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重生李承乾,开局自请废太子》 第1章 儿臣请罪! 月华初上! 东宫长明灯亮起,灯火传空,偌大宫宇亮如白昼。 李承乾一个激灵从软塌上惊坐而起,他瞧着身前的雕龙玉柱,偌大东宫雕栏玉砌,可冷冰冰的却没有半点人味。 他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自个儿的脑门子,泛起了嘀咕:“不对啊,这他妈不对啊……” 作为一个穿越者,足足两日的时间足够李承乾接受了当下的处境。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从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中成功穿越,来到了大唐贞观十七年,成了盛唐太子李承乾的身上。 这时候,高坐在帝皇宝座上的千古一帝李二已经逐渐淡化了玄武门之变后弑兄囚父的影响开始展露出盛世明君的獠牙。 只可惜啊, 这位后来拥有一系列匪夷所思前缀的大唐天子若是单论文治武功,自然千古之内无人能出左右。但人无完人,哪怕就算是名垂千古的天可汗李二陛下膝下也培养不出一个完美的太子。 纵然太子李承乾有兵有权,想要在复刻一遍当初的玄武门对掏,只可惜他的对手却是自己强的不像地球人的亲老子。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讲真,地表最强碳基生物果然不是盖的。 造反失败,李承乾虽然意外侥幸留得一条小命,却也因为被流放黔州,最终惨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李承乾耷拉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当下是贞观十七年,距离造反失败只有一个月。 瞎搞。 “这么看的话,我就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好日子能过了?” 李承乾欲哭无泪,怎么着也没想到自个儿这才刚穿越过来好日子就没两天了。 如今以东宫为首的造反集团已经蓄势待发,哪怕是他李承乾想要取消也得掂量掂量。这可是造反啊,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掉脑袋的罪过,何况,整个集团的意志更不可能是他这个太子上嘴皮下嘴皮一搭就能够取消的掉的。 不行,得自救。 李承乾一股脑的从软塌上爬起来拖着腮帮子仔细思索,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不想跟原主一样被流放黔州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在流放路上。 但是继续作死和李二掰头一下? 那必须不能够。 作为六世纪地表最强碳基生物,拥有一系列夸张前缀的伟大的李二陛下那一连串头衔简直他妈比自个儿的命还长。 和这样的猛人来一场真爷们的1v1,但凡不是个脑子里有泡的都干不出来这事儿。 “妈的,有福不会享啊。” 李承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赤着脚踩在东宫的大理石地面上。 按理说,长子嫡孙,李承乾这小子该占的全占了,就算是他完全选择躺平,不做任何无意义的抵抗怕是李二只要脑子没泡就干不出废太子的事儿来。 奈何老李头玩什么不好,偏偏好死不死的玩起了养蛊这招。 于是,魏王李泰住进了武德殿中在朝堂上和太子分庭抗礼,惹得朝野沸腾,议论不断。再加上前几日早朝李泰上表【括地志】,引得李二开怀大悦。 不但将其收录进了藏书阁,而后更是赏赐如流水一般流入了武德殿中,甚至于在某些规格上超过了他这个当朝太子。 这是将本朝太子的脸面和尊严放在地板上摩擦,真把自个儿的亲儿子当日本人整是吧。 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那是越想越气。 “来人,孤要进宫!” 李承乾喘着粗气,大声道。 “殿下,不可啊!” 一个声音响起,身着东宫属官服饰的太子心腹杜荷急忙走来,制止道:“殿下,绝不可能贸然进宫啊。如今,您被陛下禁足在东宫自省,切莫因小失大啊。” “蛰伏为上,蛰伏为上啊,殿下,越到关键时刻越是不能子乱阵脚,待到时机成熟,殿下所求必能如愿以偿。” 杜荷苦口婆心,他想不通这个节骨眼上为何殿下还要横生枝节。 魏王势大,隆宠不断。 而太子殿下因为琐事被陛下迁怒禁了足,尤其是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的那一句‘太子体弱,汝当勉励之’。 这简直是另类的政治讯号,让魏王一派如虎添翼。 而这个时候太子分明只需蛰伏数月,等到齐王叛逆的大军一到,陛下纵然是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怕是也会顾此失彼。待到那时候,左右三千卫共同杀入宫中,待到太子登高一呼,自然万众瞩目,何愁没有一展雄心壮志的时候? 只可惜李承乾却没搭理杜荷的规劝。 “滚开!” 他扬起一脚就踹在了杜荷的胸口上,后者咕噜噜的滚出去老远。 李承乾也不更衣,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东宫大门。 江山移位,改朝换代? 他妈的,有没有人问过老子的想法? 当皇帝爽不爽? 爽。 可真要坐在那个位置上,那是一般人能有福消瘦的?这锅太大,请赎咱胸无大志,背不动哇。 哥不装了,哥摊牌了。 这太子,爱谁谁,咱不当也罢。 与此同时,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大殿内,四十五岁的李世民正坐在吊晴白额虎皮大椅上批阅着群臣上奏的奏折。这位年近五旬的帝王气度雍容,丝毫未见半点老态,顾盼垂眸之间尽是帝王的威严。 忽然一阵夜风刮过,案台上的火烛微动。 “何事?” 李世民笔锋不停,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回陛下,太子求见!” 一旁,伺候了李世民大半辈子的大太监张阿难低声道。 “放肆!” 李世民手中的笔锋一顿,随即冷声道:“太子禁足宫中,朕下令非得召太子不得出东宫半步。难不成,朕的旨意他当成了耳旁风不成,让他给朕滚!” 闻声,张阿难呼吸一滞。 这位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的大宦官当然知道这是主子发怒的前兆。 若是换做平常,张阿难怕是半点迟疑都没有就要传出旨意,可此刻,一向以李二马首是瞻的大宦官却迟迟没有动作。 太子赤脚而来,纵然是守卫天子的禁军千牛卫都不敢阻拦半分。 张阿难一瞧那架势就吓的面如土色,如何敢轻易离去? “陛下……” “嗯?” 显然,大太监的动作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他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张阿难,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连朕的旨意也不听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便呵斥道:“传朕的旨意!太子无状,无视皇恩,禁足期限再加一月,罚俸三年。” “朕倒要瞧瞧朕的好儿子,大唐的好太子还能做出何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一听这话,张阿难张口欲言。 未曾想到,这位服侍了李二大半辈子的大宦官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光一扫,张阿难身体一颤,将到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丢人现眼?儿臣深夜闯宫,只为请罪而来。” 李承乾赤脚走了进来。 第2章 请陛下,废太子 闻声,李世民眉头皱紧。 他一抬头便见到太极宫的大殿门口李承乾正赤脚走了进来,此刻,他未穿戴冕服,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那放浪形骸的模样让李世民目光登时一肃。 唐唐太子,无视礼法,不休品德。 简直是丧心病狂。 更让李二心中愤怒的是,太子深夜闯宫,可朕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直到太子走到大殿门口出声朕才知道。 镇守皇城的千牛卫都死绝了,让太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闯宫成功? “请罪?” 下意识的,李世民就想发怒,却生生忍住了。他坐直了身子,虎目直视着身前这个曾经最喜爱的儿子,冷声道:“太子你何罪之有?” “高明,朕看你是愈发放肆了,难道朕这个天子都管不了你了?” 闻声,李承乾呼吸止住。 他望着眼前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千古明君,心中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李承乾咬牙道。 “儿臣有罪,罪在谋逆!” 一句话,石破天惊。 伺候在李世民身旁的大太监张阿难身子一颤,哪怕他是李二的心腹嫡系也做梦都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会从太子的嘴里说出来。 “高明,你大胆!” 李世民忽然起身,哪怕是李二也全然没想到李承乾竟然胆敢当着他这位当朝天子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自古以来,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任何一个君王都无法容忍臣子,尤其是自己的子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李世民纵然是千古一帝,也难逃这一点。甚至于,李世民更是对此深恶痛绝,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对于李世民而言,昔日的‘玄武门之变’是这位千古一帝心中无法抹去的尖刺。 而现在呢,自己钦定的太子,大唐皇朝未来的储君接班人竟然敢当着他李世民的面儿承认自己造反? 没成想,李承乾昂然不惧。 他挺起胸膛,昂然不惧。 李承乾直视着李二恍若能吃人的目光,镇定道:“儿臣的确大胆,所以才伙同汉王李元昌,国公侯君集,城阳驸马都尉杜荷等一众党羽,要造陛下您的反。” “儿臣有罪,其罪当诛!” “儿臣深夜求见,恳请陛下,废太子,立国威!” 废太子,立国威? 闻声,李世民呼吸一滞,登时气的浑身发抖。 他几乎是深呼吸了几次,方才压下心中的愤怒情绪。 李世民起身,走下龙台,站在了李承乾的身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大唐太子,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他将太子之位看成什么了? 他将造反谋逆看成什么了? 他又将朕,他的父皇看成什么了? 废太子? 说得好! 唐唐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大唐未来的国本,以谋逆之事,要自己废了他的东宫太子之位。 真当朕不敢?! 啪! 李世民抬起一巴掌重重的就抽在了李承乾的脸上,后者口中吐血,被打的偏过头去。只是李承乾的目光却未有半点退缩。 逆子! “高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朕当真不敢废你?” 一句质问,李世民眼眶猩红。 他手臂青筋暴露,怒的发狂! “儿臣信!” 李承乾吸了口气,点头道。 “好,那今日朕便如你所愿!来人啊,传朕的旨意……” 李世民气急,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 一旁的大太监张阿难膝盖一软,三魂七魄都吓掉了一半,老太监脸色惨白,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而后膝盖挪动,飞快的移动到了两人的身前,以头抢地。 “陛下,息怒,息怒啊。” “太子出言无状,陛下您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可废太子之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啊。陛下纵然心里有气一定要从长计议啊。”张阿难一边求情,一边疯狂的磕头求情,他是真把自家陛下把话说死。 若是这样,那明日早朝这大唐岂不是要炸了锅。 “张大伴不必如此,孤心意已决!” 李承乾摇摇头,他弯腰将张阿难扶起,而后继续道:“儿臣有罪,枉顾皇恩,还请陛下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你!” 李世民气急。 这一刻,纵然是久居高位的帝王,李世民也生出了恼怒的心思来。 自己的亲儿子,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要自己废太子。 几乎一字一句都在挑战着他这位帝王的神经底线,若是寻常皇子,李世民怕是看都不看一眼早就勒令千牛卫拉出去砍了。 可眼前的高明却是他李世民钦定的太子,也是观音婢和他共同孕育的长子。纵然李承乾有千错万错在身,李世民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 “高明,你当朕的太子是什么?”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质问道。 谁知,李承乾抿起嘴角,他毫无顾忌的盯着眼前的帝王,昂然不惧的反口问道:“那敢问陛下又当儿臣是什么?” “陛下可曾有一日将儿臣当成大唐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您没有!” “你纵容青雀,赐居武德殿,陛下可知此事过后朝堂热议如沸?文武百官闻风而动,各为其主,多少人在看孤这个太子的笑话?” “陛下管过吗?” “您没有啊!” “您只会在青雀上表了‘括地志’后大肆封赏,您可知道您赏赐的规格,已经超过了我这个东宫太子能够拥有的东西?您知道吗?制止过吗?” “您还是没有!” “您只会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说出那一句太子体弱,汝当勉励之。陛下可知青雀看我的眼神,那不是在看亲兄弟,那是在看自己的生死仇敌啊。” “可是……” 李承乾化身键盘侠疯狂输出,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仿若抽噎了一下,而后继续道:“可是我们是亲兄弟啊,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啊。” “娘亲还在的时候,我们兄弟情深,儿臣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儿臣和青雀会到如此恶劣的地步,针锋相对,恨不能生吞对方的血肉。” “儿臣累了!” “儿臣决议要造您的反,儿臣整整忍了十八年啊。而现在儿臣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只是父皇,儿臣却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呐。” “儿臣不想和您兵戎相见,儿臣不想和您父子反目,儿臣不想……不想让当初的玄武门之变再次发生!” “何况……” 李承乾吸了口气,强压住心中汹涌的情绪。 “儿臣身患足疾,久治不愈,我大唐盛世三万里,不该有这样一个残疾的储君。而父皇,更不需要一个跛脚的太子。” “所以,儿臣斗胆!” “请陛下,废太子,立国威!” 第3章 人生如戏 李承乾的质问不停。 他语气铿锵,似乎并未将眼前的李世民当成大唐的君王,而是肆无忌惮的说出堆满在心间的委屈和困惑,似乎要将十八年来原主积累的不愤和憋屈尽数都咆哮出来。 这一刻李承乾也算是豁出去了。 怕吗? 他怕的要死。 他怕的简直都要吓尿了裤子。 能他妈不怕吗? 要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千古一帝,文治武功,名留青史,横压当代的大帝。 纵然李世民的‘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身上更是背负着杀兄,囚父,淫嫂的千古恶名,但就算是这样,史书上对于李世民的评价依旧被称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名君。 说一句不客气的,换做任何一位帝王怕是做出如此有损清名的事情恐怕早就被天下人口诛笔伐,钉在耻辱柱上了。 单此一点,就足见李世民千古一帝的分量。 李二声势如龙,名声响亮。 纵然后来人翻遍史书典籍,怕是能与之比肩的也未有秦皇汉武等寥寥数位帝王而已。 李承乾来自于现代,纵然在他的心里对于古代的皇权缺乏一定的敬畏之心。可归根结底,但凡是个正常人在这样的绝世猛人面前上蹿下跳,不断地挑战对方的心理极限,一字一句说出来都好像在钢丝绳上跳舞,在骨科的边缘蹦迪。 或者说,拿着九族在开玩笑。 当然了,李二绝对不会砍了他自个儿的脑袋。 但身为一代帝王,李世民可是连杀兄,囚父,淫嫂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都做得出的狠辣君王,龙有逆鳞,不可触! 他李承乾仗着一张利嘴在胯下疯狂输出,却是跟坟头蹦迪没有任何区别。 而李承乾之所以如此做,是在赌。 他在赌李世民这个千古猛人在乎身后名,更在乎继杀兄,囚父,淫嫂之后,李二不想在自己的履历上再加上一个‘杀子’的罪名。 更不愿意让他这个和长孙皇后诞下的嫡子惨死在自己的手中。 很显然, 李承乾成功了。 身前的李二眼眶发红,分明怒的发狂,却头一次没有爆发出雷霆之怒来。 这位尚在壮年的帝王身躯颤抖,看着一字一句宛若发泄的太子李世民心中的震动一点也不必旁人少。 这还是在当初自己杖毙了称心过后,儿子高明头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如此的事态之举。 而当那一句,请陛下废太子,立国威再次落入李世民的耳中,这一刻,纵然站在这里的是雄霸一方的千古一帝。 李世民也是心中震动,感到有些动容。 他当然听得出李承乾话音中蕴藏的愤恨和不满。 李世民错愣的发现,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与高明之间的父子情分开始生分到了这种地步,只剩下满腔的委屈。 纵然一朝储君不该是一瘸一拐的瘸子。 纵然太子德行有亏,罔顾礼法,私养男宠。 纵然…… 他李承乾有千错万错。 只是……朕,却从未在心中有过一日动过废太子的念头哇。 “高明……” 李世民口中喃喃,一时间心中动容。 他伸出手,想要将李承乾拉近一点,想要好好看一看眼前的孩子。 谁知道李承乾却没有领情,他低垂着脑袋然后向后一瘸一拐的退了两步,紧接着,李承乾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砰砰砰的连磕了三个响头。 “儿臣退了,儿臣等着父皇你废太子的旨意。” “陛下放心,只要你废太子的旨意一到,儿臣便会立刻搬离东宫将太子之位亲手交给青雀。请陛下念在父子一场,能叫儿臣去守卫皇陵。” “儿臣累了,也卷了,往后余生,儿臣只愿能陪在母亲的身边,恳请陛下恩准。” 说完,李承乾丝毫不见犹豫。 他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太极宫外走去,没有半点留恋。 一时间李世民呆住了。 他万没想到李承乾走的是这般的决绝,没有对于太子之位的丁点留恋,而那一句‘往后余生,儿臣只愿能陪在母亲的身边’却叫李世民当场眼眶通红,破了大防。 太极殿内安静如寂。 李世民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未曾说话,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日会是这等结果。 “阿难,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 一声呓语从李世民的嘴里吐出,只是那语调低沉,丝毫不见一代千古一帝的风姿和洒脱。一瞬间,李世民想到了观音婢。 若是皇后还在,今日必然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更不会兄弟阋墙,高明心灰意冷,跪地求自己废太子。 李世民心中震动。 至于先前的造反一事早就被他丢到了犄角旮旯。 太子造反,李世民头一个不信。 谁见过造反的敢当着自己这位皇帝的面儿说出来的? 这哪里是造反? 这是高明这孩子他寒心了啊…… 一念至此,李世民顿时失了神。 至于一旁的大宦官张阿难没有开口,他低垂着脑袋仿佛将五感都剥离在外,沉闷的像是一块木头。 殊不知, 李世民心潮起伏,情绪激荡。 而一瘸一拐的走在太极宫中的李承乾则是一脸的悲呛,时不时抽搐的面部表情简直将一个心灰意冷的太子此时心境演绎的入木三分。 只是他面上虽然悲呛,可心里头却是爽到了骨子里。 “妈蛋,还好哥们练过。” 这一刻,李承乾有点庆幸自己上辈子学过一段时间舞台剧了,就这演技,就这情绪,放在后世中完全可以拿金鸡影帝了。 而他的心里也是爽翻了天。 那可是李二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地表最强碳基生物,各种风骚的前缀比他命还长的天可汗。 根据刚刚的场景判断,李承乾觉着经过这事儿一闹,这波算是稳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但凡是李二还念点旧情,就不会对他这个亲儿子搞点什么小动作,更不至于像原本的发展剧情那样被流放黔州,然后不明不白的惨死在路上。 这波满分。 若是运气好点,李二保不齐还会给他一块封地,就算是真的如他离开时候说的那样去驻守皇陵也不赖。 天高皇帝远,当个富贵王爷岂不是爽歪歪? 总比站在前朝提心吊胆,整日担心自己个儿掉脑袋要强得多。 心中想着,李承乾的嘴角忍不住弯起,不过他忍住了。 “妈的,得忍住。” 到底是身在皇城,哪怕周遭空无一人但李承乾可不敢赌周遭有没有李二的眼睛,做戏嘛,就要做圈套。 只是他越走,李承乾越觉得不对劲。 妈蛋,老子的东宫在哪? 幸好,有内侍赶来为李承乾指明了道路。 刚出太极宫, 焦急等在宫外的东宫属官就围了过来。 第4章 太子以退为进?此计甚妙! 李承乾放目望去。 来的人非常齐全,可以说这深更半夜的几乎整个东宫的大半个家底儿都折腾来了。 太子师皆在,其他包括房玄龄,魏征,张玄素,杜荷,孔颖达等人一个不拉,眼瞧着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走出宫门,一群人一窝蜂的就围了上来。 实在是此事太大。 太子被陛下勒令禁足于东宫,非召不得外出。谁曾想,这深更半夜的太子竟然选择深夜闯宫,往小了说这是挑衅帝王威严,大逆不道。 而往大了说则是藐视皇权,如今魏王李泰势大,巴不得东宫出什么岔子。现在倒好,人家魏王还没使什么阴招呢,太子殿下自己就将把柄递到了人家手里。 纵然他们不清楚刚刚的太极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恐怕明日早朝,魏王一派就会群起而攻之,借由此事继续打压太子的威望。 一群人欲言又止,一个个争抢着上前。 谁曾想,他们一瞧李承乾的脸,顿时就呆住了。 此刻,李承乾嘴角依旧残留着血迹,刚刚李二的那一下简直是用了死力气。 搞清楚,带兵出身的李二出生入死,哪怕如今已经年满四十五,但也不是李承乾这个战五渣能比的,但就是这一下,李承乾的脸就肿起了老高。 别说,李二下手还挺狠的。 “这是……陛下打的?” 一群人呼吸止住,眉头皱了起来。 纵然碍于李二的淫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可哪怕是随着李二起家的老臣房玄龄也是心中生出一些不满来。 太子是什么? 那是大唐的储君,未来的大唐继承人。 纵然此刻魏王颇受陛下喜爱,但李承乾说到底也是当朝的太子,只要没被废掉,就代表着大唐的颜面。 陛下下如此重手,如何使得? 甚至已经有心思活络的联想到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李二的这一下他们心有惴惴,心道陛下已经对太子不满至此了吗? 李承乾撇了撇嘴。 怕是这群东宫属官做梦也想不到,自个儿刚刚在太极宫中的一秒勿喷,若是让这群人知道,怕是不得吓死几个。 不过李承乾也没准备和他们过多纠缠。 妈的,老子都摆烂了,太子之位都不要了,就等着陛下降下旨意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呢,哪里有闲工夫和他们虚以尾蛇。 有这点子功夫还不如回宫补觉呢。 “走了!” 李承乾沉着一张脸,一整个低气压。 他一瘸一拐的朝着东宫走,完全无视掉了这群人。等到李承乾离开,房玄龄和魏征才面面相视,眉头皱了起来。 在他们的眼中,李承乾的表现无疑是心灰意冷的表现。 “陛下糊涂啊,太子纵然深夜闯宫,陛下也不该去抽太子的脸面啊。” 房玄龄摇了摇头,叹息道。 “的确如此,太子纵然有千般错,可太子终究是太子,陛下如此重手,难不成已经做出了废太子的决定?” “魏某绝不允许,我即刻进宫面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陛下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一旁脑补完毕的魏征毫不迟疑的就准备进宫面圣。 这位盛唐的千古明镜深吸一口气,他势必要纠正陛下的错误。 与此同时, 武德殿中则是一片欢天喜地。 李承乾堂而皇之的闯宫,又被陛下扇了一巴掌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武德殿中,让整个武德殿的幕僚都在睡梦中惊醒。 此刻,主殿上,魏王李泰欣喜若狂。 他盯着肥硕的身躯在大殿之中焦急的来回踱步,面容焦急的等待着更加确切的消息传递过来。 深夜闯宫,太子这是在作死啊。 李泰正愁着不知道如何对太子李承乾下手呢,没想到瞌睡来了送枕头,在联想到刚刚下人们传回来的消息。 李承乾竟然在太极宫中被父皇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直到出宫的时候脸上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这叫李泰欣喜若狂。 不多时,一个属官匆匆进门。 “怎么样?消息属实吗?” 闻声,属官连忙单膝跪地,确定道:“回殿下,消息确凿无疑,已经确认过。太子殿下的确挨了一巴掌,出宫时候不止一人见到。” “太子宫中的属官有咱们得人,消息确凿无疑,绝对没有半点假话。” 一听这话,李泰顿时哈哈大笑。 只感觉是炎热的夏日中吃了冰块一般,舒爽的感觉一直从脚底板窜上了脑门子,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父皇厌弃太子至此,竟然不念旧情,当众掌掴。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来人,来人,给本王速速更衣,本王要进宫面见父皇。” 魏王李泰欢喜的牙花子都要呲出来了。 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进宫一趟,去父皇面前表现表现。太子啊,太子,此事是你亲手送上门的把柄,就休要怪我这个做弟弟的落井下石了。 李泰甚至能够想到, 等一会自己进宫后表现一下,有了太子那瘸子在前忤逆那父皇还不得对自己刮目相看,不说夺了他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也要对自己这个乖巧懂事孝顺的儿子大加赞赏。 谁曾想, 李泰急火火的就准备更衣,却被拦住了。 “魏王且慢。” 一旁匆匆赶来的魏王属官韦挺拦住了李泰的去路,后者狐疑的转身,愣道:“先生何意,此事是最好表现的时候,先生为何拦我?” 闻声,韦挺微微一笑:“魏王不必如此心急,以下官看来,此时并非是进宫的最佳时机。魏王可知,咱们这位天可汗陛下最在意的是什么?” 魏王一怔,眉头顿时簇紧,不知道自己这位心腹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的这位父皇最在意的当然是皇位,其次便是……李泰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咧嘴道:“先生的意思是?” “不进宫是好的,否则魏王殿下进了宫说什么?方才太子殿下进宫和陛下独处,除了那位张大伴之外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清楚是陛下暴怒,不顾太子脸面扇了他几个巴掌。” “若是此时魏王您进了宫说错了话,反而不美。” 韦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咱们这位陛下啊,最在乎兄弟之前的情谊。而因为前车之鉴在前的缘故,陛下是最乐得见到兄友弟恭的事情发生的。” “若是这等时候,魏王殿下不计前嫌去太子的东宫走一遭,聊表心意。” “想必此事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到时候不止是陛下会深感欣慰。 纵然是天下人也会交口称赞魏王殿下您的宽宏大量和仁爱之心,如此一来,您还怕赢得不了陛下的心?” 一听这话,李泰顿时豁然开朗。 他并非蠢人,如何不知道韦挺此时的提议甚妙? 这天底下谁人不知道当初的玄武门之变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尖刺,所以,对于他们这些皇子,父皇更在乎他们间的兄弟情义。 如此一来,去东宫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如何让父皇知晓? 这还不简单。 只需要略施小计,便能让自己的行动第一时间传到父皇的耳中。 “先生妙计啊。” 李泰哈哈一笑,随即在一群宫人的伺候下快速的更衣起来。 “摆架,东宫!” “我可要好好看一下我的那位瘸子哥哥。” 第5章 恨不能为太子分忧 东宫之中,一众内侍与东宫属官,都在殿外低声议论。 他们此刻是既焦虑,又忧心,时不时地往殿内张望,但却没有人主动走进来打扰太子殿下。 现在尚不知陛下对太子的举动会有何反应……呃呸! 陛下当然会龙颜大怒!这还用怀疑吗? 只是尚不知陛下会有何处置。 而他们是真的被吓坏啦。 房玄龄与张玄素二位大人亲自陪着太子回宫。 就连他们二位大人也是面色凝重,只是嘱咐了一句“让太子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这样的态度,让大家更是心中惴惴。 “知荷!你好大的胆子,众位大人都在殿下等候,谁准你往里走的?” 太子的贴身内侍李安见到宫女端着食盒想要入殿,不由大怒,直接喝止。 知荷年纪不大,听到李安怒喝,吓得几乎拿不稳食盒,眼圈瞬间就红了。 “李副总管,奴婢不知太子与众位大人为何而忧心,更不知如何为太子分忧。” “但是太子已经大半日未曾进食了,依殿下的身子骨,怎么撑得住啊?” “太子殿下可是位好殿下,奴婢只是怕殿下坏了身子,这才……” 李安看着她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知荷身世可怜,蒙受大子大恩,断不可能是心怀不轨之人。 而且,知荷的一番话,却是无意间点中了李安等一众人心中最软弱之处。 在他们的心目中,太子殿下或许是不如陛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 但他对太子宫中与忠于他的臣属却真是没得说。 纵使陛下移爱于魏王,对太子表露失望之情,李安等人也只怕自己无法为太子建功,心中断没有背叛之心。 这么好的殿下,怎么就无法讨得陛下的欢心呢? 若是皇后娘娘仍在…… 李安挥了挥手:“罢了,知荷你且进去试试吧。” “太子对你颇为怜爱,说不定看你一片苦心,愿意稍稍进食。” 杜荷也揉着胸口凑了过来。 先前他生怕太子入宫闯下祸事,不顾自己的身体,赶紧拖着房玄龄等老臣入宫。 现在“闲”下来,又开始觉得胸口闷闷的。 “知荷你进去之后,好好观察太子脸色,若是太子神色缓和,便出来告知我们一声,我等尚有大事与太子商议。” 李安苦笑道:“杜大人,您看这事儿弄的,到现在反而要劳您多费心呐。” 虽然太子在乾清宫中与陛下奏对的内容无从知晓,但东宫之人皆已知晓,太子竟是入宫直承有谋反之心! 此事牵连必广,几位老大人虽是挂名太子太傅,但那也是朝廷官职非太子的属官,而且陛下是不会处分他们的。 可是杜荷既是东宫属官,又是太子心腹,此次必受牵连。 更何况,他今天还硬挨了太子一脚,看现在杜大人的样子,只怕当时太子下脚没个轻重,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中,滋味都不好受啊。 杜荷惨然一笑:“我之才智,远不及父亲。而父亲在时,我便只学到了一样东西。” “吾日三省吾身,为太子谋而不忠乎?太子纵使不纳我之策,我亦不能有负于太子。” 李安心下感动,琢磨着若此次杜荷能无事,必要把这番肺腑之言转述于太子殿下。 他正要开口安慰,却听到太子宫侍卫入报。 “李副总管,诸位大人,魏王殿下前来探望太子,此刻正在宫门外等候!” “什么?” “哼!魏王的消息好灵通啊!” “李副总管,杜大人,我们是否要赶紧把张玄素大人请来?” 几名属僚本就心慌意乱,听到魏王到来,更是心慌。 杜荷何尝不慌乱,但他更多的还是愤怒。 “不必!现在太子地位仍在,这东宫岂是魏王能放肆的地方?” “直接告诉魏王,就说太子殿下身体不适,让他改日再来吧。我倒不信,魏王还敢强闯东宫不成?” 李安也是微微点头。 为今之计,拒而不见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谁说本宫身体不适了?” “倒不知魏王对于本宫如此关心,他既是来了,那便让他进来!” 李承乾突然出现在了殿门口,而知荷则跟在他的身侧。 杜荷大急,故不得之前刚被太子踹了一脚,力劝道:“殿下,魏王包藏祸心,您刚刚惹得陛下生气,此刻见他又有益处?” “若他说出什么无礼之言,又惹得您心中不快,那又何必呢?” 李承乾淡淡地道:“怎么?在这东宫之内,本宫已经说了不算了吗?” 李安与杜荷心中一紧,赶紧道:“不敢,谨遵太子旨意。” 李承乾扫了他们一眼,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直接回到殿内。 现在他还是太子,魏王地位再高,权势再盛,也只是他的“臣弟”,当然不配让储君出迎。 李安赶紧随着御卫出去,请魏王入内。 杜荷则眼疾手快地把知荷拉到一旁。 “刚刚你在里面之时,太子是否有进食,情绪是否好转?” 知荷的脸上却满是古怪,把自己的食盒端到杜荷面前。 “太子……并没有意志消沉,正常得很。” “奴婢进去之后,太子直接把一碗粥仰头倒入腹中,以前的太子都没有这般好的胃口呢!” “啊?” 杜荷不喜反忧。 “太子殿下……直接把整碗粥倒进嘴里?那,那是什么进食形态?” “唉,太子必是被陛下训斥,受到太大的打击,食不知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连太子仪态都忘记了。” 杜如晦虽是去得早,但杜荷自小生活无忧,受到各方面的关爱,实打实的长安贵公子。 他可真是想象不出,太子刚刚进食的场景。 知荷却不觉得太子举动有何不妥,看着杜荷忧虑的样子,更不知怎么安抚他。 她只得道:“大人放心,奴婢特意奉上的温粥,不会烫到殿下的身子。” “您也不用太过忧虑,殿下愿意进食,那总是一件好事嘛。” 杜荷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知荷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奈地一撇嘴,直接离开。 而此时,李安则客气地迎着魏王李泰,直接踏足大殿之前! 第6章 你敢打我的脸? “我皇兄现在到底如何了?” “唉,皇兄身体不好,影响心情,臣弟自能理解,但皇兄你怎么能入宫惹得父皇生气呢!” 李泰的脸上竟是不露半分得意之情,站在大殿之外便高声喊着。 他甚至还未入殿向李承乾问安,而且这些话本应是兄弟之间当面所言。 他便是故意在此高声叫喊,表面上是忧心、劝谏自己的皇兄,实际上却是当着东宫僚属的面儿,隐约间把一个“不孝”的罪名先扣到太子的头上! 杜荷瞬间明白魏王之用心,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魏王殿下!此乃太子东宫!纵然你贵为亲王,也有君臣之别,岂能在此大呼小叫?” 李泰本就身份尊贵,蒙受父皇宠爱,早就开始觊觎太子之位。 杜荷的身份与他开差地别,岂能唬得住李泰? “哼?你也配在我面前提君臣之别?本王乃是李氏子孙,与太子一母同胞!不论何人继承父皇之大业,都是我李家的天下!” 杜荷气得全身发抖。 他们过去对李泰的看法一点儿没错! 魏王只是在陛下,朝臣以及那些大儒面前,摆出一副礼贤下士,恭敬孝顺的样子,内心却极为自傲,而且暗藏野心。 现在太子闯下祸事,他极度得意之下,终于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主忧臣辱! 李泰在东宫说出这等话,开口闭口“李氏天下”,却直接回避了现在的太子依然是他的皇兄! 杜荷心怒欲裂,若非害怕给太子惹下更大的祸事,他此刻真想舍下一条命,也要狠狠地教训魏王! 其他东宫僚属也是气愤难当,但是他们面对魏王的嚣张气焰,竟是无人敢真的动手。 “呼~啪!” 就在此时,突然从殿门之内飞出一物,不偏不斜地正好呼到了李泰的脸上。 “哎呀!什么鬼东西?” 李泰身材颇为肥胖,哪里能反应得过来,直接被殿内丢出的物什呼在了脸上。 他强忍着疼痛俯身一看,竟是一只靴子! 拿靴子打脸? 李泰自出生之后,连个巴掌都不曾挨过,更别说是用靴子呼到脸上。 “反了,反了!东宫真的反了?何人胆敢欺辱本王!” “怎么?难道孤还没资格教训自己的臣弟不成?” 李承乾的声音懒洋洋地自殿中传出。 “李泰你不是挂心孤的身体吗?以请安之名前来探视,却久立殿下,不曾见你进来问安,李泰你真当孤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吗?” 李泰肥胖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李承乾真是疯了不成? 先是惹怒了父亲,又以此方式欺侮自己。 难道他不知道父亲更乐意看到他们弟恭兄爱的样子吗? 他本就惹得父皇厌弃,现在的做法假如传到父皇耳中,必会更加勃然大怒。 李泰心心念念的便是太子之位,以己度人,也认定了李承乾必要尽一切可能地挽回圣心。 他上门得瑟之前,只想着李承乾必定是后悔今日的作为,不论自己如何嘲讽,他也只能乖乖忍受。 谁曾想,自己两句话没说完,就先被李承乾以这样的方式羞辱。 因为太过意外,李泰的大脑完全空白,心中虽怒,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如何反击了。 杜荷心中何尝不意外,但是此刻他却是明白,太子既然已经决定要教训魏王,那就只能先把一切后果抛到脑后。 以靴拍脸,奇耻大辱,靠着嘴上赔不是是绝对没用的,更别提太子与魏王早已是矛盾重重。 现在服软,既无济于事,更折了东宫的威风。 “太子有谕,魏王殿下,你此来到底是探视殿下,还是抖你魏王的威风的?” “请魏王你记住一件事!亲王之尊虽贵于常人,但在太子面前,依然是臣子!” 李泰的眼睛微微眯起,在杜荷与幽深的大殿正门来回摆动,射出阴冷的光芒。 “好!皇兄之教,李泰今日记住了!希望在父皇的面前,皇兄你还能抖得起太子的威风。” 李泰竟不行礼,直接拂动衣袖,转身便走。 刚离开东宫宫门,留于外面的亲信内侍李德便大呼小叫地迎了上来。 “哎呀,殿下您的脸这是怎么了?东宫之人欺人太甚,怎么能对魏王殿下您动手呢?” 李泰抬腿便是一脚,把心中的怒火先撒在服侍自己的内侍身上。 “呵呵,动手好啊。你们难道忘记,本王此来东宫的目的了吗?” “李德,看看本王脸上,伤痕是否明显?” 李德白白被踹了一脚,却只能忍着痛爬起身来,先回魏王的话。 “殿下脸上伤痕极是明显,咱们还是赶紧先回府诊治吧?若是被朝臣看到,有失殿下您的体面。” 李泰却冷冷一笑。 “回去?不,立即前往太极殿!若不让父皇看到本王的脸,那这一靴子本王不是白挨了么?” …… “殿下今日之举,虽是大快人心,但也略有不智。” 杜荷壮着胆子走入大殿,行自己臣子的本分,进行劝谏。 之前他不敢进来,乃是怕刺激到太子殿下,现在看起来,太子能吃能喝,刚刚也狠狠发泄了心中郁气,想来没什么太大问题。 只要别把太子气伤了身子,杜荷才不管他的话太子是否愿意听呢。 果然,李承乾的气色竟是不错,懒洋洋地斜靠在胡椅之上。 “呵,本宫早就想好好教训这个弟弟了,难道刚刚你不觉得解气吗?” 杜荷想到刚刚李泰狼狈的样子,哪怕心中依然忧虑,嘴角还是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纵是解气,但却必定会彻底把魏王激怒。” “据臣所知,魏王自幼年之时,便颇受陛下与皇后娘娘疼爱,少有打骂,更别提扇他巴掌了……” 说到一半,杜荷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殿下,是臣失言,陛下也好,娘娘生前也罢,最重视的自然是太子殿下您了。” 李承乾却摆了摆手,眼神儿看向了大殿之外。 “你没说错,这个弟弟乃是孤看着长大,我还不知道吗?” “但,你可知道,刚刚孤敢如此教训他,正是因为父皇和母后对他极是纵容,少有严厉管教过。” “啊?” 杜荷听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殿下其实非常在意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比起太子之位,其实殿下更在意的是,竟然是陛下不断地纵容魏王,不断地在朝臣面前表现得更加重视魏王! 现在,谈起幼时两人的差别,怎么太子反而很是淡然? 李承乾悠然道:“你当孤不知道李泰此来的目的吗?若是我所料不错,李泰受辱之后,现在就在前往太极宫的路上。” “本宫可以跟杜卿打个赌,李泰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会惹得父皇不悦!” “李泰啊李泰,你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自己那点儿手段便能讨得父皇欢心,甚至把父皇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你甚至连父皇对你到底是何期许,都看不明白啊!” 第7章 李世民受窘 太极宫内。 刚刚被自家好在儿气得差点儿吐血的李二凤,甚至来不及缓过胸口郁郁之气,就被魏征的唾沫星子“洗脸”了。 “陛下!太子乃国之储君,关系到大唐王朝之传承,对于太子的任何处置,皆应慎之又慎!” “况,国法在前,宗法在后!陛下若要教育太子,皆可倚仗之,臣却不知,朝廷法度之中,可有给太子耳光的一条吗?” “国之储君,也代表着我大唐的脸面,陛下这打的到底是太子,还是我大唐?” 哪怕平时李世民有些小过错,魏征也会不断地上纲上线,现在李世民真的被好大儿气得对太子动了手,那还了得? 看着魏征的脸色涨得通红,李世民是真的悔呐! 之前对高明动手之时,便应该想到现在魏征的反应才对。 关键在于,李世民现在还真不好摆出君王的威严,强行把魏征赶出殿中。 李世民之威,乃是他自秦王之时便不断积累,哪怕是那些敢于单骑冲阵的猛将们,面对李世民之威,心中也会抖三抖。 但是满朝文臣之中,魏征便是那个最不惧于李世民的威严,甚至李世民越是震动,他便越“兴奋”的臣子。 这货逼急了,是真有可能跟你玩一波“死谏”的。 想想看,先是震动之下,掌掴太子,然后忠直之臣因为皇帝不听谏言,一头撞死在御阶之下…… 那史书真不知要怎么个写法。 头疼……头疼! “咳,魏大人。再怎么说,陛下为君父,太子乃臣子,便是再受了什么委屈,太子也不就当把陛下气成这样嘛。” “而陛下管教太子,虽然手段有些不对,但也是为了太子着想,为了我大唐着想,你刚刚的话有些过了哈。” 一路把太子送回东宫,又急匆匆赶到太极殿的房玄龄,主动站出来帮李世民打圆场。 李世民大为感动。 看看,还得是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伙计贴心,说话足够委婉呐。 幸好这朝堂之上,只有一个魏征,否则他必要短命十年。 咦? 李世民感动之余,突然琢磨过味儿来了。 “好你个房玄龄,你到底是帮朕劝解,还是暗讽于朕?” “什么叫太子受委屈,现在委屈的明明是朕!” 房玄龄很是无辜地摊起手:“陛下,臣辅佐陛下已经二十载,您怎么如此误解臣的意思呢?” 不等李世民发怒,一旁的张玄素也加入进来。 “陛下!臣乃太子太傅,都是臣没有教好太子,陛下要发怒也好,治罪也好,臣都难辞其咎,请陛下重罚于臣!” 李世民的目光,从魏征转到房玄龄,最后又转到伏地请罪的张玄素身上,面对三位不同臣子的劝谏,他还真的无以应对。 怎么办? 真把魏征宰了,把张玄素下狱? 哪怕李世民不在意身后令名,如此做,也等于把太子逼上绝路了。 太子不仅难再自立于朝堂之上,甚至于背上害死忠良,拖累恩师的罪名,难以立于整个大唐! 房玄龄一直在观察着李世民的神色,见到陛下虽然生气,但并没有要处罚魏征和张玄素的意思,心中瞬间有底了。 陛下,并无意于动太子! 别看他们各逞心机,在陛下面前搞得很起劲儿。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以陛下之强势,假如他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更换太子,除了已经故去的长孙皇后之外,再无人能让陛下改变主意。 哪怕是亲贵如长孙无忌,也无法做到! 想到这里,房玄龄有些疑惑地侧头看了眼,站立一旁却一言不发的长孙无忌。 依理来说,不论是在朝中的地位,还是与陛下的关系,长孙无忌皆是最适合站出来劝谏陛下的人选。 但是,他现在却像深渊一般,不但出奇地沉默,更令自己这等结识数十年的老伙计也看不穿他的想法。 不过,还没等房玄龄暗示催促一下他,突然听到殿外有争吵之声。 “殿下请稍待,必须要有陛下旨意才能入殿,您……” “给本王退到一边去!父皇啊!太子目中无人,完全没把儿臣放在眼里,您一定要为儿臣作主啊。” 李世民尚不知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刻听到魏王的哭诉,又听到似乎是与太子有关,心中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连带着自己极为宠爱的魏王的声音,也觉得很是刺耳。 高明此次直接闯入殿中,说出那些无君无父之言,追根究底就是因为他们兄弟相争。 太子的话,让他直接回忆起了自己所经历的那段如同恶梦般的时光。 “太子不是被送回东宫了吗?魏王又怎么会吃了太子的亏?难不成这个逆子自己犯了错,还敢跑去找弟弟撒气?” 李世民脸色铁青,喝道:“召魏王进殿!” 李泰一边捂着脸,一边尽可能地维持着自己的亲王风范,但走到李世民面前后,却生怕父皇看不到自己受的伤,直接扭过身子侧对着父皇。 “父皇!太子虽为皇兄,但欺人太甚了。您快看,他竟然直接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 “儿臣身为弟弟,又不能跟皇兄动手,只能盼着父皇您来为我作主了。” 李世民听到魏王突然跑到太极殿来告状,心中本还颇有些疑惑。 但是,此刻看到李泰脸色果然肿起老大一块,甚至还隐有血污。 “逆子!竟然胆大妄为至此!” “来人,把太子召来太极殿!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还有何借口!” 先前,李承乾把他们兄弟间的矛盾全都推到自己这个父亲身上,在李世民的心口狠狠撒了一把盐。 但是他那番话虽然忤逆,却也表现出自己的儿子面对太子的责任,父亲的偏心与兄弟亲情,确实处于为难之间。 正是这一点,让李世民心中犹豫,不但不忍真正明旨处罚太子,更隐隐有些反思,难不成真是自己做错了? 现在他自己动手把青雀打成这副样子,顿时让李世民觉得他先前的话,实是虚伪! 房玄龄大吃一惊:“陛下,臣与张大人亲自护着太子回宫,怎么会与魏王发生冲突?陛下还是暂时息雷霆之怒,以免错怪了太子。” “若如此,其后果实难预料啊。” 天知道,太子殿下现在就已经当面与陛下顶撞,甚至说出不想当太子之语。 万一再受委屈,太子殿下会不会做出令陛下都无法收场的事情来? 第8章 当廷争辩 李世民气极反笑,指着李泰怒道:“卿等看看,青雀被伤成了什么样子?此等事情,难道青雀还会当着朕的面直接诬蔑他的兄长不成?” “谁都别再替那个逆子说话!快点儿把他召至太极殿来!” “这……” 房玄龄与魏征等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若说魏王听说太子殿下与陛下闹僵,想着在此时出手,加重他们父子间的矛盾,甚至于一举把太子扳倒的想法,那是有的。 但是,他也成不可能自己找人把自己揍了一顿,然后跑来诬陷是太子所为? 这样的谎言也太容易被拆穿了吧? 看到陛下虽然身体未完全恢复,但怒火已然高炽,几位大臣的心里也不禁忧心。 太子这次“以退为进”之计,会不会弄巧成拙啊? …… 东宫相距不远,又是陛下急召,不多时,李承乾便再次踏足太极殿中。 “父皇急召,众臣在侧,莫不是有什么军机大事相询么?” 李承乾大步走入殿中,连问安都免了,目光扫过众臣,但却刻意把魏王李泰给忽略过去。 不过他们父子刚刚不欢而散,大家都有脾气闷在心里,李承乾现在的表现似乎才是正常的。 李世民“嘿”了一声。 “你不是连太子之位都不在乎了么?当着众臣面前,开口便是关心朝政大事,高明啊高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李玄素等人脸色一变,陛下此语,等于明指殿下虚伪啊。 而且,殿下行以退为进之策,必须要真情实切,才能动陛下之情,才能显示出陛下过度宠爱魏王让东宫受尽了委屈。 若是被陛下认定殿下乃是假装,那就真的大大不妙。 李承乾却似乎完全不明白其中厉害,面对李世民的厉声指责,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哦,原来儿臣若是不当这个太子,就连关心我大唐国事都不行了?” “那敢问父皇,您过去为大唐秦王,天策上将,却非是大唐太子,是否也不能关心天下大事?” “以此推之,魏王更非太子,但是父皇却允其与闻朝政,直言奏事,甚至开府建立文学馆,其中多有朝臣参与其中……” “还是说,儿臣有朝一日不当这个太子,连李氏子孙也不算了?” 大唐之天下,便是李氏之天下,以天下之民供养一族,而亲王之贵也来自于他们的血脉。 李承乾的话是稳稳占据着一个理字,哪怕他不当太子,只要身为李氏子孙,便当为家国着想,关心朝政又有何错? 更别提,他还把李世民作为秦王,为大唐征战的事迹搬出来,又直接点出李世民支持魏王建文学馆的事情。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李承乾话音刚落,魏征便忍不住开口附和。 而他的心里,也不由得对现在的太子刮目相看。 他只觉得,太子之言句句说到心里,而且言之有据,真是自己想象中向陛下进谏的样子啊! 魏征对于刚刚太子的反驳,简直满意极了。 其实,魏征作为大唐名臣,自己就有很多敢言直谏的“名场面”。 只不过,他因为自身的性格,有时候会过分较真,甚至处于跟陛下“斗气”的场景,然后失了分寸。 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能以陛下之失言,而纠正陛下之错,正李氏子孙之责任,非常符合魏征的“美感”。 作为太子之时,李承乾既有如此觉悟,有朝一日当他成为大唐之主,想来也必定会时时警省自身,绝对是魏征期望中的帝王应有的品质。 李世民果然被堵得无法反驳。 他总不能现在为了打压一下好大儿的“嚣张气焰”,把自己作为秦王之时的功绩和责任都给否定了吧? 但若不反驳,那便等于默认了,自己允准魏王建立文学馆,甚至以此拉拢文臣之事,乃是错的! 好在,李世民向来鼓励朝臣进谏,早就被以魏征为首的一大票诤臣练出来了,哪怕无言以反驳李承乾,也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朕并不是说你不能关心朝政,而是此次把你召来,并非是为了国政……你看看青雀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便真在朕这里受了气,为何又要跑去欺侮青雀?这便是你为兄长的作派吗?” 民间素有“长兄如父”之说。 之前李承乾指责李世民不懂得如何为人父,作为君父却以偏爱的手段,直接引发了他们兄弟的矛盾。 现在,李世民则反将一军,让李承乾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又配称为合格的皇兄吗? 现在要如何处罚李承乾,杀伐果断地李世民也还有所犹豫,但是,借着此事先打压下高明的气焰,狠狠出了心中的恶气再说。 而且,在李世民看来,李承乾的做法,也确实欺人太甚,让青雀受了委屈。 李承乾当然知道李泰现在的狼狈样子,更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前来太极殿告自己的恶状。 “李泰的伤,确实是儿臣打的。儿臣只恨作为兄长,打得太晚了些,这才让他毫无规矩。” “东宫之设,关系到朝廷稳定,大唐传承。儿臣自己当不当这个太子且不论,魏王以臣弟的身份,岂能到东宫口出狂言?” “东宫属官,亦是朝廷命官,奉命辅助儿臣,魏王何曾有权随意侮辱?” “若非儿臣出手教训,谁又知道魏王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 说到这里,李承乾才斜眼瞅向了李泰。 “青雀,你现在可敢把当时说的话,当着父皇与众臣的面儿,再说一遍?” “等会儿?” 李世民立即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不是你直接跑去欺侮青雀,而是青雀自己跑到了东宫?” “青雀?你无缘无故,跑到东宫去做什么?” 刚刚李泰的话,极有误导性。 李世民盛怒之下也没有细加追问,此时才知道,原来李泰是在东宫的范围内被李承乾给教训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二人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他们都是秦王府旧人,与李世民关系密切,当初可是亲身经历过与建成元吉之间的派系斗争,瞬间明白了李泰的用意绝不纯良。 不过现在陛下已经发现了异样,那他们也就不需要出声提醒陛下了。 听到李世民相询,李泰却未见半点儿慌张之色,若连这些破绽都没有想好应对说辞,那他根本不会跑到太极殿挑起事端! 第9章 谁才是真的孝 “青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太子欺侮于你吗?怎么事情却是发生在东宫,而且高明说你在东宫口出狂言?” 李泰早有准备,七情上面,委屈的小泪珠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父皇,事情确实发生在东宫,儿臣作为臣弟,又岂会在东宫放肆呢?” “儿臣乃是听说,皇兄竟然忤逆于父皇,把父皇您气得不轻,所以才上门责问。不论太子地位如何尊贵,他依然是父皇的儿子与臣子。” “皇兄之所为,乃是不孝之举!儿臣乃是出于一片对父皇的孝心,才想上门规劝皇兄啊。” 说完,李泰还真在眼角处抹了两道泪痕。 李世民顿时感觉,还是青雀贴心呐。 看看魏征他们,一进宫就站在太子那边说话,不断地进谏,言辞甚是激烈。 还是青雀会站在自己父亲的角度。 房玄龄等大臣顿时感觉到,李泰的语气虽是委屈巴巴,但是针对太子殿下的“剑锋”,却比陛下的怒气更加难以化解。 别看发生过玄武门之变那等惨事,但大唐依然是以“孝道”标示天下。 对于所有的士人来说,忠孝便是首要之德,而且两者还时常会绑在一起。 以陛下的视角,看待自己的众多儿子,更是如此。 李泰不愧是通过文学馆收拢了众多文士,而且自己更是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跟那些士人混得极为熟悉。 此时谁都会觉得李泰比起太子更加孝顺,当然也就更加符合大唐臣民对于一位未来继承者的期许。 李玄素脸色大变,赶紧对着李承乾暗使眼色。 为今之计,绝对不能让魏王再争得陛下更多的宠爱,不能让太子继续被陛下厌弃了,趁着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希望太子赶紧表个态,必要时当着陛下的面儿认错也行啊。 然而,李承乾却像是毫无所觉,对于李玄素的眼神儿也没有任何回应。 李泰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几乎看不清,但也更方便他暗自观察殿中众人的动静。 他听到父皇宽慰的语气,再见到作为东宫之师的张玄素等人也无法替太子说话,心中不由暗喜,知道这番表演对自己是大大加分的。 “父皇,儿臣之举,确实是出于一片孝心,可惜皇兄他却无法体会到臣弟的苦心,就像他无法体恤父皇您一样!” “儿臣因为气愤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却把皇兄给激怒了,他直接拿起靴子砸到儿臣的脸上。父皇您可还记得,就算是您和母亲也极少打过儿臣,更别说是打脸了。” “太子他虽是皇兄,但是能比父皇更大么?凭什么如此欺侮儿臣,他的所为,又岂配继续当这个太子,为万民表率?您一定要为儿臣作主啊!” “啪啪啪!” 李泰话音刚落,李承乾竟是鼓掌为喝。 李世民和众臣都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物,看到李承乾的反应,竟是一时呆住,完全不明白面对李泰柔中带刚的凌厉攻势,他这是在做什么? 李承乾一派真心赞叹的模样:“青雀说得好啊,不愧是跟着这么多大儒,学问确有长进,孝心也是远远胜过本太子。” “父皇您也听到了,魏王事事皆以维护父皇为先,更不忘父皇与母后生前种种疼惜宠爱,不如便免了儿臣这太子之位,转由青雀接任,想来青雀必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许之情!” “啊?” 魏征直接错愕,脑筋转不过弯来。 房玄龄和张玄素则是眼睛都瞬间急红了。 我的太子殿下唉! 现在可不是再玩你那套以退为进的计策之时了! 魏王表面谦和,实际上野心勃勃,他必定会借此机会,坐实了此事,真等到他说动陛下改变主意,再想后悔都晚啦。 李泰果然再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皇兄之言,实是令臣弟惶恐,但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臣弟必定会比你更加孝顺父皇!” “父皇,儿臣小时候,您是如何疼爱于青雀,青雀也肯定会加倍孝顺于您,不会像皇兄一般惹您生气的。” 李世民却似是没有心思听李泰表达自己的一片孝心,而是有些愣神地看向李承乾。 李泰绝不会想到,正是他刚刚的话,反而让李世民忆及往思,想起他们幼年之时,想起长孙皇后仍然在世之时。 李世民自秦王之时便极有雄心,那时高明刚刚出世,得到父亲李渊赐名“承乾”,不但对于李世民是极大的“鼓励”,也让他对于自己刚出世的长子极为看重。 待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皆不欲自己的后代再重复长辈的悲剧,对于高明更是着力培养。 后来,青雀和治儿也相继出生,观音婢曾对自己说过。 承乾为嫡长,天下的重担是他理应抗起的责任,对他要求严厉也是就当的。 至于青雀与治儿,便让他们无忧无虑地长大,如此待他们长大之后,也避免兄弟相争。 这,便是为何李泰从小都没怎么受到父母的责罚,因为自幼时起,李世民与长孙氏对他们兄弟的期许本就不同! 李承乾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与责罚,正是替自己的兄弟承担了皇室之重任。 想到此事,再看李承乾一副听任自己夺去他太子之位的样子,竟是半句都不为自己辩解,反而还夸赞起弟弟的孝心,李世民心如刀割。 他从刚刚对于青雀孝心的感动中清醒过来,反而觉得自己对于高明这嫡长子颇多亏欠。 想到长孙皇后故世之时,特意叮嘱自己三件事,其首便是不可因为承乾腿脚不便而厌弃之,更不可轻易动摇太子之位。 现在想来,自己对于青雀表现出的种种偏爱,给予他种种超越了亲王级别的特权,只怕在高明的心中起到了反效果啊。 “观音婢,是朕没有听你之劝啊,若真让他们兄弟相争,到了当年那等地步,朕还有何面目与你相见于九泉?” 心态转变,又思及当初他们自己兄弟相争时的情景,李世民突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青雀不断地强调着自己的孝心,一切举动都是要为自己向太子讨个说法,但是他出现在太子东宫的时机,似乎有些太过凑巧啊。 魏征等人尚在太极宫向自己劝谏,后脚青雀便在东宫受了委屈,一刻不停地赶到太极宫告状来了? 青雀是何时得知了太极宫中的消息,为何行动如此之快? 第10章 新出现的危机 李承乾见到李世民默然不语,也是心中奇怪。 自己都明着给提供借口了,怎么向来杀伐决断的父皇还不下旨? 你也看看,一旁的李泰急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免了我这个太子之位,送给李泰,顺便背后支持自己的那一票臣子,大部分也能被保下来,不用因为谋反大案而身首异处。 皆大欢喜的局面啊。 他是真想不通,李世民还在犹豫什么。 此刻,李世民也是心里窝火啊。 他既已对李泰的用心起疑,那就更加不会轻易免掉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但是,刚刚这逆子顶撞太甚,现在还有几位重臣在场……你就不能先口头上服个软,也给朕一点儿台阶下? 难道你一副不想要太子之位的模样,朕还要先软下口气,替你个逆子找台阶,然后硬把你按回太子的宝座上? 李世民虽是有些许懊悔之情,但他一生骄傲,也确实有傲然天地的丰功伟绩,现在要当着老伙计的面儿跟自己儿子说软话……怎么可能? 太极殿中的气氛,直接僵住了。 只有李泰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自己如此表达孝心,而且孝字也是天下士人最看重的品德,父皇怎么还不赶紧下旨让自己当上太子啊? “那个……父皇……” 他这戏演得,连眼泪都不够用了,而且以他的身材,如此姿势趴在地上也着实累人,忍不住要主动开口。 “魏王,你在东宫受辱,直接便来到太极殿,想来都没时间治疗伤口,不如先让太医诊治一下?” 一直默然不语,沉凝如渊的长孙无忌,此时却突然开口了。 李泰先是一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连连摇头。 “多谢舅父关心,青雀无恙,现在只想让皇兄正法,其他过错也就罢了,这不孝的罪名,皇兄纵为太子,也不可轻恕!” 李泰没白被府中的谋士和大儒们教导,深知这个“不孝”的罪名,是最有机会把皇兄拉下太子之位的,所以紧紧扣着这一点不松口。 李世民气得直翻白眼。 但这次,却是被青雀给气的! 在他心目中,青雀虽是看起来胖胖的,憨憨的,但实际上却颇为聪明。 今日他的姿态,看起来似是尽显孝心,但也等于完全暴露出了他的野心和急切。 刚刚长孙无忌之言,既是缓和太极殿中的气氛,也是帮所有人找一个台阶。 青雀竟是连这层意思都听不出来,紧咬死高明的不孝之名不放,让自己也完全看清了他的野心。 其实嘛,李世民还真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有野心,但是李泰现在的表现与他一向表现出的谦和温逊之姿完全不同。 由此可见,野心和利益,真的能蒙蔽人心和心智,哪怕聪明如青雀也无法保持一颗泰然处世之心啊。 李世民低头审视着他,手指在御案之上轻弹。 连一个太子之位,都让他失去冷静,那等有朝一日真的让青雀继承了大统,大唐面临更强的危机之时,他真的能从容应对吗? 过去,他与长孙氏对青雀过分纵容,少有刻意地历练他,会不会让青雀的心志不够坚毅。 若以此观之,李承乾今日所说的话虽然忤逆,而且把自己气得不轻,却能真的看淡这个太子之位……反而更显难得了。 李世民之前还是犹豫,现在几乎是拿定了主意。 至少现在青雀这孩子是接不住太子之位的,高明这个太子还是不动为好。 既是轻动太子,会引起朝廷动弹,百官难安,更是因为,只有不会因太子之位而失态者,方有资格坐稳这个位子! 这一点上,高明还真是继承了自己与观音婢的气度,没有辜负他们自幼年之时便对高明的种种教导和历练。 但是……还是没有台阶下啊! “报!” “陛下!安西与西州有紧急军情送至!” “薛延陀部聚兵十万之众,由夷男之子白默统率南下!安西与西州皆已现薛延陀部铁骑踪影!” 李世民戎马半生,而新生的大唐依然面临着四夷的诸多挑战,所以宫中规矩,若有紧急军情,不论何种情形,皆可直奏御前。 听到殿下御卫的大声禀报,整个太极殿内气氛为之一肃。 “夷男好大的胆子!” “召尉迟敬德!程知节!李勣入太极殿议事!” 李世民之前还被自己的好大儿气得身体发虚,听闻西北军情,直接站了起来,巨大的威势笼罩着整个宫殿。 李承乾都被他的气势所慑。 “尼玛,这就是所谓的虎躯一振,王霸之气尽出?不愧是六世纪地表最强碳基生物啊!”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承乾”,都未曾上过战场,自然很少见识这种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惊人气势。 不过李承乾的心里,升起的不是惊惧之情,而是心潮澎湃。 虽然他本人对于李世民没甚父子之情,但现在感觉,让这家伙当了自己的便宜老子,好像也不算是很吃亏嘛。 就在此时,李世民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世民看到面对自己霸气尽露之威,这逆子竟然还能神态泰然,无惊惧之色,虽然没有经历沙场,但天然就有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的气度,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陛下何必相召,臣与咬金,茂公听闻消息,自己便赶过来了!” 太极殿外,响起了尉迟敬德豪爽的声音。 尉迟敬德不但蒙李世民知遇之恩,而且两人从并州至洛阳,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尉迟敬德可算是整个大唐朝除了长孙无忌之外,与李世民最亲近的臣子了。 他人还在殿外,不等内侍通传,就已经和程知节,李勣走进殿中。 李勣还规规矩矩地俯首行礼,尉迟敬德和程知节自己便找了位子坐将下来。 “陛下过去就是太纵容那劳什子薛延陀,才让他们目无大唐,真以为灭了东突厥之后,便轮到他薛延陀部称王称霸了?” “陛下,干脆趁此机会,亲征漠北,臣虽老依然能给陛下打个先锋,咱们先生擒了他们那狗屁王子,再踹了薛延陀的老家,显显我大唐的威风!” 尉迟敬德嘴里尽是些糙话,但却让李世民倍感亲切,似又回到他当秦王之时,二人一人执弓一人握矛,千军辟易的时光。 不过,还没等李世民表态,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已然色变,大声劝阻。 “亲征之议,万万不可!尉迟将军请慎言!” 第11章 大唐的外部威胁 “呃,咋了?俺刚刚说错什么话了不成?” 换成别人在军议之事上,当廷否了自己的提议,尉迟敬德早就发飙了。 但是,看到是房玄龄长孙无忌二位开口阻拦,尉迟敬德也只能先摸摸脑门了。 他倒不是惧怕于他们二人此刻在朝中的权势,而是自随着陛下南征北战开始,他们再加上杜如晦先生,便在军中充当着军师的角色。 陛下固然是当世军神,战无不胜,几位先生也可与张良、诸葛比拟,真真是算无遗策。 所以,他们早就凭着自身的本领征服了尉迟敬德等一票秦王府猛将。 陛下登基以后,他们也皆以军功封侯,封国公,再加上大唐初年,对外作战屡屡以少胜多,多少对大唐产生威胁的异族被这些李世民亲自简拔的猛将们打得族灭国亡。 因此,换成其他的重臣,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 可是,既然是房、长孙二人反对,他们还是能耐下性子,听听二位先生,呃不是,二位大人到底有何高见。 房玄龄此时手掌兵部,由他先站出来表明意见。 “陛下,自我大唐灭掉东突厥之后,薛延陀部确实不断坐大,而且与我大唐的盟约也无以为继。” “现在薛延陀部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早晚需要处置,但现在陛下若依尉迟将军之说,御驾亲征,那于大唐之稳固而言,只会更加动摇。” “诸位将军虽是能征善战,但此刻我大唐除了薛延陀部之外,尚有东北高句丽,西部吐蕃之威胁。这些都不是一战可定的对手。” “有陛下坐镇于内,将士奋战于外,任何一个威胁皆不足为虑。” “但若是陛下亲征薛延陀部,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的潜在敌人,我大唐现在正处于空虚之中,邀请其他的敌人来攻么?” 听到房玄龄把此刻大唐的外部威胁皆摆到明面上,李世民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尉迟敬德刚刚的豪言壮语也只能先咽回肚子里来。 这些大唐的潜在敌人,他和程知节,李勣在外领兵之时,都没少打过交道。 特别是薛延陀部,先前李勣领兵大破龟兹高昌,薛延陀部便几乎不再掩饰对于大唐的敌意,直接派兵干预,结果被李勣大破其联军。 然而,随着大唐对异族屡战屡胜,却并没有换得更加安全的环境,只是把曾经那些“熟悉”的威胁,更换成了新出现的,陌生的敌人而已。 其中,在灭东突厥之战中,薛延陀部还曾经是大唐的盟友,现在却因为大唐的势力开始向漠北、西域之地延伸,而令双方反目成仇。 纵使薛延陀部屡屡败于大唐军之手,但只要大唐一日不会放弃漠北与西域的利益,双方的矛盾便一日难以调和。 距离李勣大破薛延陀部过去尚不到三年,他们竟然又以大汗王子为帅,聚集起了控弦之士十万,再次南下威胁大唐。 薛延陀部如此,高句丽和吐蕃等势力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们就像是被打伤之后,隐伏于暗处的狼,只要大唐露出破绽,他们便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撕咬。 贞观四年,李靖以奇袭之兵大破东突厥,一举扫除了这个足可威胁大唐存亡的敌人,为贞观年间国力飞涨赢得了时间。 但自那时开始算,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十余年间。 自隋末大乱之后,国力的积蓄,百姓的生育皆需要时间,现在大唐国力虽可称强盛,但还没有强大到足可同时碾压四夷,击败所有周围势力挑战的地步。 更可虑者,纵使凭着李世民诸多猛将们的用兵,不断地挫败四夷挑战,大唐帝国也可能会在不断地战事中,把积蓄的国力完全消耗掉。 若如此,哪怕最终他们摧毁了这些不服王化的外敌,自己也要被拖至无法挽回的深渊之中,成为中原王朝新一轮天命轮回的踏脚石。 尉迟敬德听到房玄龄等人的分析,极是窝火地挥了挥拳头。 “房先生!若依您所说,陛下御驾亲征薛延陀,反而是给吐蕃和高句丽等异族机会?” “可现在不是咱们想打,而是薛延陀部杀上门儿来了。” “西州与安西都护府初定,西域诸国臣服于我大唐,乃是看到我们一举踏平龟兹高昌的强悍兵势。” “但那些西域小国反复难定,假如咱们不狠狠地打他娘的一仗,西州和安西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十万薛延陀铁骑,还有再次横跳反叛的西域联军啦!” 尉迟敬德确实不像房玄龄等大臣一样,能说出一番大道理。 但他久历边疆战事,对于西域的形势可说是了如指掌。 现在,这个难题又抛回到了李世民手中,只能由这位大唐帝国的主宰来下定决心了。 李世民明白这些文武心腹们心中所虑。 除非能再次复现,当年李靖夜袭阴山之战,否则自己要御驾亲征薛延陀,纵可取胜,也无法解决掉西北边患,更无法减少西北边境所受到的威胁! 然而,纵由李世民或者李靖亲自指挥,想要复现阴山之战又谈何容易? 当年的东突厥固然兵强马壮,军威震于天下。 但他们内部矛盾重重,吉利可汗本人自高自大,有明确的突袭目标。 而薛延陀部崛起于漠北之地,其王庭远离大唐铁骑的奇袭范围,纵使此次能再大破薛延陀部铁骑,甚至直接斩杀其主帅,又能如何? 夷男还有很多其他的儿子,薛延陀部亦可休养生息。 李世民深明兵法,当然清楚所谓“奇袭”之策,皆是收益与风险并存的战术。 假如一击不中,反而会让出击的大唐将士陷入绝境之中。 李靖奇袭阴山,一战封神,引得无数大唐将士的崇拜。 但是,还有几人能记得,当年那一战,李靖引战士强攀雪山,先将自身陷于险境。 哪怕东突厥的主力没有发现他们,只要稍有意外,他们迷失道路,那么数千精骑自己就要活活冻死了。 换成是秦王之时,李世民依然可以冒险一搏,甚至于秦王府众将也会舍生忘死地追随他们的天策上将。 可是,现在李世民已经不再是“秦王”,而是大唐帝王,那别说房玄龄等人了,便是现在口口声声想要拉着自己御驾亲征的尉迟敬德等武将,也不敢真让他行此险计。 无奈之下,李世民的目光,突然转到了在旁默听,同样参与此次军议之中的李承乾与李泰身上…… 第12章 考验好儿子们 “高明,青雀,你二人也听到我大唐面临薛延陀部的威胁,可有什么看法?” 李世民突然把问题抛向了旁听的两个儿子。 莫说房玄龄等人,便是李承乾和李泰本人也颇感意外。 哪怕他们二人地位尊崇,但是似这等军国重事,他们少有直接插口的机会。 李世民与他麾下的明星将帅们实在是太出色了,天下间就没有他们无法击败的敌人,而且每单拎出一位来都可说是战绩傲人。 反观李承乾与李泰,甚至从来没有上战场领过兵,他们自己也知道与贞观君臣们之间的差距。 所谓献丑不如藏拙,他们自己也只能沉默以对,慢慢听取众人议论,从中学习,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让父皇刮目相看。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两个好大儿是什么水平,不管近些年如何对他们委以重任,但事关经略北境,整军经武之事,还是只会倚重自己的一班老兄弟们。 现在,李世民竟然主动询问起他们来。 李泰立即感觉到,这或许是父皇在有意考较他们。 虽然依身份来说,当是由太子的李承乾先回话,然后才轮到他。 但此次,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压过太子一头! 李泰拼命地回想着府中几位先生讲过的圣人之教,回想着其中关于用兵之道的内容。 “父皇,儿臣以为,几位大人的担忧是极有道理的,您乃万乘之尊,岂可轻易涉险。” 李世民没有任何表态。 说到这里,还都是些很正常,但也很普通的态度。 只听李泰续道:“依儿臣之见,近些年我大唐对外作战实在是太多了,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 “便是以我大唐之盛,父皇之明,也不可能与周围所有势力为敌。既是如此,那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我大唐若以长矛诛样他们的子民,只会召来无穷无尽的仇怨,与其如此,不如以王化度之。若能令周围所有的蛮夷皆服王化,那他们自然会真心诚意地赞叹父皇的德行,臣服于我大唐,不需动刀兵之危,便可令四海浑一。” 李泰一边说着,一边竟还摇头晃脑起来,竟真有几分“大儒”的神韵。 只是,他所说的话,却让李世民哭笑不得。 尉迟敬德并不知道陛下有何用心,听到这番话他是真的忍不了,但是又不好直接对魏王李泰发脾气。 他只好闷闷地道:“魏王少经军旅,更没有跟那些异族打过交道。” “他们生性残忍,只怕绝对不是服从什么王化,更不会被圣人给教化成大唐子民的。” 程知节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对他们,只有打!打服为止!” 李泰颇为无奈地扫了他们一眼。 这些个武夫,不过是朝廷之爪牙,又懂得什么是军国大事,又能有什么远见? 他亲近士族,拉拢儒生,以壮自己的声势,同时也借着修书建馆讨好父皇。 只能说,这些举措确实让他积累声势,吸引了这么多朝臣支持,但他们也反过来深刻地影响到了李泰的观点。 李泰只得把希望的目光放到长孙无忌等朝臣身上。 长孙无忌却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魏王之谏,倒也不能算错,圣人之教,自有其深意,不过魏王似乎听漏了什么。” “此次非是我大唐意欲北上踏平漠北,而是薛延陀部要威胁我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呐。” “难道魏王觉得,我们为了让薛延陀部感受王化,主动放弃西域之地?” 李泰哪怕学得再迂腐,也明白长孙无忌所说放弃西域之地,是大唐完全不能接受的。 哪怕在他看来,那等边角之地,离长安十万八千里远,纵是放弃也无妨。 但他明白大唐将士血洒西域,父皇与众臣布局良久,才最终以李勣大破龟兹高昌,完全收服西域诸国作结。 自己敢说出放弃西域之话,那就等于在公然反对父皇征服四夷的大计! 李泰瞬间明白自己失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父皇。 还好,李世民并没有因为他的回应和长孙无忌的质疑而生出不满,只是把目光转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高明,连你的弟弟都有进言,你倒是一言不发啊。” “不论你还想不想继续当这个大唐太子,但你好歹还是大唐皇子,连身上的责任也想甩给别人吗?” 李玄素等大臣心中一紧。 他们非常了解陛下的性情,知道陛下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假如李承乾现在还看不清陛下的心意,还想玩什么“以退为进”,那真是谁都救不得太子殿下了。 哪怕太子不懂用兵军略,至少也要在此时表明下自己的态度。 “儿臣刚刚听到了军情奏报,只有一事不明。” “西州与安西发现薛延陀部铁骑之后,立即飞报朝廷,以定应对之策……那么,阿史那思摩为何没有任何回报!” “这……” 太极殿中所有文武,甚至包括李世民都惊异地重新打量起了李承乾。 李承乾却似是毫无所觉,郎声道:“薛延陀部之崛起,皆因东突厥被我大唐击破,漠北之地出现势力真空。” “而父皇早就有预见于此,特意派出阿史那思摩出塞收服突厥旧部,以镇北疆,他便是大唐北方抵御薛延陀部的第一道屏障。” “为什么现在朝廷却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奏报?” 李承乾这个太子之位也不是白当的。 以前不论李世民是否要打压他一下,如何偏爱于魏王李泰,作为大唐太子,都有权与闻国事。 李承乾自然明白,朝廷为了应对薛延陀部的威胁,曾作出过哪些布置。 长孙无忌第一个反应过来,瞬间色变,看向了李世民。 “陛下,难道说阿史那思摩他……” 李世民沉声道:“无忌不必多心,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绝对相信阿史那思摩绝对不会背着于朕,跟薛延陀部勾结在一起。” 李勣闻言,也连忙出列。 “陛下英明,臣在外领兵之时,多与阿史那思摩共事,深知其为人,他们常感怀于陛下的恩德,是万万做不出背叛大事的举动的。” 长孙无忌微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是臣太多虑了,只要阿史那思摩将军没有背着大唐,那北疆局面,便不至于崩坏到最恶劣的情况。” 李世民却露出一丝苦笑。 “朕只怕情况已经好不到哪儿去了。阿史那思摩并不会背着于朕,但现在他尚无军情回报,朕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第13章 天上要掉下来兵权? 李勣跟尉迟敬德等人听闻李世民并没有怀疑阿史那思摩的忠诚,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李世民后面的话,直接让他们再次震惊。 “阿史那思摩性情刚烈,又极度敌视薛延陀部,见到其骑兵竟敢挑恤我大唐,阿史那思摩若并不知薛延陀乃是聚兵十万南下,很可能会主动出击!” 程知节急忙道:“陛下,阿史那思摩若遭遇大败,则我大唐整个北疆防线危矣,朝廷必要发兵救援呐!” 房玄龄等人也意识到了这种严重的后果。 听到程知节催促出兵,房玄龄叹息道:“如此,则朝廷出兵更加为难。敢问程将军,现在朝廷大军,就当兵发何处?” “那当然……呃……” 程知节张口欲答,却立即明白了房玄龄的为难之处。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接口道:“假如陛下猜中了,那么安西、西州、河西走廊乃至于长安腹地,皆已经处在薛延陀部铁骑的威胁之下了。” 强盛无敌,灭国无数,打得周围诸蛮只能俯首称臣的大唐帝国,突然之间整个北疆变得处处都是破绽了。 其主因便是大唐的战绩太过辉煌,战线扩张得太快。 自安西至长安之地,数千里之遥,面对一支来去如风,又熟悉地利的骑兵,防守难度之大,所需兵力之多,可想而知。 别看大唐北疆的疆域也极为广阔,但是那数千里草原荒漠,是无险可守的。 当初大唐与东突厥争锋之时,大唐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武德年间,更是几次有过迁都之议。 除了因为大唐新生,与东突厥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军力差距,更重要的便是突厥铁骑只要南下,两日之间便能直接威胁到长安! 所以阿史那思摩若真如李世民所料般擅自出击,招致大败,那么北疆再无屏障,当大唐主力西进之时,薛延陀部的铁骑随时可能出现在三辅之地! 换成任何一个中原王朝,自家国都突然出现如此危机,恐怕要么自我安慰,事情不至于往最坏的情形发展,要么就要开始讨论直接放弃西域了。 安西都护府虽能打通西域商路,其中利益巨大,但也无法与国都之安危相提并论。 但是,尉迟敬德只是稍有些皱眉,开口便是反击之道。 “陛下,若是如此,咱们更不能让薛延陀部得逞啊。必须要把安西至长安的大唐军队整合为一体,若薛延陀部真的敢前来进犯,管教他来得回不得!” 尉迟敬德大掌一挥,好像薛延陀部的贼人已经杀到他的眼前,他一掌下去便要把对方的脑袋砸个稀烂。 “整个北疆的大军整合起来……” 房玄龄等朝臣皆望向李世民。 这样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必须要由陛下亲征啦。 虽然贞观年间,名将如云,但要统合这么多军队,掌控这么长的战线,除了陛下亲自统领,更舍其谁? 这甚至不是大唐的其他名将是否有同等的帅才,而是对任何一个帝国来说,这样的兵权最好还是由皇帝亲自掌控。 而且,正因为大唐名将众多,这么多的军队与战线,若无人主持,很容易出现互不统属而互相不服,最终配合失误反而误了战机的事情。 李世民却道:“刚刚玄龄所言,倒也属实,薛延陀部若聚大军而南下,说不得私下已经派出使者,联络高句丽与吐蕃诸部,不得不防。” “我大唐主力要防守北疆,若是朕轻离长安,等于在鼓励高句丽与吐蕃来犯,也会令边军不安。” “他薛延陀部派了一个王子前来,难道朕便只能御驾亲征?那不是显得我大唐无人么?” 听到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等人,眼神儿不由得转到了李承乾与李泰的身上。 照陛下这意思……咱大唐也可以派个“皇子”迎敌? 道理上是没错,要统合北境诸军,压服诸多猛将,交一名皇族亲王乃至于太子殿下亲自出征,至少能整合人心,不至于出现互不统属的情况。 可问题是,不论是太子也好,魏王也罢,哪一位也没有上战场指挥作战的经验。 之前连个练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突然把如此重大的责任和兵力压在他们肩上,那真的能成么? 刚刚还颇为淡然的长孙无忌略感紧张了。 “陛下,这似乎不大合适吧?太子也好,魏王也罢,现在似都不适合,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李世民暗指对等薛延陀部的“王子”,而长孙远忌的口中则只提到了李承乾与李泰,其他众臣也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提议”。 谁都知道,陛下膝下虽有众多皇子,但真正有资格被考虑成为大唐未来继承者的便只有长孙皇后所诞下的三位嫡皇子。 而晋王治现在年纪尚小,这等可以染指大唐半数兵权的机会,便只会考虑太子与魏王二人。 房玄龄和魏征等人也暗自点头。 他们虽然也考虑过,此等难得的机会,若有机会让太子出头,拿下如此惊人的兵权,那么他的储君之位便可说稳如泰山。 最差也能平衡掉近期魏王屡受陛下恩宠的影响。 但是,为大唐计,他们却不能支持太子拿到兵权,那样只会把大唐边境安危置于险地。 李世民却淡淡地道:“朕多年用兵,无忌之言当然知道,他们的作用,只是起到稳定军心,协调各地大军统合作战。” “朕何曾说过,要让他们直接指挥大军的?用兵之实权,依然在各州都督,制定作战计划,则有长安诸将辅助。” “如此,以皇子对王子,咱们大唐若能战而胜之,亦能告诉心怀不轨的四夷,我大唐后继有人,让他们都老实点儿!” 长孙无忌等人这才点了点头,开口称赞起陛下之明。 陛下的办法倒是不错,借皇子的身份,令得诸军服夷,但真正指挥的,却是有经验的老将们,既能指挥作战,不致有失,还能给皇子大大增加军中威仪与自身军功。 嗯? 几位大臣,瞬间又闻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第14章 你真不是给我们演戏啊? 李世民再次开口道:“刚刚高明和青雀皆说出了自己应对外敌之策,现在我大唐需要一位皇子坐镇协调各支大军,共抗薛延陀部,你们觉得谁更适合啊?” 这次李玄素等人就不再掩饰了,赶紧给李承乾猛打眼色,让他抢先站出来把此重任揽到自己身上。 太子确实未曾指挥过大军作战,但有诸多名将作为后盾,那根本就是给太子刷战功的嘛! 而且,魏王先前竟说什么以“圣人之教”感化四夷之类的话,在陛下面前大大失分,太子反而最先提醒了阿史那思摩可能会出现问题。 现在太子若要抢下此重任,陛下直接答允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李承乾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的眼色,坦然迎向了李世民的目光。 “父皇,正如舅舅所言,儿臣过去从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只怕未必能令众将心服,这等重责大任,还请父皇另选贤能吧。” “啊?” 太子殿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天大的机会被你硬往外推?还说什么请陛下“另选贤能”,你知不知道所谓的贤能,就只剩下魏王了! 魏王李泰自己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兄……疯啦? 现在他又想起了,皇兄直闯太极宫,不但顶撞了父皇,还直说自己不想当太子。 就连刚刚召他进殿中,他也曾直言,不当太子了。 看起来,这并不是说说,而是皇兄他真的心灰意冷了嘛! 李泰本来还担心会像刚刚一样失言,反而自爆其短,所以才没有直接表态,现在听到皇兄“主动谦让”,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思,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父皇!看到您如此忧神,儿臣真的是太心疼了,若能为父皇分忧,儿臣愿意扛起这份重担!” 李泰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漂亮了。 哪怕他是要跟皇兄抢夺兵权,但这番话听来,出发点亦是要为父皇分忧,还是从一个“孝”字出发,谁也不能说他权欲过盛,反而要赞他有孝心,为万民表率! 李世民却听得直摇头。 他当然喜欢青雀表现出的孝顺,但是他现在要争的却是一军统帅之职。 李世民自己不知多少次领兵出征,最明白作为主帅,最忌讳掺杂其他的想法。 行就是行,不行便是不行! 若只是为了朕来分忧,便强行挑起不能接,不想接的重担,那对于大唐,对于前线将士来说,是祸非福! 反而李承乾直言因自己未曾领兵,所以不想担此重任,更加坦承得多。 李世民对于自己的儿子可以宽容一些,但对于他麾下的“部将”要求极严。 李泰之言,他并不会视之为抢夺军权,却会认为他的在谎报军情。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李承乾竟是先对李泰的话大加赞叹。 “青雀果然是一片苦心,连我这个皇兄都深受感动啊!” “父皇也听到了,青雀心中全是父皇,您岂能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而且青雀建立文学馆,颇得到一些能人辅助,其中不乏智谋之士。” “作为大军主帅,不一定要自己冲锋陷阵,只需要协调军中关系,确保大军供应,鼓励大军士气即可。那么多人才,想来必能弥补青雀领兵经验之不足。” 房玄龄等众人,几乎绝倒。 听李承乾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在理,他不是在愿意演戏,而是真心要推掉兵权,将之让到自己最强的竞争对手,魏王李泰手中! 可是,为何啊? 大家也算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不论对他本身才华评论如何,但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绝非蠢人。 但是他这番话,却真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啊。 李承乾看到李玄素等持重老臣,被自己急得差点儿就要露出抓耳挠脸腮的模样,也不禁心中暗笑。 现在还想着让本宫去抢夺兵权,你们的脑子才是有问题吧! 他先是直接跑到太极殿,明着告诉自己的父皇,自己有罪,而且还是谋逆大罪! 虽说他的本意,是死中求生,最好是父皇把他这个太子之位赶紧收了,“永绝后患”,但是那些话全都听到了父皇耳朵里。 父皇对自己的处分还没下来,他若是趁着北疆危机,冲出来抢夺兵权,那李世民要怎么看自己这个“逆子”? 要知道,父皇不仅是用兵如神,论起权谋也是无人能及! 一个可能已经行谋逆之事的“待废太子”,还想要在手上握有大唐半数精锐大军,这样的太子,离死还有多远? 本来,房玄龄等大臣,听到他主动跑到太极殿求罪的事情,还在认为他是“以退为进”。 那自己再跳出去抢夺兵权,那就连李世民也会认为他是心口不一,在给自己的老子演戏!那会是什么后果,李承乾绝对不敢想象。 再者说了,当这个太子真有有啥好处吗? 听刚刚众臣议论,哪怕现在大唐兵力强盛,但依然面临着四夷的威胁,甚至于北疆之敌,有可能直接威胁到都城长安呐! 现在他们头顶上有李世民这个六世纪最强碳基生物顶着,可真等将来自己有机会继了位,这些难题可就都要靠着自己解决了。 更让李承乾“清醒”的是,他知道贞观朝虽然名臣名将众多,每一个拉出去都是能挥掌间覆灭敌国的狠角色。 但是,他们普遍的年纪比李世民都要大。 真等父皇千秋万代的那一天,这些所谓的明星级阵容的猛将们,没几个还能留给自己用啦。 想来想去,还是舍了这个太子,让父皇把自己远远发配到蜀中之地更安全,若是父皇还念着父子之情与母后,运气好点儿能封到江南之地,那就更好啦! 父皇在时有他来顶着,哪怕真让李泰这货继了位,外敌再是强悍也不可能一代人的时间直接杀到江南和蜀中,自己这辈子混个寿终正寝估模着问题不大。 你也别笑话老子胸无大志,就这样的下场,也比历史上因为谋反被废的结局不知道强上多少! 李承乾一意往外推,而李泰则以为父分忧之名,表示愿意承接重担,一切看起来都已成定局了。 第15章 老爹你到底在想啥 李世民面对沙场万千敌兵,亦未变色,但此刻却被李承乾的话,搞得有点儿怀疑自我了。 什么情况?莫不是朕的意思说得不够明显? 他的好大儿,怎么把手掌兵权看得像是赴刀山,下火海一般凶险? 但要说,高明这孩子连兵权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都不清楚,那更不可能啊! “咳,高明你只说自己未曾领兵,难当大任,若真如此说,青雀岂不是也没有领兵经验?” “若说朝廷贤明之士可以辅助青雀,那不是也能辅助你么?” 李承乾一愣,没搞明白自己如此往外推兵权,李世民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儿臣跟青雀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李世民独断地道:“确实不一样!” “先前李泰到东宫去受了委屈,你不是还教训他,你现在依然是太子,他为臣弟么?” “怎么?我大唐太子便只是住在东宫里,把脾气对着自己的弟弟撒?听到有外敌侵门踏户,边疆大将有可能战败,便事不关己?” “那我大唐的太子也太好做了!传朕旨意,令太子兼任并州大都督,左右威卫,左右骁卫,塞北汗国与西域诸国辅军皆听其调排!” “啊?” 李泰最先坐不住,扭着肥胖的身体挣扎往前走了几步。 “父皇……那,那儿臣……” 李世民看向李泰,神情与语气都温和了许多:“所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青雀你的文学馆多有才智之士,在朝廷众臣中评价也不错。” “便由你遥领肃州刺使,并朔方、河西诸州皆归你节制,保证大军所需,莫要让我大唐将士因补给不足影响了军心。” 李泰也算是被委以重任了。 但是,他现在想讨要的可是兵权呐。 而且,他要提供军需,竟是为了他急切想要扳倒的太子皇兄! 李泰自以为刚刚的表演绝佳,毫无破绽,最后却只是落着如此结果。 而承乾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努力,天大的兵权却是唾手可得? 这公平吗? 李泰才不理会,刚刚李承乾是如何推脱兵权,甚至还主动帮他这个弟弟说话。 一切都是皇兄的虚伪。 想想刚刚自己的一切努力,想想父皇表现得态度,李泰真是欲哭无泪。 李承乾自己也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后果。 看到李玄素那隐藏不住的笑意,李承乾却只觉得寒意自头顶直落下来,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冷战。 怎么回事儿? 自己哪一步走错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有现在的大唐军力与诸多名将作为依靠,李承乾还真没把什么薛延陀部十万铁骑放在心上,真正让他背后发寒的是,他现在完全看不懂自己的便宜老爹想做什么了。 李世民麾下,猛将如雨,哪怕是能独挡一面的帅才,也不缺。 只要他想要扶起哪个儿子,只要他智力正常,面对所谓的外敌,那是手拿把掐,几乎没什么难度才对。 可是,现在李世民却把兵权套到了我的头上? 而且,他所用的理由,竟然还是…… 身为大唐“太子”,理当为大唐分忧? 不是?我之前说得不够清楚,态度表达得不够坚决? 我不想当太子了,老爹你想把太子交给李泰,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就算你不想让我跑到江南之地享尽风流,把我丢到蜀中,我也没啥意见啊! 强调自己现在依然是太子,又白交出来大把兵权。 甚至,之前正是李世民着重培养李泰,开始在儿子之间玩“养蛊”,现在却公开让李泰给自己保障后勤? 李承乾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比之前更危险。 我的太傅大人,您老人家就别乐着了,你的太子徒弟,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房玄龄只觉得陛下的安排实在是太完美了,作为兵部尚书,他直接带头表态。 “陛下英明!太子与魏王殿下能携手共抗北方强敌,实乃我大唐之幸事啊!老臣必全车辅助二位殿下。” 尉迟敬德本来听到陛下放弃了御驾亲征的打算,还觉得很失望。 但听到陛下要锤炼一下两位皇子,顿时来了精神。 “俺也必定全力支持太子殿下!” “虽然太子他以前没上过战场,但毕竟是陛下的皇子嘛,那老李家的血都流在他身体里,绝对不会差!” “随着俺上阵冲个阵,捅个矛,胆气和杀气都能练出来,以后也绝对不会输给陛下您的!” 这下子,李承乾的表情跟李泰完全一样了……不,比李泰的脸色更差! 你们这些人,跟李世民商量好了是吧?都巴不得老子死呢? 你尉迟敬德在战场上是什么德行,老子还能不知道? “秦王执弓,尉迟敬德执矛,天下何人可当!” 这可不是单纯的豪言,而是真正发生在洛阳城下的“事迹”。 他们两个年轻之时,真的不把千军万马当回事,兴头来了,直接冲阵,天王老子都拉不住。 想想看,李世民最重视的“六骏”,那些天下良驹各个都是身中数十箭惨死于阵中,就能想见他们当年冲阵是多么不要命。 李世民现在当了皇帝,性子也收了些,也没那么多机会玩命了,可是尉迟敬德在沙场之上,却还是老样子。 自己虽然不像李泰一样肥胖,但就这身子骨要跟着尉迟敬德在战场上“冲个阵”? 他有九条命都不够豁豁的! 而且,尉迟敬德还好死不死,定要拿自己跟父亲作比较,这是嫌弃父亲对他的猜忌还不够多?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地听着两位重臣的话,然后扫了眼李承乾。 “说得好啊。高明你可听到了?连敬德和玄龄都如此表态,你可要好好干,不能辜负了大唐太子的名头啊。” “好了,你们各自下去准备吧。兵部火速派出使者联络阿史那思摩,搞清楚北疆现在的真实情况。” “除左右威卫,左右骁卫开赴北境,由东宫协调作战外,左右卫,左右武卫立即禁止将士归乡,进行备战!” “将朕的旨意通报至阿史那杜尔与薛万彻处,西州属军全力与薛延陀部周旋,等待朝廷支援大军!” 房玄龄、尉迟敬德等立即领命而行,大唐的战争机器在此刻便等于飞速运转起来。 而在众臣退出太极殿门之后,李承乾与李泰这兄弟俩,脸如死灰,各怀心事,魂不守舍地慢慢走了出来。 第16章 太子,陛下到底把你怎么了 东宫之内,杜荷正焦急地等待着太极宫的消息。 他虽然心焦,但非常之时也不敢随便派出探子到太极宫外打探,别提有多么煎熬了。 看到太子安全归来,他们几乎是喜极而泣。 杜荷把李承乾迎于殿内,跪倒于地。 “天幸太子您回来了,此次陛下突然相召所为何事?臣在殿中忧心不已,若殿下有个意外,臣只能以死相报,追随殿下于九泉之下了。” 李承乾没好气地道:“你小子就不盼本宫点儿好的?” 虽然这么说,但李承乾的心里还真有点儿小感动。 以杜荷的身份家世,其实完全可以保持中立,自己的老爹必定会优待于他。 杜荷为自己谋划着反叛李世民,等于在赶着自己送死啊。 作为谋臣,他完全错误地估量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制定了一个成功率根本为零的计划。 但是,能有一个对自己如此忠诚之人,那感觉……还不错。 而且李承乾也不可能把责任全部推到杜荷的身上。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动了贪念,而不论是李元昌还是侯君集,其身份地位与手中的权势更是远高于杜荷。 他们才是真正幕后谋划之人。 再者说,李承乾现在的麻烦还没有消除,只能依靠着身边追随着他的人才处置目前的危局。 他探前一步,把杜荷给扶了起来。 “这些话便省了吧,事情还没结束,不想被抄家灭族就先打起精神来!” 杜荷一听,立即紧张起来。 “果然?陛下此次召殿下您没安好心吧?” “臣听闻魏王李泰先一步赶到了太极殿,他是不是又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陛下难道对殿下已经有了处置?” 他只觉得脑袋中有些发晕。 杜荷并非不知道陛下是何等可怕的人物,只是一直抱有侥幸之心。 现在整个东宫的前途都不容乐观,便是连太子本人都朝不保夕了。 李承乾痛心疾首地道:“陛下他令我兼任并州大都督,左右威卫左右骁卫都由我协调,包括魏王李泰协同兵疗,为我所属的大军提供军械粮草,不得有失!” “唉,陛下果然是深不可测,我们过去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不过留是青山在……咦?” 杜荷心态麻木地说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安慰之语,说到一半时才发觉有哪里不对。 “呃……殿下?” “怎么了?” 杜荷跟李承乾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您刚刚说,陛下他委您以并州大都督?” “嗯呢。” “十二卫中的四卫之兵权?” “嗯呢。” “兵部还,还有,还有魏王府,都要配合您,供您的大军以军械补给?” “杜荷你年纪轻轻,竟然未老先衰,要不要本宫替你召个御医前来?你若真有个闪失,本宫怎么跟九泉之下的杜老大人交待啊。” 杜荷这才相信,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这,这怎么可能呢!” “不不不,殿下亲口所说,那自然是真真的,殿下,这是天赐良机啊。” “兵权在手,我们的机会更大了!” 李承乾极是同情地看着他:“杜荷,你是不是听漏了什么?这兵权,乃是陛下刚刚在太极宫所赐。” “陛下……” 杜荷狂喜的神色瞬间僵在了脸上,换成了一副跟刚刚的李承乾一样惨然的神情。 “陛下他到底是咋想的啊?君心似海,深不可测呀!” …… “陛下,您到底是怎么样的?” 太极殿内,唯一没有离开的长孙无忌,颇为忧心地探问起来。 李世民淡淡地道:“今日这太极殿中发生之事,无忌你当是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苦笑道:“正因为无忌知道,才明白陛下的为难之处,才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如何处置。” “按理说,至少不当让太子再接触兵权为好,对朝廷,对太子本人,都是如此,可是陛下之处置,请恕无忌也难以揣测圣心了。” 换成其他的臣子,事关太子与魏王对于储君之位的争夺,不论私下里打什么小算盘,表面上都万不敢轻涉其中。 此等事情,只有一人能决断之权,那就是皇帝! 其他大臣,纵使只暗中想施加什么影响力,下场也只有死!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李世民这等极有主见的英明之主。 但是,整个大唐朝堂之上,有一人算是例外,那就是长孙无忌。 大唐未来的继承者,只会是那三个长孙无忌的亲外甥之中。任谁继位,长孙无忌的地位都不会受到影响。 相反,因为长孙氏的关系,他们必定会极度倚重长孙无忌。 李世民若是千秋之后,也要靠着长孙无忌的才能与在朝中的地位,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 更重要的是,李世民与长孙无忌自幼年之时便相知相交,自晋阳起兵之前,长孙无忌便不断地为自己出谋划策,而且事事都是以自己的角度思考。 李世民麾下谋臣无数,但却没有人能取代长孙无忌的位置。 有些话,他也只能私下里跟长孙无忌来说道。 李世民想以今天发生之事,脸色也是难看。 “哼,你以为朕心中不气吗?朕不过稍加偏袒了青雀,他便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竟然拿太子之位跟朕赌气!” “而且,他还声言什么已经谋划了反叛之事!你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这是朕的儿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世民气极反笑,可见李承乾那番话对他的冲击不轻。 而且,还有些话,对着长孙无忌,就连李世民也难以开口说出。 那自然是有关于长孙氏的话,假如长孙氏在,必不至于令承乾受这等委屈,必不至于令他们兄弟出现如此之大的冲突…… 长孙无忌却没有半分笑意,极度冷静地劝谏道:“此等事情,绝非儿戏,更何况太子与侯君集关系密切!” “不论其真假,陛下也当先禁足太子,再派可靠之人,直接至军中解除侯君集的兵权,令有司严审之!” 长孙无忌非常清楚,太子的“胡闹”或许不足为惧,但事情牵扯到了侯君集,那就不可轻视。 贞观年间,名将如云,多得是可以独挡一面的猛将,哪怕在他们之中,侯君集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几可与李靖将军相提并论! 第17章 权力的试探 当年吐谷浑也是大唐之西的强悍势力,足可与大唐、吐蕃并立,屡次兴兵数十万犯边,与东突厥一样,几乎可以直接威胁到大唐的生存。 临危之际,正是侯君集奉命出击,屡战屡捷,大破吐谷浑,几乎将之灭族。 现在,吐谷浑的残余势力已经再也无法对大唐形成真正的威胁,而侯君集之功绩,也足可压得住众多大唐名将。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忍不住“提醒”自己,冷静地道:“朕与你的看法,却是绝然不同!” “哦?陛下难道是觉得,以侯君集用兵之能,尚不值得提防吗?” “呵呵,天下间,尚有何人比朕更加了解侯君集的能力。若独领一军,征伐于外,那就算是朕御驾亲征,也未必能比侯君集做得更好。” 长孙无忌动容道:“陛下过谦了,大唐虽多有猛将,但陛下您才是我大唐真正的军神!” 他这话却非是在拍李世民的马屁,他们之间也不用那一套了。 这便是长孙无忌的真实想法,而且,以同样的问题去问侯君集本人、李靖将军,尉迟敬德等将,也只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李世民微微一笑,似是略略回忆起了自己带领众将征战沙场的时光,不过口中所说却是转回正题。 “侯君集绝非争权夺势的好料子,哪怕此事真有他牵扯其中,若真要成事,其关键点依然在于高明!若无太子这一层身份,侯君集难道还敢直接反叛我大唐么?” 长孙无忌脑中转得飞快。 初听到太子愤恨之下所说的“谋反计划”,长孙无忌本能地便对侯君集最为忌惮。 想来其他人也是同样。 正因为是几十年相处的老伙计了,他们才更加清楚侯君集的可怕。 不过陛下思考的角度,却与他们完全不同。 “是啊,经过陛下励精图治十余载,大唐统治根基已经极为牢固,哪怕侯君集军功再高,想要起兵反叛,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正因为太子如此重要,陛下才更不应该让他直接掌握兵权啊。” 长孙无忌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更不理解李世民之前的安排了。 “无忌。” 李世民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尽的自信。 “你觉得,纵使太子掌控了兵权,纵使他所说全都为真,纵使侯君集与蕃王在背后支持他……太子真能再现一次玄武门之变么?” 整个大唐,能与李世民平静地再论“玄武门之变”五个字的,也就只有长孙无忌了。 长孙无忌想都不想地道:“陛下之英明神武,乃是天授,纵使太子得到再多的支持,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那便是了。” 李世民的目光越过了太极殿的正门,似是遥遥看向了东宫的方向。 “对于朕来说,最重要的根本不是如何防范高明,而是高明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呵呵,说来真是奇了,朕自能掌控天下,但今日却猛然发现,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了。因此,朕才会把兵权交到他的手中,而且没有对他的逾礼胡闹有任何处罚。” “朕现在最在意的,是高明手中真正握有兵权之后,到底会如何去做。既然朕现在看不透这个儿子了,那就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再逆推他心中所想。” “哼,说什么不想当这个太子,说什么朕所为有所偏私,根本是无礼他的太子地位……逆子,别只知道抱怨呐。” “想要当稳我大唐的储君,也要看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和器量!若你真的不符合朕的期望,那朕便成全了你,又当如何!” 长孙无忌,这才明白李世民的用心。 他瞬间明白,在陛下的心里,最重视的依然是太子。 刚刚他一番用心,完全是针对着太子而为之,对于魏王竟是连提都没有提到过。 魏王李泰,这么长时间以来,投陛下之所好,做了许多讨好陛下之事,而且事事彰显自己的孝心。 他确实换来了陛下的诸多宠爱,甚至得到了这么多超越亲王所能得到的特权,引得朝野议论,觉得陛下是不是对于太子的人选有额外的想法。 现在看来,李泰的努力“还不够”啊。 李世民正要挥手,让长孙无忌退下,自己也想好好休息一番。 别看他听闻薛延陀部南侵之时,临机决断极为果决,心中还是被薛承乾的一番话气得不轻啊。 然而,就在此时,长孙无忌却突然开口。 “陛下既然决定要借此时机,好好锤打一番我大唐的几位皇子,也对外彰显我大唐人才继继,几位皇子已经可以独挡一面。” “那么,太子与魏王皆已经有所分派,是不是应该也给晋王委以重任,以免惹人非议,或者让晋王觉得自己不受陛下重视?” “嗯?” 李世民的手停在半空,定定地看着长孙无忌。 他万没想到,长孙无忌会有此提议。 “治儿?他现在的年纪,还不足以担当什么重任吧?” 刚刚李世民的心里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位幼子。 李治与承乾和李泰一样,都是长孙氏为他所生的嫡子,理论上来说,对于帝位的继承权不下于李泰,仅次于承乾这个嫡长子。 但是,别看长孙皇后早已过世多年,李治却是李世民膝下年纪最幼的皇子,深得李世民的疼爱。 之前他说李承乾和李泰缺少历练,那么李治便只有一个“更”字。 在李世民想来,治儿的年纪几乎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他也不想让治儿牵扯到这等凶险之事,他能平安和乐地长大便足够了。 不过,李治现在确实已经被封“晋王”,而且也自己开府,长孙无忌所奏,也是有道理的。 长孙无忌的目光幽深,表面上似是一眼通透,但细察之下竟是完全无法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任何想法。 “请陛下三思!于情于理,晋王都就当参与其事,为我大唐分忧!” 李世民的眼中明显多了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无忌之言有理,便以晋王行监察军法,稳定民心之事。” “无忌,治儿年纪尚幼,你要为自己的外甥多费费心呐。” 长孙无忌深深地低下了头:“无忌自当费心!” 第18章 愤愤不平的李泰 与李承乾一样,他的好弟弟李泰也完全看不透自己的父皇到底在想些什么。 与李承乾一样,李泰对于今天的结果大失所望。 但他却没有自己皇兄那么沉得住气。 “呼啦!” 魏王把自己案桌旁的摆件全都扫落地面,肥胖的身体狂喘着粗气,与他平素里行事稳重的风格完全不相符。 韦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轻轻绕过了地面上乱糟糟的物什。 “殿下何必如此,陛下对您同样是委以重任,而且殿下博学多才,长于文治,陛下所任,正好发挥殿下所长啊。” 李泰张口欲骂,好在及时醒悟自己在韦挺这等朝臣面前,万不可过于失态,更不能随意责骂。 现在,他更需要朝中重臣的支持,而人家还有更多的选择。 他长叹一声,对着韦挺摆出一副剥心剥肺的姿态。 “若父皇只是委我军资后勤之重任,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如此失态呀。” “自古以来,都是韩信之功易彰,萧何之功难显,便是朝廷得大胜,自民间到朝廷,肯定都会先记得是皇兄领兵之能,谁会看到我在背后的默默付出。” “再者,陛下之前明显看重于我,朝臣之中,也对本王多有赞誉,东宫却屡有失德之举,今天皇兄他更是自曝丑事于陛下面前。” “按理说,父皇若要托以兵权,那舍本王其谁!但是父皇最后却把兵权交到了皇兄的手中!” 韦挺的眼中也闪过不解之色,不过他却表现得非常沉稳。 “陛下向来智深似海,每个决策都有其用意。” “若殿下问臣之见,那臣只能说,殿下当做好自己之事。便是朝臣与民间更容易看到军功,但只要陛下能看到殿下的努力,那不就行了嘛。” 韦挺的话,四平八稳,但却完全无法打消李泰心中的焦躁。 “韦大人的话,本王谨记在心,还要托大人帮我联络朝臣,特别是与户部和兵部的联络,勿要坏了父皇交待的重任。” 韦挺看到李泰已经恢复常态,赞许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可是,韦挺刚刚离开房间,李泰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李丰,房大人与柴大人,当是已经在偏殿相侯了吧。” 听闻东宫失策,李泰当然要听取韦挺的意见,但同时也暗中传消息于支持自己的房遗爱以及柴令武。 他们一者是房玄龄之子,高阳公主的附马,一者乃是柴绍之子,虽然现在在朝中地位资历尚浅,但本身就是世家与功臣后代的代表,其分量比起杜荷之流要强得多了。 特别是房遗爱,不论是对于皇室还是自己的父亲房玄龄,皆有不小的影响力,更为李泰所看重。 算算时间,李泰自太极殿中“告状”都回来了,他们也早应该到来。 “殿下,小的这便请二位大人前来相见。” 没一会儿,房遗爱与柴令武就出现在李泰的面前。 “殿下,太极殿中情形如何,陛下是不是直接就要废掉那个太子,您入主东宫必不远矣!” 李泰看到房柴二人,已经不再掩饰脸上的兴奋之情,心中产生了更大的落差。 他长叹一声:“你们二人先别高兴,听本王与你们说明太极殿中之事。” …… “怎么可能!李承乾那废物,凭什么能得到兵权,节制十二卫中的四卫。” 房遗爱愤愤不平地怒斥陛下安排不公,而柴令武则是整个人呆住。 他们都很清楚,直接掌控如此多的大唐军力意味着什么。 本来对于军方的影响上,太子凭着侯君集等的支持便远远超过了魏王势力。 现在,他更是直接掌握了兵权,那就连父皇也很难制得住他了。 要知道,大唐现在必须要应对强大的外敌,李承乾名义上成为了北疆各军的统帅,若是此时李世民轻易把他拿下甚至于废掉太子,不可避免地会动摇前线军心。 这一层影响,李世民也必定会考虑的。 房遗爱与柴令武都有些慌了神,面对这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变化,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泰的眼中闪过失望,但沉下心来之后,也不得不与他们从长计议。 似韦挺那样的朝中大臣支持固然重要,但他们到底还是父皇的臣子。 而李泰更需要的,是完全忠诚于自己的班底。 “本王已经想过了,李承乾手中的兵权,其实也是双刃剑,他现在的兵权极盛,我们不能直接与之对抗,但也把他架在了火上。” “你们试想,李承乾那等废物,又懂得什么兵法。再者,兵凶战危,战场上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只要战事失利,同样也是李承乾的责任!” 自来功劳与责任便是对等的,作为名义上的主帅,有机会白捞战功,但也要冒着同等的风险。 房遗爱挫手道:“可是,我大唐名将如雨,此交不仅李承乾抗下了统帅之名,还有尉迟敬德等大将为辅,有他们坐镇,前线恐怕难以出现败绩呀。” 柴令武却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那就要看我们如何操作了。陛下令魏王殿下掌控后勤供应,此真为一招妙棋啊!” …… 杜荷一脸严肃地进谏,把李承乾的心绪把无奈之中拉了出来。 “殿下,现在您不是思考陛下为何如此安排的时候,而是要小心提防魏王啊!” “魏王表面上,必须要辅助于殿下,助殿下成就大功,但细细思之,他却也有机会握住殿下您,或者说北疆前线大军的命脉!” 李承乾直接甩给他一个白眼。 “不用你来提醒,我也早想到了。” “北疆最大的弱点,也是朝廷为什么需要把我这个太子立为只有虚名的主帅,就是因为阿史那思摩之失,使得北疆出现长达数千里的战线,而敌人随时会从任何地域南下,防不胜防。” “而我大唐边军,必须要在长达数千里的战线上设防,必定会出现极多的破绽弱点。” “魏王李泰既然负责协调兵部,为大军提供补给,那么我军的布置必定瞒不过他!” 杜荷惊异地看向自己的太子。 “殿下英明,原来您已经想在臣的前面去了。” “现在东宫与魏王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魏王可是绝对不会坐视殿下收得天大的战功啊!” 第19章 一切还在正轨之上 李泰绝非蠢人。 上面有陛下和朝廷盯着,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故意拖延粮草运送,以此动摇军心,造成前线大败的事情。 用这样的方式引发前线大败,不会让李承乾背负责任,只会把他自己送到绝路。 杜荷担心的,就是太子殿下因为这等想法,便对魏王势力大意。 事实上,因为北疆战线过长,不论尉迟敬德,李勣制定出多么高明的战策,一切布置都不可能瞒得过李泰。 李承乾和杜荷,都不相信李泰是那种把整个大唐利益,置于自身利益之上的人。 杜荷见太子已经想到这一层,而且想在自己之前,瞬间对太子产生敬佩之情。 现在的太子,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被他们推着往前,哪怕是行谋反大事,也依然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殿下了。 “殿下的态度为何如此泰然自若,难道您不担心魏王暗中通风报信,致使我军大败吗?” 李承乾笑着反问:“杜荷你既然想到了这一点,不妨说说可有方法进行反制。” 杜荷脸色一僵,极为惭愧地道:“是臣无能,除非整个魏王麾下全都是我们的探子,否则的话,此毒计根本无法防备,更加不可能抓到什么实质的把柄。” 李承乾听到杜荷的回答,竟是没有任何失望之色,反而一派轻松。 杜荷看出了太子殿下的异样,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难道说,殿下您竟然有办法进行应对!殿下尽管安排给臣去做,臣必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承乾摊手道:“谁告诉你我有办法应对的。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除非你完全不用魏王在后方提供粮草军械否则谁能防得住这种毒计。” “啊?那殿下您为何神态如此轻松。若我们抓不到证据,前线的任何大败,您作为主帅都要负责,更会让陛下失望啊!” 李承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没说出心中的想法。 正因为要负起责任,正因为会让李世民失望,所以本宫才会这么轻松啊! 李承乾突然发现,自己最初期望父皇直接把自己废掉,放弃太子保一个封王,过无忧无虑生活的美好期望,并没有完全落空啊! 他明明已经自已经说出了谋反的计划,李世民也确实极度震怒,却出奇地没有直接处罚自己。 那没关系,不论是以暗中谋划谋反之名,还是以大战战败,需要负起责任的名义,最后只要是处罚自己,丢掉太子之位就可以啦! 当然了,自己的下场可能远不如预想中的计划。 哪怕他贵为皇子,背负起了战败的责任,也要受到重罚。 想直接封到江南温柔之乡怕是不大可能,但至少蜀中王还是能保一保的! 说真的,李承乾也不是那种没有良心之人。 若是让他故意捣乱,陷害了前线的将士,他可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关。 但是,若是因为李泰暗中动什么手脚,而他也确实没有防范之法,那就怪不得他了,正好借机施行自己的计划。 他或许看不穿李世民的心思,但有一件事,不论是他还是朝中众臣都非常了解,那就是,李世民向来严于治军。 他可以宽容自己的无礼失言,但绝对不会纵容他败军误国。 想到这里,李承乾只觉得无比振奋,不需要承担压力,面临各种凶险的挑战,只要在封地享受的美好生活正在向自己招手呢。 “杜荷,你代本宫传教于尉迟敬德,程知节,李勣几位将军,令他们前来东宫议事。” “同时,再与房玄龄大人约个时间。四卫之军很快就要奔赴前线,沿途如何供应大军补给,需要提前议定。” 杜荷刚刚还听到太子殿下无法应对魏王可能的阴谋而觉得有失谋臣之职。 现在就看到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任务,快速进入到了“主帅”的角度之中,心中不由疑惑。 “殿下,不论我们如何尽责,若是最后魏王果真暗中陷害于您,我们若无破解之法,根本没有意义啊。” 李承乾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当然不会被他动摇。 当然,他也不可能把计划透露出来让杜荷知晓,只能先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杜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别忘记本宫可是大唐太子!” “父皇托我以重任,我岂能因为顾忌魏王可能的作为而束手!那样,便等于将英勇的大唐将士置于死地!待得薛延陀部铁骑真的打穿了我大唐北疆防线,那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唐百姓遭殃。” 杜荷神色一震,被殿下的话,唤醒了他传自父亲的责任感。 虽然杜如晦早年故去,他少有经父亲之教导,但是,说到底他依然是一名士族,血液里流着的传承,自幼时所受到的教育,都让他明白殿下所说的乃是正理,而自己理所应当尽全力辅助于他。 “既然父皇特意作出如此安排,那我们现在只能相信父皇的智慧,魏王如何做我们控制不了,但我们却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殿下教训得是,臣这便按殿下交托,前去布置。” 杜荷躬身领命,退下准备联络诸位将军与兵部。 等他走到大殿门前之时,又扭回身来,崇敬地看向了李承乾。 “太子殿下,有幸辅助于您,乃是杜荷之大幸,正如同我父当年得遇陛下一般!” “现在想来,杜荷过去自负才智,但真正论及胸襟格局,却远不如殿下!” 说完,杜荷竟是仰头大笑三声,潇洒离去。 李承乾愕然呆在原地半天,最后才无奈地摸起下巴。 “我说,能不能别搞出一副热血的场景,我只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唉,看起来,杜荷你对于自己效忠的对象还是不够了解啊。” “但没关系,真说起来,我如此做,也是为了保全你们这些臣属的身家性命,哪怕你们得知了实情,也不会怪我这个主君吧。” 李承乾刚刚还真有点儿被杜荷的豪气给感动到了,幸好他最后时刻控制住了自己,才没有吐露出真正的想法。 只是,连李承乾也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其实也在被效忠于自己的臣属影响着。 第20章 将计就计 尉迟敬德等大将,听到太子相召,没有人耍名将重臣的派头,直接相约而来,与李承乾共商用兵之策。 “太子殿下,之前陛下还担心您没有亲自领过兵,现在看来,不愧是李氏子孙,甚有乃祖之风啊。” 尉迟敬德向来性子直爽,而且说话没什么顾忌,只要是他真心认可的人,当然也不会吝啬夸奖。 李承乾听到他发自真心的夸奖,心里没有高兴,只有苦笑无奈。 他刚刚也不过是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接下来大唐用兵的困难之处,强调了后勤补给的重要性而已。 对于领军大将来说,这些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内容,却得到了这位大唐名将的真心夸奖……你们过去真是太轻视自己这个太子了呀。 李承乾当然不能加重自己的“贤明”形象,必须要及时突显自己的“无能”,否则的话,将来遭遇战败,岂不是显得人设不符,而且若引得这些与父皇极度亲近的名将们开口替自己说情,那就跟他的计划完全背道相驰了。 “咳,尉迟将军先别夸,我虽然知道咱大唐用兵困难,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依靠你们这些沙场老将了。” “不论你们提出什么方法,本宫无有不从便是。” 他故意作出一副不太想负责任的模样。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难得地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看向了李勣。 “茂公,之前便是你与薛万彻领兵大破龟兹高昌,当时还直接跟薛延陀部铁骑交过手,还是你先来说说吧。” 李承乾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李勣。 他当然知道这位大唐名将的能力与战绩,但是按照他的记忆,此时的李勣还只是众多将星中的一员,并没有像李靖与侯君集一般凌驾于其他大将之上。 而且论出身,尉迟敬德等人乃是秦王府出身,早早便在李世民麾下,李勣则为当初的李密降将,论与皇帝的亲疏也是远不能跟尉迟,程知节等将领相比。 从尉迟敬德和程知节的态度,看得出现在他们已经对李勣的战绩和能力颇为信服。 李勣算是众多将领之中,性格最是谦和之人。 他特别看向李承乾,抚须而笑道:“殿下看清楚了我唐军面临的麻烦,但臣却要请殿下勿要太过忧虑。” “若臣所料不错,薛延陀部根本不可能威胁到我大唐数千里北部边疆,我们更不需要处处分兵。” “整个长安三辅,乃至于并州之地,皆可称安全,我们真正用兵的重点依然在于西域之地!” 李承乾愕然看向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勣莫不是疯了吧,竟敢直接作出这么大胆的判断。 万一他所料有误,事后这便可能会成为被问罪的依据。 而且,李承乾知道薛延陀部乃是漠北最强悍的实力,麾下控弦之士二十余万。 凭着骑兵的来去如风,若是阿史那思摩有失,长安腹心之地确实极为危险。 哪怕是强盛如大唐,也万不敢把自己的国都安危视同儿戏呀。 虽然李承乾打定了主意,在这主帅之位上虚应故事,只等李泰那边算计自己,最后因战事失利被父皇罢去太子之位。 可是,现在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开口询问。 “李勣将军为何敢作出这等判断,若长安有失,将军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李勣摇头笑道:“殿下有些过于在意骑兵之威力,却忽略了骑兵的限制。” “说到底,骑兵虽强,也只是一种兵种而已,能发挥什么样的威力,取决于主帅之人的见识与才智。” 李承乾“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那什么薛延陀部的王子是个废物,根本不用怕他,只管干他娘的便好!” 李勣的嘴角扯了两下,愣是没敢接这话。 尉迟敬德却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殿下的话虽糙,却是甚合俺的脾气。有时候指挥作战,也没甚太深奥的道理,太子真有此心,足可应对绝大部分战场上的敌人了。” 李承乾斜眼瞅着尉迟敬德,真不知道该怎么就付这位军界大佬了。 不是,尉迟将军,以你的身份地位还有跟我父皇的关系,不可能还需要拍我这个“区区太子”的马屁吧。 您这么夸我,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成吗! 尉迟敬德的态度真是让他心惊胆战。 要知道,这位与父皇出生入死的大唐名将,是真有替自己求情的面子在的。 李承乾若是最后没法被父皇免去这个太子之位,那现在不是白忙活了么! 程知节竟然也对李承乾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初上战场之人,心中多有顾虑,大大增加心中畏惧之心。” “特别是作为大军主帅者,更是畏手畏脚,举棋不定,若是因这种心态遭遇战败之局,那一辈子都很难走出阴影。” “殿下虽是没有领兵经验,但能保持这样的心态,敢战则战,那就已经能胜过多数初领兵的将领了。” “说来惭愧,便是臣当年初上战阵之时,在心态上也是比不过太子殿下您的。” 李承乾悔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闲得没事,干嘛说出这种表现自己勇气的话,这下子真被三位军中名将给误会了,还以为他颇有胆气。 李承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补救,再次败坏一下自己在他们三位心目中的形象。 李勣则回应了之前太子的疑惑。 “薛延陀部的铁骑,能称雄漠北,确实不是易予,但是殿下当知,薛延陀部完全不同于东突厥,他们从来没有侵入过我大唐腹心之地,对于这里的山川地形是完全陌生的。” “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形,又不知我大唐军力布置,之前更是屡次在我大唐天军面前吃亏,换成是您,敢于为了所谓对长安的威胁,冒奇险直接深入三辅之地么?” “并州亦是同理,而且其地形更加复杂,若是我大唐设有伏兵,足可将他十万铁骑全都埋在并州的深山之中!” 李承乾恍然:“原来如此,而薛延陀部长期在漠北之地活动,对于西州和安西之地颇为熟悉,而且那里远离长远,必是我大唐军力较薄弱之处,正好突袭之!” 刚说完,李承乾又悔得想抽自己了。 可惜,晚了。 三位大唐名将再次向他投来欣赏的目光。 第21章 微妙的态度 “殿下果然有天分,一点就透。” “确是如此,臣刚刚领兵之时,论天分却是比殿下差远了。” “咳咳。” 李承乾赶紧干咳两声,打断了他们。 这事儿发展方向有点儿不对啊,自己必须要想办法作出“补救”才行。 他托着腮,仔细盯着地图,猛然间,似乎发现了几位老将军所议的一处漏洞。 对于当世兵法的掌握,他们确是少有人能及,但是李承乾的脑袋里却装满了大唐尚未经历过的,中原王朝与游牧强权之间的战例。 那些强大的游牧骑兵,侵入中原之地如入无人之境,沿途那些重镇要塞,对于灵活的骑兵几乎无法造成困扰。 自大漠至三辅之地,沿途并无险要的关隘,也就只有渭水等少量河流称得上游牧骑兵的障碍。 甚至于并州号称险要之地,武德年间也曾经被突厥所支持的刘武周势力攻破过,若非李世民力挽狂澜,就连长安之地也要被人家夺了去。 尉迟敬德等将军的分析并非没有道理,但也不是绝对可靠的,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更何况,他们就当不会把李泰对自己的恨意也算进去的! 他们若以西州和安西之地作为首要支援的目标,必会让长安以北防备空虚。 而李泰对他的恨意若是达到了足够的高度……这条关键的信息,薛延陀部的主帅,很可能会透过某个秘密渠道得知此事啊…… 李承乾又看到了自己继续摆烂的希望。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先询问起来:“然而,我们总需要派一支大军防备才好,哪怕只是给长安的达官显贵们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呢。” “心理上的安慰……呵呵,太子的用语着实有趣。” 李勣瞬间就明白了太子所指何意,发出会心地一笑。 而尉迟敬德和程知节琢磨明白过来,也不禁哈哈大笑。 他们都觉得太子之言,对于那些达官显贵的嘲讽,非常符合自己的脾气。 “请太子放心,休说长安内还有另外的十二卫主力驻守,我们可以把右威卫摆于河朔一带布防。” “纵使薛延陀部十万铁骑全力来攻,想要吃下右威卫,也得一副好牙口!” 程知节说得极为霸气,显然是对于右威卫大军的战力非常有自信。 而他正是挂名右威卫大将军,右威卫可算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唐主力。 李承乾差点儿乐了。 其实他倒并不太了解右威卫大军的实际战力。 但是,他却清楚地记得,右威卫在大唐十二卫编制之中,可是一支步军呐。 要把一支步军孤伶伶地北上,防范如此广阔的战线,面对的还是一支全骑兵的大军。 他们怕是连自己的粮道无法完全守得住吧? 而且,李承乾还知道,一支步军面对骑兵,尚有一处极大的弱点,那就是不敢轻易分兵! 骑兵可以利用他们的机动优势,随时在任意的一处战场集中优势兵力,开始围歼之势。 当其他的步军友军赶到之时,很可能连收尸都嫌晚了,而且自己也可能陷入敌骑兵的包围之中。 李承乾沉吟片刻。 虽然程知节的“大意麻痹”非常符合自己的期待,但是右威卫将士也都是我大唐子民。 战场无情,只要出现大败,必定会伴随着惊人的伤亡,哪怕有些将士可以趁着乱局逃入深山,最后避回长安,但是在大败之中被追杀阵亡的将士,是不可能活过来的。 李承乾却是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美好计划,坐视如此众多的大唐将士陷入险境。 最起码,也应该让他们多一条生路。 “左右骁卫军皆为骑军,行动速度不弱于薛延陀部,而且对于大唐的地形更加熟悉,是否让他们留下一部,接应下右威卫大军,以应非常?” “接应……右威卫?” 程知节等人怪异地看了眼李承乾。 李承乾反而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自己的提议按理说是四平八稳,在用兵之上也不算什么奇谈怪论,至于引来这样的目光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提议,扫了程知节的面子,让他觉得自己小视了右威卫大军的作战能力? 就在此时,沉思的李勣突然展颜一笑。 “太子殿下,果然思虑周到,我已经明白殿下的用意了。” “殿下之计甚妙,我等自然照办!” 哈? 李承乾被这位大唐名将夸得更加莫名。 不是,我刚刚提出了什么妙计,值得你李勣都专门开口称赞? 李承乾凭着对几位大唐名将的粗略印象,一直觉得李勣虽然算得上是“智将”,但也是个忠厚人,现在看来,他这人“不老实”呐。 李勣微笑着提议道:“殿下虽是忧心于右威卫大军,但要接应右威卫倒也犯不着动用左右骁卫主力。” “关陇之地,民风皆懂骑术,几处州郡的民团之中,便有足够的骑兵,由他们配合右威卫作战,必不致有失。” “而左右骁卫,确为我大唐骑军主力,若聚于一处,有些浪费,可以分头行动,策应不同的全战方向,寻机大破薛延陀部。” 李勣的话,在李承乾听来真是纯纯地拍马屁,完全是把自己刚刚的话落到用兵实处,而且左右骁卫主力依然可以西进,找到与薛延陀部决战的机会,立下大功。 他这一手,既讨好了自己,又给了“友军”立功的机会,真是长袖善舞。 李承乾不由得对于李勣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连带着也怀疑起他制定的计划是否真能保得住右威卫大军将士的性命。 然而,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却是完全不会怀疑自己这位同僚的人品,更不会怀疑他的用兵之能,听到李勣如此说,便直接附和。 李承乾虽然挂名并州大都督,直接统御北疆诸部大军,而三位老将只是奉圣命“辅佐”自己。 但是他也很清楚,现在既然连三位老将都做出决定,自己也不好推翻他们。 不过李承乾还是觉得,三位老将军似乎太过于相信右威卫大军的战力。 自己虽然也在利用右威卫,但正是因此,他心中颇有些愧疚,私下决定,定要动用自己的权力,给他们更多的策应,至少也要保得他们遭遇薛延陀主力突袭之下,也能撤回长安。 第22章 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当尉迟敬德等将领谈论及派三卫大军增援安西都护府,与驻守于当地的薛万彻、那史那杜尔等大军如何配合作战,李承乾便连插话都做不到了。 不论是之前的大唐太子,还是现在的“李承乾”,对于西域之地的了解实在是太贫乏了。 合两世之人的见识,也只知道西域利益极大,关系到胡商与中原之地的商旅贸易,而现在大唐虽占优势,却还是受到吐蕃以及薛延陀部的威胁。 单凭这点儿见识,李承乾自然没资格在三位皆曾征战于西域的老将军面前卖弄。 反正他们如何定计,便以自己行军大都督与太子的名义发布教令。 不过,李承乾百无聊赖,也算听到了不少的军中消息。 从地图上看,安西都护府,距离长安腹地,足有两千里之遥,哪怕以大唐之强盛,也显得有些鞭长莫及,反而时刻受到吐蕃和薛延陀部的威胁。 也就是回纥在西域实力强悍,而且还勉强算是大唐的盟友,可以策应一二。 实际上,大唐在年前设立安西都护府却是有十足的底气! 而这些底气,则完全来自于大唐将士们傲人的战绩。 侯君集屡破吐谷浑,把曾经称雄一方的强悍势力打得几乎灭族。 龟兹与高昌,皆曾为西域之大国,李勣领兵伐灭之尚有余力大破薛延陀部。 依然存活于西域的部族与小国,哪里还敢违逆大唐都护府的军令? 大唐在西域不过屯兵两万,但其仆从大军,却不下七八万。 难怪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余万的薛延陀部,从来没有在大唐军手上讨到过便宜。 这些历史对于李承乾来说并不算陌生,不过听到亲临其战的几位老将谈论起当年之战,讨论起两千里之外,西域诸国对大唐俯首贴耳,李承乾的心中,竟不免生出了几分豪情。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承乾以手指敲击桌案,口中直接把脑中闪过的诗句吟出。 他自穿越以来,事事皆以“自保”为先,但那并不代表着自己的性格就是软弱的龟蛋! 身为男儿,哪个不曾畅想过像历史中的英雄人物一样,在大唐这片最有历史浪漫气息的年代,策马疆场,征服四夷,令诸雄俯首? 李承乾只是没得选择而已。 穿越之初,他便处在历史上最绝望的时刻,面对的“对手”,更是六世纪最强碳基生物,不论用兵还是政斗,天下皆无敌手的李世民! 他不事事先求自保,随时都可能重蹈历史的覆辙,不但毫无出息地在废黜囚禁之地憋闷而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是便宜了李泰,便是落到李治手中。 现在,他亲耳听到几位传说中的名将诉说起了大唐在西域的经营,大唐屡屡挫败蛮夷的伟绩,而且这一切,还是在自己穿越之后的“便宜老子”李二凤的统御之下完成的。 哪怕李承乾现在对这个便宜老子只存有忌惮之情,几乎没什么父子亲情,心中还是顿生豪情。 “男儿何不带吴钩……” “好诗呀!咱老程向来看不上那些咬文嚼字的书生,更不喜他们那些狗屁不通的诗词,但是殿下这诗,够直白够味道!连咱老程也听得出来,真是好诗!” 李勣回味了几遍,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那些士族多自恃才学与显赫的家世,看不起我等武夫,但照我看来,便是那卢姓王姓的世家子弟,也断作不出这等既显我大唐男儿豪情,又应景的诗作。” 尉迟敬德却是大喜:“连茂公都称赞,那确是好诗啦。咱们可得把殿下这诗好好宣扬宣扬,连带着咱们哥几个也光彩嘛!” “嘿嘿,连太子殿下都作诗夸赞咱凌烟阁的老兄弟们,此诗若能传唱于天下,可得把那几个世家都气个半死!” 李承乾愣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来。 他引自李贺的这首诗,能传唱千年,那自然是上乘佳作,而且还在无意之中,拍了眼前几位老将的马屁。 便在不久之前,自己的父皇命人作凌烟阁,记录二十四功臣对于大唐,当然也是对李世民能顺利登基为帝的功绩。 此事天下皆知,李贺本人诗句中,期待着出现一位如凌烟阁中一般的英雄人物,平定中唐乱局。 现在自己所吟的诗句,在别人听来自然不会有这一层意思。 大家只会当作是太子殿下也在期待着能有像凌烟阁中一般的名将名相辅佐自己。 这不就等于是在委婉地提升了凌烟阁中人物的地位么? 而且,从他们口中,也听得出来,哪怕在贞观朝之时,士族经历了隋末大乱,依然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和社会地位。 纵使战功赫赫如尉迟敬德等人,也没少受几大顶级门阀的鸟气。 可是,可是…… 我只是有感而发,借着李贺的诗句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是真没想刷你们的好感度啊! 李承乾有“苦”难言,只能微笑着接受三位老将的夸奖。 还能咋办?难道现在要告诉他们,自己其实是剽窃了百多年后一位叫李贺之人的诗句? 自己所吟的诗句里出现什么凌烟阁也只是个巧合? 还得“详细说明”,那李贺为何会作出此诗……是因为大唐再过百多年,就会因安史之乱,陷入军阀割据,大唐朝廷无力节制的情景,甚至有时朝廷还要看那些地方节度使的脸色…… 李承乾只是想要摆脱太子的身份,给自己招来的祸患以及李世民那个可怕人物的猜忌。 他绝对不想让自己被世人当成是疯子,那下场一定很不美妙! “那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乱吟而已,几位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在外宣扬之语,更是过了,你们听过便罢。” “咳咳,用兵方略之事,便拜托三位将军,本宫接下来,还得跟兵部协调军甲粮草的供应之事,便不送在位将军了。” 李承乾现在是满头大汗,干脆直接送客吧。 要是再让他们呆下去,自己万一再不小心刷了他们的好感度,那这太子还能不能推得掉? 得知自己竟然“公开收买军方重臣”,自己那个皇帝老子又会怎么看待已经存了“谋反之意”的自己? 第23章 房氏矛盾 房玄龄主掌兵部,现在大唐四处用兵,他真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 哪怕是与李承乾协调大军供应,也只能派两个兵部和户部的官员前来。 只是,现在的房玄龄同样没有在兵部主持大局,而是在府中怒斥自己的宝贝儿子。 “父亲!太极殿中,可是陛下亲旨,令魏王殿下负责大军后勤,孩儿觉得当然要请魏王主持兵部相关事务。” “只有如此,才能让魏王尽快了解为前线大军供应粮草的运作,不至于误了事。按理说父亲您现在也要全力配合魏王才是,难道您想得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么?” 房遗爱在房间之中侃侃而谈,听得房玄龄脸上满是铁青之色。 为了锤炼房遗爱,让他将来有机会支撑房氏,房玄龄特意给他谋了个兵部议郎的清闲职位,既能了解兵部的大体运作,看看哪个部门最适合自己,同时又不至于闯出什么大祸,让他老子都难以收拾。 大唐多有勋贵子弟以此方式入仕,这都算不得房玄龄以权谋私。 只不过,房玄龄太低估了,房氏在兵部的影响力,也太低估了房遗爱的胆子。 他竟是逼迫着两位主薄,直接把兵部与户部协调往西北运粮的路线图与囤粮大营布置图,全都送到了魏王面前,供魏王殿下御览。 兵部主薄觉得事关重大,当面不敢违逆房遗爱的意思,回来之后赶紧向房玄龄作出禀报。 房玄龄气得要死。 这些可是大唐的军国机密啊。 房玄龄行事稳妥,更以此得到陛下的绝对信任。 甚至于,连长孙皇后故去之时,向陛下进言,也说道房玄龄遇事沉稳,而且凡陛下吩咐之事皆能守密,从无外泄,乃可用之人。 现在,房玄龄却要因为教子无方而破功了。 房遗爱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对父亲的指责,句句都加倍顶撞回去。 “父亲当知,天下乃是李氏之天下,包括兵部在内的机密,皆是李氏之密,魏王殿下既有主管后勤之责,又是大唐皇室,探问有何不可。” “父亲可对其他人藏私,岂可对魏王殿下藏私?” 房遗爱明明是先斩后奏,将自己职权之外的军国机密私下交给魏王,现在竟然还振振有辞。 哪怕智者如房玄龄,也觉得头脑之中一阵发晕。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啊。 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对房遗爱抱有期待,让他老老实实地尚公主,当一个附马享乐也就罢了! 纵使真让他到兵部任职,也应该看管好他,不该让他借自己的声威,在兵部拉帮结派。 “住口!兵者国之大事,大唐军机密闻,便是太子非必要也不得与闻,更何况是一个亲王!” “你可知天下兵势之权,皆归属于陛下,便是太子与魏王协作共抗薛延陀,手中的权势也是由陛下所授!” “便是为父,与魏王协调军机密闻,也当先奏之于陛下方可透露!兵部还轮不到你来作主,那些军国之密,更非你一人能决定可以向谁透露!” 房玄龄对于李世民乃是绝对的忠诚。 哪怕他作为士族出身,也非常看重长幼之序,心中暗自支持太子李承乾,对于陛下过度纵容魏王之举还曾上密奏反对过。 可是,他却绝对不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与掌握的军国机密,来帮助太子。 房遗爱本来是拿“李氏”来压自己的亲爹,对于魏王而言,房玄龄不论再是位高权重,掌控兵部,他也是个“外人”。 魏王直接掌握兵部最机密的布置图,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是却被房玄龄直接驳了回来,他所效忠的只有当今陛下! 哪怕亲如父子,但是君便是君,臣便是臣!特别是关乎大唐万千将士安危之事,只要陛下才能决定谁可知晓。 魏王确实是奉陛下御旨,协调兵部与户部,为前线提供粮草军需,但是魏王可以掌握什么,动用多大的权力,多少役夫,还是要由陛下定夺。 其他人或许会小看魏王所负责的差事,觉得他反正也没有亲掌兵权,便是掌握了军国机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正需要“提防”的,反而是已经握有四卫与西北蕃属军兵权的太子殿下! 房玄龄却最是明白,亿万之财富,万千之役夫,还有大唐费尽不知多少心力,才建立起的隐秘囤粮营地。 无数的大唐军粮便是通过这些营地转运至前线,而且只需要少量兵力便可维持其运作。 若非转运粮草之时,他们一营人马便会隐藏至山势地形之中。 薛延陀部虽然强盛,慢慢蚕食了东突厥灭亡之后草原上出现的力量真空。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南侵过,更没有像当年刘武周那样支持的傀儡势力,对于中原地形非常陌生。 以他们的力量,或许能在草原之上与大唐军一争雌雄,但却绝难发现大唐建立的转运营地。 这等机密,对于唐军前线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战场上的兵力多寡。 房遗爱虽然是房玄龄之子,但却完全没有房玄龄年轻时的才智与风采,本来还气势汹汹,几句话就被自己老爹教训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然而,房遗爱的眼中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越发镇定。 他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和柴绍武等人给魏王殿下私下里出了什么主意,哪怕不用直接把魏王搬来当救兵,房遗爱也有办法对付自己的老爹。 他直接摊手,对于父亲的指责,全盘认下! “父亲教训得极是,都怪孩儿私泄军机,而且还是给父亲你一向看不惯的魏王殿下……那么就请父皇把此事上呈陛下吧!” “到时候,不论陛下要治孩儿何罪,我受着便是!” “你,你!” 房玄龄气得胡子都吹飞起来。 可是,哪怕他的手指向房遗爱时已经颤抖起来,却无法说出后面的狠话。 房玄龄自己也有失职之罪,可是他却并非畏惧背负责任。 可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岂能真的忍心将此事闹大? 房遗爱乃是自己的嫡子,他身上所背负的重罪,等于把整个房家,乃至于高阳公主府都卷了进来! 看到父亲的表情,房遗爱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己还是赌赢了! 第24章 消息证实 李承乾现在倒越发有些明白,为何上至九五至尊,下到派系领袖,一向把人才看得那么重。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那可不仅仅是给天下人才作个姿态,增加自己贤名的手段,更是因为,“人才”是真的能帮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啊。 他本想着,连尉迟敬德等几位大唐名将,自己都能搞得定,几个兵部的“小喽啰”,还不是对自己俯首贴耳? 然后,他人就麻了。 当然不是兵部的官员敢给自己堂堂太子甩脸子。 相反,他们那是相当配合,而且未免也太配合了。 去岁并州连同河朔境内各处粮库报知朝廷的帐目,地方州郡可以临时抽调的役夫,需要设派多少兵力才能护得他们周全,令其稳稳地把长安腹心之地的粮草运送到北疆。 安西远在两千里之外,调拨哪里的粮草军械,才能大大减轻沿途的巨量消耗,变向减轻大唐国力的负担…… 一桩桩一件件,哪怕大唐朝廷已经有了成熟的体系可供参考,还是让李承乾听得头皮发麻。 若是这些事情全都由自己亲自处理,亲身过问,那他也不用再去想什么江南美景,蜀中安乐了。 旬月之内,他就要累得吐血。 还好,杜荷出马,接过了这些! 看着杜荷熟门熟路地应对两名“喽啰”,而且对于物资转运之事说得头头是道,李承乾也不禁感叹起来。 世家子弟,确实有其过人之处啊。 他们不仅早早便可以读书识字,而且见识广博,结交之人多为达官显贵,对于朝廷运作也是门儿清。 李世民虽是早年便扩大科举的影响力,极力提拔寒门子弟,用以对抗豪门世家,特别是山东豪族们。 那些山东豪族们,乃至于几乎所有的豪门子弟,在李承乾心目中的印象,全都是眼高于顶,手高眼低的二世祖,整个朝廷的蛀虫而已。 但是杜荷的表现却正说明了,相对于寒门世子,豪门子弟依然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当然了,李承乾并不是因为杜荷的表现,而对他产生了忌惮甚至于敌视。 自从杜荷表现出对自己的忠诚态度之后,李承乾也颇受感动,把他视为是真正的心腹。 杜荷越是能干,他当然越是欣慰。 被他视为麻烦的繁琐事务有人接手,可李承乾也没得到清闲。 就在刚刚,李世民派往北疆的信使已经快马返回。 朝廷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阿史那思摩发现薛延陀部骑兵出现在自己的势力草场附近,欺他们远来疲乏,而且被发现的兵力也不多,竟然直接发动从属于自己的部族骑兵主动出击,想要打一场漂亮的歼灭之战。 然而,他的轻率却使自己的大军落入薛延陀部的陷阱之中。 就在他们缠战尚未分出胜负之际,薛延陀部主力突然杀出,重创阿史那部麾下铁骑。 多亏了他的亲兵奋力死战,才为阿史那思摩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阿史那思摩已经被迫带领族人南迁,曾经的东突厥王庭只以拱手让于薛延陀部。 大唐北方屏障已失,情形危急,他们必须立即调派援军北上。 唐军不但要填补北方防线的缺失,更要保证跟西州安西等地的联络,万不能被薛延陀部将他们切断,使之变成没有支援的孤军。 还好李承乾已经会同几位老将定好计划,现在必须令四卫将士提前出击,以备大战。 李承乾甚至来不及跟魏王李泰象征性地见上一面,只能寄希望于房玄龄主持的兵部,不会误了军械粮草。 他带着东宫卫率,直接往城西而去。 需要填补北疆防线的右威卫已经提前启程,程知节亲自带领这支兵马。 听到消息,李承乾的心中万分焦急。 他在与三位老将议事之时,便觉得他们对于右威卫的战力过分自信,完全忽略了这支“步军主力”防守北疆潜在的隐患。 所以他才想尽办法,想要为右威卫争取接应,免得太多大将唐士为国而战,反而送了性命。 没想到,此次程知节竟然随军而行,那问题就大了! 程知节乃是贞观朝数得着的名将,声威震于宇内,更是无数唐军崇拜的对象。 假如战局真的如李承乾所料,而他那个自作聪明的亲弟弟又不分轻重,为了太子之位做出糊涂之事,那这位大唐名将,也会身处危险之中。 薛延陀部击败右威卫并不可怕,但若是擒杀这位大唐名将,则必定会对整个唐军军心产生可怕的影响,后果实不堪设想。 李承乾自然要想办法作出弥补,他希望说服尉迟敬德等人,强行分出左右骁卫的一支,不可离长安太远,全力支撑右威卫的防线。 若真是无法说服他们,那李承乾宁愿冒险入宫,想办法说服他的父皇! 不过,当他在卫率保护之下行于长安街头,却突然感觉到不对。 “怎么回事?为什么长安街头如此安静?” 李承乾远远看去,能看到不少的百姓穿行,但是他们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多慌张之色。 这说明长安并没有因为战情而施行禁街令,百姓依然可以正常生活,那就意味着各种军情消息会飞快地传播。 东宫卫率副统领肖哲,听到太子问话,却是没能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呃,殿下,长安过往一直是如此啊?今日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李承乾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 之前被杜荷苦劝之时,只觉得这位“心腹谋臣”着实迂腐,头脑僵化,怎么配成为自己谋主的? 现在看来,在自己的阵营之中,杜荷确实已经算是有头脑的干材了。 “本宫的意思是,阿史那思摩战败的消息难道还没有在城中传开么?百姓难道不会私下议论?” “但是现在看来,百姓与往常无异,这不是最大的反常吗?” 肖哲恍然,赶紧禀报。 “想是太子殿下您还没有收到消息。” “前些时日,陛下已经下旨,令晋王殿下并部分朝臣,专责安抚百姓民心,消除可能的动乱。” “长安城中百姓,确实已经得知了北疆大败的消息,他们能如此平常地接受消息,没有引发动乱,那都是晋王之功。” “什么?晋王?李治?” 李承乾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第25章 “拉拢”晋王 李承乾知道自己老爹是感叹人家薛延陀部的王子以独领大军南侵。 然后他想着御驾亲征,又被魏征等大臣劝了下来,必须要让陛下坐镇长安,才能震慑高句丽与吐蕃等部族。 之后他老人家突发奇想,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输给薛延陀部的王子。 既然自己和李泰皆被委以重任,那么他早晚会想到晋王李治。 只不过,李治今年不过十五岁吧? 哪怕唐朝颇顺胡风,男儿成熟更早,但李治的年纪现在还无法独挡一面吧? 李承乾好奇地问道:“晋王年不过十五,能想出什么妙招,令得长安民心安如泰山?” 肖哲笑道:“晋王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在民间威望不显,自然不可能靠一纸安民告示便能做到。” “也不知殿下他是怎么想的,先是对百姓示之以诚,将各衙门的布粥店皆打开,由京兆府供给充足的粮食,言明若受影响难以糊口的百姓,皆可领取。” “之后,他又找到了虞世南大人,手书了一封安民告示,张于晋王府门口,嘿,那可真是热闹了!” “太子殿下您也知道,虞世南大人的墨宝,在长安洛阳等地,那是千金难求啊,听闻消息的贵人与富商,都驾着马车亲往晋王府观摩那道告示。” “最后,还有一洛阳豪商魏安北以五百金的价格直接把告示原本买了去,不过告示的内容早就已经传至四方,甚至很多长安士子都能倒背如流了。” “怪就怪在,晋王殿下用了这些怪招,引得士族贵人带头传颂,帮助安民,真起到了极好的效果,您看看现在长安的街景。” 李承乾听得连连点头。 他一边是惊叹于这个年代的“文化人”捞钱是真轻松啊! 大唐因为贸易极为发达,特别是长安,更是西域胡商与中原富豪们齐聚之所。 虽然平民生活,还是多以银两和铜钱进行交易,但是金子,常见珠宝玉器等物,同样具有民间公认的价值。 而金子不管是稀缺性,珍贵程度,还是大额交易的方便携带,便得它与银、铜的兑换价格是极为高昂的。 贞观承平年代的金价,因为商贸发达,商人聚居,竟然几乎比得上乱世之时的金价了。 五百金只求一道普通的“安民告示”。 “等老子封至江南之地,定要把当地名士全都逮起来,让他们天天给老子写告示!” 李承乾暗暗发誓,已经想好了未来的发财之路。 其次嘛,他则是惊叹于,到现在为止,仍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弟弟”,一出手就非同凡想。 他自然是知道,最后太子与魏王相争,便宜了李治,后来成为最大的赢家。 可是,哪怕李治真有手段,现在十五岁的年纪,也不可能如此老辣,虞世南现在位列公卿,也不是只凭一个“晋王”的名头就能指使得动的,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啊。 肖哲本是说得津津有味,但是注意到自家太子似乎露出沉思之色,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都吓白了。 “太子殿下,末将不是在夸晋王,而是,而是……” 他猛然想到,现在虽说与太子相争储君的,只是魏王,双方现在甚至互相仇视,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相对而言,晋王李治年纪又小,又完全没有参与到夺嫡的斗争之中,连肖哲这等东宫卫率的太子近臣都没觉得是威胁。 可是他们都很清楚,未来的大唐继承者,必定会从长孙后所诞的三位嫡子之中选出。 待李治年龄稍长,在朝中民间再积累一些威望,那就如同魏王李泰一样,同样是东宫之选的强力竞争者。 谁能保证到了那时,晋王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魏王? 但是,李承乾听到他的请罪,却是展颜一笑。 “肖卿何错之有,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连我都觉得我这个弟弟手段极好,未来必成大器。” “哈?” 肖哲直接傻了。 自己还只是无意之间,夸奖一下晋王殿下为了安定长安民心想出来的点子好。 太子怎么比自己更进一步了。 “晋王未来必成大器!” 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作为陛下的嫡子,现在已经封王开府的亲王,还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成大器?这不是很明显之事吗? 换成别人说出这话,以肖哲的身份恐怕要跟对方拼命了,可是现在是自家太子殿下这样说。 他只能挠挠头,装作没有听到了。 李承乾思索一下,续道:“这样,你派人转靠晋王,为安定长安,本宫会分派一支卫率巡视三辅之地。” “百姓多不懂兵事,只要他们能看到我大唐外征的将士,积极在长安周围的防线活动,心中便可更加安定。” “此外告诉晋王,长安乃是我大唐之本,不论他要行如何措施,只要本宫能帮得上忙的,让他尽管开口。” 肖哲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地提醒自家太子。 “殿下,您这样等于是白白相助于晋王,便是收获了名声也很可能归于晋王啊。” “几位皇子皆有御命在身,陛下想必也在看着,这不是让晋王殿下在陛下面前显了光彩嘛。” 李承乾心说你懂个屁,本宫就是要让李治早点儿成长起来,让李世民早点儿注意到他这个小儿子。 嘴上当然不能这样说,他非常豪气地一挥手。 “怕得什么,晋王与本宫可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当哥哥的多帮衬一下兄弟,那不是应该的吗?” “好了,别在这儿堵着街道了,速速赶往兵部。” 肖哲感觉自己的大脑发热,似乎某个部位要热得着火了。 这是什么话! 晋王当然与太子殿下是同胞亲兄弟,可是魏王李泰跟你们不也是亲兄弟么? 现在东宫与魏王不照样势成水火? 但是,太子已经有了明确的命令,他便不好再开口反对了。 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干涉太子的决断,谁知道太子是真的珍惜骨肉亲情,还是为了对付魏王,刻意拉拢自己年纪最小的弟弟? 人家可是说了,身为高位者,最喜欢的便是……呃,对,下大棋! 第26章 彼此安慰 时隔两天再次见到房玄龄,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承乾的错觉。 他只觉得房玄龄似乎比之前苍老了几岁,也更显憔悴了几分。 “房大人,虽是国事危争,但您也要注意身体啊。” “您与几位老将军本身才是我大唐之壁障,更胜过万马千军,若是累得身体不适,那才是我大唐无法弥补的损失。” 李承乾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 这本也是出自他的真心。 对于李承乾来说,确实对于房玄龄这样自己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就像是面对外表如煞神般的尉迟敬德一样。 其次,李承乾也知道房玄龄虽然没有明确支持自己,打压魏王,但是他也是支持自己嫡长身份的忠直大臣。 房玄龄健健康康地一直执掌兵部,客观上对自己便是有利的。 而且在此次李世民分派的任务中,下面是有房玄龄顶在兵部,他才不会太过担心魏王在粮草供应方面搞手脚,反害了无数大唐将士。 房玄龄老于世故,当然能分辨得出太子殿下这番话到底是真心不审假意。 他感动之余,也只能苦笑以对。 陛下口口声声把太子称为逆子,觉得他不体贴自己。 但是,太子也好,魏王也好,哪怕真心不审为了那个储君之位相争,也在努力地表现自己,尽可能地为陛下分忧。 他们房家那个逆子,是真真差点儿把自己气死啊! 偏偏房遗爱做了糊涂事,说了混帐话,他最后的那句却是点中了自己的命脉。 自己难道真的能把这逆子推到陛下面前,直斥其非,然后交由陛下治罪? 那样不但陛下对于自己的信任将荡然无存,整个房家都未必还能保得住。 莫看那逆子现在自认为是魏王殿下的心腹,但到了那时魏王恐怕不会因他而站出来说话的! 对于陛下而言,房家不但泄露了军国机密,更是直接参与到了太子与魏王的储君之争,定为陛下所恶。 历朝历代,在陛下的态度尚未明了之前,便参与到储君之争的行列,不论像的地位如何炅赫,与皇帝的关系如何亲密,后果如何,熟读史书的房玄龄可太清楚了。 “殿下当是知道,阿史那思摩不遵陛下之叮嘱,不明敌情之下擅自出击,招至大败。” “阿史那思摩败军辱国,自有陛下惩处,我们却要弥补其军力空缺,万不可给薛延陀部可乘之机啊。” 李承乾点了点头,心中却感觉奇怪。 房玄龄所说当然是正理。 但是,自己跟他的关系本不至于如此生分,自己刚刚表达关怀之情,他的话倒像是硬生生地用“正事”把话题岔开似的。 而且他细察房玄龄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异常。 他对于自己的眼神儿似乎有些躲闪? 李承乾心中不由暗吃一惊,难道说…不,不会,以房玄龄的身份和立场,完全没必要在此时站队李泰才对。 那就只能说明,“房家”有人做出了对自己不利之事,而房玄龄却无可奈何,所以觉得心中对自己有愧疚之意? 李承乾微微一笑。 别人或许被蒙在鼓里,但他却是已经知晓,房遗爱等士族新一辈的人物,很多都聚集到了李泰的身边,而房遗爱更是被李泰引为心腹! 而房遗爱现在正在兵部行走,据说凭着房玄龄的身份地位,很是吃得开啊… 李承乾略有些同情地看了房玄龄一眼,再联想到自己李家各个成员的复杂心态,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李承乾当然不会因为房遗爱背后做了什么,便对房玄龄记恨于心。 那正是他所期望的事情。 他反而宽慰地拍了拍房玄龄的肩膀。 “房相,国事要紧,家事也不可轻忽,有些事勉强不得,顺其自然,您自己也看开一点儿吧。” 房玄龄神色一震,惊讶地看向李承乾。 太子为什么会突然提醒自己注意家事,而且还一副安慰自己的样子? 看他神情,听其所言,难道太子已经知道了什么? 若如此,太子正常来说应该是把整个房家都视为仇敌才对,可是他现在的神情与说话,却似乎完全站在自己的角度,完全理解自己一个父亲与臣子的苦楚啊! 房玄龄现在心中的感动远甚于刚刚,以至于忽略了,哪怕李承乾贵为太子,但是他拍着自己的肩膀,倒像是一个长辈在安慰晚辈一般。 “殿下,此言老臣也赠予殿下,有些事情,您自己需要好好在意,您的身份摆在这里,其他人逼之越急,反而会举止失措,为自己埋下失败的种子。” 李承乾听得浑不在意。 李泰已经行动起来,说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不久的将来,他摆脱太子身份,跑到江南享乐一生的计划很快就会成为现实。 房遗爱可是自己的大功臣呐。 两人的心思南辕北辙,但此刻却似是心有戚戚焉地互相安慰了几句,只觉得彼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贴近过心灵…… 晋王府。 李治虽然也像兄长李泰一般封王,但是李世民对他疼爱有余,重视不足,当然不可能把他也接入宫中居住。 所以,他平时也不太受到朝臣们的注意,两位哥哥更加没有把他视为竞争对手。 但在刚刚,他却接到太子哥专程派人来传话。 李治到底年纪还轻,沉不住气,当场被吓得失了分寸。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他便立即派人把岑文本给请了过来。 “先生虽以妙计助我,但现在是不是事得其反了?” 真不知道兄长何时开始盯上我的,我现在不过只是小露头角,太子竟然便专门派人来传话,其中福焉祸焉?” 李治年纪虽小,表现得却极是成熟。 当着岑文本的面儿,直接表现得极为无助,一切都要靠这位好先生指点迷津的样子。 通过长孙无忌,想办法联络到裴世南,借其名震天下的书画之艺,达到宣传朝廷布告安定长安民心的效果…这本就是岑文本替他想出的主意。 他也没想到,如此短的时间,就引得太子专程派人登门,不过岑文本经历的风浪远胜过李治,直接就稳住了心神。 他笑看着李治,露出一抹微笑。 晋王殿下虽然年幼,但天资过人,对于朝政的认识也有独到之处,绝对不是像他此刻表现得这么无助与慌张! 第27章 李治也在猜忌 李治最大的劣势,便是他年纪幼小,现在不被诸多朝臣重视,想要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也非常困难。 而且,哪怕同为嫡子,大多数时候也要讲究个长幼有序。 他现在最大的优势,自然也不是比兄长更聪明,而是因为他年纪幼小,不被朝臣重视,更不被兄长们重视。 他需要的,是抢先在兄长们“重视”他之前,赢得父皇的重视! 岑文本知道晋王所担忧的,直接提点于他。 “便真如殿下所想,臣却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太子派人前来,明面上也只是说可以配合殿下安定民心,从明面上来看,这总是好消息嘛。” 李治尴尬地道:“皇兄姿态摆得确实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他毕竟是太子储君,岑先生真觉得他是想要照拂本王么?” 岑文本微微一笑:“不,殿下没有明白臣的意思。” “不论太子殿下抱有何种用心,我们都可以把他当成好心,直接接受便可,这是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手段。” “殿下请细想,假如太子真的是想照拂兄弟又或以大局为重,那最好不过,殿下与太子兄弟联手,解决大唐危机,难道不是一件佳话,而且也确实让殿下您立下了功劳啊。” 李治连忙请教:“若如此,那自是最好,兄弟情深,也可以让父皇他老人家稍觉安尉。” “但是,万一皇兄他心怀歹意,只是做做表面文章,实际上却对我产生忌惮之心,就像对付魏王一般对付我,那又当如何?” 岑文本只是悠悠说了一句:“太子要针对殿下,现在唯一可出手之处又在哪里?殿下安抚长安民心,乃是奉了何人的旨意?” “那当然是父皇……咦?” 李治恍然,脸现喜色。 岑文本微笑着进谏道:“殿下只知自己的根基远不如太子与魏王殿下,但却没想过,正因如此,您的破绽更少。” “现在,殿下奉陛下御命行事,谁如果想要与殿下为敌,那就等于与陛下手圣命为敌!而且殿下从来没有参与过太子与魏王之争,又多有孝心。” “臣敢保证,若太子真敢私下出手,那么倒大霉的一定是东宫。” 岑文本的分析,其中有一些李治也曾想过,现在更觉得自己没什么风险。 但是,这并不能打消李治的所有疑虑。 看到晋王露出犹豫的神色,岑文本奇道:“殿下信臣重臣,还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 “本王是想,若真是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本王短时间内无忧矣,但是东宫之位却会稳固下来,那样岂不是……” 李治欲言又止,他后面的意思,却是人人都听得出来的。 岑文本连忙安抚道:“晋王殿下欲有作为,此事对于我大唐来说乃是好事。但是您千万急不得。” “此次太子殿下手握兵权,最后若击败薛延陀大军,他自然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和威望,而您此次目标只是展露头脚,向更多的大臣以及陛下证明一件事。” “大唐除了太子与魏王殿下之外,还有一个人,会是合适的继承者!” 李治其实对于岑文本的安抚并不算满意,不过现在他还真没有力量做其他的事情,只能先沉下心来再等机会。 …… 房玄龄得到太子已经决定近期直接派出统领的大军,心中不由一惊,但还是立即表示兵部会全力配合。 送走了李承乾之后,他立即自己信任的部下找来。 他们要直接动用暂时隐于山中的几处转运粮草的大营,让他们的守卫移至山外离官道更近的地方。 不过,这些事情他要暂时瞒过房遗爱。 “大人,您这不是难为小人嘛。房公子本就在兵部任职,如此大的动作,如何能瞒得过他?” 房玄龄冷酷地道:“那你们就记好本官之令,自今日起,房遗爱不再是我兵部之人,任何兵部的安排都不得对外人透露,否则便以泄露军机论处!” 房玄龄明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现在他必须要做两件事,其中之一便是把儿子赶回家,让他别再继续呆在兵部捣乱。 此事他自己便能作主,根本不需要惊动陛下,自然也就不需要把房遗爱的事情全都摊到陛下面前。 其次,他必须要与魏王见面协商此事。 此时的李泰在朝野之间,还是颇有贤名的。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建立文学馆拉拢士人,那些得到好处的士人自然也会帮着他造势。 这些人所掌握的影响力,几乎不下于官府,可以极大地影响朝中民间对于李泰的评价。 所以房玄龄虽知道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但还是不太会相信李泰会出卖大唐军国机密,只是为了打压东宫的势力。 现在,李泰奉皇命负责大军供应所需,自己与他直接见面协商也是合情合理,非是亲王与大臣私下结交。 可是,李泰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 “殿下,您离开兵部之后,房大人后脚就前去面见魏王去了。” “真没想到,连房大人这等人物,也是墙头草随风倒,过去竟是看不出来他已经偏心于魏王。”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是不是直接前往太极殿,面见陛下……亲王与重臣私下结交,此事可大可小啊。” 肖哲虽是性格有些莽撞,乃是典型的军中莽汉子。 但是他对于朝廷大臣们的动向还是非常了解的,对于长安城更是了解,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手。 李承乾闻言,却不惊反笑。 “把此事报知陛下?亲王私下与大臣结交?” “想什么呢!你到底是看不起房玄龄大人的人品还是看不起他的智商?这等明显的把柄,难道人家会送上门儿来?” “魏王奉旨总管给前线大军督粮之事,房玄龄与魏王相商,乃是天经地义,你去告状才是真正的小人行径。” 肖哲急忙劝道:“殿下所言之事,小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我们也不盼着让陛下直接治罪,而是要加重陛下的怀疑啊。” “魏王李泰仗着陛下宠信,已经拢络了多少大臣的支持。只要陛下因此起了疑心,下令调查,总能查出些蛛丝蚂迹,那么魏王结党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第28章 心态变化 李承乾心说,本太子怕的就是李泰那厮不结党营私,或者尽找了一群猪队友。 若如此,那自己怕是只能把“希望”放到李治的身上了。 当然明面上不能如此说,他摇了摇头,作出一副提点对方的样子。 “肖哲你也想一想,我们现在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冒然跑到父亲那里以此借口告状,那不就是明着说出我们对于魏王的敌视和不信任?” “魏王结没结党不说,我们就等于先表明自己主动挑起争斗,你觉得在父皇面前能讨得了好吗?” 肖哲听到太子的教训,却是略有些不服气,直接压低了声音。 “殿下您本就不需要自己出头,虽然魏王多有收买士族的手段,得到了很多朝臣的支持,但是咱们东宫私下里不也有几位朝臣可用吗?” “只要让那些暗中效忠于殿下的朝臣向陛下上密奏便可以不拖累太子您。” “陛下英明神武,只要最后能察证了魏王的野心,不会太计较是谁,是如何上书的。” 李承乾突然微微叹了口气,神思已经不在与肖哲的对话之上,而是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哪怕强如六世纪最强碳基生物的李世民,也是会老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变弱了,此时此刻,天下之间不论何人敢于站在他所对之处,都会被他撕得粉碎! 可是随着李世民统治日久,不论哪一股朝中势力,都会开始盘算未来大唐继承者的事情,继而在他们这些皇子身上开始押注! 而几位皇子及其亲信,所谋划之事,与其说在围绕着未来的边疆大战,倒不如说围绕着自己的利益。 听听肖哲刚刚所说,除了最开始他没有意识到晋王李治的心思之外,所着眼之处,多在于皇子的立场与他们的利弊。 哪怕在大家的潜意识里,也觉得有陛下坐镇,哪怕几位皇子领军于北疆抵御外敌失败了,也不会真正伤及大唐的根源。 只要陛下亲自出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这样共同表现出的态度,也令人感慨,竟无人是真正把大唐将士与百姓的利益放在最前的。 李世民所谓为了大唐锤炼皇子的目的,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更让他无奈的是,就连李承乾自己,其实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什么沙场扬威,稳居东宫,未来继承大唐……对李承乾而言,都不如分封至江南或者蜀中,安稳富贵地过完下半辈子更有吸引力。 肖哲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紧请罪。 “殿下,肖哲不过是一武人,思索确实不全面,冒然向殿下进言纯是一己之忠心,若是太子觉得末将失言,臣甘当其罪!” 李承乾当然不会因为此事而真的治他之罪,那样的话,自己以后就难在身边听到半句真话了。 “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最重要的是,你乃是东宫卫率副统领,对本太子的话应该绝对相信,必须听从,以后万不可有自己的想法,免得害人害己,连累了你最在乎的人。” 李承乾这番话可算是充满了暗示。 肖哲脸色微变,再次请罪。 作为东宫卫率将领,他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太多话了。 哪怕他的本心,还是为了太子,但他更知道作为上位者,是不会只信任某一个下属,所以作为下属自然也不可能知晓上位者的全部计划。 或许,自己刚刚所说,太子殿下早就想到了,而且背后已经有了安排。 那样的话,自己说出这些话就显得太多嘴,而且假如隔墙有耳,反而会引起某些人的警觉。 “臣知罪,一切都有太子殿下您把控。” 李承乾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然而,他心中真正思考的却是…… 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和行事动机,会不会过于自私了点儿? 自穿越之初,知道自己成为了距离事败被贬仅剩不到一个月的李承乾,他的心里便被震惊与恐惧填满。 娘的,也就是李承乾这种被李世民和长孙后护持着长大的人,才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多么可怕的人物。 不论是当世曾把李世民当过对手的枭雄们,还是稍有历史常识的“穿越人士”,谁会脑子发抽,跟李世民为敌? 不过,现在随着心情慢慢转换,李承乾行于大街之上,看着生活在自己周围这些活生生的大唐军民,李承乾本能地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不止是为了自己以后的潇洒生活……呃,不,自己后半辈子的潇洒还是最重要的!但除此之外,也应该做些什么更多的事情。 作为穿越人士,李承乾并非天生高高在上的皇室,他从来不会把百姓对于一姓一人的供奉视为理所当然。 不论你是皇室还是贵族,既然得百姓辛劳供奉在上,那就理所当然要为他们做些事情回报。 此刻李承乾尚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态,已经从刚刚穿越之时的被动适应环境,尽一切可能“自保”,转变成了主动融入,影响周围了。 就在他沉思之时,一名东宫内侍沿街追了过来,伏地禀报。 “殿下,尉迟将军等奉旨入太极殿,陛下他也正急着召您、魏王和晋王前去呢。” 李承乾心知,必是北疆军情有变。 李世民虽是把种种责任,分派给三个嫡子,但是作为大唐帝国的执掌者,他理所就当拥有最后拍板和监督的权力。 …… 李承乾令肖哲转向,直趋太极殿。 明明他们是从兵部出来,已经行于街上,但是当李承乾赶到之时,太极殿之外竟然已经停着魏王和晋王的随从。 “还真是心急呐。” 李承乾苦笑摇头。 这便是储君之争了,谁都生怕会慢了别人一截,被别人抢占先机。 但是,活成这样,累不累? 肖哲也看到二王的随从,脸色变白,觉得是自己失职,没有帮太子抢好时间。 没想到,他的太子殿下却浑不在意,反而还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向太极殿中走去。 看着李承乾因腿脚不便而缓慢歪斜的身体,肖哲却产生了一种错觉,那道背影,并没有半点儿狼狈与急躁,反而如同前方的宫殿一样沉稳。 第二十九章 腿脚不便的狼狈 太极殿中,聚集了众多大唐将领与魏王晋王,而气氛却与上次有很大不同。 李承乾刚刚走入殿中,尚未礼毕,李世民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大家聚于此处商议军国大事,这等俗礼便免了吧,直接讲正题。” 李世民本就讨厌这些朝堂众礼,哪怕已经当了十七年的帝王,还是觉得当初当秦王,在军中之时更加自在。 不过是为了应对朝中俗儒雪片般的上疏劝谏,才不得不妥协。 只要到了核心几位重臣共商军国大事的场景,大家便在殿中围坐一团,情景一如他们在军营中一般。 李世民本来因上次自家好大儿的愤怒发泄,心中有所触动,也希望多给承乾一些机会。 但现在又看到他因为腿脚不便,行动相比于其他人颇为缓慢。 甚至于,李承乾成了三位皇子中最后一个到场的,也被李世民归结于他的腿脚不便。 李世民也有自己思维的死角,特别是牵扯到自己的儿子之时。 他并没有直接去想,或许那只是因为魏王和晋王,都是在自己府中,所以可以更快地接到消息。 而且他们接到自己相召的消息之后,立即抛下一切地赶来。 李承乾刚刚礼毕,听到父皇所言,也没有多说什么,慢慢走到旁边的席间坐下。 魏王李泰看到李承乾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发笑。 他故意想要让太子出丑,见到父皇发话,根本不等李承乾走到座位上便直接开口。 “父皇所召,可是因为阿史那思摩部被击败的消息?” 军国重事在前,李世民也没心思照顾自己的大儿子。 “不错,阿史那思摩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直接出击,遭遇大败,突厥各部皆受重创,残部甚至难以在草原上立足。” “朕已经收到了阿史那思摩的请罪奏章以及请求他带领族人南移,尽量接近我大唐边军。” 李世民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李承乾。 他还记得,前几天在太极殿之时,正是李承乾最先提到了阿史那思摩可能已经出事了。 自己这个好大儿虽然没有领兵经验,也没表现出长于兵法的样子,但是他敏锐的嗅觉还是让李世民都觉得惊异。 更重要的是,在三个儿子到来之前,尉迟敬德等老兄弟与他商量,提到了承乾对于右威卫的安排与策应。 以他们对于战场变化的嗅觉,都明白这会是个极好的战机。 那么主动说出这一点的承乾,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已经定下了完整的计划? 尉迟敬德等老将皆表示,他们私下里没有给承乾出过主意,也就排除了他背后有“高人指点”的可能性。 李承乾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为了“犯下大错”,给老爹再提供一个废除自己太子之位的机会,却会引来这么多的误解。 思摩战败的消息,他早已经知道,也不算多么震惊,还是先在席中坐稳再说。 李泰却是看他还在挪脚,直接把问题丢到他的身上。 “纵是阿史那思摩兵败,但有父皇在,我大唐边境依然稳如泰山。只可惜父皇却不宜轻离长安,不能亲自征讨薛延陀部。” “父皇先前已经令皇兄领四卫兵权,应对西北疆的防卫,既是北疆出现大败,那当中先听听皇兄他想怎么做吧!” 李泰带着恶意地猜想,现在李承乾当是也处于手足无措之中。 虽说他这个统帅只是挂名而已,背后还有尉迟敬德,程知节等名将出谋划策,但是他能不能听懂几位名将所定之策都未可知。 而且,凭着尉迟敬德等人的性情,若是李承乾在兵法上太过愚笨,他们也未必有耐心好好讲给他听。 李泰的说法合情合理,大家都看向了太子之位。 李承乾此时才刚刚坐稳,若不是早就接到了军情消息,恐怕现在连脑筋都转不过来。 现在他则是胸有成竹:“此事我已经与房玄龄大人提到,正要与魏王你商量呢。” “父皇,诸位大人,我为大唐太子,既然大唐北疆军情危急,又得父皇信重,委以兵权……我想直接派出四卫大军,以右威卫填补北疆防线,左威卫与左右骁卫驰援安西都护府。” “其中详细安排,多赖尉迟敬德几位将军出谋划策。” 李世民微微点头:“刚刚敬德也把你们安排的详情告知于朕,而且他们还提到……你似乎对于右威卫的安排颇为忧心?” 李世民自己是非常清楚右威卫的兵力,他是故意想要考验李承乾。 他若真是认为如此排兵布阵有什么问题,那作为主帅,自然应该提出解决的策略。 李世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于李承乾的“要求”已经远远高于李泰,更别提年纪尚小的李治了。 李承乾从容地道:“几位将军已经动员河朔一带的良家子,组成新的骑兵民团,游于北疆之间,可起策应之效。”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如此应对,实属平常……也太平常了! 但是,李承乾下一句话,却是让满殿的群臣都给惊到了。 “儿臣以为,河朔之地虽是民风尚武,但是仓促组成的民团,尚不足以抵挡薛延陀部的草原骑兵,最能倚重的,依然是各个城池的城防,再就是右威卫大军的战力。” “因此,儿臣作为大军主帅,理所就当随军出征,众将士知道大唐太子与他们在一起,必定能激励士气,令将士用兵,或可补足兵力的差距。” “什么?殿下竟想随军出征?” “这,这怎么可以啊!” 李泰则是一边震惊,一边在脑中飞快地计算着。 但是,他越是算计,脑中越是混乱,只觉得自己皇兄这一招简直是高深莫测,让他怎么也猜不透对于东宫能有何好处。 难道皇兄不知道“兵凶战危”这四个字吗? 他们的父皇何等英勇,在沙场之上也是几次遇险,单看看父亲最喜爱的“六骏”都是如何死掉的便可知一二。 李承乾自己是根本无法与父皇相比的,何况他的腿还不便,真上了战场,遇到敌情,真不怕自己跑都跑不掉吗! 第三十章 力主亲征 “皇兄之言,令臣弟佩服!” 李泰眼珠转了几圈。 既然他根本想不通,此举对于太子而言有何好处,那反而简单了。 成全他! 连父皇都有可能在沙场上遇险,打死李泰也不信李承乾能在沙场上纵横无敌。 只要成全了他,让他上了战场,李承乾有的是机会送掉性命。 对他而言,那简直是最理想的结果! 若真是搞阴谋诡计,把皇兄害死了,弄不好还要污了他李泰的名声。 可是,李承乾自己死在沙场上,没有任何人能责怪自己! 自己甚至还能装装大方,给他厚加礼遇,史书上都会赞扬自己的品德。 “父皇,您年事已高,亲上战场自是不合适,若有皇兄代替也是一策,只要将士用命,凭我大唐军的实力,岂会惧怕小小的薛延陀部?” 李世民也不禁动容。 他万没想到,李承乾竟有如此胆魄。 不过,李承乾作为主帅,现在的大唐军也不需要他去冲锋陷阵,即使如此,军中的危险,也不是任何人能提前预料的。 此时李世民又回想起,前些天承乾近乎绝望地向自己说出存在着谋反的计划。 现在,李承乾竟是自己主动开口要求随军亲上前线! 难道说,他之前过度宠爱李泰,真的让李承乾产生了这么大的压力? 之后,便听到了李泰直言附和李承乾,竟是真的想要让自己的嫡亲兄长前往沙场。 哪怕是李承乾自己最先提出此议,李泰“只不过”是附和而已,任何人都无法指摘他的不是。 但是,李世民还是向他投去了颇为厌恶的目光。 “高明,你自己也明白,朕托你以四卫之兵权,而且牵扯到并州至安西的千里战线。” “你愿意亲往战场,鼓舞士气,精神可嘉,但却置西州与安西于何地?” “难道另外的三卫将士便不需要你这个统帅来协调,其他的战场就不需要你这个统帅来指挥了吗?” 李承乾本就是觉得,只是前线兵败战危,未必会连累到自己这个主帅,或者说未必严重到削掉他的太子之位。 假如他亲在前线,亲自督战的那条战线兵败,那就再也无法甩脱责任。 再者,他也是真切地认为,尉迟敬德等老将对于右威卫的战力太过高估,自己亲自在前线,作为主帅也不会有人要求他冲锋陷阵,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他在右威卫军中,那么对于右威卫大军的接应力度会提升一个档次,尉迟敬德等将军想来就没有立场再反对自己,要求左右骁卫这等骑军主力,分兵策应右威卫的决定。 哪怕右威卫真的战败,有诸多友军接应,至少不会出现太大的伤亡,大家可以退回到长安等人,以备再战。 自己既能达成“目标”,又不会连累太多的大唐将士,可以稍稍降低他心中的罪恶感。 听到李世民的质疑,李承乾依然不改“初心”。 “回父皇,我大唐在西州与安西之地,皆有如同阿史那思摩一般的重将。阿史那杜尔和薛万彻,对于当地地形和布防都了如指掌,远胜过儿臣。” “其他三卫大军赶到支援,只需要与两位将军配合便可。” “儿臣举荐李勣将军为左路军主帅!前者便是李勣将军领军灭掉龟兹与高昌,对于西域极其了解,而且他还曾与阿史那杜尔、薛万彻等当地将领共事过,与他们颇有默契。” “如此,朝廷便不需要担心安西都护府的安全,儿臣更可专心于北疆布防,若是薛延陀部真从北方草原来犯,儿臣必与之周旋到底!” 李承乾虽然没有用兵经验,但是对于这些大唐名将的履历却早就背熟了,直接点出了李勣作为其他大军主帅的优势。 而且,他还生怕李世民不准他前赴军中,表现得极是慷慨激昂。 果然,听到李承乾如此说,连尉迟敬德等老将都受到触动,仿佛在太子殿下的身上,隐约看到了陛下当年的影子。 当然了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李世民腿上并没跌伤,而且陛下之英武也非任何人能比得上。 但李承乾的表现与胆魄,已经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李勣在此时站了出来。 其实,他也认为,相比于程知节等更有资历,跟随陛下时间更久的将领,自己才是领军驰援西域的最佳人选。 不过,哪怕其他众臣未到,他们私下与陛下商议之时,他也不好抢在尉迟敬德二将之前请命。 现在有太子殿下先提出来,他就可以放下顾忌。 “太子殿下既有此安排,臣甘愿为朝廷为陛下分忧。” 李泰吓了一大跳。 他却是误会了李承乾,必是借此机会,想要对李勣加以拉拢。 李勣将军近些年的战绩太漂亮了,不过是受限于资历和跟陛下的关系,在军中的地位一直排在其他几位名将之后。 李泰倒也听闻此事,没想到太子下手这么快,竟利用这样的机会,想让李勣多立功劳。 你看吧!李勣果然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 李泰心中危机感更重了。 他根本不在乎是李勣还是谁领兵西援,最重要的必是坐实李承乾亲自领右威卫北上,借机让他“名正言顺”地死在长安之外,让老爹顺理成章地考虑“另一个”太子人选。 “咳,皇兄思考得如此全面,真是没有愧对父皇的期望,父皇当是要成全皇兄的一片苦心了。” 李泰为了能让李承乾顺利赶到前线,竟然少见地附和和赞许起自己的皇兄。 只不过,他这点儿小心思,是完全无法瞒过李世民的眼睛的! 李泰与士族结合,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最大建议,就是表现自己的孝! 一方面,自玄武门之后,整个李唐皇室以及李世民本人,对于皇家内的孝道极为重视,不想再重复以前的悲剧。 其次,自古以来,孝道被历朝奉为治国之本,本就是与忠君等想法结合在一起的。 但是,圣人之教,对于孝道是有非常多的延伸的。 不仅对于父亲,对于兄长的态度,同样也包含在孝道之中。 李世民对于李泰过去的表现极为满意,否则也不可能不顾朝野议论还有李承乾的感受,极度宠纵李泰,给他种种超过了亲王的特权。 但是,现在李泰过于心急,似乎透露出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却让李世民感觉到,他之前表现出的孝,或许全是表面功夫,甚至是表里不一! 第三十一章 重视李治 李世民并不会介意李泰真的对储君之位有野心。 取大唐之储君,到底是在于长,还是在于贤,到现在李世民自己的心里也没有确定的答案。 他对于李泰的扶持,对于李承乾的打压,本身也是内中这种犹豫的表现,希望能借此机会寻找到真正的答案。 可是,李泰若是为了夺得这个太子之位,不顾兄长安危,甚至想要直接促成李承乾亲身涉险……那就会让李世民产生极其不好的回忆。 他首次对自己这个自幼便宠纵的儿子,产生了一种厌弃的心理! 不过,李世民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此次议论的乃是军国重事,不可把重心转到李泰的用心之上。 李世民也必须冷静地思考着,到底让李承乾赶赴战场,对于稳定北疆战局,发挥右威卫的战力,是好是坏。 “也罢!” 李世民强行闭了闭眼睛,哪怕强悍如他,此时也必须要控制下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已经作出了决断。 “难得高明你有此心,朕便准了你们所奏。” “三日之内,左右威卫左右骁卫皆赶赴战场。太子作为大军主帅,亲自主持右威卫布防。” “李勣你为大军副帅,带领左威卫与左右骁卫西进!” “记住,国都之安危固然重要,西域之地也是我大唐付出了无数将士的性命才掌控在手中,绝对不容有失!” 李勣立即站出抱拳领命。 而李承乾则扶着自己的腿,勉强站起慢了不止一拍,才谢恩领命。 此次看到李承乾“慢吞吞”的动作,李世民却并没有再生出不悦之心,反而首次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他不由得再次回忆起了长孙皇后临终之时向自己所说得话。 “朕自负识人,辨别出无数将才,但是论起对于儿子的了解,朕远远不及皇后啊。” 李泰见父皇最终同意了太子所请,觉得自己离太子之位真的只差那么一步之遥了。 他肥胖的脸上,几乎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喜色。 “陛下英明啊!” 就连跟着众臣附和之时,他的声音也显得特别大。 李世民冷哼一声,竟是直接越过了李泰,温和地看向了李治。 “稚奴,你还是首次为朕分忧,想出的办法极好,做得不错。” “你的皇兄为了军心士气,不惜甘冒奇险,亲上前线!” “而后方的民心安定,与前线军心是同等重要的,你可明白?” 李泰愕然扭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幼弟。 李治首次在如此多的重臣,如此重要的场合露面,但是他却表现出了与自己年纪不相符的沉稳之态。 “父皇之赞,儿臣岂敢担当。” “长安民心快速稳定,还是因为大家对于我大唐之国力有信心。” “而我大唐之国力,则有赖于父皇您多年治理,说到底,一切都要归功于父皇的英明神武。” 李泰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之前,他是最能找各种角度拍自己父皇马屁的了,没想到,现在本该他说的“台词”,却被幼弟抢了过去。 李治这小子,藏得够深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竟还是个小马屁精! 但是,这番话他只能藏在心中,万万不敢露出来。 否则的话,那不是也证明了他过往对于父皇所说的话,也是在拍马屁,而非出自真心? 李泰现在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讨得父皇欢心。 果然,李世民听了觉得极为欢喜。 哪怕英明神武,喜欢臣子进谏如李世民,面对幼子的马屁攻势,其实也是没有太多抵抗力的。 “好了,你之前已经做得很好,不过为父还是要提醒你。” “将士出征在外,那么他们留于国中的亲人,便要好好照应,只有如此,将士们才能心无顾忌地在外征战,懂吗?” 李治并没有表现自己的事后诸葛亮,而是很谦虚地作出受教姿态。 “父皇教训得是,若非父皇提醒,儿臣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回到王府之中,必与诸多属僚商议些好办法,安定将士之亲人。” 李世民微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显得更加满意了。 李泰这次不等李世民点他的名字,便主动站了出来。 “父皇想得真是太周到了!不仅晋王受到提点,儿臣也觉得自己以前做得很是不够。” “父皇命儿臣全权负责为前线将士提供军中所需,想一想,那些将士在前线为我大唐征战,最需要的除了粮草和军械兵器之外,便是自己的家人安全。” “所以,此事也在儿臣的职责之内,儿臣一定会好好安抚他们,发予财物,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 李世民点头道:“好,青雀你能举一反三,朕心甚慰。” “只不过,朕已经提点过了稚奴,对你而言,此事便非重中之重了。” 李泰的脸色直接僵住。 父皇虽然还是夸奖了他,但他却表现得轻重不分,对于陛下考虑太子人选之时,这却不是一个好的表现啊。 李泰没有思考自己太过心急,反而偷偷怒瞪了李治一眼。 这次他可没法再迁怒于自己的太子皇兄,只能把恨意寄到了李治的身上。 这小子,竟然也开始得到父皇的重视,以前自己对他真是大意了。 李治抿了抿嘴,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也不是他想要的呀! 正如在府中与岑文本相商时所说,他现在确实希望得到立功的机会,得到父皇的重视,但却不能引起两位兄长的警惕! 论起自身所掌握的力量,他还远远不如东宫和魏王,他们会有办法,在不惊动父皇的情况下刁难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李治年幼的心中,却有一颗坚韧之心。 他直接装作没有注意到李泰的神色,只是专心思考自己要做的事情。 李世民敲了敲桌子,这才把李泰惊醒过来。 “对了,青雀还要请教父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可是给大军提供粮草物资?” “请父皇放心,儿臣必定不会误事的!” 李世民指了指李承乾道:“你皇兄立即便要领军出征了,当然要优先保证后勤之事,据朕所知,你们兄弟二人甚至都还没有当面协商此事!” “你负责大军物资供应,到底要如何让朕放心?” 第三十二章 就不给你面子 李泰在此事之上,确实算是失职,甚至于都无法把责任推到李承乾的身上。 以父皇分配的“职责”而论,供应大军所需是他李泰的职责,而皇兄则是制定抵御外敌的计划。 论起来,当是他主动询问东宫与尉迟将军等人,未来大唐军要如何用兵,他们与兵部户部又该怎么配合。 李泰全都没有做,落在李世民眼里,自然是极为失职的。 他之所以露出如此破绽,倒不全是因为对于李承乾的敌视,而是这段时间他确实极度忙碌。 房遗爱冒着被他父亲重罚的风险,让自己得到了兵部机密卷宗。 李泰带着被赶离兵部的房遗爱,还有柴令武等人,不断地进行研究。 他们必须要在李承乾用兵之时,想到最好的办法,既不能让自己被怀疑,又要让太子吃个大败仗! 贞观年间,最重军功,他的父皇更是靠着军功起家,对于治军和用兵要求极严。 或许,李承乾过去犯下的过错,父皇还能宽佑他,但是若李承乾用兵无能,败于外敌之手,父皇肯定会夺掉他太子之位的。 李泰用尽心神,记下地图,寻找陷害太子的机会。 关于李世民托他的正事,他却认为自有兵部和户部的官吏处置,误不了事。 他万没想到,李承乾当时只是提了一句,结果阿史那思摩还真的遭遇大败,这使得北疆危机突然恶化,朝廷必须要立即派出大军。 李泰等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为大军提供粮草方面显得不够尽心尽力。 在李世民的面前,李泰也不得不压下对于太子的厌恶,先摆好姿态。 “我当先赴东宫,在皇兄出发之前与皇兄好好商议。” “虽然有薛延陀部骑兵的威胁,但是有皇兄的大军顶在北方,想来我们的役夫可以顺利完成转运。” 李泰勉强堆起一丝笑容,表达了与东宫合作的态度。 本来,朝廷上下也只是想看到两位皇子摆出一个态度而已。 谁都知道,真正做事的可不会是魏王殿下,特别是转运粮草等事务非常繁琐,自然是由魏王府僚与兵部官员等接手。 现在大敌当前,更需要大唐内部团结,李泰能作出这样的姿态,已经让群臣和李世民感到满意。 然而,李承乾却正眼都没看他一下。 “现在魏王要与本宫详谈粮草转运?没空!” “呃……” 整个太极殿的空气都几乎要凝固了。 不仅是李泰自己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就连其他的大臣也暗暗着急。 房玄龄等大臣恨不得赶紧捂住太子的嘴……当然没人敢真的这么做。 李世民的目光再次凝神李承乾,其中的威压有如实质。 “高明,纵是之前青雀没有及时与东宫接触,但是现在也已经表明态度了。大军作战在即,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 李承乾听到父皇对自己有所不满,心中不惊反喜。 他当然不是要故意作死。 而是要先在父皇面前减减“印象分”,方便给他之后处罚自己提供更多的借口。 他从容地道:“北疆危机加重,阿史那思摩竟然要求举族南迁,可见草原之上面对着多大的压力。” “儿臣已经请示亲自领兵,不日之后即将紧随着右威卫大军北上。” “虽然有李勣主掌西路大军,让儿臣压力大减,但是首次领兵,儿臣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这么短的时间内,岂能与魏王商量种种转运粮草的细节?” 李世民与在座众臣,大都有着丰富的出征经验,自然明白李承乾所说的乃是实情。 可是李世民现在最想看到的,还是他们兄弟尽可能地化解矛盾,“相亲相爱”地共同合作对抗薛延陀部。 他闷闷地收回怒意的眼神儿,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但也知道不能再以此作为借口责怪这个逆子。 不过…… 高明你给朕等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不给面子,为父早晚要好好收拾你! “哼,那你就先好好准备出征之事!” “青雀,转运粮草之事,你还是要与兵部户部好好协调,不得误事!” 李泰听到父皇发话,只得压下愤恨的眼神儿,低下头领命:“谨遵父皇旨意。” 他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可能反是好事。 现在当着父皇和大臣的面儿,是李承乾自己拒绝了与自己面谈,那将来真出了问题,他李承乾自然要承担责任! 李泰自从成立文学馆,特别是得到了这么多支持自己的大臣提点,已经对于朝廷运作有了极深的了解。 自己哪怕名义上挂着主职,但真出了问题,并不代表着他不能把责任往外推,否则也不会接受房、柴等人的建言。 面对北境初败,大唐这台高效率的机器飞快运转起来,一次军议朝会便完全定下了出兵之策。 李世民见诸事议定,最后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 哪怕他对这个好大儿略有不满,想到他要亲自领军出征,眼中还是射出一抹不舍之色,忍不住道:“高明,行军诸事,当小心在意……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李承乾愕然抬头,万没想到父皇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像,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 自长孙皇后走后,李承乾怕是第一次从李世民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不过,此时李世民已经站起身来,示意众臣退下了。 李承乾只得摇了摇头,心想就凭着这对大唐父子的相处模式,最后有个好结果才怪了。 还是自己想得对啊,趁着矛盾扩大之前,想办法弄个远一点儿的封地,父子俩少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 李承乾名义上虽是“亲自”带领右威卫大军出征,但是他作为主帅,还是不能真的与右威卫一同离开长安。 军议议定诸事之后,第二天右威卫主力便已经出发。 而李承乾则多等了一天,再由留下的一营人马护送北上。 主帅之责,本也不在于冲锋陷阵,而且他身份尊贵,与之交战的薛延陀部皆为骑兵,万一有失,那就不是振奋前线士气,而是让前线士气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