你才不能声张,万一被商府的大公子和商夫人听到,说不定会把商公子打压得更狠呢。” 林纭深以为意。 直到让林筱出去透透气,赏赏花,房间里只剩下了林纭一个人。 她望着眼前已经冷掉的茶,缓慢地,像是吐出了郁结一样,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看来,离自己投名状的时间不远了。 一旁的酒儿这才敢说话:“夫人,您演得真好。” 林纭勾了勾唇:“是吗?小时候爹爹和娘亲还总是说,我一演就露馅,完全干不了坏事。”“是啊,奴婢都差点以为您是真的关心二小姐了。”酒儿夸得很真诚,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林纭要针对林筱。 “夫人,您难道怀疑商公子和二小姐有什么吗?” “怀疑他们两个有什么?”林纭端起已经冷掉的茶盏,抿了一口茶,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口,一点回甘都没有。 “不如说,我怀疑他们两个密谋什么。” 第83章 提示 酒儿和头顶上的春喜都被林纭这话吓了一跳,春喜更是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圆圆的脸上没有挂着往常的憨厚笑容,紧缩的眉间满是凝重:“夫人,您这是知道什么,是吗?” 林纭只是笑了笑:“只是怀疑而已,这不是正等着证据送上门吗?” 闻言,春喜也知道在林纭问不出什么,又翻身回老地方了。 酒儿也没想到春喜会突然翻下来询问林纭,眼前突然落下一个人影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会儿她才同林纭道:“夫人,您的意思是……” 林纭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边儿一望无际的荷丛,轻声道:“我们今日只是来赏景的,不谈无关风月的话。” 闻言,酒儿乖乖闭上了嘴。 这次游湖倒是很安稳平静,没有什么突然从湖底下窜出来的刺客,也没有船上的宾客无缘无故落水,更没有什么下毒下药的事情,大家宾主尽欢,和乐融融。 唯一不太高兴的就是林筱,她觉得自己在林纭面前暴露了很多,如果林纭足够敏锐,就会发现很多不妥。但如果林纭愿意相信她这个妹妹,就还好。 这么想着,下船的时候,林筱又凑到了林纭身边,低声道:“姐姐,你这是要回国公府了吗?” 林纭瞥了一眼林筱,在触及到林筱眼底的警惕和不安时,顿时明白了林筱的来意,她点了点头:“小妹这是不想我离开?” 林筱的笑容很勉强:“是,是啊,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姐姐,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 “没有关系啊,只要商公子那边有要求,我们两个总会见到的,不是吗?”林纭这话说到后面,蓦地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小妹,姐姐以后的好日子就全系在你和商公子的身上了。” 说完这些,林纭退后一步,对林筱挥了挥手:“小妹,早些回去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么晚了不要在外面了,很危险的” 林筱还想再说什么,林纭却已经上了马车,只留林筱一个人在原地。 马车渐渐驶出林筱的视线,林筱的心也沉了下来。 林纭的态度太暧昧了,她完全猜不透林纭在想些什么,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想回头也很难了。 现在只能赌,赌林纭什么都不知道。 林筱沉着脸上了自己的马车,却没有让车夫回秦府,而是送她去了京城里的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眼见着林筱从马车上下来进了院子,一个藏身于暗处的人影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随即马上消失不见。 林筱来的这个院子,正是上次商鹤卿来的那个。 这个消息送到叶容九手上的时候,叶容九正在林纭身边理线。 是的,叶容九正用那双握笔、翻看卷宗的手,为林纭理着刺绣的丝线。 事情的起因是叶容九的帕子不见了,那条帕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毕竟是林纭亲自绣的,叶容九也找了一段时间,实在找不到了便说给了林纭听。 林纭觉得叶容九也怪好笑的,不过是一条帕子罢了,也值得堂堂肃国公世子亲自去找? 恰好回来的时间还早,天色还亮着,林纭便让酒儿拿了布和绣线,叶容九自告奋勇要为林纭理线,林纭也由他去了。 总不能让他白拿吧? 叶容九看完暗卫给他的密信,又看向了坐在他对面,垂着眼眉静心绣花的林纭,一瞬间有种身处两个世界的感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妹妹和商鹤卿有勾结?”迟疑了一会儿,叶容九还是选择问出了口。 林纭头也没抬:“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然你以为我会和她周旋那么久?”说着,林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叶容九一眼:“就在回门的时候,她对你的那些不寻常的举动,就够我警惕她了。” “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比你还多。” 叶容九现在听到这种话已经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了:“今日你们游湖散了之后,你妹妹没有回秦家,而是去了长乐巷,进了一个院子里。”“哦?难道夫君要说,那个院子是商鹤卿也去过吗?”林纭又把目光落在了帕子上,一针一线绣得很认真。 “我的人确实也曾发现过商鹤卿以及商鹤卿的人出入那里,而且那里有不少人,一个个都不似寻常人。”叶容九沉声道,“林纭,现在还没到你说的时机吗?” 林纭笑了一下:“这只能证明那里确实不同寻常以及和商鹤卿有关,但商鹤卿要做什么,夫君你还不是不知道吗?”顿了一下,林纭又道:“而且,夫君又怎知,我今日出门不是为了寻求这个契机的呢?” 闻言,叶容九也没什么烦闷的负面情绪,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事情还是宜早不宜迟为好。”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之所以能这么不急,不也是因为那边还什么水花都没掀起来吗?”林纭抬起头对叶容九笑了一下,“而且,我想我已经给过夫君你很多提示了,其实不用我说,依照那些提示,夫君也能猜出个大概的。” 叶容九一愣,没再说话,开始在脑海里从头到尾回忆与林纭相知相识的这一段日子。 他自小记忆就好,仅仅只是过了几个月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也仿佛还在昨日,哪怕最初的那个月只有声音还留存着,也足够了。 而叶容九在回忆着这一段时间,林纭却绣花绣出了乐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针一线绣得飞快,很快一株兰花便在帕子一角成型。 突然,叶容九道:“嫁妆?” 林纭笑而不语。 叶容九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一下便凝重起来。 他想起在成亲那天,去商府的刘府尹是因为什么理由去的了。 尽管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但若只是被有心之人遮掩过去了呢? 前朝玉玺! 第84章 应对 那一瞬间,叶容九几乎要笑出声来。 不是欣喜,是嘲笑自己的愚蠢。 明明答案就近在咫尺,自己却一叶障目,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想明白。若不是林纭提醒,恐怕这个圈子还要再绕大些。 人人都道他是难得的聪颖,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察觉到叶容九的情绪起伏剧烈,林纭的手上功夫没有丝毫改变,保持着匀称的速度,不紧不慢。 “所以,夫君一直说我不愿意告诉你,可是冤枉我很久了。”林纭把最后一针收好尾,轻轻咬断线尾,把帕子递给叶容九,一双秋水眸里满是笑意,似有星河流淌,灿灿熠熠。 语气还带着一点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嗔怪。 叶容九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紧,声音也有些沙哑:“所以你在找能够被殿下取信的证据?”“毕竟兹事体大,没有证据在手上,没人会信我。”林纭道。 “这种事,宁可杀错,不会放过。”叶容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你这种做法是很好,保全自己才是上策,但是万一在你搜集证据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这不是有你吗?”林纭笑眯眯地看着叶容九。 那一刹那,叶容九觉得自己的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但是酸胀,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样。 他接过林纭手里的帕子,道:“你不是不愿意我插手吗?” “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要为自己找个后路这件事上插手,但是不代表你不能对这件事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林纭现在和叶容九说起话来也不像最初一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了,温和了不少,只是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叶容九笑了一下:“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懒得承担风险吗?”“当然可以。”林纭点了点头,“毕竟在这件事情里,出力的是你,不是吗?” 这话,叶容九倒是无法反驳。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林纭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明明她根本不是想听叶容九该如何做,叶容九对于这一点也心知肚明,可是话到嘴边就是忍不住吐出来:“你也说了,没有证据,目前只能继续观察。” “那你还说圣上对于这事还是宁杀错不放过呢,怎么又继续观察了?”林纭撇了撇嘴。 叶容九却忽然沉默了一瞬,顿了一会儿才道:“她是你的妹妹,商鹤卿是你的表姐夫,他们要是被抓了,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 闻言,倒是林纭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叶容九会说出这话。 “所以,你也应该和我一样,祈祷这段在你还没能拿出足够证据的时间,他们不会有所动作,从而连累你。”叶容九的目光沉沉,注视着林纭的脸色。 林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一块地方像是被触碰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来:“我知道,不过不会很久的。” 顿了一下,林纭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看着叶容九:“你好像知道我的目的不止太子殿下。” “殿下权力不够大,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请圣上亲自过目才行。而且,我想,殿下目前应该给不了你想要的。”叶容九说起这话的时候不疾不徐,虽然说着很正经的事情,语气却是温和的。 其实林纭在这几个月内改变了不少,叶容九又何尝不是呢? 明明是记忆力这么好的人,他却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初见林纭时的样子了。 林纭没有意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夫君就不怕到时候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就把你弃之敝履,不管不顾了?” 她一直都是不想嫁给叶容九的,虽然看上去和叶容九恩爱无比,可也只是迫于形势的无奈选择。 如果有选择,她还会选择留在叶容九的身边吗? 就连林纭,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叶容九却忽然不说话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林纭,看到林纭也收起笑容,以一种正经的神色回看他。 良久,叶容九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世上最无法留住的,就是人心。如果我几年前就懂得这个道理,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吧。” 不知怎的,看到叶容九脸上隐隐露出的一丝落寞,林纭心里竟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她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说出“不会离开你”的这种恶心话,想来叶容九也是不会信的。 好在叶容九脸上的落寞只是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叶容九收了回去:“你的事情我暂时不会往外说,但是你得尽快,顶多再多给十日的时间。” “若是这十日内你还没有拿到你认为足够的证据,这件事情我也会上报陛下,让陛下定夺。” 叶容九沉声道:“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林纭点了点头,看起来异常好说话:“好。” 十日?恐怕五日都要不了,她了解林筱,也了解商鹤卿。 今天自己在林筱面前展现出了一点和往常不一样的模样,那么为了将这点不可控消除,也是最后一次试探,她等待的契机很快就会到来。 商鹤卿小心翼翼布置了这么多年,不会让自己的心血因为一个女人毁于一旦的。 当然,不排除还有几重试探的可能。 林纭不知道的是,她真猜得八九不离十。 林筱一去那个院子恰好发现商鹤卿也在,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哥!不太妙!” 商鹤卿正在听属下汇报事情,听到自己妹妹咋咋呼呼地闯进来,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让面前的人先到一旁去,这才抬眼看向林纭:“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林筱跑到商鹤卿身前,道:“我觉得林纭不太妙!” 闻言,商鹤卿蹙了蹙眉,心里的那股子烦躁倒是真的没那么多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今天你不是和她一起游湖去了吗?” “她,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林筱也皱起了眉头。 第85章 陷阱 接着林筱把今天在画舫上和林纭的那些对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包括林纭当时的语气和神色,都被她记了下来。 商鹤卿越听眉头越发紧锁,但他没有打断林筱的讲述,而是在林筱讲完之后,才道:“那你觉得,是哪里不对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林筱问倒了,她是从林纭的语气和话语等种种方面来判断林纭很不对劲,但是被商鹤卿这么一问,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一样。 林筱甚至认真回忆了一遍她和林纭的对话,发现一切都很正常,平心而论,易地而处,她要是林纭,她也会觉得自己妹妹莫名其妙为一个之前根本没有交集的男子说话,还用一种很熟稔的语气,肯定是个姐姐都要怀疑的。 但是……怎么就感觉哪里都很不对劲呢? 见自己妹妹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商鹤卿大概也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反驳林筱,而是道:“你既然怀疑她知道了什么,那你觉得,我们有哪里暴露了什么吗?” 林筱顺着商鹤卿的话往下思考,忽然发觉从始至终,她和商鹤卿都没在林纭面前暴露过真实意图,也没有露出什么和前朝有关的事情,除了秦天洲那个人。 但在林纭跟前说起的时候,也是用的化名。 也就是今天下午,她为了搪塞林纭,顺着林纭的话往下承认了,商鹤卿要做的事情是为了和商府那个嫡子抗衡。 想到这里,林筱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可是心中总有一股淡淡的不详在缭绕。 林纭上马车之前说的话,还有说话时的神色,总给人一种她知道了什么的感觉。 商鹤卿叹了口气:“你要是真这么怀疑,不如直接再试探一下好了。”“怎么试探呢?”林筱傻傻地问了一句,问出口后,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可商鹤卿却并未苛责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封不见名姓的信交给林筱:“你让林纭把这个交给秦天洲。” 看到这封信,林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商鹤卿:“哥,这个上面你可是盖了章的……”“正是因为我盖了章,所以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才能证明林纭真的有问题。”商鹤卿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阴翳,“我已经布置好了,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让这边有事。” 林筱有些迟疑地接过了那封信,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哥,这样真的能测出来吗?万一我们也……” “现在你我可用之人中,只有林纭是不确定的,用一封本就不重要的信来测试她,不算亏。”商鹤卿的神色淡淡,“我说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做好了准备。” 林筱这才把担心咽回肚子里面去,将信收好,没有在这个院子里待很久,很快就匆匆回了秦府。 而商鹤卿在林筱走后,示意原本那个正在汇报的属下继续汇报,自己则是拿起一边账本样子的东西看了起来。 直到面前那人的声音停下,商鹤卿才道:“那些钱,可都到北城了?” “都到了,已经在分批次的小量采购铁器了。”那人恭恭敬敬道。 商鹤卿微微颔首:“秦家那边如何?” “秦大人的意思是,这钱他还能继续提供,就是希望主子您能多少给点能看得见的回报。” 闻言,商鹤卿冷笑一声:“他倒真敢提要求,看得见的回报?不如直接在京城说我们要造反好了。” 与此同时,正在秦府欣赏自己的藏品的秦大舅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却说林筱,拿到了商鹤卿的手信后却没有立刻把手信给林纭,而是又等了几天,才给林纭递了帖子,希望上门拜访。 而这个时候,林纭和叶容九的气氛又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氛围之中。 原来是叶容九有天晚上独自出去,过了很久才回来,然后一回来就被披衣坐在桌前调试毒药的林纭抓了个正着。 “梨花味,太子妃最喜欢的熏香,佛堂里也是这个味道吗?”林纭的神色很冷。 这个味道上一次她单独和郁晚瑶相处的时候就记住了,很浅淡,对于林纭来说,很难闻,是她讨厌的味道。 叶容九的神色一僵,像是没想到这也能被林纭发现异样,他抬起自己的袖口闻了一下,还真是一股很浅很浅的梨花香,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就不会再烦我,我才去的……”叶容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但迎着林纭冰冷的目光,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纭嗤笑一声:“不止吧?”说着,林纭不知从何处抽出来一条帕子丢在桌上,月白的帕子一角绣着一个“瑶”字,上面还有几个字:“定不负你”,看上去竟然很像叶容九的字。 看到这个东西,叶容九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赶紧道:“这是几年前的,不能代表现在……” “夫君。”林纭的嘴角忽然上勾,明明是笑着,可是叶容九却读不出一点笑意。 林纭起身,走到叶容九身边,轻声道:“其实我听到了,你去东宫为什么,是担心商鹤卿狗急跳墙,对太子下手,还是对太子以及太子身边人下手呢?” “我知道你或许不想挑在半夜这么暧昧的一个时间过去,我猜,应该是太子妃那边主动用了一件什么事情在这个时间勾了你过去。” 虽然林纭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真相还原得差不多了,可是叶容九却没有一点被信任的感觉,从林纭的语气里他没有听到前几日的亲近,熟悉的冷漠扑面而来。 他和林纭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好像因为他的一步错棋又回到了之前。 “可是夫君,你没有拒绝这个时间,本身就是不对的啊。” 林纭笑着,轻轻推了叶容九一下,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却把叶容九推得后退几步。 “对不起,我……”叶容九的话还没说完,林纭便强势地打断了他:“你好像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在你赴约的那一瞬间,你就又把自身的前程和家族排在了太子妃之后。” 第86章 搬走 林纭不相信叶容九会不知道这些。 他这些年为何在仕途上毫无寸进,又为何在婚事上无所结果,种种一切,都和郁晚瑶有关。 难道叶容九会不知道他今晚去赴郁晚瑶的这个约定很有可能被太子发现吗?难道叶容九不知道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吗? 他都知道,可纵使知道,他还是去了,甚至没有选择在另外的时间,而是依着郁晚瑶提的这个深夜,这么一个暧昧的时间赴约。 或许叶容九有自己的苦衷,也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在那一刻,在叶容九的心里,郁晚瑶就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上风。 林纭说不清楚自己在听到叶容九离去的动静时,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心里乱乱的,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用毒药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下。 叶容九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林纭的话。 好一会儿,他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抱歉,是我考虑欠周……”“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母。”林纭把毒药收好,起身裹好衣服,竟是要离开房间。 “你要去哪?”叶容九蓦地抓住林纭的手,神色竟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 林纭强硬地把叶容九的手掰开:“你身上的味道恶心得我想吐,从明日起,我会搬离四海院,以后你想再去见郁晚瑶也不用回来面对我的臭脸。” 说着,林纭大步走到门前,推开门离去。 夜深,林纭也不好去自己的院子,只好在隔壁寻了个房间躺下。 她没有立刻睡着,而是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林纭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呼出了一口浊气,心里也觉得好受不少。 明明一开始说不在乎的是自己,现在心里堵得难受的又是自己。 人啊,还真是容易被一些表面功夫迷住眼睛呢。 好在时日还短,没有到什么要死要活的地步。 罢了,就当自己的惰性作祟吧。 而在林纭离去后,叶容九望着大敞的房门发呆。 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进屋子,吹过他的发梢和衣角,姿态缱绻,吹得人遍体生寒。 借着黑夜的遮掩,乌云悄悄聚集,风越吹越大,吹乱了房内的床帐和散落的纸张,一开始还只是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雨势骤然变大,像是天地倒悬,所有的水都从天上落下来一样。 叶容九终于动了一下,他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将那些风雨关在门外。 可即便如此,哗啦啦的雨声依然浇在了他的心里。 雨下了一夜,天将明时才渐渐变小。 这次林纭没再发热,反而借着雨声和下雨带来的一丝凉意睡得神清气爽。 酒儿一开始没在房间里找到林纭时还被吓了一跳,后来是林纭听到酒儿的动静,打开门探出一个头来,才让酒儿找到她。 原本看到林纭和叶容九分房睡,酒儿就够惊讶了,直到用过早膳后,林纭说要把这边的东西搬去疏风阁,是真的把酒儿看迷糊了。 她跟着林纭把东西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服,林纭放着毒药的小木盒,就足够了。 “夫人,您这是和世子吵架了吗?”酒儿跟着林纭把东西放到疏风阁,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林纭的身形顿了一下,道:“不算吧,只能说,有些事情不抱有任何期待才是最好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做了我从嫁进来就应该做的事情。” 酒儿听得懵懵懂懂,但她明白,自家夫人心情不太好,而且对世子更不满意了。 不过没关系,她本来也是自家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好才是最好的。 林纭搬地方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国公夫人的眼睛,在搬去疏风阁的下午,国公夫人便把林纭叫去了自己的院子。 “母亲。”林纭向国公夫人行礼,国公夫人握着她的手把她扶起来,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从四海院搬走呢?是不是容九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林纭不打算把叶容九深夜去找郁晚瑶的事情告诉国公夫人,毕竟她知道叶容九的本意是什么,也知道之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而国公夫人为着这件事担惊受怕这么多年,没必要再说出来,徒增另外一个人的气愤。 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再怎么样,国公夫人也是叶容九的亲生母亲。她不能指望人家去指责她的儿子,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去说人家儿子的坏话。 林纭便只是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夫君待我很好。” “瞎说!我都听望鸢说了,那臭小子昨儿晚上是不是去找太子妃了?是不是?”不等林纭回答,国公夫人便一脸义愤填膺:“小纭你放心,你既然进了我们叶家的门,定然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等容九散值回来,我定要让他向你道歉!” 望鸢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对府中各种小道消息都了如指掌。 闻言,林纭既没有表现出很欣喜,也没有和国公夫人一样气愤,又或是涌上什么委屈的情绪,只是道:“母亲,不是夫君的错,他心里有自己的成算。我只是……觉得成亲这么久还和夫君睡在同一间房,好像不合京城的规矩。” “哪来这个破规矩?夫妻一体,本就应该住在一块儿。”国公夫人却不信林纭的话,拍了拍林纭的手:“小纭,没事的,我们都知道容九那小子糊涂,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对他的要求格外严格,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林纭望着国公夫人真诚的神色,心里好似有哪一块地方被撞了一下。 可是很快,林纭便想起,自己父母的死,肃国公府也算是间接凶手,原本渐渐柔软下来的心又重新变得冷硬。 她强迫自己忽略国公夫人的真诚,道:“母亲,我也是真心的。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让夫君给我道歉。” 可是她越发这样,国公夫人就越发心疼她。 第87章 回到起点 最后林纭听了满耳朵的关于叶容九的数落,才从国公夫人的院子。 原本像是叶容九这么优秀的人,林纭还以为身为叶容九的父母应该很省心才对,没想到其实叶容九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 小的时候不爱笑,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还被别人说过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个孩子;比寻常孩子早慧,也就比寻常孩子早上学堂,手都没发育完全就挣扎着要拿笔写字,气得他爹恨不得拿鞋垫子抽他。 念书之后,有一段时间彻底成为了眼里只有书的书呆子,可把国公夫妇急坏了,后来被圣上指派进宫做了太子的伴读,这才为了应付那些明枪暗箭变得玲珑起来。只不过有些矫枉过正,有的时候又太玲珑,就连做父母的也有点束手无策。 但是叶容九自小性子就冷,从叶容九开始抽条,国公夫人就开始忧愁叶容九的婚事,但是左看右看,叶容九就是不松口。好不容易等自己儿子动心了呢,结果那姑娘转身嫁了太子。 这样还不算,谁曾想自己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人家姑娘嫁人之后还痴心不改。 简直就是差点祸事临门。 结果求爷爷告奶奶,安安稳稳成亲了,又出了这档子事。 你说怎么能不让国公夫人又气又急? 有的时候,国公夫人也恨不得像国公一样,抄起鞋垫子抽叶容九一顿,好把叶容九抽醒。 回到疏风阁的时候天色已然暮色沉沉,一个人影站在疏风阁的门口,见到她回来,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迈出的那一步又撤了回来。 林纭冷眼看着站在疏风阁门口的叶容九,脸上笑容依旧,却不见了之前的温和和真心笑意,她走过去,道:“夫君怎么来了?” 叶容九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看得出来神色很迟疑:“你……一定要搬到疏风阁吗?” 闻言,林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由得莞尔:“夫君这是什么话,这本就是我的院子,不是吗?”或许是第一句说出口了,后面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夫妻哪有分房而居的?” “没有便没有,由你我二人开创又如何?”林纭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叶容九神色一僵,随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定要搬的话,我也拦不住你。”顿了一下,叶容九又道:“大不了,我也搬过来就是了。” 闻言,林纭简直要被这话逗笑了,说不清是气的还是觉得荒唐:“叶容九,需要我提醒你,你在几个月前的态度是什么吗?”叶容九的眼神沉沉,还酝酿着林纭看不懂的复杂情愫:“你也说过,人总是会变的。” “你和我,本就不应该被牵扯在一起,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林纭拿出最初的态度,只不过比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多了几分强势和不容置喙:“世子,我说了,我其实不在乎你的真心在谁那里,但是你得对你身上担起的责任和人负责。”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为了你自己心中所谓的‘深情’,有做任何一件对得起你叶家门楣的事情吗?” 林纭的眉眼间露出一丝厉色:“不要用深情作为你的借口,我现在依旧不会收回我的那句话,你真的很让我恶心。”说罢,林纭径直略过叶容九,迈进了疏风阁。 随即疏风阁里传来了林纭的声音:“酒儿,以后世子过来都别让他进来。” “是,夫人。”酒儿应得也很快。 徒留叶容九一人在疏风阁外,露出一丝迷茫和无措。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婢女打扮的人出现在叶容九面前,对叶容九行了一礼:“世子,夫人有请。”叶容九看向婢女,点了点头:“望鸢你先去回母亲的话,我随后就来。” 望鸢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叶容九把目光投向疏风阁里,林纭并没进房里去,而是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林纭,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让人恶心的人。”叶容九站在院门外,声音不算大,却清楚地传到了林纭的耳里。 “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虽然不会觉得你会现在相信我,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丢下这句话,叶容九转身往国公夫人那里去了。 直到看不见叶容九的身影,酒儿才对林纭道:“夫人,世子已经走了。”顿了顿,酒儿有些迟疑:“方才世子的那些话……”“信也好不信也好,和我没关系了,他能改正最好。”林纭神色依旧淡淡,看不出悲喜。 突然,林纭偏头看着酒儿:“酒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太嚣张了?竟然敢对自己的夫君这样恶语相向。”“奴婢只是觉得,如果世子对夫人没有感情的话,不会被夫人这么说了还不生气呢。”酒儿这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了自己说了,连忙解释道:“奴婢没有要夫人原谅世子的意思。” “都是世子活该!” 见酒儿一脸慌乱地解释,林纭终于笑出声来,她捏了捏酒儿的脸,道:“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不是吗?”“那是肯定的,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酒儿满脸都是理所当然。 林纭的心情好了不少。 毫无疑问,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叶容九接连被国公夫人和国公都训了一顿,但是无论怎么训,叶容九都进不了疏风阁的大门。 林纭每天看看书,管管账,绣绣花,试试毒,等着林筱上门自投罗网,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所以等到林筱递帖子上门,林纭很是兴奋。 见酒儿引着自己去了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方向,林筱不由得有些奇怪:“酒儿,上次不是这边吧?” 酒儿点了点头:“回二小姐的话,夫人前天和世子分房睡了,所以这次带二小姐去的,是夫人的院子。” 闻言,林筱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是吵架了吗?一定是姐夫惹姐姐生气了吧?” 第88章 到手 一般人说这话,定然是直接站和自己亲近的人。 可是林筱的语气明显是兴奋而不是愤怒的,一听就知道不是和林纭站同一边的,更像是一个只想打探情况的人。 酒儿自从得知林筱的真面目后,已经能够分辨林筱的各种话的好坏,面对林筱的打探,她学着之前林纭在林筱面前演的那样,忧愁地叹了口气,眉宇也染了一丝愁色:“还不是世子,好好的,竟然又……”说到这里,酒儿忽然捂住了嘴,像是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一样。 但哪怕只是这样,也足够林筱从这话中获取足够的信息了。 她也没有追问酒儿,只是一脸愤慨:“姐夫怎么能这样呢?” 酒儿瞥了林筱好几眼,只觉得这位二小姐演技真好,以前竟然从来没看出来。 移步换景间,酒儿领着林筱到了疏风阁。 林纭坐在院子里绣花,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眼睛亮了一下,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迎接:“小妹来了!” 酒儿又想,其实自家夫人的演技也不错,这谁能看得出来这是互相提防的一对姐妹啊。 林筱满脸都是愤懑:“姐姐,路上听酒儿说,姐夫惹你生气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闻言,林纭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两份,她偏过头去,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什么,不过是一点不该有的奢望被打破了而已。” 说着,林纭又赶紧把笑容挂回来,拉着林筱往院子里的小亭去:“好了,今天你来见我,也不是想听我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吧?” “那倒也是。”林筱小声嘟囔了一句。 酒儿落后于林纭一步,看着前面的姐妹俩手挽着手,实在是有点费解。 为什么要和自己讨厌、提防的人还要装作这么亲近。 两人到亭子里坐下,林纭示意酒儿把绣绷收起,这才看向林筱:“小妹,这次莫不是……”林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见酒儿拿着绣绷走远,又把自己的丫鬟赶到一边去,才对林纭道:“姐姐,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纭知道,这是林筱暗中在试探自己,周围有没有叶容九派来的暗卫什么的。 倒是真有一个,林纭笑眯眯地把目光落在了林筱身后的树上,但是看上去就是在看着林筱,而林纭往树上看的速度很快,只是一瞬的时间便回到了林筱身上:“小妹这话有道理,趁着酒儿还没回来,小妹快说吧。” 林筱见林纭没说什么,也没再多试探下去。 就是不知道,林纭究竟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故意这么说,又或是这附近真的没有暗卫之流。 林筱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从桌下迅速递给了林纭,随即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林纭:“姐姐,骗你的,没什么话。” 林纭不动声色地将信收入自己袖中,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刚好这个时候酒儿放了绣绷回来,手里还端着茶水。 “你呀,就会调皮。”林纭也顺着林筱的话往下说。 之后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两句,林筱好似还是很对林纭和叶容九为什么吵架这件事很感兴趣,好几次都想把话题引到这件事上,可是这几次都被林纭引开了。 林纭越是不想说,林筱越是认为这件事是真的,只是林纭不愿意再把伤疤揭开来而已。 之前对于林纭是不是在装模作样骗她的疑惑也暂时烟消云散了,这会子倒是有点真情实意地想要安慰林纭了。 能让林纭这么伤心的,应该又是那个郁晚瑶的事情吧? 要她说,旁人都道叶容九多么多么好,林纭多么幸运能嫁给叶容九,她却觉得叶容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执迷不悟,看不透也放不下。 真是搞不懂京城里怎么这么多人痴迷叶容九。 等她以后做了长公主,这天下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何必吊死在一个人身上? 不过因为林纭不想聊这件事,林筱准备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只能陪着林纭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到最后林纭还拉着她下棋。 林纭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急的样子。 林筱陪着林纭下了一个下午的棋,下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能走了,忙不迭提出了告辞,好似身后有鬼撵她一样。 林纭见林筱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总算是收了起来,她从袖中拿出林筱递给她的那封信,封得很严实,看来也是怕她擅自打开看。 不过这种没有任何标识的信封,也是外边儿最便宜的那种,毁坏了重新再换一个就好了。 这么想着,林纭没有丝毫迟疑地打开了信封。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的内容,如林纭的预料一样,没有什么很有价值的内容,唯一一个有点作用的,是左下角那一个很瞩目的红印,是一个小巧的虎头,张着大口。 她的“投名状”,终于等到了。 却说那边林筱从国公府上离去,恰好遇上了散值回来的叶容九。 这是叶容九第三次见林筱,他本想点个头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不想林筱拦在他的面前,一脸气愤地看着他:“姐夫,你怎么能惹姐姐生气呢?” 叶容九其实不难猜到林筱来府上的目的,尤其是他不久之前还和林纭讨论过“投名状”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林筱会自己撞上门来,还是这么义愤填膺。 他的目光下滑,落到林筱那满是气愤和不满的脸上,眼神平静,语气淡淡:“然后呢?你是为她打抱不平吗?” “姐夫!虽然姐姐不是你原定的妻子,但是换亲一事姐姐是无辜的,现在也是你的妻子。夫妻之间有话就要好好说,哪有姐夫你这么不在乎的!”林筱的话乍一听是在林纭打抱不平,实则是在叶容九跟前强调了林纭的这个婚事是怎么来的。 叶容九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林姑娘让开。” 说着,叶容九从林筱身边略过,往与疏风阁截然不同的方向去了。 第89章 面见太子 在叶容九与林筱擦肩而过后,林筱轻声“嗤”了一下,似乎是对叶容九这种行为很不屑。 她回头看着叶容九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国公府。 叶容九这种人,自诩清高,肯定不会喜欢以“换亲”这种手段嫁进来的林纭,即便根本不是林纭的错。 看来之前在秦家的时候,林纭在叶容九那里过得也不怎么样。 而林筱不知道的是,前脚她刚离开国公府,后脚叶容九的脚步就打了个转儿,往疏风阁去了。 这次林纭倒是没让酒儿把叶容九拦下来,还让酒儿客客气气地给叶容九倒了杯茶,笑吟吟道:“我就知道夫君今日肯定会过来。” 说着,林纭坐在叶容九的对面,问道:“夫君可是在路上碰到小妹了?” 叶容九“嗯”了一声,看着林纭:“你等的东西,有了吗?”闻言,林纭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和灿烂,她从袖中拿出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信:“有劳夫君将它交给殿下,越快越好。” “今夜如何?”叶容九无意去探究信的内容,把信收下后直接询问了一句。 林纭笑容不变:“越快越好。” 叶容九只是道:“殿下可能今夜就会秘密见你,只是陛下那边或许还要一点时日。”顿了一下,叶容九又问道:“这封信,你什么时候需要?” “最迟不超过两天。”林纭竖起两根指头,“这封信本就是他们想要试探我才送来的,这两天我可以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合理’拖住,但是超过两天,难免会有故意之嫌。” “我会尽快安排这件事。”叶容九说完这句话后,房间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纭端着茶杯,用眼神示意叶容九:你还在这里干嘛? 叶容九装眼瞎看不见,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在林纭的对面,好像要和林纭比较谁的耐心更好一样。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最终打破这份沉默的不是叶容九也不是林纭,而是太子身边的人。 叶容九不得不起身跟着来人离去,却在离去前看了林纭一眼:“你……今夜不要那么早睡。” 林纭含着笑,点了点头,看上去依旧是一派夫妻琴瑟和鸣的样子。 这天夜里,林纭果然没睡,叶容九虽然在亥时前回了府,却没再来她这里。 直到子时,林纭点着灯看着那个爱试毒的医馆大夫送给她的医书,时不时用手指蘸一下桌上的毒粉放进嘴里试味。 酒儿已经被她打发去睡觉了,只有春喜趴在房梁上,看着林纭试毒药,看得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生怕自己误吸入了下面的毒药。 就在这时,林纭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林纭沉浸于试药,头也没抬:“进。” 一道带着夏夜燥热和夜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随即那人的声音像是有点不敢置信:“你在吃什么?”林纭这才抬起头,喝了口水把嘴里残留的毒药咽下去,当着叶容九的面,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把毒药归整好。 “毒药啊。”林纭回答得相当理所当然,好像这不是能要人命的毒药,而是什么零嘴。 叶容九只觉得自己的眉毛跳了两下,虽然知道林纭很会用毒,也并不怕毒,但是亲眼看到林纭吃毒药,这种事情对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他强迫自己的心思从这件事上挪开,朝林纭伸出手:“我带你去见殿下。” 闻言,林纭从善如流地把东西收拾好,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膈应与否了,把手放在叶容九的手上。 叶容九攥着手心里柔嫩的手,已经好几天没有朝夕相对,竟然会有一点心猿意马。他赶紧定了定神,拉着林纭出了门,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件黑色的斗篷披在林纭的身上。 “只有你我去,春喜只能留在疏风阁。”叶容九低声道。 林纭有些意外,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因为胆怯或是瞻前顾后丢了这个机会,只好四处看了一下:“春喜,你就留在疏风阁,有你们世子在,我不会有问题的。” 春喜也不知道藏身在了哪里,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混着风声传到了林纭的耳畔:“属下明白。” 叶容九带着林纭绕到国公府的后门,一辆朴素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赶车的车夫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看到两人过来赶紧朝两人行礼:“世子,夫人,殿下已经恭候多时。” 中年人的声音偏细,林纭忍不住看了一眼叶容九。 叶容九微微颔首:“有劳钱公公带路。”钱公公连连摆手,道着不敢。 太子约见的地方并不在东宫,而是在离国公府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 这是林纭第二次见到太子,第一次还是之前在菡萏会的时候,远远地见了一眼。不过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叶容九身上去了,至于太子是何模样,她还真没什么印象。 太子一身素白的常服,俊美的脸上带着林纭读不懂意味的笑容,虽然只是坐在那里看书,举手投足间却尽是天潢贵胄的气度。 见到林纭的时候,太子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轻笑一声:“怀安,你可算是让孤的好奇心被满足了。” 叶容九的眉毛又跳了跳,拉着林纭就要行礼。 太子却抬手打断了他:“不必多礼,这里不是东宫,现在我也不是太子,你也并非我的臣子,而是我的知交好友。” 叶容九一时竟搞不清楚太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但是今夜的主角是太子和林纭,叶容九只是一个桥梁,他应了一声便不再做声,把戏台留给两人。 太子的眼神落在林纭身上,道:“夫人倒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 林纭哂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夫人倒是比一般人想得还要通透,就是不知道夫人是不是真如自己说的那样,放手一搏。”太子从袖中抽出那封信,甩在林纭面前:“夫人,你可知这封信意味着什么?” 第90章 林纭的打算 林纭垂着眼,没去刻意看那封被太子甩到地上的信,但那点鲜红的印记依然映入了她的眼帘,刺得她眼睛生疼。 “回殿下的话,正是因为臣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才会让臣妇的夫君将这封信交给殿下。”林纭的语气恭敬,话也挑不出错处,态度不卑不亢。 太子轻笑一声:“那你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张嘴的虎印,若不是有人嫌自己命太长仿制,便只有一个来源了。”林纭微微抬起眼,语气笃定:“鹰首马身虎印,仅此一个的前朝玉玺。” 林纭的话像一声惊雷,将太子和叶容九刻意抹去的那个身份和名号炸了出来,掷地有声。 叶容九坐在一旁喝茶,什么也没说,也没露出什么额外的神色,仿佛太子和林纭的对峙不关他的事。 太子拊掌,看着林纭的眼神有几分欣赏:“怀安同我说,他的夫人是天底下最与众不同的女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本来淡定的叶容九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他没有说过这句话,太子怎么老喜欢给人强加一些东西呢? 林纭在此时看了叶容九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太子的话,但叶容九清清楚楚地读出了林纭眼里的嫌弃。 好吧,看来是信了。 叶容九苦中作乐地想,好歹是信了,不是吗? “夫君谬赞。”林纭的语气淡淡,又把目光转向了太子:“殿下以为此信的内容是真是假?” 太子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不见,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信,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道:“无论是真是假,宁杀错,不放过。” 林纭蓦地想起了之前叶容九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说的这句话。 “殿下难不成马上就要带人去剿灭商鹤卿之流呢?”林纭竟然直接抬起头,直视着太子的眼睛。 可太子不仅没有怪罪林纭,反而大笑起来:“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做?”林纭又把头微微低下来,把目光移开,道:“臣妇觉得,商鹤卿这么多年的苦心钻研,肯定不仅仅只是我们目前看到的冰山一角。” 说到这里,林纭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所以,臣妇愿以自身为饵,以身饲虎,来为殿下获取那边的情报,还请殿下成全。”说着,林纭竟然直接跪在了太子面前,明明是以自身的安危做赌,却还要别人同意。 闻言,太子没有立刻同意,目光深深地看了林纭一眼,随即看向叶容九:“怀安,这是你的夫人,这样的事情或许会有些危险,你觉得呢?” 叶容九知道太子这是不想自己承担风险,他起身,单膝跪在林纭身边,对太子一抱拳:“殿下,兹事体大,不如请陛下定夺,如何?” 他知道林纭是想越过太子上达天听,但是因为这件事最开始是太子发现的,所以叶容九不能越过太子直接上报给圣上,否则他和太子只会越走越远。 但是既然太子这么问了,他当然是帮着林纭说话。 林纭没想到叶容九会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惊讶地看了叶容九一眼。 而太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不仅没恼,反而鼓了几下掌:“明日如何?只不过到时候夫人可能需要进宫面见父皇,不知夫人可愿意?” 林纭忙不迭道:“臣妇愿意。” 其实太子的意思她也明白,无非就是皇帝不可能像太子一样早有预料,问的东西更多更细,而且太子始终没问林纭从何知道商鹤卿的身份,不管出于什么缘由。 可是皇帝一定会问,而且会反反复复问。 “那就这么说定了,怀安,这件事情你就可以到此为止了,其余的,你要是越界了,我也保不住你。”太子掸了掸衣袖,“时候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二位了,请回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坐在马车的一边,没有说话。 从后门回到国公府上,在去往四海院和疏风阁的分叉路上,叶容九拉住想要往疏风阁去的林纭,低声道:“你方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林纭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叶容九:“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这件事?” “那……”叶容九心里存了点希冀,林纭像是看破了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纭跟着叶容九回了四海院。 重新回到熟悉的房间,再次和叶容九在深夜独处一室,林纭没有半分不自在:“你指的是哪件事?” “为何要说以自身作饵?明明……”叶容九其实隐隐猜到了林纭的打算,但是他的内心是不太赞同,甚至会觉得有些不安的。 这件事很危险,哪怕有春喜在林纭身边,可是春喜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我想让自己过得无忧无虑一点,所以我得要一种绝对不会被收回的底气。”林纭勾了勾唇,可神色分明是自嘲和无奈的,“没有什么比皇室欠我一份人情更可靠的了,只要我不过分贪心。” 说着,林纭直直地看着叶容九:“女子在这世道想要安稳生存下去实在太难了,谁都靠不住的,娘家也好,夫家也罢,人心易变,我不敢去赌。” 闻言,叶容九蓦地觉得心口发紧,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说的没错,人心易变,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多年,没有人可以预测以后的事情。” “是啊,所以,夫君你是可以理解我的,对吧?”林纭笑着看着叶容九。 叶容九点了点头。 他想开口让林纭留下来,可是听了林纭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倒是林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没来得及拿走的寝衣,绕到屏风后去换好:“时候不早了,我困了,懒得再走了,借你这儿睡会儿。” 说着,林纭走到床边,踢开脚上的鞋,翻身上了床。 许是卸去了心口的一块大石,林纭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声变得平稳起来。 第91章 面圣 叶容九让人端了盆水来,蹲在床边,细致地将林纭的双手和脸擦干净。 做完这些,他才自己洗漱好,和衣睡在林纭身边。 翌日。 林纭知道自己的行踪在被商鹤卿和林筱盯着,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人递了话,说皇后娘娘想见林纭一面。 林纭了然,这就是皇帝想见自己了。 说实话,这算不得有多么高明的掩人耳目,尤其是处在这个时间,更容易引人怀疑。但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掩人耳目也同样。 万一呢,万一真是皇后找她呢? 毕竟,林纭和皇后的儿媳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龃龉,万一是皇后想为她那不争气的儿媳撑腰呢? 林纭倒是坦然地进了宫。 到了宫门口,林纭首先被等在那里的老嬷嬷搜了身,在摸到她腰间的荷包时,还要打开看一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林纭非常坦荡地让老嬷嬷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才结束这次搜身,让林纭进宫。 见老嬷嬷把荷包还给她,林纭也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早知道进宫会被搜身,但是她做不到毒粉离身,只好把毒粉从荷包里转移,放到了她专门让人打的一个中空的簪子里。 老嬷嬷领着林纭一路往宫里去,出乎林纭意料的是,还真引着她往后宫里去了。 站在皇后所居的凤仪宫前,林纭眨了眨眼睛。不过她聪明地没问为什么,而是跟着老嬷嬷进了凤仪宫。 凤仪宫的正殿内,皇后坐在主位,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下头的林纭:“你便是叶世子的夫人?” 林纭乖乖行礼:“臣妇林纭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林纭如此乖觉,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好似很嫌弃的样子。 “不必多礼,常花,赐座。”皇后微微一抬手,她身边的一个宫女马上引着林纭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林纭落座后,开门见山:“不知娘娘传臣妇进宫有何要事?” 皇后也是难得见一回敞亮人,自己说话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想必你对今日进宫要面对什么也有了个猜测,的确不是本宫要见你。” “见你的那个人等会儿就会来,叶夫人不如在本宫这里坐上一会儿,吃点茶水,也好到时把事情说得详细些。” 闻言,林纭心道果然,脸上带起一抹笑意:“娘娘所言极是,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纭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只知道在皇后已经快问到她刚出生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一声尖锐而细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随即一个明黄的身影走了进来,皇后走下来,和林纭一起向盛和帝行礼:“参见皇上。” 盛和帝看起来才四十岁左右,眼角虽有皱纹,但也不难看出盛和帝年轻时的英俊,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股属于帝王的威严不自觉从他身上散发开来,无端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好在盛和帝的眼神只是扫了林纭一眼,便道:“都起来吧。” 皇后和林纭这才起身。 盛和帝看了皇后一眼,皇后马上会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顺带着把自己的宫女也带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了盛和帝和林纭。 林纭一直垂着头没说话,她能察觉到盛和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审视,像两把尖锐的刀子,深深地往她身上刺。 终于,盛和帝开口了:“你便是林纭?” 林纭瞬间跪倒在地:“臣妇林纭,见过陛下。” “你不用这么紧张,朕今日传你进宫,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盛和帝的语气是超出林纭想象的温和,可越是如此,林纭就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太子那个性子,想来盛和帝也不是什么很温和的人。 “臣妇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纭把头埋得更低。 盛和帝道:“你先起身坐着吧。” 林纭依言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盛和帝看了身边的公公一眼,那人马上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盛和帝,盛和帝示意那人拿给林纭。 “这便是你托太子送到朕跟前的信,现在朕需要你原原本本地把怎么得到这封信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盛和帝的语气虽然并不严厉,措辞也是很温和,但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势还是毫无保留地向林纭倾泻而去。 林纭发现原本被拆开的信封已经换了一个,是全新的,没有被拆过的痕迹。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的发现以及和商鹤卿一伙人的接触都说了出来,当然,涉及到自己重生的部分,都被林纭用其他事情替代了。 这个说辞是她早就想好的。 “臣妇起初只是怀疑商鹤卿为何同意换亲还要臣妇为她所用,后来发现臣妇的妹妹也参与其中就更加怀疑了。直到有一次臣妇和臣妇的妹妹出门游玩,遇上了商鹤卿,他让臣妇为他做一件事……” 说到这里,盛和帝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什么事?” 林纭一顿,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让臣妇替他和一个人联系,那个人在城外的灵清寺里,如今已经落发为僧,法号慧空,本名,秦天洲。” 说出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林纭听见了盛和帝的呼吸紊乱了一下。 林纭斗胆抬眼看了一眼盛和帝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便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包括叶容九是怎么发现商鹤卿的异样,以及自己的打算,还有怎么把这封信钓到手上。 这些部分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林纭全部都说了。 说到最后,林纭相当坦诚:“臣妇承认,直到拿到这封信才把这件事报上来是有自己的私心,但是臣妇绝对没有与商鹤卿一伙同流合污的打算。” 盛和帝也不知道信没信,还是维持着方才的神色,连眼皮的开合程度都没变过。 就在林纭以为盛和帝没信的时候,盛和帝忽然开口了:“听太子说,你愿意以身饲虎,继续套取情报?” 第92章 询问 林纭把头埋得更低了:“是,臣妇确实有这个打算。” 盛和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哪怕你会因此失去性命?这不是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吗?” “臣妇纵然是想谋求一个后路,但臣妇明白,若是让商鹤卿之流得逞,臣妇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臣妇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也相信陛下会让人保护好臣妇。” 林纭字字真切,没有什么不切实际,听起来就很空的豪言壮志,只有最朴素的愿景和希冀,倒显得整个人生动了不少。 盛和帝的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扶手,在蓦然陷入寂静的殿内显得有些无法呼吸的紧迫感。 林纭也没再抬头打量盛和帝的脸色,她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沉住气,静静在心里数着数。 终于,在林纭数到八十的时候,盛和帝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想错了呢?” “太子殿下说过,在这种事情上,宁杀错,不放过。”林纭的语气骤然变得肃杀起来,“哪怕是臣妇的猜测有误,难道那封信上的前朝玉玺印就是假的了吗?” “陛下应该也将那封信看了,哪怕臣妇眼拙,陛下也不会眼拙。” 闻言,盛和帝的脸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朕!”“臣妇不敢,只是想告诉陛下,若是那个印记是假的,陛下此刻定然不会在这里和臣妇商讨这件事。”林纭的姿态越发恭敬,语气也越发坚定。 这话其实有点大逆不道了,可是盛和帝却一扫之前的愠怒,脸色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叶怀安那小子还这是让他娶了一个七窍玲珑的姑娘,便宜他了。” 察觉到盛和帝的态度有所转变,林纭在心里直嘀咕:不愧和太子是父子,这变脸的功夫简直是一脉相承。 不过心里这么嘀咕,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到位:“陛下谬赞。” “听说你原先的未婚夫是商鹤卿?”忽然,盛和帝问道,“你的父母可知道他的身份?” 闻言,林纭心里一紧,随即拿出早就编好的说辞,道:“父亲和母亲从未同臣妇说起这些事情,起初我也只以为商鹤卿仅仅只是臣妇的未婚夫。” “是吗?你不是说,你的妹妹也参与其中吗?”盛和帝微微垂眸,也不知道信没信,看着下面的林纭。 “这……请恕臣妇不知情了,但臣妇妹妹确实形迹可疑。”林纭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话音落,殿内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你的提议朕答应了。”盛和帝忽然道,林纭大喜过望:“多谢陛下首肯,臣妇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一定会将商鹤卿之流连根拔起!” 说着,林纭就又要给盛和帝行礼,被盛和帝抬手制止了。 “以后有什么情况,你直接告诉你夫君就行。”说到这里,盛和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叶怀安那小子是不是还惦记着郁晚瑶呢?” 林纭愣了一下,知道现在只要她一句话,说不定郁晚瑶明天就会被送出京城,甚至能决定郁晚瑶生产之后的生死。 但是,郁晚瑶终究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人,真的能凭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吗,真的不会在盛和帝跟前留下什么其他的印象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林纭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最红林纭只是垂眼,道:“夫君已经想通了。” “那便好,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盛和帝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但是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都没变过。 林纭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果然所言不虚,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进陷阱里。 离去前,盛和帝问她:“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林纭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只是道:“臣妇做这一切不过是给自己的未来留一个退路罢了,至于未来如何,退路又如何,臣妇也无从得知。” 说完,盛和帝没再问什么,摆了摆手,让林纭离去了。 走到凤仪宫外,林纭才发现叶容九穿着官服站在宫外等她,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现在虽然还未进入三伏天,可是热浪依旧不容小觑,更何况还是一天之中最热的下午。 林纭都觉得叶容九的嘴唇有些发白了。 “夫君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后宫。”林纭走过去,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叶容九擦去脸上的汗。 倒也不是想这么做,就是附近肯定有盛和帝的人,她先前才在盛和帝跟前说夫妻两人关系不错,出来一看到叶容九自然要做做样子。 叶容九微微屈膝,不让林纭踮着脚:“陪太子一起来的,顺便在这里等你。” 太子? 林纭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想想也是,太子无论是来找生母,还是来找爹,都很合理。 蓦地,林纭的手腕被叶容九抓住:“我们回去吧。” 林纭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被叶容九抓住的手腕顺理成章地变成林纭的手,落入叶容九的掌中。 两人的身影相携着离开凤仪宫,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句“伉俪情深”。 只不过这对“伉俪情深”的夫妻一上了马车,林纭就迫不及待地和叶容九拉开距离,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去了。 叶容九没拦她,只是问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答应了。”林纭眉眼弯弯,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叶容九倒是不怎么意外,他道:“陛下是让你直接和太子联系,还是和我?”“当然是和你啦,毕竟陛下可是认为你我夫妻关系好得很啊。”林纭笑眯眯道。 不知道为什么,叶容九总觉得林纭这话说不出的阴阳怪气,一点都没有“夫妻关系好”的样子。 “也罢,你身边的暗卫应该再加两个了。”叶容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起了林纭的安危问题。 林纭没有出声反驳,毕竟她还是很惜命的,如果这一世还因为商鹤卿那边丧失了性命,那她重生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第93章 两头演戏 为了拯救大梁吗? 她还没这么圣人。 “明日我要去灵清寺。”现在既然见了太子和盛和帝,那把这封信送出去的时候就不能再推迟了。 叶容九点头:“我会安排的。”“这个月我已经去了三次灵清寺了,这次再去我不能直接去,不然别人还会以为我要皈依佛门了。”林纭道。 “但你悄悄去会被人认为是不是和里面的人私通,我劝你最好不要偷偷去。”叶容九面色不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纭皱了皱眉:“那你说要怎么办?” “去,还是大大方方去比较好,明日我送你去便是,想来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叶容九轻描淡写道。 林纭想了想,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便也点了点头,当做同意了。 回到府上,林纭刚要往疏风阁迈,忽然想起了下午同盛和帝说的那些话,硬生生地把步子扭向了四海院,迎着叶容九有些疑惑和有些惊讶的眼神,面不改色对身侧的酒儿道:“把我之前拿到疏风阁的东西拿回来吧。” 酒儿应了一声,随即往疏风阁去了。 叶容九站在林纭的身侧,很快便明白了林纭的用意:“是今日下午陛下和你说的那些话?” “倒也不全是。”林纭摇了摇头,“我后面想过了,那件事也不能全是你的错,毕竟我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弱女子,万一你哪天觉得我很烦,让暗卫了结我,纵使我再会使毒也是无济于事。” 闻言,叶容九觉得自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是在向我低头吗?” “不明显吗?”林纭偏过头看着叶容九,满脸都是不解,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她当然是在低头了,只不过低头她也不想让叶容九觉得是自己会因为郁晚瑶妥协,而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妥协不行吗? 生命诚可贵啊。 叶容九不由得失笑:也是,林纭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难得了,难不成他还真希望林纭能低声下气吗? 那样,应该也不是林纭了。 “那就当你低头了吧。”叶容九笑了笑,没再去探究这个问题。 当国公夫人得知林纭又搬回四海院的时候,喜得当晚多吃了两碗饭,流水一样地给四海院里送东西。 但是不等国公夫人欣喜多久呢,宫里的人带着一堆名为“赏赐”的东西来了,说这些是皇后娘娘指名道姓要送给林纭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国公夫人脸都要绿了,倒不是说她讨厌皇后,只是皇后是郁晚瑶的婆婆,而郁晚瑶又和林纭有过节,今天下午还把林纭召进宫里。 虽然林纭是和叶容九一起回来的,还有说有笑,看不出受了欺负的迹象。 但是这赏赐意味着什么,国公夫人才不认为皇后会无缘无故赏人东西,难不成还能是下午林纭给皇后哄开心了不成? 林纭倒是知道这些是谁要送来的,很坦然地收了下来,大大方方谢了恩。 待送礼的公公的离去后,林纭看着满院的珠宝首饰,看着叶容九:“夫君,你说这是不是先给我一点好处,吊着我做事呢?”“皇家之物,还是慎言为妙。”叶容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但他并没有否认林纭的话。 林纭让人把这些东西搬去库房。 说实在的,她对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欲望,毕竟她的嫁妆并不少,而且她的名下也有不少铺子,也在源源不断地给她送钱。 她在乎的,是盛和帝的态度。 看上去是一派向好,但是这“赏赐”的内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无从得知了。 林纭不想去揣测圣意,那样只会让她得不偿失。 翌日。 叶容九今日不上朝,不能算得上大张旗鼓,但是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和林纭一起坐上了去往灵清寺的马车。 马车到了灵清寺所在的山脚,林纭头也没回地就往山上去,叶容九也没叫住林纭,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 做足了“表面夫妻”的样子。 他们两个,现在一要在商鹤卿和林筱面前展露出不和,又要在盛和帝的眼皮子底下表现出琴瑟和鸣,两头演,得亏两人的关系也是处在若即若离之中,否则还真演不出。 林纭来到灵清寺前,今日来上香的人并没有很多,更多也只是一些普通的百姓,林纭虽然衣着朴素,但无论是衣料还是身上的首饰,都与那些人格格不入。 在寺前扫地的还是上次那个小沙弥慧明,见到林纭,顿了一下,随即似乎是想起了这是谁,敲了一下自己圆圆的脑袋,走到林纭跟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这次来可是来找慧空师兄?” “有劳慧明师父通传一声,说故友在后山海棠林里等他。”林纭也双手合十朝慧明微微躬身。 慧明点了点头:“有劳施主去后山稍等片刻。” 林纭去了后山,现在季节的海棠已经谢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郁郁葱葱的树冠,遮天蔽日地连成一片,撑起夏日的阴凉。 上次和林筱来时看到的凉亭里没有人,林纭走了过去,占据了凉亭,坐在那里,静静等着秦天洲的到来。 不多时,从一个方向传来一点声响,林纭抬眼望去,一大一小两个光头从林中冒出来。 秦天洲看到她的时候,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但想到林纭过来意味着什么,又把那份不悦压了下来。转头和身边的慧明说了什么,只见慧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而在慧明离去后,秦天洲才快步往林纭这边走来。 “林姑娘,又见面了。”秦天洲顶着个大光头,一手绕着佛珠,对林纭微微躬身,一派平和慈悲的模样。 林纭也装模作样起身向他躬身,双手合十:“慧空师父,叨扰了。” “不知林姑娘此次拜访贫僧有什么要事吗?”秦天洲问道。 林纭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酒儿,酒儿会意,立马去了凉亭外面,顺带着关注四周有没有别人。 第94章 故人 “现在,秦公子应该没有顾虑了吧?”待酒儿离去,林纭也压低了声音,换了称呼。 秦天洲没说话,也没动。 林纭也不在意,从袖中拿出那副辗转多人之手的信件,从桌下悄悄递过去:“虽然之前和秦公子说好了联系的方法,但这是第一封信,总觉得还是要亲自交到秦公子手上比较好呢。” 秦天洲还是没说话,只是接过了那封信,分量不重,几乎在到秦天洲手上的那一瞬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入了他的衣袖中,被宽大的僧袍挡住了。 “有劳林姑娘跑着一趟。”秦天洲的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纭笑了笑:“秦公子这话就是折煞我了,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做事,只不过我需要的和你们不一样罢了。” 闻言,秦天洲又不说话了。 毕竟和林纭不熟,他看不透这个总是带着笑的女人,便也不在这个女人面前多言,免得被这个女人抓住了什么话柄,反而落了下乘。 他也在想,商鹤卿那人怎么选了林纭这么一个看不清深浅的人,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是,现在人就在他面前,他质疑也没用。 秦天洲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很快就离去了。而林纭为了掩人耳目,便留了下来,抱着“不来白不来”的心思,从后山去了前面寺庙的地方。 路过大殿的时候,恰好同大殿门口那个解签的师父对上了眼。 林纭勾唇一笑,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径直朝那个师父走过去。 “请问,求签是在这里求吗?” 解签的师父看着林纭朝他走来,顿时瞪大了眼睛,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施,施主,也来求签吗?”“怎么?我求不得?”林纭故意问道。 那小师傅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但是始终不敢直视林纭的眼睛,低着头把签筒递过去,按部就班地问:“施主要求什么?” 林纭想了想,道:“那就……前程吧。” 话音落,一支签从签筒里掉出来。 林纭刚要伸手去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师傅手抖,竟然又掉了一支签出来。 “看来我的前程还真是命途多舛啊。”见状,林纭倒是没生气,而是笑了一下,调侃了一句。 她将两支签都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似是而非的话,但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话。林纭把签递给小师傅,笑道:“有劳小师傅解惑。” 小师傅颤巍巍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不是什么“大凶”的签文,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再等他看的时候,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怎么,可是签文复杂?”林纭本也就是来找个乐子,看到小师傅这个模样,也不想为难人家,“罢了,未来哪是一个签文能决定的,我不解了就是了。” 说着,林纭转身就要走。 可是在林纭离去的那一瞬间,小师傅赶紧道:“施主留步!” 林纭的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小师傅:“何事?”“施主的签文……小僧道行有限,看不破施主所求的未来,还请施主这边来,小僧去寻住持给施主解签。”说着,小师傅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师弟,匆匆往禅房的方向去了。 竟是没给林纭拒绝的机会。 林纭也觉得莫名其妙的,不过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告诉她要让她留下来。 不过多时,小师傅便带着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和尚匆匆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朝林纭鞠了一躬:“施主,这便是我们的住持了。” 林纭这才看清了住持的脸,却在看清的那一刻,瞳孔猛地放大,忍不住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而住持在平复了呼吸后,朝林纭微微一笑:“林施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没人知道林纭在那一瞬间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但心里太过震惊反而导致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她盯着住持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藏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颤抖:“住持……别来无恙。” 住持眼神平和:“看来,施主是想起什么了。” 随着住持到了禅房,林纭这次是真心的想让酒儿待在外面,就连春喜,她也给了她眼神。 在只有两人的禅房里,林纭掩藏的情绪终于暴露,她看着始终带着平和笑容的住持,不敢置信地问道:“您是不是……”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施主不妨好好想想,系在施主身上的因是何,果又在何方。说不定那时,施主就会明白很多事了。”住持的语气四平八稳,无波无澜,好似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林纭只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是一团浆糊。 灵清寺的住持,前世她并非没见过。在随着商鹤卿去北边的前几天,她特意去了一趟灵清寺求了一个平安符,当时的住持是一个白胡子和尚,还叮嘱了她一句眉心发黑,小心身边人。 只不过她没听进去,很快就把这句话抛到了脑后。 而眼前这个住持,则是林纭前世在回京路上遇到的一个游僧,遇到他的时候,游僧衣着破烂,脸上风尘仆仆,背着简单的行囊,手里拿着一个破烂的碗找她化缘。 在林纭给了他一点水和几块干粮后,游僧对她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当时的林纭没有听懂。 现在想起来,那些话早就预告了她的命运。 林纭的思绪从回忆里抽身,看着面前的住持,声音干涩又颤抖:“您怎么知道我不是现在的我?”“施主,相由心生,从前的你,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三种模样,自然很好分辨。”住持淡淡道。 这话林纭倒是听懂了,只是:“从前的我不就是过去的我,有什么分别吗?” “从前,指的是身的从前,过去,意为人生的过去。施主的经历很奇妙,倒是让贫僧大开眼界。”住持拨捻着佛珠,“既然今日遇到了施主,也算是与施主有缘,贫僧有些话想要告诉施主。” 第95章 所谓姻缘 林纭一下正色起来:“住持请说。” 住持低垂着眼眉,无声地叹了口气:“施主心有怨气,贫僧可以理解。可施主也得知晓,有些事情,放下说不定才会让自己真正的开怀起来。” 说着,住持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之前林纭摇出来的两枚签文,道:“施主这一枚问的是前程。”住持将其中一枚签文往林纭那边推,“虽然迷雾重重,但是施主只要保持本心,未尝不可坦荡光明。” 闻言,林纭方才因为住持劝她放下而皱起的眉头稍微松了一点,“那另一枚何解?” “那便看施主所求是什么了。”住持将那枚掉出来的签文也往林纭那边推。 “那就……姻缘吧。”林纭随口道,却在说出口后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想到姻缘呢?难不成商鹤卿以及叶容九,这两个男人还没让她见识到把后半生压在男子身上是很不靠谱的事情吗? 还是说…… 一个可能性在林纭心底成型,却被林纭强硬地给摁了回去。 可是,还是有什么悄悄破土,萌芽了。 眼前的住持自然不知道林纭内心的纠结,听见林纭要问姻缘后,住持只是依着签文给林纭解签:“有事已有得,只要施主做出正确的取舍,好姻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差没直接把叶容九的名字说出来了,林纭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她看着神色始终无波无澜的住持,有些不甘心:“住持确定没看错吗?” “施主来历本就不同寻常,贫僧若是说错什么,也是正常的。”住持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好像不是因为自己道行太浅看不出来一样。 林纭有一瞬间的失语。 好一会儿,林纭扯了扯嘴角,才道:“多谢住持答疑解惑,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林纭便起身,迫不及待想要离去,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住持没在乎林纭的急迫,语调依旧不紧不慢:“愿施主不忘贫僧的话,施主自然会知道其中真意。” 林纭笑得很勉强:“多谢住持提点。” 不等住持再说些什么,林纭便带着一脸疑惑的酒儿,匆匆离开了这里。 直到下了山,酒儿才敢问:“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纭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住持只是为我解签罢了,没什么事。” 酒儿察觉到了林纭的精神不似遇到那个住持前好了,不过她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看着空空的山脚:“夫人,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林纭一愣:对哦,叶容九把马车赶回去了,她要怎么回去呢? 最后林纭是蹭的一家夫人的马车回去的,那个夫人的夫家姓刘,林纭问了一嘴是不是顺天府的刘府尹,没想到还真是。 夫人姓梅,眉眼舒展大气,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那份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气度和从容,却不是林纭这样的年轻小媳妇能够比拟的。 梅夫人听到林纭是为了子嗣来灵清寺,不由得有些惊讶:“我听说叶夫人和叶世子才成婚不过几个月,这就在为子嗣着急了吗?” 林纭扯了扯嘴角,这只是她随口扯的一个理由,不过想想也是,她和叶容九都年轻,而且成婚没几个月,私底下为子嗣着急也没什么,若说为了子嗣来求神拜佛,有点太夸张了。 “倒也不是着急,只是想着为孩子祈祈福,无论什么时候他要到来,都能够为孩子积攒足够的福气。”林纭急中生智,赶紧编出了一个理由。 闻言,梅夫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着道:“原来如此,我看叶夫人年岁也不大,确实没必要为子嗣着急。女人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等再长大点,活下来的几率也就更大些。” 林纭一愣,好似没想到梅夫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在这个十三四岁嫁人都常见的时候,竟然会有人说生孩子不急,长大点更好。 而且,只不过是一个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的人。 “夫人说得是,我也只是早早准备着而已。”林纭笑了一下,“倒是夫人,今日也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怎么来了灵清寺呢?” 闻言,梅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叶夫人为子嗣而来,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我的孩子来?”说着,梅夫人的眼眶蓦地红了一圈:“只盼我儿能等到神医,才好解了这从望风谷里来的毒。” 林纭的心重重一跳,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望风谷的毒? 可是望风谷里那些毒草毒花的用途,除了她,只有她师父知道。可是她师父早在五年前就驾鹤西去,也没听说她有师兄师姐什么的啊? 这望风谷的毒,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什么冒牌货? 林纭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没在前世的记忆中找到刘府尹家有人死于望风谷的毒,前世除了她,还有叶容九以及那个顶替了她功劳的郁晚瑶,她更是没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过“望风谷”三个字。 这也是她重生后,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望风谷”。 叶容九虽然知道这个地方,但从来没和她说起过,所以不算。 “抱歉,提到夫人的伤心事了。”林纭的脑海里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只化作了嘴上的一句道歉。 梅夫人的笑容很勉强,用帕子拭去眼角沁出来的泪水,道:“没事,若是找不到,便是我儿的命。只是他还那么年轻,十六岁,连妻都未曾娶过。” “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要往好处想,万一哪天福气真的降临了呢?”林纭安慰着梅夫人,“刘公子中毒很久了吗?” 梅夫人摇了摇头:“最近一月中的,这毒来势汹汹,若不是家里还有几朵陛下赏赐的雪莲吊着,说不定在毒发的时候就去了。” 说到这里,梅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林纭:“叶夫人,世子之前随陛下出巡,广交天下好友,可曾有过什么认识的神医?又或是,知道什么和望风谷有关的人吗?” 第96章 两种毒 他本人算吗? 林纭很想这么说,但她还是把这话给咽下去了。 不太好。 也不知道梅夫人是不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还是觉得叶容九一定能帮到自己,竟然和林纭讲起了当时怎么发现她儿子中毒的事情。 中毒的是刘家大公子,今年十五岁,在国子监里读书,天资不算高也不算太差,明年下场考秀才。 发现中毒是一天刘家大公子从国子监里回来,正在用晚膳,突然就在刘家夫妻两人面前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身体滚烫像是在发高烧。 刘家府医只是堪堪吊住了刘家大公子的性命,还是刘府尹求到盛和帝跟前,请来了太医,这才知晓了刘家大公子所中的,正是从“望风谷”里出来的一种毒,名为“灼心”,顾名思义,这种毒会导致中毒者持续不断地发高热。 但是身体会在高热下被迅速掏空,最后被毒素腐蚀,化作一滩血水,消失得无踪无际。 来治病的太医也只是见过这种毒而已,至于怎么解毒,便是闻所未闻,只能用雪莲和各种寒凉的药材给刘家大公子吊着命,不让他那么快就被灼心带来的高热掏空身体。 这也是刘家第一次听到“望风谷”这个地方,后来刘府尹派人去调查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地方究竟在哪。 有说是在北境的,有说在岭南的,有说在西南的,众说纷纭。 林纭却在梅夫人的讲述中,确定了这个毒就是灼心。 只是灼心是她师父配置出来的,用料难寻,配药的手法更是重中之重,就连她也不过尝过两回,都没尝出什么味,就被她师父赶走了。 最后一点灼心应该在她这里才对,而她的毒药从来都是自己亲自收好,绝对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刘家大公子身上的灼心,又是从何而来? 还是那众说纷纭的望风谷,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林纭只是打算听过就作罢,毕竟她也不想惹祸上身,更不想被叶容九知道,自己和望风谷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浅。 可是灼心一出,林纭却没办法坐视不理。 没办法,这点毒实在是太难寻了,她还没尝够味呢。 根据她师父所说,只要每次她吃的毒不超过一定的剂量,而且每次吃毒的间隔不短于一个月的话,几乎所有的毒都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想到这个,林纭想起前世自己为了商鹤卿,三天两头替他挡毒,暗地里又被林筱下毒,里应外合之下,她的身体迅速被掏空,再怎么百毒不侵,也被毒素腐蚀得差不多了。 将自己的思绪强行从前世那惨烈的死状中抽离,林纭把目光重新放在梅夫人上,道:“好巧,我家那边也有一个望风谷,我们那边所有的大夫都说自己从望风谷出来的,不如夫人让我去看看?” 闻言,梅夫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林纭的手:“叶夫人,你真的有办法吗?” 林纭只觉得被梅夫人抓到的地方生疼,她不动神色地拂开梅夫人的手,道:“我不敢打包票,只能先看看。”“是是,叶夫人你瞧我,实在是太心急了些。”梅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只是脸上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和丈夫遍寻名医,可是都找不来一个对“望风谷”,对灼心有更多了解的大夫,如今终于出现了一个和望风谷有关系的林纭,纵使林纭只是说看看,可对于梅夫人来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好过没得医。 察觉到梅夫人的情绪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纭却笑不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马车进了京城便往刘家去,梅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林纭请进了府。 刘家大公子单字一个“青”,脸色也如名字一样青白,嘴巴乌青,一看就知道中了毒。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热毒,刘大公子的脸色却像是中了寒毒。 见自家夫人带进来一个脸生的姑娘,虽然这姑娘梳着妇人发髻,但是伺候刘青的这些下人都满脸好奇地看着林纭。 虽然知道林纭来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们根本不相信林纭能够带来什么帮助。 林纭没去管那些目光,伸手在刘青鼻间探了一下,热的,但又没那么热。 更接近正常人呼吸时喷出的热气,但是刘青可是中了热毒,这种程度的热,那就有点不寻常了。 林纭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帕子,搭在刘青的手腕上,自己的手随即也搭了上去。 一旁的梅夫人看得心里发紧,眼里已经有泪花蓄了起来。 林纭的眉头在搭上刘青的腕脉后,逐渐皱起来,一旁的梅夫人大气也不敢出,心却越来越紧。 终于,林纭收回自己的手,看向梅夫人:“夫人能否让我看一下大公子压制热毒的药方?”梅夫人连连点头,赶紧让人去取药方来。 药方到林纭手上后,林纭扫了一眼上面的药材,心里猜测的总算是落了地。 “大公子他,情况还算不错。”出乎梅夫人的意料,林纭的评价和其他大夫都不一样。梅夫人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叶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有两种毒在大公子体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暂时要不了大公子的命。”林纭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梅夫人刚刚升起来的希望。 “两种毒?不是只有灼心一种毒吗?剩下的毒又是怎么来的?”梅夫人的身体晃了晃,一旁的婢女赶紧扶住了她。 林纭指着药方中的几味药材:“这些药和灼心的一些成分结合,会生成一种新的寒毒,名为寒渊。有灼心不一定有寒渊,但如果有寒渊,一定有灼心。只是灼心少见,寒渊就更是鲜为人知,给大公子开药方的大夫是按照正常压制热毒的药方写的,如果不是灼心,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闻言,梅夫人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第97章 来源 这下轮到林纭吓了一跳,赶紧让人把梅夫人叫醒。 梅夫人刚睁开眼睛,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我苦命的儿啊……”哭到一半,梅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求救似的目光看向林纭:“既然叶夫人能看出我儿的毒,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林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神色痛苦的刘青,神色为难:“这……夫人莫要为难我了,就算是知道药方,也苦于没有药啊。”“夫人尽管说,只要是能解我儿的毒,刀山火海也要把这药取来。”梅夫人的神色激动,竟是要向林纭下跪。 酒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梅夫人,林纭从善如流地接过来,道:“夫人这是何意?难道夫人就不怕我骗你吗?” 梅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我知夫人心中也有疑虑,只是一个做母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正在受苦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心碎了。” “所以,哪怕夫人没有办法,我也认命了。可是,夫人却说有办法,哪怕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呢?万一呢?万一夫人真的把青儿治好了呢?” “而且,我观夫人眼神清正,定然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而且以夫人的身份,骗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闻言,林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还请夫人备上纸笔。” 梅夫人大喜过望,忙叫人拿了纸笔过来。 林纭分别写下灼心和寒渊的解药,她倒是不怕这药方被传出去,上面的只是药材,如何炮制,如何用量,却是只有她才知道的。 梅夫人拿到这张满是药材的纸像是得到了什么无价之宝,也不管上面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做完这些,林纭看了一眼屋内守着的人,神色好似有些犹豫。 梅夫人虽然为儿子的毒忧心,却没没忘了关注林纭,见林纭这样,哪还能不懂什么,当即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见状,林纭也让酒儿一同出去。 待房内只剩两人后,梅夫人才道:“叶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夫人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吗?”林纭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望风谷的毒,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拥有? 梅夫人对林纭的问题倒是不意外,她道:“暂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林纭有些惊愕。 “在青儿中毒之后,我们查了他身边的人,就连同窗,我们也厚着脸皮去查了,可是一无所获,好像青儿的毒是凭空来的一样。”梅夫人说到这里,雍容的眉眼也闪过一丝杀意和恨意,“若是被我知道了是谁害我家青儿,定要让那人千刀万剐才算泄我心头之恨!” 林纭想了想:“那刘大人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呢?” “不瞒夫人,我家夫君位居顺天府府尹这个位置,注定会有得罪很多人,一个个数的话,哪里数得过来啊。”梅夫人叹了口气,显然,他们也想过这个问题。 林纭却摇了摇头:“以往的就算了,毕竟时间太久,都过去了,突然还对大公子下毒未免有些得不偿失。”顿了一下,见梅夫人的神色有了些变化,林纭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刘大人在大公子中毒前近两个月有得罪什么人吗?无论是得罪得起的,还是无足轻重的。” 梅夫人不说话,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林纭也不急,静静等待着梅夫人的话验证自己的心中的猜测。 良久,梅夫人才道:“人倒是不怎么多,但倒也有那么两人。一个是张侍郎,一个是顾大人家,还有一个……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得罪,就是在商将军的庶子成亲那天,去搜了人家新媳妇的嫁妆……”说到这里,梅夫人忽然意识到最后那个人和眼前这位还有那么点关系,不由得住了嘴。 可是林纭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有不妥?”梅夫人下意识问道。 林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刘大人不妨以这些人为线索查一查,夫人若是问我,我也只能说不知道而已。” 梅夫人叹了口气:“也是。” 从刘府离去时,梅夫人握着她的手千恩万谢,林纭笑了笑,道:“对了,若是刘大人心存疑虑,夫人不妨将药方给太医看一看,只不过还请夫人不要暴露是我写的就行,随便捏造一个我身后的人都行。” “这是自然。”梅夫人理解林纭的顾虑,也没多问什么。 顿了顿,林纭又道:“夫人,我今日来,只是和夫人在路上很投缘。” “是,我一见叶夫人,就心生欢喜。”梅夫人连声应道。 回到国公府时,已经是日暮西山,叶容九早就散值回来了。 看到林纭这个时候才回来,他有些疑惑:“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林纭看着叶容九的脸,有点犹豫。 在她的心里,几乎将刘青的毒与商鹤卿挂上了钩,明明应该和叶容九说的,但是一想到那个毒是从谁那里得来的,她就有点不愿多说。 在还没离开雍州的时候,她对林筱还没有多少防备,林筱可以自由出入她的房间。 这点灼心,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林筱从她房间里顺走的。林筱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因为林筱并不知道自己每个月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哪里,父母勒令她不许和别人讲起,也不和林筱说。每次去望风谷,都是父亲把她丢过去的,就连府中的人都不知道。 林筱大概只知道,自己的房间里有别人送的毒药,是给她防身的。 但为什么偏偏是刘青?难道仅仅是刘府尹得罪了商鹤卿吗? 灼心是从她这里拿到的,而灼心出自望风谷,岂不是坐实了她和望风谷的关系不浅? 她不是很想在叶容九面前暴露这件事。 可是…… 林纭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叶容九道:“方才从刘大人府上回来。” 闻言,叶容九的神色微微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道:“可是因为刘大人长子的毒?” 第98章 心跳声 林纭点了点头,有些决定一旦做下,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那毒……我听梅夫人说,是出自望风谷的灼心。”林纭轻声道,不出她所料,在听到“望风谷”这三个字的时候,叶容九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但叶容九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他负责监察文武百官,谁家有个什么动静,其实很难瞒得过他,尤其是像刘青这种已经向宫里求过太医的事情,他其实更早知道刘青的毒是出自望风谷。 可是他知道是一回事,这三个字从林纭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当这三个字从林纭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叶容九忽然有种梦境与现实重叠的荒诞感,几个月前的梦逐渐清晰,梦里那个嘴上不饶人的姑娘面目不再模糊。 真奇怪啊,明明自己当时也看不到了,怎么会把那个小姑娘的脸认为是林纭的呢? “你有办法?还是你知道这药是谁下的?”叶容九把脑海里那点倒退的时光给丢开,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林纭说的这件事上。 林纭深深吸了口气,话到嘴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他的毒,我确实能解。毒从何而来,我也有猜测。” 这话几乎是将林纭与望风谷这个地方紧密地联系起来,由本人说出来的,是不能够被反悔的,被叶容九听到了。 他们两人谁都知道望风谷对叶容九/自己的意义,可是林纭还是这么说了出来。 那一瞬间,叶容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知道不合时宜,但他的仍然不受控制地在想:如果当初在望风谷,真的救了他的人,是林纭,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叶容九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问问林纭究竟当年有没有救过一个人,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林纭眼里的淡漠,明明说出口的时候那么挣扎,但说出口后,又好像和她无关一样。 “愿闻其详。”叶容九再次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 林纭扯了扯嘴角,道:“灼心,我有,刘家大公子身上的,是我这里的。” 话音落,室内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林纭垂着头,望着自己素白的手,指尖因为吃了太多毒药显得有些发青,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其实并不想说出来的,毕竟这话不是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吗? 可是,面前的人是叶容九,莫名的,林纭相信叶容九会觉得不是自己做的。 如果叶容九不这么觉得也没关系,她会让他这么觉得的。 过了一炷香时间,又或是两炷香,沉默横亘在两人之中,以至于空气都滞涩,无法估算出准确的时间。 在连呼吸声都显得吵闹的现在,叶容九终于说话了:“你的灼心,什么时候被人偷走的?” 闻言,林纭蓦地抬起头,看着叶容九,眼里并没有叶容九会信自己的了然与自信,也没有被相信的喜悦,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应该告诉叶容九,她的灼心被人偷了。 可是比话语更先到来的,是不受控制跌落的眼泪,和无处安放的,满心乱撞的,那一点终于暴露在自己视线里的,几乎要将她的耳朵震聋的心跳声。 林纭想,自己的意志实在是太不坚定了。 早就做好的决定,竟然也会因为时移事易变得不坚定起来,甚至都开始摇摇欲坠了。 被她抛之脑后的签文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住持的释义让她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叶容九呢? 叶容九显然也没想到林纭会因为他的这句话落下泪来,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林纭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子,这一点叶容九早有体会,所以林纭在面对恶言恶语的时候也能笑着面对。 上一次见到林纭落泪,还是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夜晚,他像是第一次翻开书本一样,窥探到了林纭强大内心的柔软一角,竟然也会如此脆弱。 让人新奇,忍不住想继续探索下去。 可是这一次,只是正常的说话而已,为什么林纭又哭了呢? 叶容九微微弯下腰,双手捧着林纭的脸,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不断落下的泪珠,轻声道:“今日受委屈了?”林纭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林纭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是所有积蓄的情绪都在叶容九轻声的问询中崩溃决堤。 哦,她好像知道了,在这个满是猜忌和别有用心的京城中,竟然还有一个人能什么都不问地相信自己。在他面前,很多伪装都是不必的,很多担心也是多余的。 叶容九,竟然已经让她安心到了这种地步。 叶容九不明白林纭怎么越哭越凶了,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滚烫的泪珠湿透了他的手掌,温度叫人心惊。 最终,叶容九也没问林纭究竟怎么了,他将林纭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哭。 人为什么要哭呢,无非是喜怒哀乐罢了,何苦追问。 好在,林纭并没有哭很久,很快就止住了泪水,趴在叶容九的肩头,打了个哈欠。 有点哭累了。 “如果我没猜错,灼心是林筱偷的,她知道我手上有些防身的毒药。”林纭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情绪却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不愿意用通红的眼睛对着叶容九,干脆趴在叶容九的肩头不肯起来。 “在来京城前,我的房间她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人。当然,如果还有别人的手上有灼心,当我没说。” 叶容九顺了顺林纭的背,道:“我知道了,我会告知殿下的。”顿了一下,叶容九又问道:“你想好怎么编了吗?” 林纭一愣,随即道:“你帮我编一个吧。” 编什么,自然是编为什么林纭知道灼心的解法,为什么林纭会认为是林筱。 叶容九深知太子的性子,如果让太子知道林纭会用毒,说不定会对林纭起别样的心思。 私心上,他并不希望这样。 第99章 毒药被偷 叶容九知道林纭肯定有什么事情还瞒了自己,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他觉得和林纭现在这样也不错,所以林纭不开口说,他便也不问。 他的手覆在林纭的后脑勺上,只摸到了如云的墨发和冰凉的珠花。 “好吧,我帮你编。”叶容九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叶容九道:“林纭,我们就这么好好做夫妻,好不好?” 林纭一愣,却在明白叶容九意思的下一瞬升起了一丝逃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好好做夫妻吗?夫君难不成还想……”话音未落,叶容九便捂住林纭的嘴。 “有的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嘴缝起来。”叶容九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而林纭,终于笑了出来,笑倒在叶容九的肩头上。 “缝起来不可能了,夫君倒是可以试试别的办法……”说着,林纭附在叶容九的耳边说了什么。 日暮低垂,如墨一般的夜色渐渐侵染天边最后一丝残霞,将剩余的光亮全部吞噬。 林纭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穿戴整齐的叶容九:“现在就要去找太子吗?”叶容九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只穿着寝衣的林纭,眉梢眼角都是红红的,发尾带着一点水汽,整个人显得闲适无比。 和傍晚那个莫名其妙就开始垂泪的姑娘仿佛是两个人。 叶容九往床榻的方向走了两步,像是在强调一样:“我只是去找殿下说一下你今日下午发现的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你若是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说到这里,叶容九的眉眼闪过一丝阴翳:“不会让你闻到恶心的味道。” 林纭笑了笑:“夫君还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吗?”说到这个,叶容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道:“总之,你放心就是了。” “我没有不放心的。”林纭的眉眼往上挑,好似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云淡风轻,却能用嘴巴气死人的林纭。 见状,叶容九也笑了,他直起身子揉了一下林纭的头:“我走了。” 待叶容九离去后,林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倒是没什么睡衣,赤着脚下了床,却在脚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软了一下,扶住了床沿才站稳。 林纭锤了锤腰,慢慢走到梳妆台跟前,从小木盒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堵口的塞子是红色的。 这是她从来没拿出来过的药,从雍州到京城,一直没动过。 现在,林纭拔掉塞子,把里面的药粉全部倒在了铺在桌上的油纸上,红红白白的药粉掺杂在一起,隆起一个小小的“山丘”。 林纭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连舌根都要麻痹的苦涩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随即看向那个小小的“山丘”,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堆药粉自然是灼心,其实用没有磨成粉的药材药效更好,只是不方便携带而已。 果然少了。 虽然只是少了很少的一点,但是林纭对于自己手上这种能要人命的毒药的了解可以说是精确到细微之处,莫说少了一小部分,哪怕只是少了她用手指蘸上的那么一点,也能看出来。 看来还真是不出她的所料。 林纭把这堆药粉重新倒回瓶子里,方才吃下的那点灼心也开始发作了。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灼热,身上的温度也开始升高,一股子刺痛从小腹开始蔓延,逐渐延伸到全身,最后汇聚到胸口,变成了时不时扎一下的疼痛。 只不过这点疼痛不算剧烈,还能忍,而且林纭知道不过一时三刻这点药效就会褪去。 她上次吃灼心还是三年前呢,望风谷里能配置灼心的药都没了,只剩下了最后这么一点,想吃也只能省着吃,还得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还有别的毒药给她解馋,这才没让她去外面偷偷买毒药。 在等灼心药效过去的空档,林纭检查了一下那些能毒死人的药,发现每瓶都少了一点。 凶手毫无疑问是林筱。 林纭渐渐握紧拳头,却又慢慢松开:现在就算她知道林筱手里有毒也无济于事,林筱肯定不会带在身边,说不定早就给了商鹤卿。 她的毒全部都是来自望风谷,而京城里除了刘青,还没出现第二个中了望风谷的毒的人。 林筱和商鹤卿要这些毒做什么?难不成他们以为把阻挡自己的人毒死就万事大吉了?既然如此,那毒刘青做什么,难不成以刘青一个连秀才都没考的人,对他们还有威胁吗? 毒刘青不如毒刘大人作用大。 就算林筱能这么想,商鹤卿也不会。 那……如果他们想要的,不是中毒之人的性命,而是和这些毒药有关的人呢? 望风谷本就神秘,从里面流传出来的毒药就更是少见了,可是偏偏林筱长在雍州,那里正是真正的望风谷所在地。在那里,每一个大夫都敢说自己从望风谷那里学来了什么。 可那些人不过是打着望风谷的幌子罢了,但毫无疑问,望风谷是一个医毒之地是所有人的共识。 林筱知道自己的手上有毒药,纵使林筱不知道自己的毒药都出自望风谷,可万一有呢,万一被他们碰到了呢,又刚好碰到一个会解毒的呢? 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林纭比谁都清楚。 林纭渐渐攥紧手里的瓷瓶,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前世被毒药侵蚀身体的那种感觉再度爬上了她的身体,几乎要将她淹没,原本只是细微的疼痛蓦地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五脏六腑好似搅在了一起,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竟是连手指也变得无法动弹。 林纭不知道这是心理作用还是灼心发生了什么异变,她赶紧把手里的瓷瓶放回木盒里,却在抬起手的那一瞬间,手腕一软,瓷瓶落在了地上。 没碎,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林纭却连弯腰拿起它都做不到,此刻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疼痛爆发一样接管了她的身体,她趴在桌子上,连话都说不出。 第100章 找人 不对啊,就吃了那么一点,怎么会反应这么剧烈呢? 明明以前都是一包一包吃的,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林纭被疼得有些迟缓的脑子总算是开始重新运转,她忍着疼给自己把了脉,发现她体内不仅仅有灼心,寒渊也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 这不由得让林纭有些愕然? 她的灼心变质了? 总不能是有人给她的灼心里掺了什么吧,先不说对方怎么掺进去,知不知道寒渊的配方还另说呢。 好在剧烈的疼痛只有那么一瞬,现在疼痛缓缓褪去,她弯腰捡起瓷瓶放进木盒里,锁好。 现在她觉得有点冷了,可是呼出的气儿还是热的。 当叶容九从东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纭的脸色很奇怪,又青又红,既像气色不好,又像气色太好了。 “你……这是怎么了?”叶容九有点迟疑,林纭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 闻言,叶容九脸色一变,但随即马上想起了之前他中毒的时候,眼前这人可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被林纭放在妆箧旁的小木盒,那里面装着叶容九都不敢碰的毒药。 “你不会……是吃毒了吧?”叶容九的声音有些古怪,可林纭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我很傻吗?” 前世把这个体质暴露在商鹤卿面前后,自己可是三天两头去试毒。 纵使自己对吃毒药有点迷恋,也不是这么个投毒法,她还想要自己的命呢。 叶容九呢?听到她能服食毒药还不死,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林纭不太敢赌。 叶容九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随即问道:“要让府医过来看看吗?”林纭摇了摇头,不想和叶容九说这种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殿下没说什么?” 虽然知道林纭是在转移话题,但是叶容九的注意力确实被林纭带走了,他道:“殿下对于望风谷以及相关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殿下让我治好刘青。” 叶容九自小长在京城,是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会不会医术难道太子还不知道? 分明就是说给林纭听的。 说什么对望风谷不感兴趣,其实也想钓出和望风谷有关的人,和商鹤卿那边的用意没有什么两样。 区别可能只是,太子不会主动出手,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那夫君是怎么回答的呢?”林纭看起来并没有很慌张,体内的药效在消退,脸上的笑意挂起,笃定了叶容九不会答应。 果然,叶容九道:“我回绝了,毕竟我不会医术。” 还真是很有叶容九风格的拒绝,林纭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扩大了几分:“然后呢,殿下怎么说?” “殿下什么都没说。”叶容九想起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太子骤然收起的笑意,以及阴沉下来的脸色。 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冷哼。 然后叶容九就被赶走了。 叶容九看着林纭,道:“我怀疑他们都在找望风谷里的人。” 林纭像是没听出来叶容九的深层意思一样,摊开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会解毒而已啊,一定和望风谷有关系吗?” 这话乍一听很合理,但是放在林纭身上,就有些不那么合理了。 不过叶容九没有拆穿林纭,只是道:“也是,夫人不过是一个不知师承何处的,会解望风谷毒的,普通人而已。”林纭故意听不懂叶容九的讽刺,点了点头,一副“就应该是如此”的模样。 只要她不承认,又如何呢? 只是,却不能商鹤卿那边用下毒继续来把人引出来,她应该找个别的办法让其他人把目光从望风谷上移开。 叶容九的眼神里意味深深,只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擦了擦林纭嘴角的粉末:“下次,记得擦嘴。” 林纭的笑僵在脸上。 好一会儿,林纭才背过身去,闷声道:“别用刚才你碰我的手碰你自己,最好洗三遍手,我不会给你解毒的。” 这下轮到叶容九笑起来了,他看着刚才碰到林纭唇角的手指:“好。” 就这么暴露了自己在吃毒药的事情,林纭难免有些抓狂。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叶容九什么都没说,既没觉得害怕,也没有那种能够利用她的兴奋。 叶容九很平静,平静到仿佛就该如此,好像她林纭喜欢吃的也不是毒药,而是甜食什么的。 “以后,还是不要让别人看见了。”叶容九轻笑一声,“我怕他们好奇你在吃什么。” “你要是因此担上了人命,我也没办法捞你出来。” 闻言,林纭转过头来,还是没忍住,没好气白了叶容九一眼:“还用你说。” 终于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一天,林纭躺在叶容九身边的时候,忽然问道:“你真的不怕吗?” 叶容九低低地“嗯”了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尊重,也会尝试理解,只要不违背律例,不脱离道德,没什么好害怕的。” 怪不得都说叶容九是谦谦君子呢,这人真是出来在郁晚瑶这件事上犯了浑之外,没什么好苛责的。 竟然连自己的枕边人爱吃毒药这种事情都能这么平静地接受。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叶容九说完这些后,林纭心里像是卸下了什么一样,蓦地一轻。 意识即将陷入沉睡前,林纭依稀察觉到,叶容九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看来,要瞎编骗过太子,也是一件破费心神的事情吧? 翌日。 林纭没有出门的打算,却架不住有人上门拜访。 “夫人今日怎么来了?可是大公子那边……”林纭和梅夫人互相见了礼,梅夫人连连摆手:“没有,青儿的情况还不错,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感谢叶夫人。” 说着,梅夫人示意身后的婢女走上前来。 林纭这才看到,梅夫人身后跟着不止一个婢女,有三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木盒子。 “这是我和我家老爷给叶夫人准备的谢礼,感恩夫人愿意救我家青儿。” 第101章 主使 说着,梅夫人就又要跪下来。 林纭赶紧托着梅夫人的手,把梅夫人扶起来,示意酒儿把梅夫人带来的这些谢礼收下。 “夫人何必行此大礼?若只是因为大公子的病,这些东西我收下就是了,就当做是诊费好了。”林纭笑道,说到这里,她又附在梅夫人的耳边道:“难道夫人想闹得人尽皆知?” 闻言,梅夫人蓦地想起昨日林纭的态度,赶紧拾掇好自己的态度,笑容一挂,又是那个从容的梅夫人:“是了,叶夫人与我颇为投缘。” 坐下来后,梅夫人便遣了几个婢女出去,只剩下身边的贴身婢女。 林纭这边也只剩下了酒儿。 “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直言了,这里只有我们四个。”林纭道。 嗯,春喜不算,她答应了自己,不愿意向外说的事情,不会告诉叶容九的。 梅夫人也明白,她道:“昨日夫人不是说让我家老爷往近两个月的人去查吗,老爷得知后,还真的顺着查出了点东西。” 闻言,林纭倒是没有什么欣喜的感觉,反而有种不安:商鹤卿是这种会被轻易查到的人吗?他不是不谨慎的人。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林纭占据了一个“重生”的先机,恐怕她也看不出来商鹤卿的异样,顶多只是觉得这人颇有城府罢了。 难不成,是商鹤卿抛出来混淆视线的疑云? 林纭定了定神,看着梅夫人:“夫人请说。” 梅夫人道:“虽然时间不算很充裕,但是因为我家老爷之前也派人查过,所以再顺着藤去摸瓜也比之前抓瞎好。”说到这里,梅夫人顿了一下,“青儿身边的小厮是顾孟松府上管家的叔父的侄子的女儿的儿子……” 听到这里,林纭觉得自己有点晕了,实在是这关系扯得有点太远了。 说是亲戚吧,好像又很远,说不是亲戚吧,又确实扯上了点关系。 哦,这个顾孟松,就是昨天梅夫人说的,刘府尹得罪的那个顾大人,现任户部侍郎,是除了尚书外,资历最老的那个。 而户部尚书年事已高,不日就要告老还乡,顾孟松很有可能是下一任户部尚书。 按理说,不可能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林纭没说话,继续听梅夫人讲下去。 “之前我家老爷不是因为一个案子得罪了顾孟松吗,他就怀恨在心,悄悄找到了青儿身边的小厮,买通了他,给青儿下毒!”梅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色恨恨,林纭毫不怀疑如果顾孟松站在梅夫人的面前,梅夫人会啃掉顾孟松的一块肉。 “那他的毒是从哪里来的?灼心可不是砒霜这种可以被买到的东西。”林纭问道,梅夫人脸上的愤恨僵了一下,随即竟然是笑了起来,看着林纭的眼神除了之前的感激,还有欣赏。 在那一瞬间,林纭好似明白了什么。 “抱歉,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夫人。”梅夫人轻声道。 林纭摆了摆手:“我知道夫人心里有些疑虑,不过夫人还是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我姓林,单字一个‘纭’。” “那我便叫你小纭了,你不介意吧?”梅夫人看着林纭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才道:“小纭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梅姐就行。”“梅姐。”林纭笑了起来,“听起来很像江湖大姐大的名号,很威风。” 这话放在林纭和梅夫人这种昨天才结识的人之间实在是有些冒犯,但是梅夫人并没有介意,而是也跟着林纭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若是以后小纭遇到了什么困难,不想同世子说的话,大可以来找我。” “那就多谢梅姐了。”林纭道。 顿了顿,林纭才把话题拉回到刚才:“那梅姐的意思是,顾孟松不过是一个幌子是吗?”“毒是顾孟松让人下的没错,但是幕后主使却未必是他。”梅夫人摇了摇头,“顾孟松只要等到老尚书告老还乡就能升任尚书,实在是没必要在这个关头因为一时意气自毁前程。” “只是时间太紧,暂时还没查出更多。”梅夫人叹了口气,神色又是气恼又是遗憾。 林纭若有所思:“那……梅姐,和姐夫更倾向于是谁要对大公子下手呢?”林纭倒是自来熟,改了口就连刘府尹的称呼也改了。 梅夫人迟疑了一瞬,才低声道:“小纭,你觉得……会有那么巧吗?” 闻言,林纭明白梅夫人的意思了。 “巧合之所以是巧合,就是谁也说不准,不是吗?”林纭没有正面回答。梅夫人也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小纭,你别怪梅姐刚才在试探你,实在是我家老爷也怕你……”梅夫人的话没说完,但是林纭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人之常情,毕竟总有那么一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林纭倒是无所谓。 “所以姐夫是在怀疑,顾孟松和商鹤卿有关系?”林纭眨了眨眼睛。 梅夫人也没给一个肯定的回答:“还在继续查就是了,总之,顾孟松是跑不了了。”林纭却道:“若是姐夫查出了什么,暂时先别轻举妄动。” “为何?”梅夫人不解,难道不应该赶紧把人拿下吗? 林纭想起了在宫里的那父子俩,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我不能说,不过大抵,姐夫就算上报,也会被暂时压下来吧。” 听这话,梅夫人一点都不觉得是上头要保商鹤卿,而是嗅到了一点风雨欲来。 梅夫人的脸色一下变得肃穆,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投毒,竟然里面还牵扯到这样复杂的事情。 “小纭,你放心,今天的话,我出门就忘,不会向旁人提起任何一个字。”林纭还没说什么呢,梅夫人就赶紧做了保证。 林纭倒不是这个意思,不如说,她是有意要通过梅夫人告诉刘府尹这件事。 作为已经被迫站在叶容九这边的刘府尹,又掌管着顺天府,刘府尹本身也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这样的人,很适合用来做些需要些名头的事情。 第102章 约见 当然,商鹤卿的身份乃是秘密,自然不能直接告诉刘府尹。 但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蠢人,只要告诉刘府尹这件事会被上面压住,他自然会明白有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林纭道:“其实倒也不用完全不说出去。”顿了一下,林纭又道:“姐夫那边,姐你还是知会一声比较好。” “是,是应该告诉他。”梅夫人连连点头。 林纭却没在和梅夫人讨论这个话题,或许是梅夫人的神色看起来很焦躁不安,而是和梅夫人说起了刘青的毒现在应该注意什么地方。 梅夫人带着感激来,又带着满腹的担忧和疑虑离去,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林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儿子被下毒,算得上是无妄之灾,偏偏遇上了会解毒的她。也不知道是梅夫人的不幸还是幸事。 正当林纭要回四海院时,忽然从不远处匆匆过来一个婢女,看到她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 林纭心中起疑,却仍然不动声色地从婢女身边走过去。 蓦地,林纭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随即一张纸条落入了她的掌心。 等林纭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婢女就匆匆走远了。 再看身边的酒儿,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婢女的小动作一样。 林纭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回了四海院才把手里的纸条展开,是商鹤卿的字迹。 约她子时三刻在国公府后门往右走的第三条小巷见面。 林纭把纸条揉成一团,让酒儿把点起来,把纸条烧了。 叶容九回来的时候,纸条恰好烧完,灯罩还没来得及盖回去。 “你在做什么?”叶容九微微拧起眉头,林纭坦然地把灯罩盖回去,摊手:“销毁证据,夫君你信吗?” “什么证据?”叶容九顺着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假信,总之神色还是很真诚的。 林纭笑道:“红杏出墙的证据。” 本来林纭也只是一句调侃,不想叶容九听了这话后,原本还有些闲适和轻松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盯着林纭的眼睛:“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林纭一愣,随即道:“万一是真的呢?” “你的枝头要伸到哪家去?”叶容九虽然不喜欢林纭的这个笑话,却依旧能顺着林纭的话往下说。“怎么,夫君是想砍枝头吗?”林纭问道。 叶容九居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砍枝头还会长,拆墙才永绝后患。” 林纭笑不出来了。 她觉得,叶容九现在可能已经走入了另外一个奇怪的方向,变得阴险起来。 不过叶容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转移了话题:“听说下午刘夫人来过了?”“嗯,来谢谢我救她儿子,只不过还没能开始而已。”林纭这个倒是不会隐瞒叶容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谁给刘青下的毒?” “夫人太高看我了。”叶容九拉着林纭的手,来到桌前。 “但确实是有些眉目,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他。”叶容九也没有隐瞒林纭,“我想,其实刘府尹也发现了问题,只是因为对方不是真正的主使,这才一直声称没有任何头绪。” 林纭若有所思:“怪不得,一个晚上就能查到这么多。” 原来竟是早有准备。 “真的是顾孟松?他背后真的有人?”林纭问道。 叶容九点了点头:“背后之人暂时还没查到,不过既然你心有疑虑,刘青的毒也和望风谷有关,今日我已经让人往那边去查了。” “如果真是那边的话,夫人猜猜是什么动机?” 林纭指着自己:“我算吗?” “当然。”叶容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不止是那边,还有别的人在觊觎夫人,所以夫人若是想明哲保身,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你夫君我,还不想做乱臣贼子。至少,不想和那些人是一丘之貉。” 林纭抿了抿唇,听懂了叶容九的潜藏意思,但是她并没有觉得很轻松。 昨日那种拉扯感又蔓延上来,让她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叶容九? 林纭强迫自己把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丢掉,把注意力放到叶容九的话上:“难道夫君就不觊觎吗?” “夫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下定决心的话,哪怕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叶容九抬起手,理了理林纭的鬓发,“而我,没有那个自信,能让夫人为我改变。” “所以,夫人怎么样都好,于我而言,夫人仅仅只是我的夫人罢了。”叶容九轻声道,神色专注又深情,眼里好似有一方天地,而这方天地里仅仅只能容纳下一个人。 若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被叶容九这样看着,恐怕早就忍不住甘心沉溺在叶容九织就的这方天地中了吧。 可惜林纭不是,她只是稍有有一点晃神,然后便拂开了叶容九的手,把脸别到一边去:“我开玩笑的,我有什么好觊觎的,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也没有母家扶持的可怜人罢了。” 叶容九笑而不语,不拆穿林纭的话。 顿了一下,林纭才低声道:“今晚……我要出门一趟。” 闻言,叶容九眼神一下变了。他问道:“是商鹤卿?”“是他的字迹。”林纭道,“方才烧的就是他托人塞给我的纸条。”说到这里,林纭又道:“府里的下人,是时候该排查一下了。” “好,我会拜托父亲去做这件事。”叶容九点了点头,“你今晚出门需要我跟着吗?” “应该……不太需要,现在我还是没有暴露的,应该问题不大。”林纭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估计,今天晚上把我叫过去,可能是为了前两天我进宫那件事。” “再一个,就是昨天我去刘府的事情了。” “如果,毒真是那边下的话。” 叶容九也没说什么一定要跟着去的话,他尊重林纭的选择,只是叮嘱了一句:“多带点药去。” 第103章 夜会 是夜。 林纭没有带着酒儿,自己一个人悄悄走到后门,原本守在那里的两个小厮早就在叶容九的操作下暂时离开了这里。 静悄悄地出了国公府的后门,林纭裹紧了身上的黑斗篷,脚步匆匆地融入了夜色中。 国公府后门往右走的第三条小巷。 林纭站在巷子口,往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见不到一点光亮,头顶的月光完全没照到这里来,好似走进去就会被黑暗吞噬一样。 实在是,让人心生胆怯。 忽然,巷子深处亮起一点红色,紧接着那点红色逐渐向林纭靠近。 走得近了,林纭才发现是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人举着火折子,只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她。 “林姑娘,请随属下来。”这人的声音也是毫无起伏的,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离去。林纭抬脚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打量着四周和前面人的背影。 没有任何标识,四周也是京城小巷常见的模样。 蓦地,黑色面罩的人停下脚步,转向右边,推开了一道门:“林姑娘,请进。” 林纭迈了进去,这里比外面亮一点,但依旧晦暗。 这是一处院子,不算很大,一眼就能将院子的模样尽收眼底。面罩人领着林纭推开了东厢房的门,昏黄的灯光下,商鹤卿坐在上首位,垂着眼眸,听见推门的动静,这才抬起眼,看着林纭。 别说,商鹤卿本就昳丽的容貌在昏黄的灯下看别有一番风味。 林纭的脑海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个念头。 “林姑娘来了,请坐。”商鹤卿指了一下面前的位置,林纭从容地走过去,坐在商鹤卿的对面,好似没有察觉到这个方位她的空门打开,是一个很容易被要了性命的位置。 “不知商公子大半夜地约我出门有何事?我可暂时还不想背负‘红杏出墙’的骂名。”林纭道。 商鹤卿的神色还是温和的,装了这么多年的谦谦君子,好像也把他的本性腌入味了一样。 可是林纭知道,这不过是商鹤卿的伪装罢了,真正的商鹤卿,从骨子里就是冷的,怎么也捂不热的。 “既然林姑娘都这样说了,商某也不绕圈子了,听闻前日林姑娘被皇后召进宫里一趟?可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情?”商鹤卿的语气温和,还掺杂着道不清真假的关心。 如果林纭在夫家真是一个不受重视的人,说不定都要为这点关心感动了。 但林纭只是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商公子这样冒着风险半夜约我出府相见。” “你这次进宫,可有碰到皇帝?”商鹤卿却不管林纭的话,只是问自己的。林纭眼神一暗,随即摇了摇头,道:“并未。” 商鹤卿神色未变,道:“若是林姑娘不喜太子妃的话,等事成之后,商某倒是可以为林姑娘解决她。”“多谢商公子美意,不用了。”林纭神色淡淡,“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林纭的语气很平静,既有一种不相干的云淡风轻,还有一种不想在意的心如死灰。 任谁来听了她这句话,都要以为她和叶容九的关系差到极点,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可是商鹤卿显然很满意,嘴上还是装模作样地关怀了两句:“也是,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费心费神。” 顿了一下,商鹤卿又问道:“对了,听令妹说,你们来自雍州。那里好像很多大夫都以望风谷为招牌,这望风谷,是个什么地方?” 闻言,林纭的心思一肃,终于问到了这个话题,她准备很久了。 只见林纭面上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小妹是怎么和商公子说的,但望风谷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山谷,之所以在雍州那边,那么多大夫以望风谷为招牌,可能是因为很久以前,望风谷里面有一些外界难得一见的药材吧。”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那里是个长满草药的山谷,尤其以毒物为多呢?”商鹤卿好似不信林纭的话,尾调微微上扬。 林纭摇摇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我听说望风谷不止一个,可能是有人把别的望风谷的传说揉到我们雍州的望风谷去了。” “那林姑娘去过望风谷吗?”蓦地,商鹤卿问道。 林纭略感疑惑地问道:“商公子怎么会这么想?望风谷在雍州也算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很多人都找不到,我又从何得知望风谷的地方呢?” “哦,可能是令妹曾告诉商某,林姑娘经常会消失一个月左右吧,而且没人知道林姑娘会去哪里,商某这才以为林姑娘是去了望风谷。”商鹤卿慢条斯理道,毫不犹豫把林筱卖了。 林纭扯了扯嘴角:“商公子还是莫要听小妹胡言乱语了,我确实会经常不在府上,但那是被我爹送去外边儿吃苦了,算不上什么体面的事情,这才不让小妹知道。” “没想到林姑娘这样和婉的性子也会被送出去吃苦吗?令尊竟也舍得。”商鹤卿总给人一种信了又没信的感觉,神色叫人看不透,语气平平却又带着一股子质疑的味道。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说不定会被商鹤卿这似是而非的态度弄得自乱阵脚,从而破绽百出。 可是林纭和商鹤卿打交道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前世更是商鹤卿多少个日夜的枕边人,商鹤卿这个样子,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种色厉内荏罢了。 明明就是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想要诈一诈的表现。 所以林纭就更不慌了,她的神色比商鹤卿的更加真诚:“是啊,我爹可舍得了,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亲生”两个字像是戳到商鹤卿的痛点一样,商鹤卿的眼神骤然暗了几分:“;令尊也只是为了林姑娘好罢了。” 商鹤卿左扯右扯,虽然和林纭提及了望风谷,但到底是对林纭还有些防备,终究没有问更多,只是让她日后小心行事,小心太子和皇帝,就让她走了。 第104章 秦老夫人的怀疑 又回到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小巷,林纭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暗暗把这个地方记了下来,才摸着墙壁,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走。 黑暗和寂静包裹着林纭,就连风声都没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远远的打更声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而这片黑暗是把林纭吞噬的罪魁祸首。 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几乎要跑起来,终于离开了这片几乎让她窒息的黑暗。 然后她便看见提着灯,站在国公府后门的叶容九,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只披了一件外衣,如墨如缎的长发倾泻在他的身后,月光静静落在他身上,好看得不似凡间人。 看见她从巷子里出来,叶容九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内,只让灯留在外面,为林纭照亮。 刹那间,什么黑暗,什么窒息,都消失不见了。 林纭拎着裙摆,小跑着跨进国公府的后门,一进去就被叶容九报了一个满怀。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林纭从叶容九的怀里起身,问道。 叶容九整理了一下林纭的衣襟,将林纭身上的黑斗篷解下来搭在自己的臂弯,牵着林纭的手回四海院:“大概,也就在你刚刚进了那条巷子的时候吧。” “你很不放心我?”林纭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我带了药在身上,而且春喜也在。” “双拳难敌四手。”叶容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偏过头看着林纭,眼里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你明明在我跟前就很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到了旁人那里,就这么自信呢?我难道是什么比他们还要可怕的洪水猛兽吗?” 林纭歪了歪头,笑道:“是啊,你比他们可怕多了。至少,我不会受很严重的伤啊。” 叶容九失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的,我有对你动过手吗?”“我指的不是这个。”林纭轻声道。 说来也矫情,她竟然也会怕受情伤。 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这个念头。 叶容九好似没听出来林纭话里的意思似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我哪舍得。” 短短的四个字乘着带着燥意的晚风,飘到了林纭的耳边。 林纭一下失了声。 “你方才去见的人,是商鹤卿吗?”好在叶容九没有给林纭太多品味这四个字的机会,转头便问起了正事。 林纭也把那点不合时宜的缱绻念头抛之脑后,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试探我前几天进宫是为了什么,还有和望风谷的关系。” “林筱好像告诉了他很多,但是林筱自己都是了解得一知半解。” 闻言,叶容九的眉头微微皱起:“刘家的事情真是他做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林纭很笃定,可是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带着点恐惧和期望的心,望风谷,还是太神秘了。” “是啊,确实是很神秘。”叶容九像是也想起了什么。 他当年不是没有回过头再来找望风谷,可是这么一个地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有好几次,叶容九都在怀疑在望风谷的那半个月是不是在做梦。 林纭忽然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不信叶容九知道了这么多猜不到什么,与其把这点猜疑埋在两人之间,成为可能引爆日后的炸药,还不如现在就点出来。 反正,现在说不说出来,都无所谓了。 叶容九没想到一向藏着掖着的林纭会说这种话,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道:“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林纭轻笑一声,“过时不候。” “你不愿意直接告诉我,肯定有你自己的顾虑,我又何苦去逼你。”叶容九摇了摇头,“你的事情,‘我想知道’不是你说出来的唯一标准,我希望你说出来的那一天,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起码,不是现在这样带着一点目的。” 林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叶容九察觉到一点阻力,也停了下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林纭。 “叶容九,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会让我对你心生好感?”林纭歪了歪头,明明问的是别有用心,可神色偏生无辜,好似根本不知道这话的恶意一样。 叶容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林纭是在不识好歹,他的头顶一轮弯月高悬,眉眼也是弯弯的,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缱绻悱恻:“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我们是夫妻,本就应该如此。” 林纭偏过头去:“男人的嘴脸,变得可真快,明明两个月前你还不是这样。” “是啊,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行在当下。”叶容九握紧了林纭的手,“走吧,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林纭没再说话,跟着叶容九回了四海院。 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没人来找林纭,林纭也暂时没有什么很紧迫的事情要做。给刘青解毒的事情还得等刘家那边的药材到位了才能解,天天就在府上喝喝茶,绣绣花,看看书,偶尔去一趟秦府看看秦老夫人。 当然,都是挑在秦大舅和秦大舅母不在的时候,就连林筱都不怎么在,林纭才能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去面对秦老夫人。不然,还老是要想着怎么搪塞过去。 林纭实在是不想和他们在这种时候掰扯。 “纭儿,你舅舅最近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秦老夫人忽然问道,林纭有些出走的神志回到眼前,她看着脸上是止不住担忧的秦老夫人,有一瞬间是很想把秦大舅押到秦老夫人面前。 明明就已经够一事无成了,偏偏还一头热地参与进了谋反的大军中,这已经不能是蠢可以形容了,就是无可救药。 但是林纭自然不能在秦老夫人面前说这些,也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外祖母怎么这么说?舅舅能密谋什么啊?”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舅舅最近老是不着家,上个月的账册也有些很奇怪的支出。我怕……” 第105章 林筱试探 秦老夫人的话没说完,但是林纭已经明白了秦老夫人的意思。 虽然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也不能作为指认秦大舅有在做什么的证据,但是秦老夫人老实了一辈子,这些年都是安安稳稳度过的。秦大舅突然跳出来,脱离了这种安稳,自然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说不定舅舅只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呢?”林纭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安慰着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双掌合十在身前拜了拜:“但愿如此吧,我秦家虽然算不上什么显赫的权贵,但是只求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林纭更是厌烦透了秦大舅。 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连累自己老母亲为自己操心,真是没用。 林纭又说了好些话安抚秦老夫人,转移话题,逗得秦老夫人笑出声,林纭才算松了口气。 离去的时候,秦老夫人让林纭带了一个镯子走。 那是秦老夫人的陪嫁。 秦老夫人原先没能给林纭陪嫁走的物件,都在林纭这几次来府上,不动声色地给出去好多。 秦大舅母对此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林纭每次都挑在她要出门后,出其不意地来秦府。也不知道林纭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每次都能卡得刚刚好,在她回来前离开。 这次也是一样,林纭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要离去。 不过这一次林纭离开没有那么顺利,她碰到了林筱。 “终于见到姐姐啦!”林筱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跑过来,亲昵地挽着林纭的手臂,撒娇似的:“姐姐每次怎么都不等我回来再走?每次我一回来听到姐姐刚走,就觉得姐姐有点烦我了。” 林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笑着点了一下林筱的鼻子:“怎么会呢?只是恰好而已,你看,这不是就被你堵到了?” 林筱笑嘻嘻道:“那是因为我今天特意等着了。” “在舅舅家住得可还习惯?”林纭问道,不过这个问题不用林筱回答,光看林筱红润的气色就知道,林筱在秦府一定过得不错。 想想也是,秦大舅又怎么会亏待商鹤卿的妹妹,不怕日后被报复吗? 就是不知道秦大舅母是怎么想的了,如果秦大舅还不告诉她实情的话。 想来一定是敢怒不敢言的吧,真可惜自己看不到呢。 林纭恶意地想。 林筱道:“倒是不愁吃喝,只是寄人篱下,终究是不好受罢了,就像姐姐当初那样。” 林纭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林筱的怀抱中抽出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等几年,你出嫁了就好了。”林筱噘着嘴:“我才不要嫁人,万一所嫁非人,岂不是像姐姐一样,每天都是愁容满面的?” “傻孩子,你现在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林纭摸了摸林筱的头,又很快放下,背在身后擦了擦。 林筱却往周围看了看,低声道:“姐姐,你从雍州来京城的时候,是不是带了点药过来?” 林纭神色一肃:“你怎么知道?”语气严肃带点疑惑,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件事一样。 林筱撇了撇嘴,强硬地拽着林纭到了一旁的小亭子里,道:“我都看到啦,姐姐你那个小木盒子里全是瓶瓶罐罐,你又不爱用东西搽脸,不是药是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林纭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不是我,是商公子那边。”林筱说到这里,看了林纭一眼,“不是听说刘家大公子中毒了吗?刘大人说谁能给他儿子解毒,就能得到重谢。” “虽然商公子之前和刘大人有些不愉快,但是并非无法化解,而且商公子现在正是需要各方帮助的时候,让人家欠一个人情的事情谁不愿意去做呢?” “可是商公子不会解毒,我便想到了姐姐,带着那些药,说不定里面就有能够解毒的药呢?” 说着,林筱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林纭。 林纭的心一沉,她道:“你是怎么同商公子说的?” 林筱道:“就是和商公子说了姐姐以前经常会消失,我猜姐姐是去了望风谷,这也不行吗?”“万一我没去呢?而且那些药,万一全是毒药呢?”林纭眼神一沉,定定地看着林筱。 “这……我也只是猜测嘛,死马当作活马医。”林筱不自觉避开了林纭的眼睛,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两分。 “小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目前为止,你好像更多的是为商公子考虑。作为你的姐姐,我有点伤心。”林纭故意道。 对于她这种被林筱半蒙半骗过来的半路人,一味地相信才是最可疑的,要适当地表现出一些怀疑,让对方展露出更多“不得已”下才能透露的信息,才更让人可信些。 果然,林筱一听林纭这话,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姐姐,我只是想让商公子能够赶紧完成对姐姐的承诺,与其说我在帮商公子,不如说我在帮姐姐你啊。” 闻言,林纭脸上露出一丝怀疑:“真的吗?小妹,我还能信你吗?”“当然啦,姐姐不信我信谁呢?我比世上谁都希望姐姐你过得好啊。”林筱的瞎话张口就来,在看到林纭脸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后,又重新绕回之前的话题:“那姐姐那些药里……” “那些都只是些迷药泻药之类的,还有一些我买来以防万一的毒药。”林纭回绝了林筱的请求,“而且,要解毒的话,还请商公子去请神医,而不是找我瞎猫碰死耗子,万一给人碰死了,这个责任谁担?” 林筱被林纭的话一噎,说不出话来。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林纭不参与的话,到底怎么才能知道林纭到底和望风谷有没有关系啊? 林筱对林纭一直是有些猜测在的,但是这个猜测始终得不到证实,总是让她焦躁。 见林纭要离开,林筱下意识地起身抓住了林纭的衣角,道:“姐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第106章 风云乍起 林纭拂开了林筱的手:“小妹,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找我。” 望着林纭离去的背影,林筱恨恨地咬碎了一口牙。 而林纭这边,因为被林筱耽误了这一会儿,刚踏出秦府的大门,就遇上了秦大舅母回来的马车。 林纭本想装作看不见,毕竟这样对她好,对秦大舅母也好,何必给彼此找不痛快呢? 但很显然,秦大舅母并不觉得自己会不痛快。 一下马车就气冲冲地朝林纭冲过来,还没开口质问林纭,林纭便抬起手挡在她面前,道:“舅母要在外面指责我吗?还是舅母想在外面听到一些秦家儿媳苛待婆婆的传言?” 这话瞬间把秦大舅母涌到嘴边的话给推了回去。 但是秦大舅母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林纭:那个死老太婆,肯定趁着她不在,把好东西全部给林纭了! 明明林纭才是那个外姓,凭什么那个死老太婆宁愿心疼林纭也不愿意心疼自己的亲孙女? “这不是小纭吗?舅母好久没见你了,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进去坐坐?”秦大舅母的脸上瞬间挂上虚伪的笑容,说话间就要拉着林纭往里面走。 林纭强硬地挣脱开了秦大舅母,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不了,我夫家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舅母想要叙旧的话,还是去找表姐吧,免得到时候,又怪你们做父母的,不能提供一点支持。” 闻言,秦大舅母脸色一变,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林纭却没再管她,转身就要上国公府的马车,却在上马车前停顿了一下,道:“对了,舅母,外祖母最近的气色不太好,还是要勤些侍奉婆母,免得让外面人知道了,说舅母不重孝道,不敬婆母。” 说着,林纭回头,虽然在笑,眼神却是冰冷的:“万一影响了舅舅的仕途,那就不好了。” 话音落,林纭转身上了马车,毫不犹豫。 她不确定秦大舅母到底知不知道秦大舅要和商鹤卿谋反一事,就算知道,又知道多少。 但她的话,无论从那种方面来看,都是能对秦大舅母产生一定震慑作用的。 毕竟,她的夫君身份还算好用。 这日又是国公府一月一次的家宴,林纭匆匆赶到前厅的时候,叶容九还没回来。 国公夫人拉着她问了问叶容九的近况,国公碍于身份,不太好和林纭太过亲近,但是眼神也是落在里林纭的身上,显然对林纭正在说的话也是在关注的。 这话说着说着,免不得就落到了林纭的肚子上。 国公夫人难免有些疑惑:“这都成亲快三个月了,怎么肚子还没点动静呢?”林纭还没说话呢,就听到门口传来叶容九的声音:“母亲,这种事情急不来的,缘分到了,就是到了。” 三人一致往门口看去,身穿着官服的叶容九站在门口,长身玉立,逆着光,一步步走来。 国公夫人笑骂了一句:“又不是在催,这不是怕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没和好嘛。” 叶容九自然地坐在了林纭的身边:“这个还是不劳母亲费心了,纭儿是我的妻子,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林纭脸都是木的。 没什么,有点恶心,不太习惯叶容九这种说话方式。 吃过饭,两人散步回四海院,当做是消食。 “今天可真是倒霉。”林纭叹了口气,语气像是在抱怨。叶容九走在她身边,静静听着林纭的话。 “林筱她在试探我。” 这话让叶容九不自觉眯起了眼睛,问道:“又是望风谷的事?” “嗯,她好像认定了我和望风谷有关系,说不定日后会把这个消息捅到别人那里去。”林纭说起这个情绪并不高涨。 说实在的,她着实不是很理解这些人对“望风谷”的执着,那只是一个没有人的,全是毒药的山谷而已啊,和望风谷有关系的人一定能帮到他们吗?不怕被毒死吗? “那商鹤卿,和太子,你会选择哪个?”现在于林纭来说,选择无外乎就是这两个,这件事情瞒不了很久,这是毫无疑问的,那林纭势必要做一个选择。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林纭很不情愿,“我能一个都不选吗?” “当然。”叶容九笑了一下,“夫人可以选择我。” 林纭偏头看着叶容九,眼神上下打量着,不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撇了撇嘴,道:“算了,还是太子吧。” 叶容九没说话。 之后的日子倒是发生了一件算不上太大,却也不是很小的事情。 郁晚瑶小产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纭手里的书久久未翻动。 虽然才过了一个月左右,但是再听到郁晚瑶的名字,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郁晚瑶怎么会小产呢?虽然在禁足,但是以太子那个性子,就是宁愿郁晚瑶一尸两命,也不会单单让郁晚瑶小产的人啊。 “有缘由吗?”林纭看着把这件事当作八卦讲给她听的春喜。 春喜摇了摇头:“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属下听得最多的就是说太子妃忧思过重,这才滑了胎。” 忧思过重会导致滑胎吗? 郁晚瑶的肚子算算时间也应该五个月了吧,胎像都稳固了,而且郁晚瑶说不定还能凭借这个孩子翻身,怎么会忧思过重导致这个孩子流掉? 难道太医没提醒过吗? 林纭重新把眼神落到书上:“那是东宫的事情,和我无关。” 只要不再打扰到她的头上就行,再怎么样,那是皇家的人,她不好动手。 不过听说郁晚瑶不接受自己的孩子流掉这件事,醒来后就大喊大叫的,像一个疯妇,完全没了以往的气度。 当然,这些都是叶容九说给她听的。 而刘家那边的事情也在缓步进行中,关于刘青的毒,林纭不方便直接出面,便找上了当初那个被她发现在试毒的大夫,软硬兼施地让他做了这个代理人。 那大夫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发现自己是来骗人的,哪怕林纭已经什么都做好,只要他上门装模作样就行。 转眼,七月流火,秋猎即将到来。 平静了许久的京城,终究要掀起波浪了。 第107章 开始前的心慌 商鹤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机会,这两个月倒是安分,至少明面上没干什么事情,偶尔让林纭去递信,也只有寥寥几封。 林纭当然没放弃对商鹤卿一伙人的跟踪和调查,但是商鹤卿这两个月真是安分得过分,除了上值就是回府,两点一线,表面上真是看不到一点疏漏。 但肯定不是这样的,林纭笃定在商府里一定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密道。 因为灵清寺里的秦天洲已经还俗下山了,现在秦天洲在林纭的帮助下顺利混进京城,还找了一个营生,一边养活自己一边熟悉京城的情况。 殊不知,在秦天洲进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皇家的人盯上了。 林纭当然没再进宫,商鹤卿给她的信,都是在她手上过了一遍之后让叶容九誊抄给太子,再由太子定夺。 令林纭有些奇怪的是,盛和帝好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太子,自己却很少过问,顶多就是在太子做决策的时候提点两句。 林纭都怀疑这件事是盛和帝对太子的考验了。 把秦天洲带进城来也是太子的主意,灵清寺不比京城内,人多眼杂的。 林筱找林纭的频率也下降了很多,如果不是有信要传递,基本上碰不到面,也不知道是林筱有些心虚呢还是怕被林纭发现什么。 林纭一边让人暗中盯着商鹤卿,一边还要秘密给刘青解毒。 这两个月内,京城内也不平静,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的矛盾逐渐被激化,每次上朝都必定有一场大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怕是不能善了,京城里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可盛和帝依旧没有表态,不偏帮任何一位皇子,就连太子也是一视同仁。 一时间,太子党人人自危,都以为太子的地位摇摇欲坠。 除了叶容九。 他好像怎么都不会露出那种焦躁难安的样子,所以即使每天都几乎天黑才回府,眉宇间隐隐会流露出一点疲色,对待林纭也是好脾气,轻声细语的,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林纭也问过叶容九,这是不是盛和帝用来麻痹商鹤卿的手段,毕竟从内部瓦解乃是最兵不血刃的办法。 叶容九当时没有否定她的说法,但也没肯定,只是道:“事情说不定很快就有转机了。” 这句话放在当时,其实前言不搭后语,但林纭也意识到了,京城里的表象不能相信。 转眼天就凉下来了,风卷起满地落叶的时候,秋猎也就要开始了。 秋猎是皇家每年都要举行的盛会,为期三天,在京城往西二十里的皇家猎场举行,所有的皇亲国戚,以及四品以上的臣子都可以参加,还能带上家眷一起参与。 但凡在秋猎上拔得头筹的人,无论男女,都能得到奖品,说不定从此就平步青云了。 叶家贵为勋爵之家,哪怕叶容九还和往常一样是一个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的人,也不会少了叶容九的席位。但是今年,叶容九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从五品御史中丞擢升为正四品的尚书左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盛和帝在提拔叶容九。 而提拔叶容九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让叶容九更好的辅佐太子啊! 由此可见,盛和帝还是属意太子的,这也让太子党惶惶的人心安定了不少。 林纭自然是跟着叶容九去的。 出发那天,林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上的镯子。 叶容九注意到林纭的异样,拿起一块糕点递了过去:“不是做好准备了吗?怎么还是心不在焉的?” 林纭就着叶容九的手,一口将糕点吞吃入腹,又喝了口茶,才道:“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如果出了点什么岔子,岂不是就让……” “林纭。”叶容九喊了她的名字,语气不算严肃,倒像是一种安抚。 自从之前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后,叶容九很少再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一般都是带着点笑意的“夫人”,在其他人面前就会腻腻歪歪地喊她“纭儿”,偶尔正经起来,什么称呼都没了,就直接叫“你”。 林纭看向叶容九,眼里没有疑惑也没有不悦。 蓦地,林纭笑了一下,她轻声道:“我知道的,不会有事情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再给自己注入信心。 “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想想若是事态演化到最不妙的时候,你怎么把自己给摘出去。”叶容九的目光扫过林纭的荷包和头上的珠钗。 为了万无一失,林纭这次带的全是致命的毒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这里还能给人打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她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情就无法再继续搪塞下去了。 身怀奇毒,又会用毒,还会解毒,这样的人,是会被很多人注意到的,他们未必有良心和道德。 林纭垂下眼帘,轻笑一声:“所以啊,我这不是在祈祷,不要走到那一步吗?” 叶容九叹了口气,道:“秋猎之后,京城会乱起来,到时候我会让人送你回府……罢了,你还是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 不想林纭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乱起来了我才要回府,万一你们都不在京城,京城出了事情呢?”顿了顿,林纭轻声道:“他们的人没有那么多,要确保秋猎这边成功的话,京城里不会留很多人。” “再说了,我也并非那种一味就知道莽上去的人。打不过,还不能躲,不能藏吗?” 明明是很灭自身威风的话,林纭说起来却是说不出的俏皮,车厢内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因为林纭的这话被冲散了不少,叶容九也笑了起来:“好,那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你和一些其他的家眷回京城,到时候,京城里可能还要靠夫人了。” 林纭刚想说什么,马车忽然颠了一下,直接把林纭颠进了叶容九的怀里。 “夫人这算不算投怀送抱?”叶容九扶着林纭的肩膀,笑着问道。 林纭抬起头来,笑容甜蜜:“夫君是想馋了,想尝尝灼心的味道吗?” 第108章 疯狂 三天前。 林纭又接到了来自商鹤卿大半夜的约见,一边有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一边有种被人耽误睡觉时间的恼怒。 叶容九这天难得回来的时候还是白天,一回院子就看见林纭拿着张纸条皱眉叹气,就连一旁的酒儿也是长吁短叹的。 更甚,春喜倒吊在一旁的树上,明明隔林纭还有那么几步路的距离,也在那里跟着林纭摇头叹气。 看到这个画面,叶容九不免有些黑线:“你们在叹什么气?” 听到叶容九的声音,春喜一晃就晃回了树上,酒儿抿住了嘴巴,可分明就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而林纭放下手里的纸条,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愁眉苦脸,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没什么,一场不想去赴的约罢了。” 叶容九走过去,弯下腰,把头搁在林纭的头上,伸手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又放回林纭手上:“你不是一直想抓到什么有利的把柄吗?” “但是这可是大半夜,我不想牺牲我的睡觉时间去见他。”林纭气鼓鼓的,“明明可以通过林筱的,偏偏还要挑这种时间,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人家说不定想挑拨你我的夫妻关系呢。” 叶容九听着林纭的抱怨,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是,你别无选择吧。”“是啊,真是烦死了。”林纭叹了口气,抬起手把头顶搁着的那颗头往上抬:“你太重了,起开。” “好好好。”叶容九依言起身,退了一步。 临近秋猎,两人其实都知道商鹤卿找林纭是为了什么。 但是林纭和叶容九都没想到,商鹤卿会那么疯狂,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根据京城现在的局势,商鹤卿的选择确实是对他有利的,但是仍然还是太大胆了。 竟然想把皇子们一网打尽。 林纭也在上报那天之后,再次踏进了皇宫。 不过这次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和叶容九一起,扮成了叶容九的贴身小厮。 站在御书房里,林纭再一次见到了盛和帝,身旁还有太子,虽然是在研墨,但能站在御书房里,还是在盛和帝批奏折的时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林纭见到这幅景象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京城里最近的那些风起云涌应该真是假的了。 她把心里的那点猜测压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君臣礼。 盛和帝终于放下手中的朱笔,太子也停止了研墨,两个人一起看向了林纭。 被这样的父子俩一起盯着,饶是林纭也觉得有些汗流浃背,偏偏叶容九带她过来后就被盛和帝赶出去了,现在御书房里,只剩下她和这父子俩。 盛和帝没说话,看着林纭还维持着礼节最后的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子。 太子会意,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叶夫人倒也不必如此拘谨,今日传你进宫,也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林纭垂头:“臣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盛和帝终于说话了:“坐下说吧。” 林纭谢恩,终于直起身子,坐在一旁的位置上。 “大概的事情我已经听怀安说了,你当真能确定,商鹤卿会带人在秋猎的时候刺杀父皇吗?”太子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意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林纭点了点头:“如果商鹤卿没有骗臣妇的话,若是殿下和陛下不信,也可以派人去调查商鹤卿的行踪,或者,秦天洲的也行。” “我倒是不怀疑叶夫人是否在骗我和父皇,只是,商鹤卿为何要告诉你呢?”太子继续问道。 林纭眼神一沉,道:“因为,他觉得臣妇能给他行方便,比如帮他把人带进去,又或是帮他引开注意力这种事。而且,秦天洲一直以来是由臣妇联系的,自从秦天洲进京之后,臣妇就已经切断了他与秦天洲之间的联系。” “换而言之,除了臣妇和殿下派来的人,谁也不知道秦天洲在哪。” 还有一个不会被认出来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秦天洲进京之后,易容了。从一个翩翩光头公子哥变成了一个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的硬汉。 林纭当初给秦天洲的理由就是这样不会被发现。 秦天洲本想进京就马上去找商鹤卿,被林纭拦住了,说什么现在去找商鹤卿是自投罗网,最近京城的风声很紧之类的。转身又对商鹤卿那边递消息,京城要乱起来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先暂时放放之类的。 商鹤卿那边倒是没什么意见,估计也是想万一秦天洲被发现了,秦天洲做不出供出商鹤卿这事,也找拿不出具体的,和商鹤卿联系的证据。 信,拿到就会被烧毁,联系他的人,也一直都是林纭。 但昨天晚上商鹤卿约见她说了这件事后,她迅速让人去调查了秦天洲的近况,发现虽然秦天洲依旧没接触商鹤卿,却在私底下见了不少人,那些人的行动规矩最终都汇集到了,林筱曾经去过的那个小院。 但皇家猎场守卫森严,想要混进去难如登天,商鹤卿这才想到了林纭。 虽然林纭在他的眼中和叶容九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面和心不和”,但是就凭这林纭这个“世子夫人”的名号,也足够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了。 其实商鹤卿本来没说是要刺杀盛和帝,只是想让皇子们龃龉不断,不得消停罢了。但仅从商鹤卿的用词和难得一见的吞吐态度,林纭也能猜到一个八九不离十。 不仅仅是皇子,若是能一举刺杀成功盛和帝,就凭着一盘散沙的皇子们,肯定不是商鹤卿的对手。 与此同时,林纭便确定了,商鹤卿的人应该已经秘密在路上了,不然商鹤卿不可能这么心急。 不过这也是林纭有意纵容的情况。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应对呢?”盛和帝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林纭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道:“依臣妇看,将计就计。” 第109章 到达猎场 叶容九笑了笑,把林纭已经放到珠钗上的手拿下来,道:“不用了,谢谢。” 林纭从叶容九怀里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秋猎可是有三天……” “三天又如何?总有一天要发生的。”叶容九为林纭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林纭却还是皱起了眉,“我只是怕时机不凑巧……” “他说不定比你还要注意时机,毕竟,他想要的,应该不止眼前的目标。”叶容九安抚性地摸了摸林纭的头,小心地避开了那些被灌了毒粉的珠钗,“而且,你要相信,皇室里并无蠢人。” “郁晚瑶也算?”林纭忽然问道。 问出口后,林纭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明明没想提起郁晚瑶的。 可叶容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道:“但愿她能聪明一点,说不定还能有一个好下场。”顿了顿,叶容九又道:“她来了,你最好别和她有正面冲突,大庭广众下,陛下和殿下都不会让你落皇室的面子。” “即便我在这件事情中做出了很重要的贡献?”林纭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叶容九低声吐出了一个字。 刹那间,林纭有股无名火冒了上来,但最终,也只是化作了胸口几下剧烈的起伏,随即归于平淡。 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皇室嘛,自古都是如此,更何况,她还要仰仗着皇室来为自己的以后作保障。 叶容九见林纭只是深呼吸了两下就恢复了平静,明白了林纭想通了什么,他往林纭身边挪了挪,握住林纭的手,低声道:“只是大庭广众下而已,陛下和殿下都并非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林纭扬起一个笑:“我知道,只要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又怎么会去自找不快?” “你就是这种性子。”叶容九却没因为林纭的笑容心情变好,“其实不痛快,不喜欢,很烦躁,很讨厌都是可以说出来的,就算不能对别人说,也可以对我说。”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让你这样的笑容少一点,多对我发脾气。” 闻言,林纭贴在叶容九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叶容九的眉毛抽了抽,随即扶额叹息:“是我失言,往事不用再提了。” 林纭乐不可支,笑倒在叶容九的身上。 马车缓缓驶出京城,终于在午时左右到达了皇家猎场,猎场没有能够供人居住的屋子,所有人到达之后都开始搭营地。 国公和国公夫人没有选择和叶容九夫妻把帐篷搭在一个营地里,而是分开两个营地,隔得也不远,理由也很充分,说什么夫妻和夫妻之间也是需要距离的。 于是,肃国公府的两对夫妻,成了诸多臣子中,唯一一个分营地而居的家人。 叶容九一时竟然分不清是他爹想和他娘多亲近亲近,还是说的是真话。 顺带一提,由于商鹤卿品阶不高,但是个武官,无法携妻眷来皇家猎场,但是他本人因为商将军和自身是个武官,成功随着商家一起来了皇家猎场。 至于商鹤卿的要放进来的那些人,都不用林纭行方便,得了太子命令的御林军早就严阵以待。 只等着猎物乖乖跳入圈套。 狩猎下午便开始,叶容九虽然是个文官,但是以往的秋猎他也是会参加的。 本来这次他因为担心林纭和太子不想参加,却被林纭以“你不参加也太反常了会引起怀疑的”这种理由,在盛和帝身边的公公请去猎场参加狩猎的时候,被林纭推了出去。 叶容九看了看陛下身边的高公公,又看了看身后的林纭,点了点头:“那你在营地里别出去,等我回来。” 林纭乖巧点头。 叶容九这才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看不见叶容九的身影后,林纭才撇了撇嘴:如果郁晚瑶还有点理智的话,她这个下午应该会过得很轻松,去婆母那里串串门,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地形就行。 但是,郁晚瑶还会有理智吗? 太子接二连三的禁足她,叶容九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孩子也因为忧思过重小产没保住,这些事情让郁晚瑶扭曲了,竟然直接把林纭认为了是罪魁祸首。 她认为,只要林纭不出现,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和太子还能相安无事,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吊着叶容九,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离她而去。 所以她来找林纭了。 “林纭,你现在很得意吧?”郁晚瑶恨恨地盯着林纭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把林纭盯穿一样。 林纭觉得自己很无辜,自己只是在这边观察地形而已,谁能想到郁晚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其实也不能说是悄无声息,因为林纭在郁晚瑶将要靠近她的时候就转过了身。 她身后是一处斜坡,坡度还算大,最主要的是,坡面上很多碎石,滚下去绝对会满身是伤。林纭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转身,郁晚瑶会将她推下去。 虽然有春喜在,这种情况并不会发生就是了。 “太子妃在说什么?臣妇有什么可得意的?”林纭一脸无辜地看着郁晚瑶,不动声色地往郁晚瑶身后看。 这里离营地不算很远,但是这个地方有点偏,如果不是她要熟悉地形,根本不会来到这边来。 要是想弄出点声响把人引过来,未免有些不太划算。 所以还是直接解决比较好。 郁晚瑶看到林纭这一幅无辜的样子就来气,下意识扬起手就要抽林纭一巴掌。 可林纭早就不是那个在秦府需要被秦温妤打上一巴掌才能更好行事的人了,她一把抓住了郁晚瑶的手腕,把郁晚瑶猛地拉到自己身前,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她清楚看到了郁晚瑶眼里闪过的惊慌。 “娘娘,其实我想杀了你,有很多办法,之所以对你没下手,是觉得没必要。”林纭轻声道。 郁晚瑶的瞳孔不断颤抖,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其实,上一次为什么娘娘想害我身败名裂没成功?既然早知道娘娘看我不顺眼,我为什么要上赶着把脖子洗干净给娘娘砍呢?”林纭轻笑了一声,“哦,对了,李公子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李公子没有把这件事记在娘娘头上。” 第110章 警告 “不过,娘娘有没有想过,李公子为什么会那么不谨慎的被抓住呢?”林纭勾起嘴角,注视着郁晚瑶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瞳孔。 月瑛在一旁看到自家娘娘被林纭抓住,刚要冲上来帮忙,酒儿却大跨步走上前,三两下就把月瑛拦下。 忽然,郁晚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林纭,又像是心有余悸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 林纭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 郁晚瑶甩了甩刚才被林纭抓住的手腕,心里的那点忌惮和恐惧好似因为距离被拉开而被压制了不少,她几乎咬着牙根,道:“都是你做的!” “臣妇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如果不是娘娘给臣妇提供了条件,臣妇也做不了这些事。”林纭摊手,一副我也是被迫的无辜模样。 说到这里,林纭往前走了一步,郁晚瑶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林纭居然真的没再上前。 郁晚瑶咬了咬牙,虽然没能说服自己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是对于林纭深不可测的恐惧让她暂时选择了保命,她深深吸了口气,把气吐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丝毫扭曲和怨愤。 只是冷冷地瞪了一眼林纭,郁晚瑶看了一眼被压制得死死的月瑛,火又冒了上来:“林纭,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林纭神色不变:“臣妇恭候。”说着,林纭给了酒儿一个眼神,示意酒儿放开月瑛。 郁晚瑶带着月瑛气冲冲地走了,酒儿还有点担心:“夫人,太子妃会不会……”“看她怎么选吧,选错了路,有什么后果,都怨不得其他人。”林纭其实知道酒儿想要问什么,但是她其实并不怕。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对于盛和帝和太子都还有用处,究竟是郁晚瑶这个数次给太子带来烦闷的太子妃重要,还是她这个和反贼有着联系的碟中谍重要,不言而喻。 林纭把心思从郁晚瑶身上收回,专心去探查附近的地形了。 可是,就有的人不想让她专心。 林纭瞥了一眼四周,比之前那个土坡还要偏僻的地方,是一男一女私下相会在这里会被人说成很难听的程度。 但是她现在面前正站着一个有妇之夫。 “表姐夫不去参加狩猎,而是来找我一个妇人是做什么?”这毕竟是在外面,谨慎起见,林纭和商鹤卿之间拉开了不小的距离,用词也更加生疏和客气。 商鹤卿自然知道林纭这么生疏是为了什么,倒也没介意,道:“看夫人一直在这等偏僻的地方,有点好奇罢了。”“表姐夫见笑,第一次参加秋猎,难免有些兴奋。”林纭垂着眼,客客气气道。 “人之常情,没什么好笑的。”商鹤卿站在原地,之后没再和林纭说什么,从林纭身边离去了。 林纭攥紧了手里的纸条,回头看了一眼商鹤卿,发现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慢慢转过头来。 酒儿担忧地看着林纭:“夫人,您还好吧?” 林纭长长出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 虽然商鹤卿的出现有点打乱林纭的计划,但是林纭并不打算因为商鹤卿而中断自己的探查。 直到金乌西沉,林纭才把营地这边的地形摸完,还顺道摸了一点猎场的边缘,她发现猎场和营地的划分不算太过明确,而且在营地与猎场交界处不远的地方是一处断崖,往下看深不可测,掉下去死不见尸。 林纭踩了踩断崖边的土,还算结实,不会突然地崩塌。 她往下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转身对脸色惨白的酒儿道:“走吧,回去了。” 酒儿忙不迭跟上了林纭。 回到营地的时候,今日狩猎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头名是由一个武将的长子夺得,太子没有参加,参加的其他皇子成绩最好的是三皇子,排名第三;第二这人林纭也认识,只是她没想过这人会取得第二的好成绩。 实在是往常叶容九在她面前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官形象,再说了叶容九失明的那大半个月有多么“柔弱”可是被林纭尽收眼底的。 这也就导致了,林纭常常忘了自己晚上躺着的那个怀抱是很结实,也很宽厚的。 林纭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点收猎物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可以称得上是有些鹤立鸡群的叶容九。 和往常的宽袍大袖不同,叶容九这一身更加干练,袖口和脚腕都被扎好,看起来利落又带了点锐气,身上还带了些被猎物溅上的血迹,好似不是狩猎归来,而是刚刚从战场上打了胜仗回来。只不过这人的神色冷淡,看上去更加不好惹了。 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了一样,叶容九的目光往林纭这边看过来。 在看到林纭的那一瞬间,叶容九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把弓和箭筒都还给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后,便大步往林纭这里走过来。 林纭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叶容九走过来,她微微偏了偏头。 叶容九会意,从林纭身边略过,随即林纭也转身,跟在叶容九身后走了。 回到营地后,林纭才开口说话:“今天猎场里有什么情况吗?”叶容九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发现。” 林纭若有所思,随即把商鹤卿给她的纸条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叶容九正把护腕和束脚的绳子解开,匆匆扫了一眼林纭手上的纸条,忽然不动了,看向林纭:“你觉得这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倒是觉得八成是真的,不过是真是假,明日我去见见就知道了。”林纭把纸条丢到门口燃起的篝火中烧掉,“明日我去见过之后,我会上秉。” 顿了顿,林纭又问道:“殿下是不打算参加这一次的秋猎吗?”“嗯,但若是有意外的话,也不一定。”叶容九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林纭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对叶容九道:“你今晚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我有些猜测需要验证。” 第111章 探查 是夜。 营地静悄悄的,只有零星一点风声和虫鸣。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从其中一个营地出来,往猎场的方向走去。 “看得见吗?”叶容九扭头,看着林纭。 虽然不明白林纭这么晚了拉他出来做什么,但是为了隐蔽起见,两人都没有选择带火折子或者灯笼出门。 林纭点了点头,虽然是深夜,月色也并不明亮,但是能见度并没有很低,虽然看不太清就是了。 她带着叶容九到了下午看到的那处断崖边,晚上的断崖更阴冷了些,风也比其他的地方要大一些,甚至还能听见呼呼的风声,那种寒意似乎能侵入人的骨子里。 初秋的天其实并没有很凉,两人晚上穿得也不算厚,站在断崖边,林纭仍然忍不住裹紧了衣裳。 叶容九似乎有些诧异林纭会带他来这里:“你是想验证什么?” 林纭指着深不见底的崖底,道:“你有办法知道下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这话乍一听有种无理取闹的感觉,毕竟这个断崖看着就危险,还是大晚上,万一叶容九出事了怎么办?但林纭只是单纯地觉得,叶容九应该做得到。 叶容九往下看了一眼,又看向周围,没多说什么,走到一棵大树下,抓住缠绕在树上的藤蔓,用力一扯,整棵树都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剧烈颤抖起来。叶容九往上看了一眼,翻身上了树,三下五除二把藤蔓解开。 他利落地将这些藤蔓缠成绳子,挑了一棵离断崖最近的树,将藤蔓缠上去绑好,自己抓着另一端,就要跳下去。 林纭被叶容九这种直接吓了一跳,她上前抓住藤蔓:“你就这么往下探?” 叶容九看了一眼虽不粗壮但韧性还不错的藤蔓,把目光移到林纭脸上:“有什么不妥吗?”“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这下倒是林纭有点犹豫了。 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万一证实的结果和她的猜测相差太多呢?没必要让叶容九因为她的猜测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吧,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不如让她今天不知道叶容九可以在狩猎中取得第二名呢。 “不会,这种藤蔓能够承受两个我。”叶容九道。 林纭仍然有些犹豫:“可是,你就这么抓着下去吗,不绑在身上吗?”“不必,这样最快,而且,我想这个藤蔓的长度应该够你用了。”叶容九的话让林纭愣了一下,抓着藤蔓的手缓缓放开:“你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并不,但其实并不难。”叶容九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林纭的头,“放心,很快就上来。” 说着,叶容九攥紧了手里的藤蔓,找了一个相对比较缓的坡度,凭借着零星一点的可见度,小心翼翼地往下跳。 很快,叶容九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断崖边浓浓的雾气之中,只有堆积在地上的藤蔓不断往下延伸证明着叶容九还在往下探。 直到藤蔓被拉直,开始往别的地方挪动,林纭的心才算是微微往回落了一点。 等待的时候,断崖边简直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没了,只剩下藤蔓在树干上摩擦的声音,和从断崖下传上来的,模模糊糊的一点石头滚落的声音,听起来更让人心神不宁。 不多时,藤蔓猛地绷直,石头滚落的声音更加频繁,也离林纭越来越近。 终于,一只白皙的手抓在了崖边,用力到连青筋都浮现。 不等林纭过去帮忙,挂在崖边的叶容九用力一蹬,整个人从崖边翻上来,姿势算不上多么潇洒,甚至有些狼狈,但毫发无伤,只是衣服脏了不少而已。 比叶容九反应更大的,是林纭,明明下去的是叶容九,林纭却在看到叶容九毫发无伤地回来时,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腿软得站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 叶容九擦了擦身上的灰,有些蹭上的污渍擦不掉的他也没管。 他松开手里的藤蔓,已经被染成绿色的手心隐隐翻出了一点皮。“我这不是没事吗?”叶容九走过去,另外一只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把林纭拉起来。 “可能是……没见过这种世面吧……”林纭嘴角抽了抽。 其实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只不过是因为叶容九下去了而已。 “如果你在想下面别有洞天的话,确实如此。”叶容九指了指堆在一旁的藤蔓,“大概下去五十尺左右,石壁上有棵树,树的旁边有一个可以堪堪容纳一个人的山洞。” “只要落下去的方式合适,就可以挂在树上,然后藏身在山洞里。” 叶容九用另一只没被磨破的手牵着林纭往回走,“你打算,让谁来做这件事呢?” 林纭努力让自己不要注意叶容九的另一只手,眼神暗了暗:“殿下最合适。” 掉下去的必定是一个身份重要的人,但不能太重要,否则少了主持大局的人,而且这个人掉下去一定会引起皇子之间的混乱和猜忌,群臣的惶恐,盛和帝和皇子之间矛盾。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太子最合适了。 “是由你去说服殿下,还是我?”叶容九征询着林纭的意见。 林纭看来是早就想好了,只等着叶容九验证她的想法:“我去吧,不仅要说服殿下,还要说服陛下。”“你不怕陛下觉得你和那边里应外合,顺势对殿下下手?”叶容九问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林纭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收了回去,“这个办法虽险,但是显然能把水搅得更浑一些,说不定能加快很多进程。”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同陛下和殿下说?明日,你还要去见秦天洲吧?”叶容九撩开帐篷的帘子,“商鹤卿今天没参加狩猎,为何?”林纭没有回答叶容九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叶容九顿了一下,随即缓缓皱起了眉头:“他说……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无法发挥出最好的水准不如不参加。” 第112章 谋划 “这算哪门子理由?”林纭皱起眉头,“难道他以往就没来过吗?” “这次倒还真是他第一次来。”可是叶容九却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林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难怪商鹤卿要借助她才能让他的人入场。 “一定要让他下场。”林纭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她怎么能让商鹤卿安心躲在幕后呢,也应该让他尝尝麻烦满身的滋味才对啊。 就算计划要正常进行,也不该让商鹤卿这么心安理得地藏在幕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啊。 “秦天洲,也是时候发挥他的作用了。”林纭轻声道。 叶容九把帐篷里的烛火点亮一盏,刚要去外面打盆水,林纭便拦住了他:“你还是好好坐着吧,我来。”说着,林纭跑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了盆水。 林纭把泡在盆里的手巾拧干,仔仔细细地给叶容九擦拭手心的伤口。 “对了,你当时下去之前,为什么不问我……”林纭的话说到一半,叶容九便道:“你没有害我的理由,不是吗?” 林纭给叶容九擦拭伤口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我有孕了,就去父留子了。”“那还真是一个不划算的交易。”叶容九用另一只手撩起林纭垂到眼前的头发,“你又不肯吃亏,会知道怎么选的。” “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林纭把叶容九手心的伤口擦干净后,又从自己带来的簪子中挑出一支,拧开倒出里面的药粉,洒在叶容九的伤口上。 “虽然这药有点毒性,但是对于伤口愈合来说药效还不错,明天应该就能结痂了。”林纭把伤口洒满后就拧上了簪子,“唯一的缺点就是,疼了点。” 话音刚落,叶容九便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心蔓延,好像有一千根针扎透了他的手掌一样。 林纭把簪子放回去,等了一会儿,见药粉已经融于叶容九的伤口不见了踪迹,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针,在叶容九的指尖扎了一下,一滴紫黑色的血从叶容九的指尖滑落,落在地上,竟是冒起了白烟。 “虽然毒性不强,但残留也不是什么好事。”林纭收起针,找了条干净的帕子把叶容九的手包起来。 叶容九任由林纭折腾他的手,掌心的疼痛还未褪去,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了。 “林纭。”叶容九喊她,林纭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如果我刚才真的掉下去了,你会哭吗?”这话并不是什么很轻松的话题,但是叶容九说起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林纭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叶容九的掌心,疼上加疼。 “不要说还没发生的事情,再说了,就是知道你不会掉下去才……”后面的话林纭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叶容九也没有听清,但是他还是笑了。 林纭,果然还是这个性子。 因为叶容九的手受伤了,所以第二天的狩猎并没有去参加,但是也不知道叶容九说了什么,前一天还在借口水土不服不肯参加狩猎的商鹤卿居然还真参加了。 没有商鹤卿在营地里盯着,林纭这回算是大摇大摆去找了盛和帝。 恰好,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 叶容九跟在林纭的身边,话也不怎么多,偶尔在林纭的措辞不到位时帮着补充两句。 除了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林纭和叶容九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林纭和叶容九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副很平静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个时候,天还没黑。 第二天的狩猎就显得中规中矩多了,没有皇子参赛,所有人也适应了不少,实力也逐渐发挥出来。 而商鹤卿也不知道是在隐藏实力,成绩位于中游,很不起眼的一个成绩。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狩猎就这样平静地度过时,太子忽然宣布明日他也要参加狩猎,只是不参与比赛而已。 当天晚上,林纭又一次出了营地,只不过这一次是被迫罢了。 皇家猎场在一处山脚,虽然整片山脉都被皇家给圈起来了,但是作为猎场的只有山脚那一块地。 但这并不代表只有山脚那一块有守卫。 而且山上有密林,与猎场交界的地方也是有护卫守着,防止猛兽下山伤人。 林纭装模作样地挑了一个没有什么守卫的地方,把秦天洲等人给接应了进来,虽然只有几号人,但是毕竟夜深人静的,有什么动静很容易被发现。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林纭眼神动了动,低声道:“带着人藏到林子里去,我来应付这些人。”秦天洲点了点头,带着手下转身进了林子。 林纭转过身,几个守卫打着灯笼过来,看到是一个女子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 “敢问是哪位大人的家眷?”一个像是领头的人走了出来,朝林纭一抱拳,态度还算好。 不过营地里的大人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任何一个他们也得罪不起。 林纭淡淡道:“夫君乃是肃国公世子。”“原来是世子夫人,失敬。不知夫人这大半夜的,来猎场是有什么事情吗?”那个领头的人虽然语气很恭敬,但是眼里的警惕几乎要化作实质。 “晚上睡不着,想来这边看看,有点好奇,难道不行吗?”林纭说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会子倒有点困了,我能回去了吗?” “自然,不过末将还有一件事,想请夫人解答一二。”那人嘴上是这么说,可眼里的警惕分明没有消退半分。 林纭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快问吧,不然等会儿被我夫君发现了,又要和我吵架了。” “方才夫人在这边,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 “这里不就我一个人吗?我还以为你们是看到我在这才过来的。”林纭满不在乎道,不等那人在问什么,摆了摆手,往营地走过去。 “老大,可咱们分明就看到了不止一个人……”等林纭走远后,在那人身边的其他人才小声嘀咕起来。 那人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不要管了,都回去。” 第113章 好戏开演 林纭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后并没有直接回营地,而是绕了一个圈又回到刚才的地方。 秦天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等在了那里,不过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秦公子。”林纭淡淡道,“时间紧迫,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有什么想问的尽快问。” 秦天洲皱了皱眉,似乎是很不喜欢林纭的态度,但是碍于有求于人,还是把这点不满压了下去,问道:“确定万无一失吗?” 闻言,若不是时候不对,林纭都想笑出来:“秦公子,这世上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会有偏差,如果秦公子一定要追求一个万无一失的话,我做不到,商公子也做不到。” 秦天洲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妥,他换了一个问法:“你和商公子都布置好了,是吗?” 林纭点了点头:“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八九不离十。” 直到后半夜,林纭才回到营帐里,没想到叶容九没睡,穿着寝衣看书,像是在等她。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林纭走过去脱了外衫。 叶容九抬眸看着林纭,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不多,大概四五个吧,听声音功夫都不算弱。”林纭一屁股坐在叶容九身边,“我带他们去看了昨日去看的那个断崖,告诉了他们明天太子要上场,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明日你要不要带着母亲一起回京城?”叶容九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只有零星几人知道,怕到时候引起更大的惶恐,他无法将家人都护下。 “我不在的话,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的。”林纭摇了摇头,“你把母亲先送回去吧。” 叶容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会让父亲去劝劝母亲的。” 狩猎来到第三天,有人敏锐地发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但最终都归结于今日太子和几个皇子都要下场狩猎,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罢了。 叶容九依旧借口手上没参加,实则是护在盛和帝身边,怕出什么意外。 林纭也难得来到了猎场外,目送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骑在马背上,背着弓箭,往猎场里面去了。 蓦地,太子和林纭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上,只一瞬,林纭马上移开了目光。 太子也收回自己的眼神,嘴角一勾,一夹马腹,进入了猎场。 第三天的狩猎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一般会有一场由前两天打回来的猎物为主要菜品的宴席,所有来的人都会出息,一边吃一边等着参加狩猎的人回来。 一开始,这场宴席和往常一样,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而且在如此广阔的地方,众人的姿态也没有在京城里那么拘谨,多了几分放松和随意,就连盛和帝也随意了不少。 在一片祥和中,林纭静静饮下杯中的羊奶酒,注视着场上的所有人。 完全就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叶容九坐在她身边,淡淡道:“别看了,会引起怀疑的。”林纭撇了撇嘴,放下酒杯,微微起身,附在叶容九的耳边,悄声道:“二皇子和三皇子真的会按照我们昨天的计划行事吗?” “二殿下和三殿下虽然各有心思,但本性不坏,在大是大非上也分得很清楚。”叶容九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林纭的问题,但无疑是给林纭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林纭皱了皱眉,可是上一世,商鹤卿能那么快就夺取了政权,正是因为京城里皇子们互相争权夺利乱得不可开交。 哦对了,上一世的太子根本没活到秋猎,几个月前就死了。 算算日子,恰好是在她嫁人之后没多久,太子就病逝了。 “不要多心,是把皇位拱手让给外人,然后自己失了皇族待遇,还是让亲哥哥继承大统,自己做一个王爷,这种选择,不会有人选错的。”叶容九受了伤喝不得酒,只能饮茶。 叶容九的目光清正,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安抚之意。 林纭点了点头:“我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的赵忠忽然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和身上都还带着血,满脸都是惊恐,顿时打断了宴会上和乐的氛围。 而在赵忠跑进来还没能开口说第一句话,后面便传来马蹄声,不过几息时间二皇子便骑着马闯进宴会。 盛和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开口,二皇子便抢先一步:“父皇,皇兄失足落下断崖,还请父皇赶紧派人去搜救!” “什么!”满室哗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盛和帝更是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不少餐具都被这一掌拍得跳起来:“快,快带人去救太子!” 站在盛和帝身后的是御林军的统领,得了盛和帝的命令后,顿时要让二皇子带路去救太子。 突然,赵忠尖叫出声,砰砰磕头:“求陛下不要让二殿下去救太子殿下,正是二殿下害太子殿下掉下的断崖!” 闻言,二皇子顿时翻身下马,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赵忠:“狗奴才,你胡说些什么!污蔑皇子可是死罪!”赵忠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继续磕头:“奴才不敢蒙骗皇上,奴才亲眼看着太子殿下是因为中了二殿下射的一支箭才掉下断崖的!” “父皇!儿臣断断不可能做这种残害手足的事情!还请父皇明鉴,不要相信这等小人的满口胡言!”二皇子反应极快,马上跪在赵忠身前,身姿挺拔,光看背影都透露着一股萧瑟之意。 盛和帝只是让身边的御林军统领赶紧去救人:“让他们两人带路,到了地方后让人把他们两个送回来。” 这就是不怎么相信二皇子了。 二皇子的脸忍不住白了一瞬。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这次是三皇子策马过来,一来就看见赵忠和二皇子跪在地上,顿时惊呼一声:“二哥,就算你向父皇求情,也不能改变太子皇兄是中了你的箭才掉下断崖的事实啊!” 二皇子转头瞪了一眼三皇子,可不等他说更多,盛和帝饱含怒气的声音传来:“来人,拿下谢梓鸿!” 第114章 好一出戏 “父皇!儿臣冤枉!”二皇子谢梓鸿只来得及这么喊了声冤枉,就被御林军统领带人五花大绑起来,就连嘴也堵上了。被堵住嘴的时候还“唔唔”了两声,满脸都是屈辱和不甘,还恨恨地瞪了三皇子一眼。 但林纭和叶容九看的分明,谢梓鸿在御林军统领绑他的时候,甚至主动把手递了出去。 只不过一片混乱,没什么人看清罢了。 林纭顿时抽了抽嘴角:看来事情是成了。 盛和帝也看见了谢梓鸿的小动作,差点就要破功了,好在稳坐皇位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很快盛和就稳住了神色,一挥手,谢梓鸿就被带了下去,随即就是另外一队御林军,跟着三皇子和赵忠,去了太子掉下去的地方。 一时间宴会上人人都垂着头,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打量盛和帝的脸色。 但盛和帝的脸色难看归难看,比盛和帝脸色更难看的是一旁的郁晚瑶,脸色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难道她要守活寡不成? 可是,难道自己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想到这里,郁晚瑶忍不住看了一眼叶容九的方向,可看到只是叶容九给林纭添酒的画面,像是无数根针一样扎进了她的眼睛,将她的一颗心放在火上炙烤。 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林纭好似察觉到郁晚瑶的目光,越过叶容九,看向了郁晚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正常不过的一套动作。 叶容九也回头看了一眼郁晚瑶,随即回过头看向林纭:“她又惹你了?” “不知道,只是之前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林纭垂着眼,在叶容九耳边轻声道。 叶容九眉毛微挑:“你怎么突然想着查她了?”“不是我要查她,只是和她有关而已。”林纭摇了摇头,不去管郁晚瑶,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想知道吗?” “大概能猜到和什么有关了,回去我整理一下。”不想叶容九闻弦歌知雅意,反而让林纭有种一口散不出去的郁闷。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叶容九,又把目光放到场上的局势上。 现在场内静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恼了正在气头上的盛和帝。而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的那些人都要急疯了,太子党在担心太子的安慰,而二皇子党的人在想着怎么让二皇子脱身。 没过多久,三皇子和几个御林军拖着几个黑衣人过来,直接丢到了盛和帝面前。 “老三,这是何意?”盛和帝看着地上那几个卸了下巴,还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人,眯了眯眼睛。 三皇子谢梓舒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那些黑衣人身边:“启禀父皇,这些便是二哥的手下,正是他们将太子皇兄逼到了断崖边!”“可有证据?”盛和帝没有立刻相信谢梓舒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有的,父皇请看。”说着,三皇子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 盛和帝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公公,高公公会意,立马上前把谢梓舒手里的玉佩拿到盛和帝跟前。 每一个皇子公主都会有自己的玉佩,独一无二,是能证明自己身份最好的物品。所以这块玉佩一般是由皇子公主们贴身收着的,就是怕有人偷了做什么事来陷害自己。 当然,谢梓鸿还没蠢到让自己的人身上带这么一块能够暴露自己身份的玉佩。 所以,这块玉佩是他交给自己弟弟的。 “当时在场的人可以作证,是儿臣亲自从这个人的衣服里搜出来的。”谢梓舒说得大义凛然,听得林纭都要绷不住脸上的神色了。 如果不是知道计划是什么,林纭真的要被谢梓舒的表演懵逼了。 她怎么没发现皇室里的这几个皇子这么有天赋呢? 还有,那个身上伤最多的,不是秦天洲吗? 高公公低声道:“陛下,确实是二殿下的那一块不假。”盛和帝又看向跟着谢梓舒回来的那几个御林军,那几个御林军直接单膝跪在谢梓舒身边,算是肯定了谢梓舒的说法。 盛和帝蓦地将这块玉佩砸了出去:“好啊,朕真是养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子啊!来人,把谢梓鸿拖上来,朕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宴席中的臣子和家眷们一个个瑟瑟发抖,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并没有想听皇室手足相残的故事,毕竟这可是丑闻,说不好要砍头的。但是盛和帝没发话,也没人赶走啊。 陆陆续续的,所有参加狩猎的人都回来了,不过没人敢过来触盛和帝的眉头,只敢站在宴席外面,焦躁不安地等待。 只有商鹤卿,看着场内被抓住了秦天洲,又看了一眼在叶容九身边,似乎有些害怕和不安的林纭,眯了眯眼睛。 谢梓鸿像那几个黑衣人一样被丢在地上,盛和帝冷冷地看着他:“谢梓鸿,你看看这些人你认不认识!”谢梓鸿依言回头,在看到秦天洲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震惊和不敢置信,随即赶紧对盛和帝道:“儿臣不认识这些人!” 巧的是,这丝“震惊”和“不敢置信”被谢梓舒捕捉到了,他马上“揭穿”谢梓舒的谎言:“二哥说谎!他分明认识这些人,不然把这些人的下巴接上,看他们认不认识二哥!” “三弟,你在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要污蔑二哥!”谢梓鸿看着谢梓舒的眼神既震惊又心痛,还有怨愤,真情实感到让谢梓舒差点笑出来。 谢梓鸿也意识到自己演得过了,赶紧把情绪收敛了一点:“好啊,那你就把他们的下巴接上!” 谢梓舒昨天得了叶容九的示意,记下了秦天洲的光头,这次也是直接把秦天洲的下巴直接就这么安了回去,也不管人是不是会疼。 但看秦天洲已经煞白的脸色来看,应该挺疼的。 “快,快说,你根本不认识我!我从来就没见过你!”谢梓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着秦天洲。 可秦天洲只是吐出一口血,笑着道:“殿下,幸不辱命……” 第115章 第一幕 听到这句话的林纭真的忍不住,在破功的前一瞬,她赶紧抓紧了叶容九的衣服,迅速把头埋在叶容九的怀里,只剩下肩膀在不断抖动。 看上去就是被场上的形势吓着了一样。 叶容九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林纭的背,低声道:“别笑出声了。”林纭连连点头,肩膀却抖得更厉害了。 想从叶容九这里得到点反馈的谢梓舒和谢梓鸿看到林纭这个样子,都差点演不下去了。 好在谢梓鸿反应极快,在秦天洲说出这句话后马上吼了出来:“不是的!父皇!儿臣不认识他!”这才把原本快要出戏的情绪重新调动起来。 可是盛和帝一副失望和不相信他的样子,把手里的玉佩重重砸在谢梓鸿头上:“孽障!不是你还能是谁!”说着,不等谢梓鸿再辩驳一二,盛和帝道:“贬谢梓鸿为庶人,打入天牢,一日找不到太子一日不许出来。” “其余人,杖杀!” 谢梓鸿一边嚎叫着“冤枉”一边怒斥谢梓舒,就这么被人堵着嘴拖了出去。 拖谢梓鸿的那个人把谢梓鸿拖到猎场的入口就放开了谢梓鸿,赶紧把谢梓鸿身上的绳子和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道:“二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什么时候露面,殿下什么时候露面。” 谢梓鸿面露嫌弃地掸了掸满是灰尘的衣裳:“什么破主意,害得本殿下这么狼狈。” 顿了一下,谢梓鸿看向那人,道:“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不会在京城,你告诉父皇,我去一趟江南。”那人一愣,随即道:“殿下去江南需要人手吗?” “不用,你告诉父皇一声就是。”说着,谢梓鸿转身上了猎场入口的马车,离猎场远远的。 而此时场中,在盛和帝处置了二皇子之后,气氛并没有转好,毕竟还有一个生死不知的太子。 而此时太子早就通过那个能够藏身的小山洞,和一早就让人过来放下的藤条,从另外一个方向爬了上来。 趁着一伙人都在找他,乱糟糟的,太子成功远离了猎场,坐在马车上等着自己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可怜弟弟。 一上马车,满身狼狈的谢梓鸿看到也是一身灰的谢梓煦,顿时心里平衡了不少,但是还是龇牙咧嘴的。 刚才他被拖过来,那可真是为了掩人耳目拖过来啊。 “你接下来还是待在京城吗?”虽然同意在这一场戏里充当被推出来的那个,但是谢梓鸿和谢梓煦的关系并不好,平时也是针锋相对的,此时说起话来语气也相当不善。 谢梓煦点头:“我还是要留在京城稳固局势的,你呢,听你的意思,不打算留在京城?” 谢梓鸿嗤笑一声:“是啊,毕竟没你这么重要,远离京城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 “你没必要对我敌意这么重,只要你和三弟乖乖听话,我又不会对你们做什么。”谢梓煦有些无奈。 “我讨厌你,难道还要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你吗?和你假惺惺地称兄道弟,你才更要警惕我吧。”谢梓鸿没好气翻了一个白眼,“谢梓煦,你别那么装好不好?” 谢梓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不为什么,就是讨厌你。硬要找个理由的话,还是觉得你这人太好命了吧,顺风顺水的。哦对了,除了你的太子妃。”说到这里,谢梓鸿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你这‘生死不知’的,你那太子妃会做出什么也说不定呢。” 而谢梓煦只是很冷漠地点了点头:“那就没有任何理由了。” 没有再容忍郁晚瑶的理由了。 御林军的搜索直到天黑都没有任何消息,而天色渐晚,断崖边更加危险,只好停止了搜救。得知这个消息的盛和帝气得直接砸了一套茶盏,最终下了命令:再找一天,找不到就算了。 同时已经让谢梓舒近身伺候笔墨了,俨然就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一天,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的人辗转难眠,三皇子党的人则是做梦都能笑出来。 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怎么不让人笑出来。 而太子党唯一能睡着的,恐怕只有始作俑者之一,叶容九了。 “今天这戏演得真好。”林纭一想到今天下午谢梓舒和谢梓鸿还有秦天洲带来的演绎,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只差最后一个环节,这场戏的第一幕就落下了。”叶容九将林纭搂回自己的腿上,“依你对商鹤卿的了解,你觉得他信了吗?” “由不得他不信!”说到这个,林纭的眼神一沉,“秦天洲死了,他一定得信,不然他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叶容九悠悠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注定是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却说商鹤卿那边,虽然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在往前走,但是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就好像,这样的发展太过顺利,反而有一种不会很顺利的感觉。 可是,明明都是按照他的预想往下走的,怎么会不顺利呢,接下来的事情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啊。 商鹤卿认认真真复盘了从这个计划诞生之初到今日的执行,每一步每一个环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出错,硬要让他有点不安心的,只有林纭。 可是秦天洲顺利进来了,太子也顺利掉了下去…… 难不成只是自己的警惕心在作祟? 翌日。 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唤醒了营地所有人。 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叶容九早就穿戴整齐等着这个时候,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往盛和帝的营帐那里赶,所幸隔得不是很远,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叶容九就大步闯进了盛和帝的营帐。 只见谢梓舒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脚边是一地的碎瓷片和散落的糕点,而谢梓舒面前,是面色紫绀,口吐白沫的盛和帝。 叶容九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林纭这药真强,大喝一声:“来人,三皇子谋害陛下,立刻拿下!” 第116章 识破 叶容九的话音刚落,就从外面冲进来一队人,像是早就等着了似的,一进来看到手足无措的谢梓舒,那个领头的顿时大喊一声:“护驾!护驾!”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谢梓舒慌张地大喊道,“叶容九,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抓本皇子?” 叶容九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天子令,见此令犹如陛下亲临。三殿下现在认为下官有资格了吗?” 不等谢梓舒反应过来,那队御林军顿时冲了上去将谢梓舒绑了起来,拖了出去。 谢梓舒对着叶容九破口大骂,叶容九都当做没有听到。 “太医呢?”叶容九看向站在一旁的御林军统领,“乔统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乔松青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脸上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世子,这戏可还好看?” 叶容九轻笑一声,给盛和帝倒了一杯茶,而原本口吐白沫的盛和帝忽然一坐而起,一口将那杯茶饮尽,漱了漱口,将嘴里的白沫吐出来。 “行了,吵什么,还不快请太医来。” “臣来迟了……”就在盛和帝话音刚落的时候,一个中年模样的人背着药箱冲了进来,看到盛和帝和一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叶容九和乔松青中间时,脑子卡壳了一下。 “诶……?” 很快,三皇子意图毒杀盛和帝却被叶容九及时赶到破坏了他的罪行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知道了。据说叶容九及时赶到并且拿出了盛和帝亲赐的天子令,将三皇子当场拿下,又赶紧派人去请太医,这才把陛下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营帐里,盛和帝一脸苍白,嘴巴乌青,一看就是余毒未清,颤巍巍地宣布了在他的毒治好之前,左右丞相共同摄理朝政,拿着天子令的叶容九执掌监督一职,若有必要,可以直接将人就地正法。 至于三皇子,和二皇子的下场一样,被打为了庶人,丢入天牢。 但实际上,谢梓舒被拖出去后也坐上了马车离开了猎场,回京城找太子去了。 宣布完这些,盛和帝头一歪,“晕”过去了。 顿时,营帐里一片哭天抢地。 这下不管哪个皇子的党羽,都是真情实感地哭天抢地了。 一天的时间内,三位成年皇子接连出事,陛下也中了毒,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这一天内的事情就像是乌云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不包括知情人。 叶容九回营帐的时候,林纭并不在,但是把其中一支装了毒药的簪子留在了帐篷里,向叶容九表达自己没有远去的意思。 与此同时,林纭看着不远处还在找太子的御林军,眯了眯眼睛:“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商鹤卿停下脚步,拉着林纭闪身进了一旁的林子里:“皇帝的事情,你做的吧?”林纭一怔,随即笑道:“是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商鹤卿眼神一沉。 “商公子,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瞒我吧。”林纭谨慎地退了一步,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是冷的,“你让我做的这些事情,难道不是谋反吗?既然如此,我帮你毒死皇帝,不是更快吗?” “反正,现在一个皇子都不剩了。” 商鹤卿眼神沉沉地盯着林纭,一语不发,就在林纭以为商鹤卿要生气暴起的时候,她手都放在了荷包上,打算在商鹤卿对她出手的一瞬间捏爆这个荷包。 可商鹤卿却忽然笑了:“好,我果然没看错林姑娘。” 虽然语气缓和了,但是林纭却没有丝毫放松,她扯了扯嘴角:“商公子还真是大胆啊。”“胆子够大才能成事。”商鹤卿的语气很随便,“不过,林姑娘居然能够接受是在帮我谋反,林姑娘不怕事情败露被抓住?” “当然怕,不过就如商公子说的,胆子够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吗?”林纭冷笑一声。 商鹤卿上前一步:“林姑娘这幅模样,可是和我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林纭嗤笑一声:“人是会变的,我又不傻,明显跟着商公子得到的好处更多,自然要逼着自己心狠下来。”“好,就是不知道事成之后,林姑娘想要什么?”商鹤卿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竟然很快就问起了林纭事成之后的奖赏。 “我要离开京城,谁也别来找我。”林纭斩钉截铁道。 “我答应林姑娘。”商鹤卿答应得倒是爽快。 林纭看了一眼营地的方向,道:“我不能离开营地太久,日后若有什么事情,商公子还是和以往一样,通过小妹联系我就是。”“好,林姑娘也要小心保全自己。”商公子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待林纭离去后,商鹤卿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主子,你真的信这个女人吗?” 商鹤卿看着林纭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落了下去:“信不信的,当然要看她怎么做。现在她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自然更要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防止生变故。” 黑衣人垂着头:“主子的意思是……” “这次不是很顺利吗?甚至超出了预计,兄弟们还有多久到京城?”商鹤卿问道。 黑衣人道:“大概还有半个月,不过咱们人多,这一路上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地方给他们。”商鹤卿收回目光,“行了,你回去吧,猎场这边告一段落了。” “是。”黑衣人恭恭敬敬道。 就在黑衣人要走时,商鹤卿忽然道:“去把秦天洲的尸体带走,也算是做了点贡献,找个地方埋了吧。” 说起秦天洲,黑衣人的身影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主子,是不是这一次行动,秦天洲他本就回不来?”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能捡回一条命。”商鹤卿语气淡淡,“可惜,他没这个命罢了。”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朝商鹤卿一抱拳,跳上树梢离去了。 商鹤卿最后看了一眼断崖边的御林军,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第117章 回京 林纭回营帐才发现叶容九也在,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簪子递给叶容九:“给我簪上吧。” 叶容九依言给林纭簪上,问道:“你方才去哪了?”“去打探敌情了。”林纭的兴致不高,“我是不是不该把药给陛下?” “是陛下要求的,就算不能从你这里得到,也会有别的药。”叶容九道,“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接下来还得调查,你最好暴露出一点破绽,让我发现。” 林纭想了想:“那被发现之后,我要被下天牢吗?” “不用,被我发现后你就跑,跑到商鹤卿那里去,说你被发现了。”叶容九早就想好了接下来的剧本,“到时候我会请奏陛下,放出三皇子,然后我会被三皇子假意报复,死在任何一个地方。” “‘死’之后,我会跟在你的身边做你的暗卫,直到把商鹤卿一干人连根拔起为止。” “从你离开我到我假死脱身,应该不会超过两天,你不用担心你有危险。” 叶容九的语气平平,好似这只是一件小事,林纭却皱起了眉头:“你能确定一定能按照你的预想发展吗?”“能这样最好,如果不能,你也得去商鹤卿那里,那里比我这里安全。”叶容九很笃定地说道。 林纭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但也没有出口反驳叶容九。 “对了,昨天你说郁晚瑶,你发现了什么?”叶容九忽然问道。 林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就是发现她父亲最近和我舅舅接触得有点频繁,其余的,暂时还没查到。”闻言,叶容九也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如此,看来也得查一查了。” 对于林纭的舅舅,也就是秦家一家,因为林纭对秦老夫人很明显的依赖,所以叶容九下意识地就会跳过秦家。但是明明最开始让他和太子起疑心的,就是秦大舅那人居然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商鹤卿。 “还真是粗心了。”叶容九嘀咕了一句。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猎场?”林纭问道,叶容九沉吟了一会儿:“陛下马上要回宫接受治疗,我作为太子这边的人,太子暂时没找到我还不能回去,你下午和母亲还有父亲一起回去。” 顿了顿,叶容九又道:“若是路上碰到什么事情,不要怕暴露,毒死算了。” 林纭点了点头:“我知道。” 下午,所有人心神不定地收拾好东西打算回京城,只留下几个主事的和叶容九留在这里,等着御林军搜救的消息。 启程前,国公夫人担心地看着自己儿子:“容九,你要当心。” 叶容九点了点头:“母亲也别太担心了,最多明天,我就会回去。”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一旁的国公安抚性地拍了拍国公夫人的肩膀,这才看向叶容九:“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是没找到太子,你也应该为自己的以后打算。”“自然。”叶容九没有反驳国公的话。 林纭站在一旁,悄悄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荷包。 与之对应的,是叶容九腰间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叶容九注意到林纭的动作,脸上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了不少,他退了一步,道:“时候不早了,父亲,母亲,纭儿,你们赶紧回去吧,京城里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国公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满是愁容:“真是又要开始混乱了……” 目送着家人离去,叶容九转身回了猎场,在去往断崖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人。 “娘娘。”叶容九谨慎地退了一步,朝郁晚瑶行了一礼,语气生疏,态度恭谨,“猎场危险,您怎么还未离去?” 郁晚瑶站在树下,看着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叶容九,双目通红,含着一汪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能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心疼。 可惜,叶容九心硬如铁。 “容九,你当真要这么狠心吗?”郁晚瑶的声音颤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离我而去吗?” “娘娘还是太子妃,还请慎言,臣已经娶妻了。”叶容九才不吃郁晚瑶这一套,甚至还退了一步,像是生怕被郁晚瑶沾染上一样。 看到叶容九和自己拉开距离的举动,郁晚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了咬牙,继续道:“可是,如今太子生死不知,我又如何再走下去……”说着,郁晚瑶含在眼里的眼泪瞬间落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容九,你真的忍心我在宫里受苦吗?” 叶容九皱了皱眉:“娘娘,请自重,臣是外臣。以往是臣看在娘娘的救命之恩上,才会一次次帮助娘娘,已然惹恼了殿下和陛下。难道娘娘依然要臣赔上自己的前程和家族来帮助娘娘吗?”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郁晚瑶咬了咬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我现在才看明白我的心,容九,其实我一直都是心系于你的,以前是我太执着于荣华富贵,这才被蒙蔽了心。” “娘娘!”叶容九喝了一声,“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娘娘是太子妃,没人会动你。” “如果娘娘停留在猎场只是为了和臣说这些的话,我会安排马车将娘娘送回去。”说罢,叶容九就要越过郁晚瑶往断崖边去。 “是不是因为林纭!”忽然,郁晚瑶大喊了一声。 叶容九的脚步顿住,平静的眼神像是从来没认识过郁晚瑶一样:“娘娘,没有林纭,也会有其他人。臣是个俗人,要娶妻生子,要撑起家族门楣。” 说完,叶容九没理会郁晚瑶断断续续的哭声,越过她,往断崖去了。 郁晚瑶甚至听见叶容九和其他人说,让人把她送回去。 郁晚瑶抹去脸上的眼泪,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坐在马车上的林纭无端地觉得一阵恶寒。 她搓了搓胳膊,心想着是谁在诅咒她。 一旁的酒儿还以为是她冷了,赶紧拿起外衫要给林纭披上,被林纭拒绝了。 第118章 不速之客 其实对方也不难猜,毕竟恨不得她去死的人就那么几个。 林纭表示已经习惯了。 盛和帝的御驾比这些大臣和家眷们先一步到达京城,所以在林纭等人到达京城的时候,皇宫里几乎要翻了天了。 谁能想到只是一次秋猎,回来的时候,三个皇子全军覆没,就连盛和帝也没能幸免,被“毒”倒了呢? 而且,据太医的诊治,盛和帝中的正是刘府尹家大公子同款“灼心”。 听闻刘青最近被一个神秘医者医治得差不多了,顿时太医院倾巢出动,一窝蜂往刘家跑,吓得梅夫人还以为自家出了什么事,差点就要闭门谢客了。 一听对方是来借大夫的,梅夫人顿时犯了难,毕竟真正能解毒的人是林纭。 灼心这种毒本就难见,偏偏盛和帝也中了,而林纭分明就是对灼心很熟悉的样子,谁知道这是不是和林纭有关。 梅夫人哪敢轻易说出是林纭呢。 思来想去,她只好借口对方行踪神秘,每次只在该解毒的时候出现。 顿时太医们的失望要将刘府的大门淹没。 不过人家都说了神医行踪不定,只好等宫里发布皇榜了。 林纭既然选择使用灼心,当然不怕被商鹤卿知道。毕竟,林筱偷她的药根本不知道这些药是什么,明明是她的药,没道理她用不得,顶多就是撞了而已。 除了林筱和商鹤卿,以及一个还在猎场的叶容九,谁又知道,灼心和她有关呢? 但即便没人知道灼心和她有关,林纭一回京城依然被请进了宫里。 这次是皇后请她进宫。 凤仪宫还像上次来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在皇宫上下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皇后还是一副雍容的样子,好似丝毫不为此事,甚至是不为她儿子着急一样。 “皇后娘娘吉祥。”林纭规矩行礼。 皇后微微颔首:“坐。” 林纭坐在下首位,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不知娘娘此时传臣妇入宫是为了何事?” “本宫方才从皇上的九霄宫出来。”皇后没有正面地回答林纭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纭,好似在看林纭会因为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可林纭什么反应都没有,尽管她在猜测是不是盛和帝将一部分事情告诉了皇后。 “林纭,你告诉本宫,这些事情,和你们家,有没有关系?”皇后死死盯着林纭,想从林纭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变化。 林纭还是那个样子,她只是微微垂着头:“娘娘,臣妇只是一介妇人,这些事情,臣妇又怎么知道呢?”蓦地,皇后笑出了声,她道:“行,你既然不愿说,那本宫也不逼你。从现在开始,你便待在本宫这里,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走。” “不管娘娘如何问,臣妇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娘娘又何必做这个无用功?”林纭没有急,“难道,陛下也是这个意思吗?” 闻言,皇后一僵,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冷:“罢了,既然你说你不知情,就当做你不知情好了。” “本宫也不为难你,不过若是本宫的煦儿有本分闪失,叶容九也护不住你的脑袋。” 看来皇后也并不知情,只是可能猜到了什么,这才把她召进宫里想要验证一二罢了。 不过林纭谨慎得很,皇后毕竟不是什么特别熟悉的人,告诉的话,难免可能会为了安郁晚瑶的心告诉郁晚瑶,那才是最糟糕的。 林纭没有在宫里待很久,皇后也不是真的要关她。 回到国公府,一切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只是四海院里空空的,显得有些寂寞。 她要想想,什么时候最适合让自己稍微露出点马脚。 就在林纭以为这事应该往后走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拜访了国公府。 “殿下?”林纭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惊诧,下意识就要行礼,被谢梓煦阻止了:“太子现在还生死未卜,我暂时无处可去,借怀安家一用。” “殿下宫外没有院子吗?上一次不是……”林纭话还没说完,谢梓煦摆了摆手:“我母后知道我在宫外的落脚点,她定派人去查了。” 林纭让下人给谢梓煦上茶,她坐在谢梓煦的对面:“殿下要瞒着皇后娘娘吗?” “你下午不是去了宫里吗?”谢梓煦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纭。 “怕殿下有其他的顾虑。”林纭如实道。 谢梓煦笑了一声,抿了一口茶,才道:“刘青的毒,是你在解吧?”林纭的手一顿,随即像是无可奈何一样,摇了摇头:“还是瞒不过殿下啊。” “如果不是你给父皇的毒是灼心,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层,算是你主动暴露给我的。”谢梓煦放下茶杯,“叶怀安之前还骗我,难道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吗?” 说到这里,谢梓煦的语气颇有些愤愤。 这话林纭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讪笑两声,不做任何回应。 不过谢梓煦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件事上,他问道:“其实,当年救了怀安的人,是你才对吧?” 闻言,林纭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她握紧了手里的茶盏,垂下眼帘:“殿下就算气恼太子妃和夫君的往事,也不该张冠李戴吧?”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我既然说得出这番话,自然有我的证据。”谢梓煦不是很在乎林纭的否认,“只是,为何你不愿告诉怀安这件事呢?看他被人蒙骗就这么好?” 林纭没说话。 “其实怀安未必没猜到,只是你不认,他也就当做不知道而已。”谢梓煦自顾自地往下说,“当然,我也不是多关心他,只是想告诉你一声,继续这么瞒下去,日后万一纸包不住火导致了什么后果,不如提前坦白。” “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怀安的关系,应该是最近才好起来的吧?” 林纭还是没说话,只是隐隐有些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殿下此番过来,是来当说客的吗?” 谢梓煦一顿,随即摊手:“自然不是,劳烦夫人准备一间厢房。” 第119章 诡谲 林纭有些失语地看着谢梓煦。 谢梓煦脸上的神色相当真诚,真诚到让人想打他的程度。 就算不是这张脸,光凭这张嘴和这个令人讨厌的气质,也没人能冒充谢梓煦。 好一会儿,林纭才从被谢梓煦无语到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起身:“还请殿下随我过来。” 虽然林纭肯定谢梓煦对自己没有意思,但毕竟现在叶容九不在府上,而谢梓煦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国公知道这件事,林纭还是和谢梓煦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明天叶容九就回来了,只要忍过这一个晚上就好了。 “殿下如果有什么事情,喊外边的人就行,我今天不会在这边。”林纭思来想去,最安全的做法还是不住在四海院。 谢梓煦也不是很介意的样子:“好,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毕竟这也算是计划善后的一部分。”林纭要笑不笑,哪敢真让谢梓煦低下头来,让四海院里的下人注意谢梓煦的吩咐,赶紧去了疏风阁。 回到疏风阁,林纭道:“春喜。” “夫人,属下在。”春喜不知道从哪里跳了下来,半跪在林纭面前:“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林纭道:“去查一查郁家最近的支出,以及郁明山的踪迹。” “是。”春喜没有多问,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春喜便不见了身影。 如果郁家真要掺和这一脚的话,她不介意把郁晚瑶也拖下去的。看谢梓煦的态度,对郁晚瑶是非常不假辞色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梓煦能容忍郁晚瑶这么久。 难道谢梓煦真的对郁晚瑶有什么感情吗?皇家之人,还是那种性子,真的有可能吗? “夫人,太子殿下就这么在府上住下了吗?不告诉国公一声吗?”酒儿颇有些担忧地问道,林纭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毕竟知道的人不多,至于太子,明日叶容九就回来了,让他们两个去交涉去。” 酒儿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夫人,您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哪有……”“我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是商鹤卿的想法疯狂。”林纭勾了勾唇角,“他要自寻死路,我没有道理不成全他吧?” “那夫人接下来要怎么做?”酒儿问道。 “如果没有意外……”林纭的话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始终没能消去的不安,和始终没有得到应验的场景,会不会让接下来出现意外? 她无法笃定地说出,接下来可以按照叶容九和自己的设想往前走。 那应该做什么呢? 林纭沉吟一会儿,忽然笑了:“酒儿,我不在府上的时候,看好叶容九。”“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酒儿的话音还没落下,林纭便抬起了手,“剩下的事情,等叶容九回来再说。” 京城的这一个晚上,注定也是很难平静的。 各个皇子的党派挑灯夜战,纷纷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做,这一下三个皇子全没了,想换人支持也没人了。 而被盛和帝钦点的左右相也凑在了一起,只不过这两人凑在一起并不是在商讨以后怎么办。 两位相爷作为两朝元老,对于朝堂风向的变化比谁都要看得清楚,见过的大场面也格外多,虽然这次的事情来得格外突然,但是正因为太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反而有一种很微妙的荒唐之意。 有种所有的一切都是被演出来的一样,浮于表面。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之一带着一无所获的御林军,以及这个“噩耗”,离开了皇家猎场。 翌日。 叶容九回京,带来了太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坏消息,震惊朝野,听说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晕了过去,太子妃情绪崩溃,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朝廷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每个人的心都是高高悬着,好似下一瞬就会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而死不见尸的太子殿下正悠闲地品用着叶容九收藏的好茶,含着笑意的眼神落在对面的国公身上,道:“看来,国公早就猜到了。” 国公神色淡淡:“殿下这一出倒是兵行险招。” “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谢梓煦放下茶杯,“不过,国公来验证这件事,是为了求一个心安,还是为了别人的心安呢?” “自然是为了求一个心安,殿下和陛下对于朝廷的重要不言而喻,损失不得。”国公看起来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过来一趟只是为了确认谢梓煦的安危,很快就离去了。 谢梓煦的神色在国公离去后渐渐冷了下来。 下午,叶容九回府,一回来就听说谢梓煦住了下来的消息,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林纭无奈的眼神都要化作实质了:“昨天下午来的,怎么办?”“住着吧,现在京城没有他能去的地方,会被发现的。”叶容九沉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把谢梓煦赶出去的话。 绝对不是因为谢梓煦是太子。 “怀安。”谢梓煦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副岁月静好的悠闲模样,好像外面的惊涛骇浪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叶容九总算知道为什么林纭为什么那么无奈了。 “殿下倒是悠闲。”叶容九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泡着的茶是自己珍藏的茶叶,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谢梓煦笑意盈盈地看着叶容九:“难得有能够不处理政事的时候,自然悠闲一点。” 叶容九忽然有种想把谢梓煦赶出去的冲动。 “殿下若只是小住,倒是无伤大雅。只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些不方便。”叶容九走过去,坐在谢梓煦对面。 谢梓煦笑容不变:“怀安是在嫌我碍事吗?” “如果殿下说话不要这么暧昧的话。”叶容九面无表情给自己倒了杯茶,“两位相爷定然不会被表象蒙蔽太久,殿下迟早要回宫主持大局。” “可是,我不是很想回去,太累了。”谢梓煦一副什么都不想管,就想放空的样子。 叶容九:…… “殿下,您是储君,这是您应该尽到的职责。”叶容九两眼一闭,不想去看谢梓煦的神色。 第120章 去警告 碰上谢梓煦这个储君,也不知道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 谢梓煦笑了笑:“开个玩笑,怀安你真不幽默。”叶容九面无表情道:“殿下,这并不好笑。” “你夫人呢,没和你一起过来?”谢梓煦往叶容九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林纭,不由得问道。 “殿下想见她吗?”叶容九问道。 谢梓煦察觉到叶容九隐隐的抗拒和警惕,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浓郁了:“倒也没有,只不过昨天同你夫人说了些事情,有些意料之中的事情却到现在才被展现在我的面前,有些不是很愉快呢。” 叶容九知道谢梓煦这是在点自己呢,当做没听懂算了:“是吗?可能只是忘了吧。” “怀安,你要是知道我和你夫人说了些什么,你应该会后悔现在不想听吧。”谢梓煦故意道。 闻言,叶容九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浅笑道:“我想,等时机到了,她会告诉我的,所以现在殿下告不告诉我,都无妨。” 谢梓煦却忽然愣了一下,才道:“怀安,你比我幸运。”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有些事情,也并非当时的你我可以决定的。”叶容九明白谢梓煦在说什么,曾经这件事情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横在两人之间,如今,竟然也能够面对面坦然提起。 “不过,事成之后,殿下还是要尽快做决断。”叶容九还是提醒了谢梓煦一句。 谢梓煦点了点头,只是话到嘴边,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只是,很多东西并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也就少了理由。”“这个殿下不用担心,有些人,是坐不住的。”叶容九轻声道。 郁晚瑶自从昨天被叶容九强行送回京城后,不仅没放下对叶容九的执念,反而越陷越深,并且坚定认为是林纭的出现导致叶容九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 她不断在想,如果没有林纭就好了,如果林纭现在就去死就好了。 到最后,这个念头已经像是一种魔音,一直在郁晚瑶的脑海里徘徊,不断地加强着郁晚瑶的这个念头。 可是,林纭现在身处重重保护之中,叶容九也肯定在护着林纭,她要怎么对林纭下手呢? 忽然,郁晚瑶想到了一个人。 秦温妤。 上次在菡萏会上,她能看出来哪怕是嫁人之后,秦温妤对于林纭依旧是不喜甚至厌恶的,不知是对林纭现在生活的嫉妒,还是对于换亲结果的不满。 而且,秦温妤还是林纭的表姐,对林纭下手更方便也更容易,还不容易牵扯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一瞬间郁晚瑶所有的焦躁和怒火都被安抚了,她看向一旁的月瑛:“邀请商家的二少夫人过来一趟。”月瑛在脑海过了一下京城的这些夫人,发现郁晚瑶嘴里的这个人居然是秦温妤,不由得有些惊讶。 娘娘不是很讨厌秦温妤吗?怎么会突然要把秦温妤邀请来东宫? 但是月瑛并没有选择问出口,娘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做下人的,还是不要问那么多好了。 别说月瑛了,就连秦温妤收到来自郁晚瑶的邀约时,也是心跳了一下。 下意识的,她就觉得这个和林纭有关。虽然在商家不得脸,还被婆母磋磨,不经常出门,但是京城中的一些消息也并非不知道。 偶尔在婆母带她去的一个夫人之间聚会,她也能听到关于林纭和郁晚瑶的事情。 还有上一次的菡萏会,郁晚瑶和林纭之间的针锋相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刹那间,秦温妤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万一,万一真是她想的那样呢…… 林纭还不知道两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女人已经要联手,她还在思考怎么自然又明显地露出破绽,成功混入商鹤卿那边,又怎么能离开国公府一段日子还不被其他人发现。 肯定不能靠叶容九打掩护,他都要“抓”自己,肯定不会为自己掩护。 就在林纭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忽然跑进来一个婢女,神色慌张,给林纭行了一礼,道:“夫人,外边有人让奴婢把这个东西交给夫人。奴婢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对方丢下这个就跑了。” 林纭倒是没责怪这个婢女,让她把东西放下,就让她出去。 她看着放在桌上的,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小心挑开帕子。 里面是一个纸包,看到这个东西的一瞬间,林纭眯了眯眼睛。 将纸包打开,果然是零零星星的一点药粉,林纭“啧”了一声,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入口的苦涩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嗯,是灼心的味儿。 那她知道把这个东西丢过来的人是谁那边的了,看来商鹤卿那边自认为掌握了能够拆穿她的证据。 把这点灼心送过来不是为了帮她抹除证据,反而是一种警告。 告诉她,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如果不想事情败露,那就什么都别说。 想到这个,林纭嗤笑一声,用这个来威胁她,还不如用秦老夫人威胁她。 林纭将一点零星的药粉倒进了嘴里,虽然苦得她依然喝了一大杯水,但是奇怪的是,上次吃了灼心之后的反应并没有出现,顶多就只是有点疼,但没有到疼到受不了的状态。 这倒是让林纭有些奇怪了。 忽然,林纭发现帕子上有些墨渍,不由得把纸包翻过来,果然发现了一行小子:今夜子时,后门巷子以叙。 看到这个,林纭顿时有种想要装作看不见的冲动。 为什么每次都要约在大半夜! 为什么不能让林筱过来! 林纭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把这张纸撕碎,丢进了院子里的小池塘里。 是夜。 林纭还和之前一样,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轻车熟路地从后门出去了。 经过四海院的时候,林纭发现四海院里还亮着灯。 烛光下和叶容九对弈的谢梓煦忽然道:“刚刚过去的,是你夫人对吧?” 叶容九看着棋局,没有抬头:“应该是那边有事叫她过去了吧。” 第121章 所谓“退路” “你不担心?”谢梓煦落下一子。 “她的能耐比殿下和臣的想象都要大。”叶容九紧随其后,在谢梓煦的黑子旁边落下一个白子,“不过,这盘棋,臣怕是无法陪殿下下完了。” 谢梓煦定睛一看,发现在叶容九落下一子后,整盘棋局的胜负几乎是一边往叶容九那边倒,无论他怎么落子,都是输。 见状,谢梓煦倒也没纠结,干脆地把棋子扔回棋盒:“你还说你不担心。” 叶容九将棋局上的黑白子分开收好,道:“臣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只是夜深,后巷那里黑罢了。”叶容九朝谢梓煦躬身行礼:“殿下,您自便。” 林纭这是第三次来到商鹤卿的这个地方,这次一进去,不仅是商鹤卿,还有林筱。 “小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林纭故作惊讶。 林筱脸上却没有林纭以往见到的笑意,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林纭:“当然是为了等姐姐过来,商量之后该怎么做。” “之后该怎么做?不是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吗?”林纭迟疑了一瞬,才道。 “不一样,既然姐姐猜到了商公子的打算,那么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要另说了。”林筱语气也很严肃,“听商公子说,姐姐给皇帝下了毒?” 林纭点了点头:“反正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做个彻底。” “那可真是糟糕了呢……”林筱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林纭一副不解的样子。 林筱道:“大概的事情我听商公子说了,难道姐姐会以为,姐夫那么聪明的人,会真的相信三皇子会这么蠢?” “两个哥哥一个下落不明,一个被贬为庶人,他不知道乖乖等着皇帝退位,反而还要给皇帝下毒,这不是很反常吗?” 闻言,林纭一怔,随即低头,小声道:“抱歉,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话的是商鹤卿,他看了一眼林筱,“林姑娘也只是好心罢了,不过既然毒已经下了,怎么不让林姑娘被叶容九发现才是重中之重。” 顿了一下,商鹤卿问道:“皇帝中的是灼心,和刘家大公子是一种毒。林姑娘,想来你也收到下午的那个包裹了吧?” 说到这个,林纭顿时抬起头:“那个……也是灼心吗?你们怎么拿到的?” “这个不重要。”林筱道,“姐姐,你那里还有灼心吗?” “怎么了?”林纭隐隐猜到了林筱要做什么,故意不正面回答。 林筱像是有些不耐烦:“如果你还有灼心的话,放在姐姐那里是很危险的,万一姐姐你要是被怀疑了,被搜出来了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把灼心给我,我帮你保管。” 果然,是奔着她手里的毒药来的。 林纭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怔了一下,才道:“可是,灼心已经没有了,他们要搜也搜不到了。” 闻言,林筱脸上有一丝错愕闪过。 “没了?”林筱不敢置信地问道。 林纭点头:“如果不是你们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一点,一点都没了。” 林筱和商鹤卿交换了一个眼神,商鹤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林筱不要轻举妄动。 “啧”,林纭清楚地听见了林筱的这一声动静。 商鹤卿警告的眼神丢了过去,林筱撇了撇嘴,却没有再发出这种动静了。 “既然没有了,那也是一件好事,被发现的可能性降低了。”商鹤卿笑了一下,语气温和,“不过,林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被发现了,应该怎么做呢?” 林纭有点迟疑,看了看林筱,又看了看商鹤卿:“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商公子的人马中可否给我留一个位置?虽然我并没有什么长处,但是在叶容九身边这么久,也进过两次宫,对于一些事情还算是了解。” 至于是什么事,不重要,商鹤卿可是在京城生活了十多年,难道不比她更了解? 商鹤卿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罢了。 她知道,商鹤卿始终没放弃从自己身上找到望风谷线索这个想法。 “好,林姑娘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说着,商鹤卿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林纭,“若是林姑娘遇到了困难,拿着这块玉佩去城西的王氏馄饨,那里会有人接应林姑娘。” 林纭眼睛一亮,随即将心里的那点心思压住,接过这块玉佩:“多谢商公子。” 离去前,商鹤卿还是叮嘱了一句:“林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被发现了。” 林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等看不到林纭的身影后,林筱才抱怨出声:“灼心没有了,还留着她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手里的不止灼心?”商鹤卿瞥了她一眼,“就算她不知道她手上那些药能做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 林筱嗤笑一声:“不过是个自作主张地蠢货罢了,当她做完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撇清关系。哥哥你倒好,还把联络点告诉了她。” “到时候,她自有用处。”商鹤卿冷冷道。 林筱没再说什么。 林纭从那条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巷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国公府后门那里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光亮的灯笼,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快步走过去。 叶容九藏身在门后,听到脚步声,又往后退了一步,将灯笼的光芒全部收拢于门后,然后张开另外一只手,将几乎是扑过来的林纭接了个满怀。 “殿下很好奇你去干嘛了呢。”叶容九搂着林纭,解开她的黑色斗篷搭在臂弯。 林纭眨了眨眼睛:“那你告诉殿下就好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个,还是算了吧。”叶容九松开手,“所以,这次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想要我手上的药呢。”林纭嗤笑一声,“哦对了,还给了我这个。” 说着,林纭从怀中拿出那块商鹤卿的玉佩,“看来,我还得尽快被你发现破绽,好逃跑呢。” 叶容九瞥了林纭手上的玉佩一眼:“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第122章 好险 站在四海院和疏风阁的分岔路口,叶容九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林纭往疏风阁去。 林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过来干嘛?”“这不明显吗?”叶容九理直气壮,“你还真让我回四海院面对太子吗?” “这个时候,殿下已经睡下了吧……”林纭扯了扯嘴角,“你不喜欢太子吗?” “也不是不喜欢吧……”叶容九说起这个,神色有些复杂,比起厌恶来说,更像是一种难以形容,“太子殿下……你也接触过这么多回了,太子殿下的性子你也应该了解一二了。” “殿下他,有的时候确实有些烦人。” 林纭没想到叶容九就这么直接把这话说了出来,不由得莞尔,不过一想到谢梓煦那副欠揍的模样,哪怕对方是太子,也是挺烦人的。 一瞬间,她和叶容九共情了。 “算了,你跟我回去吧。”林纭叹了口气。 叶容九颇为沉痛地点了点头:“多谢收留。” 疏风阁里也是一片漆黑,除了叶容九手上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亮,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不可闻的风声围绕着两人。 林纭推开自己的卧房,酒儿被她打发去睡觉了,外面没有一个守夜的人。 灯笼被叶容九放在桌上,转身的一刹那,门口的两盏灯已经被林纭点亮了。 “你不睡觉吗?”叶容九问道。 林纭走过来:“暂时睡不着,你困了吗?”“陪陪你。”叶容九摇了摇头,坐在林纭对面。 “好。”林纭也坐了下来,但是坐下之后没有说话,和叶容九对坐,沉默了许久。 忽然,叶容九开口了:“你打算如何脱身?”“自戕如何?”林纭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一句。 反正她毒不死,不如用服毒来脱身。 “一定要选择死吗?”叶容九微微皱了皱眉,“你不回来了吗?” “忘了。”林纭一怔,随即轻轻“啧”了一声,“但这种方式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顶多回来的时候麻烦了一点。” 叶容九摇头:“到时候是我来审你,你直接离开就行,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真的吗?你就这么自信?”林纭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托着两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我不死,真的有人会放心吗?” “会。”叶容九很笃定,“我说会就会。” “因为你是我的夫君吗?”林纭蓦地笑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氤氲出一点柔情和暧昧。叶容九定定地看着林纭,轻声道:“当然。” 翌日。 林纭醒来的时候,叶容九已经上朝主持大局去了。 酒儿端着盆进来,道:“夫人,春喜回来了。” “让她进来吧。”林纭扶着床沿下了床,靠着床沿缓了缓,坐在了梳妆台前。 春喜带着一身的灰土出现在林纭的身后,看上去颇为狼狈,好在身上并没有血迹,只是脏了点。 “怎么弄得这么脏?他们干嘛去了?”林纭被春喜的模样吓了一跳,顺手把自己擦过脸的手巾递了过去。 春喜颇为郁闷接过手巾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脸,道:“没干什么,差点被发现,躲了一个晚上罢了。” “差点被谁发现?”林纭眸光一凝。 春喜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对方功夫很好,在我之上。看身形是个男人,高挑,瘦削,惯用手是左手。”说到这里,春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当时天色有点黑,我没有看清楚,但是好像看见对方拿着账本样子的册子,正要往城西那边去。” “城西?”林纭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很难不让她多心地与昨天晚上商鹤卿说的地方联系起来。 “那个方向,只可能是往城西去的。只是等属下再要往前跟踪的时候,被他发现了。”春喜挠了挠头,“不过属下逃跑的功夫还算不错,所以甩掉了对方,只是怕对方有诈,这才在外面待了一个晚上才回来。” 林纭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林纭才道:“他从哪里出来的?” “郁府。” 郁晚瑶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由得皱了皱眉:“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郁明山放下茶盏,似乎是有些不满女儿的语气,他的语气也不是很好:“瑶儿,现在太子下落生死不明,其他皇子也没什么好下场,你作为太子妃,趁早为自己做打算才是正事。爹不过是提醒你这件事罢了。” “我怎么为自己做打算?爹,您告诉女儿,是趁着现在放弃太子妃的身份还是怎么做?然后呢,谁会同意呢?同意之后,女儿又该何去何从呢?”郁晚瑶冷笑一声,“万一日后太子回来了呢?” 郁明山叹了口气:“爹不是这个意思,对了,叶容九不是对你很喜欢吗……”话音未落,听到“叶容九”三个字的郁晚瑶像是被戳到了痛点,郁晚瑶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看着郁明山,好似郁明山是她的仇人一样。 “叶容九他变心了!他不会再帮我了!”郁晚瑶咬着牙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眼眶在那一刹那变得通红,身体因为愤怒和伤心轻轻颤抖。 郁明山被这样的女儿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郁晚瑶的意思。 他的反应很平静,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道:“那倒是有点麻烦了……” 看到这样的郁明山,郁晚瑶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自嘲一般笑了一下:“爹,你看到了吧,女儿毫无退路了,不能再给家族带来价值了,您请回吧。” 郁明山还是关心了一下自己女儿,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几分真心:“瑶儿,你放心,爹会帮你的。” “不用了爹。”郁晚瑶扯了扯嘴角,“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郁明山的眼神闪了闪,没在多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瑶儿,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目送着郁明山离开,郁晚瑶原本有些心如死灰的神色骤然变得冰冷起来,她垂着眼,轻声道:“月瑛。” “奴婢在。”月瑛立马回应。 “告诉秦温妤,越快越好。” 第123章 求情 京城这个混乱的局面在两位丞相和叶容九的操持下暂时稳定了下来,但谁都知道这份稳定只是存在在表面上的,只要储君的事情一日不解决,这份表面上的稳定一戳就能被戳破。 盛和帝的“毒”反反复复,因为没有人知道解毒的药方,而唯一一个和这个毒有接触的人,也不知道那个解毒的大夫什么时候出现。 不过梅夫人虽然心里直犯嘀咕,但还是把刘青用的药誊抄了一份,没有配比。 盛和帝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皇后和几个妃子轮流照顾着,其中以皇后最为辛苦。 叶容九倒是每天会和两位丞相一起去看盛和帝,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盛和帝天天躺在床上,会不会把骨头躺松了。 今天两位丞相有其他事情,不能一起来,只让叶容九一个人来了。 恰好碰见要回凤仪宫休息的皇后,叶容九退后一步,恭敬行礼:“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一见是叶容九,顿住了脚步,语气淡淡:“是叶左丞啊。” 叶容九没有答话,皇后的语气不太对劲,这种情况下,他暂时无法判断怎样的回答对自己更有利。 好在皇后也不是很想让他作答的样子,只是道:“陛下醒了,叶左丞倒是来得凑巧。”“那真是臣的幸事。”叶容九朝皇后拱手,“那臣就先进去了。” 说着,叶容九便越过皇后,进了盛和帝的寝殿。 里面弥漫着一股药味,不算好闻,但也算不上难闻。 叶容九走到床边,规矩行礼:“参见陛下。” 盛和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精气神不错,坐在床上还有劲头看折子,听到叶容九的动静,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叶容九道:“两位大人有事,今日不便前来。” “哦,太子在你府上可还好?”盛和帝语气淡淡,好似不是很关心这件事。 “殿下一切都好,就是常常说些懒散的话。”叶容九如实答道,也是掺杂了一点自己的心思,希望盛和帝赶紧让太子离开国公府。 他现在又不比以前那么闲,哪来的功夫天天陪太子下棋到深夜,一天到晚连林纭的面都见不着,只能看到林纭的睡颜。 盛和帝一听,倒是把头抬起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容九:“你也觉得他现在太轻松了?” “殿下最近很是惬意。”叶容九不好直接顺着盛和帝的话往下说,稍微委婉了一点。 “你回去让他明天进宫,轻松这么久,是时候担起他的责任了。”盛和帝淡淡道。 叶容九内心一喜,朝盛和帝拱手:“臣定会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殿下。” “行了,还没找到商鹤卿藏人的地方在哪里吗?”盛和帝问道。 “已经加紧了在京城附近的搜捕,臣以为,若是找不到的话,那就是暂时还没到。”叶容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一点进展都没有的样子,“陛下可要让人扩大搜捕的范围?” 盛和帝笑了一下,道:“不用,迟早会自掘坟墓的,你让城门那边看紧一点。” “臣遵旨。”叶容九应道。 “对了,你夫人那边也没发现什么吗?”盛和帝忽然问道。 说起林纭,叶容九的神色不自觉变得柔和了一点:“最近她在调查商鹤卿和秦家那边的联系。” “有查出什么吗?”盛和帝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随意到好像这件事不重要。 叶容九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柔和下来的脸色又变得冷厉起来:“郁家,和秦家,最近走得很近。” 闻言,盛和帝也是顿了一下,随即道:“不必留情。” “可是郁家毕竟是太子妃……”叶容九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等他的话说完,盛和帝便道:“又不是不能换。” 叶容九明白了盛和帝的意思,不说话了。 “陛下,臣想为一人求情。”叶容九忽然道。 盛和帝似是有些惊讶叶容九会为人求情,连带着脸上的神色都带了点兴味:“谁?” “秦家的老夫人,也是臣妻子的外祖母,她并不知道其子做的这些事,还请陛下到时候网开一面。”叶容九的语气恳切。 盛和帝看着叶容九的眼神很玩味了:“爱卿打算拿什么来换呢?秦家能做出这种事,按理应该男子抄斩,女子为奴流放才对。” 叶容九声音虽低但却清晰:“臣愿用当初的恩情来换。” 闻言,盛和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件事,你让你夫人过来亲自和朕说。” 林纭还不知道叶容九已经在为秦老夫人求上情了,事实上,她早就想好到时候应该怎么把秦老夫人摘出来。 实在不行,她用商鹤卿这件事的功劳交换嘛,大不了就是忙活一通回到原点,只是让外祖母没了随时能要了她命的威胁罢了,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说实在的,给自己找退路,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比较体面一点离开京城的方式。如果以后实在是不幸,有和叶容九撕破脸的那一天,那吃亏的绝对是叶容九,不是她。 这么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夫人,秦府到了。” 林纭自然又是挑了一个秦大舅母不在府上的日子,今天秦大舅母去庄子里了,明日才会回来。 可令林纭没想到的是,秦大舅母不在,秦温妤在。 在看到秦温妤的那一瞬间,林纭愣了一下,可是秦老夫人却是一副开心的模样,亲热地招呼林纭过来坐下。 “真巧,表姐也回来看外祖母?”林纭才不信秦温妤会无缘无故回来看秦老夫人,只是震惊了一瞬,马上挂上了得体的笑容走过去。 秦温妤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菡萏会的时候好了不少,只是眼窝下的黑青依旧有,脸色更是不如出嫁前容光焕发,用脂粉掩饰过后反而有一种适得其反的效果。 不过用来糊弄眼神不好的秦老夫人也足够了。 秦温妤也扬起一个笑容,只是看起来很难看:“是啊,好久不见表妹了。” 第124章 不对劲 “上次还在太子妃娘娘举办的菡萏会上见过呢,只是表姐身边有人,看起来不是很喜欢别人的样子,我也就不好上去打招呼。”林纭淡淡道,好像只是在和秦温妤话家常而已。 顿了顿,林纭像是故意又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那人有些眼熟,是表姐的婆母吗?” 秦温妤又怎么没听出来林纭话里的意思,脸上本就难看的笑容更是僵了一瞬,好一会儿才解释道:“婆婆只是看起来不喜欢他人而已。”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表姐的婆母把其他人都赶走了,所以表姐的脸色才这么难看。”林纭若有所思,见秦温妤的脸上更难看了,笑得也更开心了。 她就是明晃晃地告诉秦温妤,她在针对她。 秦温妤看着还好,实则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藏在衣袖中的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看着林纭的眼神里却不是林纭想象的怨愤和嫉妒,反而有一种得意和不屑,好似现在的林纭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一样。 这倒是让林纭来了点兴趣:秦温妤在得意些什么? 难不成是在得意商鹤卿即将要造反成功?可是她记得前几天的晚上,她还问过商鹤卿,事成之后秦温妤怎么办呢。 当时商鹤卿给出的答案果然没有出乎她对商鹤卿的了解,若是秦温妤听话一点,说不定还能落得一个不错的下场,但如果秦温妤不满足,等待秦温妤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秦温妤对于商鹤卿的计划几乎没有用处,也根本没有参与到商鹤卿的“大计”中来。也意味着,秦温妤不知道自己在商鹤卿那边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至于秦家?商鹤卿可是卸磨杀驴的一把好手,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事成之后商鹤卿会好好对待秦家。 而林纭怎么也不相信秦温妤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 所以,秦温妤到底在得意什么? 秦老夫人听见孙女和外孙女颇具火药味的呛声,也不知道该帮哪一边,只好道:“还不快给表小姐看茶?” 茶香袅袅,林纭端起茶盏凑到嘴边,却在喝到茶的那一瞬间顿了一下。 那一瞬间,秦温妤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紧攥成拳头的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死死地盯着林纭的动作。 可是林纭很快就将那一口茶咽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道:“外祖母最近可还过得顺心?” 见林纭没提起茶的事情,秦温妤一颗悬着的心渐渐回落,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秦老夫人笑呵呵地和林纭说这话,倒也没冷落秦温妤,时不时和秦温妤也搭两句话,问一问秦温妤在商府过得怎么样。 这个画面乍一看上去就是和乐融融的祖孙三人。 林纭忽然道:“外祖母,我忽然想起有些东西落在了小妹那里没带走,我去找一找了。”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好,你快去吧。” 而就当林纭离开没多久,秦温妤果然也追了上来:“林纭!” 林纭停了脚步,回头看着秦温妤,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意:“表姐喊住我是要做什么?” “林纭,你别太得意了!”这话有点耳熟,好像郁晚瑶也对她说过,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说辞,听得她耳朵都有点起茧子了。 她看着眼前的秦温妤,抱着手臂,好整以暇:“你们到底觉得我在得意什么?” 林纭一直很不理解,明明自己几乎不向外社交,也一直没表现出什么不得体的模样,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很得意呢? 她到底有什么可以得意的,难不成叶容九的偏向是个什么很值得用来炫耀的东西吗? 秦温妤被林纭的话问倒了,一时语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自己心里清楚!总之,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哦?愿闻其详。”林纭挑了挑眉,一步一步朝秦温妤走过去,直到走到秦温妤面前,眼疾手快扣住了秦温妤想要扬起来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了秦温妤的下巴:“表姐,你又动了什么坏心思呢?” 秦温妤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纭,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头到脚笼罩了她,好似在她面前的不是林纭,而是一个吃人的恶鬼。 她有些后悔出来向林纭耀武扬威了。 下巴被林纭捏得作痛,秦温妤不能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狼狈,只好强撑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太子生死不明,太子妃迟早要离宫,你以为到时候,恢复成自由身的郁晚瑶,会不会去找叶容九呢?” 林纭有些失望:“就这?” 秦温妤嗤笑一声:“到时候你被叶容九抛弃,可就不是不得宠这么简单了……” “我要他的宠爱吗?”林纭歪了歪头,见秦温妤不可能说茶水里的异样,也不打算再和秦温妤多言,猛地一甩手,将秦温妤甩在地上,“现在,是他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他。” 说着,林纭不欲再和秦温妤废话。 “林纭!”秦温妤揉了揉下巴,平静地叫了一声林纭。 林纭没有回头。 “你要死了,你们都要死了。”秦温妤不甘心道,好像这样就能让林纭跳脚一样。 可是林纭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谢谢表姐的告知,死的时候会让表姐来吃席的。” 秦温妤这下是真的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林纭并没有去林筱那儿,而是绕了一圈回到了秦老夫人的院子,没去找秦老夫人,而是径直去找了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黄嬷嬷。”林纭看着正在忙活的黄嬷嬷,“有件事想请教你。” “是表小姐啊,老奴可当不得表小姐这‘请教’二字,有什么事情直接问就是了。”鬓边花白的黄嬷嬷笑呵呵地对林纭道。 林纭点了点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请问黄嬷嬷,平时给外祖母泡茶的是谁?” 黄嬷嬷一愣,随即道:“大部分时间是老奴,有的时候是方嬷嬷。” “今天呢?”林纭又问道。 “是老奴,有什么问题吗?” 第125章 毒 “嬷嬷泡茶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林纭继续问道。 黄嬷嬷虽然觉得林纭的问题有些突然,但到底是在深宅中待了这么多年,很快就反应过来林纭的意思:“表小姐的意思是,有人要对老夫人下毒?” “我只是猜测而已。”林纭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乱,还有心思笑,“嬷嬷可要好好想想,不然嬷嬷可就是嫌疑最大的人了。” “表小姐不去告诉老夫人吗?”黄嬷嬷却在担心些其他的。 林纭只是看着黄嬷嬷:“嬷嬷先回答我的问题,其余的,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黄嬷嬷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才道:“没有,从泡茶开始,一直到老夫人进口,都是由老奴看着的。” “哦,那很遗憾,黄嬷嬷你现在就是最有嫌疑的人,跟我过来。”林纭倒是一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转身就要走的样子让黄嬷嬷有些傻眼,还真就傻傻地跟着林纭走了,“表小姐不让人把老奴抓起来吗?” “那是对于罪证确凿的人才这么做,嬷嬷只是有嫌疑罢了。”林纭淡淡道,“再说了,就算嬷嬷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最好是跑到指使嬷嬷的人那里去,这样还省去我的一番功夫。” 黄嬷嬷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林纭说的这样。 林纭带着黄嬷嬷去见了秦老夫人,秦温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纭给吓着了还是怎的,竟然没有回来。 “小纭怎么和惠华一起过来了?”秦老夫人发现林纭竟是和黄嬷嬷一起进来的,不由得有些惊诧,“温妤呢?”林纭也不知道秦温妤是离开了秦府,还是单纯地没回秦老夫人这,道:“不知道呢,可能还在外面吧。”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开头的问题。 黄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难得没有马上回答秦老夫人的话,只是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林纭。 林纭回头看了黄嬷嬷一眼,没什么表现,道:“方嬷嬷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闻言,秦老夫人房里的人都愣了一下,但是看秦老夫人也没说什么,便就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五个人。 “黄嬷嬷,把门关上。”林纭的话音刚落,黄嬷嬷便将门关上了。 秦老夫人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不自觉变得凝重起来:“纭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纭坐到秦老夫人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入口便吐了出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有人下毒?”秦老夫人和方嬷嬷的脸色都变了,只有被林纭盘问过的黄嬷嬷暗暗苦笑。 林纭放下茶杯,手一翻,一枚银针出现在她的掌心,只见林纭将银针探入茶水之中放了一会儿,再拿出来的时候,银针探入的部分竟隐隐呈现出青黑色! “寻常银针只能探查砒霜一类的毒,但其实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毒是银针探查不出来的。”林纭将银针放在桌上,“我的银针泡过特殊的药,大部分的毒都能检查出来。” 秦老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我,我才喝了……” “外祖母放心,这并不是什么入口即毙命的药,而是一种慢性毒药,只是会使人的身体逐渐衰弱,到最后就和自然死去没什么两样。”林纭回想了一下这个药的口感,很笃定道。 秦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因为林纭的话而恢复了不少红润,可是很快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纭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纭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冷意:“小时候跟着一个老大夫学过一点,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自己保命的后路。” 她原以为秦温妤只是想对她下手,没想到秦温妤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祖母都不放过。 “那,这毒可有解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还会像你说的一样衰弱下去吗?”秦老夫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无论年纪多大,面对这种意外带来的死亡,总是有些害怕地。 林纭点了点头:“这毒其实没有外祖母想得那么厉害,真要到了那个地步,那得长年累月,起码服用半年才行。就这么一点的话,没过几天也就自己排出去了。”顿了顿,林纭还是道:“不过外祖母要是怕有问题的话,这解药倒是不怎么名贵。” “那纭儿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出你所料’?”秦老夫人解决了心头最要紧的问题,这才有空关注其他的。 林纭却有一点犹豫,毕竟秦温妤是秦老夫人的亲孙女,而且秦老夫人的年纪也摆在这里,万一没倒在毒下,倒在这个消息下了怎么办? 想了想,林纭还是道:“只是今日来看外祖母时,那盏茶味道不对,引起了我的疑心罢了。” 秦老夫人脸色又白了:“那你还喝了下去?”“我都知道这是什么毒了,还能不知道怎么解?”林纭笑道,语气颇为轻松,想借此打消秦老夫人内心的惶恐。 “这倒也是。”秦老夫人点了点头。 “外祖母,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下毒的人。”林纭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向了她要的方向。 而就在林纭的话音落下后,林纭身后的黄嬷嬷脸色一变,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住。 这样大的反应自然逃不过秦老夫人的眼睛,老太太的脸色顿时一沉:“惠华,你这是怎么了?” 黄嬷嬷忽然“噗通”一下跪在秦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真不是奴婢做的啊!” “没人说你做的,你这是做什么!”秦老夫人厉声喝道,黄嬷嬷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老夫人,奴婢是不会背叛老夫人的!老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的林纭,心里就算有诸多嘀咕,也不可能拆穿林纭,便道:“你先起来,把事情说一下。” “不用了。”林纭忽然道,“我找到下毒的人了。” 第126章 凶手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纭身上。 林纭看着对方已经僵直的身体,微微勾唇:“是要我说出来呢,还是你自己认呢?” 没人搭话,林纭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道:“毒药这个东西呢,我算是比较天赋异禀了,但凡是毒药,都会有它特定的味道,寻常人很难闻见。” 说着,林纭抬眼,看着站在秦老夫人身后的方嬷嬷:“方嬷嬷,你说呢?” 方嬷嬷低垂着眉眼,相比起黄嬷嬷的慌张,她显得格外冷静:“表小姐说的是。” “秋容,你……”秦老夫人一脸震惊地回头。 “老夫人,其实不是奴婢做的,您会相信奴婢吗?”方嬷嬷轻声道。 到底是陪了自己几十年的人,秦老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秋容,你一向稳重,而且是跟着我最久的人,比惠华都要多两个年头。” 方嬷嬷的神色也有些动容。 林纭冷眼看着方嬷嬷,道:“方嬷嬷,你的手之前也是这么黑吗?” 众所周知,人上了年纪之后,总会变得比年轻时候黑了不少,尤其是像方嬷嬷这种需要干活的人,虽然也不是什么重活,但毕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是再黑,作为一个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也不该黑到几乎滴墨的程度,哪怕只是手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 方嬷嬷一僵,随即把双手拿出来放在所有人眼前,竟是比黄嬷嬷的手还要黑上几分,尤其是指尖的部分,黑中透着青,一看就不正常。 “虽然黄嬷嬷说今日泡茶的时候没有半分异常,但是下毒也并非只有直接下毒一种办法。”林纭站起来,走到方嬷嬷身边,一把抓住方嬷嬷的手。 “把毒涂在自己的手上,在接触茶具的时候就把毒混在了茶具上,虽然剂量不多,但是作为一个慢性毒来说,足够了。”林纭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嬷嬷的手,“只是这毕竟是毒,你涂在自己的手上,纵然只是很少一点,但终究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我想,这应该也是你对外祖母的一点愧疚?” 说着,林纭点了点方嬷嬷的指尖,“外祖母若是因为这个毒去世了,那个时候,想来你也活不长久了吧。” 方嬷嬷被林纭甩倒在地,一抬头便是秦老夫人满是震惊和心痛的眼神,与不敢置信混杂在一起,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秋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方嬷嬷别过头去,不愿看秦老夫人的神色,也不愿松口。 闻言,秦老夫人看了一眼林纭。 林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推测不出来。 是真的,她在闻到方嬷嬷身上那点微不可闻的苦味时都有点震惊,因为方嬷嬷是跟着秦老夫人最久的人,从秦老夫人还没出嫁前就已经是秦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了。 可以说,方嬷嬷就如同秦老夫人的妹妹一样。 就连方嬷嬷的婚事也是在秦老夫人的牵线搭桥下,嫁给了秦府的管事。 之前秦老夫人感念方嬷嬷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打算让方嬷嬷回去养老,是方嬷嬷自己不愿意回去,说还是待在秦老夫人身边才安心。 秦温妤,到底是怎么说动方嬷嬷的? 而且看方嬷嬷的手,这毒不是一天两天,起码也要有三天以上才能黑成这样。 “她给你的毒呢?”忽然,林纭问道。方嬷嬷苦笑一声:“没有了。” “没有了?”林纭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表小姐明鉴,她说一次只给奴婢三天的剂量,这是第一个三天。”方嬷嬷哑声道,“奴婢只是照着命令做事罢了,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纭轻声“啧”了一下,又问道:“对方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说到这个,方嬷嬷忽然看了林纭一眼,道:“表小姐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不清楚。”林纭直截了当,倒是把方嬷嬷噎了一下。 “除了这个,她还给了你其他的药吗?”林纭知道有些人没什么耐心,说不定看这毒毒发太慢,又下了一个药性冲突的毒,直接就能把人抬走了。 方嬷嬷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这个毒和之前那个药性相冲,一起用的话,三天人就没了。” 林纭接过纸包,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又要把这个毒给我?” “表小姐,这次是她棋差一招输给了你,奴婢也认罪。”方嬷嬷苦笑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给秦老夫人和林纭磕了一个头:“老夫人,奴婢伺候了您四十年,这些年您待奴婢很好,奴婢心怀感激。还请老夫人看在奴婢这四十年的尽心尽力上,放过奴婢的家里人。” 秦老夫人终究还是没能冷脸对着方嬷嬷,但是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林纭也差点被她毒害。 “纭儿,你处理吧,我累了……”秦老夫人叹了口气,一瞬间好像又老了不少,抬起手,“惠华,扶我去歇歇。” 等秦老夫人离开后,林纭终于不用再顾忌秦老夫人的想法,冷声道:“秦温妤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吩咐你的事情吗?” 听到秦温妤的名字,方嬷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颓然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瞒不过表小姐。” “放心,在尘埃落定前,你不会死的。”林纭冷笑一声,“春喜。” “属下在。”春喜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方嬷嬷身边,倒是给方嬷嬷吓了一跳。 “把方秋容绑起来带走,不要被人发现,也别让她死了。”林纭道,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你的家人不会知道你消失了,没了你,一切都不会变。” 话音落下,春喜拿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绳子已经捆好了方嬷嬷,顺道撕了一块衣摆的布团吧团吧塞进了方嬷嬷的嘴里,拎着方嬷嬷就离开了这里。 “夫人,对方都已经要害老夫人了,您这次可要……”酒儿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纭掂了掂手里的药包,嘴角笑容难掩:“不急,让我挑一个死法。” 第127章 意外 林纭去里间,就看见秦老夫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佛珠都忘了拨动。 “外祖母。”林纭唤了一声,“您现在心里很难受吗?”秦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佛珠,叹了口气:“纭儿,你说,人都是会变的是吗?” 林纭很能理解秦老夫人的心情,就连养狗养上几个月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相伴了四十年的人呢。 “人当然是会变的,比如我,以前就很喜欢,现在更喜欢了。”林纭故意道,果然引得了秦老夫人的一声笑骂:“你个小滑头,哄我老婆子开心呢。” “是啊,外祖母开心了我才能开心嘛。”林纭笑眯眯道,见秦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明显缓和下来,便道:“人的所作所为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外祖母想知道来龙去脉吗?” 秦老夫人的笑容淡了一点,好一会儿才道:“罢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林纭也不勉强秦老夫人一定要听,但是一定要让秦老夫人提起警惕,秦温妤都丧心病狂到要对自己的亲祖母下手了,这次只是下毒,下次呢? 她不能时时刻刻守在秦老夫人身边。 “外祖母,你有没有想过,指使方嬷嬷的人会是谁?”林纭问道。秦老夫人也很迷茫,她现在连管家权都没有,只是一个清闲度日的老婆子而已,有什么人回想对她下手? 蓦地,秦老夫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到底也是在后宅待了这么久,很多事情不是她不知道,只是不去过问,也不想去过问而已。 “纭儿,是不是有人要害你?”秦老夫人顿时心疼地看着林纭,“外祖母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林纭的声音很轻,“纭儿现在只有外祖母一个亲人了,没有外祖母,才不好呢。”“傻孩子,你还有你舅舅……”说到这里,秦老夫人的话蓦地顿住。 她看着林纭,林纭也看着她。 里间骤然变得寂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老夫人才颤抖着声音道:“纭儿,你舅舅他……到底在做什么?” “外祖母,对不起。”林纭没办法直接讲出来,只能道了声歉。 秦老夫人顿时一拍大腿,虽没有哭天抢地,但是依旧满脸恨铁不成钢:“糊涂哟!老秦家的名声都要被这个孽障毁了!” 林纭抿了抿唇,道:“外祖母,我想做一件事,您能帮我吗?” 回到国公府已经是天黑了,林纭心情还不错,刚要往疏风阁去,一个小丫鬟忽然快步上前:“夫人,世子让您回府直接去四海院。” 四海院? 自从谢梓煦住进来后,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踏足四海院了。倒不是她讨厌谢梓煦,只是那天下午谢梓煦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有些抵触而已,而叶容九更是都搬来疏风阁了,她自己也不会去找谢梓煦给自己找不痛快。 现在叶容九让她去四海院,难不成谢梓煦回去了? 还真回去了。 “陛下让殿下回去的?”林纭有些惊讶,谢梓煦都在国公府懒散了快半个月,也没见人来催谢梓煦啊。 叶容九点了点头:“今天下午走的。” “哦,殿下临走前有说什么吗?”林纭发誓,她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她没想到这话问出口后,叶容九看她的眼神会变得奇怪起来:“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难不成是和我有关的?”林纭半是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不想叶容九还真的点了点头:“殿下让我擦亮眼睛。” 林纭一怔,随即想起了那天下午谢梓煦同自己说的话。 手不自觉握成拳,林纭依旧笑得轻松:“那你呢?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亮吗?”“挺亮的,耳朵也很好使。”叶容九淡淡道。 林纭装作听不懂:“那就好。” 见林纭没搭他后一句的话茬,叶容九笑了一下,没有再和林纭说这件事,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时间差不多了,证据你准备好了吗?” 林纭点了点头:“在疏风阁,一搜就能搜到。” “对了,你给我一个时间,我好准备逃跑。” 大概没有比林纭说起“逃跑”更加理直气壮的人了,叶容九失笑,还是报上了时间:“大概就这两天了,你想好怎么跑了吗?” 林纭想起了秦温妤的那点毒,忽然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放方嬷嬷去给秦温妤通风报信了,说不定秦温妤狗急跳墙会使出别的昏招呢。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定还能让秦温妤把视线从秦老夫人身上移开呢。 “就这么跑呗,还能怎么跑。”林纭随口道,“大不了就死遁嘛。” “说了,除了死遁。”叶容九有点头疼,怎么林纭总是想着怎么死遁呢?而且顺嘴程度,就像是这么想了很久一样。 这种感觉让叶容九有点不安,好像林纭真的会有一天用这种方式离他远去一样。 林纭敏锐地发现叶容九的脸色有些难看,赶紧安抚他:“好好好,不死遁,我想个别的法子,一定在你抓我之前告诉你,行吗?” 这话说得叶容九的耳根子有些热,而且林纭的语气因为在哄人,又有些绵软,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叶容九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我很惜命。”林纭笑眯眯道。 可是俗话说得好,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临。 林纭看着面前的郁晚瑶,又看了一眼被月瑛和一个脸生的宫女一起抓住的秦老夫人,眼神倒是平静:“娘娘这是何意?” “听说你的外祖母很疼你,在你成亲的时候想把所有私房都给你?”郁晚瑶脸上没了之前在猎场见面时的阴郁和歇斯底里,嘴角挂着的笑容甚至有几分谢梓煦的模样。 秦老夫人满脸都是愧疚,若不是嘴巴还被月瑛堵着,恐怕就要让林纭不要管她了。 林纭的双手不自觉攥成拳头:“娘娘要做什么对臣妇来就行,何必牵连一个无辜的老人?” 第128章 顺势而为 “林纭,这可由不得你。”这回轮到郁晚瑶走到林纭面前,捏着林纭的下巴,道,“在京城,有弱点的人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当你无法掩盖自己的弱点时,会死得很惨的。” 林纭扯了扯嘴角:“是吗?娘娘打算如何处置臣妇呢?” 郁晚瑶最讨厌林纭这幅明明死到临头,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扬手打了林纭一巴掌,随即把林纭甩开,颇为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林纭的嘴角溢出一丝血,可见郁晚瑶这一巴掌有多么用力,但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臣妇到底做了设么,让娘娘厌恶臣妇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仅仅只是因为世子吗?”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郁晚瑶的痛点,郁晚瑶的神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来人,把酒给这个贱人灌下去!” 话音落,郁晚瑶身后就冲出来几个人,一左一右将林纭的双手制住,有一个人还踹了林纭的膝窝一角,意图让林纭跪下来。 但是林纭只是晃了一下,站得稳稳的,甚至还有余力往后勾了一下,反倒是让那个踹了她的人差点摔倒在地。 见状,那两个人也不再做多余的事情,一个人赶紧掰开林纭的嘴巴,一个人拎着一壶酒就要往林纭嘴里倒。 林纭用力地挣扎起来,那副可怜的模样看得秦老夫人肝肠寸断。 郁晚瑶瞥了一眼秦老夫人,没有半分波动。 不过,就当作是给秦温妤骗秦老夫人出来的谢礼,反正一个人是毒,两个人也是。 林纭的挣扎渐渐变弱,一壶毒酒半是给她灌了下去半是洒在了她的身上,确认壶中一滴酒都没了之后,那两个制住林纭的宫人才放开她。 林纭的脸色很难看,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只是刚才让她想起了前世自己被林筱带来的人也是这么强硬地把毒药灌了下去,让她有点犯恶心罢了。 不过现在,林纭垂下头,悄悄地咂摸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味道。 不错,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掺杂着酒味,竟然意外的不错。 小腹有点疼,应该是起效了,不过还能忍,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郁晚瑶的发难在计划之外,但不得不说来得正是时候,恰好给了林纭一个完美的理由,不会被任何人怀疑,就连商鹤卿那边都不用自己绞尽脑汁地瞎编。 这么想着,林纭赶紧换上一副凶狠的模样,死死地盯着太子妃:“你凭什么以为,我死了,叶容九的心会重回到你的身上?就凭你救过他吗?” 或许是知道林纭命不久矣,郁晚瑶的心情相当不错,甚至在林纭问出这种问题之后也不会像之前一样歇斯底里,反而道:“你不需要知道。” 林纭冷笑起来:“你就这么笃定,叶容九不会怀疑我的死?” “任他怀疑,反正也不会怀疑到本宫的身上。”郁晚瑶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本宫为什么会亲自过来送你上路?” 林纭眼神一凝:“娘娘真是手眼通天。” “倒是担不得这个称赞。”郁晚瑶褪去了那点执拗之后,看起来正常不少,“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你大概就睁不开眼了,本宫仁慈,给你们祖孙二人最后一点温情的时间。” 说着,郁晚瑶示意月瑛和另外一个人松开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一被放开,马上朝林纭冲过来,心疼地看着林纭,不敢触碰林纭脸上的肿胀:“纭儿,是外祖母连累了你……”“没事的,外祖母。”林纭拍了拍秦老夫人的手,眼睛的余光一直在关注着郁晚瑶的动态。 直到看到郁晚瑶离开房间,林纭才轻声道:“春喜。” 不等秦老夫人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夫人,可要告诉世子?” 林纭捂着脸摇了摇头:“春喜,接下来的路,你别跟着我,去酒儿那里。” 春喜有些急了:“可是夫人,你中了毒,还……”不等春喜说完,林纭便打断了她:“春喜!按我说的做!”顿了顿,林纭又道,“等我让你走的时候,你把我的外祖母带走,叶容九会照顾好她的。” 秦老夫人顿时抓着林纭的手:“纭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中了毒,不去解毒吗?” 林纭的眼神坚定:“外祖母,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至于毒,这个您就放心吧,目前还没什么毒能够毒倒我。”见秦老夫人还是一脸的担忧和不赞同,为了安老人家的心,林纭又道:“外祖母,您就信我的吧,您知道的,我在京城的牵挂只有你了。” 闻言,秦老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那你要答应外祖母,一定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林纭笑着点了点头。 忽然,林纭想到了什么,看向春喜:“有什么能让人假死的药吗?药效不用很久,三个时辰就够了,起效一定要快。” 春喜见林纭铁了心,只好拿出一个小瓷瓶给林纭:“夫人,这是龟息丸,药效和您说得差不多,就是有点后遗症。药效褪去后,可能会头晕身体无力,大概会持续六个时辰到一天不等。” “还不错。”林纭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有两颗。 林纭顿时看向了秦老夫人,附在秦老夫人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秦老夫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点了点头:“纭儿你放心,外祖母不会拖你后腿的。” 说到这里,秦老夫人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纭儿,你应该上次就知道下毒的主使是谁了,对吧?” 林纭点点头:“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们两个会联合起来。” 秦老夫人抹了抹眼睛:“真是家门不幸啊……” “没事的,外祖母,大不了,你从宗祠里挑一个人过继就是了。”林纭很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估算着时间,服下了一颗龟息丸。 林纭对于药远远没有毒了解,这药才服下没多久,林纭就觉得小腹处隐隐的疼痛消失了,随之升起的,是一种沉沉的睡意。 第129章 判定死亡 趁着这点睡意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意识覆盖时,林纭强撑着做好了最后的安排:“春喜,不用等我醒来,你判断安全后,带着外祖母直接走。” 春喜满脸担忧地看着林纭,点了点头。 最后的最后,林纭看着秦老夫人,轻轻笑了一下:“外祖母,没事的,没事的……”林纭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整个人软倒在秦老夫人的怀里。 因为林纭并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自己百毒不侵,哪怕是一再强调自己不会有事,可就这么没了声息躺在秦老夫人怀里时,还是被吓了一跳,秦老夫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林纭的鼻息,没有。 春喜虽然不会把脉,但是她相信林纭,纵使内心依旧担心,可是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安抚好秦老夫人。 她将那个瓷瓶塞进秦老夫人的怀里,道:“老夫人,如果那些人要对你做什么,你就把这个吃下去,告诉她们这是毒药,说夫人死了你也不活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纭儿,她会没事吧?” “夫人最是惜命了,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春喜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老夫人,我就在附近,有什么可以直接喊我,我叫春喜。” “好。”秦老夫人把瓷瓶收起,眼睁睁看着春喜翻身上了房梁,抬起头看的时候,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上面藏了个人。 忽然,门被人推开,郁晚瑶进来就看见倒在秦老夫人怀里,一动不动的林纭,给月瑛使了个眼色。 月瑛会意,大步走过去,蹲下来探了探林纭的鼻息,随即一脸喜色地起身:“娘娘,没气儿了!”郁晚瑶也是一喜,看着满脸都是绝望的秦老夫人,笑了一声:“老夫人,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要怪,就怪你的好外孙女吧。” “如果她没有这么多歪心思,今天她也不会死在这里了。” 秦老夫人空洞的眼神看向郁晚瑶:“娘娘,我家纭儿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呢?那是她的夫君啊!”说到后面,秦老夫人几乎是吼出来的。月瑛立马拦在郁晚瑶身前:“大胆,不得对娘娘无礼!” 郁晚瑶抬手:“老夫人,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没罪就没罪的。”顿了顿,郁晚瑶又道:“本宫念你与林纭祖孙情深,打算送老夫人一同上路,如果老夫人想要给林纭报仇的话,最好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秦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说着,秦老夫人迅速掏出瓷瓶,将里面剩的那颗龟息丸吞入腹中:“不劳娘娘动手,我怕脏!” 郁晚瑶脸上的笑意终究是消散了,她冷哼一声:“让人把她们两个绑了,丢到京郊去,伪装成山匪杀人。”顿了顿,郁晚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故意的:“对了,用秦温妤的马车送出去。” 月瑛垂头应是。 秦老夫人听见“郁晚瑶”三个字时,蓦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上来的药效剥夺了她的力气,她依旧把林纭抱在怀里,泪顺着脸庞滑落,没入林纭的发间。 最终,秦老夫人和林纭被拖上了马车,轰隆隆地往京城外去。 春喜一路跟着马车,可是马车到了京郊,竟然停了下来,秦老夫人和林纭被分开运上了两个马车,秦老夫人的那辆马车是往灵清寺去的,很符合秦老夫人出门上香的路径,一般有什么山匪是件,也多是在那边发生。 而林纭的那辆马车去往的方向,是京城外的乱葬岗。 春喜一时犯了难,但是情况却容不得她犹豫太多,只能按照林纭的吩咐,跟着秦老夫人的马车去了。 林纭的身体陷入了假死状态中,但脑子没有,而且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原因,不仅对毒有抗性,就连这种药也有了抗性。 春喜说的是可以陷入假死状态三个时辰,但是以她的估算,药效应该会减半,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半时辰,如果醒得太早会不会送她的人还没走啊? 林纭现在只能听到一点模模糊糊的声音,虽然还处在清醒之中,但是对周围一切的感知都是混沌的,什么都不清楚,有种天地颠倒,头重脚轻的感觉。 唯一能清晰地感觉到的,就是自己在颠簸,应该是在马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的感觉消失了,林纭察觉到有人把自己挪下了马车,一把将自己丢下去。 但是想象中的坚硬没有到来,反而有一种又硬又软的感觉。 鼻尖隐隐飘来一点臭味,带着一种让人犯恶心的味道,臭得林纭想吐。 这是把她丢到哪里来了? 别是乱葬岗吧。 忽然,耳边响起人说话的声音:“真要这么做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娘娘说了,她很狡猾,谁知道有没有后手,你将她五马分尸,有再多的后手也无法施展出来了。” “可是……”男人的声音还有些犹豫,女人却厉声喝道:“快点!耽误了娘娘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男人没了声音。 林纭心里一紧,但是她不能动弹,这该怎么脱身? 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哪里,林纭头上的一支金簪落在了地上,巧的是,那支金簪是林纭用来装毒粉的。掉在了骨头堆里,被不知道是谁的骨头顶开了开关,断成了两截。 原本药粉全部要洒下来,偏偏这个时候起了一阵风,把药粉全部往那两个人吹,直接吹到了两人脸上。 这药粉其实没什么其他毒性,就是会让人失明而已。 而且,是进入眼睛就会失明的。 林纭只能听到两个人大呼小叫自己看不见了的声音,然后听着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甚至还有铁器掉在骨头上的声音。 直到附近完全没声音了,林纭才松了口气,在心里感谢了一下及时掉落的簪子和及时的风。 第130章 坏了 林纭心里估摸着自己应该是躺在乱葬岗上,臭味越来越浓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睡了一觉,又好像没有,林纭都忘了这中间的时间自己是怎么度过了。 蓦地,手指不受控制地勾了一下,林纭意识到龟息丸的药效逐渐过去,自己可以动了。 但是药效的褪去并不是一下全部褪去的,林纭努力地调动着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终于在失败了不下二十次后,慢慢地,像是生锈了一样,浑身都疼地坐了起来。 果然是乱葬岗,满目都是白骨,而她身下躺的这个应该刚死没多久,身体还是软的。 就是死相难看了点,脖子都差点被割断了,没干的血都沾在了林纭的身上,弄了她一身。 林纭现在就已经体会到春喜说的后遗症,浑身无力,头还晕。 她试着去捞自己掉在白骨之中的金簪,可是无论她怎么捞,都捞不起来,就连拨开这些白骨的力气都没有。 林纭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 她对抗着头晕,心道一声“冒犯”,顺手拿起了身边不知哪位兄台的骨头做支撑,一点一点把自己给支撑着站了起来,但是身体带来的虚弱让她光是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又要摔在这堆白骨里。 好在林纭及时稳定了身形,站在原地缓了缓神,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这堆白骨之中迈开了步子。 她不打算现在就进城,毕竟郁晚瑶都怀疑她有没有后手了,估摸着还在京城里等着她呢。 等她缓过了这个虚弱期再说吧。 就是不知道外祖母那里怎么样了,叶容九应该会处理好吧。 哦对了,她和春喜说不要把她没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春喜会告诉叶容九吗? 如果叶容九知道她“死”了,会有什么表现呢?还真是有点期待啊,可惜自己应该是没有这个缘分看见了。 林纭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往灵清寺去。 而此时的春喜有点急了:怎么那些人还不走?药效都快过去了,她是不是要冲过去把那些人打晕了? 原本春喜以为这些人把秦老夫人随便丢在路边哪个地方,然后拿一个可以证明秦老夫人身份的东西回去就行了,没想到这几个人守到了现在还没走,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光是春喜想问,守着的人也想问。 “我们在这里守着这个老太婆是要做什么?”一个人忽然问道。 另一个人回他,语气也是颇为不确定:“好像是……为了防止什么人过来吧……”“可是咱们都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也没看到有什么人过来啊。”先前那个说话的人有些不耐烦。 “再说了,都快三个时辰了,要过来也早过来了。” 另一个人想了想:“也有点道理,那我们走吧。” 春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等那两个人走了后,又耐心等了一会儿,防止对方杀一个回马枪,这才跳下去,将秦老夫人扛起来,马不停蹄地往城门去。 可是令春喜没想到的是,今天城门竟然提前关闭了,好像是说为了抓捕什么人。 春喜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她现在就一个人,又联系不上其他的护卫,难不成还硬抢? 好在京城外也有一个国公府暗卫的据点,她带着秦老夫人在那里待上一个晚上不是问题,也让老夫人好好缓缓神。 不过令春喜和林纭都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城门关闭,导致春喜没有及时回城,也就导致了,叶容九完全不知道林纭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连酒儿也是。 说起来,这个城门关闭还和林纭有点关系。 叶容九今日回来得还算早,一回来只看到酒儿在四海院里做着日常的扫洒,没有看见林纭。 他问酒儿林纭去了哪里,酒儿只说林纭出门了,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当时郁晚瑶的人给林纭递信时,酒儿还在府外取林纭这个月定的毒药。急急忙忙赶回来,林纭只对她说了句要出门,也没带上她,就这么离开了。 这也就导致了叶容九以为林纭已经找到了时机离开了,以为最后一步终于开始了,他遵循着早就写好的戏本搭台开演,关闭了城门,做给商鹤卿那边看。 他和林纭约定好,如果安顿好了,就让春喜秘密带信回来。 可是直到天黑,也没有动静。 按照酒儿说的,林纭应该是下午就出门了,按照林纭所描述的,商鹤卿那方对林纭的信任程度看,应该不会要这么久才对。 而且春喜的功夫,尤其是隐匿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 叶容九觉得有些不对劲,刚要派暗卫去联系春喜,一副耳环却被送到了叶容九的手上。 一开始叶容九还没认出来,是酒儿看到了,惊呼了一声:“这不是夫人今天出门前戴的耳环吗?” 叶容九转头看向酒儿,眼神沉沉:“你说,这是林纭今天戴的?”酒儿点了点头,声音虽小,但是语气坚定:“奴婢记得很清楚,因为这幅耳环对夫人来说,意义不太一样。” “世子,跟着耳环送过来的,还有这个。” 叶容九接过小厮手上的帕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纸条。 叶容九几乎是一目十行地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看完,看完之后整张脸肉眼可见地黑到了极致。 良久,叶容九闭了闭眼睛:“备马车,去东宫。” 谢梓煦还在御书房勤勤恳恳地给他父皇暗着打工,忽然听闻叶容九去了东宫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惊讶,把头从满桌的奏折中抬起来,问身边的高公公:“叶容九去东宫做什么?” 高公公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谢梓煦“啧”了一声:“他今天不是把京城的城门提前关上了吗?”“确有其事。”高公公点了点头,“听说是为了抓毒害陛下的真凶。” “真凶”不就在叶容九家里吗?谢梓煦在心里嗤笑一声,又把头低下去:“找个人去东宫看着,别闹出事来,别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第131章 坏消息 叶容九知道自己来东宫肯定瞒不过谢梓煦,他也没想着瞒过谢梓煦。 他也打心底里不相信林纭会出事,只是郁晚瑶拿这个作为诱饵,他确实没办法不来。 叶容九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也会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而人的性命如此珍贵,经不起一丝的侥幸和赌博。 一踏进东宫,叶容九便看到了郁晚瑶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上喝茶,眼神顿时沉了下来。 看到他来,郁晚瑶露出一个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 “娘娘以臣的妻子作为诱饵,臣不得不来。”叶容九冷声道,“不知娘娘那话是什么意思?” 纵使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但是当叶容九说出这种话时,郁晚瑶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抽搐了一下。不过一想到林纭已经死了,她的心情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我的意思,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郁晚瑶深深吸了口气,用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林纭和她外祖母亲近,你是知道的吧?” 叶容九纵使再不想和郁晚瑶多废话,但是事已至此,也只好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巧,现在秦家的老夫人也不见了。”郁晚瑶勾了勾唇角,“听说,是秦温妤要和秦老夫人一起出门上香呢。” 很多事情不用直说,点到为止即可,人自带的想象力会将那些未尽的部分补全。 叶容九虽然控制着自己不要往最坏的那一方面去想,但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那边滑落:“娘娘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我能骗得了你吗?现在京城,你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我骗你有意义吗?”郁晚瑶笑了笑,看起来落寞无比,“叶容九,这么多年,你居然都开始不信我了。” “是娘娘自己透支了在臣这里的信用。”叶容九冷冰冰道,“不知娘娘将这件事告诉臣,需要臣做些什么?” 郁晚瑶看着叶容九冷漠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叶容九的这幅冷面,可最终,她只是道:“我要离开东宫。” “然后呢?”叶容九才不相信郁晚瑶仅仅只是想离开东宫。 “离开东宫,我只有这一个要求。”郁晚瑶说起这个眼神倒是坚定了起来,叶容九低头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相信了郁晚瑶只有离开东宫这一个要求,还是笑别的。 笑过之后,叶容九抬起头来:“臣会想办法的,但前提是,娘娘并未骗臣。” 说完,叶容九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郁晚瑶看着叶容九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把心里的那股子酸涩和烦闷给压下去。 找吧,找到了也只会是一具尸体而已。 叶容九出了东宫,就看见了高公公的人等在外面,他主动走过去,道:“太子妃想离开东宫,让我帮她。”对方看样子也是在宫里的老人,听到这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躬着身子:“多谢世子告知,奴才回去复命了。” 说着,对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东宫。 叶容九离开皇宫的时候,这个消息也恰好传到谢梓煦的耳朵里。 “离开东宫?”谢梓煦嗤笑一声,“她倒是敢想,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要借国公府躲一躲了?”高公公垂眼,不搭话。 这事儿怎么说都是太子的家事,就是郁晚瑶再不得太子喜爱,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 果然,谢梓煦也没有要高公公回应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完这话后,便道:“派人去看紧郁晚瑶,别让她真的跑了。”高公公这才应了声,出了御书房找人去了。 叶容九进宫之前便让人去查了林纭的行踪,一查便查到了林纭今天下午出门后去了京城西角的一个小院。正巧的是,这个院子前几天易了主,新的主人正是秦温妤。 查到林纭进了这个院子就没再出来过,叶容九的人就顺着往前查,查到了在林纭来之前,秦温妤和秦老夫人来了,之后除了秦温妤出来,秦老夫人也没再出来。 那个院子在进出人的时候,已经是林纭进去后的半个时辰后了,一辆马车从里面出来,驶向了城外。 不仅如此,叶容九的人还在这个院子里面搜到了一块沾了血的帕子,上面的绣花是林纭亲手绣的。 事实上,这只是林纭被郁晚瑶那一巴掌打出血之后,用来擦脸的帕子,血也是嘴角溢出来的那些。 但放在这个时候,就显得不是那么合时宜了。 酒儿看到这个帕子的那一瞬间几乎晕厥,叶容九匆匆查看了林纭平时放毒药的地方,发现什么都没少。如果林纭是有意离去的话,不可能不把这些毒药带上。 林纭,是真的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叶容九的心剧烈颤抖起来,他强逼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林纭一定不会有事。 他派人出城继续追查着那辆马车的踪迹,同时让暗卫去联系春喜,春喜若是还活着,林纭肯定没有事情。 是夜。 叶容九坐在院子里,对着高悬的弯月自斟自饮,久久不愿回房。 相比起已经被判定死刑或是已知的事情,这样未知的等待才是最煎熬的,因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这样煎熬等来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是除了等待,没有半分办法。 叶容九其实讨厌醉酒的感觉,这种晕乎的感觉会让他失去掌控,周围的一切都会让他觉得危险。 但他现在心乱如麻,除了用酒来麻痹自己,他只要静下来,就会想起林纭。 可是怎么越喝越清醒呢? 叶容九抬起头,望着弯月,不知怎的,第一个在他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林纭这几个月来的音容笑貌,而是当年他坠入望风谷,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与林纭的脸逐渐重合。 就在要完全重合的下一瞬,画面忽然跳转,变成了现在的林纭,眉眼弯弯的模样。 无论是眉眼弯弯的林纭,还是冷脸的林纭,又或是带着一点嘲讽意味的林纭,都在叶容九的脑海里鲜活起来。 第132章 第二天 现在想想,林纭在他面前,好像从来没有伪装过自己的性格,偶尔有些装模作样也是那种一眼就能戳穿的,不会让人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罢了。 而林纭那些瞒着他的事情,也在时间的推动下一点一点展现给了他看。 夜风吹过叶容九的身体,带来的凉意卷起他的不安。 叶容九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不由得苦笑一声:承认吧,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义务,更不是因为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你只是单纯地对林纭动心了而已。 什么时候动了心呢?叶容九也不知道,是林纭嫁过来之后,还是比他想象得还要早呢? 在他听见林纭生病急匆匆地赶回来时,在他看见林纭深夜垂泪时,又或许,是在更多更多他无法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中,早就对林纭有所不同了。 他知道林纭还有事情没告诉他,但他不在意,因为他一直都认为两人迟早可以坦诚相待。 所以,如果没见到林纭的尸体,没有确认林纭真的死了,他不会轻易把“死”这个字安在林纭的头顶。 更深露重,小院里只剩下了桌上孤零零的酒杯。 春喜抓心挠肝地等到了天亮,开城门的时候,刚要带着秦老夫人去找叶容九,还没进城呢,一眼就看见了秦家的马车。 她看了看身边的秦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秦家的马车:“老夫人,那个好像是……” “别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别破坏了纭儿的计划。”秦老夫人低声道,昨日那身华贵的衣裳和一头的金簪都被卸了下来,被春喜妥帖地收好,现在打眼一看去,就是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太太带着她的孙女进城而已。 这个老太太脸色苍白,看上去是要进城找大夫。 春喜点了点头,挡在离秦家马车近一点的那一边,把那边的视线阻挡住,和秦老夫人一起入了城。 却说林纭那边,昨天她离开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对着那具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左看右看,在她的测算下,发现这具尸体和她的身量差不多,只是脸上也不知道是被动了什么手脚,面目全非的,一点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林纭蹲下来,摸了摸那人的手,手心有一点薄茧,不算是很细腻,但林纭更满意了。 她对这具尸体双手合十拜了拜:“抱歉了,借你尸体一用,事情过后会让你入土为安的。”说着,林纭迅速把这具尸体扒光到只剩下里衣,随即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坡,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这身沾满了血的衣服。 趁着那人还没僵,林纭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衣服给那具尸体套上,又把自己的头发拆了,迅速给那人盘了一个和自己的发髻差不多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胡乱地把簪子怼上去,又掏了掏身上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结果只有一个装了毒粉的荷包和商鹤卿给她的那个玉佩。 这两样属于别人不知道,但是熟悉她的人,尤其是叶容九一定会认出来的。 林纭犹豫了一瞬,将荷包系在了尸体的腰间,左翻右翻找到一条干净的帕子,倒了一半的毒粉出来装在帕子里。 总之还是先瞒过去再说,至于其他的…… 让她之后再解释吧。 林纭做完这一切也不打算往灵清寺去了,她这一身血呼刺啦的,更引人注目了。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废弃的茅草屋,里面虽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其他的地方更是都结蜘蛛网了,但是床还是完好的,顶也是。 林纭甚至在床底下翻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是一身破烂的麻布衣裳,但是还算干净,抖抖也能穿,总比她这一身血呼刺啦的好。 把自己的暂时住所解决了,林纭才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她的下一步肯定是去找商鹤卿,但是什么时候去找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得要摸清楚京城的风声,了解叶容九在她消失后做了什么,这样贸然回去会不会有新的麻烦,以及商鹤卿那边得知她的“死讯”,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想想,怎么也得要个一两天的功夫。 叶容九对月自斟自饮的时候,林纭也睡得不是很安稳,茅草屋里没有吃的,附近只有一点不能饱腹的野果,连野味都没有。 肚子饿是一回事,而且没有被子,还睡在乱葬岗边,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再加上龟息丸的后遗症,虽然头晕,但睡得更差了,做了很多梦,梦里全是她的不同死法。 最后一个梦,是叶容九站在她父母的尸体边,神色冰冷,看着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尸体一样,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刺眼的鲜红血液往下淌。 在叶容九手里的剑要朝她挥来时,林纭醒了。 外边儿的天蒙蒙亮,鸟叫声断断续续,空气湿润,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林纭揉了揉太阳穴,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但是梦里的内容历历在目,林纭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蜷起来。 她又想起了为什么当初不肯嫁给叶容九的原因,虽然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当初自己的父亲被贬去雍州,这其中国公可是出力不少。 或许十几年过去,这件事情在京城早就被新的,层出不穷的事情覆盖了。 但是林纭前世在调查后,发现在去雍州的路上,自己的父母被人刺杀,幸得路过的好心人搭救才捡回一条命。不过好心人的下场就没那么好了,除了一个在襁褓里的小女孩,几乎全部死光了。 这个女孩,正是林筱,而她的父母也是因为救命之恩才收养了林筱,并从林筱的襁褓里找到了前朝太子的信物,得知了林筱的身份。 彼时林纭才两岁,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她并没有看见外面的血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妹妹。 后来她母亲一直说林筱是她的亲妹妹,她也就这么一直以为下去了。 林纭知道,其实这件事怪不到国公身上,但是当时的她,除了迁怒,找不到任何能为父母报仇的方法。 第133章 不合时宜 重生回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对国公府有些膈应。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她还是成了叶容九的妻子。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叶容九在她的阴阳怪气下,反而对她越来越好。 有的时候,她会被自己的良心刺痛一下,会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叶容九。 但更多时候,是她自己都快把自己给催眠成功了,觉得就这么和叶容九过下去也不错。 直到这个梦在林纭的脑海里炸开,林纭才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面对叶容九的时候,时隐时现的不安和烦闷是因为什么。 林纭扶着有些昏沉的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该说是报应吗?上辈子她覆灭了肃国公府,这辈子让她对叶容九动心,然后梦见她被叶容九杀死? 嗯……有点荒谬。 林纭甩了甩头,把脑海里那些有的没的都抛之脑后。即使睡了一觉,身体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而且明明没吃东西,总觉得恶心想吐。 意识到这一点,林纭的身体顿时僵了一瞬。 好一会儿,林纭才回过神来,果断搭上自己的脉搏,越把眉头就越紧皱。 林纭松开自己的手,“啧”了一声,不是很想面对这个结果。 居然怀孕了,虽然只有一个月,胎像也不是很稳,但确确实实有孕了。 虽然这是当初她要决定嫁给叶容九的因素之一,但是也来得未免也太不合时宜了,她估计还要在外颠沛流离一个月呢。 不过虽然来得不是时候,但林纭的手还是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 “做你娘我的孩子,生来就应该是不同寻常的。”林纭勾了勾唇角,不再纠结这件事。 林纭没有在这个茅草屋待很久,等天完全亮了之后,就离开了,往京城里去。 等林纭离开没多久,忽然有两个人出现在了乱葬岗,他们在乱葬岗找了找,突然有一个人指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尸体:“是不是那个?” 另一个人也看了过去:“是这个,衣服一样,身量也相似。” 先前说话的那个走过去,一打眼差点被吓了一跳:“下手真狠,脖子都断了,还给人毁容了。”“管他呢,总之人都这样了,肯定是活不过来了,赶紧回去复命吧!”另一个人也不忍直视,背过身去不看尸体。 这两个人的出现就像是昙花一现,很快又没了声息,只有乱葬岗上常年吹着的阴风在陪伴这些尸体。 林纭往城里去的时候,运气不错地在路边捡到一个破了半边的斗笠,戴在头上往下压也能遮住大半边的脸。 她出发前特意在茅草屋附近找了一种草,将这种草碾碎敷在脸上和手上这种最容易暴露自己的地方,这种草的汁液会将脸染的蜡黄,再配上因没有睡好而诞生的眼底青黑,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除非是很熟悉林纭的人,不然一打眼看过去,谁也不会将这个穿着麻布衣服,身形佝偻,脸色蜡黄的女子认作是肃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当春喜和秦老夫人看见秦府的马车往城外去时,林纭就在她们身后不远,自然也看见了秦府的马车。 只不过这秦府的马车上真是秦家的人,还是郁晚瑶的人,就不好说了。 她拉着前边儿的大娘,压低了声音,故意很好奇道:“大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出城?” 大娘本来被人拉着还有点警惕,一回头看到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顿时也放下了不少戒心,也小声道:“听说是这家的老夫人昨天出门上香失踪了,现在这家正出门找着呢。” 林纭故意“哦”了一声,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老太太也能失踪?我听那戏本子里,都是说的姑娘家失踪。” 大娘“嗐”了一声:“京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好不容易进了京城,林纭摸遍自己全身上下,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能换钱的也没有,全部被她留在了那具尸体上。 唯一值钱的,就是商鹤卿的那块玉佩,但是那是万万不能被拿出去的。 原本想慢慢来的林纭一下没了这个心思,她在东区转了一圈,也没听到关于“林纭”,又或是“肃国公世子夫人”的消息,唯一听到的那条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没有任何参考性。 不是叶容九压下了消息,就是叶容九根本不关心。 不过就以郁晚瑶那个性子,她要是真一夜未归,绝对会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现在还没消息传出来,应该是叶容九压了下来。 在东区没打探到消息的林纭转去了北区转了一圈,仍然是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春喜带着秦老夫人和其他的暗卫们汇合了。 “世子呢?”春喜看着其他的暗卫,“你们不在世子身边,在这里做什么?”其他几个暗卫对视了一眼,一个长得胖乎乎的人上前一步,道:“找夫人,春喜,你不是跟着夫人的吗?夫人呢?” 春喜却不说,只道:“我要见世子。” 叶容九一听到春喜回来后,马上赶回了府。 “春喜……外祖母。”叶容九一回来才明白为什么春喜不是去找他,而是等他来。 秦老夫人脸色苍白地坐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他来,脸上也算是露出一个笑来:“是世子啊,给你添麻烦了。”“外祖母这是哪里的话,我是晚辈,哪有添麻烦一说。”叶容九示意身边人去泡茶。 “纭儿她……”叶容九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倒是春喜上前一步,道:“世子,属下来说。” 接着,春喜把昨天林纭怎么被郁晚瑶钓出去,又是怎么被郁晚瑶强迫喝下毒药,以及后续林纭的做法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仍然有些担心道:“世子,虽然属下相信夫人,但那毕竟是毒药……” 叶容九知道林纭会自己偷偷摸摸吃毒药,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她现在人呢?” 第134章 大起大落 春喜道:“昨日属下见那些人出了京城后就兵分两路,载着夫人的马车,好像是往乱葬岗去了……” 叶容九捏了捏眉心:“你先带着外祖母安顿好,别被郁晚瑶发现了。” 不多时,去往城外的暗卫也回来了,但是一个个脸色都不算很好。 见状,叶容九不由得拧了拧眉头:“怎么一个个脸色都这么差?”暗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说话,还是之前和春喜搭话的那个上前一步,道:“主子,已经发现夫人的踪迹了……” 闻言,叶容九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瞬,随即道:“她现在怎么样?” 说话的暗卫抿了抿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叶容九敏锐地捕捉到了,原本缓和下去的神色再次紧绷:“出事了吗?” 蓦地,说话的暗卫跪在了地上,后面的暗卫也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主子,属下们赶到乱葬岗的时候,只看见夫人的尸首……”暗卫的话音还没落下,叶容九便道:“带我去看看。” 暗卫们不敢看叶容九冷到几乎要结冰的神色,也不敢再多提林纭的“尸体”,赶紧给叶容九备了马车,往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附近常年阴风不散,同样的时节,比别的地方要冷上不少。 叶容九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被随意地丢在最上面的尸体,穿着的是林纭最喜欢的那件天水碧的蜀绣衣裙,头上的饰品也都是林纭经常戴的。 但仅凭这点就确认这个尸体是林纭未免也太过武断,叶容九冷着脸走上前去,发现尸体的脸早就面目全非,完全看不清五官。最可怕的,是尸体摇摇欲坠的脖子,只剩下一层皮在连接着身体和头,死状极其可怖。 蓦地,叶容九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蹲下来,从尸体的发间抽走一支玉簪。 是一支并蒂海棠的玉簪,正是当初他送给林纭的那一支。 不光如此,他还发现了尸体身上有林纭惯用的荷包,他解下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药粉更是向他宣告这具尸体的身份。 叶容九闭了闭眼睛,不断告诉自己不可能,林纭这么一个惜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荒唐地死在这里呢? 连容貌都被毁坏了。 可是叶容九握着簪子的手不断在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站在边上的暗卫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出声之后,叶容九会迁怒他们。 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叶容九又开始在这具尸体身上寻找不是林纭的证据,可是无论是身量还是着装,都在告诉他,这人就是林纭。 叶容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八瓣,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悲痛席卷了他,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可就算这点眼泪没能落下来,赤红的双眸和逐渐变粗的呼吸声,都在说明叶容九的心绪极其不稳定。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他发觉自己已经爱林纭深入骨髓,无法失去她。 有那么一瞬间,叶容九都想随林纭一起去了。可是在这个念头升起来的下一瞬,理智拉住了叶容九,他肩上还肩负着其他的事情,包括了林纭一直以来的希望,而且他还要给林纭报仇。 起码,也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随林纭去。 叶容九深深吸了口气,将那股已经要涌出来的悲痛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要去把尸体抱回国公府,却在手即将接触到尸体的时候愣住了。 他的眼神落在尸体的手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将尸体的袖子挽上去一点,虽然死了这么久的人身上全是尸斑,但是还没有被尸斑侵蚀的地方依稀能看见是很白嫩的。 可是太白嫩了。 自从上次点破了林纭在吃毒药,叶容九偶尔会偷偷观察林纭的身体,想要从林纭的身体表层找到林纭吃毒药的改变,以此来劝说林纭不要再吃下去。 还真被他发现了一点,林纭的手腕有一圈极其细极其淡的青色,几乎看不见,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经脉,可是哪有人的经脉是横着长的? 叶容九不知道林纭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他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打算等事情结束后,好好和林纭谈一谈。 巧的是,尸体的手腕还有一部分没有长尸斑,而这白嫩的一部分上没有那一圈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青线。 而且,林纭吃毒药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体内积累的毒药绝对不少,如果就这么死了,死状不会这么正常。 一瞬间,大落之后的大起让叶容九有些无所适从,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看着尸体的手腕,显得有些滑稽。 可能是很短的一瞬,也有可能过了很久很久,叶容九忽然捂着脸低声笑了起来。 掌心的湿润让他意识到自己落泪了。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失而复得。 一旁的暗卫还以为叶容九是因为打击太大失心疯了,一个个对着眼神,似乎在推举谁出去安慰一下叶容九。 但还不等他们推举出来一个人,叶容九忽然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这个动作让所有暗卫瞪大了眼睛:主子哭了? 叶容九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顿时所有人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 等叶容九上了马车后,他们推选出一个人赶车,另外的人隐在叶容九的周围。 坐在马车里,叶容九的理智在经过大起大落之后重新回来,他仔细一想就知道让他认错的始作俑者是谁,既有点无奈,又有些牙痒痒。 不能提前让春喜告诉他吗?万一他真信了,把那具尸体当做她下葬了怎么办? 事情结束后,她还回不回来了? 不对,可能真的不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容九又开始不安了,不会林纭真的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吧?可是酒儿和秦老夫人怎么办?林纭真的能丢下这两人独自远走高飞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联系上林纭后,叶容九一定要强烈谴责林纭这种不负责任,一句话都没有的行为。 第135章 不后悔 “阿秋!”正在京城里的林纭忽然打了个喷嚏,一股恶寒武断地爬上了她的背,让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抬头看了看天:嗯,艳阳高照,难得的好天气。 难不成是昨晚在那茅草屋里给自己睡得风寒了? 不至于吧? 林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没睡好,而且她现在肚子里还揣了一个,这不发现还好,一发现,总感觉什么症状都上来了,现在困得要命。 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搞到一点钱去医馆看看。 虽然她会一点把脉,但师父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多上心,反而是对各种毒药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这也是她想去找医馆看看的理由之一,自己毕竟没轻没重地曾经把毒药当零嘴吃,也不知道身体里会不会有残留,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林纭四处转了转,不仅消息没打探到,自己也饿得头晕眼花。 就在林纭以为天要亡我的时候,林纭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撞破炼制毒药的那个大夫。 后面那个大夫被她威逼利诱代她露面,后来更是因为盛和帝也“中了毒”,林纭早早传信让他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去再出来。 林纭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吗?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她赶紧去了那个大夫躲藏的地方,好在离她现在的地方不远,她不用横跨整个京城去找人。 站在紧闭的大门外,林纭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随即响起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声音:“谁啊?” 林纭道:“望风谷。” 门内的人似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赶紧把门打开,看到林纭这个模样的时候愣了一下。 不过林纭只是改变了自己的肤色,容貌还是没变的,而且那双明亮的眼睛,更是旁人无法复制的。 开门的人只是愣了一下,就认出来林纭,赶紧把林纭请了进来:“夫人,您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说着,那人把门关上。 “有点不方便说的缘由。”林纭不愿多说,那人也没多问。 “田大夫,我想请您帮我看个诊。”林纭忽然道。 田大夫闻言,有些惊愕地看着林纭,随即笑了一声:“夫人,您的医术可比我高明,就连您都解决不了的毒,难道我就能解决得了吗?” 看来是林纭之前两次找他和毒有关,现在林纭一说这种话,田大夫先入为主地以为也是和毒有关了。 “不是毒。”林纭道,朝田大夫伸出手,“是我。” 一瞬间,小院里陷入了一种沉默。 好一会儿,田大夫看了一眼林纭,道:“夫人先进屋吧。” 这块地方不算大,就一个小屋子和一个小院子,屋子里也比较逼仄,一进去就是一股清苦的药材味,有不少是林纭熟悉的毒草。 林纭坐在了屋子里唯一一把凳子上,把手放在瘸了一角的凳子上,见田大夫还像是有什么顾虑,想了想,道:“你这有帕子吗?其实没帕子也没事,反正没人知道我在你这里。” 田大夫的眼神游移了一瞬,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了林纭的腕脉上。 不过一会儿,田大夫便把手拿回来:“夫人自己应该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吧?”“才疏学浅,只知道自己有孕月余。”林纭道。 田大夫脸色有些凝重:“夫人这胎……想要还是不想要啊?” 闻言,林纭怔了一下,随即问道:“果然还有有问题的吗?”“问题倒是不算大,夫人体内的毒原先并不算多,而且这些毒对夫人的身体不会造成影响。只是胎儿在夫人体内成长,怕是会把夫人体内的余毒给吸附过去,可能会先天不足。”田大夫如实道。 林纭的脸上倒是看不出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她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先天不足,是指体弱多病,还是说会有先天的缺陷?” “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了,人体是很奇妙又复杂的,夫人应该也知道。”田大夫不敢托大,没敢回应林纭的问题。 林纭的手不自觉抚上小腹,神色看上去有些怔忪。 好一会儿,林纭才道:“有治愈的可能吗?”“这也说不好,得看具体是什么病症。”田大夫再次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劳烦田大夫帮我准备一些药材。”林纭没有纠结太久,田大夫也没多问,找了纸笔让林纭写下来。 纸上的药材要量不多,但密密麻麻,种类不少。 田大夫一打眼看过去,不少是有名的毒草毒花,不由得有些咋舌:“夫人,您要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既然有可能先天不足,当然要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林纭理所当然道,“虽然不知道我体内残留什么毒,但能尝试解一点是一点。” 田大夫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夫人还是想得比我长远。” 这一记马屁拍得倒是响亮,林纭有些无语,好一会儿才道:“钱的话,暂时可能给不了,等风声过去,你拿着这张单子去这里,会有人给你结清的。”林纭报了一个地址,田大夫忙不迭记了下来。 一听“风声”两个字,田大夫的脸就皱了起来:“夫人,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这个风声到底什么时候过去吧?” “应该就这两个月吧,很快。”林纭敷衍地回了一句,不等田大夫有什么其他的反应,站起来就要离去。 “对了,这毒最迟能拖到什么时候?”要走的时候,林纭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又折返了回来。 田大夫想了想,道:“大概,最迟不能超过四个月。” 林纭想了想:“行,你把药材备好,我自己会来取的。” 离去前,田大夫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夫人,如果知道会有今天,您当初还会选择……”“会。”林纭知道田大夫要问什么,也知道田大夫没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一个痴迷于毒药的人罢了。 “没有孩子,我还可以活;没了毒,我早死了。” 第136章 王氏馄饨 林纭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过去后悔的人。 除了林筱,不过这个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干涉,在她的能力之外。 在自己完全做主做出的决定上,林纭还从没与后悔过。偶尔有些后悔的念头也会很快被她盖过,变成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所以,就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就算可能会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林纭都没觉得后悔过。 更不用说是后悔这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没有意义,而且,对于她来说,明显是自己更加重要。 从田大夫这里出来后,林纭明显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纠结,确定好了方向,径直往城西去。 到城西已经是差不多落日了,林纭一天没吃东西,只在田大夫家喝了点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发出抗议。 商鹤卿说的可以拿玉佩去王氏馄饨,林纭找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这个“王氏馄饨”,招牌相当显眼地挂在外边儿,想不看到都难。 只不过或许是过了做生意的时间,只剩一个招牌挂在门外,大门却是紧闭的。 林纭走过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小缝,门的背后是一个还不到林纭腰间的小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林纭:“姐姐,我们已经打烊了,想吃馄饨只能明天早上来。” “我不是来吃馄饨的。”林纭笑了一下,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要做娘亲了,林纭的语气也没能硬得起来,她微微弯着身子,道:“小妹妹,我要见你的爹娘,有点事情,可以麻烦你转告他们一下吗?” 小女孩犹豫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林纭好几下,或许是林纭的神色太过真诚,小女孩还是点了点头:“好,但是我不保证我爹娘会见姐姐的。” 林纭倒不是很在意这句话:“没事的。” 小女孩看着是往后面跑过去了,嘴里还嚷着:“爹!娘!门口有个姐姐找你们有事!” 声音大到连门口的林纭都听见了。 林纭忍不住失笑。 不一会儿,门缝里的人换了一个,是一个和林纭差不多高的妇人,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找我们夫妻做什么?”林纭看了一眼周围,没什么人,从怀里拿出玉佩。 在那一抹绿色刚刚露出来的时候,妇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赶紧阻止了林纭把剩下的玉佩拿出来的举动:“等等!你进来吧!” 说着,妇人打开门闩,把林纭放了进来。 进了门,妇人又把门闩栓好,这才转过身看着林纭:“劳烦再出示一下信物。”林纭这下把玉佩整个拿了出来交给妇人,妇人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甚至跑到后院去。 林纭猜想,是拿去给她夫君看了。 不一会儿,妇人又跑了回来,把玉佩还给林纭:“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语气一下就变得恭敬了。 林纭道:“鄙姓林。”“林姑娘,不知林姑娘拿着信物来寒舍,是要做什么呢?”妇人恭敬地问道。 “你们这里可能联系得上商公子?”林纭也不想兜圈子,原本想慢慢来,但是肚子里这不还揣着一个嘛,还是尽早解决回去好好养胎好了。 不然,她觉得以叶容九的性子,直到她挺着个肚子在敌营当间谍,可能会抛下一切随她来。 嗯……好像有点不可能。 林纭又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想。 不过既然想到了叶容九,林纭蓦地想起了和自己换了衣服的尸体,有点心虚地回想自己有没有留下只有叶容九看得懂的印记,来告诉叶容九自己没有死。 好像,没有呢…… 林纭顿时有点头疼了。 妇人可不知道林纭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林纭要联系商鹤卿,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林姑娘是要给公子递信吗?” 林纭回过神来:“是,有劳准备一下纸笔。” 顿了一下,林纭似乎是有些难为情:“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妇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林纭提了什么要求,随即马上道:“应该的应该的!只不过这饭我们才刚刚开始做,做好可能要不少时间,姑娘若是饿的话,只有今天没卖完的馄饨了。” “有劳了。”林纭现在只想吃东西来告慰自己的五脏庙,哪管是不是剩下来的呢? 等待馄饨煮好的间隙,林纭写了封给商鹤卿的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成功从国公府溜走了,而且绝对没人怀疑,现在正在王氏馄饨这里,希望早日进入商鹤卿的团队为他效力。 一碗馄饨下肚,林纭只觉得身体都暖了起来,饿得有些疼的肚子都舒服了不少。 信已经被拿走了,听妇人说,他们有自己的,最晚明天早上,商鹤卿就能收到。 还说让林纭在他们这里住一个晚上,免得明日商鹤卿带人来的时候,人不在。 林纭摸了摸名叫“英儿”的小姑娘的头,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好,有劳婶子安排了。” 那块玉佩带来的信任,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是夜,林纭并没有睡着,而是等王氏一家都睡下之后,用枕头和被子堆出一个她在睡觉的假象,又在门口放了点药粉,吸入就会昏迷的。 这点药粉是她今天下午在田大夫那里拿的,她自己带的只有毙命的毒药。 做完这一切,林纭悄悄从王家的后门溜了出去,马不停蹄地往国公府去。 国公府其实也在京城的西边,只不过和王氏馄饨不在同一条街,但毕竟不远,林纭很快就找到了国公府的后门。 两个守着后门的小厮昏昏欲睡,林纭想了想,装作路过的样子走过去,却在经过的时候,扬手撒了一把药粉。 两个小厮顿时软了下去,睡得不省人事。 林纭松了口气,轻车熟路地推开后门往四海院去。 四海院里没亮灯,林纭有点犹豫,不过想想还是要给叶容九留一个信息。 路过卧房门口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叶容九寒气逼人的眼神落在林纭有些受了惊吓的脸上,语气不善:“你还知道回来?” 第137章 争吵?喜讯? 林纭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被叶容九拉进房里。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林纭只能察觉到叶容九落在自己后脖颈的温热呼吸,以及紧紧抓着自己手的那只有些凉意的手。 那只手松开了林纭,就在林纭的身体放松下来的那一瞬,蓦地勾住了林纭的腰。 林纭的心一紧,在叶容九要把她带过去时及时抵住了叶容九的胸膛,道:“等等,我不能出来太久。”叶容九低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说着,叶容九的另一只手落在林纭的肩头,小心翼翼地把林纭拥入怀里。 “林纭……你真是一个狠心的人。” 林纭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叶容九话里的颤抖明显到不仔细听也能听到,而抱着她的手,明显也是在颤抖的。 她“死亡”这件事对于叶容九的影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林纭抬起手,拍了拍叶容九的背,轻声道:“我这不是回来向你赔罪了吗?”顿了顿,林纭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又像是想通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才不要自己一个人为肚子里的孩子担惊受怕,叶容九也应该要一起担心。 叶容九直接将林纭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轻柔地把林纭放在床上:“你确实要给我赔罪。”林纭抓着叶容九的袖子:“我说完就走了,不在这里睡。” “没事,你把地方告诉我,我早上安排人送你回去。” 叶容九的语气不容置喙,末了又软化了一点:“来回奔波也不好。” 林纭摸了摸小腹,算是同意了叶容九的提议,她告诉了叶容九王氏馄饨的位置,并且告诉叶容九王家是做早市的。 “你已经给商鹤卿传信了吗?”叶容九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林纭,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两人当下都觉得最要紧的事情。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程度就在他们二人这里大打折扣,可以往后稍稍。 林纭靠在叶容九的身上,点了点头:“明日大概他就会过来了,到时候我会把消息送到长安街街尾的一家名为‘容华’的胭脂铺子里去,你派人去取就是了。”顿了顿,林纭又道:“若是有消息,那家胭脂铺子会推出不同的打折促销活动。” 叶容九垂眸,低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种方式。” “什么方式?脱身的方式吗?”林纭一下子坐直,“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说到这里,林纭又有点心虚,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我只是,忘记告诉你……” “我说了,最好不用死遁。”叶容九的手落在林纭的发顶,“我倒是没什么,你想圆回来是很难的。” 林纭撇了撇嘴:“顺势而为……” “林纭,春喜是你的暗卫,她最大的责任就是护好你。”叶容九的声音骤然一冷,“若是你真的被毒死了呢?若是在服用下龟息丸后,毒发了呢?那个时候,你的这具身体,这能护得住你吗?” 虽然自己这幅身体百毒不侵已经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骤然被叶容九提及,林纭依旧有种下意识的排斥,推了叶容九一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有那么一瞬间,林纭都不想告诉叶容九自己怀孕的消息了。 叶容九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太重了,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只是担心你。”林纭轻轻“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一边,好一会儿才道:“有些事情,不赌是不会知道的,我只是在当下做了一个最有利的选择。” “那你想报复吗?”叶容九轻声道。 林纭点了点头:“不过,等事情结束后,她自然活不了,不用我亲自出手。” 叶容九眼神暗了暗:“你倒是心善。”“不是心善,折磨她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我要靠折磨她才能泄愤吗?”林纭淡淡道,“再说了,某种方面上,我还得感谢她。” “罢了,你想做就怎么做吧。”叶容九凑过去,从后面环住林纭,“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 忽然,林纭猛地回头,差点就要撞到叶容九。 “怎么了?”叶容九看着林纭,明显就是一副还有事情要说的样子。 林纭张了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起身,凑在叶容九的耳边道:“叶容九,我有孕了。” “什么?”叶容九眨了眨眼,一副疑惑的模样,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相信。 林纭拉着叶容九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在小腹接触到叶容九的手时,林纭没由来地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叶容九,你要当爹了。” 话音刚落,林纭就感觉到叶容九的身体僵住了,随即一个人影扑过来,再下一瞬,她便被叶容九抱了个满怀。 叶容九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你还真是胆子大啊……” 林纭笑了一下:“其实我胆子也不大啊。” 叶容九真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是大起大落,以为林纭死了,结果尸体不是她,晚上见到林纭差点要吵起来了,结果林纭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天大的心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你真是害死我了……”叶容九松开林纭,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林纭的小腹上,有点紧张:“几个月了?”“一个月左右吧。”林纭如实回答。 一个月,那不就是那次…… 叶容九及时打住了脑子里那些旖旎的画面,他的目光从林纭的小腹上移到林纭的脸上,忽然脸一白:“那你昨天还被……”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林纭抬手打断了叶容九的话。 她道:“叶容九,你既然知道我不会中毒,也知道我自己会吃毒药,那我也不用再多解释什么了。” 话到这里,叶容九忽然意识到了林纭要说什么,原本紧张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林纭的声音倒是平静:“我体内还有些残留的毒,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影响。” 第138章 担心 林纭设想了很多种叶容九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包括愤怒,包括指责,包括种种负面的反应。 可最终,落到她这里的,仅仅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那应该怎么做呢?” 蓦地,林纭笑了起来。 她把田大夫现在的住所告诉了叶容九,说自己已经托人找了药,看能不能在胎像稳固前,将自己体内的余毒祛除。 叶容九很认真地听着,虽然黑暗里林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是叶容九的手始终都放在她的小腹上,像是要给她传递一点安心一样。 其实林纭完全没有很不安。 说完之后,林纭道:“如果没能祛除的话,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再看情况了。田大夫说,先天不足有很多种症状,可能会体弱多病,也可能会是个痴傻的。”顿了顿,林纭又道:“那个时候,我可能要带着孩子回雍州。” 叶容九点头:“好,如果要回雍州,要去多久。” 他不问林纭带孩子回雍州是为什么,这件事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之一。 “视情况而定,我也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林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有些冷漠,好似完全不在乎这个孩子是否健康一样。 可叶容九知道不是的,林纭是因为在乎,才要让自己不那么慌乱,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当然,如果在生下来前就解决最好,如果孩子没有问题也最好。”林纭努力说得乐观一点。 叶容九始终没说什么反驳林纭的话,直到这句话落下,他把头埋在林纭的颈窝,低声道:“如果实在不行,这个孩子就不要了,你现在年纪还小,没必要这么早生孩子。” “林纭,你比孩子重要。” 林纭扯出一抹笑容:“叶容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 “不是悲观,是觉得如果孩子来这个世上是受罪的话,不如不要。”叶容九的声音闷闷的,“我当然希望你和孩子都是好好的。” 说到这里,叶容九又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你不会在事情解决之前安心养胎的,所以你现在更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随时和我联系。我知道你要让春喜跟着酒儿,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还是跟着你最好。” 林纭没有反驳叶容九的话,她点了点头:“我还是那句话,我惜命得很。” 叶容九也笑了一下,抬起头在林纭的侧脸亲了一下:“我知道,所以,别再吓我了。” “林纭,如你所见,我已经要离不开你了。” 说实话,在听到叶容九这番话的时候,林纭心里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 她对叶容九又不是全无感情,可是下一瞬,那个梦的内容像是跗骨之蛆窜入了她的脑海,梦里叶容九冰冷的眼神让她无端打了个寒颤。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叶容九却以为她是冷了,连忙要把林纭塞到被子里去。 看着这样紧张的叶容九,林纭梦里的那个冷冷的叶容九忽然就烟消云散,没了踪影。 她拉着叶容九的袖子,道:“等事情结束后,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叶容九顿了一下,随即道:“好。” 这一觉林纭睡得很香,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熟悉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前所未有的安心包裹着她。 第二天林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家,门口洒下的药粉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昨晚没人来她这里。 林纭抱着被子,有些失神地坐在床上。 今天早上她并非全无知觉,她能感觉到送她过来的是叶容九。 叶容九会武这件事在狩猎的时候让林纭记了起来,但是她没想到叶容九的功夫会这么好,抱着她悄无声息地从窗户溜进来。 离去前,叶容九甚至还有闲心帮她掖了掖被子,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再离去。 林纭听到外边儿的声响,把自己的思绪从早上那点模模糊糊的感觉中抽离,在床头甚至找到了自己昨天的衣服。 那身破布麻衣,应该是叶容九顺手带来的。 林纭赶紧穿好衣服起床,把门口的药粉收拾了一下,能捡起来的就拢回来重新用。 这东西可是用一点少一点,能省则省。 不能捡回来的就踹了几脚堆在门后面的角落里,又用脚挑起一点土将那点药粉盖了个瓷实,免得她走后,有人进来闻到了这个昏迷。 做完这些,林纭才推开门出去。 英儿在院子里打水,看到她出来还有点怯怯的,但娘亲的话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只好走上前去:“林姐姐,娘说,早饭在灶房,姐姐可以自己取用。” 顿了一下,又把打上来的水放在井边:“热水也在灶房,我给姐姐打来。” 不等林纭开口说话,英儿像是逃跑一样,飞快地窜去了灶房。 林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不可怕吧? 除了黄了点,但这玩意儿抹上去没个两三天也洗不掉啊。 这个时候,林纭就庆幸昨天晚上去找叶容九的时候,四海院里没有灯了,不然顶着这么一张脸去见叶容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林纭在吃王家人给她留下来的早饭时,商鹤卿的人到了。 是一个林纭还蛮熟的人。 “姐姐,你怎么这样了?”林筱一进到后院就看见脸色蜡黄的林纭,不由得惊呼一声,几乎是飞奔过来。 林纭擦了擦嘴角,道:“有些原因吧,怎么是你过来,商公子呢?” “离开京城了。”林筱随口道,随即又把话题拉到林纭身上:“姐姐,你知道外祖母去哪了吗?外祖母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闻言,林纭脸上顿时出现震惊和焦急:“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京城里怎么也没风声呢?舅舅和舅妈去找了吗?去哪找了?” 林纭一连串的问题和连珠炮似的,又快又密,噼里啪啦地砸在林筱脸上。 好一会儿,林筱才道:“不知道,姐姐也不知道吗?” “我能知道什么啊!我要知道了还会问你吗?”林纭依旧是满脸急色。 想用外祖母继续威胁她?不好意思,林纭不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 第139章 离京 林筱见林纭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倒是轮到她来安慰林纭了:“没事的,舅舅和舅母现在正加紧派人找外祖母,外祖母一定会没事的。” 林纭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外祖母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前是要去干什么,和谁呢?” 林筱有些后悔和林纭说秦老夫人失踪的事情了。 一开始她只是想试探一下林纭知不知道这件事,谁知道林纭的反应这么大。 “听说是表姐要和外祖母一起去灵清寺上香……”林筱故意这么道,果然看见林纭的脸色一变,几乎要拍桌而起,可最终什么都没能做:“我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换亲了,也没要外祖母给我的体己,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 “那可是她的亲奶奶啊……” 林纭“痛苦”掩面,似乎还有啜泣声传来。 林筱真的很后悔了。 “对了,商公子知道这件事吗?”林纭忽然抬起头来问林筱,眼睛真是红的。 实则是林纭刚才飞快揉的。 林筱摇了摇头:“商公子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京城,怕是不知道这件事。”“那我现在……”林纭看着林筱:“小妹,是跟着你走吗?” “是,我留在京城就是为了接姐姐。”林筱点头,站起身来:“走吧,姐姐。” 林纭跟着林筱上了马车往京城外去。 “是要离开京城吗?”林纭显得有些不安,一直捏着自己的衣角。 林筱道:“现在留在京城太危险了,姐姐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顿了顿,林筱问道:“姐,你确定现在可以离开京城了吗?” 闻言,林纭的神色一黯,叹了口气:“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嗯?”林筱有些惊讶,“为什么?” 林纭便说了自己被郁晚瑶下毒的事情,不过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毒发,她把体质换成了那瓶毒酒全部被她吐了出来,没喝下去。之后的事情倒是不用改,只是瞒下了自己有孕这件事。 听完后,林筱顿时义愤填膺道:“太子妃也欺人太甚了吧!” “好了,这也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不是吗?”林纭安慰林筱,只是林筱没看见的是,林纭眼里的冷意。 “对了,姐夫呢?没找姐姐吗?”林筱又问道。 这个问题到底要试探多少遍? 林纭脸上的神色更加暗淡了些:“他要是有动作,怕是消息传得漫天都是了。可是你看他,可有半分动作?恐怕他还不知道我失踪这么久了吧。” “又或者,我失踪对他而言,还更好些。” 与此同时,正在和太子商议事情的叶容九无端觉得一阵恶寒,说话都顿了一下。 谢梓煦注意到这一点,忍不住把头从奏章中抬起来:“怀安怎么了?”叶容九刚好把事情说完,摇了摇头:“可能是夫人在念叨臣。” 闻言,谢梓煦顿时无语地低下头去:“你夫人不是失踪了吗?” “自己回来了。”叶容九说起林纭,脸上的神色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找到凶手了吗?”谢梓煦问道。 说到这个,叶容九脸上的温柔顿时消失不见:“殿下不是很清楚吗?”“啊?哦,那你待如何?”谢梓煦一扬手,桌上的一份奏章顿时飞到了叶容九的手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叶容九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奏章的内容,道:“不远了,就在眼前。” 谢梓煦“嗯”了一声:“你不会不忍心吗?”“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她是要谋害臣的妻子,臣怎么可能不忍心。”叶容九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确实,罢了,到时候给你处置就是了。”谢梓煦把最后一份奏章批完,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你去和父皇说说,这病不要装太久,孤还没继位呢。” 听到这话,饶是叶容九,也忍不住有些无可奈何。 身为一国之君和一国储君,没一个想天天待在这里的,得了个偷懒的机会就恨不得一直偷懒下去。 难怪当时提议的时候,就属陛下和谢梓煦答应得最快,原来是不想做事。 “对了,孤的二弟和三弟可还好?”谢梓煦总算是想起了那两个被当做替罪羊的弟弟,后宫里这俩弟弟的母妃还在天天哭呢,可是天牢不准探视,除了从叶容九口中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没有其他渠道。 叶容九道:“二殿下在江南,好像对一个女子很有兴趣。三殿下好像往西北去了,还没到那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老二开花了,不容易啊,父皇当初还以为老二喜欢男人呢。”谢梓煦嗤笑一声。 这话叶容九可不敢接,属于皇家秘辛。 “你说你夫人自己回来了,她现在人呢?”谢梓煦的话题又绕到了林纭的身上。 叶容九有些无奈,还是道:“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京城了。”“去找商鹤卿了是吗?这么快,很急吗?”谢梓煦倒是敏锐。 “确实是有些不能等下去的缘由。”叶容九没有细说的打算,谢梓煦也不勉强。 而林纭被林筱带出了京城后就一路北上,林纭怀着身孕,一路上被颠得几乎要吐出来。碍于有一个林筱,又不好直接吐,只好借口自己要洗把脸离开了林筱身边。 还真被林纭找到了一条小河,林纭在河边找了找,弄了满手的绿色汁液抹在脸上,然后蹲在河边把脸上的绿色汁液洗去,原本蜡黄的脸色恢复成了原本的白皙。 林纭往后看了一眼,看不到林筱。 她轻声道:“春喜,你在吗?”“夫人,属下一直都在,夫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耳边传来春喜熟悉的声音,林纭顿时放下心来。 林纭重新回到林筱的身边,林筱看着已经恢复成本来模样的林纭,笑得很开心:“这样才是我的姐姐嘛。”林纭笑了一下,面上又露出一丝担忧:“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外祖母……” “现在做什么都太迟了,不如先去找商公子,到时候让商公子做主,这样姐姐报仇也不费力啊。”林筱理所当然道。 第140章 一男一女 林纭点了点头,一副觉得林筱说得很有道理的模样:“也是,小妹你说得对。”顿了顿,林纭又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姐姐到了就知道了。”林筱却不肯多言。 见状,林纭也没再多问,借着休憩的时间,靠在一棵树下,手背在背后,悄悄在树上刻下记号。 之后叶容九要是带人过来,也能判断好方向。 没休息多久,林筱又拉着林纭坐上了马车,继续北上。 在两人离开后,春喜在一开始两人休憩的地方现身,迅速找到了林纭留下记号的地方,两指弯成环,放在嘴里用力吹了一下。 不过几息时间,一只灰色的鸽子扑闪着翅膀落下春喜的肩头。 春喜把刚才拓印下来的记号折好,绑在了鸽子的脚上,随即抓着鸽子向天上一扬。鸽子叫了几声,飞离了春喜的视线。 做完这一切,春喜才看向方才林纭二人离开的方向,迅速追了上去。 林筱并没有让人走官道,一路上磕磕绊绊的,颠簸得几乎要让林纭吐出来。哪怕她将呕吐的念头咽回去,也避免不了脸色越变越坏。 这点变化自然逃脱不了林筱的观察,她的眼神闪了闪,故意道:“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林纭转头看着林筱,道:“路上太颠簸了。”“这个没有办法,走官道容易被发现,在和商公子汇合前,姐姐还是忍忍吧。”一听是这个原因,林筱顿时失去了打探的欲望。 别说林纭了,这么颠簸下去她也想吐了。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停了下来,林纭没做声,看着林筱撩开车帘,道:“姐姐别怕,是商公子的人来接应我们了。” 林纭透过林筱撩开的车帘,看到路边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而女子则年轻多了,二十来岁的模样,戴着面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面纱下的容貌,背上背着一把长剑。 这两人,林纭上一辈子都见过。 男的叫尹穹,是商鹤卿招募来的江湖人,据说在江湖上有“天穹第一剑”的名号。前世林纭和这人接触得也少,这人出手也少,更多的是在商鹤卿身边充当护卫,偶尔被当做刺客。 但在林纭的记忆里仅有的一次出手,几乎杀光了满府的人。 若不是尹穹来无影去无踪,林纭倒是很想抢在商鹤卿之前找到他,无论是招安也好,还是直接下手也罢,不能让这人成为商鹤卿的护卫。 也不知道商鹤卿是怎么说服尹穹的。 尹穹对于林纭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藏在暗处的春喜很有可能被发现。 至于女子,这个人林纭从来没有打过她的主意。 女子名为茯苓,是一个孤儿,幼时被商鹤卿捡到转头去学了毒术。茯苓的性格和她看起来有些甜美乖巧的长相完全搭不上边,冷冰冰的一个人。可以说,前世林纭身体里的那些毒,绝大部分都是茯苓的手笔。 而前世,对林纭恶意最大的除了林筱,就是茯苓。 两人同样的用毒,因为天时地利,林纭出自望风谷的做派更加诡谲,在“毒”这一道上的使用也比寻常毒药更加难解一点。茯苓用毒用得倒是中规中矩,但人家肯钻研,这不还是把林纭给毒倒了? 所以在林纭的心里,茯苓比她用毒还要厉害。 不过,前世茯苓能够毒倒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茯苓能够收集到足够多她的血液去研究。 林纭只是看了一眼车外的两人就收回了目光,看着林筱,露出一丝惶恐:“这两位……看上去都挺凶的。”“没事的,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林筱对着两人招了招手,然后对赶车的车夫道:“不需要你了,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然,小心你的脑袋!”林筱眼中凶光一闪。 车夫连连应声,得了林筱丢给他的一锭银子后,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两人走过来,尹穹接手了赶车的工作,一扬马鞭,马车继续北上。 茯苓也挤进了马车,一进来就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林纭,冷冰冰的眸子像是要把林纭的五脏六腑都看个透彻。 “小姐,这就是那个你们说的会用毒的人?”茯苓的声音也是冷的,眼里透出来的神情明显就是不相信。 林纭装作一副瑟缩的样子往林筱背后躲,看得茯苓眼里不仅有不相信,还有很多不屑。 林筱拍了拍林纭的手:“茯苓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姐姐,皇帝的灼心就是她下的毒。”“灼心?”听到这两个字,茯苓的眼神才有了些许的光彩。 “当时是我昏了头才这么做的……”林纭相当谦虚,茯苓却忽然向林纭伸出手:“毒呢?” 林纭眨了眨眼睛:“什么?” “灼心,你不可能全给人下了。”茯苓理所当然道,“为了防止你给我们下毒,我先帮你保管。” “茯苓姐姐!”林筱一副不悦的模样,“就算你只是想钻研毒药,哪有一见面就找人要毒药的呢?”茯苓呆了一瞬,收回手,道:“好。” 林纭抿了抿嘴:“毒药没了,你不要找我。” 茯苓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随即丢下一句“暴殄天物”就不再说话,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林纭忍不住和林筱抱怨:“小妹,你看……”“姐姐,忍忍吧,这是商公子的人,我也没办法。”林筱很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又忽然问道:“对了,姐姐,你这次走得匆忙,你的那些毒药……” “没带。”林纭很无辜道。 林筱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强撑着笑道:“那,那要不要去一趟雍州……” 没带毒药?那要林纭过来干嘛,一个从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世家小姐,能干什么? “不用,我又不会配毒。”林纭说得理直气壮。 在林筱要发飙的边缘,林纭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京城布防图,我有。” 说着,林纭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张被叠成小方块的纸。 第141章 布防图 这个城防图一开始被林纭翻到的时候,林纭真吓了一跳。 后来她想这肯定是叶容九塞给她的,她又细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城防图,还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前世她随着商鹤卿一路打进京城,进京后是她主动帮商鹤卿分担了城防的工作,对于京城的布防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而她的印象和这张城防图上的有些地方没能对得上,其余的地方倒是没错。 真亦假时假亦真,如果真是一张完全造假的城防图,商鹤卿好歹也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久,不可能看不出来。 听到林纭手里有京城的城防图,林筱的眼睛亮了起来,就连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茯苓也睁开眼,看向了林纭。 林筱下意识就要伸出手去抢林纭手上的小纸包,却被林纭避开:“这个我要亲手交给商公子,小妹你不会介意吧?” 话音落下,林筱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太迫不及待了,不由讪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这布防图如此重要,姐姐可要收好了。”“不知我这张城防图,能否作为投名状呢?”林纭笑了笑。 “当然,这诚意太足够了。”林筱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又像是在闲聊一样:“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姐姐你是怎么拿到的呢?” 这个问题不光林筱很好奇,就连坐在一旁的茯苓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城防图,那可是一座城池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尤其是京城,林纭是怎么有本事弄到的。 林纭笑了一下,有点得意又有些怅然若失:“偷的。”“偷的?”林筱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难道是偷姐夫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纭苦笑,“本来想着夫妻一场,事情不要做得这么绝,谁曾想他都不曾过问一句我的行踪。既然如此,正好我还差一个投名状。” 这话让茯苓看向林纭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和轻视,虽然依旧存在,但没那么浓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思。 这也就显得茯苓更加沉默了。 林筱拍了拍林纭的肩膀:“没事的姐姐,姐夫会后悔的。”“小妹,不要叫他‘姐夫’了,在京城已经没有林纭了。”林纭叹了口气,一副不愿再提起的样子。 这让林筱更加满意了,就是要这种反目成仇的感觉。 “对了,小妹,你怎么没有和商公子一起离京?”林纭忽然问道。 林筱早有应对:“当然是想着姐姐也还没走,我要和姐姐一起走。”“那现在京城还有我们的人吗?”林纭又问道,一脸好奇。 “这个……我倒是不了解,姐姐不妨等见到了商公子再问他。”林筱迟疑了一瞬,倒是看不出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林纭眼里闪过一抹思虑,随即转移了话题:“那秦温妤,她不是商公子的妻子吗,商公子可有……”“这个没有,姐姐大可放心。”林筱顿时给了林纭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有商公子离开了京城,姐姐不用担心会见到秦温妤。” “那就好,我怕我见到她会忍不住。”林纭松了口气。 马车继续北上,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因着没有走官道,就算走官道也不可能去住驿站,四个人就在路边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 尹穹负责去打猎,茯苓在附近撒了药粉防止蛇虫鼠蚁靠近,林纭虽然想帮忙,但她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前世随军的那段日子虽然也是什么都能凑活,但让她动手的地方还真不多。 一时间只能干瞪眼。 相比起林纭的局促,林筱就心安理得了,坐在已经搭起的帐篷里,还不忘招呼林纭过去坐。 林纭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有点担心春喜有没有跟上来,便和林筱说去附近走走。 “姐姐,这附近不太安全,要不还是不去了吧?”林筱拉着林纭,眼眸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很明显已经怀疑上了。林纭拂开林筱的手:“我不走远了,就在这附近,看看附近有什么果子能吃。” “那我陪姐姐去吧。”林筱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就在林筱以为林纭还会拒绝她的时候,林纭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点了点林筱的鼻尖:“真是怕了你了,好了,走吧。” 林筱有点傻眼:她只是不想让林纭离开她的视线,不是想要和林纭一起出去啊。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林筱此刻又说不去未免有些可疑,本来林纭就算林筱坑蒙拐骗骗来的。 林筱暗自咬了咬牙,脸上还是挂着甜美的笑容:“好。” 林纭和林筱转身进了路边的林子里,一路走林筱一路问“这是什么”“这个能吃吗”,仿佛来郊游的小孩一样,对什么都很好奇。 而林纭作为一个娇养长大的千金,当然不可能在林筱面前暴露自己其实都认识,林筱问一个,她就摇头说“不知道”,除非是能在非医书上的杂书看到的,比较大众一点的野果子,她才会说知道。 林筱没看到的是,林纭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时不时做出一些很奇怪的手势。 忽然,两人的身后传来一声什么断裂的声音,林筱下意识回头,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意并没有能逃过林纭的眼睛。 “刚才是怎么了?”林筱问道。林纭很不走心道:“可能是有什么动物路过踩到了什么吧。” 是吗? 林筱明显不信,循着刚才声音的来源找了过去,还真找到了一截断裂的枯木,而不远处有一窝灰不拉几的兔子。 林纭站在林筱的身后:“小妹,我骗你做什么?” 实则背后的手已经在树上疯狂留下印记。 林筱不得不暂时按下自己的疑心回到林纭身边:“能把那窝兔子带走吃了吗?”“我们两个可能抓不到吧,小妹想吃的话,不妨把今天赶车的那个大哥叫过来打兔子。”林纭反应很快,不等林筱再说什么,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我们还没去过呢,去那边看看吧。” 第142章 善后难 将林筱引开那里后,春喜从树上跳了下来,赶紧把林纭刚才刻在树上的记号记下来。 最终林纭和林筱摘了点野果回了营地。 看着卖相不佳的野果,四个人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茯苓拎起一个看了一眼,判断没毒后也就没再管了。 倒是尹穹,看了林纭好几眼,带着林纭不喜欢的,浓浓的凝视之意。 明明前世的时候,尹穹也不这样啊。 林纭想,如果尹穹还这样的话,可别怪她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与此同时,国公府里,叶容九收到了春喜的信鸽送的信。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烛火将它燃烧殆尽。 “春三。”叶容九淡淡道,下一瞬一个人出现在叶容九眼前,单膝跪着,头低垂:“属下在。” “你去找春喜,她那边……有点意外。”叶容九的语气毫无波澜,好似春喜那边出现的不是意外,而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春三倒是没有质疑,只是有些疑惑:“属下该怎么去找春喜和夫人呢?” 这人正是之前和春喜搭话的那个暗卫,说起来,他还是春喜的哥哥。 虽然只是堂哥。 “她们北上了,没有走官道,路上会有这个印记。”叶容九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符号,给春三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了回去:“记住了吗?” 春三连连点头:“属下记住了。” “记住了就走啊,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叶容九瞥了他一眼,春三一噎,忙不迭地跑了。 唉,夫人不在府上后,世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叶容九离开书房,就看见酒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院子,满脸都写着无精打采。 也是,酒儿作为林纭的陪嫁丫鬟,最大的任务就是伺候好林纭。现在林纭只身入敌营不带她,虽然是为了她好,难免也会让酒儿提不起兴趣来。 “酒儿。”叶容九走过去,吓了酒儿一跳,连忙给叶容九行礼:“参见世子。” “你去照顾外祖母,如何?”叶容九垂眸,看着酒儿,“她不在京城,我有时分身乏术,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只有你了。” 酒儿一愣,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奴婢愿意,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世子和夫人的信任!” “明日一早我会让人送你去外祖母那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清楚。”说到最后,叶容九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寒意,酒儿把头垂得更低:“奴婢知道。” 叶容九回了卧房,把门一关,疲惫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他捏了捏眉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什么事情都挤在一起涌到了他面前,除了一早就定下来的这场“戏”,怀孕的林纭,残留的毒素,不知在何处的药材,还有对林纭下手的郁晚瑶,一个两个都涌了出来。 尤其是林纭的身孕。 叶容九打心底里后悔让林纭只身入敌营,尤其是在知道林纭有孕后,这种后悔已经达到了顶峰,当时就差点没把“你别去”说出口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而且就算说出口了,林纭也不会同意的。 林纭看着软和好说话,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有他要怎么和父母交代林纭一消失就有可能是好几个月,若说林纭去了庄子上,万一哪天他母亲来了兴趣要去庄子上看林纭呢? 还是说林纭回雍州省亲了? 雍州哪里还有林纭的亲戚?那群吃绝户的林家人吗? 林纭倒是拍拍屁股走得潇洒,完全不顾他这个在后方坐镇善后的人的死活。 不过,他也没得选择,谁叫林纭是他的夫人呢? “阿秋!”林纭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里直犯嘀咕:不会是叶容九在骂我吧? 林筱听见林纭打喷嚏,立马关怀地上前:“姐姐可是着凉了?要不要让茯苓姐姐给姐姐看看?”林纭摇了摇头:“不用,可能是有人在骂我吧。” 她怎么能让别人给自己诊脉呢? 闻言,林筱的神色有些奇怪。 林纭也有点奇怪:林筱这幅模样是怎么了?难不成刚才林筱也在骂自己? 林筱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那天色不早了,姐姐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夜深。 林筱和茯苓站在林纭的帐篷前,林筱看着茯苓:“你确定她身上真的带着药吗?”茯苓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忌惮,她点了点头:“剧毒。” “不信任我?”林筱嗤笑一声,“你有办法在不惊扰她的情况下拿到吗?” 茯苓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见状,林筱在心里“啧”了一声,暗骂了一句“废物”。 茯苓虽然没听到林筱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并非对林筱这个小主子没有了解,她问道:“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杀了她?”“你以为我不想杀了她吗?”林筱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还不是我哥说要把她活着带过去。” “主子?主子怎么会这么在意一个女人的性命?”茯苓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 林筱转身离去:“谁知道他呢,男人,不都那样。” 茯苓若有所思,见林筱走了,也没有多留。 而帐篷里的林纭睁着眼睛,摸了摸怀里的小布包,里面包着她留下来的半荷包毒粉。 林筱和茯苓是觉得她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很安稳吗?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的帐篷前说这些话,也是真不怕被她听到啊。 不过令林纭有些惊讶的是,茯苓居然能闻得出来她身上带着药,还是剧毒的那种。纵然她用来包着毒粉的只是一块薄薄的手帕,但这可是药粉,无色无味,林纭自己都闻不出来。 好像她这一世看到的所有人,都和前世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还有林筱说的,为什么商鹤卿一定要让她活着到他那里? 对于商鹤卿来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仅凭和叶容九的关系吗,还是说毒? 可明明,商鹤卿身边就有一个用毒高手。 第143章 出现 林纭又没有睡好,除了回国公府睡了一觉安稳的,这两天真是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偏偏现在她怀着身孕,越发嗜睡,这不安稳的睡眠无疑是雪上加霜,也让她更加想要赶紧解决这些事情。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纭就被外边儿的声响吵醒。 一出去发现其他人已经收拾好了,一副要出发的样子。 林筱最先发现林纭起来,赶忙向林纭跑过来:“姐姐,你醒啦?洗漱一下,吃过早饭咱们就要出发了。”林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强迫自己清醒起来:“好。” 洗过脸后,林纭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她悄悄给自己把了脉,胎像还是很安稳的。 这倒是让林纭松了口气。 早饭是煮的肉粥,林纭一闻到那个味道脸色就变了,几乎要翻涌上来的想要吐的欲望让她差点没控制得住。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把想要吐的欲望给压了下去,也没了想要吃饭的念头。 但不吃不行,林纭强忍着恶心,勉强吃了小半碗,实在是无法再欺骗自己。 “姐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只吃了这么一点?”林筱一副关心她的样子,但每次都是在试探林纭。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林筱生拉硬拽把她拽到他们的阵营里的,这会子又开始对她相当不信任了,好像她一定会做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情一样。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林纭摇了摇头:“好久没有这么赶路了,有点不适应。”“今天下午我们应该能到云城,姐姐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可以在城里修整一下再上路。”这话乍一听,还是很为林纭着想的。 可林筱真的会在乎林纭舒服与否吗? 云城,是京城往北走会遇到的第一座城池,如果是在云城修整的话,那商鹤卿的兵还没到云城。 云城之后是邺城,邺城之后是凉城,凉城再往北,就是边境了,只有一个北杨关。 林纭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京城往北的舆图,前世商鹤卿带着她去了北杨关,从北杨关一路南下打到了京城。 北地地广人稀,还有很多因为战乱而南下的流民,商鹤卿的那些兵,只要分批且小心一点,不走官道的话,被人发现的肯呢个也不会很大。 云城,应该是他们和京城联络的一个据点。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林纭的脑子里交错成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团,她装作犹豫的样子:“这样会不会耽误你们的脚程……”“那也不能对姐姐的身体不管不顾啊。”林筱理所当然道,“没事的,正好也去城里买点东西,之后还要继续赶路呢。” 林纭点了点头:“那好吧,真是添麻烦了。” 茯苓和尹穹一直到临出发的时候才回来,林纭离去前在营地附近找了一圈,在林筱不解的眼神中扯了很多树叶下来。 “日后总会用到的。”林纭这么说。 林筱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这种树的树叶既没有毒性,也不能入药,林纭扯得也杂乱无章,基本上只挑好的扯,乍一看都看不出来树上被扯了叶子。 用来做记号也看起来不是很合理。 偏偏林纭就是用来做记号的,等她们离开这里后,春喜照例现身,把刚才林纭扯过叶子的地方都砍了一遍,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叶子落下后在树上形成了一个指示方向的简易图案。 春喜往身后看不到头的路上看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京城。 叶容九今日照旧上朝,面对文武百官的问询和对盛和帝的关怀,面不改色。 而一旁的两位相爷眼观鼻鼻观心,不是很想掺和进去,只想着明哲保身。 虽然盛和帝要求他们二人执掌朝政,但明眼人都知道,权力最大的分明是手握天子令的叶容九。 他们两个老家伙就不去讨这个嫌了。 可偏偏有人要自己把自己的退路走死,因为盛和帝中毒昏迷,三个成年皇子一个下落不明疑似死了,两个都被废黜,而且都关在天牢里,那里可是没有太子和陛下的手谕不能进去的地方。 这样下去,国将危矣。 叶容九听着有人提议过继一个宗室子给陛下,有人提议让二皇子回来暂理朝政,没道理让非皇家的人代理朝政这么久。 都快一个月了。 而且看那两个老家伙的意思,若是陛下没救了,岂不是这天下就要姓“叶”了? 当然,不乏浑水摸鱼的人,尤其是郁晚瑶的父亲和秦大舅,虽然不像他人言辞激烈,但是叶容九知道,其他人都是被这两人鼓动的。 因为他们怕被叶容九查出端倪,因为叶容九之前监察文武百官的。 没人可以保证自己的身后一定是干净的。 叶容九冷冷地看着文武百官,忽然道:“诸位都这么想吗?” 几乎下意识的,不少人都点了点头,包括曾经和叶容九同为太子党的人。 叶容九勾了勾唇角:“谢梓鸿谋害储君,本来应该处以极刑,陛下只是废黜他的皇室身份已经是仁慈,现在又让谢梓鸿回来暂理朝政?” “至于宗室子,诸位大人可是忘了,先帝继位时,因宗室子发生的判断?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先帝就下旨,除非天子点头,谁都不能扶持宗室子继位。” “诸位大人提议这些,安的是什么心,是真为着朝廷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心里都有数。” 说着,叶容九往旁边撤了一步,躬身拱手:“还请太子殿下做主。” 众人还没从叶容九方才的话中反应过来,就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顿时所有人的神色都以一种相当滑稽的形式定格在脸上。 太子殿下?不是落下断崖生死不明吗? 就连两位相爷也是惊讶了一瞬,对视一眼,随即苦笑一声,不做声了。 谢梓煦一身朝服,从后面走了出来,身边跟着的是高公公。 不止是谁率先跪了下来,随即呼啦啦地跪了一片:“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144章 叶容九的打算 谢梓煦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龙椅上,有那胆子大一点的朝臣偷偷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谢梓煦往龙椅上坐,看得那人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 这……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现在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吗? 谢梓煦面无表情,实则在心里大不敬地把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书的盛和帝骂了上千次。 他爹一“中毒”就撒手不管了,要不是为了安朝臣的心,说不定当初直接让林纭给他毒“死”了,直接传位给他。 他连续处理了大半个月的朝政,现在一看到奏折就想吐。 若是真有事也就算了,偏偏很多朝臣都是没事硬说有事,都是些请安折子,要不就是问他爹身体好没好的,一个个和写骈文似的,遣词造句,华丽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科举呢。 “看来,众卿很关心大统一事。”谢梓煦瞥了一眼叶容九,又很无语地收回眼光。 这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把他拖出来,别以为他不知道叶容九的用意。 还不是叶容九不想待在京城里,要出城去找林纭去了,又怕他不在京城,两位相爷不明情况有的时候好心办坏事,干脆把谢梓煦给推出来。去找林纭也就算了,叶容九还美名其曰:捉拿商鹤卿及其党羽。 反正商鹤卿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就算谢梓煦出面,想要传到商鹤卿那边,也要一点时间。 只要防止有些人递信。 叶容九并非没有发现谢梓煦的眼神,他没有在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朝臣中的郁明山和秦大舅,又垂下了眼帘。 时候差不多了。 下了朝,叶容九还来不及离开,就被两位相爷一左一右架去了平时三人议事的地方,并且强烈谴责了叶容九这种把消息瞒得一丝不露的行为,就算不告诉别人,告诉他们两个也好啊。 叶容九在两位相爷连珠炮一般地谴责下连声应是,好不容易等两位相爷说完,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御书房里,谢梓煦一脸怨气深重地看着他:“你非要现在出城吗?”“难不成殿下以为臣让殿下露面是为了其他事吗?”叶容九理所当然道,“再说了,臣这不是赶紧让事情结束吗?” 谢梓煦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谢梓煦才道:“你自己去还是带人去?”“还请殿下给臣一队御林军,为了防止贼人逃跑。”叶容九也没有托大,更不打算逞强。 毕竟自己妻子还在对方那里,万一对方拿林纭做人质就不好了。 林纭在一路的颠簸下总算是进了云城,马车在一家不算起眼的客栈前停下,林筱向客栈的掌柜出示了一个木牌,只见那个掌柜的脸色马上从平淡变成了谄媚,恭恭敬敬地把四人迎上楼,给了四人最好的房间。 “姐姐你就好好休息吧,尹大哥会留在客栈保护你的。”林筱笑眯眯道。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是吗? 林纭嘴角也扯出一抹笑容:“好。” 林筱和茯苓出去了,林纭站在窗口,看着林筱和茯苓经过这条长街,背在背后的手打了一个手势。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林纭回头,没有去开门:“谁?” “有点事情想找林姑娘谈一谈。”是尹穹的声音,林纭站在原地没动:“尹公子有什么话直接在门口说了就行,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开门了。” 门外的尹穹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有个师父?” 闻言,林纭的眼神一凝,浑身上下的戒备几乎要化作实质。 她没说话,门外的尹穹继续问道:“你师父是不是叫尹苍风?” 林纭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尹穹怎么知道她师父的名字? 尹穹久久没听到林纭的声音,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我师妹了。” 林纭扶着窗棂,指甲几乎要把窗沿抠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尹公子,我不认识什么尹苍风,更不是你的师妹,你恐怕认错人了。” 不管尹穹说得是不是真的,她和尹穹始终站在对立面,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边。 而且,如果是真的,为何上一世尹穹没和她说这些?明明上一世,她用毒还不那么小心翼翼,无论是从毒物还是下毒的手法,她都是尹苍风一手教出来的。 没道理这一世认出来了,上一世没认出来啊。 林纭不是很相信尹穹的话,毕竟这人前一天还用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她。 尹穹听林纭不相信他,不由得有些急了:“是真的,我这里有师父的信物,师妹你可以看一眼,你看了就知道了。”林纭依旧不肯开门:“尹公子,请回吧。” 闻言,尹穹知道林纭是真的不相信他了,不甘地看了一眼林纭的房门,转身离去。 等尹穹离去后,林纭一直吊起来的心才放下去,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没再想这件事,转身就要出门。 刚走出房门,林纭便看到守在自己门口的尹穹,看到她出来,眼睛顿时亮了,快步朝林纭走来。 林纭抬起手来:“尹公子,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认识你口中说的那个人,更不是你的师妹。尹公子,自重。” 尹穹的眼神失落了一瞬,随即道:“林姑娘这是要去哪?”林纭“啧”了一声:“尹公子自便。” 说着,林纭越过尹穹,就要往客栈外去。 林纭其实出来并不打算买什么,本来要打算去医馆看看的,但后面跟着一个尹穹,又不好去了。 她在云城漫无目的地乱逛,尹穹也跟在她后面乱逛。 说起来,林纭这还是第一次来云城,不仅和京城不一样,和雍州也很不一样。 这里的所有人都看起来很热情,路边摊也比雍州的要热闹些。 林纭时不时在路边卖东西的小摊上停下来看一看,遇到看对眼的就付钱买下来。 尹穹一边跟着林纭,一边在观察林纭: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家师父怎么会在死前收这么一个弟子? 第145章 自寻死路 说起来,尹穹一开始并不知道林纭是他的师妹。 甚至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师妹这件事了,毕竟当年师父死前给自己来信,信里说自己又收了一个徒弟,已经出师了,但是完全没提到这个徒弟是男是女,学了什么,身份又是什么。 只告诉他不要打扰他师弟或者是师妹的生活,也不要回来给他送终,他的师弟和师妹会找个地方安葬他老人家的。 尹穹却因此找了这个神秘的师弟或师妹好几年。 林纭一直很好奇尹穹到底是因为什么跟着商鹤卿,其实是因为商鹤卿告诉尹穹,他知道尹穹师妹的下落。 也是这个时候,尹穹才知道原来自己要找的是师妹。 前世尹穹之所以没认出来林纭是他的师妹,纯粹是他把茯苓认为是自己的师妹了。而在商鹤卿的教唆下,茯苓并没有否认,甚至还会编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骗尹穹。 商鹤卿还会从林纭的嘴里套出林纭和尹苍风相处时的小细节,然后转告给茯苓,让茯苓更加没有破绽一些。 而这一世商鹤卿不知道林纭的身份,能笼络来尹穹,纯粹是因为他承诺尹穹,会在事成之后帮尹穹找师弟或师妹,尹穹这才会在商鹤卿身边帮商鹤卿做事。 昨天尹穹一开始看到林纭还没觉得什么,直到他听到了马车里林筱的话。 林纭给皇帝下了灼心?灼心不是他师父进望风谷后研制出来的毒药吗? 说起来,林筱和林纭都来自雍州,望风谷也在雍州,那岂不是…… 说到底,尹穹对商鹤卿这边根本也没什么归属感,否则不可能会等到林筱和茯苓都离开后才去找林纭。 不过令尹穹有些心塞的是,好像小师妹警戒心相当强,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呢。 林纭一路走一路停,在路过一家医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尹穹一见林纭停在医馆前,顿时有些紧张:“小师……林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林纭看了尹穹一眼,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尹公子,劳烦在外面等一下,行吗?” 尹穹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小师妹要做什么,不过依小师妹的性子,应该不会逃跑的。 而且小师妹的妹妹也在呢。 林纭见尹穹答应了,勾了勾唇角,转身进了医馆。 坐诊的老大夫给林纭把了脉,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夫人这几日虽然看上去神思倦怠,但胎像还算是稳固。” 这老大夫倒是没把出来林纭体内残留的毒素,倒也不是说田大夫医术多么卓绝,只是因为田大夫对毒更熟悉些。 这个结果和林纭把出来的差不了太多,让林纭稍微松了口气,她要了些药材,大部分都是安胎药的药材,掺杂了一点安神的药,还有用来制作迷药的。 混在一起对林纭倒是没什么作用,顶多就是迷惑一下茯苓,让茯苓无法正确得出她熬药是为了什么。 抓了药,林纭看向站在医馆门口的尹穹,走出去问道:“尹公子可否借我一点银钱?”尹穹非常爽快地将钱袋子交给林纭:“林姑娘随意。” 林纭道了声谢。 心中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尹穹这个态度,不像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的感觉。 甚至有种微妙的讨好和纵容,后者让她恍惚看到了最初的叶容九。 想到叶容九,林纭才发觉自己竟然只是离开京城一天半,就有一点想叶容九了。 林纭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想道:现在京城怎么了呢? 现在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早就掀起一汪浑水了。 叶容九倒也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人的那种既然今天让谢梓煦露面了,后续的一些事情他也得处理好才能放心离京。 他带着人,在秦大舅和郁明山回府的路上秘密将两人给绑了,统统丢到顺天府。 顺天府的刘府尹早就是叶容九的人了,见叶容九把这两人丢过来,一想到这两人背后是谁,又想起自己现在还卧床不起的大儿子,心中的恨意就无边无尽,什么手段残忍就怎么来。 而为了安叶容九的心,在叶容九出发前,谢梓煦让人把郁晚瑶看守了起来。 郁晚瑶收到消息比朝堂慢不少,在她听说谢梓煦在朝堂上露面时,还不等她露出一点担忧,一队御林军已经将她住的地方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本宫是太子妃!”郁晚瑶大喝一声。 “很快就不是了。”谢梓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郁晚瑶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就连月瑛的脸色也变了。 谢梓煦走到郁晚瑶面前,脸上竟然还带着点笑意,和郁晚瑶毫无血色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爱妃这是怎么了,见到孤不高兴吗?” 郁晚瑶很想挤出一抹笑容来,可是内心的恐惧让她怎么努力也无法调动脸上的肌肉。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郁晚瑶知道那些事肯定逃不过谢梓煦的眼睛,绝望和恐惧之下,竟然一把推开月瑛,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落在谢梓煦的手里肯定生不如死,那不如还自己先死了。 “娘娘!”月瑛失声大叫。 谢梓煦眼皮都没抬,脚一勾,脚边的椅子就直直地飞向郁晚瑶,落在郁晚瑶的小腿上。巨大的力道冲击得郁晚瑶往前扑了一下,直接扑在了地上。 “爱妃以为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谢梓煦的锦靴立在郁晚瑶眼前,谢梓煦蹲下来,掐着郁晚瑶的脸:“其实以爱妃做的这些事情,早就可以去死了。知道孤为何还留你至今吗?” 郁晚瑶只是惊恐地看着谢梓煦,眼眶通红,可是连眼泪也落不下来。 “你留着,怀安才能渐渐看清你的真面目,才能找到当年被你欺骗的真相,不是吗?”谢梓煦勾起嘴角,“郁晚瑶,你若是嫁给孤后安稳度日也就罢了,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会给你太子妃应有的尊重。” “可惜,你自己断送了这条路。” 第146章 被发现 说着,谢梓煦甩开郁晚瑶,站起身来。 可郁晚瑶知道,这并不代表结束。 果不其然,不待郁晚瑶发出任何声音,谢梓煦冷冷的声音便从她的头顶传来:“爱妃不是很想寻求怀安的庇护吗?”郁晚瑶惊恐地抬起头,不知道谢梓煦要怎么对她。 “不过,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的,爱妃想要怀安的庇护,当然要为怀安做点什么,不是吗?”谢梓煦虽然在问询郁晚瑶的意见,但语气分明是不容置喙的。 “来人,将太子妃关进佛堂,每日抄写三本经文,直到怀安和她的夫人安全回来为止。”谢梓煦刻意加重了后几个字,看着郁晚瑶的神色从惊恐到不可置信。 随即郁晚瑶内心的不甘冲破了恐惧,迫使她从地上爬起来,还未接近谢梓煦就被御林军拦下。 “林纭没死?林纭怎么可能没死?你骗我!”郁晚瑶隔着御林军,挣扎着想要抓到谢梓煦。 谢梓煦冷笑一声:“这个,就不是爱妃该操心的事情了。来人,动手。” 顿时有两个御林军架着挣扎不已的郁晚瑶往佛堂去了,甚至也把月瑛给架过去了。 “好好盯着她,防止她自戕。”谢梓煦装作没有听到郁晚瑶撕心裂肺的咒骂声一样,或许是觉得已经和谢梓煦撕破脸皮了,所以郁晚瑶骂得格外难听,难听到剩下的御林军都在看着谢梓煦的脸色。 好在谢梓煦只是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方才室内沉闷又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其余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叶容九得知谢梓煦又把郁晚瑶关了起来的时候,神色并不如谢梓煦预料之中的满意,平平淡淡,好似和他无关一样。 谢梓煦有点疑惑:“你当初不是很生气吗?”“嗯,生气。”叶容九收拾着自己出城要带的东西,“没必要为一个命运既定的人去生气了。” “万一我不杀她呢?”谢梓煦挑眉,“你就这么笃定?” 闻言,叶容九很奇怪地看了一眼谢梓煦:“不然你留着她干嘛?给郁明山报仇吗?” 谢梓煦难得被噎了一下。 好一会儿,谢梓煦才笑出声:“倒是让我担了这个恶名,怀安,你要怎么补偿我?”“殿下,臣已经将身许国,这还不够吗?”许是要去找林纭了,叶容九也开起了玩笑,“只要,殿下能顺利登基。” “我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谢梓煦撇了撇嘴,“你也太敷衍。” 叶容九其实很想让谢梓煦滚,不要在这里烦他,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臣要去和父母拜别了,殿下也要一起吗?”叶容九故意道,谢梓煦摇摇头:“等你离京,我送送你。” 叶容九和谢梓煦的关系虽然因为郁晚瑶有这样那样的嫌隙,但是总的说来,对方依旧是自己在京城里唯一一个能“愉快”相处的好友。 所以,对于谢梓煦这话,叶容九并没有挖苦两句,只是点了点头:“好。” 因着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临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叶容九一身低调的便装,身后跟着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御林军,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相当严肃,想来都知道了自己这一行的目的是什么。 城门前。 谢梓煦也是一身低调的锦衣,坐在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上,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这一队人马,又看向领头的叶容九,道:“怀安,莫逞强,一路记得留记号。” 叶容九利落地翻身上马,听到谢梓煦这话,不由得摸了摸怀里分门别类放好的,出自林纭之手的毒药。 林纭那天出门前可能是预感到了什么,临出门前给他写了她那小木盒里的毒药的用法,就压在木盒下。 不过林纭也留了一手,只写了一点毒性不是很强的,剩下那几个红色瓶塞是什么毒,毒发时症状是什么都没写,也是告诉叶容九,不要以为她会丧失对自己的保护。 至于林纭怕不怕毒药被叶容九丢掉……只能说,只要林纭还活着,这些毒就能重新配置。 所以,叶容九现在的安全感还是蛮足的,来自林纭带给他的安全感。 不过谢梓煦也是出于对他的关心,而且也是谨慎行事,叶容九点头:“放心。” “你们先行,到时候我会派人支援你们的。”谢梓煦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留下最后一句“保重”便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回城了。 叶容九掉转马头,沉声道:“出发!” 沉闷的马蹄声离京城越来越远。 林纭觉得有点不妙,自己的孕反有点严重了,今早还能压下去的呕吐的欲望在晚饭的时候再次升了起来。桌上的都是好菜,鸡鸭鱼肉,还算丰盛,可是这些味道在争相恐后涌入林纭的鼻子后,只能给她带来一阵一阵的反胃。 她的脸色发白,筷子只落在青菜上。 林筱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忽然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林纭的碗里:“姐姐怎么只吃菜啊,这么白的脸色,还是要多吃肉补一补。” 在鱼肉落碗的那一刻,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闻到鱼腥味,林纭再也忍不住了,“啪”一声放下筷子,几乎是狼狈地冲了出去。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呕吐的声音。 尹穹有些担忧,小师妹下午还去医馆看大夫了呢,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而林筱和茯苓对视一眼,随即林筱满脸担忧地站起来:“姐姐这是怎么了?茯苓姐姐,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姐姐吧?”茯苓点了点头,和林筱一起走了出去。 林纭在外面吐到撕心裂肺,昏天黑地,但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剩下干呕。 忽然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警惕地回头,发现是林筱和茯苓。 “姐姐,你怎么吐得这么厉害?不会是……有了吧?”林筱捂着嘴,满脸都是惊讶。林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旁边的茯苓,知道这一出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是。” 第147章 春三赶到 林筱和茯苓也没想到林纭会这么爽快地承认。 林纭挂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今天下午我觉得身子不太舒服,便去了看了大夫,结果大夫说我已经怀孕月余。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你姐夫,为何命运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 说着,林纭把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疼得她眼泪都落下来了。 眼泪涌出,林纭脸上的神色更加无助了,她用手捂住脸,不断有啜泣声传出:“小妹,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这个孩子我是留还是不留……” 见状,倒是把林筱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林纭都哭得这么伤心,这么不知所措了,这个时候若是她还继续试探和冷嘲热讽,难免会引发反效果。 林筱扯了扯嘴角,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纭了。 这……她毕竟也才十四岁,这嫁人啊,生孩子啊,离她还是有点远了。就连她身边的茯苓也是一脸的迷茫,虽然茯苓已经快二十岁了,但是自小就泡在医药之间,对于男女之间的这种事更是一无所知。 “姐,姐姐,别再为姐夫伤心了,他配不上我的姐姐。”林筱硬着头皮安慰,拍了拍林纭的肩膀。 正在赶路的叶容九无端地觉得一阵恶寒。 林纭哭得梨花带雨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看上去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小妹,你觉得这个孩子我是留还是不留?” 林筱脸上的神色更加僵硬了,这种事情,让她怎么说? 留,万一林纭日后看到这个孩子就想到叶容九,岂不是又要哭哭啼啼的了;不留,万一林纭后悔了呢? “这个,还是看姐姐你怎么想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林筱说得含糊,实则早就后悔出来了。 林纭的眼泪好似因为林筱这句话忘了流下来,只呆愣地看着林筱,好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孩子是无辜的……”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林筱连声附和。 林纭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小妹,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林筱已经完全呆滞了:“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林纭这话说得差点自己没绷住要笑出来,赶紧又掐了一下自己才保持了脸上的严肃。 “和叶容九无关,他只是我的孩子。”说完,林纭便转身进去了。 林筱眨了眨眼睛,等林纭进去后,才转头问身边的茯苓:“怎么办?”“属下的建议是,一切照旧。”茯苓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稳妥的方法。 “一切照旧啊……”林筱忍不住“啧”了一下,“真是个麻烦,算了,就这样吧。” 尹穹的耳力不错,再加上外面的三人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说话的声音,所以尹穹听了个全部。见到林纭回来,忍不住道:“林姑娘,你下午……” “这是我的事情,不想让其他人掺和。”林纭对待尹穹的态度还是很冷漠,难免让尹穹有些伤心。 是夜。 林纭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敲到第十下的时候,春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林纭回头,指了指窗户,春喜点了点头,随即上前抱着林纭跳下了窗户,到了客栈的后院,旁边就是马棚。 “夫人,林筱和茯苓今天下午去了城南的一家‘钟记杂货铺’,里面相当狭小,属下没有藏身之处,只好在外面等着两人出来。她们两个在里面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出来后在街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春喜向林纭汇报着今天下午林筱和茯苓二人的行踪,“待林筱和茯苓回客栈后,属下本想去那家钟记杂货铺里打探一下,可是等属下再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打烊了。” “那个时候应该是申时四刻左右。” “申时四刻就打烊的杂货铺?”林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春喜不说话。 林纭本想让春喜再去看看,但是一想明天一早又要离开,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让春喜传信给叶容九,告诉叶容九这件事。 说起传信这件事,春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夫人,世子又派过来一个暗卫,应该快到了。”“又来一个?行,什么时候来告诉我一声。”林纭很快便反应过来叶容九再派一个暗卫来是为什么。 春喜终究是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春喜也是人,不是铁打的身子骨,要吃饭要休息。 多一个人来,也是帮着春喜分担一点。 “唔……应该马上要到了,属下吃晚饭的时候收到了对方的传信。”春喜挠了挠头,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在两人头顶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上看,就看见一个黑色衣服的人站在隔壁的房顶,隐身在黑漆漆的夜里,林纭差点都没看出来那里有个人。 那人从房顶上跳下来,单膝跪在林纭面前:“夫人。” 林纭微微颔首:“起来吧,你叫什么。”“属下名叫春三。”春三起身,依言答道。 春三? 林纭忍不住看了春喜一眼,像是知道林纭在想什么一样,春喜点了点头:“夫人,春三是属下的堂哥。” 被满足了好奇心的林纭不再纠结这个方面,问道:“叶容九让你来除了保护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春三摇了摇头:“世子说,一切以夫人的安危为重。” 闻言,林纭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忽然,春三和春喜都戒备起来,两人一前一后护在林纭身旁,警戒的眼神同时看向了一个方向。 林纭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一个人站在窗前静静看着他们。 “尹穹……”林纭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尹穹从窗后跳下来,春三和春喜顿时更加警惕了。 尤其是春喜,这两天她比平常还要小心,就是有尹穹的存在。 两人的手已经按上身后的刀柄,随时打算与尹穹一战。 可尹穹只是看着林纭,道:“小师妹,这就是你不想和我相认的理由吗?” 第148章 师兄妹 林纭这边三人眼神沉沉地注视着一尺之外的尹穹,没有答话。 尹穹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脑袋,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们的。”顿了顿,尹穹为表诚意,把自己的剑放在地上,“或者,师妹给我下毒也行,师父当初教你,应该是教的毒术吧。” 林纭抿了抿唇,拍了拍挡在她身前的春喜,低声道:“我来和他说,没事的。” 尹穹的武功相当高,虽然林纭从没见过尹穹拼尽全力的样子,但是目前为止,就林纭前世和尹穹打的交道,还没见这人真正地把剑完全拔出来过。 虽然她这边有两个人,但是能不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尽量不用武力解决,别把林筱和茯苓吵醒了。 说着,林纭越过春喜,站在春喜的面前,扫了一眼地上的剑,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布包,给尹穹抛过去:“一点点就够了。” 尹穹也不含糊,打开小布包就要往嘴里倒。 见尹穹毫不犹豫的样子,林纭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不用了,我信你没恶意了,只不过我要看到师父的信物才能相信你是我的师兄。” 闻言,尹穹眼睛一亮,连忙在身上翻找,还真翻出来一个小木牌。 见林纭还是一脸戒备的样子,尹穹也不上前,也学着林纭的样子把木牌抛给林纭:“师父当初随信寄过来的信物,他说只要出示这个,他的徒弟就能看懂。” 林纭接住木牌,对着月光看了一会儿,又曲起手指敲了敲,紧接着还使劲掰了一下,甚至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春喜和春三两人看得满脸疑惑,不明白林纭这么做真的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偏偏门道还真被林纭看出来了。 林纭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到了尹穹的面前,把木牌还给尹穹,还真叫了一声“师兄。” 顿时春喜和春三两个人的神情像是天塌了,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两人。 而尹穹则像是终于被女儿关心的老父亲,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师妹!” “师妹,师兄找了你五年,终于找到你了!”尹穹一个中年汉子此时却红了眼眶,“虽然师父临终前不要让我给你带去麻烦,但是我总想着师父去世后,师妹你就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相比起尹穹的激动,林纭就显得平静多了,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发现林纭眼底的一点茫然和无语。 “师父……从来没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师兄。”林纭轻声道,“可能也是不想让我们两个不要互相找到吧。” “不管了,反正我已经找到你了。”尹穹擦了擦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正事,低声问道:“你和……是什么情况?”林纭没有直接回答尹穹的问题,而是问道:“师兄,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哪怕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闻言,尹穹愣了一下,随即好一会儿才道:“对于师兄来说,守护好师妹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当时我答应商鹤卿,也不过是因为他承诺能帮我找到师妹罢了。” 顿了顿,尹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挣扎,但还是道:“师兄当然会站在你这一边。” 林纭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师兄。” 尹穹叹了口气:“只能说世事无常吧。” 春三和春喜见林纭和尹穹相聊甚欢,彼此对视一眼,春喜上前试探地问了一句:“夫人,还需要属下和春三吗?”林纭想了想,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有师兄在这,应该没人能伤到我。” 这话说得尹穹心里舒坦极了。 春喜和春三隐去身影前,还不忘担忧地看着林纭。林纭朝他们摇了摇头,这才把目光转向尹穹:“师兄之前有察觉到师妹身边有人吗?”“他们是暗卫,如果轻易就能被别人察觉出来,那就是隐匿的功夫练得不到家。”尹穹淡淡道。 “那就是没被发觉咯?”林纭笑着道。 尹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我修行的是剑术,隐匿一道又是另外一个方向了。” “对了,师妹,你和你夫君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尹穹真有点迷糊了,晚上吃饭时他还听到林纭在犹豫要不要留下那人的孩子,现在这两个暗卫听对林纭的称呼,好像也是对方派来的一样。 林纭眨了眨眼睛,道:“就那样吧。” 是会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的关系。 尹穹听出来林纭不愿多提,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要和商鹤卿对着干?你不是来投奔他的吗?”“这个嘛……”林纭笑了一下,轻声道,“师兄,可是我不是前朝的子民啊,在我这里,商鹤卿就是反贼。” “所以你这是……以身做饵?你现在还怀着身孕,万一有什么好歹怎么办?”尹穹顿时紧张起来。 “这不是有师兄吗?”林纭一句话瞬间抚平尹穹内心的紧张,尹穹深以为意地点头:“也是,有我在,还有你那两个暗卫,基本上没人能伤到你。” 林纭笑了笑,不接这个话茬。 夜渐深,两人也没聊很久,林纭就又被春喜抱着回了房间。 窗户关上,春喜才敢对林纭道:“夫人,那真的是您的师兄吗?”林纭叹了口气:“至少那个木牌是我师父的贴身物品没错,至于他可不可信……都被他发现了,先选择相信是最好。” “若是不可信,看样子,他对毒不是很了解的样子。” “到时候也只能殊死一搏了。” 春喜也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都是属下不够谨慎,这才被……”“不,春喜,这不是你的错,他是个顶尖的高手。你有的时候要帮我收集信息,不可能全部时候都藏在暗处,被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林纭摇了摇头。 “夫人,您真好。”春喜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林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去休息吧。” 房间陷入寂静,林纭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睡意。 尹穹这个突如其来的师兄让她有点措手不及了…… 第149章 抵达玉门镇 翌日。 林纭一行人一大早便离开了云城。 与此同时,叶容九带着人根据春喜往回传递的消息,找到路上林纭留下的记号,一路往云城来。 因着林纭有孕,林筱和茯苓不管心里怎么想,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总算是抛弃了偏远的小路,回到了官道上。 “小妹,还要走几天啊?”林纭白着一张脸,忍不住问道。 不是装模作样也不是试探,而是她真的被折磨得很难受,时时刻刻都想吐,还吐不出来什么。 林筱道:“这才刚过了云城,以我们的速度,估摸着还要个三五天吧。” 三五天…… 在邺城吗? 林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紧紧抿着唇,一副相当难受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天,有尹穹在帮林纭打掩护,林纭留记号也好,还是要做什么事情,都更放心了些。 虽然林纭现在还不能完全对尹穹放下警戒,但是对尹穹的戒备到底是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林筱说是还要三五天,实则一行人在路上颠簸了七天才终于即将抵达目的地。出乎林纭的意料,商鹤卿并不在邺城,而是在邺城和凉城之间的一个名为“玉门镇”的小镇上。 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林纭才明白,商鹤卿的人马为何南下也没有被人发现了。 这里三面环山,玉门镇就处在山沟沟里,是附近十里八村唯一的一个镇子。从玉门镇到离它最近的镇子,坐上马车都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更何况附近的都是一些穷苦的老百姓了。而玉门镇所属的祁安县的县令也是个惫懒的,见玉门镇这么偏远,除了收税的时候会派人来,其余的时候根本不管这里。 而环住玉门镇的,则是三座和玉门镇同名的山,本地人则称“大玉”“小玉”和“微玉”。 有意思的是,从大玉上山,直到从微玉出山,正对着的就是京城的方向。 山的后面没人去过,三座玉门山像是三道天堑一样,且山上凶兽众多,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若是商鹤卿藏兵在玉门山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三座玉门山何其广阔,要在里面找到商鹤卿藏的兵,何其困难? 马车一入玉门镇,林纭就感觉到这里和其他镇子的不同,比一般的镇子都要冷清些,街上的铺子也少,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拿了自己家的东西出来卖,或者以物换物。 这里比云城和邺城都要干燥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座玉门山挡住了南下的风,全部堵在这处山窝窝里,整日整日地都在刮风,尤其是晚上,刮的风简直和刀子一样。 现在天又渐渐凉了下来,这风吹在人的身上,真能把人吹冻僵。 马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林筱扶着林纭下了马车:“姐姐,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这里是商公子在玉门镇的居所。” 林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附近,和京城比起来,这个二进的小院比她的疏风阁大不了多少,装潢也很简朴,没有什么亭台水榭,甚至连花和草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 看得出来商鹤卿对这里没有很上心,不过也是,在这里留不了多久,没必要住得很奢华。 林筱带着林纭推开了东院的厢房:“姐姐,时候不早了,好好休息,明日商公子就回来了。”林纭点了点头,回头抓着林筱的手:“小妹,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能帮到姐姐就是最好了。”一路的奔波让林筱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还是强撑着挂上笑容回应林纭。 待林筱离去后,林纭才放心打量室内的一切,到处摸一摸,闻一闻,杜绝有任何潜藏的危险。 林纭把房里简单的陈设都摸了一遍之后,才低声道:“春喜。” “属下在。”春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夫人有什么事吗?”“叶容九现在到哪了?”林纭轻声道。 在离开云城后的第二天,林纭便得知了叶容九离京的消息。 “世子已经到邺城了。”春喜道,“夫人可要写信给世子?” 林纭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能给他写信。”春喜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林纭的意思。 不过林纭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问过叶容九到了哪儿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邺城。 叶容九带着人分散进入了邺城,夜色低垂,叶容九也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 信是谢梓煦寄过来的,里面也没有什么很有价值的话,无非就是盛和帝被他从床上薅了起来,已经重新开始看奏章了。 以谢梓煦的想法,就是他在那里累死累活地批奏折,管理朝堂,还得谨言慎行,避免他爹以为他真的要篡位。但凭什么他爹就能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困了就睡,醒了就得闲,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父子俩的暗流涌动可影响不了朝堂,反而因为盛和帝的身体“好”起来而短暂变得有些缓和。 其次,信里还写了郁明山和秦大舅被审的结果。 两个人对于刘府尹的手段一无所知,刚进去没两天就哭着喊着全部交代了。 虽然交代的都是一些已经查到的事情,关于商鹤卿藏兵的地方这两人也不知道,只是给了银钱上的支援。但两人说出来就是给商鹤卿盖棺定论,调动兵马也是师出有名。 叶容九收好信,坐在桌前提笔给谢梓煦回信。 但写着写着,就有点想林纭了。 说起来,自从林纭嫁进来后,他们两个还从未分开这么久的一段时间呢。 算下来,已经差不多十天没有见过面了。 叶容九望着窗外的明月,忽然想起了在刚认识林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林纭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明月,身边萦绕的孤寂和与这个世间的格格不入让林纭有一种一眨眼就要往天上飞的错觉。 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让她留恋一样。 “欲乘风归去,恐琼楼玉宇。” 林纭也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默默叹了口气。 她好像,也有一点,想叶容九了。 第150章 投名状 商鹤卿是第二天中午时分回来的。 彼时林纭才刚刚用完午膳,才刚刚打算在这个院子里逛一逛,便看到商鹤卿站在她这个小跨院的门口,静静看着她。 那一瞬间,林纭有一点恍惚,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重生,还在上一世。 前世商鹤卿也是这样,喜欢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回头,然后对她笑一笑,走过来抱她一下。 那个时候她觉得虽然这日子过得险象环生,但是夫妻琴瑟和鸣,好像也不错。 不过既然想起了前世和商鹤卿还是夫妻的时候,林纭难免忍不住拿商鹤卿和叶容九比较起来。 在刚刚认识叶容九的时候,林纭也拿叶容九和商鹤卿对比过,那个时候她觉得叶容九是谪仙,是天上的月,虽然看上去清冷,却能照亮他人;商鹤卿是璞玉,是人间的风,虽然温柔,但是狂暴起来能要人命。 现在她要更正一点,商鹤卿不狂暴起来也能要人命,他就是深渊,是能把人拖下地狱的恶鬼。 “林姑娘。”商鹤卿对她微微一笑,林纭也笑了一下:“商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没什么大碍,不过听说林姑娘在京城的处境不太好。”商鹤卿走过来,一开口便是精准地戳到了是林纭的痛点,“林姑娘死遁出城,竟然没一个人过问一下。” 林纭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商鹤卿:“我以为商公子不会做这种揭人家伤疤的事情。” “抱歉,开个玩笑。”商鹤卿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投降。 “商公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林纭的眼神变得暗沉,“商公子既然知道我在京城的处境不如何,想来也从小妹嘴里得知了我外祖母失踪的事情,听说始作俑者可是商公子的妻子,我的表姐。” 说到这里,林纭咬着下唇,声音都在颤抖:“商公子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闻言,商鹤卿的眼神暗了一下:“这件事,我也是才从林二姑娘嘴里得知,不过请林姑娘放心,待回京之后,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如此,便多谢商公子了。”林纭敛去眼里的戏谑和嘲弄,对着商鹤卿盈盈一拜。 商鹤卿赶紧虚扶着林纭:“林姑娘怀着身孕,礼节能省则省,我也不是那种拘于虚礼的人。”林纭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商公子知道了。” “只能说世事无常吧,不过林姑娘放心,我尊重林姑娘的决定,无论林姑娘决定这个孩子是留还是不留,我都会将林姑娘当做我的座上宾对待。”商鹤卿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林纭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商公子稍等片刻,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商公子。” 说着,林纭转身回了屋子,假装一阵捣鼓,然后从怀里拿出那个掺了假的城防图。 虽然商鹤卿到时候不一定能打到京城去,但这玩意儿该给还是得给,毕竟是她的诚意嘛。 林纭眼里升起一丝冷意,随即拿起城防图,出了屋子,交给商鹤卿:“这个便是我和小妹说的京城的布防图,算是商公子收留我的一份谢礼吧。” 商鹤卿眼里闪过一丝火热,被他很好地压了下去,面上还假模假样地犹豫了一番:“这个……太贵重了,本来接纳林姑娘使我们一早就说好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让林姑娘给谢礼呢?” 看商鹤卿一脸假得要命的犹豫,林纭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商公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现在抛开了肃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对于商公子来说毫无用处。若是商公子不收下这份城防图的话,那我也不好再厚颜留在商公子这里。” 说着,林纭就要把城防图收回来,一副要离去的样子:“反正我现在在京城已经是个死人了,天下之大,总有我林纭的容身之处。” “林姑娘!”商鹤卿怎么可能让到手的城防图飞走,再说了,哪怕没有这份城防图,他也不可能让林纭离开。 一天没在林纭身上找到望风谷的秘密,他就一天不可能放林纭离开。 “罢了,林姑娘坚持如此,我再推拒便是有些不知好歹了。如此,我便厚颜收下林姑娘送来的这份大礼了。”商鹤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副收得不情不愿的样子。 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纭强忍着给商鹤卿两个白眼的冲动,把城防图给了商鹤卿,还要装作一副安心的模样:“商公子收下了,我也能安心让商公子收留我了。” 其实林纭很想问商鹤卿的藏兵地点,不过这种事情太过重要,她又是才来不久,乍一问出口打探的意味太明显,难免会引起怀疑。 反正她还要继续待下去的,总能找到机会的。 林纭这么安慰自己。 难道到时候商鹤卿离开玉门镇的时候,不会把自己带上吗? 商鹤卿又关心了一下林纭的身体,被林纭敷衍着答了过去,就离开了。 在商鹤卿离开后,林筱又来了,一来就问:“姐姐,你说见到商公子后就把城防图给他,给了吗?”“当然给了。”林纭点了点头,随即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筱:“小妹,你对商公子的关心真的有点不同寻常。” “要嫁给商公子也不是现在,起码得等秦温妤被处置后。我们林家的女儿,绝不为妾。” 这话让林筱脸上才挂起来的笑容顿时僵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失态:“姐姐,我说过了,我和商公子不是那种关系……” “还有,女儿家家的要自重,你现在年纪还小,都没及笄,万万不可和商公子有什么越界的接触,知道了吗?”林纭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好像真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一样。 林筱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她大吼了一声:“我说了我和他没有那方面的关系!你要我说几遍才明白!” 第151章 来信 吼出来之后林筱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神色僵了一瞬,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再收回来也难了。 林纭顿了一下,才道:“我懂的,小妹,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筱忽然有种没办法和林纭沟通的想法,她不想再听林纭的那些话,沉着脸,转身离开了林纭这里。 待林筱离去后,林纭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不想面对林筱,他们兄妹俩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人恶心。 赶走林筱后,林纭跌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始思考如何能让商鹤卿没有戒心地带自己去他藏兵的地方。 说实话,很难,哪怕是在上一世,林纭是商鹤卿的妻子的情况下,林纭也是在大军出发的前一日才见到商鹤卿的兵。 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一点踪迹都没有。 而且,自她重生来,改变了非常多的事情,比如商鹤卿的军队应该从北杨关一路南下打进京城。 可是这一世商鹤卿竟然选择直接攻打京城。 也就是说……玉门镇这里的兵并不多,商鹤卿是不是还有其他兵藏身在他处? 林纭不敢肯定,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养一支军队花费很大的,上一世商鹤卿边打边搜刮,这才勉勉强强地把他的军队养活。这一世,虽然有秦家和郁家的支持,可是仅凭这两家的支持,真的足够吗? 林纭皱着眉头沉思,忽然头顶传来春喜的极轻极轻的声音:“夫人,世子给您寄了信。” 闻言,林纭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起身将门窗都关紧,这才抬起头来:“给我吧。” 一封信从房梁上掉到桌子上,林纭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大概就是叶容九和她说了如今京城里的情况。 看到秦大舅和郁明山都被抓起来的时候,林纭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看到两人招了很多事情,也没什么反应。 接下来还写了谢梓煦把郁晚瑶关进了佛堂,还强行让“中毒”的盛和帝起来上朝处理朝政,看得林纭差点笑出来。 信的后面,写到秦老夫人目前在别院一切都好,酒儿很想她,国公夫人和国公好像已经猜出来她要去做什么,很担心她。 最后的最后,叶容九写道:“一别数日,夫人安否?曾念余否?余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后面就是一些叶容九写的酸唧唧的情诗,看得林纭鸡皮疙瘩掉一地,没想到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叶容九写起情诗来也这么酸唧唧的。 落款是“怀安”二字,林纭看完这封信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叶容九这人居然没问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或许已经藏在问她是否安好的时候,一起问了。 林纭收起信,轻声道:“拿去丢了吧。”春喜没问为什么,跳下来把信收好,又回房梁上了。 “夫人可要给世子回信?”春喜轻声问道。 林纭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副说辞:“我暂时还不能给他写信。”春喜这次忍不住了:“为什么啊?” “我现在哪有需要用到纸笔的地方呢?”说到这里,林纭顿了顿,打量了一圈周围,“你看周围,哪里有纸笔呢?” “难不成你或者春三去外边儿买?可是玉门镇这么偏,镇上卖文房四宝的地方应该不多,你觉得,商鹤卿会放过那里吗?” 听完这些,春喜也不说什么要给叶容九写信的话了。 虽然身为暗卫身上会带一点纸,但是笔墨还真没办法,一般带支炭笔就够用了。 不过,林纭的心情从收到这封信后心情变得好了不少,就连找到商鹤卿的藏兵地方也不那么急切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商鹤卿也出现了,和她还有林筱三人一起吃饭,三个人坐在一桌上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这样的场景让林纭又差点幻视前世。 林筱在饭桌上对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好像下午对她大吼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林纭也不在意,也笑眯眯地接林筱的话茬。 吃完饭,林纭忽然道:“小妹,明天你能陪我到镇上看看吗?”林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这时,商鹤卿忽然出声了:“为什么想去镇上看看?” “就是觉得你们都有事做,我没事情做,挺无聊的吧。”林纭道。 其实她更想去附近的村子里,打探一下消息,只不过作为一个在城里娇生惯养长大的人,对这样一个小镇附近的村子感兴趣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而且,说不定也会引起商鹤卿他们的警觉。 商鹤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林姑娘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和茯苓探讨一下医术。”“可我不会医啊。”林纭打死不承认自己会这方面的事情,反正这个事情玄之又玄,总不能她给盛和帝“下毒”她就会用毒吧? 那给人下砒霜的难道也是会毒的吗?显然不能用这个逻辑来论证。 商鹤卿像是早知道林纭会这么说,在林纭说出口后马上改口:“可以让茯苓教你。” 林纭嘴角微不可闻地抽了抽:所以一定要坐实这件事是吗?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茯苓姑娘,愿不愿意教我,有没有这个时间。”林纭对于茯苓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哪怕前世她最终死在茯苓的毒上,但要给她下毒的不是茯苓啊,是林筱。 但是,如果茯苓要来教她,意味着她装起来的时间又要长了点。 商鹤卿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笑意:“她会同意的。” “好,那就有劳茯苓姑娘了,劳烦商公子向茯苓姑娘表达我的谢意。”林纭倒是没什么介意的,“不过,我还是想去镇上看看。” 商鹤卿点头:“明日我让尹穹跟着你们二人,这里民风彪悍,不比京城,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些。” 翌日。 林纭和林筱换上当地人的打扮,戴上帷帽,出了门。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比京城还要北边的地方,男女大防反而比京城还眼中,街上除了那些穷苦人家,几乎每个女子都戴着帷帽。 第152章 拉近关系 在外面逛了一天,林纭对玉门镇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这里因为地理位置不太好,交通不便,着实比其他的地方要落后很多。 镇上的富户也很少,铺子稀稀落落的几个,大半都是空着的。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齐全,医馆和书肆都有。 回去前,林纭看着玉门山的方向:“小妹,我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山呢。” 雍州地处平原,没什么特别能拿出来的地势,唯一一个还是入口难寻的望风谷。 林筱也没有怀疑林纭这话的意思,也跟着林纭的眼神望过去,道:“是啊,雍州和京城都没有这么高的山。”“小妹,我能去山里看看吗?不往里走,就在边缘看看。”林纭看向林筱,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要求对于从来没见过山的林纭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刻意的事情,而且,商鹤卿只在其中一座山藏了兵,去其他山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不让林纭去的话,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样想着,林筱略作迟疑,才道:“这个,要问商公子,毕竟去山上的话得去村子里。毕竟穷山恶水出刁民,姐姐你现在还怀着孩子,总归还是要小心些。” “说的也是,是我有点太想当然了。”林纭也不急。 回到小院之后,林筱向商鹤卿说了林纭想去玉门山上看看的想法。 商鹤卿沉吟了一会儿,便问道:“林姑娘只是想去山上看看吗?现在已经接近冬天,山上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林纭笑道:“只是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大的山罢了,有点好奇。”“林姑娘若是想去山上看看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这边的村民们很排斥外来人,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的情况。”商鹤卿倒也没有直接拒绝林纭的请求,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赞同。 “这……”林纭面露犹豫之色。 好一会儿,林纭才像想通了什么一样,忍痛放弃:“好吧,既然商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还是乖乖待在镇上好了。” 商鹤卿虽然没有再说,但眼里的神色分明就是很满意林纭的选择。 林纭内心嗤笑一声。 一晃林纭已经在玉门镇上待了五天,而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又收到了来自叶容九的信,说今日他们会到凉城。 玉门镇虽然地处凉城和邺城之间,但是离凉城会更近一点。为了防止被商鹤卿的人发现,叶容九不能往玉门镇靠近,只能绕路去凉城,在那里先驻扎下来,再慢慢往玉门镇包抄。 在没找到商鹤卿的军队藏身之处前,又或是在朝廷的军队到来之前,叶容九不会贸然发兵。 玉门山可是有三座山,万一没有一击即中,打草惊蛇,让商鹤卿的人从另外的方向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谢梓煦,则是比林纭晚一天收到叶容九的信。 看到叶容九的信,谢梓煦和盛和帝在御书房里商量了一个下午。 当天夜里,两队御林军在夜色中,带着盛和帝的手信,往凉城去了。 而林纭,也已经被茯苓以“学习”之名看管起来,每天下午雷打不动两个时辰的学习医理的时间,偏偏茯苓很不适合讲课,对着医书照本宣科。 林纭本就越发嗜睡的身子在茯苓毫无感情地念医书下昏昏欲睡,偏偏她还不敢让自己真正睡着,害怕茯苓在她睡着后对她做什么。 只能强撑着睡意,努力看着茯苓。 她看着茯苓,忽然道:“茯苓姑娘,你跟着商公子有多久了?”茯苓的话一顿,随即道:“林姑娘,若是想打探事情,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林纭笑了笑,道:“没有啊,只是想和茯苓姑娘聊一聊天,毕竟都是为商公子做事的,又是同在一个领域,以后说不定还会一起共事呢。” 闻言,茯苓沉默了一瞬。 这两天,商鹤卿对待林纭的态度,他们这几个留在小院的人都有目共睹。 所以林纭说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茯苓轻声道:“约莫,十五年了。”“那请问茯苓姑娘芳龄几何?”林纭见茯苓回答她了,眼睛亮了一下,追问了一句。 或许是已经说出口了,面对林纭的第二个问题,茯苓也没有再抗拒,而是道:“大概五岁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能记得是公子从一堆乞丐中挑中了我。” 林纭暗自点头:和她前世听到的一致。 “茯苓姑娘没想过去找自己的父母吗?”林纭轻声问道,看上去就是很单纯地好奇这个问题。 茯苓摇了摇头:“在我心里,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是公子。至于我的父母,我只感谢他们生下了我,让我能遇到公子。” 这话若是放在话本里,说不定茯苓此刻要被描写成一个从此对商鹤卿倾心的人,毕竟救命之恩。 可是现在茯苓眼里完全没有对商鹤卿的倾慕,只有感激和坚定。 坚定自己要报答商鹤卿。 “我的事情说完了,那林姑娘呢?是怎么认识商公子的,又是怎么决定追随商公子的呢?”茯苓能对林纭说这么多,当然不肯让自己吃亏。 林纭早知道茯苓会这么问,她拿出一早准备的说辞,叹了口气:“这个嘛,说来也是一笔糊涂账。” 接着,林纭把秦温妤强迫自己换亲的事情,以及林筱带自己与商鹤卿合作的事情说了一下,中间的那些事情就春秋笔法略过了,又稍微详细地讲了一下秋猎时候的事情。 见茯苓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无精打采变得越来越亮,最后竟是直接沉浸在林纭讲的故事中了。 看到茯苓这个样子,林纭有点愕然,随即想到茯苓自小就跟着别人学医,虽然接触的人和事肯定很多,但应该没有人用这种类似说书的方式说给她听。 林纭虽然觉得自己还远远够不到说书先生的水平,但也情不自禁地加上了点情绪,有了几分感染力。 “然后呢?”听完林纭的讲述后,茯苓竟然还有一点意犹未尽,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第153章 解释下 “然后?然后我不就来这里了吗?”林纭笑着叹了口气,“所以茯苓姑娘不要把我视作敌人,毕竟除了这里,我好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闻言,茯苓的眼神闪了闪,像是在犹豫什么,却还是问了出来:“那你……为何要说自己身上没有毒药了?” 林纭早就想到这个问题早晚有一天会被问出来的,不管是林筱还是茯苓,她身上的毒药始终是一根刺,是她们没有办法能够全心相信她的一个坎儿。 “毒药?我身上没有毒药了啊。”林纭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转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布包,“难道茯苓姑娘说的是这个吗?这个只是普通的蒙汗药,我带着防身的。” “蒙汗药?”茯苓皱起眉头,接过林纭手里的小布包,打开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确实没尝到什么很熟悉的味道。 可是不对的,那天她分明在林纭身上闻到了一些毒花毒草的味道,是清苦的,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 林纭点了点头:“如果茯苓姑娘硬要说我身上有什么的话,只有这个了。毕竟,我离京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有,这点小妹可以替我作证。” 闻言,茯苓的眉头拧得更深了,抬眸注视着眼前的林纭。 林纭不管茯苓怎么看,就是一副无辜和不知情的模样,反正她咬死了身上只有这个蒙汗药。 至于她身上原本的毒药,早就转移到春喜的身上去了。 春喜接过她的毒药时,都差点没拿稳,生怕沾到自己手上,又怕掉在地上。 “至于为什么茯苓姑娘会觉得我身上有毒药,或许是我离京的前一天,被太子妃灌了毒酒吧,虽然那些毒酒全部倒在了我的身上。”林纭眨了眨眼,“沾了毒酒的衣服被我扔了,但是身上肯定还是有点味道的。” 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了,茯苓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虽然看样子对林纭这话仍然是半信半疑,但总归是心里的疑问有了一个解释。 至于这个解释会不会到林筱那里去,林纭可就不管了。 这次谈话后,茯苓对林纭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面对林纭的时候,不再是一副公事公办,照本宣科念完医书就要走的样子,而是会和林纭说一说自己当年学医的时候的事情。 作为交换,也是拉进和茯苓的距离,林纭也会挑一些小时候的趣事说。 但关于望风谷的事情,无论茯苓怎么明里暗里地打探,林纭从始至终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套路:望风谷?不知道啊。 灼心?一个老爷爷给的啊。 老爷爷?时间太久了,不记得啦。 总之就是被林纭用各式各样的答案含混过去。 茯苓反倒被林纭打探出不少消息来。 这些天里,林筱和商鹤卿也没闲着,他们两个都不经常在小院里,经常一离开就是两三天。每次回来,林筱还会来她这里坐一坐,假模假样问一下林纭的学习进度。 不过林纭猜测,林筱应该还私下问了茯苓,因为每次在林筱问过林纭之后的第二天,林筱对林纭的态度就会好上几分。 不知不觉,林纭已经待在玉门镇半个月了。 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表现出来,但林纭仍能察觉到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人已经撤退了大半。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说明商鹤卿这一行人对自己的信任越来越深了。 不枉费她这半个月除了医书就是医书,收到叶容九的信都不曾回过信,也不知道叶容九给她写信却没个回应,会不会气得跳脚。 叶容九当然不会气得跳脚,他只是会觉得是林纭这里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在凉城外也驻扎了几天,在来凉城第一天时就拜访了凉城的太守,问询了这一块的情况,尤其是玉门镇那一块。 玉门镇和凉城都属于凉州的境内,凉城就是凉州的府城。 叶容九很顺利地拿到了凉州的舆图,甚至玉门镇那一块还被重点标注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玉门镇三面环山,虽然易守难攻,但是如果敌人从山上冲下来,反而会攻守调转,对玉门镇不利起来。 不过因为就连“微玉”都相当高,至今还没有人,没有军队这么做过。 可是这也告诉了叶容九一件事情,如果就这直接攻打,哪怕他人手足够,只要还没攻打到山上,商鹤卿的人就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至于玉门山后面是什么,舆图上的标注是一处湍急的河流,一路南下,途经邺城和云城,从京城绕道,在雍州与大梁最长的一条河流汇成一条主干道。 水战,不是御林军,甚至不是大梁士兵擅长的部分。 叶容九眼神沉沉:难道只有等林纭找到商鹤卿准确藏兵的地方这一个办法了吗? 可是……一想到林纭如今还怀着孩子,叶容九就一阵后悔。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太为林纭着想,应该死活都要把林纭留下来在府里安胎。 叶容九收起舆图,轻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苦笑一声。 林纭是关不住的,也不是能关住的。而且,林纭其实根本不会听他的。 强行把林纭关在深宅大院里,无疑是把翱翔天空的鹰折断了翅膀,那鹰还会是鹰吗。 这些天他一连给林纭写了好几封信,可是全部都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音信。 而玉门镇那里有商鹤卿的人守着,他的人虽然能混进去,但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玉门镇的百姓,无论是镇上的,还是村里的,都好像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但凡有人和他们不一样,很容易就会被商鹤卿的人发现。 现在还没传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呢。 还是他所处的地方太远了,鞭长莫及。 叶容九深深地叹了口气,撩开营帐的门,外面越来越凉的晚风吹在他的身上,凉城粗暴的晚风吹得他的衣裳猎猎作响。 第154章 终于上山 与此同时,林纭正提笔写下这些天来给叶容九的第一封信。 其实这半个月里她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让这几个人对她的信任多了几分而已。 林纭写了几句便觉得没什么可写的了,但她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天过得怎么样给写上去了,顺道说了自己没有什么不适,孩子在她肚子里好好的这种话。 勉勉强强凑够了一张纸,林纭顿了顿,咬着唇,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好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加上了几句她觉得佶屈聱牙的诗词,乍一看上去,酸得人牙都要掉了。 林纭写完之后,扶着额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让春喜把信拿走。 嗯,挺期待叶容九看到这封信的表情的,应该会很有趣。 接下来的日子好似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茯苓每天下午来她的小院里教她医术,而林纭也在找着机会向茯苓提要求去山上看看。 终于,得益于林纭良好的基础,寻常人学医的入门阶段被她很快地跳过,直接进到了辨识草药的这一阶段,甚至草药她都背得很快,只差一个真正认识草药的机会。 这个机会,与林纭谋求的机会,不谋而合。 当茯苓听林纭说要去山上自己采草药的时候,不由得看了林纭一眼:“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山上没什么东西了。”“可是有些草药又不是只有春夏才有,秋冬也有秋冬才能有的啊。”林纭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学医这件事,自己实践过怎么都好过照本宣科。” 茯苓沉默了,一双眼睛一会儿落在林纭身上一会儿又看向别处。 林纭和茯苓这些天的相处早就把茯苓的性子摸透了。前世年许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情,这一世短短十几天就做到了,林纭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真是神奇啊。 茯苓虽然面冷心也冷,但是也是因为太早就被商鹤卿丢去学医,对世间很多事情还有不了解的地方,只要说些有趣的事情,就会吸引她的注意力。 久而久之,这关系就好了。而和茯苓关系好了之后,茯苓的性子就从面冷心冷,变成了面冷心温。 虽然不是面冷心热吧,但茯苓也不是那种能够冻死人的性子了。 “茯苓姑娘,你现在算我的半个师傅,难道师傅不想让徒弟早日出师吗?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林纭故意道。 茯苓还是沉默。 终于,茯苓开口了:“我会和公子说,只要公子同意,明日我便会带你上山。”闻言,林纭眼睛一亮:“好。” 这下可不是为了什么游玩,而是有正儿八经的理由了。 而且林纭猜测商鹤卿应该很缺医师,不然不会死活要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甚至哪怕是让茯苓现教她,也要让她学会医理。 那商鹤卿应该比谁都希望她能赶紧出师。 巧的是,今天商鹤卿恰好回来,听到茯苓要带林纭上山的事情后,看了一眼林纭,问道:“你们现在学到草药了?倒是挺快的。”林纭笑道:“也是茯苓姑娘教得好。” 闻言,茯苓不由得有些惊讶地看了林纭一眼,似乎是很惊讶林纭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毕竟,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教得有多烂,如果是她在学医的时候,师父这么教她的话,她应该现在还不能出师。林纭能学这么快,完全是林纭自身的天赋。 林纭:惭愧,是基础打得好。 商鹤卿笑了笑:“既然如此,明日我让尹穹先生回来,护送你们二人上山。不过现在天气渐冷,山上的动物说不定在进行冬眠前的储备,你们还是要当心点,深山就不要去了。” “这个是自然,我还是相当惜命的。”说着,林纭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神色很温柔。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林纭,商鹤卿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商鹤卿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时秦温妤没有和林纭换亲;如果,他的妻子就是林纭的话…… 秦温妤除了她的爹能给自己一点帮助外,秦温妤本人对商鹤卿来说是一无用处,甚至还会给商鹤卿添麻烦。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他当初不也认为林纭不能给自己帮助,而同意了秦温妤的换亲吗? 商鹤卿难得有后悔的念头,可是在亲事上,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后悔了。 不过…… 商鹤卿看着正高高兴兴和茯苓商量着明天上山应该带什么的林纭,眼神暗了暗,唇角微不可闻地勾起。 现在应该还不算晚,不是吗? 林纭忽然觉得一阵恶寒,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发现商鹤卿正用一种暗沉的眼神看着自己,眼里是林纭熟悉的志在必得和占有。 这让林纭下意识就要打了个冷颤。 茯苓还以为林纭是冻着了,毕竟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玉门镇这里更是常年刮风,比别的地方都要冷些。 “你有身孕,就不要在冷风中站着了,赶紧回屋。”茯苓冷着一张脸道,“明天卯时,我会来这里接你。” 林纭努力让自己忽视商鹤卿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好。” 翌日。 茯苓果然如她所说,一大早就在林纭门口等着了。 好久不见的尹穹在看到林纭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虽然没说话,但是林纭从他眼里分明读出了“小师妹,好久不见”的意味。 尹穹之前也被商鹤卿召走了,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尹穹不能暴露林纭的身份,而且他还要保护林纭,只好先听商鹤卿差遣了。 这一走就是十天,尹穹这次回来给林纭和茯苓当车夫和护卫,看上去比之前要疲惫不少。 林纭朝尹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做足了不熟的样子。 尹穹也没觉得失落。 马车悠悠地离开玉门镇,往离玉门山最近的村子里去。 微玉村。 这个小村子因为坐落在微玉山脚下而得名,村尾直接就是微玉山的山脚,村民偶尔也会上山捡点山货来补贴家用。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小村子,今天却突然进来了一辆马车。 第155章 意外收获 虽然只是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但微玉村只是一个人口不超过两百的小村子,因为靠近微玉山,耕地也少,秋收之后也就是勉强能果腹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马车来他们村子里,不少孩子都追了出来,好奇地跟在马车后面又叫又跳。 茯苓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撩开车帘一看,就看见后面跟了一长串的小孩,个个灰头土脸的,跑着叫着跟着他们。 这倒是有点不太妙。 林纭见茯苓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得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后面有很多小孩,马上要到山脚了,怕是他们会跟着我们上山。”茯苓皱了皱眉。 “不行吗?”林纭问道。 茯苓摇了摇头:“他们都太小了,而且本来这个时节山上东西就少,若是让他们跟着上山,他们又不认识草药,把你我要找的东西踩坏了怎么办?”“倒是有几分道理,我们不能赶走他们吗?”林纭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茯苓要说话的时候,马车外的尹穹道:“他们不会跟着我们上山的,都是些小孩子。” 茯苓还要说什么,但是一想到尹穹的功夫,和尹穹对商鹤卿的重要性,又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不过这群孩子正如尹穹所说,还没追到山脚下呢,就累了。或许这些孩子也得过家中大人的警告,不要去招惹这些坐着马车的“大人物”,很快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茯苓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尹穹。 尹穹像是没看见似的,垂着眼站在一边,尽职尽责做好一个护卫。 见状,茯苓也只好收回自己的眼神,对林纭道:“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但是仍然要小心。这个你挂在身上,可以避免寻常的蛇虫鼠蚁,孕妇也能用。”说着,茯苓递给林纭一个小小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林纭接过来,笑道:“多谢茯苓姑娘。”说着,林纭称得上是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做工粗糙的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见林纭这么迫不及待,茯苓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即转过头,不再看林纭,道:“记得跟紧我,别走散了。”顿了顿,茯苓看了一下天色,虽然是白天,但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点都没有秋天的天高气爽。 “我们在天黑前必须下山,天黑下来后,不光山上危险,这里的风吹在身上会得风寒的。” 林纭连连点头。 一旁的尹穹看着林纭的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成功得到了茯苓一个疑惑的眼神,和林纭一个略带威胁的眼神。 尹穹把嘴一撇,收了笑意,跟在两人身后上了山。 虽然现在这个时候山上的叶子也快落得差不多了,草也相当稀疏,一眼望过去基本上都是土色。但仍然有散发着旺盛生机的,不畏惧严寒的植物在顽强生长。 茯苓带着林纭上山,一边走一边认,这里面有林纭认识的毒花毒草,也有林纭不曾认识的,用作寻常入药的草药。 林纭一边听,一边在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是想从这附近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尹穹自然注意到了林纭不自然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一下:难道小师妹忘了她后面还有个大活人吗? 不过尹穹虽然很想帮林纭的忙,但是他也不知道商鹤卿的人具体藏在哪里。这些天他并没有被商鹤卿带到山里去,而是在玉门镇附近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 至于林纭的那些暗卫…… 尹穹的眼神在周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他们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深山老林里情况相当复杂。 忽然,茯苓停下了脚步,眼睛亮了一瞬:“没想到会碰到这种好东西。”说着,茯苓往左走了两步,蹲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工具袋中拿出了一把特制的小铲子,开始在那个挂着红果子的草根周围挖起来。 这个东西,不学林纭也知道是什么。 野山参。 林纭也蹲了下来,看着茯苓挖着这支山参,问道:“这是人参吗?”茯苓点了点头。 “那,大概几年了?”林纭又问道。 茯苓按了按山参周围的土,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好说,但是应该有数十年了。”林纭不再问什么,专心地看着茯苓挖山参。 林纭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反正蹲到后面脚也是麻的,终于看到茯苓把这支山参的最后一点根须给挖了出来,完完整整,一点都没被破坏。 挖出来后,茯苓也松了口气,一向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拍了拍山参根须上的土,把山参塞进布袋里,语气也温和了不少:“我们继续往里走吧。”林纭没有多说多问,笑了笑,跟着茯苓往山里走。 方才茯苓挖的那支山参,看粗细程度,应该是五十年左右的,这个好运气却是被茯苓捡到了。 据林纭所知,商鹤卿这么多年的积累也不过几支数十年份的人参。 林纭倒是不在意,山参虽好,却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拥有,不代表有命用。 茯苓带着林纭在微玉山的外面走了一天,倒是没敢往深山去。微玉山和大玉山是连着的,往深山去的话就要去到大玉山了。 虽然大玉山现在也是万物凋零的时候,但茯苓依旧不敢让林纭进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一些其他的考虑。 林纭倒是确定了微玉山里没有商鹤卿的人,她的五感虽然比不上常年练武的尹穹,嗅觉也因为之前常年和毒药相伴被破坏得和常人无异,但是其他还是不错的,无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告诉着她,微玉山上不像是有人在。 人这种生物,其实挺神奇的。 虽然一同和这些动物植物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但人的出现,人的生存,好像总要破坏些什么。 若是微玉山上有人,而且有大量的人的话,这座山不会像她今日过来时一样平静,至少猛兽会觉得不安。 那么,到底是大玉山还是小玉山呢? 第156章 决定 离去前,林纭回头往大玉山和小玉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上了马车。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商鹤卿坐在正堂里看书,像是在等着这几人回来一样。 听见声音,商鹤卿合上手里的书,向门口看来,待林纭进来看到的就是商鹤卿带着笑容的脸:“今日上山可还顺利?”林纭点了点头:“跟着茯苓姑娘学到了很多。” 见商鹤卿脸上的笑意真挚了几分,林纭又看了一眼茯苓,故意道:“不过,我的收获应该比不上茯苓姑娘。”“哦?茯苓?”听林纭这么说,商鹤卿的目光顿时赚到了茯苓的身上。 茯苓垂着眼,道:“不过是好运罢了,侥幸捡到一支五十年份左右的野山参。” 闻言,商鹤卿的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磕了一下:“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本就是你应得的。”茯苓却是摇了摇头,从小布包里拿出那支完好无损的山参:“公子比茯苓更需要这支山参。” 商鹤卿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在林纭看来,商鹤卿纯粹就是演给她看的。 “这……是你自己得来的,我收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商鹤卿摇了摇头,“茯苓,我知你内心的想法,但目前我现在还不缺这支山参。” 闻言,茯苓有些茫然地抬眼,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商鹤卿会拒绝她。 明明…… 林纭却懒得再看这一出商鹤卿演给她看的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商公子,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休息了,晚饭不用喊我。”商鹤卿看着林纭的眼神相当温柔,语气也柔和得要命:“今天林姑娘也辛苦了。” 让人无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纭更是差点把今天吃的干粮吐出来,赶紧加快步子离开了这里。 直到离开了正堂,林纭才觉得自己摆脱了商鹤卿那种近乎黏稠的恶心目光。 而在林纭离开正堂后,商鹤卿又把目光转向茯苓,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异常?”茯苓顿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林纭的表现,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茯苓从小跟着商鹤卿,可以说,商鹤卿会怀疑林筱也不会怀疑茯苓。 见茯苓摇头,商鹤卿眼里也闪过一丝暗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一旁的桌子,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正堂。 茯苓也没说话,只是把那支山参收好,打算等会儿送到商鹤卿房里去。 不知道过了一炷香还是过了一息时间,商鹤卿慢慢道:“你觉得,可以把她带过去了吗?”闻言,茯苓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有些抗拒:“可是,她不是还怀着身孕吗?” “这个倒不是很重要,你和林纭也相处了十多天,这么久你都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好像确实也没有理由再把人看在这里。”商鹤卿慢条斯理道,“毕竟,她给了我一份大礼,我也不好轻慢人家。” 茯苓还是有些不赞同:“公子,事关重大,她不过是半路加入,万一……”“你不是没发现这个万一吗?”商鹤卿打断了茯苓的话。 “你再观察两天,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带她去看看了。”商鹤卿不给茯苓反驳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正堂,只留茯苓一个人在正堂叹息。 不过……林纭这些天的表现真的很正常,完全挑不出差错,虽然有一些小小的试探,但是茯苓觉得,如果贸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也不用干,自己也会试探别人的。 更何况,林纭又不是不知道商鹤卿要做什么。 或许,真的是时候让林纭上山看看了? 而这一切,林纭全部都不知情,甚至完全没想到今天上一次山居然还有意外惊喜。 她回到房间后才松了口气,但还不等她这口气松了多久,窗户忽然被人叩响,吓了林纭一跳,直到她听到窗户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妹,是我。” 林纭这才把窗户打开,下一瞬尹穹从外面跳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了一眼房顶,正正好和趴在房梁上的春喜大眼瞪小眼。随即在春喜对他瞪了一眼的情况下,尹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句:“房梁这个地方,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林纭有些无奈:“那是师兄你武功高强,一般人不会一进来就往上看的。” “那是自然。”尹穹翘起了嘴角。 “对了,师兄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林纭恭维了一句尹穹后,问起了正事。 说起正事,尹穹面上的不正经也消失了,他看着林纭:“小师妹,你想去大玉山上看看吗?”林纭眨了眨眼睛,道:“师兄,就算你武功盖世,可是这房子周围,也都是商鹤卿的眼线。我这么大个人消失了,是会被发现的。” 尹穹撇了撇嘴:“我要带人走,还没人能发现得了。师妹你只说想不想去看看就是了。” 那尹穹都这么说了,林纭怎么可能拒绝呢。 她的眼睛渐渐亮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见林纭答应了,尹穹笑了一下,抬起头,道:“小姑娘,你下来一下。” 春喜一愣,随即看向林纭。 林纭对她点了点头,春喜这才从房梁上跳下来,眼神不善地看着尹穹:“干嘛?”“你家夫人也说了,这么大个人凭空消失会被发现,所以我需要你在这里扮演你家夫人。”尹穹这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春喜的拒绝:“暗卫的职责是保护夫人,我不可能离开夫人。” 闻言,尹穹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有我在,你家夫人还会有危险吗?” 这话说得春喜噎了一下,不甘的眼神落在尹穹身上。 但这话她确实不能反驳,在还没到玉门镇的时候,她和春三有一次在大半夜的和尹穹约战。 二打一,没打过,而且尹穹几乎是碾压取胜的,全程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是尹穹没有要他们的命的想法,说不定他们两个的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第157章 摸黑 见春喜说不出话了,尹穹顿时得意地挑起了眉毛。 三四十岁的人了,竟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林纭在一旁看得直扶额:真是幼稚啊。 但春喜终究没再说什么阻止的话,委委屈屈地和林纭换了衣服,眼巴巴地看着林纭,好像林纭是一个高升之后就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 那个眼神看的林纭一阵汗颜。 其实让春喜来扮演林纭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春喜常年练武,身形比林纭要壮实不少,两个人站在一起,春喜几乎是两个林纭那么宽。 不过现在条件有限,林纭这边的人只有春喜一个人合适。 总不能让春三来扮演林纭吧,那春三可是比春喜还要高大壮实的啊。 夜渐渐深了,小院里的灯都被熄灭了。 一道黑影从小院的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在他离开后,守在小院后门的人才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左看右看,好像没发现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是因为太累了,睡着了吗? 那人甩了甩头,再次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小院。 而此时,被尹穹带走的林纭仍然有些不敢置信:“这就出来了?真的没问题吗?”尹穹“哼”了一声:“你这是在质疑你师兄我的功夫吗?” “不敢。”林纭哪敢质疑这么一尊大佛呢。 莫说此刻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毒粉,就算有,她也不能保证在自己把毒药拿出来前,尹穹会不会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尹穹带着林纭顺利地离开了玉门镇,直奔大玉门山脚下的大玉村去。 论脚程,十个林纭也跟不上尹穹的速度,更别说林纭还有身孕,才跟着尹穹跑出了玉门镇就气喘吁吁地摆手:“师,师兄……我跑不动了……” 尹穹回头看了一眼脸都跑得发白的林纭,终于意识到了林纭虽然是自己的师妹,但是师父的功夫一点都没继承到。 他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小师妹你现在身体不便了。”顿了一下,尹穹退后一步:“多有得罪。”说着,尹穹直接把林纭背在了背上,继续往大玉村去。 尹穹几乎是脚不沾地,飞掠而去,速度比带着林纭的时候还要快。 林纭只能看到身边的景色不断飞快后退,根本看不清身边到底经过了哪里,尤其是现在还是夜里,就更看不清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尹穹很强,但是林纭一直对尹穹的强大没有什么概念,就连从春喜嘴里得知尹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两人打败后,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认知。 但是,此刻,林纭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林纭不清楚玉门镇到大玉村要多久,但是她感觉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尹穹停了下来,道:“到了。” 说着,尹穹把林纭放下来。 今天晚上倒是没有很大的风,只有一点不是很猛烈的风吹着林纭的发丝和衣衫,冷还是挺冷的。 林纭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再看尹穹,和没事人一样。 人和人果然不能同日而语。 看着尹穹,林纭发出了如此感叹。 忽然,尹穹转过头来:“师妹,不想上山吗?”林纭一愣,随即看向面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眨了眨眼。 “师兄,要不你还是背着我上去吧。” 时间紧任务重,林纭还是向自己的身体低头了。 没办法,确实不允许她爬上爬下的。 尹穹愣了一下,随即眼神落在林纭的小腹上,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蹲了下来:“那你上来吧,别压着你肚子了。” 林纭红着脸上了尹穹的背,不是羞的,是臊的。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要人背…… 因为上山的目的不是赶路,而是为了探查大玉山上有没有商鹤卿的人,所以尹穹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左窜右窜,虽然看上去依旧看不清人影,但林纭确实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能看清了。 “师妹,如果要藏人的话,他们也不会去深山的,那里是猛兽的地盘。”站在一个树桩上,尹穹看着黑漆漆的林子深处,淡淡道。 林纭趴在尹穹的背上,探出头往林子里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树叶都掉的差不多了,树干光秃秃的,挡不住月光渗漏进来,可林纭就是觉得里面阴森森的。 “那么多人,也奈何不了猛兽吗?”林纭问道。 尹穹摇了摇头:“人多,野兽也多,而且,其实有些野兽比人想象的要聪明。” 大玉山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尹穹的速度很快,一个晚上的时间也不够他探查完的,更何况背上的小师妹又不像他不用睡觉。 约莫三更天的时候,林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尹穹察觉到林纭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背着林纭往玉门镇赶。 回到小院的时候林纭只差一丝就要陷入彻底的沉睡了,但是她仍然强撑着没睡过去,直到尹穹把她交给春喜,在脑袋沾上床的那一瞬间,安心睡去。 林纭又做梦了。 自从她和叶容九的关系有了一个飞速进展后,她就很少做梦了。 梦里的叶容九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整个人瘦得眼窝都凹了进去,还不断地在咳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林纭站在叶容九的身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猜,这应该是叶容九前世死前的样子。 她是听说叶容九前世有段时间病得很重,后来更是病得起不来床,最后直接病死了。 不过后来林纭在调查叶家的时候,调查出来了其实是郁晚瑶给叶容九下毒,导致叶容九的身体日渐变坏,最后直接病逝。 林纭看着叶容九的房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熟悉的不熟悉的,无论是太医还是其他大夫,每一个进来给叶容九把脉后都是摇了摇头,表示无力回天。叶容九也没有生气,让身边的小厮都给了些银钱。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林纭能闻到味道,叶容九房里燃烧的熏香,分明就被掺杂了毒药。 叶容九天天处在呼吸都是毒的环境中,这身体不衰败下去才怪。 第158章 咎由自取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林纭眼睁睁看着叶容九的身子衰败下去,从一开始还能照常处理事情,到后面一病不起,只能躺在床上。 令林纭有些奇怪的是,梦里没有秦温妤的出现,按理说这个时候秦温妤应该还没死才是。 因为听不到声音,林纭只能根据这些人说话的口型来猜测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林纭毕竟没有专门练习过读口型,很多时候只能看得出来最简单的几个字。 她就坐在叶容九的床边,看着叶容九的身子一天天衰败下去,倒是没什么心疼之类的情感涌出。 谁叫叶容九这个时候对郁晚瑶还坚信不疑,叶容九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哪怕是生命。 忽然,有一天,有下人跑到叶容九的床边说了什么,只见叶容九的眼睛亮了一下,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看样子是要下床。可是刚一下床叶容九就差点摔倒在地,还是扶住了床边才站稳。 林纭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进来了。 看到这人,林纭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是郁晚瑶。 郁晚瑶看见叶容九如今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和厌恶,但很快就被伪装出来的心疼给掩盖了。 不怪郁晚瑶惊讶,实在是现在的叶容九和之前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已经相去甚远,毒素的折磨让他几乎瘦脱了相,眼窝凹陷,脸色差到极点,唯有一双眼睛平和冷静,只有在看见郁晚瑶的时候才会有一些别的波动。 只见郁晚瑶和叶容九说了几句话,叶容九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意。 林纭在一旁冷眼看着,眼睁睁地看着郁晚瑶拿出给叶容九准备的毒酒。叶容九也是个轴的,都知道郁晚瑶要杀他了,居然看着郁晚瑶装模作样哭了两下,真的把毒酒喝了下去。 看得林纭一阵恼火,恨不得冲上去一人给一巴掌。 郁晚瑶似乎是心虚,看着叶容九喝下毒酒后,很快就离开了。 林纭站在郁晚瑶刚刚坐过的地方旁边,静静看着叶容九慢慢毒发。 她闻见了,酒里的毒药,是“蚀骨”。 中了蚀骨的人,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有数万只虫子在啃噬,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中了蚀骨的人大多数都是因为无法忍受疼痛自尽而亡。若真有那神人能忍下来,骨头也会渐渐断裂被融掉,变成一滩烂泥。 死法着实不太好看。 现在叶容九体内的蚀骨才刚刚发作,他坐在原地,忽然垂眼,低低笑了一声。 林纭坐在他对面,咂摸了一下嘴:有点馋了。 忽然,叶容九低声道:“你是谁?”林纭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容九,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能听到了? 正当林纭惊讶的时候,叶容九抬眼,直直地看着林纭,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这下林纭真的确定自己能听到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叶容九会突然能看见她。 “我?一孤魂野鬼。”林纭不打算告诉叶容九自己的身份,没必要。 叶容九只是看着林纭,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好一会儿,叶容九才轻轻笑了一下:“是吗?看来很快我就变成姑娘的同类了。” 林纭没想到叶容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她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明明知道那壶酒里有毒,为何还要……”“我的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叶容九苦笑一声。 “那你可知自己的身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差吗?”林纭嗤笑一声。 她就知道是这个答案,白问了。 闻言,叶容九的神色顿了一下,随即慢慢拧起眉头:“请姑娘赐教。”林纭冷笑一声:“你这室内,是不是常年熏香?”“这……京城里的世家都会这么做,有何不妥吗?”叶容九看向房内的香炉,虽然在他病后,这个香炉燃烧的时间少了很多。 林纭勾了勾唇角:“别人自是没什么不妥,只是公子这里的熏香,倒是味道有些特别,就连我这种孤魂野鬼闻起来,也觉得格外舒畅。” 叶容九听懂了林纭的意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平日用的熏香,是郁晚瑶送的,难不成是郁晚瑶……可是,郁晚瑶没有动机啊。 可是面前这个姑娘,身体是透明的,也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也不认识郁晚瑶,又有什么理由骗自己呢? 见叶容九的心有点动摇了,林纭又加了一把火,争取让叶容九死得明白:“方才那位姑娘,身上的味道倒是和这个熏香的味道很相似呢,就是闻起来不让我舒坦而已。” 叶容九的脸色在林纭的话音落下时,更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蚀骨在他体内毒发,密密麻麻的疼痛在全身上下爆发,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不,不可能……”叶容九摇了摇头,不相信郁晚瑶会害自己。 林纭倒是不意外,只是看着这个叶容九还是有点感慨,怎么和她家那个差距那么大呢? “我只是看在公子能看到我,而且马上要和我成为同类的份上,才好心告知公子,如果公子不信也就罢了。”林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着,就要起身。 叶容九猛地抬起头,看着林纭的背影,眼里有一瞬的迷茫闪过。 “林纭……” 林纭蓦地停住了脚步,猛地回头,就看见叶容九慢慢挂上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是我。” 是你的夫君啊。 “我这是要死了吗?”叶容九还搞不清楚情况,比理智和记忆更先到来的是无法抵挡的疼痛,“是被郁晚瑶杀死的吗?” 林纭的脚步灵活地打了个转儿回到叶容九的身边,用手背试探了一下叶容九的额头,冷的。 她自己的手也是冷的。 叶容九抓住林纭的手腕,低声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梦是吗……” 那个,他英年早逝的梦。 第159章 梦境相会 “现在,你还觉得是梦吗?”林纭不回答叶容九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叶容九了一个问题。 叶容九笑了笑,抓着林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道:“你方才对我可真是冷淡,我都要死在你面前了,你居然还能不为所动。” 林纭不置可否:“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是啊,都是我自找的……”叶容九的话音还没落下,脸色忽然一变,撕心裂肺地开始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堵在喉头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淅淅沥沥地从嘴边涌了出来。 叶容九的气息逐渐微弱,但他仍然死死地拉着林纭的手:“纭儿……你现在应该没死吧?” “没有,但也不远了。”林纭很平静地回答了叶容九的问题,“你应该猜到了吧。” 叶容九低声笑了笑,嘴角却涌出更多的血,怎么都止不住,落在他的衣衫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蚀骨发作时的痛无时无刻不在啃食着他,可是叶容九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 林纭也不得不佩服叶容九。 “这不是……梦吧?”叶容九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不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梦。”林纭抬起另一只没被叶容九拉住的手摸了摸叶容九柔顺的长发,“因为我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和梦里,完全不同。” “有的时候我也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呢?如果是,为什么梦里的疼痛和绝望那么真实。” 林纭闭了闭眼睛,终于把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说了出来,“可我希望,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好了。” 叶容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纭:“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我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不,你就是很令人讨厌。”林纭故意这么道,见叶容九的眼睛一下黯淡下来,又笑出声,半蹲下来,直视着叶容九的眼睛。 “时间不多了,你现在在哪?”林纭问道。 “在凉城,你还好吗?”叶容九也抛开那些有的没的。 林纭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就是这里很冷,风很大。”“不会很久的。”叶容九的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林纭的脸,“注意安全。” “我知道。”林纭抿了抿唇,“微玉山上没有。” 叶容九的眼神动了动:“好,我知道了。” “对了,我师兄找到我了。”林纭忽然道,“师兄?你好像从未提起你有师门。”叶容九有些疑惑,随即马上升起警惕之心。 那话本子里都写了,这师兄师妹什么的,最容易互生情愫了。 “我当然有师门,不然你以为我那些毒药是怎么来的?”林纭眨了眨眼睛,又看了桌上被叶容九喝得一滴不剩的毒酒,颇有些埋怨:“你都不给我留一口。” 叶容九无奈:“我又不知道。” “等你来了玉门镇,我介绍我的师兄给你认识。”林纭轻声道,“他功夫很好,有他在,还有春喜和春三他们两个,你不用担心。” 叶容九点头。 他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不断褪去,留在这里的时间所剩无几。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纭,好似要把这十几天的缺失都看回来一样。林纭被叶容九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脸一热,她伸出手遮在叶容九的眼睛上:“你看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叶容九把林纭的手拿下来,低声道:“让我看看吧,时间不多了。” 闻言,林纭的手搭上了叶容九的腕脉,道:“顶多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你体内的骨头都会融掉,你想选择这种死法吗?”“那也太难看了些。”叶容九笑着摇摇头,“让我再看看你,我会自尽的。” 明明是有点悲伤的话题,叶容九的语气却相当轻松,听不出一丝痛苦。 林纭不说话了,她站了起来,叶容九将她拥入怀里。 “林纭,前世的我,在你看来是不是很蠢?”叶容九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太真切。 “不是一般的蠢。”林纭毫不留情道。 叶容九失笑:“你还是真是嘴上不饶人呢。”“叶容九。”林纭忽然唤了一声叶容九的名字,正儿八经的,没有带着任何轻佻或者是调笑的意味。 “嗯?”叶容九的直觉告诉他,林纭要告诉他一个很重要的事。 林纭笑了一下:“事情结束后,我会告诉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闻言,叶容九似乎是意识到林纭要说什么了,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但也导致了情绪太激动,又开始咳嗽起来。 虽然早就猜到了什么,但是因为这件事比较久远,也找不到证据,一直只是叶容九的猜测。 “好,我等着……”叶容九笑起来,笑声很开怀。 自尽前,林纭捧着叶容九苍白的脸,虽然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但叶容九却从林纭的眼里读到了一丝不忍。 叶容九心满意足。 “纭儿,玉门镇见……”说完这句话,叶容九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林纭低下头,在叶容九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她的身体也比之前更加透明了。 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林纭抹开嘴角的血,静静看着叶容九没了生息,又最后打量了一下这个熟悉的房间,推开门,站在阳光下。 阳光下,她的身体越发透明,直至消失。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林纭只觉得头疼,这就是没睡好的代价了,也不知道叶容九是不是也是这样。 还真让林纭猜对了。 虽然是被莫名其妙拉进了这个梦境,还是在最后时刻进去的,但是叶容九确实一夜没睡好。 他洗漱完后便收到京城的来信,说来支援他的军队已经在路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梓煦和叶容九也不怕会不会被发现了。 叶容九一路追着林纭来,一路顺手拔除了路上商鹤卿的眼线,顺便让自己人伪装成商鹤卿的人传递错误信息。 可以说,只要不是商鹤卿亲眼见到,这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 第160章 目的地 林纭起床后,一切如旧,倒是看不出来这个梦对她的影响。 只是林纭的孕反又上来了,倒不是吃不下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恶心感觉都泛了上来,一天天的,眼看着人就消瘦了下去。 林纭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孕反,而是因为自己体内还有残留的毒才会导致她这么不舒服。 算算日子,她也怀上两个月了。 离祛除残留的毒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也就意味着,她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林纭深深吸了口气。 尹穹那天带她晚上上山却没有收获,之后尹穹又被商鹤卿叫走了,她上山的进程又耽搁了下来。 因着尹穹不在,茯苓也不会再轻易带她上山。 林纭打算再试试。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还不等林纭提起,茯苓先她一步提出带她去一个地方。 “带我去哪?”林纭眨巴着眼睛,努力掩藏自己内心的喜悦。 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枕头啊。 茯苓还是那副面若冰霜的样子:“你跟着我去就是了,路上需要把你的眼睛蒙上。” 看来还是不算信任她。 不过林纭倒是不在乎这个,只要能去商鹤卿藏兵的地方,就算把她的眼睛蒙住了,可是她还有耳朵和鼻子。 除非这群人把她药倒,可暂且不论她是不是真的能被药倒,就说她现在怀着身孕,无论是出于恻隐之心也好,还是不要太快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也好,商鹤卿都不会同意茯苓把她药倒。 打晕她?更不可能,一个不小心,可是会闹出隔阂的。 她现在怎么都算商鹤卿的座上宾吧。 林纭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闻言,倒是茯苓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之色:“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当然会有点,但是茯苓姑娘要带我去的地方我也知道是什么地方,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林纭的神色格外真诚。 有时候,也不一定需要伪装和蒙骗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真诚也可以嘛。 茯苓倒是没想到林纭会这么说,好一会儿才愣愣的点了点头:“若是所有人都能像林姑娘一样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的话,想来会少很多矛盾。” “茯苓姑娘过奖。”林纭抿嘴一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明日我便会带你去那里,林姑娘,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茯苓教完今天的课之后,没再多留,径直离去。 在茯苓离开后,林纭眼里的冷意再也克制不住。 终于,终于要找到那个地方了。 翌日。 林纭一上马车就被蒙上了眼睛,厚厚的一层黑布,任何光线都透不进来,戴上这个就和瞎了没什么两样。 在这个时候,林纭倒是懂得了当时叶容九看不见是什么心情了。 无边无尽的黑,看不到任何东西,对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失去了联系,心里下意识地就有些惶恐。 难为叶容九只是慌乱了一瞬就冷静了下来,之后更是装得和没瞎一样,当真是心理素质了得。 不过林纭也很快就冷静下来,听着马车咕噜噜的声音,路程从平稳变颠簸,便是出了玉门镇,往村子里去了。 除了微玉村,应该会去那个村子呢。 林纭看似随意地倚在马车壁上,实则耳朵早就竖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惜,除了马车赶路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 林纭也不急,反正她看不见,还有春喜他们呢。 蓦地,马车停了下来,耳边传来茯苓的声音:“林姑娘,可以下车了。”说着,林纭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牵了起来:“我扶着你,当心。” 林纭一路被茯苓牵着往山上去,一路上就听见茯苓“小心脚下”“抬左脚”“往左边走一步”这种话,算得上是磕磕绊绊地来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声音和味道,林纭只能寄希望于春喜他们不被发现了。 好像是进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又好像是进到室内,林纭觉得一下子就不像在山里那么冷了,茯苓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了回音。 在这个有回音的地方又走了一会儿,回音消失了,茯苓也停下了脚步,道:“林姑娘,到了。” 闻言,林纭把蒙眼的黑布取了下来,略有些刺眼的光线重新落在她眼里时,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待她完全睁开眼睛时,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眼前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就展现在林纭面前的这个部分,已经足够和秦家宅子的大小媲美。而林纭相信,这不过这个山谷的冰山一角。 这样的地方,竟然就在玉门山内吗?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来路是一个山洞,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头,只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有种进来了就出不去的感觉。 那春喜他们呢,有进来吗? 林纭按下心中的不安,看着茯苓:“茯苓姑娘,这里就是了吗?” 茯苓点了点头:“我带你去见公子。”说着,茯苓转身就走,林纭马上跟上,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好奇地到处打量。 这个地方真的很大,但是居然没看到人。 商鹤卿的人马呢? 像是知道林纭在好奇什么,茯苓淡淡道:“他们去山里了,傍晚才回来。”林纭点了点头,又加快了步伐,跟着茯苓的步子,踩着一些残枝落叶,七拐八拐地到了几间木屋前。 “那边是他们的地方。”茯苓指着远处的木屋和茅草屋混杂在一起的地方,“这里是我们的。” 说着,茯苓敲了敲门:“公子,属下带林姑娘来了。” 里面传来商鹤卿的声音:“进来吧。” 茯苓推开门:“林姑娘,我就不进去了。” 林纭扬起一抹笑容:“有劳茯苓姑娘了。”说着,林纭暗自吸了口气,进了这间木屋。 里面商鹤卿正在看的应该是舆图,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得来的,听到林纭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林姑娘来了啊,请坐。” 这个木屋虽小,五脏倒是俱全, 林纭找了个凳子坐下,假装调侃了一句:“商公子,倒是到哪都不肯亏待自己。” 第161章 报信 “林姑娘还是莫要打趣我了。”商鹤卿微微一笑,“寒舍简陋,倒是委屈林姑娘要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一段日子了。” 林纭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道:“确实有点简陋,但我相信,以商公子的能耐,想来很快就能摆脱这种窘境了,对吗?” “那就借林姑娘吉言了。”商鹤卿并不正面回答林纭的话。 林纭没有在商鹤卿这里待很久,便被茯苓带去了她要住的地方,也是一个木屋,比商鹤卿那个要小上一点。“这里便是林姑娘这段时间的住所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来找我。”茯苓淡淡道。 “对了,不知茯苓姑娘可知我小妹在何处?”林纭也是有一段时间没看到林筱,虽然并不想念林筱,但是她也怕到时候让林筱跑了,平白给自己留一个隐患。 茯苓顿了一下,随即道:“林姑娘会见到的。” 对于茯苓的含糊其辞,林纭也是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随即像是相当善解人意地叹了口气:“好吧,记得一定要告诉小妹我来这里了。” “这是自然。”茯苓点头。 进入木屋后,这里就是林纭自己的地方了,虽然她没有尹穹那样高超的武功能察觉到她周围所有的在监视她的人,但是离她近的,也能察觉一二。 不过,可能是觉得林纭都进了他们的老巢了,对林纭的戒心也卸下了不少,林纭竟然没有察觉到。 林纭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下来,她打了个手势,这个是她和春喜约定好的,只要她打这个手势,春喜就会回应她。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林纭的心是真真正正地沉下去了。 看来,春喜和春三应该是被挡在外面了,这个山谷里,若是见不到尹穹,那能保障自身安全的,只有她自己了。 林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在一切的开始,她能依赖的,也只有自己,不是吗? 现在,只能希望,春喜和春三不要死磕她这里,赶紧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叶容九才是正事。 而如林纭所想,在看到林纭被茯苓带进山洞之后,春喜和春三不约而同地在山洞外停住了脚步。 两人谨慎地退了几步,这才到一边去商量。 春喜皱起眉头看着不远处的山洞,转头低声对春三道:“你把路线告诉世子,我留在这里看能不能进去。”“你疯了,这里可是深山,除了这条路,往里去说不定会碰见什么大家伙,你不要命了?”春三摇头,明显是不同意春喜的意见。 “那你要怎么办?总不能我们两个都守在这里吧?你等得起,世子和夫人等得起吗?”春喜忍不住斥责了一声。 春三的面色也是很不好看,看样子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两个人在山洞外面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春三才咬着牙道:“你不要擅自往山里去,我去将此事禀报世子。”春喜还想说什么,可她知道这是春三最后的让步。 她向上看了一眼,看不到山顶。 春喜叹了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你答应了?”春三露出一点喜色。 “嗯,因为我觉得,夫人的本事比我们的要大。若是保全自身,恐怕夫人才是那个最不显山不露水的。”春喜点头,可即便她说出了这种话,眼里的担忧还是浓重得化不开。 就算林纭身上带着毒药,可是毕竟林纭只有一个人,还怀有身孕。 春三也明白春喜内心的忧虑,但是现在他们一旦进去就会被发现,不仅会让林纭这大半个月的蛰伏和伪装功亏一篑,而且还会让林纭陷入危险境地。 “多多小心。”春三打定了主意,不再犹豫,径直往山下掠去。 待春三离开后,春喜深深吸了口气,往外吐出去。 她看着望不到顶的山路,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山谷外的两人如何做,林纭是不知道,她也终于看见了已经阔别将近大半月的林筱。 比起半个多月前,林筱黑了一点,看起来也结实了一点,气色都比之前在京城里好了不少,眼神更是比在京城的时候冷冽了不少。 这种改变其实是很细微的,如果不是对林筱足够了解,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可林纭毕竟做了林筱十几年的姐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林筱有什么改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筱眼里的冷冽在看到林纭的时候如冰雪消融一般褪去,换上林纭熟悉的那副样子,眉眼弯弯,亲昵地贴过来:“姐姐,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姐姐有没有想我?” 看到这样的林筱,林纭的神色有点恍惚。 她想起还在雍州的时候,她因为拜师学艺,经常不在府上,一消失就是一个月,每次回府林筱就会啪嗒啪嗒地跑到她的面前,贴着她,问她有没有想自己。 如今,都回不去了。 她也想问林筱是否真的一点都不曾怀念在雍州无忧无虑的曾经,但是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林纭敛去眼里的回忆和恍惚,挂上林筱熟悉的笑容,点了点林筱的鼻尖:“还说呢,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也不托商公子给我带个口信,倒是叫我好一番担心。” 林筱抱着林纭的手臂,讨好地笑了笑:“哎呀,那不是太忙忘了吗?” 林纭抬起手,拨开林筱脸上的碎发,这样由林纭做出来的亲昵动作让林筱也是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林筱才道:“姐姐,你那医书同茯苓姐姐学得怎么样了?”林纭道:“茯苓姑娘是个很好的老师,向她学习,我也学到了很多。” 这话倒是不作假,茯苓不仅擅毒,医理也相当精通,林纭还真从茯苓身上学到了不少。 闻言,林筱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重新真挚起来:“那就好,姐姐能学到东西就是最好了。” “小妹,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待太久,对吗?”对商鹤卿不能问的,林纭倒是可以借助自己的身份对林筱问出来。 林筱笑容一顿,随即点了点头:“这里,不能越冬。” 第162章 行动 闻言,林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筱的意思。 无法越冬,也就意味着,在冬天来临前,商鹤卿的人马就要倾巢而出。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也就是说,最多一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这里。 林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看来,时间不多了。” 林筱却不是很想和林纭聊这些,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林纭眼神闪了闪,没有强行拉回话题,由着林筱把话题扯远到其他地方。 黄昏时分,山谷变得嘈杂起来,林纭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远远地站在自己的木屋门口,看着操练归来的军队。 如果这里就是商鹤卿的所有兵马的话,看起来有点少。 林纭目测只有几千人左右,不过人再多,这个山谷也放不下,所以林纭怀疑其实商鹤卿不止这一个地方藏了兵。 微玉山上她确定是没有人长期生活的痕迹,如果不止一个地方,那岂不是大玉山和小玉山上都有? 林纭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忽然林筱凑过来,道:“姐姐,是不是有点疑惑,觉得人有点少?”林纭点了点头:“确实,若是仅凭这些人的话,就算有京城的布防图,想要拿下京城,也有点勉强。” 闻言,林筱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这个,姐姐就不用操心了。” 说着,林筱不给林纭再问什么的机会,转身离去。 对于林纭来说,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住而已,即使这个地方算不得什么很好的地方,物资什么的都很匮乏,但是仍然有一些能够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下存下来的东西。 林纭每天就跟着茯苓到处去采药,炮制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偶尔,茯苓会下山一趟,去镇上的药铺里买一些需要的药材。 林纭看了一下,几乎都是制作金疮药所需要的。 不过说是到处去采药,但林纭根本没能离开这座山谷,每次只要到山谷的边缘,林纭就会被茯苓拽回去,然后把林纭拽到别的地方去。 林纭没在这座山谷里见到尹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商鹤卿派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然,林纭还能拜托尹穹帮她给山谷外递信。 与此同时,日夜兼程的春三总算是赶到了凉城。 凉城外很多百姓在城门口排着队等待入城,倒是没有什么人在这里驻扎的样子。但春三来之前就和其他暗卫的兄弟们联系过了,这个时候自然知道怎么去找他们。 春三一头扎进了凉城附近的树林里,这里的树林和京城那边的不一样,京城附近的树林树叶阔而大,凉城这里的树叶是针叶,在这个深秋的时候,依然是郁郁葱葱的一片。 往这片树林深处深入十几里左右,便能看到驻扎在这里的叶容九一干人等。不过人数看上去颇多,不像是只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见到春三来,叶容九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想来也是从其他暗卫那里得到了消息。 “世子。”春三单膝跪在叶容九面前,行礼。 叶容九微微拧了拧眉头:“可是夫人遇到了什么事情?” 春三简短地把茯苓将林纭带上山这件事说了一下,并且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地形,表示如果强攻的话,只会是攻难守易。 如果能得知那一群人什么时候离开山上就好了,可以提前布下埋伏,然后一网打尽。 可是,唯一一个能得知这个消息的人,被困在山谷里出不来,也无法向外面递信。 待春三将这些消息全部告诉叶容九后,叶容九的眉头反而舒展不少,他略微沉吟,问道:“春喜还在守着是吗?” 春三点了点头:“春喜不放心夫人一个人在那,所以虽然进不去,也依然守在山谷外面。” 叶容九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忽然转身对身边的人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即刻出发。” 那人也没问为什么,应了一声,赶紧跑到营地里大声宣布了这个消息。紧接着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沸腾起来:这个时候要收拾东西干嘛?肯定是要去剿灭反贼了!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春三,你现在也先不用回去了,和我们一起。”叶容九看向春三,语气不容置喙。 春三面露一丝犹疑:“可是春喜和夫人……” “你应该相信春喜。”叶容九沉声道,“春三,春喜虽然是你的妹妹,但她比你有魄力。”春三浑身一震,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是,属下明白。” 不消片刻,所有人都整好了行囊,就连那近百个帐篷都收好了,营地这一块地方像是没住过人一样,毫无痕迹。 叶容九翻身上马,大喝一声:“玉门镇,出发!” 轰鸣的马蹄声自树林里响起来,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声音才消失。 林纭在这一天也是终于见到了阔别了许久的尹穹,站在商鹤卿的身边,一起训练那群兵士,看上去倒是声势震天。 “林姑娘觉得这些人怎么样?”见林纭过来,商鹤卿微微一笑,主动让出一个空位。 林纭走了过去,却谨慎地和商鹤卿隔了一点距离,不会太生疏,但也不是什么很熟稔的距离。 她看着场中操练得火热的这些人,神色没什么变化,道:“商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看来,林姑娘是不怎么看好这些人啊,也不看好我吗?”商鹤卿原本志得意满的神色顿了一下,随即重新挂上笑容,只不过这次看起来有些勉强。 林纭勾了勾唇角:“商公子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商公子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只凭这些人,想要一举拿下京城,还是有些不成气候。” 商鹤卿的眼中暗芒一闪,随即道:“那如果,不止这些人呢?” 林纭依旧摇头:“攻打京城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商公子应该徐徐图之才是。” “以前是,现在不一定。”商鹤卿沉声道,“有了林姑娘给的布防图,而且,难道林姑娘就以为我在京城之中没有后手吗?” 林纭挑了挑眉:“如此,倒是我小看商公子了。” 第163章 没时间了 商鹤卿口中的后手林纭也知道,不就是秦大舅和郁明山吗? 不过从叶容九递来的信上看,这两人自从被投入顺天府后,一番严刑拷打之下,竟是将知道的东西都吐露了个干净。 这其中自然包括他们和商鹤卿的联系方式。 这一个多月以来,谢梓煦让人模仿这两人的笔迹给商鹤卿传信,以至于商鹤卿到现在还以为京城的局势还如同他离开时一样。 比起郁明山,他其实更相信秦大舅,毕竟秦大舅还有个女儿是他的妻子,虽然此次离京他并没有带上秦温妤。但是以秦大舅那趋炎附势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背叛他? 这一个多月来收的信,虽然是两人不同时候送来的,但内容都大同小异,偶尔会有些拉踩对方的言论也和符合两人的性子,谢梓煦派人写信的时候,什么都考虑进去了。 林纭看着商鹤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怜悯:就商鹤卿一个人,怎么玩得过谢梓煦和叶容九两个狐狸。 说起来,要不是前世谢梓煦死得莫名其妙,叶容九又深陷情爱之中无法自拔,商鹤卿还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反成功。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会给商鹤卿带来很大的麻烦,更何况这两人现在联手了。 “不过林姑娘说的也没错,仅凭这些人,想要一举攻下京城,确实有些异想天开。”商鹤卿缓缓道。 林纭勾着唇角:“看来,除了京城的后手,商公子还有些别的准备?” “狮子搏兔犹用全力,更何况是这样棘手的事情呢?”商鹤卿轻笑一声,转头看着林纭:“林姑娘想去看看吗?” 那一瞬间,林纭确实是想去看看商鹤卿的准备的。 但是心底涌现的不安阻止了她。 虽然茯苓已经把她带过来了,可是这些天的种种表现,都证明着商鹤卿并没有完全信任她。商鹤卿是个小心的人,一件事总是需要反复确认,而在京城中,她和叶容九的关系在他人口中是琴瑟和鸣,在商鹤卿面前又是鸡飞狗跳。 两个截然相反的表现,商鹤卿应该相信哪个? 正是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哪怕林纭已经给商鹤卿做成了不少事,甚至已经抛弃一切“投奔”他,商鹤卿依旧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不过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试探了。 林纭的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些日子的种种,再度挂上淡然的微笑:“这个,不是我能做主的。商公子有什么决定,都不是我一个只会点粗浅医理的弱女子能左右的。” 她选择把问题的答案抛给商鹤卿,模棱两可才是长久之道。 闻言,商鹤卿脸上的笑容也是淡了两分,随即扭过头去:“既然林姑娘不想看,也就算了吧。” 听到商鹤卿的语气不虞,一旁的尹穹有些担忧地看了林纭一眼。 林纭对他眨了眨眼,示意没事。 她现在,最想的,不是找到商鹤卿的后手,而是离开这里与春喜取得联系。 是夜。 林纭披着外衫,静静等着来人。 蓦地,窗外传来一声小石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下一瞬,本就没锁的门忽然悄无声息地开了。 但是被推开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门口没有人,也没有人进房,只有门口周围一些还未凋零的小花摇曳。 可林纭却没露出一点惊慌之色,而是等了一会儿,才像是有点疑惑地揉着眼睛,往外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就把门关上了。 就像是睡觉睡到一半,发现门被风吹开了一样。 关上门,林纭转身便看见了尹穹站在窗前。 “师兄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林纭也是松了口气,方才门之所以能够在无人的情况下被人推开,乃是尹穹用掌风,再加上门本来就留了条缝,这才能伪装成被风吹开的样子。 而尹穹把速度提到极致,堂而皇之地从门口进来也只能留下一道残影,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但是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很难。 尹穹笑了一下:“怎么也得不辱没自己的名号才对啊。”林纭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轻声问道:“师兄这些日子都是去了哪里?” 说起这个,尹穹的面色也是凝重了一些:“师妹,你脚下的这座山,你觉得是大玉山还是小玉山?” 林纭略一思索:“听闻小玉山上有一奇特的花,夏生秋开冬落,其形却很普通,不过是三朵白色花瓣组成的花,约莫拇指大小,也无药用价值。”顿了顿,林纭笑了一下:“不过,却是小玉山上特有的花,喜光喜湿。巧的是,这个山谷有光,还聚湿。” 话音落,门外像是起了一阵小风,吹得门口几朵小小的白色花朵随风摇曳,好似下一瞬就会被这不知来处的风吹断了茎。 尹穹也不再多问,而是道:“另外一座山上,商鹤卿的藏兵,不少于这个数。”说着,尹穹竖起一根手指。 林纭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是一千的意思,当即脸色便是一变:“一万?” 那加起来,岂不是一万二三的人马?京城的守军也不过五千,加上御林军也才七千,若是要从其他地方调人的话,最近的云城离京城也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 看商鹤卿的意思,他依旧打算采取直取首级的做法,秘密行军,直接攻打京城。 虽然不知道商鹤卿是怎么能让这么多人聚集到京城外面不被发现,但是林纭要做的是,绝对不能让商鹤卿直接到京城脚下。 可是据她知晓,叶容九此次,只带了几百人马。 比起商鹤卿的一万之数,少了太多了。 就算借调凉城或是邺城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万多,而且凉城靠近边境,根本不可能让叶容九把所有军队都借调走。 而且,哪来这么充裕的时间呢? 尹穹也明白林纭内心的凝重,他道:“时间不多了,商鹤卿坐不住了,最迟五天后,就会离开玉门镇。” 林纭点了点头,心中仍然有点忧心。 五天,叶容九能布置好一切吗? 第164章 被发现了 在全力赶路下,叶容九一行人只花了三天时间便到了玉门镇附近,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进镇。 这里可不比山高路远的其他城池,商鹤卿的大本营可在这边,一个不慎,可是会被发现的。 他们被发现倒是不要紧,大不了直接离去等待援军就是了。 可是林纭肯定也会被商鹤卿发现。 叶容九带着人直接在小玉山的另一边驻扎下来,这里距离春喜被拦在外面的山洞有很长一段距离,也远离小玉村,相当于一座山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只要不是那里的人刻意往这边来,是不会发现这里的山脚还有几百号人驻扎在这里的。 而且在叶容九离开凉城的时候,盖着太子印的两封手信同时送往了凉城和邺城,如果这两城的太守不是蠢人,也没有其他的野心的话,现在他的援兵应该也快到了。 不过叶容九倒是不担心凉城和邺城的两位太守会背叛他和谢梓煦,无他,这两位太守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是当时太子“出事”后,依旧支持太子的人。这两人的信,是除了在京城的大人外,最快送到叶容九手上的。 不然,叶容九也不会带着这几百御林军就敢来阻拦商鹤卿。 大军赶路声势浩大,速度慢不说,还容易暴露行迹。不如他带着人先确定方向,给对方震慑,再用附近城池抽调而来的兵士,一网打尽。 待叶容九的人在山脚下驻扎好后,春喜也从山上下来,对叶容九行了一礼:“世子。” 叶容九微微抬起头看着小玉山,道:“这些日子,里面的人可有什么动静?”春喜摇摇头:“他们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离开里面,属下这几天并没有发现异样。” 闻言,叶容九的面色未变:“带我去看看那个山洞。” 春喜点头应是,转身带着叶容九去了山上。 山洞外,叶容九看着这个足够容纳一人通过的山洞,眼神闪了闪,他没有往里走,而是对春喜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 说着,叶容九就要往深山里走。 春喜连忙道:“世子,再往里去就是深山了,万一……”“不是深山。”叶容九摇了摇头,看着自己选定的这个方向,语气平平:“往另一边去的路罢了。” 叶容九没有管春喜,径直往自己选定的方向去了。 不过叶容九当然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在叶容九刚离开没多久,几道人影从春喜身边略过。 春喜暗骂了一声:“这几个混蛋,就爱看我的笑话!” 叶容九的速度不慢,不过半个时辰便绕到了另一边,但也是在这一路上没碰到棘手的事情,就连动物都没遇到几只。 但越是如此,叶容九就越是小心。 哪怕是深秋,也不应该什么动物都没有,总得碰到些要储备过冬粮的动物。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动物都被人为地清除掉了。 忽然,叶容九放慢了脚步,也放轻了呼吸。 保持这样的速度一盏茶的时间后,一个大大的缺口便是出现在了叶容九的眼前,透过这个缺口,叶容九甚至能看到里面还有人在操练。 缺口处有四人在把守着,叶容九站的位置足够远,这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蓦地,叶容九勾了勾唇角,悄悄离开了这里。 原来是在靠近河的这一边,是打算走水路到京城吗? 倒是会就地取材。 看到叶容九回来,春喜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还没问什么,叶容九便道:“今天晚上,你随我去一个地方。”春喜神色一肃:“是!” 与此同时,林纭觉得心开始砰砰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强压下这种异样,问道:“我们明日就离开是吗?”林筱点头:“待得足够久了,也差不多了。” 说着,林筱眨着眼睛看着林纭。 林纭也是装模作样松了口气:“确实,离冬天不远了。” 林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待林筱离开后,林纭脸上的轻松不见了。 她一个人可阻拦不了这一万大军,她的毒也不够,这么多人呢,哪怕都是些剧毒,可是这么多人稀释之后,又能有多少起作用? 除非…… 林纭把目光转向商鹤卿和林筱的木屋,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是夜。 林纭故意一个人跑到山谷边缘,果然引来了林筱把她带回去。 “小妹,我有点害怕……”林纭轻声道,“我怕万一……”“没有万一!”这个时候听到这种丧气话,哪怕是面对林纭,林筱也依旧竖起眉毛,呵斥了林纭一句。 林纭忽然抓紧了林筱的手:“小妹,商公子现在在哪?”“姐姐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吧,商公子最近很累。”林筱缓和了语气,只是态度却依旧强硬。 闻言,林纭心里竟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林筱蓦地笑了一下,凑到林纭的耳边道:“姐姐,你是想对商公子下药吗?” 林纭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周围仿佛一下就寂静下来,只剩下玉门山上呼啸的风。 “小妹……”林纭迅速冷静下来,打死不承认。不想,林筱忽然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下一瞬,一道火光从不远处亮起。 待那火光缓缓靠近,林纭才发现是商鹤卿。 兄妹俩冷冷地看着她,让林纭的一颗心逐渐下沉。 “林姑娘,夜深风大,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商鹤卿微微一笑,眼里的冷意比这山上的风还冷。林纭也没有丝毫慌乱,她看了一眼林筱,冷笑一声:“商公子的信用看来不值一提啊,昨日座上宾,今日阶下囚吗?” “那也得林姑娘得是我的座上宾才对。”商鹤卿走到林纭面前,掐着林纭的下巴,迫使林纭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林姑娘,给一份假的京城布防图就能做我商鹤卿的座上宾,这买卖未免太划算了些,不是吗?” 原来是布防图! 林纭刚要说什么,就觉得膝盖一疼,下意识就要弯曲。 但下一瞬,一道破空声传来,商鹤卿和林筱脸色皆是一变,忙不迭松开林纭往旁边避开。 林纭避无可避。 第165章 突围 就在林纭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那道引起破空声的箭矢却是落在了她的身前,随即一道身影从远处迅速接近,落在林纭身前。 看到这人的那一瞬间,商鹤卿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尹先生!” 尹穹将林纭护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弓,冷冷地看着商鹤卿:“商公子,你想伤她,还得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说着,尹穹将手里的弓丢开,手已经按在了身后的剑柄上。 “尹先生!你这是要背弃信义吗?”商鹤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根里一字一顿逼出来的,他万万没想过,最先背叛他的是尹穹! 尹穹神色淡然:“商公子,鄙人当初答应商公子是为了什么,商公子可忘了?”闻言,商鹤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和眼神都沉下来:“看来,是我没有想到,原来尹先生也是从望风谷出来的。” “我不是望风谷出来的。”尹穹却是忽然笑了一下,“不过,和你们也无关。” 与此同时,尹穹在和商鹤卿对峙,林筱却悄悄猫着身子,想要先制住尹穹身后的林纭。 林纭猛地一回身,就见林筱离自己不过咫尺的距离。 她反应极快,对林筱向自己伸出来的手猛地锤了一下,趁林筱吃痛收回的时候,迅速拿出自己留在身上的毒药,猛地抓了一把撒了过去:“师兄!不要呼吸!” 尹穹没有多想,迅速屏住呼吸,顺带拉着林纭远离了原地。 林筱猝不及防被林纭洒了满脸的毒粉,不消片刻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由得惨叫一声,想去抠脸却又不敢,只能怒吼:“林纭!你对我做了什么!”商鹤卿也是注意到了林筱的惨状,不敢置信的眼神落在林纭身上,又惊又气:“你……骗我!” 林纭撇了撇嘴,现在都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再装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再说了,你不是也一直没相信过我吗?” 商鹤卿怒极反笑:“好,好,那我便看看,只凭你们两个,怎么离开这里!” 只见商鹤卿话音刚落,原本黑漆漆的营地顿时亮起来。 林纭和尹穹的脸色也是一变:尹穹的功夫再怎么高强,面对这些人,也有力竭的时候。 那边林筱脸上的疼痛已经褪去了,但是那种疼痛已经深入林筱的心里。 脸上热热的,像是有什么要流下来一样,林纭不敢用手去碰自己的脸,她怕是最坏的结果。 “林纭……我要杀了你!” 林纭倒是不在乎林筱的怒吼,她只是看着逐渐向这边逼近的兵士,又看着脸色阴沉的商鹤卿,低声问尹穹:“师兄,怎么办?” 尹穹脸色也是相当凝重,如果现在是在山谷边缘,他绝对带着林纭就往山下跑,但现在已经在山谷之中,不仅前面,后面也有人,几千号人都往这里来,场面还是相当壮观的。 “师妹,师兄尽量保护你下山,你的暗卫也在附近,他们会护着你离开的。”尹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里是无可匹敌的锋锐剑意。 尹穹拔出自己的佩剑:“跟紧师兄!” 林纭一咬牙,忽然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往自己嘴里全倒了下去,因为咽得太急,呛得林纭直咳嗽。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也沉了沉:宝宝,娘亲绝对会带着你离开的。 商鹤卿冷眼看着被包围的两人,大喝一声:“拿下那两个叛徒!” 一声令下,顿时所有人都朝着两人冲过去,声势浩大,就连在山谷外的叶容九都听到了。 他脸色一变:“春三,快去营地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没时间了!”春三也是脸色难看,不用叶容九多说,转身往山下跑。 叶容九和这几个暗卫也不顾什么会不会被发现了,径直往山谷里冲去,守在外面的四个兵士没能报信,被几人干脆利落地拧了脖子。 一路往里赶,叶容九的心就急一分。 这里的所有人马,都是商鹤卿的心腹,除了林纭这一个半路加进来,还屡屡被商鹤卿试探的人。 叶容九带着几个暗卫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堆拿着武器的人海中,看见了脸色苍白,跌跌撞撞拿着刀砍人的林纭。 林纭的脸色相当苍白,虽然有尹穹为她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可是她毕竟还有身孕,跟着尹穹往外突围已经是勉强,还要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周围浓重的血腥气让她想吐的欲望达到了顶峰,可是她不能停下来 手里的刀还是她趁乱从别人手上抢的,胡乱挥舞着,就算不能砍到人也能把人吓退,真的砍到人就算赚到。 但是,她现在的手在发抖,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 尹穹也是喘着气,俨然杀红了眼,握着剑的手也在颤抖。 “师兄……连累你了……”林纭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若是你能下山,一定要告诉我的夫君,让他用商鹤卿和林筱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 她知道,如果只是尹穹一个人的话,要比他们两个脱困简单得多。 尹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猛地回头,可是林纭这个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应力,拿出最后一点毒粉,往四周撒去,自己竟是直接往敌军里撞,看起来竟是要给尹穹消除最后的隐患。 “师妹!”尹穹怒吼一声,随即就要往林纭那边去,把林纭救下来。 可是有人比他的动作还要快,只见几个黑影落入人群之中,转瞬便带起一串血花。几个人影杀了个七进七出,极大地缓解了尹穹的压力。 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把林纭从那些人之中捞回来,退回到尹穹的身边。 林纭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竟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才离开我一个多月,就不认识我了?”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林纭一颗飘忽不定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不等她说话,也看到这些人的商鹤卿冷笑一声,声音远远传来:“叶容九,你居然敢带着这么点人来,也不怕被吃了吗?” 第166章 逃 商鹤卿的这话像是有什么魔力,话音刚落,原本正在厮杀的人群就像是被暂停了一样,全部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叶容九身上也全是血迹,他揽着林纭,对着商鹤卿遥遥一笑:“不如你来试一试?” 话里没有任何惊慌,全部都是无可匹敌的自信。 商鹤卿的眼神阴沉:他不知道叶容九哪里来的自信,真以为凭这几个暗卫能抵挡他这么多人吗? “既如此,那便让我看看,名动京城的叶世子,究竟有什么能耐吧。”商鹤卿淡淡道,眼里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 周围的人再次手持武器冲了上来,叶容九和几个暗卫退在一起,与尹穹汇合。 时间紧,任务重,叶容九没有多说什么,道:“往山谷外走,我有人接应。”尹穹担忧地看了一眼叶容九怀里脸色苍白的林纭,点了点头。 看来师妹这夫君,倒是有几分能耐。 林纭紧紧地抿着唇,她现在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连说话也费力,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应该是她之前服下的那个药的副作用。 叶容九低头看了一眼林纭,叹了口气:“你分明是最惜命的才对……” 怎么会选择让身为“拖累”的自己去死呢? 林纭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叶容九便将她一掀,让林纭趴在自己的背上,沉声道:“没力气可以不说话,相信我。”林纭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乖乖趴在叶容九的背上,一动不动,让叶容九能少一点负担。 奇异的是,方才的不安在叶容九出现后,正在一点一点被抚平。 好像只要有叶容九在,天大的事情也能被扛下来一样。 这样的安心感让林纭有点陌生,一直以来,她的安心感是自己和毒药给的,这还是头一次是别人给了她安心感。 多了几个人,极大地分担了尹穹的压力,几个人在人群中很快就杀穿了一条通往山谷外的路。 可是,林纭却觉得不对。 好像少了人。 直到几人退到山谷边缘,林纭终于看见了一直被她忘记的人。 林筱,茯苓。 那一瞬间,林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声道:“叶容九!放我下来!” 叶容九不明觉厉,但是仍然迅速将林纭放下来。 林纭按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死死地看着已经被她毁容的林筱,和眼里写满了震惊的茯苓。 “林纭!你的毒药已经用完了,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林筱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方才她从战场上脱离去找茯苓,便看见了自己如今的脸,满是翻出来的血肉,恐怖至极,吓得林筱差点晕过去。 容貌被毁,林筱又怎么能轻易放过林纭,她定要林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纭退在叶容九身边:“有本事,你就尽管使出来。” 她知道林筱打的什么主意,茯苓手里也有不少的毒药,洒出来的话,猝不及防之下,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要中招。 林纭往身后看了一眼,敌军还在往他们这里冲,只不过都被叶容九他们拦住了,暂时还冲不到林纭这里来。不过也正是如此,叶容九他们无法腾出手来护住林纭。若是茯苓真趁人不备,这里所有人都要被留下。 那么,这场关于医毒的对决,就由她和茯苓来了结吧。 茯苓的眼神从震惊变得冷漠,她也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看分量,并不轻。 林纭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不会阴沟里翻船,但是她只能这么做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飞过来的刀,道:“你信不信,你的毒对我不起作用,而我的刀始终会快你的毒一步。”茯苓的眼神从震惊转变为冷漠,听到林纭这话也没有丝毫变化:“只要能杀了你,赔上我这条命又如何?” 说着,茯苓迅速打开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全部朝林纭扔过来,里面的毒粉尽数被洒了出来。 林纭实在是力竭,勉强躲了一小部分,但仍然有大部分落在了她的身上。 能够用来对敌的,定然不是什么内服才能起作用的药,不是吸入就有作用就是落下来就能起效。 可是那些毒药落在林纭身上没有丝毫作用,只能让林纭看起来更脏而已。 而林纭大步向前,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举起刀,在两人有些惊诧的眼神中,猛地给自己的手掌划了一刀。 汩汩鲜血流下,林纭再次向两人冲过去,林筱目露厉色,就要伸手去抓林纭。 林纭却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手上溅出来的血有些许落在了林筱的嘴里。 而她另一只手上的刀抵着茯苓的脖子:“不想林筱死的话,就别动!” 茯苓眼神一凝,而她身边的林筱忽然尖叫一声,可是林筱的声音叫到最后竟是越来越哑,到最后已经是完全没了声音。 林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忽然刀尖直转,灵活地往林筱那边退了一步,钳制住林筱的脖子:“谁说……我身上没毒药了?” “我自己不是吗?”说着,林纭举起那只被自己划了一刀的手,汩汩鲜血被林纭强行滴在林筱的嘴里。林筱想要闭嘴,可是林纭丢了刀,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动。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力竭的人能爆发出来的力量。 随着那股带着奇怪味道的血液滑入喉咙,林筱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见状,茯苓眼里闪过一丝忌惮:“我不拦你。”说着,茯苓走到一边,不去看她。虽然她可以为商鹤卿付出生命,但眼前的毕竟是商鹤卿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不能置林筱的性命于不顾。 闻言,林纭终于把林筱丢开,大喊道:“走!” 那边苦苦厮杀的人听到林纭这一声,马上抽身,毫不恋战。 一行人终于撤退出了这个山谷,可是身后的人根本不像是要停下了的样子,继续追了出来。 林纭从裙角上扯下一根布条,随意地给自己的手包扎了一下。 “他们追过来了……”林纭的声音很小,是真的没力气说话了。叶容九却勾了勾唇角:“不怕。” 第167章 脱困 正当林纭想问叶容九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动静,眼睛一动:“你的人到了?” “从营地过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看来,赶上了。”叶容九点了点头,再次提高速度,终于是看见了向他们这里疾驰而来的御林军。 看到这几百号人的时候,不光是林纭,就是叶容九和尹穹都是松了口气。 叶容九背着林纭落入御林军之中,将林纭交给一旁的春喜,道:“你先随春喜回去。”林纭知道叶容九要再次杀回去,她点了点头,不等她说话,放松下来涌上来的疲惫终于淹没了她。 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林纭有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头顶,意识久久都回不过笼,好一会儿昨天晚上的厮杀才涌入她的脑海。 后知后觉的,是全身上下都被酸疼浸泡,就连手指都是软的。 她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瞬间将昨晚的厮杀画面尽数挤出脑海,林纭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可随之升起来的,就是后怕。 她强行挤出一丝力气,搭上自己的腕脉,过了一会儿,松了口气,松开自己的手。 还好,孩子没事。 但是有没有其他的隐患,以她现在的水平,也是把不出来了,只能等回京之后找太医看看。 蓦地,帐篷的门帘被人撩起,却没有立刻传来动静,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迈步往床边走来。 “叶容九……”看到来人,林纭扬起一个笑容。 叶容九看着脸色苍白的林纭,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你啊。”说着,叶容九将林纭从床上扶起来,“真是吓死我了。” 林纭的眼睫扑闪,道:“商鹤卿呢?” “跑了。”说到这个,叶容九的脸色不算很好,“昨晚我带着御林军往回杀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跑了吗……”林纭眯了眯眼睛,“他要去的地方,我大概知道。” 商鹤卿虽然丢了小玉山的这块地盘,可是大玉山上还起码有一万人马,商鹤卿不可能抛下这块地盘独自逃跑。 林纭把这些说给叶容九听,包括商鹤卿在大玉山上还藏了起码一万人马的事情都说了。 闻言,叶容九也没有露出一点惊慌之色,只是道:“一万吗……倒也勉强足够了。”“有援军到了是吗?”林纭眼睛一亮。 叶容九点了点头:“凉城和邺城各自借了五千兵马,我这里还有几百御林军,都是以一挡三的好手。想来,这些人今天就到了。”“那昨晚上的人呢?”林纭问道。 “有三百人被俘,其他的尽数葬身在小玉山上了。”叶容九淡淡道,“我们昨晚,大概杀了五六百人。” 以寥寥数人,能杀五六百人,相当厉害了。 林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抱歉,是我不谨慎了。”“你不用说抱歉,本来这件事也不应该是你来做。而且,这一战迟早会打,不过是提早一点而已。”叶容九拍了拍林纭的背,“还得多谢你,把最后的那个人……是用毒的是吗?挡了下来。” 说到这个,叶容九看了一眼林纭被层层包好的手,眸色不由得暗了几分。 林纭也顺着叶容九的眼神看过去,笑了一下:“这应该是我受得最重的伤了。”说着,林纭看向叶容九:“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等回京,我会告诉你的。” “其实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叶容九轻声道。 林纭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别人的声音:“世子,几位大人都到了,请世子去议事。” 叶容九顿了一下,随即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说着,叶容九看着林纭:“我去去就回,有什么事情找春喜,她在帐篷外。” 林纭点了点头:“你去吧。” 待叶容九离去后,林纭也没了力气再做别的,她全身上下都很疲惫,只想好好再睡一觉。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是金乌西沉。 又睡了一觉,林纭感觉自己都好多了,已经有力气下床走走,就是肚子有点饿。 林纭刚打算撩开帘子出去看看,帘子就先她一步被人撩起来,叶容九端着一碗粥进来,看到她已经起来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赶紧走过去:“怎么起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林纭点了点头,“现在外面如何?” 叶容九一听林纭一起来最最关注的还是这件事,不由得有些无奈,他把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道:“我的人已经把大玉山围住了,商鹤卿他逃不走的。” 林纭却没有掉以轻心:“商鹤卿此人心狠手辣,不能掉以轻心。”“我明白,到时候不见商鹤卿的人不会收兵。”叶容九自然明白商鹤卿的危险性,已经做好了耗下去的准备。 “快要入冬了,玉门镇也不会停留太久了……”林纭叹了口气,喃喃道。 既然知晓叶容九已经做好了准备,林纭也稍微放下了自己的心,打起精神来吃了饭喝了药,这药还是叶容九从京城带来的安胎药。 昨晚上林纭那副样子真是把叶容九吓惨了,要不是林纭直接切入正事引走了他的注意力,说不定还要和林纭继续说这件事呢。 “对了,我师兄呢?”林纭忽然想起一起浴血奋战出来的尹穹。 提起尹穹,叶容九的眉头不自觉拧了一下,他道:“尹先生倒是没什么大碍,和你一样,也是力竭。不过他毕竟练武多年,恢复得也比你快。” 顿了一下,叶容九才问道:“他便是你和我说的师兄?你们二人的年龄差距……” “我是我师父的收尸弟子。”林纭摆了摆手,虽然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但是当时师父收下她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叶容九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待你恢复好了,就能出去见他了。”叶容九道。 听到尹穹没事,林纭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尹穹是因为她才陷入这种险境的,如果尹穹真有事,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168章 报仇 “不过,有个人,你应该会想见她。”叶容九话音一转,倒是惹得林纭来了点兴趣:“谁?” 叶容九微微一笑:“我带你过去。” 说着,叶容九取过一旁的外衫给林纭披上,牵着林纭的手离开了帐篷。 出了这个帐篷,从北地吹来的风吹起了林纭的头发和衣衫,所幸有玉门山挡着,吹到林纭身上时,已经没了多少威力。 周围是正在煮晚饭的御林军们,看到叶容九牵着个貌美的女子出来,纷纷移开视线。 谁不知道那是叶世子的妻子?再看是嫌命太长了吗? 林纭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她跟着叶容九来到一个帐篷前,还没进去呢,林纭就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 是她的血。 闻到这个味道,林纭不由得看向了叶容九:“你们把她抓回来了?”叶容九勾了勾唇角:“应该是在商鹤卿眼里没作用了。” 闻言,林纭竟然笑不出来。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不也是这样,没了作用,被商鹤卿弃之敝履。 林纭深吸了口气,迈出一步,转头对想要和她一起进来的叶容九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叶容九竟真的停住了要往前的步伐,站在原地,对林纭好脾气地笑了笑:“好,那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需要的喊我。” 看着这样的叶容九,林纭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那个清冷出尘的叶容九,对她百般厌恶的叶容九,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纭也对叶容九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进入帐篷之中,放下门帘。 按照叶容九的说法,那群普通的兵士已经被提前押解回京了,这里只有一个被俘的人。 她站在奄奄一息的林筱面前,笑了一下:“林筱……又或者,我应该叫你谢子玉,对吗?” 谢子玉,自然是林筱的本名。林纭也是前世在商鹤卿登基之后才知道林筱的身份和本名,才知道一切都是骗局。 林筱的喉咙已经被林纭的血毒哑了,整张脸也是扭曲可怖,满是溃烂的血肉,看上去可怖非常。但是听到林纭的话,眼里露出的不是滔天的恨意,而是无尽的惊恐。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自己嘴里蔓延开来的血腥味,一点一点腐蚀了她的喉咙,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有被她吞下去的那些,如果不是林纭最后停手了,她真的会死在那里! 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而在她听到林纭说出她的真名时,林筱顿时瞪大了眼睛,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像是要往林纭这边冲过来一样。可惜,她的手脚都被缚住,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跌倒在地上而已,徒劳地往林纭这里拱着。 林纭没躲,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的?” “谢子玉,在你枉顾养恩,毒死我父母的那一刻,你是否会想过有今天?”林纭知道林筱已经被毒哑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徒劳地瞪着她。 看到这样的林筱,林纭总算是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想起枉死的父母,神情激动之下,竟是红了眼眶。 她深吸了口气,将满腔翻涌的心绪压下来,重新看向如同死狗一样的林筱:“放心,你现在还不会死。”说到这里,林纭故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林筱的眼里没有半分庆幸,满满的全是惊恐, 她知道,现在的她,落在林纭手里,肯定比死还痛苦! 她恨!为什么要冲动之下毒死了林纭的父母!恨林纭为什么能隐藏得这么深!恨商鹤卿没用!恨商鹤卿连茯苓都带走了,就是没带走她! 她被全世界抛弃了! 林纭的眼神逐渐变冷:“放心,你哥哥会进来陪你的。” 说罢,林纭转身离去。 身后的林筱浑身颤抖,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来,原来林纭早就知道她和商鹤卿的关系! 叶容九看到林纭毫发无伤地出来也是松了口气,虽然那林筱只剩下了一口气还被他们五花大绑起来,但是世事无绝对,更何况林纭现在怀着孩子,牵一发动全身。 “我听见,你好像叫了她的本名,是吗?”叶容九见林纭的脸色不是很好,拍了拍林纭的背。 林纭冷笑一声:“本名化名都不重要,我要押着她回雍州,给我父母磕头认错,死也要死在我父母的墓前。”“你不怕脏了岳父岳母的轮回路?”叶容九倒是不觉得林纭的手段有多狠,但是他知道其实很多人都忌讳这个。 觉得仇人的血会脏。 “我要血祭我父母,方能消去我内心之恨。”林纭的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握成拳,双目再一次变得赤红。 这些日子,她忍着内心的恨意,同林筱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不久为了这一天吗? 闻言,叶容九也是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牵起林纭颤抖的手,表示自己一直都在。 回去时,一个人影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林纭面前:“师妹!身子可好些了?” 来人不是尹穹又是谁? 林纭的脸上也是终于有点真挚的笑意浮现:“劳师兄记挂,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尹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眼神挪到叶容九的脸上,见后者一脸淡然,也是忍不住暗中冷哼了一声。 这臭小子,就这么让他娶到了自己的师妹,真是便宜他了! 不过,这小子功夫还算不错,昨晚上杀起来也颇有几分风姿。 见尹穹眼里对自己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叶容九也丝毫不畏惧,反而堂而皇之地将林纭的手牵得紧紧的,对尹穹露出一个笑来:“师兄好,在下是纭儿的丈夫,如今官至内阁首辅,家住京城肃国公府。” 闻言,林纭倒是有些惊讶了:叶容九什么时候就晋升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去了? 原来那个首辅呢?告老还乡了? 尹穹也是笑了起来:“我把师妹当亲妹妹看待,叶世子既然是我师妹夫君,那我就厚颜称一声‘妹夫’了。” 第169章 战前准备 林纭看看叶容九,又看看尹穹,蓦地笑出声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在林纭身上,林纭弯了弯眼睛:“没什么,挺好的。” 叶容九失笑,揽着林纭的肩膀对尹穹微微颔首:“师兄,我便带纭儿回去休息了。”尹穹的脸黑了一瞬,随即扬起一抹笑来:“好,师妹你好好休息。” 竟是完全把叶容九忽略了。 不过叶容九也不在乎这个,揽着林纭的肩膀离开了尹穹面前。 “你啊,怎么就和我师兄杠上了。”林纭坐在床上,脚一晃一晃的,一下一下踢在叶容九的膝盖上。 叶容九一把抓住林纭的脚,塞回被子里,道:“没什么,他不喜欢我而已。”“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师兄不喜欢的事情。”林纭笑得眉眼弯弯,倚在床头,手不安分地抓着叶容九的手腕,“还不快说?我师兄可是相当于我的娘家人。” “你现在是我叶家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叶容九故意做出一副凶相,沉着脸看着林纭。 如果话语中没有那股子淡淡的无奈和宠溺就好了。 林纭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还有闲心和叶容九开玩笑:“我就往外拐了,世子又如何呢?”叶容九忽然叹了口气,道:“那我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还把你休了不成?” “怕是陛下和殿下要把我这个世子之位给褫夺了。” 说到这里,叶容九的语气里尽是无奈,“现在啊,你在陛下心中,恐怕比我都要重要了。” 林纭笑眯眯的:“真的吗?那我也就不用想着以后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该给你下什么毒了。”闻言,叶容九苦笑起来:“你还惦记着这事啊。” “当然,我的那些毒药你没丢掉吧?”林纭挑了挑眉。 “我丢了你就不会配药了吗?”叶容九看着林纭,明知故问。 果然,林纭道:“当然不是。” “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呢?白白增添你我之间的隔阂。”叶容九倒是心里门清,听得林纭非常满意:“孺子可教也。” 顿了顿,林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打算什么时候发兵?” 提起正事,叶容九脸上的无奈和戏谑也收敛起来:“如无意外,两天后。” 林纭眼里闪过一抹凝重,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除了林筱,你们还抓到一个女子吗?”“你指的是,昨天晚上你用林筱来威胁的那个女子吗?”叶容九问道。 见林纭点头,叶容九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是被商鹤卿带走了。” 意料之中,林纭倒也没有多失望,只是道:“那你这两天给我找些药材来,我来配药。”叶容九显然也想起了昨晚上茯苓对林纭当头撒的的一把东西,虽然林纭依靠着自身奇特没有中招,但是这些将士们毕竟也只是普通人。 “好,你把需要的东西写下来,我去准备。”叶容九缓缓点了点头。 “越快越好,我一个人也配不出那么多。”林纭脸色也是有些沉重。“人手吗……”叶容九迟疑了一下,才道:“有宫中的太医在,你看可需要?” 他之所以之前不提是以为林纭要配毒药,林纭毕竟这些日子都在藏这件事,他也不愿意给林纭暴露了去。 但是听林纭的意思,应该要配的不是什么毒药,叶容九这才动了把那个太医送来的心思。 闻言,林纭的眼睛亮了一下:“需要,非常需要!” 鲜少见到林纭这样急迫的模样,叶容九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好,那等药材送到后,我让他过来。” 解决了药材和人手的问题,林纭也是轻松不少。 叶容九说到做到,虽然时间紧迫,但是林纭需要的那些药材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全部送到了林纭的手上。 林纭也见到了那位来自太医院的太医。 出乎林纭的意料,竟然还挺年轻,看上去和尹穹差不多的年纪,下巴蓄着一点浅浅的胡须,眉目温和,看上去就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明明和尹穹差不多的年纪,林纭却莫名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相当慈祥,像秦老夫人一样。 不过林纭倒是没有很关注这些,她只关注这个太医能不能配合自己。她知道太医院里的太医都是心高气傲的,毕竟都是给天潢贵胄看病的人,医术都是顶尖的,蓦地要听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的话,林纭怕这人会不听自己的话。 但是林纭想象中的那种场景没出现,这个姓李的太医相当好说话,听到林纭指使他做事也没什么意见,而是笑眯眯地听林纭的话,在一旁处理起药材了。 林纭也顾不上有没有礼貌什么的了,时间紧任务重,她现在全身心都在这些药上。 她不确定茯苓到底准备了什么,但是她也不怕,无论茯苓准备了什么,她这个药方可是她师父传给他的,据说能抵御绝大多数的毒。最难得的是,这药用到的药材并不稀有,只是用药的角度比较刁钻。 这也是林纭唯一一个会的,不会对人体有什么伤害的药。 不过也是得益这一点,叶容九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这么多药材。 林纭这一天整个人都泡在了制药上,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要不是叶容九进来提醒她,说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不吃,林纭说不定就要鏖战到天亮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林纭和李太医两人的全身心投入下,在子时总算是把所有的药材都处理完毕,虽然不能制成药丸,但是制成药粉挂在身上,也能起到一点作用。 林纭今天还让叶容九紧急采购了一批香囊,虽然数量依旧有限,但是茯苓手上的毒药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总有用完的一天。 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叶容九后,再一次透支了自己的林纭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叶容九心疼地看着睡得沉沉的林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希望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第170章 开战 最近玉门山脚下三个村子都有点人心惶惶的。 自从前几天,小玉山上莫名其妙爆发出震天的声响后,第二天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多人把小玉村和大玉村团团围住。 不过村民们有没有慌很久,因为这些人只是借道,一来就直奔山脚下,最后竟是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乌泱泱的人扎寨几乎把小玉山到微玉山围了个彻底。 事实上,也确实是围了个彻底,就连山背面叶容九也派人去围了。 “该死!”商鹤卿恨恨砸了一掌在桌面上,竟是直接将那张桌子拍得四分五裂,桌上的东西叮里咣啷地落了满地。 茯苓站在一边,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那天她也说不清是被林纭的做法给震慑到了,还是想要顾忌着林筱的命,没有阻拦林纭带着那些人离去。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当商鹤卿看到趴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林筱时,竟然露出了嫌恶的神色,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林筱。 旁人可能不知道林筱的身份,可是一直跟着商鹤卿的茯苓却是知道的,那可是商鹤卿的亲妹妹啊。 那一瞬间,茯苓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冷,可是很快效忠商鹤卿的念头就冲散了她心头的冷意。 原本商鹤卿以为就凭叶容九带的那几百号人根本不能和自己的大军相比,可是没想到,凉城和邺城居然会借兵给叶容九。 还居然给叶容九凑了一万来号人,这么多人行军,怎么没有一个人通知他? 还有叶容九离京,为何他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难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商鹤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他们都被林纭和叶容九这对该死的公婆耍了!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茯苓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问出了口。 商鹤卿阴沉的眼神落在茯苓上,眼里翻涌着的戾气让茯苓也是忍不住心惊。 自从那天晚上她一念之差放走林纭他们后,商鹤卿就时不时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好像放走林纭都是她的错一样。 可明明,就算她不主动放走林纭,就当时林纭的做法,她也没那个本事能够保证把林纭留下来。 她的毒药对林纭一点作用也没有。 好在,商鹤卿还知道茯苓作为他这边为数不多会医的人,慢慢地把眼里的戾气收回去,只是脸色依旧很难看:“怎么做?他叶容九不是把玉门山都围了吗?” “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如他所想,就算是赔上我这条命,又如何?”商鹤卿冷笑一声,“棋差一招,我商鹤卿又不是不认命之人。” 可你分明就是个不想认命的人。 茯苓把这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好,我去筹备。” 望着茯苓离去的背影,商鹤卿眼里的阴翳再无保留,他冷冷看着地上脏乱不堪的舆图,重重吐了口气。 叶容九,你想要让我就擒,也得掉下几块肉来! 这一天,所有人都觉得今天的风格外大,天也格外阴,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叶容九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林纭,再转过头来时,眼神变得坚定,大步迈出了帐篷。 外面的厮杀影响不到林纭这里,她已经把她能做的所有事情都做好了,剩下的,只能在心里为叶容九他们祈祷了。 林纭其实在叶容九离去后没多久就醒了,毕竟厮杀声震天,她想安然无恙地再睡下去也不可能。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没有要离开帐篷的打算。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派人来偷袭营地,为了不添麻烦,她还是不乱跑了,相信叶容九应该把春喜留给她了。 不过林纭没想到的是,她不想添麻烦,偏偏有麻烦找上门。 林纭醒来没一会儿,就听见帐篷外传来一阵打斗声,听声音,还不像是单挑的样子。 难不成商鹤卿还派了一队人来不成? 林纭的心逐渐下沉,赶紧下床,翻出昨天配药时,她顺手给自己做的蒙汗药,紧紧握在手里。与此同时,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随时预备着割破自己的手。 她不要成为叶容九在战场上的拖累,目前来说,她只有这点本事。 不过幸运的是,外面的打斗声终于是没有越靠越近,最后更是直接没了。 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夫人,您醒了吗?” 是春喜的声音。 林纭高高提起的心一下放松下来,她跑到门口,问道:“春喜,你没事吧?” 春喜还在喘着气,声音大到林纭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春喜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像是在安抚林纭一样:“夫人,属下没事。” “方才……是对方出手了吗?”林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春喜“嗯”了一声:“夫人不用担心,属下已经解决了。”“有没有受伤?”林纭追问道,说着,就要掀开帘子查看春喜的情况。 可是林纭没能掀动帘子,春喜便制止了她的行为:“夫人,他们说不定还没有死心,您最好不要露面。” 林纭咬着下唇,明白春喜说的是对的。 现在商鹤卿明显出于下风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反败为胜? 很简单,抓住叶容九的弱点。 叶容九的弱点是什么?这里没有人会不知道,是她。 所以,商鹤卿就算是要丢了正面战场的胜利,也要把她抓到手,以此来要挟叶容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那样的话,仅凭春喜一人是不够的。 春喜像是知道林纭在担心什么一样,道:“夫人放心,属下已经给其他人发信号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闻言,林纭才松了口气:“那你们多加小心。” 接下来,就如春喜所说,对方果然不止派了一拨人,源源不断的人朝他们的营地冲过来,如果不是春三带着暗卫们及时赶到,说不定春喜就要被对方耗死了。 最危险的时候,有一个人甚至冲破了春喜的防守,朝着门口冲来。 春喜顿时大喊一声:“夫人!” 这是她和春喜约定的暗号,如果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春喜就大喊一声来提醒她。 第171章 胜利 林纭早就在门后做好了准备,只等那人一接近,就猛地掀开帘子,朝那人脸上洒了一把药粉。 那人猝不及防之下把药粉全部吸了进去,先不说有没有立马起效,就一个人往前冲的状态乍一被满面的药粉糊了眼睛,是个人都会下意识闭一下眼睛。 而春喜就趁着那人闭眼的一瞬间,回身一脚踹飞了那人,重新把局面拉了回来。 等到春三带着人赶到后,局面几乎是陷入了一边倒。 很快,外面的人就被暗卫们清了个干净,直到日暮西垂,也没人再过来。 “春喜……那边还没结束吗?”林纭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听到厮杀声了,不由得问道。春喜也不清楚那边的战况,还以为林纭是在担心叶容九,道:“夫人,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林纭有些出神:“嗯……” 不多时,外边儿响起春喜惊喜地声音:“是,世子!世子他们回来了!” 那一瞬间,林纭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瞬间回到了原处,猛地撩开门帘,映入眼帘的便是叶容九坐在马上,在队伍的最前面,虽然浑身都是血,满身都是打了胜仗的少年意气。 这样的少年意气对于叶容九来说可以说是罕见,而且因为叶容九是文官,也少有上战场的时候,渐渐的,人们也逐渐忘了叶容九曾经也是文武双全的人。 叶容九也第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纭,不由得笑了。 林纭也对叶容九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结束了。 大军得胜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叶容九还没来得及和林纭说上一句话,就被人拉去了议事的营帐议事。 林纭从旁人口中得出了商鹤卿和茯苓被俘的消息,本来想去看看的,但是左想右想,还是算了,没有去见商鹤卿,而是去见了茯苓。 “林姑娘。”比起狼狈趴在地上的林筱,茯苓的状态要好太多,只是被五花大绑了而已,头发和衣服都沾上了灰,但总体是体面的,嘴也没被堵住,和一旁狼狈的林筱,简直是天壤之别。 茯苓的态度也很冷静,看着缓步而来的林纭,既没有很怨恨,也没有不甘,就这么平静地看着林纭,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茯苓姑娘。”其实对茯苓,林纭的印象还不错,哪怕这人自己其实死于这人的毒之手。 可那也是她自己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如果不是这样,那碗药中的毒药其实对她并不起作用。 “林姑娘,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茯苓静静看着毫发无伤的林纭,眼里的平静终于变成了疑惑。 林纭知道茯苓想问什么,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我解答了你就能解决的。” 见茯苓的眼神因为她的话而黯淡下去,林纭又道:“但是,为了感谢茯苓姑娘这些日子的教导,告诉茯苓姑娘也无妨。” 说着,林纭在附近找了一把凳子,搬到茯苓面前坐了下来,道:“之所以那天茯苓姑娘的毒药对我没有用,是因为,这个世上大概还没有什么能够伤到我的毒药。” 闻言,茯苓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一抹苦涩从嘴角流露:“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看来,林姑娘也吃了不少苦吧……” 林纭没想到茯苓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茯苓姑娘,其实我是自愿的。所以我的血,才能有那种效果。” 茯苓叹了口气,眼里的光亮终究还是黯淡了:“在毒这一道上,是我技不如人。” “那些人没能受我的毒药影响,也是林姑娘出手了吧……”茯苓叹了口气,“果然呢,林姑娘藏拙了。” “可是我在医药一途不如茯苓姑娘。”林纭微微一笑,“所以,茯苓姑娘也不要妄自菲薄。” 茯苓苦涩地笑了一下:“不妄自菲薄又怎样,终究是没几天好活了。”听到这话,林纭嘴角的笑容也是有些消散了,她站起身来,注视着茯苓:“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是啊,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可是我从来都没后悔过……”这话说到最后,茯苓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林纭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个关着俘虏的帐篷。 全程没有任何一点眼神落在一旁的林筱身上。 离开帐篷后,林纭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叶容九,不由得笑了一下,快步走过去:“事情都商议完了?” 叶容九牵起林纭的手:“商量好了,明天就启程回京。” “这么急?”林纭一惊,随即一想:确实在外面耽搁的时间也很久了,带着这么多俘虏上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速度必然会被拖慢。而且快入冬了,若是拖到过年,就又要拖到年后了。 这种事,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 叶容九点了点头:“拖不得了。” 林纭略一沉吟:“好,今晚我收拾一下。” “对了,你要去见他吗?”叶容九忽然问道。 林纭明白叶容九指的是谁,她微微一笑:“不用,等回京之后,我再去见他也不晚。” 到时候,她要见的,不仅仅是商鹤卿,而是商鹤卿和秦温妤两人。 见林纭没有那个意思,叶容九也没有多问什么。 翌日。 当村民们见驻扎在这里的大军缓缓往外撤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虽然这些军爷没做什么,但就是驻扎在这里,那股子冲天的煞气,也是吓死个人哟! 而得胜的消息,已经先一步大军出发,加急送到了谢梓煦的手里。 “父皇,叶容九的信。”谢梓煦把政事重新丢给盛和帝后,又轻松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满脸怨气。此时拿着叶容九的信走进御书房,朝盛和帝扬了扬。 盛和帝抬眼看了一眼谢梓煦,淡淡道:“什么事?” “他们已经成功抓获了商鹤卿和其属下一干人等,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第172章 反应 闻言,盛和帝倒是来了点兴趣,又看了谢梓煦一眼:“抓到人了吗?” 谢梓煦点了点头:“抓到了,叶容九派人提前押送回京。”盛和帝“嗯”了一声,道:“还有几天回京?” “约莫还要十天吧。”谢梓煦笑了笑。 十天之后,也就入冬了。 从北边吹来的风被挡在了玉门镇,离开玉门镇后虽然还是很冷,但总算没有大风了。 林纭近来越发嗜睡,也不知道是之前还没恢复过来,还是因为怀着孕,每天睁开眼睛没多久就又困了。而且当身心都放松下来后,原本有些消退的孕吐反应又全部涌了上来。 行军在外,吃食自然比不上在京中,更多的是打猎打到什么吃什么。 林纭完全受不了这股子肉腥味,一闻到就想吐,短短几天下来人又瘦了一圈,小脸也是苍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容九虐待她呢。 可是这种事完全不能控制,林纭现在甚至看到叶容九也想吐。 倒是让叶容九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没有过这种经验,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找李太医给林纭看,可李太医也不是专门看这一方面的,只能说这是正常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还引起了尹穹的嫌弃,不过尹穹也被林纭嫌弃了。 行路到一半,林纭忽然不吐了,倒是叶容九开始吐了,吐得翻江倒海。和林纭一样,闻到肉腥味就想吐,没过一天脸色就白了几分。 不过他的情况比林纭好点,至少看到林纭不会吐。 好不容易过了云城快到京城,一行人进了官道旁的驿站,这里有专门的驿丞,也有负责饭食的专人,总算不是这些大老爷们打猎归来,把肉处理了一下就直接丢锅里这种做饭了。 可是叶容九还是吐,吃不下一点。 林纭觉得有点叶容九有点可怜,她拍了拍叶容九的背,忍着笑,道:“没事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这就是把李太医当时说的话给还回去了。 叶容九回头看着林纭,呕吐导致他的眼角红红的,配上那张昳丽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纭儿,真是辛苦你了。”叶容九轻叹了一声,接过林纭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林纭笑了笑:“没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我只希望回京之后我要的药材已经备齐了。”闻言,叶容九林纭之前说的那层隐患,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可反倒是林纭没有很凝重,反而还笑着拍了拍叶容九的肩膀:“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见林纭这么轻松的样子,叶容九也没有那么严肃了,他也笑起来:“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纭还要说什么,忽然叶容九脸色一变,把头往旁边一扭,又开始吐起来,只是声音很小,动静也不大,想来是因为林纭在身边,也不想太狼狈。 见状,林纭只好无奈地笑了笑,道:“看来我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当时叶容九开始吐的时候把他们这些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叶容九中毒了,可是叶容九身边有个林纭,又怎么会中毒呢? 李太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也没中毒也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家里有妻孩的御林军解答了这个问题,说是只要男人足够爱自己的妻子,在自己妻子怀孕的时候,是会替自家妻子承受怀孕的苦的。 说这话的御林军满脸自豪,因为他也曾经这样过,这证明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 这话传到林纭耳朵里来的时候,说句不恰当的,林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相信。 她不太相信叶容九会爱她爱到这个地步,可是叶容九吐得毫无征兆,而且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有症状,也容不得她不相信。 林纭看着叶容九,眼神复杂。 重生回来也半年多了,这半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成功改变了自己和叶容九命不久矣的命运,意料之外地和叶容九结成了夫妻。 原本想着得过且过,可是世事无常,她居然和叶容九产生了点合作之外的情感。 这种变化让林纭有点猝不及防,一开始甚至是有些抗拒,可是在不可抗力下,竟然也生出了点别样的心思。 林纭啊,都到这一步了,还在怀疑犹豫些什么呢? 马车上,林纭靠在叶容九的怀里睡觉,忽然耳畔一热:“京城到了。” 林纭一惊,迷迷糊糊醒来,想要撩开车窗帘看看,被叶容九制住了手:“你是要先进宫论功行赏,还是先回府好好休息?” 重新倒回叶容九怀里的林纭眯着眼睛,声音含糊:“你觉得……我现在的仪容,适合面圣吗?” “让我看吗?”叶容九的声音带着笑意,林纭反应过来叶容九是什么意思,从叶容九怀里起来,没好气瞪了叶容九一眼,整了整衣衫:“送我回府吧,我回去换个衣服。” 她的麻布衣服早在到了玉门镇的时候就换了,但是也并非很华丽的衣服,就是很普通的棉布衣裙。后来到云城的时候,因为入冬了,又在云城买了一身更厚的成衣。 不算华贵,但还算整洁。 不过以林纭的身份,这样的衣裙去面圣肯定不行,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要代表肃国公府。 闻言,叶容九也没有意外,吩咐车夫先回国公府。 随即,他又吩咐暗卫告诉其他御林军,让他们先回宫里述职,他随后就来。 “你要等我吗?还是说你只是送我回去?”林纭问道。 叶容九的手指绕着林纭因为睡觉而散落的头发,轻笑一声:“等你吧,毕竟你也是大功臣,少了你可不行。” 闻言,林纭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阔别国公府一个多月,再次回来的时候林纭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叶容九站在她的身边,道:“走吧,酒儿在等你。” 听到酒儿的名字,林纭一怔:她记得酒儿被叶容九送到她外祖母身边去了,现在怎么…… 难道是叶容九提前让酒儿回来了? 第173章 嘉奖 “我昨日给庄子里传信,让酒儿带着外祖母回到了京城。”叶容九像是知道林纭在想什么一样,语气虽然是云淡风轻,但是也掩盖不住话里那点淡淡的小得意。 林纭也听了出来,不由得有点好笑。 像是没想到叶容九会在话里藏这种小心思一样。 不过多亏了叶容九这话,林纭已经没了那种恍惚的感觉,步伐轻快地往四海院去。 四海院里,看到林纭身影的酒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要往林纭这里冲过来,但是冲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满脸都是喜色:“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想死您了!” 林纭见到酒儿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脸上也是出现了笑容:“酒儿,好久不见。” 比起林筱,其实酒儿更像是她的妹妹。 酒儿忙不迭跑到林纭的身边,马上就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笑嘻嘻道:“夫人,这段时间,老夫人过得很好,吃得好也睡得好,还长胖了呢!”闻言,林纭笑眯眯地捏了一下酒儿的鼻尖:“好,辛苦我家酒儿了。” 叶容九站在后面,眼含笑意看着这对主仆俩,忽然开口道:“纭儿,天色不早了。” 林纭这才从和酒儿重逢的情绪中抽身,道:“酒儿,为我更衣,我要进宫。”酒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回来的时候,叶容九已经让人传信给国公夫人和国公,说是要先带着林纭进宫面圣,等从宫里回来再给二老请安。 重新换上一身华服,甚至腰间重新挂上了带着毒粉的荷包,林纭才觉得,一切都回来了。 叶容九一直在静静等着,再次看到盛装的林纭时,眼里也是闪过一丝惊艳。 这十多天内,林纭一直是素面朝天,衣服也是从简,可是也难掩清丽之姿。 “走吧,进宫。”林纭走到叶容九的身边,看着他。 马车悠悠往宫里去,因为叶容九的兵大部分都是从两座城里借调的,那些兵在打完这一次后,又回到了两座城,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兵也不过就几百之数,算不得班师回朝,自然也没有很隆重。 不过叶容九也不想把林纭置于这么多人的目光下,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御书房内。 盛和帝和谢梓煦依旧在御书房里一起处理奏章,听闻叶容九夫妇前来觐见,两人抬起头来对视一眼,随即盛和帝道:“宣他们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臣妇参见陛下,参加太子殿下。” 两人齐齐向盛和帝和谢梓煦行礼,盛和帝瞥了他们一眼:“起来吧,赐座。” 叶容九扶着林纭起身,坐在一边。 盛和帝像是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谢梓煦一样,一直都是谢梓煦在询问叶容九一些问题,林纭坐在一旁听。 但是林纭没有因此放松,反而听得更加认真了,她知道,盛和帝和谢梓煦看似没在询问她,实则一直在关注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在谢梓煦问完叶容九之后,谢梓煦忽然把目光转向林纭:“叶夫人,这次剿灭叛贼的行动中,叶夫人可谓是功不可没。”闻言,林纭颇有些诚惶诚恐地起身:“殿下这话,臣妇不敢当。臣妇只是起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最大的功臣应是臣妇的夫君和那些将士们。” 虽然林纭很想说自己做了很多,但是仔细一想,她其实也没做什么,虽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就是了。 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还是需要谦虚一点的。 果然,这话说得盛和帝面色缓和不少,看向林纭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满意。 盛和帝放下笔,道:“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你敢以一己之身深入敌营,吸引他们的注意,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嘉奖的事情。”顿了顿,盛和帝看向林纭:“朕记得你上次说想为自己求一个后路,现在你依旧是这个想法吗?” 说这话的时候,盛和帝还看了一眼叶容九,眼神里的意味深长让叶容九不由得苦笑。 不过先前是他做得有点混蛋,没有给足林纭足够的安全感,林纭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应该的。 林纭也顺着盛和帝的目光看过去,见叶容九的神色似乎是有点可怜,蓦地想起了前几天叶容九吐到天昏地暗的可怜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她声音不算很大,但很坚定:“是,求陛下成全。” 闻言,盛和帝似乎是有些惊讶,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现在林纭和叶容九的夫妻关系比之前亲密太多,可是林纭依旧这么选择了。 不过,这让盛和帝对林纭的欣赏更多了一分。 “既然你坚持如此,朕便成全你。” 盛和帝也笑了,“念你此次功劳,朕封你为武昭郡主,食邑五百,封地……雍州,你可有异议?” “谢主隆恩。”林纭哪敢有意见呢,就要接旨谢恩。 “朕还没说完,急着谢什么恩。”盛和帝又道,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高公公:“盛全,把东西给她。” 高公公应了一声,走到林纭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 看到这块令牌,林纭和一旁的叶容九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就连谢梓煦也露出了一点讶异。 “天子令?陛下,这……”林纭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公公手里的天子令,没想到盛和帝会选择把这个给她。 天子令,见此令者如见天子。 目前除了一些位高权重,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拥有天子令,再没别人了。 叶容九也有一块,但那是之前事从权急给他的,已经被收回去了。 “你想要后路,朕便允诺了你这条后路。如何,是不满意吗?”盛和帝的语气淡淡,仿佛天子令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而是路边随便捡来的一样。 “臣妇惶恐,怕拿不起这样贵重的后路。”林纭一咬牙,还是觉得天子令所代表的权利太大了,她无法保证自己以后还能不能保持本心。 盛和帝眼皮都没抬:“给你了就是你的,朕不喜欢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 第174章 尹穹离去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林纭还有点懵,怀里还揣着新鲜出炉的天子令。 叶容九走在她身边,道:“陛下给你的,你安心拿着便是。” “叶容九,你会觉得我方才仍然向陛下要一个‘退路’,会令你心里不舒服吗?”林纭忽然问道。 叶容九一愣,随即道:“会有那么一点吧,毕竟我觉得这样你很不信任我。但是其实你如果不这么选,我反倒觉得不是你了。” 说到这里,叶容九微微一笑:“而且,我也希望你这么选,因为谁都没有办法说准以后的事情,你这样做。也好。” 林纭抬头看着叶容九,蓦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希望我的选择没错。” 叶容九捏了捏林纭的手:“我也希望。” 回到府上,盛和帝的旨意也很快下来了,不仅封了林纭做郡主,有封地有食邑的实权郡主,还赏赐黄金千两,数不清的珠宝丝绸如流水一样送进国公府。 把国公夫人和国公都有点看呆了。 虽然他们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对林纭做了什么事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但是也没有想到林纭能得到这么多赏赐啊。 而且,林纭的品阶一下就和国公平起平坐了,都是从一品。 不过林纭好起来也就是他们国公府在欣欣向荣,也是他们夫妇俩在欣欣向荣,国公和国公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本来就很满意这个儿媳妇,儿媳妇还这么出色,就更满意了。 但是听到儿媳妇怀孕两个多月后,国公夫人的脸色都白了。 虽然叶容九没有明说,但是细想也知道林纭之前消失的那一个多月肯定是做了很危险的事情,不然陛下也不可能给这么多赏赐。这怀着孩子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好在孩子和大人没什么事。 叶容九和林纭并没有选择把残留的毒告诉国公夫妻,不想徒增担心和矛盾。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还把住在隔壁的秦老夫人喊了过来,秦老夫人看见外孙女没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吃过饭,秦老夫人执意要回秦府,林纭拗不过秦老夫人,只好安排了人送秦老夫人回去,并且叮嘱一定要注意秦老夫人的安全。 不过就秦府这个样子,只剩下一个六神无主的秦大舅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听说秦温妤在郁晚瑶被关进佛堂的第二天就被谢梓煦的人抓起来关到顺天府里去了,就连商府的人都被关了起来,罪名是反叛。 毕竟在收养商鹤卿的时候,商将军是明确知道商鹤卿的身份的,仅凭这一点,就足以盛和帝抄了商将军的九族。还是盛和帝看在商将军之前给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免去了九族之苦,但是商家仍然被抄家流放,商将军更是直接被处死。 只待商鹤卿回京认罪,就立即执行。 “对了,我师兄呢?你看见他了吗?”晚上安静下来,一天下来被安排得满满的林纭才意识到今天自打进城开始,就没再见到尹穹。 叶容九也皱了皱眉,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哪来的难言之隐啊,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吗?”忽然,一个声音从房间外传来。 林纭跑到门口打开房门,果然看见尹穹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壶酒,看见她挑了挑眉:“师妹,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闻言,林纭脸上的喜色顿了一下,随即收敛起来,还是先把尹穹迎了进来:“先进来再说吧。” 尹穹大摇大摆进了房间,看见叶容九还对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妹夫,今天晚上喝点?” 叶容九也听见了尹穹在门口说的,他看向林纭,见林纭对他点头之后才道:“好。” 一壶酒其实没多少,两人一起分就更是了。 不过尹穹说是和叶容九喝酒,就真是喝酒,什么话都没讲,只能听见两人不停碰杯的声音。 在酒壶见底的时候,尹穹终于笑了:“妹夫,不要以为我走了你就能欺负我师妹了。”叶容九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点红色,他看向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瓶瓶罐罐的林纭,缓缓点了点头:“我不会欺负她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尹穹撇了撇嘴,忽然朝林纭道:“师妹,给你一个东西。” 林纭抬起头来,就见尹穹给她抛了个什么东西。 接到才发现是一枚古朴的哨子,尹穹道:“说来惭愧,师兄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没有打拼下自己的势力,但是还是认识了不少朋友。这个哨子是我的信物,只要你吹响,就会有人帮你。” 林纭没有问为什么尹穹会这么笃定,她只是郑重地把哨子收好:“多谢师兄。” “你可是我师妹啊。”尹穹笑起来,忽然把酒杯放下,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闻言,林纭露出了一点不舍和犹豫,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咽了回去。 尹穹是江湖人,待在京城,只会害了他。 像是看出了林纭在想什么,尹穹摆了摆手:“别这么伤感嘛,至少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你,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也可以给我写信嘛。” 说着,尹穹想了想,道:“到时候我给你送个信鸽吧,就能送信给我了。” 林纭点了点头。 离去前,尹穹再次警告了叶容九,如果让他知道叶容九欺负自家师妹的话,不远万里他也要赶到京城,把国公府杀个七进七出。 叶容九无奈地点头应下。 待尹穹离去后,室内重回寂静,只有尹穹用过的酒杯和空了的酒壶摆在桌上,证明着尹穹曾经来过。 林纭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虽然和尹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作为师兄,尹穹真是把她护到了极致。 叶容九走到林纭身边,把她拥入怀里,轻声道:“江湖之大,总有再见的一天。” 或许是刚才和尹穹喝了酒,叶容九身上有点淡淡的酒味,不仔细闻也闻不出来。 林纭没有吱声,好一会儿才道:“叶容九,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 第175章 坦白 闻言,叶容九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知道,林纭接下来的话,会解开他心里一直以来不敢去触碰的那个疑问。 林纭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其实,你很多都猜到了,不是吗?” 叶容九的眼神闪了闪:“可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闻言,林纭抿了抿唇,道:“我去到望风谷,是一个意外。” “我认识了我的师父,他其实本来不想教我的,但是我父亲觉得拜一个师对我来说很有必要,刚好又碰上了,便求了我师父收下了我。” “师父教了我五年便去世了,后来我爹也时不时把我丢到望风谷里去。” “望风谷里的日子很平常,我在里面配药试药,直到在我十三岁那一年,一个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摔进来了。” 说到这里,林纭笑了笑,笑容中看不到多少欣喜和柔情,而是一种无奈。 叶容九的心在林纭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就高高悬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这么怔怔地看着林纭,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他伤得倒是不重,就是眼睛因为接触了一种毒花的花粉暂时瞎掉了。我背着他去了我在望风谷里住的小屋,本来我不想救他的,可是他长得真挺好看的,我想,大不了给自己积点阴德嘛。” 林纭说到这里,发现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说他是京城肃国公的世子,说以后一定要报答我,还想给我一个玉佩,说是他的信物。可我不想和京城扯上关系,我没要他的玉佩。” “可是,世事无常,我还是来到了京城,嫁给了这个我曾经救过命的人。” 话音落下,林纭抬起头来,看着叶容九,轻声道:“可是啊,这个人很傻,认错了救命恩人,还非常讨厌我啊。” 叶容九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蓦地,他抬起手,将林纭拥入怀里,把头埋在林纭的脖颈处,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太愚笨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容九记忆里的那个声音和林纭的脸终于重合起来,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豁然开朗之感萦绕在叶容九的心头。 林纭抿了抿唇,道:“我说这个,只是为了解答你的疑惑,我也没有希望以这层身份来做什么的意思。”“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现在也不需要了。”叶容九道,“无论你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依旧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叶容九知道林纭在担心什么,之前叶容九因为郁晚瑶那点伪造的救命之恩都能对郁晚瑶死心塌地,林纭害怕在叶容九知道之后,会将救命之恩和真正的感情混为一谈。 她讨厌这样不纯粹的感情,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感情能持续很久。 可是,叶容九的话像是一阵清风,抚平了她内心隐隐的焦躁。 虽然认识叶容九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是叶容九真的很懂她。 “还有为什么我的血能够当做毒药,为什么毒药对我没用。”林纭说到这个,似乎是想起了前世,商鹤卿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以及种种做法,瞳孔微微放大,声音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师父教的很简单,学毒的,当然要了解毒药,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身试毒。”林纭的目光不自觉看向了一旁的瓶瓶罐罐,“试得多了,毒药对我也就不起作用了,血里自然也有各种毒混合在一起了。” 虽然林纭说得语气平平,但是其中的艰难和危险叶容九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是尝试了多少毒药,又是多少次经历过那些毒发的时候? 之前叶容九只是在梦境中体会过蚀骨,那种痛苦已经很难让人忍受了,林纭那个时候年纪还那么小,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过说起毒药,林纭的语气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倒也没有那么惨啦,至少有些毒药的味道很不错,甜甜的,像是在吃糖。” 叶容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当初,也不会有现在的你吧。”顿了顿,叶容九又道:“如果没有你,说不定当时大部分人都倒在了茯苓的毒药下。” “纭儿,我很感谢你,也很心疼你,但是我知道,你不后悔。” 林纭终于笑了起来,她的眉梢眼角都弯弯的:“当然,我从来没后悔过。” 不是这个,她早就死了。 “好了,我没有要告诉你的了。”林纭转过身来,背着手看着叶容九,“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啦。” 叶容九看着满脸都是笑意的林纭,道:“我也是。” 这个晚上可以称得上是这些日子里林纭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叶容九已经不在了,想来应该是上朝去了,之后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林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她去了之前那个巷子,找到了田大夫。 “夫人,好久不见您了!您现在身体可还好?”田大夫看见林纭带着酒儿过来,愣了一下,随即也挂上了笑,停下手上的事,迎上来。 林纭笑着对田大夫点了点头:“想请田大夫帮我看看。” “那夫人这边请。”田大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在桌前,林纭伸出了手,酒儿麻利地把帕子搭在林纭的手上。 田大夫把手搭上去,过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来。 “田大夫有什么话就直说。”林纭看见田大夫的脸色,好似并不意外会是什么情况,还能保持平静。 田大夫收回手,叹了口气:“夫人是不是服用过什么保胎的药?” 林纭点了点头:“事从权急。”说着,林纭简单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只是省去了具体的事情。 闻言,田大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这胎儿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夫人的身体因为那药,隐隐有亏空的迹象,而且夫人体内本来还有没有清理的毒,怕是……” 第176章 天牢 说到这里,田大夫忽然想起面前这人才是用毒的行家,顿时换了一个口风:“当然,对夫人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夫人把亏空补起来,然后把余毒祛除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闻言,林纭好整以暇地看着田大夫,似乎在判断田大夫这话的真假。 好一会儿,林纭才道:“没什么大问题就行,我之前让你准备的药材都准备好了吗?”“托世子的福,已经都准备好了,夫人今日可要拿走?”田大夫问道。 林纭沉吟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到叶容九海横插了一脚,才道:“有多少?”田大夫想了想,道:“不知道夫人的具体药方和用量是什么,但是喝上十天半个月没问题。” “好,那我今天就拿走。”林纭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林纭才道:“田大夫,现在风声已经过去了,你若是还想回你的医馆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 闻言,田大夫捕捉到了林纭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若是我不想回去呢?夫人又打算如何安置我?” 林纭笑了笑,给了一旁的酒儿一个眼神。 酒儿会意,拿出一块牌子递给田大夫。 田大夫的眼神落在这块牌子上愣了一下,声音都因为不敢置信而有些走音:“太医院?” “虽然田大夫你在医术上的造诣可以说是平平,但是论毒,田大夫你还是有自己的见解。”林纭微微一笑,“现在太医院里正缺少对于毒药有研究的人,我是不可能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的,我便向陛下举荐了你,算是这些日子害你关门大吉的赔罪吧?” 田大夫有些诚惶诚恐:“这……得夫人看重是我的幸事,只是我在毒药上的造诣也是平平……” “田大夫不用妄自菲薄。”林纭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至少在我看来,若是作为一个对毒有研究的人入职太医院的话,田大夫你是完全够格的。” 田大夫的眼神落在那块属于太医院的院牌,眼里闪着渴望的神色。 天下医者,除了那种性子比较怪异的,谁不想进太医院?进了太医院就是对自己医术的认可,就算他是因为“毒”这一道进去的,也是对自己的认可啊! 思虑再三,田大夫还是接过了酒儿手里的木牌,诚心地朝林纭鞠了一躬:“夫人,谢谢您。” “不用谢,田大夫若是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国公府问我。”林纭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纭喊着酒儿把那些药材收好,一股脑地搬到马车上去。 上了马车,酒儿还以为林纭要回去了,可是林纭却说:“去天牢。” 马车在天牢门口停下,酒儿扶着林纭下车。 酒儿看着从入口处就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天牢,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夫人,你真的要进去吗?” 林纭点了点头,刚迈步就被天牢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天牢重地,闲人免入!” 林纭拿出叶容九的手信:“肃国公世子手信在此。” 其实她也可以拿出天子令,但是没这个必要。 其中一个守卫接过林纭手里的手信,仔细辨别了一下真伪,便恭恭敬敬地把手信还给叶容九,态度也是来了一个大转弯:“夫人,您是要去看望谁?” 林纭嘴角微微勾起:“叛贼商鹤卿。”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梓煦的恶趣味,竟然把商鹤卿和秦温妤两个人面对面关起来。 商鹤卿的罪名已经是没什么好争辩的,送回来的时候就判了问斩,只待十日后午门斩首。 天牢里,寂静和黑暗是这里的主要色彩,偶尔会在隔壁响起一些令人作呕的声音,那是其他牢房被关在一起的犯人发出的。 商鹤卿和秦温妤倒是好运,一人占据了一个牢房,倒是不会遭受那种罪。 突兀的脚步声在这一层响起,商鹤卿有些麻木的眼神忽然有了光亮,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一身光彩照人的林纭出现在这污浊的天牢里。 商鹤卿的眼珠转了转,冷笑一声。 而对面的秦温妤看到来人是林纭后,像是发了疯一样冲到牢房门口,抓着杆子不断地在摇晃:“林纭!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不去死!凭什么你还过得这么好!贱人!” 林纭冷漠的目光落在秦温妤身上,嘴角忽然勾出一个笑来:“如何呢?没有按照你的预想凄惨的死去,是不是很失望?”说着,林纭摆了摆手,让酒儿和那个带她进来的侍卫离开,之后便朝秦温妤走过去,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确保秦温妤的手不会伸到自己脸上。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凭什么活着!”秦温妤看向林纭的目光满是怨毒和愤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纭早死了。 “你在嫉妒我和叶容九两情相悦,还是在嫉妒我过得比你好?”林纭冷冷地看着秦温妤,“其实你若是安分度日,未必不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只可惜,你不该动外祖母。” “你和那个老太婆都是贱人!死老太婆,我才是她的亲孙女!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你也是,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玩意儿,你凭什么越过我去?凭什么叶容九会喜欢你!你们都该死!”秦温妤已经完全疯狂了,除了咒骂就是咒骂。 林纭的神色始终很平静,除了听到“没爹没娘”的时候眼神波动了一下。 她等着秦温妤说完,才道:“你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嫁给叶容九,我会过得比你好吗?” 闻言,疯狂的秦温妤像是找回了一点理智,愣愣地看着林纭:“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林纭笑了一下,“我的意思就是,你以为我们两个之间的不同是因为夫君不同,可是事实证明,哪怕夫君不一样,我依旧是你羡艳的那一个。” “所以,秦温妤,你要不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呢?”林纭的声音轻轻,却让商鹤卿蓦地瞪大了眼睛。 第177章 落幕 林纭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夫君不一样”? 难不成林纭曾经还是他的妻子不成? 秦温妤听得林纭这话终究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也是……你也回来了!贱人!你一直在耍我!”说到最后,秦温妤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纭偏了偏头:“那又如何呢?没看出来,难不成还是我的问题不成?” 说到这里,林纭还笑了一下:“说实话,要不是你愚蠢到自作主张把我送去了叶容九那里,说不定现在我还没这个地位呢。”秦温妤死死地盯着林纭,恨不得把林纭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现在,我是皇上亲封的武昭郡主,手持天子令,这些,还要多亏了你当时不愿意嫁给叶容九把我推了过去。”林纭了解秦温妤,知道说什么能让秦温妤崩溃。 看着终于承受不住的秦温妤,林纭眼里没有一丝同情,纵使前世秦温妤的死是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是这不是她一重生回来,就迫不及待把自己推向她认为的“火坑”的理由。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想要做出改变,也要承受得起改变带来的后果才行。 林纭不再看秦温妤,也不愿再听秦温妤撕心裂肺的咒骂声,就要转身离去。 忽然,身后传来商鹤卿的声音:“林纭!” 林纭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商鹤卿,眉眼冰冷:“有事?” 对于这个佛口蛇心的男人,林纭更是没有一丝好感。 看到林纭如此冰冷的眉眼,商鹤卿也有一点怔愣,记忆里林纭面对他的时候要么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成婚之后就会带着淡淡的愁绪,又或是带着点自信和笃定,又有一点小狡黠的模样。 他还从来没看见过林纭这样冰冷的神色。 商鹤卿想着刚才林纭的话,忍不住问道:“方才你说,夫君不同,是什么意思?”闻言,林纭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她忽然来了点兴味。 林纭走到商鹤卿的牢房前,道:“很简单啊,我,秦温妤,我们两个是重生的,在上一世,我嫁给了你,陪你登上了皇位。”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让商鹤卿有点呆滞。 好一会儿才道:“那为什么……”“不为什么啊,秦温妤想嫁给你,想做皇后,我都成全她,反正都是不会实现的而已。”林纭的嘴角挂着恶意满满的笑容,颇有兴趣地看着商鹤卿的脸色一变再变,“商公子,满意这个答案吗?” “林姑娘,既然我们上一世是夫妻,那我应该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吧?”商鹤卿却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问着林纭。 林纭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了:“是啊,对我很好,我说东不敢往西。” 闻言,商鹤卿眼里的光更加明亮了:“那么……” 可是不等商鹤卿说完,林纭便打断了他:“然后,把我推出去,一次次地替你挡毒杀呢,最后我也是死在你妹妹手里呢。” 商鹤卿眼里的光还没来得及亮上一段时间,马上就因为林纭接下的话而熄灭了。 他紧紧抿着唇,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林纭看了看商鹤卿,又看了看恨不得生吃她肉喝她血的秦温妤,忽然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把那边那个杀了。”说着,林纭指了指身后的秦温妤。 刹那间,秦温妤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林纭看着商鹤卿:“商公子,可愿意为自己争取吗?”商鹤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有钥匙能打开牢房吗?” “当然。”林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串钥匙,打开了商鹤卿的牢房门。 她倒是不担心商鹤卿会对自己做什么,因为商鹤卿被丢进天牢之后,已经把他的手脚筋都挑断了,而且她身上还带着药呢,这次管够。 把商鹤卿从牢房里放出来后,林纭又打开了秦温妤的牢房,把商鹤卿推进去,顺便给商鹤卿塞了把刀:“商公子,是生是死,看你怎么选了。” 秦温妤同样是被挑断了手脚筋,她惊恐地看着朝她逼近的商鹤卿,不断地往后退:“夫,夫君……我是你的妻子……”不等秦温妤的话音落下,商鹤卿猛地扑了过去,利落地一刀抹了秦温妤的脖子,冷冷地看着秦温妤捂着脖子,不甘心地睁着眼睛倒下。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的妻子,应该是林纭!都怪你!” 商鹤卿抹了秦温妤的脖子,犹觉得不解气,又在秦温妤的身上捅了几个洞。 林纭始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商鹤卿又给了秦温妤几刀的时候,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她就知道,商鹤卿怪天怪地,就是不会怪自己。 眼睁睁看秦温妤因为失血过多没了气,商鹤卿握着沾满血的刀,当他抬起头看见林纭满眼的冷漠时,便知道一切都晚了。 商鹤卿低笑了几声,没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既然都是要死,他才不要像一个被押解的犯人一样,在午门斩首示众。 这样,起码还死得体面一点。 林纭在最后终究是扭过了头没再看,听见身后刀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 从此以后,前尘种种都和她再没有关系了。 林纭沉着一张脸离开了这层天牢,在拐角处看见了等候着的酒儿和守卫。 酒儿见到林纭便赶紧跑了过来,见林纭的脸色有些发白,顿时紧张起来:“夫人,您没事吧?”林纭摇了摇头,对守卫道:“那两个人死了,处理一下。” 守卫呆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林纭只是进去一会儿,那两个人就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 说着,守卫赶紧去找人了。 林纭长出了一口气。 出了天牢,林纭看着冬日难得的大好日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在天牢的那股子阴冷都被驱散了。 她把钥匙还了,正要让酒儿把马车叫回来的时候,一辆有着国公府标识的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帘被撩开,露出叶容九昳丽的脸:“走吧,回家。” 第178章 再见郁晚瑶 林纭上了马车,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容九看着她,眉眼都是温柔:“应该不算难猜吧。”闻言,林纭挑了挑眉:“那你要不要猜一猜,如果你不来接我的话,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叶容九失笑。 “别转移话题,猜一猜吧?”林纭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容九,等着叶容九的答案。 叶容九佯装沉思,实则手都摸到林纭的手上了,他道:“我猜,你想进宫对不对?” “想去东宫?” 林纭的眸色暗了暗,随即挂上一个灿烂的笑容,凑过去,亲了叶容九的脸一下:“正确,这是奖励。” 叶容九愣了一下,抹了抹被林纭亲过的地方,笑了笑:“看来,以后你得多考考我了。”“为了奖励?那我可不干。”林纭一看就看出了叶容九打的什么心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开玩笑。”叶容九摊手,忽然对车夫道:“进宫。” 闻言,林纭有些惊讶地看着叶容九:“不回府了吗?”“让你一次性把事情做完,省的还要多跑几趟,麻烦。”叶容九拍了拍林纭的头,“再说了,我也得去见她一面,算一算她骗了我这么多年的账。”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叶容九的眼神沉了下来,无端地给人一种肃杀感。 林纭倒是不害怕,说实话,她也有点好奇。 当时郁晚瑶冒认这个恩情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说是为了能够得到叶容九的喜欢,可是她最后却嫁给了谢梓煦。若是想要借肃国公府的权势,可郁家在京城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郁晚瑶作为郁家的嫡女,吃穿住行没有被亏待过,在郁家的待遇也不错,冒认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穿的功劳,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说不定今天就能得到答案。 谢梓煦听到叶容九带着林纭往东宫去了,倒是没露出什么讶异的神色,只是“嗯”了一声,道:“随他们去吧,别闹出人命了。” 到时候他不好善后,郁晚瑶怎么说也是太子妃,虽然因为郁家的倒台,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把她除名。 但是谢梓煦偏不,非要拘禁着郁晚瑶,天天逼着郁晚瑶抄佛经。 在要迈进东宫的前一瞬,一个太监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世子……郡主请留步……太,太子殿下有话要转交给二位。” 叶容九和林纭对视一眼,叶容九才道:“什么话?” 太监大喘了口气,才道:“殿下说,不要闹出人命就行。” 闻言,林纭笑出了声,她低声对叶容九道:“看来,殿下是怕我一气之下给郁晚瑶毒死了。”毕竟,如果叶容九要杀郁晚瑶,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她回来了。 叶容九有些无奈:“回去告诉殿下,我和我夫人都知道了。” 太监喏喏地点了点头,又拔腿就跑了。 “放心吧,我没有想要脏了自己手的想法。”见叶容九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林纭无奈地举起手,表示自己真没那个想法。 “不是怀疑你。”叶容九伸出手,“走吧,我们进去。” 林纭把手放在叶容九的掌心,和叶容九一起迈入了东宫。 比起上次菡萏会上的热闹,现在的东宫明显冷清不少,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在做日常的扫洒,看见两人也没什么惊讶的,纷纷行礼。 叶容九对东宫还算是熟悉,拉着林纭轻车熟路地往佛堂去。 “殿下倒也真是放心让你在东宫里来去自如。”见叶容九俨然一副把东宫当做自己家的架势,林纭不由得有些称奇。 她之前看谢梓煦和叶容九之间还没有那么融洽呢,两个人都还在各怀鬼胎,没想到叶容九出入东宫就像出入无人之境,这要是叶容九起了什么歹心,又或是倒投他人,对谢梓煦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两人倒是相信对方。 听到这话,叶容九的神色有点微妙,没有很开心,也没有很生气,还掺杂了点难以言说的尴尬:“我和殿下……怎么说呢,算是我别无选择吧。”说到这里,叶容九苦笑了一下。 早早就被盛和帝绑死在谢梓煦这条船上的他,什么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想要活下去,想要加官进爵,想要保全家族,别无选择。 所以谢梓煦对他很放心,甚至放心到在外人看来,到了有点暧昧的地步了。 林纭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叶容九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才华,盛和帝也是为了稳固谢梓煦的位置,才早早给谢梓煦找了一把最好用的刀。 “我倒宁愿不是这样,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说到这里,叶容九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纭还要说什么,叶容九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眼前是一座小小的佛堂,和东宫其他建筑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小得有点逼仄,紧紧闭着的大门仿佛在对外来者诉说着拒绝,隐隐露出来的一点檀香让林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不喜欢的味道。 林纭看着叶容九:“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嗯,或许会听到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叶容九点了点头。 “我不是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了吗?”林纭用胳膊肘杵了叶容九一下。 说着,林纭看了一眼酒儿,酒儿会意,上前推开紧闭的大门。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外面的阳光终于突破门框的限制,斜斜地洒进了佛堂,一个佝偻的背影跪在宝相庄严的佛像前,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木鱼的声音断了,随即那人转过头来,刺目的阳光下,她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叶容九……林纭……”郁晚瑶颤抖着嘴唇,一下子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念出了这两个名字。 看着形销骨立的郁晚瑶,很难想象一个多月前的郁晚瑶还是雍容华贵的,看来被关进佛堂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 林纭勾了勾唇角:“娘娘,您那毒药,不太够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