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召虎TXT》 第七百二十九章 疯狂追杀 曹操此时不知吕布究竟是早有谋划,还是因意外生出误会,眼看那一张案台砸过来,他纵然再有城府,一时也是又惊又怒,慌忙侧身躲避,却还哪来得及,眼看飞来的桌台就要砸到身上,不由色变。 就在这时,一人从旁侧疾快的拉开了曹操,却是一直侍立在曹操身后的亲卫统领曹纯。 砰! 曹操只堪堪闪过,飞来的桌台就砸中了他身前那张桌台,佳肴美酒飞溅一地,一片狼藉。 直到此时,宴上众人才骇然发出惊呼声。 “奉先何故误会……”曹操试探着大呼一声,想要判断吕布此举是否故意为之,声音未落,就看到吕布一边拔剑向自己扑来,一边口中大呼着“奉诏讨贼!” 看到吕布如此姿态,曹操面色铁青,他哪还不知道,吕布这反目之举分明是早已策划好的,自己在算计吕布,吕布这武夫竟也在算计自己! 想起吕布方才那真诚的笑脸,豪迈的笑声,曹操深感耻辱,恨不能把那脸打成花,竟然不小心被一个武夫反算了! 吕布此前的求亲与今日的赴宴,不过是迷惑于他,真正的目的在于斩杀他。 吕布武夫何时也如此狡诈了?这计谋又是谁人所设?曹操来不及多想,他知道自己这次为了迷惑吕布,有些玩脱了,有备则制人,无备则制于人,临泗台布置的护卫根本不足以应对早有准备的吕布,当机立断吩咐曹纯:“子和,速回城中调兵,今日务要将吕布斩杀于此!” 曹操明白,自己的优势在于任城的兵马,为今之计是迅速逃离险境,只要逃离临泗台,就能反制吕布,否则恐怕今日只会九死一生! “保护主公!” 曹纯朝众亲卫大喝一声,也不回身与吕布接战,只是与曹昂护着曹操疾步向东面城中退走。 随着曹纯令下,四周一群护卫立即奋不顾身的冲过来迎战吕布,拼死为曹操断后。谁都知道吕布之勇,他们不过是用性命来为主公曹操争取一线生机。 吕布今日赴宴,为了让曹操放松警惕,并没有携带最趁手的方天画戟,只有腰间一把长剑,并不适合群战,他挥剑连砍几个悍不畏死的曹兵,眼看曹操就要逃离,而冲过来的曹操亲卫越来越多,当即厉声朝自己带来的亲卫喝道:“还不速杀曹操!” 临泗台四周大约两百多护卫,曹操和吕布各占一半,此时曹操的护卫冲过来要拼命的保护曹操,阻截吕布。吕布的护卫则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一样追赶曹操,数百人厮杀奔走,整个酒宴登时乱成一团。 方才还是歌舞升平,转眼就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座上众人慌忙四散,要逃离临泗台。 唯有关羽眯着丹凤眼,手持长刀,冷静的保护着刘备退走。 刘备有关羽护卫,颇是安心,观察着那边吕布和曹操两方厮杀的情形,眼里闪烁着异彩,低声道:“此番吕布挑事在先,必有所谋,乱战难免,我等须要尽快回城,收拾兵马,护持天子。” 关羽抚须道:“此事容易,幸有大哥先见之明,早令三弟在城中做好防范。” 刘备叹了口气:“我先前只是担忧曹操与吕布联合,着翼德与叔至领兵待命,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耳,不想吕布竟先动手了。”顿了顿又道:“陈宫已去,本以为吕布必为曹操所算,不想他竟还有如此之谋,想是背后又有高人指点。” 关羽不屑的道:“吕布反复小人也,能算曹操,定是暗中求于四弟,四弟碍不过情面派人助他耳。” 听到张辽的名字,刘备眼神低垂:“且不管这些,还是先去保护天子。” …… 这边关羽护着刘备快速退走,那边吕布手持长剑,犹如战神,不过顷刻之间就连斩二十余人,从阻截的曹操护卫中杀出一条血路,紧追曹操不放。 曹纯看到吕布犹如附骨之疽无法摆脱,手下亲卫不能抵挡便可,眼看就要追上来,他只得让曹昂保护曹操,自己回身战场,阻截吕布。 曹纯作为曹操的亲卫统领,虽然骁勇善战,是曹操麾下少有的猛将之一,但又怎比得上武力天下数一数二的吕布,不过五六个回合,便被吕布一剑刺中小腹,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裳。 “吕布,死!” 身受重创,曹纯周身浴血,却浑然不顾,悍然不退,带着七八个亲兵向吕布疯狂扑杀。 “不退,汝与我俱死!”曹纯怒目瞋视对吕布,厉声大喝着,手中长刀气势凛冽,一刀接着一刀,完全是一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 曹纯绝非等闲之辈,配合他进攻的亲兵也是精锐中是精锐,面对他们这般不要命的疯狂打法,吕布一时之间页难以快速突进,不得不延缓了进击步调。毕竟吕布此时用的是剑,而不是他最擅长的方天画戟。 而曹操终于趁着这个机会暂时摆脱了吕布的追赶。 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吕布心中大急,纵声大吼道:“斩杀曹贼者封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吕布手下的这帮亲卫本来野性就强,在吕布的重赏激励下,一个个如同绿了眼的恶狼一般嚎叫着,围追堵截曹操。 “杀曹操!” “杀啊!” “披红袍的是曹操!” “休教跑了曹贼!” 随着吕布这些亲卫疯狂追杀,曹操一方全然落了下风,面对不断追来的敌兵,护送曹操的亲卫不得不一次次分兵阻拦,两三里之间,曹操极为狼狈,连长子曹昂也提剑阻拦追兵。 不到一刻时间,吕布已经再次追上来,而曹纯不知生死,很快曹操父子与二十多个亲卫被围了起来。 环目四周,曹操心中既感耻辱,又感悲愤。五年前他被吕布和陈宫算计了一把,几乎丢了兖州,如今又被吕布算计了一把,更是九死一生。 曹操绝望之余,不禁仰天悲呼:“莫非我曹操今日要亡于匹夫之手乎?” 就在这时,一个大呼声远远传来:“吕布,休伤吾主!阳平乐进在此!” “文谦!”曹操听到这个声音,登时精神一振,急忙转头看去,却见一支兵马从任城方向疾驰而来,领头的三人正是乐进、李典和程昱。 曹操不禁大喜,他看到程昱,立时就明白了,定是程昱方才见机不对,早早去城中求援了,当即对着身边曹昂和一众亲卫高呼:“文谦、曼成带兵来救,我等绝处逢生矣!” () 第七百三十章 幕后推手 徐州,琅琊郡,开阳县城西面,一处不大院子里颇是热闹。院中一棵大树,大树西面是两个壮硕少年在吆喝着你来我往练拳,东面是两个青年文士在悠闲对弈。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秋叶纷纷洒洒飘落下来,对弈中的白面青年看着落在棋盘上的几片枯叶,怅然摇了摇头:“萧索落叶,乱人思绪。” 他一边说着一边拂去棋桌上落叶,却顺手偷偷拂去了几枚白子抓在了手心。 这时,屋里一个端着茶壶的青年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指着白面青年大笑:“哈哈哈哈!孝直,区区秋意岂能乱汝心绪?比之元直,汝棋差一招也!” 对弈的另一个佩剑青年抬起头来,摇头笑道:“汝个法孝直,诸事皆是谦谦君子,独在棋道之上却是个无赖!” 对弈的两个青年文士赫然正是徐庶徐元直和法正法孝直,从屋里端茶走出来取笑法正的则是徐庶的发小石韬石广元。 法正偷棋子被捉了正着,也不羞恼,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笑吟吟的道:“乱世之下,人生多艰,诸事不可回,若是连棋局也如人生,岂非太过无趣。”说罢又补了一句:“此主公之言也!” 对于法正这番无赖的姿态,徐庶和石韬只能苦笑,他们也知道法正不拘小节的性格。 这时,那两个练武的壮硕青年也走了过来,石韬招呼着他们饮茶。 这两个青年一名高远,乃镇北将军高顺之子;一名张雄,乃平东将军张燕之子。高远和张雄俱是靖远武堂学生,而法正、徐庶和石韬则是一边在军中或地方任职,一边就读于河东书院。 河东书院有个规矩,凡是学子就学肄业前的最后一年,都要去四方游学,了解民生疾苦,增长见识阅历,最后要将前几年所学与这一年所见所思形成于文,上报学院,纳入成绩。 这是张辽提出来的,得到了河东书院老师的高度认同,也让河东书院的学子非常喜欢。河东书院又鼓励学子三两人结伴游学,遇事能辩论,行事可互补,更增裨益。 除此之外,在这乱世中这些学子的安全也是极为重要的,因此张辽也同样给了靖远武堂的武生肄业前最后一项任务,就是与一名或数名河东书院学子结伴游学,既可保护学子的安全,也能跟着学些谋略,增长见识,这对彼此的成长都是极为有利的。 法正、徐庶和石韬一批学子都将于明年肄业,法正在书院交游广阔,徐庶性格豪爽,二人关系不错,法正便约徐庶一起游学,徐庶又叫上了石韬。 恰好高远和张雄也将从靖远武堂肄业,上层知道他们都是张辽重视的人,便将他们文武搭配安排到了一起。 高远性格与其父高顺相近,言语不多,内心忠贞,性格坚定,张雄也是好爽之人,几个青年结伴同行,三个月下来,很快成了亲密好友。 法正好下棋,常拉着徐庶对弈。徐庶少年时好为游侠,每日习武弄剑,时常侠客行,直到年近弱冠才折节向学,虽然天资过人,但论及学识与谋略比之法正还是有所不及,可偏偏他的棋术却压过法正,法正常常是败多胜少,只能耍无赖手段。 一群人喝茶,张雄却是个藏不住话的主,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问法正道:“孝直,吕奉先将军听从汝之斩首计,去任城杀曹操,如今该与曹操打起来了吧?不知有没有杀了曹操?我们真不用管任城的事?” 法正悠哉的品了口茶,笑道:“何必杞人忧天。” 张雄担忧的道:“若是吕将军失手怎么办?” 法正摆摆手,笑道:“吾计一石二鸟,吕布胜也可喜,败也可喜。胜则曹操亡,为主公去一大敌,败则丢徐州,为主公消除他日之患……又何须担忧?” 张雄一时不知说说什么好,一旁一直沉默的高远突然开口道:“若吕将军死于曹操之手,只恐主公他日责怪。” 高远的父亲高顺曾是吕布旧部,虽然早已离开吕布,但毕竟还有雇主之情,而且高远小时候也常去吕布家中,是以心中难免担忧。 法正哈哈笑道:“建忠多虑矣,吕布猛虎也,东征西讨二十余载,用兵犹如群狼,若处守势,困于一地,多半自相生乱,唯有败亡,但若处攻势,劫掠侵袭,来去如风,即便战败,亦足以逃生。此番他又是兵分两路,还有于毒策应,便是未能刺杀曹操,也能搅得任城大乱,让曹操元气大伤,实不必担忧!” 高远默然点头,张雄忍不住赞道:“孝直之谋,真是当世少有,鬼神惧之。” “伯义过誉了。”法正摇摇头,叹道:“论谋略,主公麾下可谓人才济济,不说贾、荀、郭、李、沮五大军师将军,便是孔明、仲达也胜于我,更何况有主公在前,其谋方是深不可测,令人望尘莫及也!” 石韬听了法正的话,在一旁忍不住道:“孝直,贾、荀、郭、李、沮五大军师不必说,孔明、仲达也实在了得,只是主公……虽有文治武功,又爱民如子,有圣人之德,然论及谋略,恐不及诸军师吧?” 法正大笑道:“广元此言差矣,我等与军师不过谋一事,谋一隅,而主公是谋全局,岂能相提并论?” 看石韬若有所思而高远、张雄一副茫然的模样,法正又道:“真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谋者无赫赫之名!便以初平以来天下大势论,自董卓入京,数年之间,诸强并起,公孙瓒威震幽州,袁公路虎踞江淮,袁本初坐拥河北,曹孟德雄居河南,关中凉州李傕郭汜、马腾韩遂聚兵十数万,尚不提青州黄巾、并州白波、太行黑山,而主公起初不过一军司马,手下兵马不过千数,五大军师尚未归附,而数年之间崛起诸强之隙,成为一方诸侯,岂非善谋于无声无息之间?” 法正顿了顿,又道:“且观主公扫平诸强之战,不动则已,发如雷霆,多是一战而定,事后思之,主公料事如神,令人叹为观止。” 高远和张雄直听得热血沸腾,石韬连连点头:“细思之,实如此。” 法正却又道:“然此皆不过谋一隅耳,诸军师便可谋之,我道主公之谋,乃在战场之外,民生、经济、军事、文化无不在棋局之内,不拘于一域而谋全局,不用一兵一卒,而令敌人寝食难安,令敌人自相争斗,此方大谋略也!岂是曹操、刘备诸井底之蛙可比? 此番我等能策动吕布与曹操开战,岂非正是因主公将主力兵马远调北疆与西域,为彼等内乱提供了良机,否则曹操岂会急于谋吕布?而吕布亦难安心诛曹操也!此主公局外无声大谋,令彼等不得不动,而我等局中顺势谋也!” “孝直之言是也!”一旁徐庶道:“犹记主公昔日曾讲过一课,道,诸侯之间,可拼者不唯军事实力,而是综合实力。譬如雄厚的经济实力,会为军事布局提供诸多主动优势。而政治和文化上的优势,也会在战场外削弱敌人的实力,且看这些年,河东书院声名远扬,招来很多关东投奔的人才,主公爱民如子的政令与声望,也令关东百姓和流民纷纷来投,大片的荒田得以耕种,数年之间民生全然恢复,处处安居乐业,一副日新月异、蒸蒸日上景象。此消彼长,再看关东州郡,则因人口流失,再无可用之才,无耕田之民,无可募之卒。主公不动干戈而敌人自弱,此谋大局也。” 徐庶这番话说的直白,别说石韬,就是高远、张雄也都听懂了,二人不由连连点头,本就受父亲影响的他们心中对主公张辽更是崇敬。 ()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关东之乱 建安四年冬,河东郡,一夜北风席卷,大雪纷飞,清晨,条山银装素裹,大河万里冰封。 在这几年间闻名遐迩的河东城也裹上了一袭厚实的白裳,大街小巷纵横,楼阁屋宇交错,使得这袭白裳层叠错落,分外美丽。清晨处处响彻着朗朗读书声,使这座城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息。而城中披坚执锐巡守的侍卫,又为这座城增添了几分威严。 河东城中,曾经的大将军府已改为晋公府。晋公府中,张辽一早便带着两个儿子和亲卫一起扫了雪,又练了半个时辰武艺,出了一身大汗,才洗漱一番,回到书房阅看文书情报。 今年的冬天本来就冷,一夜冰雪飞舞,清晨更是分外寒冷,好在书房有张辽设计的壁暖和地暖,里面犹如春日,很是暖和。 张辽从西域回来后,并没有直接回河东,而是在关中呆了一个多月,处理了关凉事务,直到半个月前才回到河东。 而北疆战事已在入冬前结束,在乌桓柳城和鲜卑王庭被高顺和赵云先后攻破后,三路大军横扫塞北诸族余部,缴获大量牛羊,俘虏十数万鲜卑、乌桓人,有崛起之势的鲜卑直接被打断了脊梁,塞北诸族元气大伤,没有数十年难以恢复。 张辽当时刚从西域回到关中,收到北疆消息后大喜,直入后堂抱着诸女白日宣淫,令诸女不堪承受,不明夫君为何如此振奋,却不知道张辽已经完成了来到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平定塞北,想必经此一役,五胡乱华的胡祸不会再出现了。 随后在张辽的命令下,赵云、高顺等兵马进入休整期,而各州郡的官吏则忙碌起来,不但塞北要筑十座城,设雁北、冀北、辽东三大都护府,更有数十万鲜卑、乌桓人迁入人口缺失严重的关中、河北乃至雒阳。张辽要将这迟早难以避免的民族大融合交给汉族来主导,而不是由游牧民族的野蛮侵略和杀戮来完成。 张辽一边品着茶,一边阅看文书,旁侧桌台上,一个梳着飞仙髻的绿裳少女正低头整理文书情报,纤纤素手极为利落,间或抬头看一眼张辽,露出清丽温婉的容颜,明眸尤其纯净灵动,恰如清水出芙蓉。她正是蔡琰的妹妹蔡缨,张辽当初在弘农道上遇到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七年过去,如今已是亭亭玉立,虽然犹是少女,却已经有其姊的气质风华。 张辽阅毕一份文书,提笔作了批复,放到案台右侧,正要拿起另一份文书阅看,一股熟悉的清香袭来,抬起头就看到蔡缨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递过来一份文书,一边给他添茶,一边轻声道:“哥哥,这是关东传来的情报。” 张辽点了点头,翻开手中情报仔细阅看,须臾,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蔡璎一直偷偷盯着张辽看,察觉他神情古怪,忍不住问道:“哥哥,关东发生了什么事麽?” 张辽将情报放在案台上,嘴角露出笑意:“元直、孝直在关东唱的那出戏越来越精彩了,朝廷四分五裂,奉先和曹操争斗失利,我那义兄和于毒挟天子去了荆州,孙权也在蠢蠢欲动,这东南半壁是越来越热闹了。” 其实法正和徐庶等人谋算关东的事情,张辽早在西域时便略知一二,自他远征西域后,高顺、赵云等大将又率晋军主力出征塞北,法正、徐庶、司马懿一干河东书院学生在辩论中便断定,关东朝廷内部势力犬牙交错,难以融合,失去近在咫尺的威胁,必然要生内斗。 因此法正与徐庶早就到关东静候时机,一边与吕布联系,获得吕布信任,一边在权限内调动一部分暗影悄然监视任城,重点是曹操的动向。果然没过多久,曹操便忍不住出手了,派曹仁、于禁两员大将明里向西入山剿贼,实则暗中绕道潜入徐州。 曹操一出招,法正和徐庶就立刻向吕布献上将计就计鸿门宴斩首之计。 徐庶还算厚道,法正却主张向吕布隐瞒了曹操暗中派曹仁偷袭徐州之事,又献上两路夹攻之计,要吕布明里带八百精锐大张旗鼓自南路入任城,吸引曹操注意,暗中则派魏续、宋宪率主力倾巢而出,夜行昼伏,从北面鲁国绕道,突袭任城,只留下曹豹镇守徐州。 如果曹仁和于禁没有率精锐暗中偷袭徐州的话,法正给吕布出的无疑是个妙计,如果曹仁和于禁没有率精锐暗中偷袭徐州的话,曹操也不惧怕吕布两路夹击。但事实是,曹仁和于禁率精锐偷袭徐州,兖州相对空虚,吕布主力绕道偷袭兖州,徐州空虚。于是曹操和吕布都悲剧了,法正、徐庶等一帮谋士以有心算无心,把曹操和吕布两个全坑了。 临泗台鸿门宴上,吕布没能当场击杀曹操,被曹操逃入城内,双方在城门外展开大战。曹操练兵有术,加上奋不顾死的乐进与曹纯,善攻如吕布也没能讨得了好。随即震怒的曹操调集兵马向吕布八百骑兵发起猛攻,又传密信给曹仁、于禁,命令二人立即攻打徐州,势要拿下吕布和徐州。却不料吕布麾下魏续、宋宪两员大将率大军突然从东北汹汹而来,足有上万兵马。与此同时,关东朝廷内部也发生分裂,一直被曹操压得抬不起头的于毒在徐庶的游说下,起兵策应吕布,刘备则重兵护卫天子,一时间任城大乱,各方混战不休。 此时摆在张辽案台上的情报已经是从关东传来的第六份情报了,任城大乱从秋季开始,至今已经有近两个月了。 在这两个月中,先是曹操被吕布和于毒猛攻,不得不退出任城,直至李典的家乡巨野,方才重建防线。而吕布占据了任城,正穷追猛打曹操时,从后方传来消息,偷袭徐州的曹操大将于禁攻陷下邳,曹仁大破曹豹,攻占郯城,斩杀无数,徐州已完全落入曹操之手。吕布大惊之下急忙回军,却被救援曹操的于禁伏击于亢父要道,兵马折损惨重。曹操果断出击,又大败吕布,吕布兵马折损过半,不得不退出任城,又被曹仁夺了徐州,无处可去,只能向北遁入鲁国。 任城混战中,于毒见吕布失利,便转而联合一直按兵不动的刘备,趁着曹操与吕布鏖战之时,挟天子向南,去投荆州刘表。待曹操回过神来,天子已经离开任城,曹操只能先战吕布,并安抚徐州。 在这两个月间,张辽在河东悄然做壁上观,关东情势的变化让他也没想到,不过对他而言都是有利的,当然,他也在关键时候推波助澜,便如刘备、于毒挟天子投荆州刘表,要经过豫州,若是没有张辽暗许,他们又怎能安然通过? 或许刘备认为张辽对天子仍有忌惮,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兵刀,但事实上张辽只是觉得该收拾荆州了,刘表久居荆州,与张辽已是貌合神离,虽然张辽布子赵武,但还不够。如今天子与刘备、于毒要去荆州,正合张辽之意,他需要荆州动起来。 只有动起来,才会有更多机会。 () 第七百三十二章 出兵征曹 看到张辽阅罢情报,蔡缨明眸如水,嫣然问道:“哥哥远赴西域,又出兵北疆,就是为了让关东放松警惕,自相混战麽?” 张辽很注重培养身边的几个女子,因势利导,尤其是董白和蔡缨,董白出落得亭亭玉立,却喜欢武艺,他就让董白跟随貂蝉习武,而蔡缨则像她姊姊蔡琰一样,敏而好学,不亏是历史上能教导出羊祜那般重臣的奇女子,张辽便将平日里很多文书交由她抄写,俨然要带出一个像上官婉儿那样的女秘书来。 因此听到蔡缨询问,张辽也不对她隐瞒,笑道:“西域北疆,皆是迫在眉睫之事,调兵征战乃应时之举,并非刻意为之……当然,也不无一石双鸟之意,关东朝廷是两头老狐狸一匹狼,外加一头初生犊,我也想看看在失去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会怎样内斗,只是没想到孝直、元直会在暗中添了把火,如此也好,奉先失却徐州,也省的我他日做恶人了。” 张辽对徐庶和法正的心思看的很明白,事实上如果对待吕布也是破费思量的事,法正和徐庶正好为他解决了一个顾虑。 蔡缨抿嘴轻笑:“徐法两人倒是为哥哥分忧了,也不枉哥哥看重。” 张辽开玩笑道:“孝直、元直,皆顶尖之才,他日必须为重臣,不知小缨儿能看中哪个?” 蔡缨轻咬樱唇,仰头看着张辽,眼里满是崇拜和柔情:“论才能,天下谁又能比得上文远哥哥。” “咳咳……哈哈哈!过了啊!过了!”张辽呛了口茶,看着蔡缨认真的可人样,不由开怀大笑。 实际上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没有两世为人的眼界和见识,他至少在谋略方面是不如法正和徐庶这些大才的,更不用说什么天下无双了。 当然,对于一个主公而言,眼界和格局是要重于谋略的,张辽到了如今的地位,他往往只需要指一个方向或定一个政令,然后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便可,具体的事务,手下这些专业大才会比他做得更好。 不过张辽也有些感慨,曹操算是雄才大略了,之所以被吕布搞的灰头土脸,终究还是因为太过轻视吕布,不过即便如此,若是没有法正和徐庶设计,吕布也绝不是曹操对手,说不定早在懵懂中丢了徐州,只会被曹操玩弄于股掌之间。曹操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法正和徐庶的搅和。 曹操此番谋吕布也可以说是中了他的阳谋,或许曹操心里也清楚,他是不得不谋吕布,在如今的大势下,张辽远赴西域是曹操唯一的机会,不谋必死,谋则有一线机会。如果不抓住这一线机会,等张辽回到河东后,以关东那般勾心斗角各自为政,败亡是必然的。 如果能给曹操一线机会,让曹操兼并吕布,夺取徐州,那么曹操很快就能掌控关东大局,可惜张辽不给他这个机会。 原本张辽内心对曹操还是有几分佩服的,所以当初在荥阳他捉放曹,后来召曹操入朝,都是倾向于合作的多。但越到这个地位,张辽越发现,在角逐天下的过程中,不容有仁慈之心,一念之差,害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追随自己的无数朋友和下属。 如果说之前他还需要用曹操、吕布、刘备这些人物在关东搅风搅水的话,如今他一统关凉,重开河西走廊,平定北疆,所辖地方也经过数年修养,兵精粮足,大势已成,不需要放养这些诸侯了,发兵关东、平定天下的时机已经成熟! 张辽眼神微垂,手指敲了敲案台,吩咐道:“传令君与诸军师到议政堂。” …… 寒风呼啸,枯木瑟瑟,豫州西界,黄尘古道上,一支人马逶迤而行,被保护在正中的正是天子车驾。 刘协裘衣臃肿,坐在车上,看着前方,神情木然,眼神空洞。他这个天子从中平六年登基,便一直流离,从雒阳到长安,从长安到河东,从河东到雒阳,从雒阳又到任城,从任城又到前面的荆州,没有一刻的安宁。 不对,是曾有过一段安宁时光,那是在河东的时候。 刘协自然算是聪慧明君,但此时,强烈的悔恨却如同毒蚁一般咬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几乎不能呼吸,恨不能一下子跳下车去一了百了!自从到任城之后,他没有一日不沉浸在悔恨之中,恨自己为何要听信董承的谗言去谋害张辽,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回想起来,比之董卓的凶横霸道,李傕郭汜的凶残无上,张辽实在算是忠义无双了,在张辽辅政期间,他这个天子算是最自在了,不但没有危机感,而且还经常下乡入县,没有任何约束。 当时刘协之所以听从董承之言谋害大将军张辽,是因为他感到朝臣对张辽的尊崇过于他,认为张辽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决定对付张辽,选择了对朝廷“忠贞”的曹操。但到了兖州才知道,曹操哪是什么忠贞之臣?其骨子里的凶横霸道绝不在董卓之下!他在任城每日都是心惊胆颤,比之当初张辽在时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他费劲心思拉拢过来的于毒也没有任何忠心可言,想要重用的舅父表兄又皆是平庸之才,早在乱战中化作黄土…… 机关算尽,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前景难明,到了荆州又会如何?一切实在难以预料。刘协心中又怎能不悔恨愤懑,甚至对已经死去一年多的董承也心生怨恨。因为他已经察觉,谋算张辽带来的祸患远远不止如此,真正让刘协心中恐惧且无奈的是朝臣对他的离心。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天子刘协谋算大将军张辽之后,朝廷就发生了很大变化。大将军张辽当初对刘协的尽心辅佐人尽皆知,便是政敌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刘协却反过来对付张辽,让杨彪那些本来忠于大汉的朝臣都不禁心寒,何况其他朝臣乃至名士大儒。 汉室在刘协谋害大将军张辽之后,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人心和气数,这也正是李儒当初设“覆天计”的狠辣之处,是真正的覆天。若刘协当初信任张辽不出手,那覆天计就形同虚设,可惜刘协出手了,葬送了大汉的气数。 在刘协车驾旁护卫的是刘备的亲卫统领陈到,断后的是于毒,队伍前方则是刘备、关羽、张飞等人,一行人俱是面带疲色。 看着天边夕阳,刘备以马鞭直指前方,面上微微露出喜色:“前面就是南阳了,荆州在望,想必刘景升不远了。” 关羽眯着眼睛道:“却不知刘景升是否欢迎车驾与我等?” 刘备神情自若:“刘景升乃汉室宗亲,岂能不奉天子?” 张飞在一旁哼道:“大哥悉心辅佐天子,却不知他日会不会落个与四弟同样的下场!” 刘备眉头皱起:“三弟休得胡言!” 关羽沉默不语,事实上他和张飞都知道,在天子谋害四弟张辽的过程中,身为兄长的刘备虽然没有推波助澜,但却没有帮四弟一把,自那以后三人之间虽然情义依旧很深,但关张二人总觉得与刘备之间似乎多了道隔膜,他们又将这种怒恨转嫁到了罪魁祸首刘协头上,以至于素来忠君的关羽对天子都很是不满。 三兄弟正各怀心思,突然前面探子来报:荆州牧刘表前来迎驾,又有新野张绣随同。 刘备三人抬头望去,只见视野尽头烟尘腾起,一支人马遥遥而来。 建安四年冬,天子车驾入荆州,拜刘表为太傅、领荆州牧、录尚书事,刘备为司徒、领骠骑将军、豫州牧、录尚书事,于毒为车骑将军、领兖州牧,张绣为卫将军。又拜孙权为吴侯、领前将军、扬州牧,拜刘璋为左将军,领益州牧。 建安五年春,晋公张辽发动左中右三军,南下征讨曹操。张辽亲自出征,坐镇中军,以镇北将军高顺为中路,率精锐重步兵、重骑兵各一万,自河内出兵,自官渡而南,徐晃为左路,张郃为右路,共计八万兵马南下兖州。 刚刚打败了吕布,正舔舐伤口的曹操不禁大惊,却只能仓促应战。 () 第七百三十三章 陈留内外 陈留,后世大宋皇朝的都城汴梁,曾经曹操的起家之地,此时却成为了张辽攻伐曹操的首战之地。 建安五年三月,万物复苏,春风拂面,草木发绿,陈留城外却是战马长嘶,乌云压城,旌旗招展,数万铁甲齐聚,杀气凛冽,直冲云霄。 城外一片高地上搭建着帅帐,四周甲兵重重护卫,帐前望梯、战鼓、号角、令旗手一应俱全。帅帐之中,张辽与一众谋士正在沙盘前完善战术。 事实上出兵之前,张辽就与贾诩、李儒、郭嘉、沮授、荀攸几个军师将军拟定了全盘作战计划,出征时五大军师也各有分工,贾诩坐镇河东后方,继续安定西域和北疆,郭嘉在左路协助徐晃,荀攸在右路协助张郃,李儒和沮授跟随张辽在中军,分别总揽情报和军务。 除此之外,张辽将诸葛亮、郭淮、法正、司马懿、徐庶、鲁肃等一众小辈参军全部带上,分置在三军之中,除了参谋外还能协助打理军务,是个极好的磨砺机会。 如今一众小辈就是在根据左右两路和敌方传来的消息完善战术细节,推演的热火朝天,弥补着每一个细节,往往出有奇计,令张辽也不由眼睛一亮。 帐中除了张辽和一众谋士参军外,还有一人,河内太守桥瑁。 桥瑁本是烈性子,但经历了十年前的酸枣生死后,性格反而变得豁达,担任河内太守以来,对张辽的施政方针无不遵从,治理有方,百姓富足,府库充盈。此番大战,中路军从河内出发,桥瑁召集河内民壮,调动牛马车船,运输粮草和军资,百姓青壮从者如云,出力甚多。 桥瑁已经年近六旬,看到几个娃娃参军在沙盘前争得激烈,忍不住大笑道:“汝等何须如此争执,晋公用兵如神,自掌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曹孟德虽通兵法,然在晋公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尔,汝等又何须如此费心?” 一众小辈参军听了倒也不恼,反而无不失笑,他们都是善于察人的,知道这乔老使君平日里颇是大智若愚,唯对晋公是信心十足以致盲目信从,常令人哭笑不得。 还是徐庶开口解释道:“桥使君有所不知,晋公在靖远武堂有一句教言:两军作战,若我方据绝对优势,则战败只有一例,是为轻敌。军中将校,凡因轻敌而战败者,杖百,革除军职,永不叙用。是以轻敌乃吾军第一大忌。” “永不叙用?”桥瑁一怔:“无论职务高低乎?” 徐庶肃然点头:“无论职务高低。” 桥瑁不由看向张辽,沉吟道:“主公,如此惩处是否过重?若有大将犯此过失,革除军职,永不叙用,恐……国之损失也!” 张辽缓缓道:“为将者一念轻敌,则不知有多少忠魂埋骨疆场,多少老弱妇孺失去依靠,须以重处,以警诸军。” 桥瑁沉思片刻,不由抚须笑:“主公之言令瑁茅塞顿开,大将不姑息,小卒无轻忽,吾今日方知主公战无不胜之要也!” 众小辈参军又忍不住暗笑,觉得这乔老使君在帐中也是乐趣,不过他们却不知道桥瑁当年也是个暴脾气的主,诸侯讨伐董卓是他第一个伪造三公诏书传檄诸郡,只是后来经历了刘岱戕害一事,劫后余生,性子就变了许多。 面对桥瑁的赞誉,张辽也是无奈的笑了笑,这老爷子对他似乎有一种迷之自信,让他也无语的很。 不过此时他心中想的却是历史上袁绍曹操官渡之战,袁绍十数万大军,兵力占据压倒性优势,气势汹汹,最终还是失败了,虽说有不少意外因素,但足以证明曹操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他可不想重蹈袁绍覆辙,所以这一次平定曹操,他几乎是调动了一切可用兵力,带上了一切可调之将,以雷霆之势四面夹击,不给曹操丝毫机会。 这时,高顺进帐禀报:“主公,一应到位,诸军待命,请主公下令。” 张辽起身,虎步来到帐外,遥望不远处的城池,声音沉定有力:“擂鼓!进攻!” …… 陈留城,太守府中。 哗! 曹操一把将桌上地形图甩落地面,素来威严的脸上带着几分悲怆:“河内、青州、豫州、扬州,方战罢吕布匹夫,便有十万精锐,四面围攻,张文远不予吾喘息之机也!此天之亡吾乎?” 他的神情中又显出几分颓然,对手下众谋士挥了挥手:“也罢,吾败势已定,汝等皆去投了张辽罢。” 程昱厉声道:“明公何出此言?我等既随明公,便是福祸共担,生死不负!望明公勿复此言!” 董昭、任峻等人跟着纷纷大声道: “愿随主公,福祸共担!” “福祸共担,生死与共!” 董昭又大声道:“张辽兵马虽壮,然主公亦行精兵之策,不差张辽,可战也!” “好!好!吾心甚慰。”曹操颓然的脸上展露出喜悦之色,看向程昱、董诏等谋士:“诸君可有破敌妙策?” 众谋士皆是神情凝重,一语不发,唯有程昱开口道:“明公,张辽势大,而明公不过疲兵三万,野战必然失利,为今之计唯有守御城池,一面坚壁清野,让张辽无粮可用,一面派遣使者,一赴江东,要孙权出兵江北,二往荆州,上表天子,陈明利害,请天子下诏调解,或令刘表、刘备出兵相助,或能抵御张辽。” “便依仲德之计。”曹操铿的拔出腰间长剑,神情慷慨激昂:“败不过一死,胜则天下在握,大展抱负!操,愿与诸君共战张辽!” 下面众人齐声应和:“共战张辽!共战张辽!” 很快,众人离去忙碌,曹操只留下了长子曹昂。 父子俩单独面对时,曹操方才面上的慷慨激昂之色褪去,也没有了忧虑,唯余平静。 “父亲。”曹昂面色凝重:“我等果可御文远叔父乎?” “不能。”曹操面色平静,语气却是肯定:“文远天纵奇才,远非本初、公路之流可比,作战骁勇,麾下猛将众多,又善用谋,行精兵之策,兵力相当之时吾尚且没有胜算,何况此战四倍于我,焉有胜算。” “那父亲何不罢兵,降……”曹昂话说了一半,就被曹操挥手打断:“吾仿张辽练兵之法年余,兵将战力远胜从前,无论胜负,总要一试。” 说罢,曹操慨然叹了口气,又吩咐道:“子脩,汝且立时赶赴鄄城,看护汝祖父、众母与兄妹,吾知文远,素重情义,本不用担忧眷属,然汝旧日与他有从师之谊,若汝在侧,纵然吾败,他必然悉心照顾汝母弟,使吾无后顾之忧也。” “父亲!”曹昂跪在曹操身前,泪落如雨。 曹操抚了抚曹昂肩膀,脸色露出笑容:“无需担忧,纵然兵败,汝文远叔当不致害吾。” 就在此时,父子二人听到了城外传来的震天鼓声、号角声。 曹操面色一凝,挥手喝道:“且去!速去!” “父亲保重!”曹昂拜了三拜,起身含泪离去。 曹操整理了甲胄,取了宝剑,大步出了府邸,吩咐守卫在外的乐进:“文谦,随我登城督战!” () 第七百三十四章 强势碾压 隆隆战鼓声中,匆匆登城的曹操、程昱与指挥战斗的夏侯渊、于禁、乐进等几员大将肃立陈留城头,遥望城外缓缓逼近的攻城大军。 看着城外整齐的军阵,曹操面色凝重,青筋毕露的手用力握紧了腰间长剑。 他是知兵之人,一眼就看出了两军的差距。张辽的练兵之法他早就学过,并且用到了自己军中,本以为经过两年训练差距已经不大,但如今到了两军对阵之时,他才发现两军的差距仍是天壤之别,不只是装备,还有军队的精气神,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冲天的杀气,他的军队是远远比不上的。 曹操目光斜视左右,发现麾下守城将士果然个个神情紧张,更有几个簌簌发抖的,连几个将领也是面色苍白,神情紧绷,显然皆为张辽的军势所慑。 “哈哈哈。”曹操眼珠一转,突然大笑两声,惊得城上将士吓了一跳。 一旁程昱当即开口问道:“明公何故发笑?” 曹操摇了摇头,笑道:“吾笑张辽不智耳,劳师万里远征塞外,又马不停蹄来攻吾河南,虽有强兵,不过疲惫之师强弩之末也,只要众将谨守城池,他一鼓不下,二鼓不得,三鼓必衰也!骄兵必败,破之易也!” 董昭大声应和道:“明公此言是也!骏马尚不堪千里之途,何况披甲之人遥行万里,体力必不支,实不足惧也!” 城上众将士听曹操和程董二军师这么一说,惶恐的情绪登时大为缓解。 这时程昱又道:“战事已起,明公请下城。” 曹操看着遥遥逼近的大军,拔剑高声道:“吾当与诸将共斩不义之师!” 夏侯渊跟着大吼:“共斩不义之师!” 众将士登时士气大振。 …… 城下,随着张辽中军鼓声有节奏响起,数万人跟着齐声大吼: 林! 张辽行军作战,定了作战九令:风、林、火、山、起、战、射、杀、戮! 风是全速行军或追击,林是保持阵型缓缓进军,火是发起全面侵袭攻击,山是列阵防守,起是霹雳车、弩车等攻城器械发起攻击,战是不惜一切代价死战,射是弓箭手和箭车发起攻击,杀是分散阵列并以屯为单位自行杀敌,戮是展开歼灭战! 作战九令由中军战鼓变节奏下达,一般战前就已经确定作战方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中军十面战鼓前还设有瞭望台,可以用张辽制作的千里镜观看战场形势,如果战场形势发生意外,便由参军报主将改变命令。 林字令下,大军如林般缓缓推进,向陈留城逼近, 最前面的是一排刀盾兵,五人一组,两个盾兵腰间挎刀,合力举着如同门板一般的铁皮大盾向前推动,两个刀斧手以阔刀左右护卫,一个枪兵后方接应。 刀盾兵后面紧跟着是如林般的枪阵,枪阵正中央便是高顺麾下最精锐的三千陷阵营,枪阵后面是弓箭手,再后面就是隐藏的霹雳车和弩车等攻城器械。 在军阵肃然整齐推进中,大军气势一步一步在提升。 到了陈留城五百步外,随着中军鼓声再变,数万人再次大吼: 山! 军阵再行十步,戛然而止,犹如斩足,盾牌阵前林立,中间盾、枪、箭依次分开,露出后面一排霹雳车和巨弩车。 城楼上督战的曹操与一众将领见状不由色变。 城下张辽中军,鼓声再变,缓慢而有力,如巨雷隆隆。 起! 数万人举兵器大吼。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闷响,二十架霹雳车首先发威。 每一架霹雳车都有六人操作,绞杆、装石、对角、发射,分工明确。经过张辽和马钧的改进,运用了杠杆和滑轮的霹雳车威力远超历史同期。 数十块海碗大的石头从霹雳车中投掷而出,在战场上空划过一个大弧形,呼啸着砸向陈留城头。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显现得淋漓尽致,海碗大的石头落下,凡是被砸中的士兵,无不骨头折毁,当场身死,有被砸中脑袋的更惨,砸中腰的也被砸为两截。 在石头飞起的瞬间,城楼上的曹操和众军师就被亲卫团团护住,即便如此,也有两个参谋当场被砸死,连程昱也被砸伤了一只胳膊。 “快保护明公下城!” 乐进大吼一声,拉着惊魂未定的曹操就向城下冲去。 曹操眼看一个亲卫被砸掉了脑袋,此时心胆俱裂,哪还有先前的镇定,慌忙在乐进的护卫中下城,一边高喊:“背靠城墙躲避飞石!” 刚慌慌忙忙冲到城下,随着闷雷声传来,第二波石头砸了过来。 曹操急忙拉了一旁程昱,背靠着城墙,看着天空落下的石头在地上砸出大坑,又接连弹射,砸伤城下士兵,听着城楼上将士的惨叫,曹操面色极为难看,他是想着与张辽来一场激烈厮杀的攻防战,没想到张辽根本不上人,直接用霹雳车砸城。 这时城上又传来惨叫声:“油锅翻了!啊!烫死了!” 曹操心情更加沉重,城上架了两个油锅,烹烧滚油用以守城,如今看来是没用了。 三波飞石落下,曹操又听到城外传来阵阵尖啸声。 是巨弩破空的声音! 曹操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到一个士兵从城楼上倒飞下来,被一杆儿臂粗的长弩穿透身体,直接钉在了数十步外的房屋墙壁上。 “命将士靠墙躲避,暂避锋芒,待敌兵攻近十步再战。” 曹操又下了一道命令,闭上眼睛,握着长剑的手颤抖着,他此时此刻真正感受到了他的兵马与张辽兵马的差距,先前鼓舞士气的疲兵之论成了笑话,单只这投石器械和巨弩,就令他的士兵伤亡惨重,士气大落,实在令人深感无力。 随着十余波巨石与巨弩交错攻击,城楼上的曹兵折损过半,哀嚎声哭喊声一片,情状极为惨烈。 而此时城下的霹雳车和弩车停止了攻击,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再起,震天的“林”吼声传来,大军再次向前行进。 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城上整军的夏侯渊大吼:“弓箭手准备!” () 第七百三十五章 全面追击 然而城楼上的曹兵经过霹雳车和弩车十轮扫荡,早已七零八落,夏侯渊匆忙聚拢了弓箭手,也不过三十多个。 几乎同时,城下张辽兵再次停下,巨盾护前,后面六千弓箭手拉开了弓弦。 除此之外,还有十辆箭车,车前是一块方木,上面纵横十列正好一百个箭孔,是张辽采用喀秋莎的灵感让马钧制造,里面以弹簧机括为动力,绞盘上弦,一次可发一百枝箭,射程比不上弩车,但散射的杀伤力犹有过之。 随着鼓声再变,数万人齐吼:射! 六千弓箭手和十辆箭车同时发矢,密集的箭雨刹那间覆盖了整个陈留城楼,箭雨压城城欲摧! 城楼上再也没有一处安全之地,余下的曹兵再次倒下大半,一个个往往都是身中四五箭。 “啊!恨啊!”夏侯渊格挡了四五枝箭,愤怒大吼。 两军作战,还没交兵,他的兵马就折损大半,实在让他感到憋屈与无力。 夏侯渊无力,城楼下的曹操更无力与程昱一众军师更是无力,不用上城,他们也知道城上是个什么情况,恐怕已经没几个可战之兵了。 他们一直都知道张辽的强大,然而直到这一刻才深刻体会到了张辽军队的强大,不说士兵的战斗力,单只强势的装备与武器已经带来质的碾压。 曹操不知道的是,张辽用兵已经形成一种理念,以人为本,不计武器消耗。在这个时代,其他诸侯往往无视小卒性命,而张辽不同,在他看来,人命贵于一切,将士的生命更可贵,他行的是精兵战略,能用武器解决的就不用人命去填,即便弩车、霹雳车消耗再大,也要让这些器械顶在前面,器械没了还能再造,而将士死一个就少一个。 这是战略思想的差异,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是张辽有着雄厚的经济实力,能够源源不断的打造那些器械。否则像曹操这样,纵然有张辽这种战略思想,也没有经济实力来支撑。 战争,打得就是钱。如今曹操对这方面的认识恐怕没有张辽深刻。 “主公,撤吧。张辽有如此神器,实人命不能填也,非战之罪。”程昱看着四周惨状,长叹了口气。 曹操闭着眼睛,张辽连试一试都机会也不给他,或者说已经给他了,只是这种惨败让他难以接受。 “退!文则……断后!”曹操摆了摆手,这陈留城再打下去无益,他的兵马本就不多,要是在这里耗光了,那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随着曹操兵败陈留,一场浩大的追击战在兖州展开。 中路,张辽统领全局,高顺的陷阵营率先和于禁对阵,从城中到城南,纵然于禁治军严明,然而在高顺的陷阵营横推下,仍是节节败退。 作为张辽麾下头号大将,高顺名副其实,陷阵营经过他近十年训练,俨然一部战争机器。 陷阵!陷阵! 可以毫不质疑的说,陷阵营的每一个士兵每一战的目标就是陷阵,也就是赴死,无论前方是什么,只有一个动作,就是大踏步冲过去,长枪刺过去! 他们对主将高顺令行禁止,对主公张辽更是狂热无比,愿意效死!张辽的军属政策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 十年,陷阵营的规模也就只有三千,越到后面,高顺选拔士兵的要求就越高。更何况陷阵营的装备在张辽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几乎从头武装到脚,不惧流矢,可当普通士兵刀剑劈砍。 如此,于禁又哪能抵挡。 曹操看于禁挡不住,又派夏侯渊支援,夏侯渊治兵不如于禁,在陷阵营的打击下溃散的更快,好在陷阵营推进速度较慢,让他们逃过一劫。 然而张辽麾下追击曹兵的不止是高顺的陷阵营,还有许褚的亲卫营,张辽统领的骁骑营,而攻打兖州的也不止一路,还有左路徐晃与右路张郃。 左路,徐晃坐镇中军,指挥众将分路进击,有条不紊,郭嘉奇计百出,太史慈、甘宁、文丑合战曹仁、夏侯惇与李典,太史慈箭术百发百中,甘宁冲军破阵强悍无匹,文丑也是战力一流,加上当世顶尖战将吕布在四面游击,纵然曹仁善战,夏侯惇剽悍,李典沉稳,却也难以抵挡几头猛虎的侵袭。 曹操战前曾期望左军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名声不显的徐晃,驰援中军,却没想到他的左军是最先溃退的,两军本来还有攻有守,然而徐晃在鏖战的最关键时刻,突然将一直隐藏的霹雳车投入攻击,一下子打散了曹军的士气,兵马溃散,难以收拾,曹仁不得不退。 曹军溃退中,主将曹仁亲自断后,阻挡了徐晃的追击,然而徐晃在郭嘉的建议下,早派甘宁、太史慈几员猛将绕道截击,加上游击的吕布,直接攻破了正收拢溃兵的左军主力,副将李典被吕布一戟刺死,副将夏侯惇被甘宁砍断了一条臂膀,又中了太史慈一箭,被亲卫拼死抢回。 甘宁、吕布、太史慈等将气势如虹,又回兵夹击曹仁,曹仁不敌,大战一场,只带十多个亲卫逃走。 右路,史涣、曹洪、曹纯、李通四将遵曹操命令固守,却被张郃灵活多变的游击战术打得苦不堪言,加上勇猛的黄忠与臧霸,曹军城池被强势攻破,臧霸斩杀史涣,黄忠射杀李通,射伤曹纯和曹洪,大军一路摧枯拉朽,连克郡县。 曹操三路溃兵很快在一起会合,曹操待整军再战,张辽中军又冲出三员猛将,领三路轻骑发起冲锋,驰射切割曹操好不容易整顿起来的军阵。 凉州马超!凉州阎艳!凉州庞德! 马超之勇不亚吕布,阎艳之勇不弱马超,庞德战力足比二人。 曹操派乐进、于禁、曹仁抵挡,然而颓败之势岂能挡如虹气势,曹操兵马连战连败,折损惨重,继续溃退。 张辽倾可战兵力,以压倒性气势猛攻兖州,曹操三路连战连败,兖州转眼之间丢失大半,曹操的家眷也落入张辽之手,他只带着残兵退往兖州南部,直至江淮。 () 第七百三十六章 江畔望月 春寒料峭,月明星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滟滟拍打江岸。 曹操坐在江边一块巨石上,遥望夜色下江中明月荡漾的粼粼波纹,神情憔悴,目光看过身旁跟着的一众随从,无不凄惨,他甚为依赖的谋士董昭在乱战中失散,程昱丢了一条胳膊,随行将士更是无不带伤。 “子和,晋军可追来乎?”曹操看着匆匆赶来的曹纯,沉声询问。 曹纯迟疑了下,道:“明公,晋军驻守广陵,并未追来,实不知有何阴谋。” 曹操叹了口气,又问:“尚余兵马几何?” 曹纯神情悲伤:“尚……尚余五千。” 众人闻之,皆是沮丧,数万兵马不过月余,就丢了七八成,这仗打得实在是憋屈,但更多的是绝望,面对张辽的重甲铁蹄,他们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曹操练兵有术,于禁等将领颇有能力,军纪严明,又不断收拢溃卒,恐怕他们如今连五千兵马都没了。溃败是最可怕的,即便兵马再多,一旦溃败,往往就是一溃千里,难以收拾,楚汉争雄时,勇猛如项羽,兵败后至江淮也不过二十八骑而已。 此时已是深夜四更,听闻晋军没有追来,不少人困的打起盹,曹操却无心睡眠。 这时,曹洪急步走来,大声道:“主公,已寻来百二十船只,足以让我等渡江。”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曹洪又忙道:“主公,张辽骄狂,自以为左券在握而驻兵歇息,主公正好趁机渡江,以图复起。” “骄狂乎?”曹操自语了一句,起身走向江边,程昱并步跟上。 曹操仰头望月,好一会儿才对程昱叹道:“张文远驱吾渡江,是欲谋孙权乎?” 程昱不语,但看他的神情,显然早就猜到了张辽的战略意图。以张辽麾下轻骑兵的速度和战力,若非他有意放纵,他们这些残兵根本逃不到这大江之畔,曹洪也绝不会找到一百多船只。 事实上他们此时确实猜对了张辽的意图,孙氏在江东,有长江天险为阻,张辽要攻打却是急切难图,而且没有合适的理由,但驱赶曹操过江则不同。曹操一旦过江,江东会有两大诸侯,再也不是铁板一块,而且张辽也有了以追击曹操为由攻打江东的借口。 但如今的情势是,纵然曹操和程昱猜到了张辽的意图,却也别无选择。 良久,曹操叹道:“也罢,天意既属文远,吾合该助其一臂之力也。” 程昱忙道:“明公,荆州尚有朝廷车驾,刘备、刘表,主公入江东,则张辽必移虎目于荆州,明公当有休养生息之机,与孙权联合,整饬水军,或可二分天下。” 曹操摇摇头:“吾且不济,何况荆州守护之犬,若文远兵马至荆州,则刘表败亡不过覆手之间,顷刻而已。” 程昱沉声道:“刘表无能,尚有刘备。明公犹可一争天下,切不可失了意气!” 吁—! 曹操长叹了口气:“仲德,文远非本初、公路之流可比,其武略远胜天下诸侯,文治……文治便是吾亦自叹弗如,其治下安定繁荣,士人尊崇,百姓归心,天下一统不过数年之间而已。吾起兵之初本为社稷安定,如今文远既已为之,吾……复争之何益?” 程昱嘴角动了动,沉默下来。对于张辽的治世之道,纵然敌对,他也无话可说,心中敬服。 建安五年春,张辽大军攻破兖徐,江北之地尽归麾下,曹操兵败渡江,程昱以唇亡齿寒之论说服孙权,孙权以礼待之,又请曹操屯兵临江的丹徒与曲阿二县,与江北广陵相对,以御张辽渡江。 …… 荆州,州牧府。 太傅、荆州牧刘表与众僚属议事。 刘表自入荆州以来,剿灭宗贼,联合豪强,拥兵十万,南据江陵,北守襄阳,成为一方大诸侯。然而无论是雒阳朝廷大变,还是张辽讨伐袁术、袁绍乃至曹操时,刘表都是自保江汉间,坐观天下变。 随后天子车驾的到来,让刘表更是举棋不定,他令张绣屯宛城,刘备屯新野,就是为了防范张辽来攻。 张辽征伐曹操时,他还有些心思,没想到他刚收到张曹接战的消息,紧跟着就收到了曹操大败至江东的消息,让他猝不及防,心中又生惶恐,急忙召众僚属商议应对之策。 随着僚属到齐,坐于上首的刘表率先开口,神情凝重:“诸君,张文远征伐江淮,不过旬月而定,曹孟德败退江东,如今晋军必虎视荆州,我等危如累卵,却不知诸君有何应对之策?” 别驾刘先直身作礼道:“自十常侍乱政,董卓入京,群雄割据州郡,并争天下,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而将军广纳豪杰,拥十万之众,保荆州安居之地,功莫大焉。将军若欲有为,当于晋公征伐袁术之时,然是时将军安坐而观望,错失良机,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将军唯有择贤而从,否则必生祸患!” 刘表面色阴晴不定,他自然知道刘先所说的择贤是谁,除了张辽还有谁,难道是曹操和孙权不成?但他一直打不定主意,因为归顺了张辽,他的权柄就没了,张辽绝不允许他独掌荆州,因为张辽治下州郡就实行的是军政分离,不设州牧。 这时座中一人冷笑道:“别驾所说贤能是张辽乎?彼不过一逆臣耳!” 刘先还没反驳,将军府军师蔡瑁就开口道:“何为逆臣?天下谁人不知,晋公辅政之时尊奉天子,尽心竭力,不曾有任何僭越之行,更有周公之望,是董承、曹操嫉贤妒能,内进谗言,外结逆乱袁术,使晋公险些丧命江淮,是朝廷负晋公,非晋公负朝廷也!” 那人面色连变,他是黄祖门生,素恶张辽,正思谋如何反驳,不想治中邓义已应和刘先与蔡瑁:“正是如此。将军,晋公起于微末,不过数年之间,便诛董卓、斩李郭、伐袁术、定袁绍、败曹操,天下十三州,已据有司、兖、豫、幽、冀、青、徐、凉、并九州之地,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经学昌盛,豪杰无不归附,此百世大贤也,将军当见贤而助,不可再作犹疑!” 刘表神情更是阴晴不定,僚属一个个都进言归顺张辽,让他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天子驾崩 “天子车驾尚在楚地,又有刘司徒为佐,关羽、张飞为将,张绣、于毒为藩,何惧张辽?荆州山水交错,张辽骑兵难以施展,将军当引刘司徒为助,东联吴越,西合益州,足可一战!”座中一人开口,却是从事伊籍。 蔡瑁当即反驳道:“刘备到荆州,将军待为座上宾,然彼暗结豪族,邀买人心,心怀不轨,意欲乱我荆州,岂可为助!” 伊籍亲近刘备,当即怒斥道:“刘司徒乃仁德之人,弘毅宽厚,素感将军之义,岂有二心!” 二人争执之时,从事中郎韩嵩突然道:“昔日将军为董卓所迫,只身入荆州,情势危险,是晋公派赵中郎领八百骑相助,方定荆州,是时晋公麾下兵马不过数千,八百骑兵,足见情谊。” 这话说的直白,简直就差说刘表忘恩负义了,刘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极为尴尬,又深感恼怒。 正在刘表尴尬之时,蒯越起身,向刘表行了一礼,不紧不慢的问道:“将军,袁术、袁绍、曹操,兵马之数不少于将军,用兵之术不弱于将军,然晋公举兵伐之,皆不过旬月而定,可谓摧枯拉朽。如今晋公陈兵十万来攻荆州,将军可能御之乎?” 刘表脸色难看,沉吟了下,还是摇摇头,道:“不能。”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论武略是不如袁绍和曹操的,平定荆州主要是靠蔡、黄、蒯等地方豪强,还有张辽派来的赵武,即便如此,如今荆南还有长沙太守张羡联合四郡与他相抗而不能平定。 蒯越不再说话,蒯越之兄、主簿蒯良叹道:“荆州四战之地,既不能御之,将军夫复何疑?如今晋公大势已成,益州刘璋又素近晋公,江左曹操、孙权不过砧上之鱼、俎下之肉,为将军计者,不若举州以附晋公,则晋公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 刘表起身,沉吟良久,才道:“子柔所言是矣,奈何车驾在楚,若顺张辽,恐陛下见责……” 众人默然,天子车驾入荆州,确实令他们有些束手束脚。 要尽心尊奉吧,张辽之鉴在前,他们实在心寒,刘表虽然是汉室宗亲,但在尊奉天子上自认不会比张辽当初做的更好,张辽都落个那样下场,他也只能将天子束之高阁,敬而远之。 不尊奉吧,又恐丢了大义名分,实在两难。 …… 襄阳,天子行宫。 自来荆州,刘协便感身体不适,已经病了月余,如今卧榻难起,形容憔悴。 时近午后,刘协刚喝了汤药,靠在锦榻上,浑身乏力,闭目喘息。 他人在休息,思虑却不停歇,脑海里回想自己的一生。 襁褓丧母,童年被祖母董太后抚养,却始终活在何皇后的阴影下,十常侍作乱,一夜宫廷剧变,他被董卓扶上皇位,成为大汉至尊,内心却更加惶恐。随后迁都长安,董卓死后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精心谋划的王允就殉国而死,他则落入了李傕郭汜之手,受尽惊吓。历经苦难磨砺,他这个皇帝也在成长,在大臣的教导下,他处理政事井井有条,颇有明君之姿,他也是如此认为的,自己定能苦尽甘来,中兴汉室。 然而在回都雒阳的途中,那一件事让他再次认识了自己,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伏皇后染了瘟疫,继续相濡以沫还是抛弃?这让他内心受尽煎熬,最终他的选择是抛弃,就像他在长安城上抛弃王允一样,他才发现,自己是怕死的,内心深藏着怯懦。 而后他在危难中被如同兄长一般的张辽所救,随后的两年是他最轻松最得意的两年,没有生死之忧,颇有天子威仪,一度认为汉室将兴。然而不知何时,他对张辽的感恩和敬佩之心渐渐变成了猜忌,或许是因为唐婉,或许是因为伏皇后,或许是因为董承的谗言,或许是因为张辽的名望超过了他,或许是张辽对自己这个天子缺少该有的敬畏,或许是因为自己想要乾纲独断,以至于后来他每次朝堂上看到张辽,心中都是猜忌和妒恨,而后他采用了董承之谋。 就在他以为张辽可除,天下在握之时,一夕惊雷,万事皆变,董承死了,曹操来了,朝廷的朝臣,雒阳百姓,张辽的旧部纷纷反对他,他这个天子仿佛被天下抛弃了,然后在糊里糊涂中仓皇逃离雒阳,流落到兖州,继续开始他在董卓和李傕郭汜手上的那种生活,不久连这种生活也没了,他又仓皇跟着刘备来到荆州,然而荆楚之人似乎并不在意他这个天子,连太傅刘表也是将他高高挂起。 回顾这一生,最舒适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在张辽辅政那两年了,然而自己因何与张辽弄到这般地步?是因为董承吗?恐怕不是,张辽危难中救驾,他心中感恩莫名,然而尽心尽力辅政两年,连他也挑不出毛病,反而他开始嫉恨张辽。刘协脑海里突然浮现过张辽曾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 君弱臣强最终一定会走到生死相向的地步吗? 靠坐在榻上的刘协突然呵呵笑起来,旁边侍从吓了一跳,慌忙问:“陛下……” 刘协无力的摆了摆手:“传宣公见驾。” “唯。”侍从应了一声,小步疾走出去。 刘协叹了口气,他身边当初跟随的老臣病的病,死的死,如今只剩下了宣璠一人。他本以为刘备会是他的依靠,最终却发现,刘备其实与其他诸侯无差,或者说更不可靠,至少刘备那点实力就靠不上,恐怕还会召来祸端,至于于毒就更不用说了。 刘协很多时候都会费解,为何张辽、曹操、袁绍能轻易招到那么多忠心耿耿的猛将,而他这个天子反而不行。董卓、李傕、郭汜,都是想要挟他这个天子以令诸侯,张辽或许有这个意思,或许没有,但自他听从董承谗言迫害了张辽后,就知道自己走了一步烂棋,从那以后他再也招不到忠臣了,不用说霸道凶残的曹操,就是刘备也对他似乎离心了,到了荆州,刘表接驾后他更是感受到了这一点。 自己当初迫害张辽,恐怕时机太早了,若是张辽平定天下再行动,便不会有这么多后患了,但真等到张辽平定天下,恐怕自己根本无力迫害于他。 无论如何都是死棋,难道天意如此乎? 刘协正在胡思乱想,不多时,宣璠进来:“老臣宣璠见过陛下。” “平身罢。”刘协摆了摆手,随口问道:“宣公,听闻大将军兵进河南,曹贼如何了?” 宣璠道:“晋公旬月之间平定兖徐,曹操兵败渡江,与孙权合流。” 咳咳咳!刘协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吃惊的道:“曹贼竟然败得如此之快?”随即露出难以言表的笑容:“也是,大将军用兵如神,李傕郭汜都被杀的惨败,曹贼纵然有些本事,又怎能抵挡。” 宣璠不语。 刘协又道:“刘景升呢?他想着如何归降大将军了?” 宣璠道:“这个老臣不知。” 刘协又咳了两下,长叹了口气:“宣公,朕恐怕是要去见皇兄与先帝了。” 宣璠慌忙道:“陛下春秋正盛,万不可……” “朕知道自己的身子,朕落到这个地步,也算偏信谗言咎由自取了。”刘协摆了摆手,咳了两下,又道:“只是不知道朕走了之后,这天下又会怎样?多半是大将军的了。” 宣璠叹了口气,道:“陛下,老臣说句不中听的话,自中平以来,十常侍作乱,董卓毁纲,李郭乱纪,袁术僭越,公孙瓒、袁绍、曹操割据州郡,并争天下,祸乱汉室江山,损毁人心所向,如今大厦将倾,汉祚已尽,无力回天……如此,陛下何不相助晋公早定天下,则百姓安居,千百年后必有陛下美名也! “美名?呵呵……”刘协咳了两下,冷笑道:“亡国之君亦有美名乎?” “若令晋公早定天下,当能挽救黎庶,不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宣璠道:“陛下顺应天意,宽宏大量,爱民如子,天下岂有不知者,后人岂有不敬者?” 刘协盯着宣璠看了一会,淡淡的道:“如何助张辽?” 宣璠不慌不忙的道:“封王。” 咳咳!咳咳! 刘协剧烈的咳嗽着,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看着宣璠冷笑道:“朕封张辽为王,汝再去邀功,或许能得个封侯,萌荫子孙。” 宣璠伏拜于地:“老臣乃汉臣,自为陛下尽忠,生死相随。” 刘协长叹了口气:“起来罢。” 当日,天子刘协诏书传出,封晋公张辽为晋王,假节钺,征讨不臣。 天下震惊。 两日后,刘协又心生悔意,要追回诏书,但为时已晚。刘协召来宣璠,怒责其误国误己。 五日后,荆州牧刘表正在州牧府与诸僚属复议应对张辽之策,行宫来报,陛下驾崩。 刘表、刘备等大臣慌忙赶到行宫,只见天子刘协崩于榻上,榻前丢着一副帛书,上书四个字:恨不当初。 老臣宣璠躺在殿中,却是饮药自绝。 () 第七百三十八章 荆州乱 夏日炎炎,蝉鸣声声。 “竖子!天子大丧不过三月,他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兴刀兵,焉敢如此!焉敢如此!” 州牧府中,刘表面容铁青,嘶声怒吼,伴随着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天子刘协驾崩已两月有余,在这两个多月里,刘表仍是举棋不定,明里忙着操办天子大丧之事,暗中则派使者前往江左与益州。 刘表深知张辽的强大,并无必战之心,他做了两手打算,一个是和谈,若孙权与刘璋同意与他结盟,他便凭借三方联盟与张辽谈判,仍然保持目前天下格局,荆州自治,便是向张辽纳贡也无不可。另一个就是归顺,若孙权与刘璋不应他,他便归顺张辽,但他仍自恃名望荆州十万兵马,即便归顺,也要等张辽主动派使者来谈,以争取主动。 因与江左和益州暗中联络需要时间,刘表便借着天子大丧之机,得拖且拖,本以为得计,却没想到张辽大军一朝压境,陈兵南阳,让他看风使舵的美梦破碎。 刘表心中惊怒,恨张辽不念旧日情谊,竟不给谈判机会直接开战。殊不知这两个月其实就是张辽给他的最后机会。 当初张辽在刘表孤身入荆州之时派赵武领兵相助,就是想在诸侯征战中争取一个盟友,却没想到其后无论是在与李郭争关中,还是与袁术、袁绍、曹操作战时,刘表这个盟友都没有任何行动,始终隔岸观火,只这一点就让张辽心冷。何况张辽打败曹操之后,天下大势基本已定,如果刘表这个时候还看不清形势,心存侥幸,那他也不必客气了。他已经给了刘表两个月时间,等待刘表归顺,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刘表无动于衷,他自然毫不犹豫发兵荆州。 此时刘表在座上发怒,底下僚属皆沉默不言,只因他们早已表明态度,而这两个月刘表又接连七八次议事,对他们的建议置若罔闻,如今连蒯越、蔡瑁等人都称病不来了。 刘表怒斥了一番张辽,看到底下僚属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心中愤怒又无力,哼了一声,突然道:“派往江左的使者已经归来,孙仲谋愿与荆楚结盟,共御张辽。” 下面众僚属无不色变,别驾刘先惊声问道:“今日上午刘玄德来访,莫非……” 刘表点头道:“不错,吾已与刘玄德商议抵御之策。” 事实上他只是试探了刘备的态度而已,刘备并没有明确表态。此时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再次试探这些僚属的态度。没想到众僚属听了他这话,仍是沉默,却不知这些僚属对他的举棋不定早已习惯了。 刘表有些不耐,转头询问治中邓义:“派往益州的使者尚未归来乎?” 邓义回道:“尚未。” “派人打问,莫要出了意外……”刘表话刚说了一半,外面有人疾步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将军,不好了……” 刘表一下子站起来,慌忙问道:“莫非张辽攻破南阳了?” 那人一怔:“这……属下不知。” 刘表松了口气,不悦的道:“如此又是何事?莫非长沙张羡又作乱了?” “这……属下不知。”来人喘着气,吃吃道:“将军,不是长沙,是益州。” 刘表一听益州,忍不住向前两步,神情振奋:“益州使者归来乎?快快传来!” “将……将军。”来人忙道:“不是使者,是晋军,晋军从益州沿陆江而来,距江陵不过百里!” 啊! 座中众人问询皆是大惊,刘表更是冲前两步,一下子拎住来人衣襟,厉声道:“无稽之言!晋军在南阳,安能从益州而来!” 来人慌忙道:“将军,晋军大张旗鼓而来,消息当不会错!” 一旁主簿蒯良急声问道:“多少兵马?” 来人回道:“回主簿,晋军兵分两路,一路是征西将军徐荣,率两万骑兵自陆路东来,一路是镇东将军典韦,领两万猛虎步卒沿江而来。” “徐荣!典韦!”刘表失色:“皆张辽麾下猛将也,本在西域,又怎会自益州而来!” 座中伊籍肃声道:“必是刘益州降了张辽,自关中散关引晋军入蜀,如今晋军已至,如此算来,徐荣、典韦当在张辽兵伐曹操之时便已入蜀。” “三个月前!”刘表面色铁青,大声吩咐道:“速令文聘整顿防务,阻截晋军!” 刘表这个命令刚下,又有从事来报:“将军,荆南叛乱,江陵危急!长沙太守张羡被中郎将赵武说服,归降晋王,联合长沙、桂阳、零陵、武陵四郡之兵,攻打江陵!” 刘表心中骇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他初入荆州时很倚重赵武,这两年荆州安定后开始防范赵武,派赵武去荆南平乱,没想到赵武竟然说服了张羡。 张辽不动则以,一动竟是雷霆之势,转眼就是三面来攻,令荆州危在旦夕! 刘表此时真正感受到了张辽用兵的可怕,难怪天下诸侯皆被其扫平! 正所谓祸不单行,刘表正浑身颤抖,彷徨无计,又一人慌忙冲进来:“将军,将军!” 刘表竟是身子一抖,颤声道:“又是何事?” 来人慌张的道:“有传言宛城张绣投降晋军,刘司徒急回新野,被蔡军师带三百弓箭手伏杀途中,刘司徒身中数箭,生死不明!” “啊……德珪误我!”刘表一下子坐倒在地,长叹:“荆州乱矣!大势去矣!” 来人所说蔡军师指的是刘表的舅兄蔡瑁,当初刘表被朝廷册封为镇南将军,蔡瑁就被刘表委任为镇南将军军师。刘备与他长子刘琦亲近,素为蔡瑁所厌,刘表也没在意,却没想到蔡瑁竟然敢带兵伏杀刘备,一下子搞得荆州内忧外患。 “快传蒯异度与韩德高,出使晋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刘表急声下令。 建安五年七月,正当刘表向张辽递交降表之时,荆州形势急转直下,先是江陵,徐荣、典韦一日之间大破江陵,典韦北上攻略南郡其他诸县,而徐荣的骑兵向东转攻江夏。 紧跟着是荆南,刘表的侄子刘磐和于毒皆被一个名叫魏延的小将斩杀,赵武、张羡与徐荣合兵,水陆两道猛攻江夏。 襄阳形势更加严峻,刘备重伤被陈到救回新野后,关羽、张飞大怒,提兵来攻襄阳。而屯兵宛城的张绣,却是早在多年前就被贾诩说服,此番直接献出宛城,成为晋军攻打荆州的前驱。 七月中,徐荣、赵武、张羡攻破江夏,斩杀黄祖。典韦攻占南郡全境,直逼襄阳。几乎同时,张绣、关羽、张飞攻破襄阳城,关羽斩蔡瑁,张飞杀刘表。 荆楚震恐,众世家上书请晋王张辽入荆平乱。 () 第七百三十九章 隆中 隆中,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 正是初夏时节,一片高岗,曲水环绕,一场小雨刚过,岗前阡陌交错的农田里禾苗油绿,岗上林木掩映之中,一处小院,几间茅庐。 如此清雅的居处,却从茅庐中突然传出阵阵古怪的琴声。 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几个孩童听到琴声,嘻嘻而笑。 其中年龄稍大,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摇头晃脑:“二母弹琴,犹如高山流水,凤栖梧桐,佩玉鸣鸾,珠落玉盘,悠扬悦耳。” “大哥,那父亲呢?”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拉着那男孩的衣袖问道。 被称作大哥的男孩还没开口,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便肃然道:“父亲弹琴,犹如百万大军兵临城下。” 发问的小女孩一脸好奇:“是气势恢宏、浩浩荡荡麽?” 神情严肃的男孩点头道:“差不多,是万马奔腾,风云变色,地动山摇,神哭鬼泣……” 最先开口的那男孩加了一句:“令人惊恐。” 几个孩童包括那神情严肃的男孩登时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咯咯笑了一会,奶声奶气的道:“我要去给爹爹告状,打你们屁股。” 另一个女孩摆着小手:“大哥二哥不怕爹爹,最怕大母。” 几个孩子正在玩闹,一个穿着粗布衫的青年从茅庐里走出来,看着几个孩童,俊逸儒雅的脸上露出笑容,唤道:“小启,小桢,随我下田去喽。” “好勒,兄长。”两个男孩躬身应和。 “孔明哥哥,我们也去,爹爹的琴声太难听了。”几个女孩小脸兴奋。 青年正是诸葛亮,他弯腰亲昵的摸了摸三个小女孩的头:“思思、盼盼、楠楠,你们要跟着月英嫂子读书。” 茅庐中,已经位封晋王的张辽却坐在这简陋的庐中,专心致志的拨弄着琴弦。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青年,脸上有两处疤痕,却掩不住非凡的气宇。 那青年看着张辽弹完一曲,大笑道:“兄长,弹琴需天赋,汝之弹琴,犹大牛吃牡丹也,与公瑾天差地别。” 张辽摇摇头,叹道:“没办法,天文地理,讲经赋诗,运筹帷幄,行军作战,我样样精通,实在是寂寞如雪,也只有这弹琴算是一个挑战了。” 青年貌似已经习惯了张辽这古怪的言语,忍不住连连摇头大笑:“天下人无不畏惧晋王之威,若知兄长如此,恐瞠目结舌也。” 张辽笑道:“威凌天下,笑对亲友,潇洒度日,方是大丈夫,莫若我那弟子,事事都要鞠躬尽瘁,当令改之,诸葛亮,字改之,哈哈。” 青年慨然道:“策最服兄长识人之道,孔明实百世之大才也,张子房不过如此,而兄长为其所择黄氏,亦难得之佳妇也,琴瑟和鸣,笙磬同音,他日孔明必为国之股肱。只是兄长如今令其在此耕作农田,为村夫之事,又令两公子相随,虽只一载,却令策费解。” 张辽看着窗外诸葛亮带着两个儿子出去,道:“不经其中苦辛,怎知民生之艰,为政者最忌高高在上,只知权谋,不知民苦,今日令孔明带启儿、祯儿与民同耕,只望三人他日勿忘今日,勿忘为政之初心。” 青年神情肃然:“兄长真当世之贤也,策虽已历生死,却望尘莫及。” “过了,过了啊。”张辽大笑。 二人正言笑间,蔡缨进来,看了一眼青年,对张辽作礼道:“王上,江左来了使者,正使张昭被拦荆州,副使是尚香妹妹,已经到了庄外。” 青年身躯一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张辽看了青年一眼:“伯符,见不见?” 青年正是孙策,当初被江左世家派刺客刺杀,却因张辽曾提醒过周瑜,被及时赶到的周瑜救走,最终在左慈和张仲景的救治下险死还生,此后孙策便一直隐居,不再过问江左之事。 孙策正出神的看着院子外面进来的妹妹孙尚香,眼里闪动着怜爱之色,听闻张辽询问,长叹了口气,向张辽躬身一礼:“兄长,策先回避偏堂。” 如今已经是建安七年,张辽平定荆州已有两年。 这两年里,张辽一直在稳定兖州、徐州、荆州和益州,除此之外就是派赵云、甘宁、太史慈水陆两道攻破辽东,斩杀辽东王公孙度,收服辽东。他并未进兵江左,但江左的日子并不好过。 张辽当初实行驱虎吞狼之计,赶曹操进入江左,初时曹操与孙权同仇敌忾,还算不错,但随着张辽住兵于荆州两年之久,江左的形势就发生了变化。先是何进的旧属、曹操的旧识,交州牧张津暗中联络曹操,愿以交州归附曹操。随后,孙权麾下的僚属、故豫章太守华歆也暗通曹操,曹操很快在江左立足,与孙权争锋,于是江左的形势变得异常复杂。 张辽未入江左,孙权便已焦头烂额。 当初孙策曾将孙权、孙尚香等家眷托付张辽,长达两年之久,年幼的孙尚香甚得张辽与唐婉众女喜爱,此番派孙尚香来使,求和之意不言而喻,更有利用孙尚香之意味,是以孙策脸色颇是难看。 不多时,一个少女随着蔡缨进来,张辽抬头仔细打量,十六岁的孙尚香已经出落得美丽窈窕,又充满了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眉目间依稀有当年的模样。 孙尚香进来后,看了一眼张辽,素来行事爽利的她不自觉就有些拘谨,低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孙氏尚香拜见王上。” “起来罢,小丫头,快坐下,几年不见就认生了,连兄长也不叫了?”张辽笑容温和:“你的几个嫂嫂还经常挂念你呢。” 孙尚香少女心性,看到张辽依旧如昔日般亲和,当即嘻嘻笑道:“兄长,尚香也挂念你呢,一会就去看嫂嫂们,先把二兄的事交代了。” “哦?”张辽看着小姑娘,神情似笑非笑:“却不知仲谋有何事与我商议?” 孙尚香扁扁嘴:“兄长,二兄被你吓惨了,他如今食不甘味,睡不安寝,这次派我来是求和的,二兄可以献出曹操,只愿吴晋交好,划江而治。” 张辽笑道:“丫头,仲谋之意,你觉得如何?” 孙尚香眨眨眼:“小妹觉得尚好。” “哈哈哈哈。”张辽大笑,问道:“为兄若攻江东,仲谋可能抵御?” 孙尚香扁扁小嘴:“正是不能,所以二兄才让小妹来求和。” 张辽摇了摇头,又问:“荆州与江东,民生孰好?为兄与仲谋,治国孰好?” “自然是兄长,二兄远远不如,荆州也比江东好。”孙尚香来荆州不过数日,但所见所闻都远胜江东,何况她在河东呆过两年,自然对张辽的治国之道非常敬服:“只是……” 张辽叹了口气:“我与伯符,情如兄弟,守望相助,伯符一旦遇刺,仲谋当即背盟,孰是孰非?” 孙尚香神情有些羞愧,讷讷道:“是二兄不对,小妹劝过他,但有江东豪强逼迫,他也是无奈。” 张辽笑笑:“回去劝劝仲谋罢,如今大势已定,天下一统乃民心所向,大义所在,仲谋所思不过小利,以一己之私误江左百姓,他日恐生祸患。” 孙尚香胆子一向不小,但此时在张辽面前,竟然不知说什么。她幼年因父兄之事颠沛,被张辽照顾了两年有余,本就心存孺慕之情,对于张辽和孙权,心中并没有太多偏向,此时听了张辽的话,内心深处也觉得张辽这个兄长是对的。 张辽叹了口气,道:“我曾登堂拜过婶母,与孙氏本是一家,伯符遇刺,我心悲伤,从西域万里而回。仲谋亦非常人,若其来归,协助为兄治国理政,为兄也不会薄待了孙氏。” 孙尚香眼眶微红:“兄长,小妹明白兄长之意,回去定然相劝二兄。” 张辽点了点头:“汝嫂已备菜肴,一会一起到后堂用餐。” “嗯!”孙尚香点了点头:“小妹去看嫂嫂。” 孙尚香出去之后,孙策从侧屋出来,神情微微伤感,随即笑了笑:“兄长这番连哄带吓,是欺负香年幼耶?” “我不欲与仲谋兵戎相见,便让尚香带个信也好。”张辽面不改色,又道:“伯符,真不见尚香?” 孙策脸上露出苦涩之意,沉默片刻,叹道:“不见也罢,我如今模样,徒令小妹伤怀。” 张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孙策话里是说自己毁容,怕妹妹见了伤心,事实上又岂会如此。在孙尚香的心里,孙策早死了,毁容比之死亡,当算得上是喜讯了,又岂会是不见的缘由。 孙策真正不敢见孙尚香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孙权,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从很多蛛丝马迹来看,孙策遇刺之事,背后似乎有孙权的影子,或者说是世家怂恿了孙权,至少是孙权默许的。否则孙策经过张辽的几番提醒,早有一定防备,又哪会轻易被豪强的刺客摸到行踪,而且当时有些箭矢似乎是从背后射过来的。 真相究竟如何,连孙策这个胆略过人的英雄也不敢深究。 其实在张辽看来,江东世家选择孙权并不意外,因为孙策征伐江东的过程中杀戮太多,又在推行科举得罪了太多豪强,江东豪强大多对孙策是仇恨的。对于那些豪强而言,孙氏入主江东已经不可避免,但他们并不愿意选择强势的孙策,而是需要一个易于掌控和妥协的江东之主,年轻的孙权无疑是个好选择。 张辽正思索间,孙策突然开口道:“兄长,仲谋若归,吾当隐居,还望兄长成全。” “英雄之气,岂能沉寂。”张辽笑了笑,神秘的道:“伯符,天下之大,有一地,可令伯符大展手脚。” 孙策愕然。 …… 江东,州牧府。 孙权在书房里看了会书,神情焦躁。 如今江东形势可谓一片大乱,半个江东之地都被曹操掌控,他如今才真正领教了曹操的谋略,心中深悔引狼入室。 正心情烦乱,有人来报,孙尚香回来了。 孙权不由又惊又喜,连忙来到堂屋,看到孙尚香,急忙问道:“情况如何?晋王可愿结好?” 孙尚香看着孙权,认真的道:“二兄,归降罢。” 孙权颓然。 建安七年秋,在太史慈和甘宁率巨舰沿海入江后,扬州牧孙权宣布归顺晋王。 同月,曹操归顺晋王,江左之地纳入张辽版图。 至此,天下十三州一统。 () 后记 长安,北风呼啸,大雪纷纷。 未央宫,麒麟阁,晋王张辽站在殿前看着大雪飞舞,他身后站着诸葛亮,二人皆是沉默。 许久,张辽叹了口气:“要做皇帝了,可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被天下绑架罢了。我不想做皇帝,但天下需要皇帝,我不得不坐这个位子,否则会凉了诸君和将士的心,我这个孤家寡人,加上张氏满门,最终都会消亡罢。至尊之位,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诸葛亮知道张辽说的是实话,或许很多人对天子之位趋之若鹜,但他知道师父不是,心中也有些无奈,道:“汉祚已终,天命在晋,大势不可逆,若主上无意称帝,或为周文王亦可。” “周文王?”张辽笑了笑,摇头道:“如今情势,我要做周文王,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凭借我的名望,代汉称帝天下人尚可接受,若我做周文王,让启儿他日称帝,会坏了他的名声,令他遗臭万年,也会乱了人心,让野望者认为天子轻易可代。我是他的父亲,这座山自然由我来替他扛,我扛得住。” 刘邦立汉,世人称道,因为他结束了乱世。而曹丕代汉,却令多少野心家效仿。 诸葛亮默然,眼中敬佩之色更浓。 张辽忽然笑起来:“东瀛传来消息,不过一年,奉先、伯符、兴霸、子义已经横扫四方,赢得赫赫威名。” 诸葛亮沉吟了下,道:“吕将军、孙将军与甘江军皆是好杀之将,威加小国,非王道之治。” 张辽哈哈笑了笑,自然不会说自己对于东瀛的不良情结,转开了话头,又道:“孟德、玄德带领麾下猛将,西进贵霜、安息与罗马,却不知情势如何,想必也是在西方搅弄了一番风云。” 他对自己把曹操和大难未死的刘备引诱到中亚和西欧之举,可是得意的很,凭借那两位的雄才大略,加上关羽、张飞、于禁、乐进等猛将辅佐,还有自己派出去的徐荣、臧霸、马超、阎行等将领,想必在那边已经占据一席之地了。 …… 乾武十年,北风呼啸,大雪纷纷。 未央宫,麒麟阁。 年方弱冠的张启站在殿前看着大雪飞舞,神情苦涩。他的身后站着诸葛亮,已是年过三旬的诸葛亮。 许久,张启涩然叹道:“兄长,父皇走了,母后走了,二弟也走了,只留下朕一个人。” 诸葛亮恭敬的道:“如今四海升平,州郡安定,民生富足,外有高将军、赵子龙与徐公明诸良将镇边,内有贾太傅、荀令君、钟元常诸良臣辅政,陛下不必担忧国事。” 张启喃喃道:“记得父皇曾教导朕,帝王之功不唯开疆拓土,一拳之金远胜于一屋之草,把国家治理好,四方安定,百姓拥护,民生富足,兵强马壮,就是最好的帝王之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启又道:“父皇还教导朕,没有万世不替之皇朝,帝王之族,其兴也勃,也亡也忽,唯有端正己身,为生民计。以帝王之位,为天下最重之承担,则为明君;以帝王之位,为天下最乐之所在,则为昏君。 父皇教导朕,日食月缺,星辰陨落,皆自然之事,不以罪人。旱涝地动,瘟疫蝗灾,亦自然之事,皆有迹象,防于前而善于后。 父皇教导朕,祖宗不足法,择善而从,察弊而改,因时而变。一味僵化保守,固步自封,则亡国不远。 父皇教导朕,不可穷兵黩武,但牢记兵权不可失,军纪不可坏,凡有官宦子弟入军,必以军纪严绳,有徇私舞弊、冒领军功者,削其族官职与爵位,父子兄弟,永不叙用。 父皇教导朕,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要仁,视民如子,视臣如手足…… 张启眼睛渐渐模糊,喃喃道:“父皇这些教导,朕一刻都不能忘怀,朕老师很多,但父皇,才是朕最好的老师。” “武帝贤明,世人难及。”诸葛亮提及张辽,眼中满是尊敬。 “至尊之位,天下人无不向往,令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父皇却视若粪土。”张启苦涩的笑了笑:“天下人皆以为父皇退位修道,入海求仙,却不知父皇已赴西土,此生不知能否再见。” 诸葛亮眼中也充满了怀念之情。 …… 浩瀚大海,一片巨舰成队而行,乌压压一片,足有大小船只数百艘,载人足有三万有余。 庞大的旗舰包裹铁甲皮革,虽有三层,却比江中楼船阔而低,加上左右众舰护卫,足抵寻常海上风浪。 甲板之上,张辽举着望远镜回望后方的海峡,那条后世被称为马六甲的海峡,如今已经被他命名为文远海峡,笑了笑,又回望前方甲板。 李儒、周瑜、司马懿、徐庶一众谋士参军正在根据他粗绘的世界地图描测航海路线,郭嘉和荀攸则在优哉游哉的比赛钓鱼,史阿在教导次子张桢剑术,桥瑁老爷子和鲍信在品茶,杨修与王粲又在呕吐…… 不远处的巨舰上,黄忠、吕布和太史慈在比赛射海鸥。 另一边,典韦和许褚在角力,魏延和甘宁在切磋刀法…… 船舱里,传来众女的笑声,唐婉、蔡琰、尹月、苏婳、糜贞、貂蝉、蔡璎、董白,还有伏寿、刘兰芝、甄宓众女都在…… 张辽看着独立船头的左慈,琢磨着这厮的房中术还有半部没教呢。 目光又看向前方,眼中满是笑意,曹操和刘备在西面闹得不错,徐荣、马超和阎行也占据了不少地方,自己此番也去搅弄一番,想必千百年后,世界格局会不一样吧。 “爹爹!爹爹!抱抱!” 小女儿张彤从船舱里踉踉跄跄的跑出来,后面跟着貂蝉。 张辽大笑着一把抱起小女儿,亲了一口小脸蛋:“来,喝椰子汁。” 他带的这支舰队中装了十几船椰子,还种植着蔬菜,备着腌菜,水果,主要是为了防止败血症,他可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吃苦。 小女儿张彤亲了他一下,突然看到一旁甲板上的奇怪东西,好奇的问:“爹爹,这是什么呀?” 张辽摸着她的小脸蛋:“这是炮。” “炮是什么呀?”张彤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炮嘛……”张辽手一比划,嘴里吐出一个音:“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