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诡异：我为酆都阴天子，镇杀诸邪！》 第1章 人见鬼 2025年6月7日,天阴。 我叫李十三，我撞了大运。 我没死，这点我很确定！ 但我的脑子里多了一间房子。 这值得庆祝一下，毕竟我算是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不动产。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子上放着三样东西：一台彩色打印机，一个沙漏，一个碎纸机。 我高兴早了，就在刚刚，我接收到了一些信息，应该是新手简介。 我得到的是“地府碎片”，所以我必须去清理一些脏东西，或者叫他们诡异更加合适，如果不这么做，我会死。 …… 2025年6月7日晚，21：30分，幸福小区，三楼的一间廉租房里。 李十三一脸疲惫地合上日记本。 即使闭上眼，只要他愿意，就能清晰地“看”到脑海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新手简介上说，当周围有诡异出现时，彩色打印机会自动打印出诡异的相貌，用照片可以封印诡异，再将照片丢入碎纸机，就能彻底清除它。 而沙漏，代表着时间限制。如果沙漏流尽前还未清除诡异，他就完了。 此刻，打印机和沙漏都毫无动静。 这很好，希望一直能这样下去。 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李十三起身，打算去小区商店买包泡面垫垫肚子。 走出房门，他一边等电梯，一边琢磨着应该找到撞自己的那家伙，多少得要点赔偿。 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孕妇，长得很好看。李十三记得她好像叫李桦，之前在小区里见过几次，也打过招呼。 他冲对方笑了笑，可李桦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肚子，没看他。 李十三便没再说话。 “叮……”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李十三出于礼貌，侧身让李桦先出去。 李桦仍旧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没有理会他。 李十三也不在意，跟在李桦后面走出了单元门。 走出单元门一小段路后，李十三忽然感觉今晚的小区……有亿点点安静。 往常这个时间，小区里总会有下夜班的人，或是出来乘凉的人。 但现在，整个小区没有一扇窗户透出光亮。 压下心头涌起的不适感，李十三加快脚步，朝小区商店走去。 商店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大爷，正缩在柜台后打盹。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皮，看到李十三时，浑浊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愕。 他慌忙压低声音道：“十三，你小子胆子也忒大了！这晚上还敢往外跑？！” 李十三被问得莫名其妙，喘着气问道：“怎么了，刘大爷？我这几天都闷在家里睡觉，出什么事了？” “你真不知道？！” 大爷探出半个身子，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沉沉的恐惧。 “七天前，你们单元二十楼那个李桦，跳楼了！我的老天爷啊，就摔在你们单元门前的绿化带里！五六十米高啊……整个人都摔的……唉，没法看，眼珠子都摔出来了。” 大爷咂咂嘴，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最可怜的是她肚子里那个娃儿啊，都怀了九个多月了，直接就从肚子里摔出来了，啧啧……” 他顿了顿，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黑暗，声音几乎变成了气声：“自打她死了以后，这小区晚上就邪门的很！有人看见一道白影子在楼下晃荡……像是在找什么……” 李桦！ 跳楼？ 死了！ 那刚才电梯里的是谁？ 这一刻，李十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穿着红色紧身吊带裙和高跟鞋的女人从商店前路过。 她叫王红，很漂亮，身材也极好，两人日常碰见了会打声招呼。 此刻只见她也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得吓人。 王红看到了李十三，神色犹豫，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急匆匆的离开了。 而在王红出现的那一刻，李十三就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彻底僵住！ 脑海中的房间里，打印机咔嚓咔嚓的自行运转起来，一张张照片被打印出来，可李十三此刻根本顾不上看照片。 他死死地盯着王红，带着无法置信的惊恐，只见在离王红脚跟不足半米的地方，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五个小小的、扭曲的身影！ 它们的身形极其矮小，如同剥了皮的猴子，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铁青中透着一种蜡质的冰冷。 其中四个，尤其可怖，它们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仿佛由未凝固的血浆和破碎的筋膜勉强粘合而成。 内部隐约可见还未发育完全的骨骼轮廓，如同一排排的细小鱼刺，蜷缩、扭曲着。 它们的脸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几个深陷的凹坑，空洞地“望”着前方王红的背影。 最后一个，也就是第五个稍大一些，已经有了完全的婴儿的模样，但同样面色铁青，眼神怨毒，藏在王红裙子的阴影里。 大爷看李十三眼神发直，魂不守舍地盯着王红离开的方向，没好气地骂道：“嘿！小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告诉你，离这小婊子远点，专门坑男人的玩意儿，打过四次胎，迟早遭报应，你可别被她骗了！” “大……大爷……”李十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冷汗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顺着脊椎沟往下淌。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王红刚刚消失的路口。 “你……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大爷一脸莫名其妙，顺着李十三指的方向看去，可那里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夜。 “五……五个……死婴！” 李十三几乎是嘶喊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它们……它们一直跟在王红后面，就……就跟在她脚后跟那儿。” 可就在这时，王红却去而复返，站在远处低声急促的道：“李十三，快离开那里。” 李十三面对着王红，整个人都是懵的，先是死了的李桦，之后又是带着五个鬼婴的王红去而复返。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出门买个泡面就碰到了六个脏东西。 王红的去而复返，吓得李十三连连后退。 王红看着后退的李十三，神色越发急切，声音都大了不少。 “老刘早就死了，七天前他在楼下散步，被跳楼的李桦砸死了。” “呵，怎么可能，我刚才还和刘大爷聊天呢。” 见李十三不相信，王红气道：“不信你转身看看！” 李十三闻言，心中多了一丝忐忑，他没敢转身，只是用余光飞快地向后一扫。 这一瞥，李十三整个人都麻了！ 商店，不见了。 第2章 鬼吃鬼 商店是不见了，但刘大爷在呢！ 只不过刘大爷……好像有点死了。 他的头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左侧歪斜着，仅靠一层薄薄的、被撕裂的皮肉和几缕白筋勉强挂在肩膀上。 脖颈处惨不忍睹，森白的、带着碎裂茬口的颈椎骨刺穿了皮肉和喉管，断裂的骨刺上挂着暗红的碎肉和凝固发黑的血块。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两颗眼珠不知所踪，只剩下两个深邃、边缘血肉模糊的窟窿，里面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正无声地、死死地“盯”着李十三。 李十三干笑着，一步一步后退…… 刘大爷没有动作，只是斜着脑袋“盯”着李十三，发出嗬嗬的怪笑。 但就在这时，他看了王红一眼，随即退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而王红在提醒了李十三后，转身离开。 李十三用余光瞥了一眼王红身后的婴儿。 那些婴儿离她越来越近了，似乎用不了多久，五个婴儿就会爬上她的后背。 不对！怎么是四个？ 李十三心头猛地一沉！ 霎时间，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尸臭毫无征兆地窜入鼻腔。 几乎是本能的驱使，他猛地转过头—— 咫尺之间！ 一张毫无血色、布满诡异青紫色细小血管的婴儿脸庞，正死死贴在他眼前！ 距离近得李十三甚至能看清对方未褪的胎毛。 那本该纯真无邪的眼窝里，此刻却翻涌着密密麻麻的灰败蛆虫，蛆虫涌动、翻滚，掉出眼眶，又钻进了腐烂的鼻孔。 婴儿干瘪发黑的嘴唇微微咧开，露出细小尖利的的獠牙，一股冰冷刺骨的、带着死气的吐息喷在他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十三大脑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如同冻结，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 极致的恐惧挤压着他所有的感官，他连尖叫都无法做到，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死腿！动！快动啊！” 然而，身体被纯粹的恐惧死死压制。 没有半点预兆，鬼婴垂在身侧的、枯瘦如柴、指甲漆黑尖长的手，抓向李十三的胸膛！ 生死一瞬，一张黄符被风吹着打着卷，恰巧落在了李十三和鬼婴之间。 鬼婴那漆黑的手，不偏不倚，正抓在黄符上！ “嗤——！！！” 如同烙铁浸入寒冰！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洪流轰然自黄符爆发！ “呜哇——！！！” 一声撕裂耳膜的凄厉鬼啸从鬼婴口中爆发，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恐惧！ 它触碰黄符的手，如同被投入高温火炉，瞬间冒出腥臭扑鼻的黑烟！ 它猛地抽回冒着黑烟的残破鬼手，踉跄着向后飞退，但它并未消失，而是重新融入王红身后那支沉默的鬼婴队伍，随即伸出那只相对完好的手，抓住了排在前面的鬼婴，那鬼婴毫无反应。 鬼婴的嘴猛然张开，裂至耳根，露出满嘴细密如锯齿的尖牙，毫无阻滞地将面前的鬼婴囫囵吞了下去。 吞掉那只鬼婴，它体表溢散的鬼气迅速稳定，被灼烧焦黑的手臂虽未复原，但伤口翻涌的鬼气却重新变得凝实、浓郁，甚至更加幽暗了几分！ 而它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也陡然强盛了一截！ 吃掉了一个同类，它小小的身影无声向前飘动一步，填补了空缺，它离队伍最前方那个抱着王红脖颈的、最强的鬼婴，或者说离王红本身，又更近了一步！ 王红已经走到了单元门前，对身后的一切浑然不知！ 而就在王红踏入单元门的一刹那，鬼婴那颗惨白的小脑袋猛地转回，死死“盯”住了李十三，满是蛆虫的眼眶中，渗出难以言喻的仇恨和怨毒！ 或许是接二连三的恐怖让李十三麻木了，面对这怨毒目光，他心底反而蹿起一丝怒火：又不是老子害的你！ 但这微弱的怒火，被一阵掠过脖颈的凉风轻易卷走。 他甚至无心去想那张救命黄符的来源。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此刻就算有金山摆在眼前，他也没胆量回头。 此刻他只想逃离小区！ 他大口喘息，强迫自己冷静，直到双腿终于找回一丝知觉。 跑！ 他猛地转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小区大门狂奔。 风声呼啸，心脏狂跳。 近了！他看到了小区大门，门禁的人行通道敞开着。 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他用尽最后力气，一个大步跨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 周围的景象……凝固了。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街道，而是……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他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 “不……不可能！”李十三瞳孔骤缩，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不信邪，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奔逃，然后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奋力一跃！ 双脚落地，触感冰冷而熟悉。 还是在原地。 就算李十三是个普通人，此刻也明白了：鬼打墙！ 李十三瘫软在地，剧烈喘息。 他抬起头，望着被黑暗笼罩的小区，眼神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 几分钟后，李十三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如同行尸走肉，挪回了家。 “怎么办？”他喃喃自语。 房间里，李十三瘫坐在沙发上，此刻他感觉不到饥饿，满脑子都是鬼婴的样子。 “怎么办？” 他想报警求助，可手机没有信号！ 打开电脑，连网络也没有！ 蓦地，他想起之前遭遇鬼婴时，脑海房间里那台打印机似乎运转过。 意识瞬间沉入房间，李十三冲到打印机前，只见出纸口静静躺着五张照片。 最上面一张，赫然就是方才险些撕碎他的鬼婴！ “这就是线索？呵……”李十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对亲眼见过鬼婴的他而言，照片的提示毫无意义。 剩下的照片上，依次显现的是一张老旧的躺椅、一块被鲜血浸透的青砖、一把带血的匕首。 而第五张照片——上面并非物件，而是……密密麻麻、影影绰绰的“人群”！ 更准确地说，是鬼群！ 狰狞的鬼婴，正悬浮在这片鬼影的上方。 与此同时，沙漏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向下流动。 倒计时早已开始！ 李十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盯着那缓慢流淌的沙粒许久，默默估算着时间。 最终，他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 上面的沙……匀速流淌的话，滴完的时间仅有三天 一股荒谬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 三天？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去清理这么多鬼东西？ 更绝望的是，那新手简介对如何对付诡异、它们的弱点，毫无介绍！ 照片倒是能封印诡异，但那前提是诡异已经处在虚弱状态。 沙漏里的血沙，无声地流淌着。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第3章 鬼敲门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李十三紧绷的神经上！ 他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整个人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心脏瞬间被攥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僵在原地，瞳孔因惊恐而放大，视线死死钉在紧闭的房门上，仿佛要穿透那层木板看清门后的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固执地持续着，每一次叩击都清晰、沉重，带着一种不疾不徐却令人窒息的节奏，在空旷的客厅里反复震荡。 几分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那催命符般的声响……停了。 李十三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咬紧牙关，几乎耗尽残存的勇气，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门前。 屏住呼吸，身体紧绷颤抖着，将眼睛凑近猫眼。 视野里，空无一物。 昏黄的楼道感应灯下，只有一片死寂。 连那催命般的敲门声，也消失了。 紧绷的心弦似乎微微松动，一口浊气卡在喉咙里，李十三几乎要瘫软下来…… 然而—— 就在这口气将松未松的刹那！ 一只空洞、幽暗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猛地填满了整个猫眼的视野！ 那眼眶边缘是撕裂的皮肉和干涸的血痂，里面没有眼球，只有纯粹的黑暗，冰冷、死寂、带着极致的怨毒和恶意，直勾勾地“盯”着他！ “咚！”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令人心脏骤停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再次炸响！ 这一次，声音近得仿佛就敲在门板上，也狠狠敲在李十三脆弱的神经上！ “啊——！”李十三吓得发出一声短促到扭曲的惊叫，双腿一软，直接瘫跪下去，双臂紧紧抱住脑袋，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咚！咚！咚！……” 敲门声不依不饶地持续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索命的敲击，终于停了。 可这并非是解脱！ 紧随而来的，是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死寂像无形的冰水，一点点的浸透了他的骨髓，带来一种比刚才的敲门声强烈百倍的、深入骨髓的毛骨悚然。 这一刻，李十三紧绷的心弦，断了。 恐惧、绝望、无处宣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艹啊——！” 一声混杂着无尽恐惧与狂怒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跳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面前的茶几！ “哐当——轰隆——！” 玻璃台面应声碎裂，发出刺耳的爆响，上面的杂物稀里哗啦飞溅开来，散落一地。 桌上的日记本被这股巨力甩飞，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书页在撞击中散开，恰好滑到李十三脚边。 翻开的页面，无声地定格在——2025年6月1日。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悸动猛然蹿上心头。 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摊开的日期。 他弯下腰，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捡起了日记。 2025年6月1日，天晴。 儿童节，阳光灿烂得晃眼，我这个二十一岁的“宝宝”也想过节！ 不过我没什么朋友，而且最近老是忘东西！ 这太让人烦躁了，不过我记得一件事， 老张头托人捎信儿，让我去当铺拿我的东西。 我离职时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啊？不过还是决定去看看。 到了地方，新来守铺子的小哥一听是老张头让我来的，眼神怪怪的，那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 不过他也没多问，麻利地找出一个小玻璃瓶，只有拇指大小，里面满是红色的液体。 这东西不是我的啊，难道是我的？只不过我忘了？ 老张头搞什么名堂？ 返回家时，碰到一个叫陆雅的怪女人。 这女人虽然怪，但极其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不过可惜，她是根神棍，说我最近命宫晦暗，三光不显，会倒霉，有可能是死的那种。 我就呵呵了！ 她看出来我不信，于是留下了一张画满红色诡异符号的黄符和一串电话号码后就走了。 还说如果哪天撞上些……解释不了的事儿，把这符贴手机上，就能联系到她。 啧，如果对方是个老头，我有可能信几分。 不过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青年，我没有将符纸丢掉。 …… 今天很倒霉，在过马路时撞大运了！ 该死的泥头车！白天不是禁入市区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奇怪的是，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疼，真好！ 我挣扎着爬起来，肇事车辆早就人间蒸发了。我想报警，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太晚了，报警还得做笔录，很麻烦，明天还得去找新工作呢。 李十三压着烦躁，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日记。 哪怕看到黄符可以联系那个神秘女人陆雅时，他也耐住性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黄符。 因为，他从这日记里，隐隐嗅到了比敲门声更深的恐惧。 6月1日和6月7日之间的内容，一片空白！ 这期间为什么空白，为什么？ 可就算李十三把日记本快翻烂了，仍旧没有看到其他内容。 最终，李十三气喘吁吁的放下日记本，开始寻找那张黄符。 可他把衣兜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接着翻箱倒柜，最终在客厅通往卧室的门缝里，终于看到了那张黄符。 奇怪的是，过道里有星星点点的乌黑干涸得血迹，甚至连门把手上也沾着一些。 但李十三的注意力全在黄符上。 他弯下腰，指尖刚触及符纸边缘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骤然爆发！ 整只手掌如同被烙铁烫过，瞬间灼伤，剧痛让他猛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焦糊的手掌。 为什么？这符纸竟能伤他？！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李十三缓缓转身，目光死死钉在卧室的门把手上。 指尖颤抖着，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一点点拧动门把，将卧室门缓缓推开。 门缝渐开，他的视线凝固了。 下一瞬，一阵凄厉到极致的癫狂笑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扭曲、癫狂，眼泪汹涌而出，冲刷着他绝望扭曲的脸庞。 床上躺着的，赫然是他自己的——尸体！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碎片如潮水般汹涌回灌！ 泥头车刺眼光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 他想起来了，他早就死了，死在那场惨烈的车祸里！ “那我……现在是鬼吗？”李十三嘿嘿地笑着，笑声空洞。 然而，诡异的是，床上的尸体并未腐烂，竟奇迹般地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李十三强压着翻涌的恐惧，凑近细看。 只见尸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朦胧、若有若无的红色光晕。 正是这层诡异的红光，让他的尸体没有腐烂。 本能驱使着他，他像溺水者看到浮木，扑向自己的尸体，试图钻回那具曾经属于他的躯壳！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接近，都被一股无形的强大斥力狠狠弹开。 那排斥并非来自红光，而是源于一个冰冷的事实：他死了！ 生与死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屏障。 李十三疯狂地大笑着，笑得歇斯底里，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绝望！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那阴魂不散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比之前更清晰、更执着。 而且，就在卧室门外。 第4章 人杀鬼 卧室中，李十三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像是被引爆的炸药桶，恐惧、绝望，此刻都化作愤怒的燃料。 “来啊！” 李十三嘶吼着，猛地转身！ “都是鬼！谁他妈怕谁啊！” 他想到鬼婴吞噬同类的画面，凶性被彻底点燃。 他，要吃了它。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张脸！ 一张没有眼珠、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深不见底黑窟窿的苍老面孔，毫无征兆地贴到了他的面前！ 是商店的老板，老刘！ 腐烂的臭气扑面而来。 “啊——！” 李十三快被吓死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但下一秒，这恐惧就被更大的愤怒所取代。 “卧室门没关，你还敲门，你踏马怎么这么有礼貌呢？” 他李十三抛弃了所有理智，双手狠狠抓住老刘那摇摇欲坠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扯！ “嗤啦——！” 连接脖颈的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老刘断裂的颈腔里汩汩涌出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黑血。 更恐怖的是，这些黑血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争先恐后地顺着李十三的手臂攀爬而上，疯狂地钻进他的嘴巴、鼻孔、耳朵！ “啊！” 剧痛瞬间席卷灵魂，那黑血仿佛滚烫的浓硫酸，所过之处，皮肤、肌肉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灵魂仿佛都在被这污秽之物消融。 生死关头，李十三骨子里的凶悍被彻底激发！ “看看谁先死！！” 他狂吼一声，右腿狠狠踹在老刘的腹部，老刘干瘪的身体应声向后栽倒，李十三一步踏前，右脚死死踩住老刘的胸膛，将其钉在地上！ 同时，他双手再次死死抱住那颗狰狞的头颅，腰腹发力，用尽所有力气，猛地向上一拔！ “刺啦——！” 这一次，头颅带着一截断骨和撕裂的皮肉，被硬生生从脖颈上扯了下来！ 李十三双眼赤红，脸色铁青如厉鬼，他大口喘息着，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抱着那尚在滴黑血的头颅，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然而—— 下一秒。 “砰！” 怀里的头颅连同地上的躯体，毫无征兆地爆散开来，化作一团翻涌的灰黑色鬼雾！ 鬼雾在李十三身后不远处迅速凝聚，再次显露出老刘的身影。 只是这一次它的身体明显暗淡、稀薄了许多，它无声无息，却带着更加怨毒的恨意，再次扑向李十三！ 李十三狞笑一声，动作已无比娴熟。 侧身闪避，一脚再次精准踹翻！扑上！抱头！发力！ “噗！” 老刘的身影再次爆散成鬼雾。 这一次，凝聚的时间明显延长，凝聚出的形体更加模糊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它怨毒地“盯”了李十三一眼，竟不再攻击，转身就向门外飘去！ “想跑？！”血勇未消的李十三哪肯罢休，怒吼着追了出去。 一路追下楼梯，冲出单元门，直追到小区垃圾箱附近。 只见老刘那模糊的身影，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一把布满污垢的破旧躺椅之中！ 直觉告诉李十三，不能让老刘钻进去！ 千钧一发！ 李十三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再次死死扣住老刘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拽。 一场无声的拔河在躺椅上方展开，鬼雾剧烈翻腾，躺椅剧烈晃动。 “给我！出来！” “嗤——！” 伴随着一声更响亮的撕裂声，老刘被李十三强行扯出躺椅！ 同时，躺椅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下一瞬，那张印有老旧躺椅图案的照片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李十三右手掌心。 与此同时，老刘稀薄到极致的鬼影终于再次凝聚成形，几乎透明，如同风中残烛。 但那双空洞的眼窝，依旧死死“钉”着李十三，怨毒宛如实质。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执掌恶鬼生死的威严，蓦地从李十三身上弥漫开来。 “你！”李十三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带着不容抗拒的敕令。 “给我，滚回地狱！” “啪！” 照片精准地印在老刘鬼影的额头！ 嗡——！ 照片中，骤然有无数细小的、闪耀的暗金色符文亮起，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交织、缠绕，顷刻间凝结成数条暗金符链！ 符链将老刘残破的鬼影死死捆缚。 老刘的鬼影疯狂扭曲、抽搐，发出一种穿透灵魂的凄厉鬼啸！ “收！” 随着李十三一声低喝，符链猛地收紧，拉扯着挣扎哀嚎的老刘鬼影，瞬间将其拖入了那张悬浮的照片之中。 金光收敛，照片恢复平静，只不过那躺椅上，多了一个近乎透明的老刘。 封印老刘后，李十三似有所感，目光上移，看向了三楼的窗户。 在那里，王红幽幽的目光看着他，而两个鬼婴一左一右趴在她的肩膀上。 王红的嘴唇动了动，似在说什么，可李十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回到了廉租房后。 李十三意识瞬间抵达脑海那座神秘的房间。 他的目光锁定了桌上的碎纸机。 打印机负责打印鬼的照片，而照片封印鬼！ 那么碎纸机，则意味着彻底的终结与湮灭。 那少得可怜的新手简介提及，某些被彻底粉碎的厉鬼，或许会遗留下某种珍贵的东西。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十三将老刘的照片塞进了碎纸机入口。 他要抓住每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嗡——咔嚓嚓……” 刺耳的机械运转声响起，齿轮冷酷地咬合、碾压。 照片被无情地撕裂、粉碎，其间夹杂着老刘凄厉扭曲、又戛然而止的惨嚎。 老刘被彻底抹杀后，李十三迫不及待地拉开了碎纸机下方的废物仓。 仓内，铺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灰烬。 触手冰凉刺骨，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寻常鬼物的阴邪感，反而有种死寂沉淀后的纯粹冰冷。 在灰烬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晶体。 它比灰烬更冷，坚硬、剔透，散发着幽暗的光泽，同样没有丝毫阴邪，只有冰冷的能量感。 指尖触碰到晶体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最底层的、无法抗拒的强烈渴望猛地爆发！ 这是一种超越饥饿的生物本能。 “吃掉它！吃掉它！” 这一次，李十三没有压制这狂暴的冲动。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粒冰冷的晶体送入口中。 没有味道，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流瞬间炸开，如同冰河倒灌，席卷四肢百骸！ 紧接着，这股寒意转化为汹涌澎湃的能量洪流！ 右手被黄符灼烧留下的焦黑伤口开始迅速恢复，与老刘大战带来的疲惫和虚弱感也一扫而空。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感充斥全身。 之前他的魂体如同寒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此刻却变得坚韧而凝实。 感受着灵魂深处涌现而出的澎湃力量，一个念头在李十三心底悄然浮现： 这服下黑色晶体带来的力量，能否冲破阻挡他回归尸体的死亡屏障？ 这念头一起，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所有迟疑。 他再也按捺不住，意识瞬间退出房间，回到卧室，目光死死钉在自己的尸体上。 毕竟，如果能当人，谁又愿意做一只只能在阴影中游荡的孤魂野鬼。 第5章 鬼迷眼 卧室中，李十三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所有力量，朝着自己的尸体猛冲而去！ 下一瞬，和之前一样，他再次撞上了那一层看不见却粘稠万分的阻力！ 感觉像一颗高速射入深海淤泥的子弹，瞬间被巨大、无处不在的压力死死包裹、挤压、拖拽。 这是尸体自然散发的隔绝生死的绝对屏障，冰冷沉重得令人绝望。 李十三疯狂燃烧着黑色晶体带来的力量，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撞向那无形的死亡壁垒。 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撞碎了一扇沉重的门，无处不在的排斥力骤然一松！ 终于—— 在无边的痛苦与黑暗尽头，出现了一抹光亮。 李十三的灵魂如同找到了缝隙的水流，灵魂顺着那束光的指引，瞬间摆脱最后束缚，彻底融入了沉寂已久的躯壳！ 可就在灵魂即将与肉身完成最后一丝融合的前一刹那—— 李十三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卧室门口。 那个大肚子的孕妇鬼，李桦，不知何时出现了。 她的身体呈现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扭曲，裸露的皮肤布满大片青紫色尸斑，四肢仿佛被无形巨力摔打、折断，关节以非人角度扭曲着，像一个被粉碎后勉强拼凑的玩偶。 然而，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肚皮肿胀得如同一个随时会爆裂的青紫色皮球，但诡异的是，肚子里没有婴儿，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 仿佛里面的血肉脏器乃至未成形的胎儿都已被啃噬殆尽，只留下一个巨大、空瘪、薄如蝉翼的皮囊，随她僵滞的身形而微微晃动。 她原本秀美的脸庞在重击下彻底碎裂变形，破碎的嘴角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凝固成一个非人的狞笑。 颅骨塌陷，双眼的眼球不知所踪，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怨毒地盯着李十三！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好不容易冲破那层生死屏障，不可能现在再冲出去对付李桦。 下一瞬，灵魂入体。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沉寂到极点的“嗡”声在意识深处响起。 撕心裂肺的痛苦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僵硬、麻木！ 心脏跳动，将血液泵向四肢百骸，所有尘封已久的活人感官信号涌入脑海。 沉重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随着灵魂入体，李十三体表的红光更加浓郁，体内的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纷杂的记忆如走马灯闪过，装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在车祸瞬间碎裂，液体渗入伤口、扭曲的老刘、恐怖的鬼婴、在门口站岗的李桦…… 终于，记忆平息，李十三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时间看向门口——李桦不在，他整个人松了口气。 随后，目光落在胸前。 衣服上残留着不少碎玻璃渣。 看来，就是瓶中的红色液体保住了他的身体，并在灵魂回归后助他修复了伤势。 然而，当他下意识活动右手时，一种异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低头看去。 只见掌心正中，赫然多了一枚竖眼！ 那眼睛紧闭着，颜色与瓶中液体如出一辙的暗红，边缘纹理如同凝固的血丝，嵌在皮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连鬼都见过好几只了，对于掌心这枚诡异的红色竖眼，李十三在确认没有带来不适感后，便暂时将它抛在脑后。 他下了床，正要弯腰去捡门口地面散落的黄符时，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出现了。 他的灵魂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向外撕扯，带来一阵阵心悸般的空洞与恶心，同时还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浮和失重感。 “离魂症？” 蓦地，李十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 这感觉把吓的李十三动都不敢动一下，魂魄若是再次离体，他恐怕就真的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了。 所幸，离魂症的症状并未持续太久，身体重新恢复掌控后，李十三不由的想起了那黑色晶体。 既然一颗就能愈合灵魂创伤、突破死亡屏障让他的灵魂回归肉身，若再有一颗的话，是不是也能用来治愈离魂症，就算治愈不了，等灵魂强大了，就算离体了，也能强行回到身体里去。 但现在，他只是想想而已，获取黑晶是要猎杀鬼的，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活着离开幸福小区。 想到这里，李十三不敢再有半分迟疑，在活动开筋骨后，他迅速捡起地上的黄符，几步冲到客厅，抓起手机，毫不犹豫地将那张黄符拍在了手机背面。 他自小记性就极好，陆雅的电话号码，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 和鬼纠缠了一晚上的李十三，在听到电话里陆雅声音的瞬间，整个人再次险些崩溃。 “救救我，我是6月1日下午的那个人，我叫李十三，我在幸福小区，遇到了很多很多脏东西。” “我也在幸福小区，我记得你，但……我也要死了，抱歉。”电话里传来陆雅虚弱的声音。 李十三只觉得心猛地一沉，像被浸入了冰水，四肢都僵硬了。 陆雅那句“我也要死了”带来的绝望感，几乎让他窒息。 但电话里陆雅虚弱的声音很快又传来，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微光。 “我是奉命来清除这些脏东西的，可我失手了，我现在就在你们家楼下的绿化带里躺着，我动不了。” “我被那鬼婴重创后，又被困在一只女鬼形成的鬼打墙中，你可以帮……唉，算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帮你！” 李十三不想失去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再者，他连鬼都杀过一只了，即便是鬼打墙，有陆雅指点，未必不能破。 在厨房里灌了几口凉水，定了定神后，李十三走到房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门把手，缓缓拧开。 这一去生死难料，但留在这里，迟早也是被鬼吞噬的下场，不如拼一把。 门开了。 外面没有鬼影，只有空荡荡的楼道，李十三不由长舒一口气，他之前被老刘在猫眼里吓的不轻。 可就在他抬脚欲出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浮和失重感再度袭来，离魂症。再次发作！ 且这一次更加严重，连视线都被影响到，他看到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模糊，空荡的楼道在他恍惚的视线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敞开的窗户。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已经站在窗台边缘，一只脚正悬在窗框之外。 离魂症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刚消散，李十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紧握的“手机”。 掌中哪是什么手机，分明是一只腐烂的——死老鼠！ 灰败的皮毛黏腻湿冷，部分皮肉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森白的骨头，几只细小的蛆虫在空洞的眼窝里蠕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腐烂的鼠嘴竟在一张一合，发出断断续续、仿佛被湿布捂住般的声音： “快来……救我……快啊，它要来了！” 陆雅那熟悉的、此刻却透着无尽绝望的求救，竟是从这死物的腹腔里幽幽传出。 李十三浑身汗毛倒竖，猛地低下头。 二十层楼的高度令人眩晕，下方小区的绿化带里，一个身影正缓缓站起——是李桦。 她站得笔直，头颅微仰，正对着他所在的窗口。 她的手臂以一种极其缓慢、匀速得近乎机械的方式，一下，又一下，向他招着手。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穿透夜空的、冰冷的注视。 鬼迷眼！ 他根本没有拿到黄符，也没有打通电话，从他醒来的瞬间，就被鬼迷了眼睛。 而李桦！ 一直都在家里，从未离开。 而他，因为是人，他，看不到鬼了。 第6章 鬼来电 想通了这一切的李十三吓得连滚带爬地从窗台边缘跌回屋内，地板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回神。 他惊魂未定地转过身—— 一张惨白的脸孔骤然塞满了他的视野。 李桦就在他后面，一人，一鬼，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看清她破碎脸庞上每一个细微的裂痕和凹陷，两个没有眼珠子的眼窝，仿佛能吞噬一切，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在极致的惊骇下，李十三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 在思维凝固的刹那，他的右手已下意识地向前抓去，掌心不偏不倚，正正扣住了李桦冰冷滑腻的手臂！ 滋——！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团朦胧的血雾自他掌心炸开，这血雾钻进了李桦的身体。 “啊——！” 一声凄厉非人的尖啸从李桦口中迸发，剧烈的痛苦让她疯狂的挣扎。 而李十三也极其不好受，就在红色竖眼触碰到李桦的瞬间，海啸般的陌生记忆轰然冲入他的脑海，像无数尖锐的细针，疯狂地搅动刺痛着他的意识，无数夹杂着滔天恨意与怨毒的破碎画面险些让他直接变成白痴。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之时，脑海房间中，打印机自行运转，无数破碎的记忆和负面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尽数涌入了打印机中！ 下一秒，然后一张照片自出口被吐了出来。 整张照片通体漆黑，背面是密密麻麻扭曲的诡异符号，而照片的正面，在同样深邃的黑色背景上，呈现的是李桦正常的人像。 与此同时，李桦挣脱了他的手掌，身体瞬间化作一片稀薄的黑色雾气，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四周的景象随之扭曲、褪色，如同被水洗去的劣质颜料。 李十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熟悉的客厅景象已然消失无踪。 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他刚刚挣扎过的地板。 自己依旧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体僵硬，甚至连扭头看向门口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分毫。 那张黄符依旧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位置和他“醒来”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幻觉，是一场精心编织、让他深陷其中无法分辨真假的噩梦。 如果不是恰巧离魂症发作和红色竖眼的力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幻觉侵蚀。 而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在虚假的恐怖循环中耗尽精力，无声无息地死在床上。 他曾经以为老刘已经很恐怖了。 现在，面对李桦神出鬼没、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的手段，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更深沉的可怕，什么叫彻底的绝望。 李十三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压下内心的恐惧后才缓缓起身。 在这期间，他像个神经病一样，时不时的张开右手来回横扫，以此来判断他身后到底有没有，鬼。 许久，经过一番近乎神经质的试探，他终于确认李桦暂时离开了。 “走了…真的走了……”李十三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经历，让他心力交瘁，几乎虚脱。 李十三强迫自己撑起身体，用残存的理智分析当前的处境。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鬼还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之前灵魂出窍，凭借着一股狂怒，他解决了老刘。 可现在他只是一个孱弱的凡人，失去了见鬼的能力，这让他如同盲人行走在刀锋之上，被动到了极点。 但有得有失，掌心那枚红色竖眼，却也让自己在面对这些玩意时，不至于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不过好像红色竖眼对鬼的伤害很有限，只是将李桦灼伤了。 但这竖眼似乎还藏着另一个更诡异、也更李十三毛骨悚然的能力——记忆复制。 通过触摸对方，从而强行复制它们的记忆。 但这个能力，却也让李十三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忌惮。 之前触碰李桦的瞬间，海啸般的记忆碎片便粗暴地灌入他的意识。 若非脑海房间中的打印机及时将这股杂乱的记忆打印成照片，他恐怕早就变成白痴了。 饶是如此，那一瞬间的精神冲击，也如同被重锤砸中头颅，让他几乎当场崩溃。 但这一次，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最顶层的混乱记忆中，他，捕捉到了“新鲜”的几帧画面。 陆雅！ 她真的来了，就在幸福小区！ 他“看到”了陆雅进入小区，与那个恐怖鬼婴展开激烈交锋，但陆雅好像也不是那鬼婴的对手。 恢复了些许力气后，李十三起身捡起地上的黄符来到客厅，找到手机给后，将黄符小心地贴在了手机背面。 黄符上面用朱砂绘制着扭曲繁复、难以辨识的文字和图形，隐约像是道教的某种符箓。 符纸上，微弱的黄色灵光一闪即逝。 李十三不确定是否有效，手指有些颤抖，拨通了电话。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起，一个虚弱但带着高度警惕的女声传来： “……喂？” “陆小姐？能……能救救我吗？”李十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压抑。 “我叫李十三，我在幸福小区，我真的碰到脏东西了！” “李十三？”陆雅的声音里满是疑惑，显然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儿童节那天，我们在光明路上见过！” 李十三急忙解释：“当时你还说过……我很快要倒霉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许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终于，陆雅似乎记起来了，她的声音也再次响起，但话语的内容却让李十三再度陷入了绝望。 “抱歉……虽然我想帮你，但我自己也受了重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我被困在一个……你无法理解的地方……” 绝望经历的多了，李十三的抗性也越来越高了。 他很快恢复平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 “陆小姐，我现在对脏东西并不是一无所知，我见过鬼婴，还见过其他鬼，我有作用，不会当拖油瓶。”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最主要的，我不想死，所以，陆小姐，你有办法吗？哪怕拼死一搏，那也总比等死强。” 这一次，电话那端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李十三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终于，陆雅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十三，如果，你能在小区里找到我的包的话，或许可以助我脱困。” “包里面有不少符箓，但……唉，算了，你做不到的，当时我的身处鬼狱，又深陷幻境，意识混乱，连我都不知道包具体丢在了哪里。” 李十三闻言，沉默许久，找到她的包，就能帮助陆雅脱困。 可包在哪里呢？既然陆雅是被李桦的鬼打墙困住了，或许李桦知道包在哪里。 如果在这之前碰到这种情况，他只能抓瞎，但现在，他有李桦的全部记忆，或许他可以冒险读取李桦的记忆，从而找到陆雅的包。 想到这里，李十三沉声道：“陆小姐，我如果能找到你的包的话，你有多大的把握带着我活着离开。” “不到一成” 陆雅的回答让李十三都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沉吟一番后，李十三直接道：“好，我会找到你包！” 李十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电话那头的陆雅似乎愣了一下。 这个叫李十三的，在见过很多鬼之后，不想其他普通人一般崩溃，而是迸发了极强的求生本能。 她压下内心的死志，打算陪着李十三最后拼一把，陆雅将自己包的外形告知了李十三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7章 打红伞 房中，随着李十三念头升起，那张承载着李桦记忆的照片凭空出现在左手掌心。 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带着诱惑的冲动传来，仿佛只要将竖眼贴在照片上。 他就能一点一滴地“读取”李桦的过去。 但让李十三感到惊悚的是这种冲动，并不是他的，而是来自于掌心的红色竖眼。 他，似乎被影响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竖眼的时候，李十三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悚，随即将竖眼缓缓靠近照片边缘。 刹那间，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穷怨毒和嗜血渴望的负面情绪，如同无数只腐烂的手，猛地探出照片，抓住了他的意识！ 李十三只觉得自身意识骤然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向着感知不到尽头的深渊急速下坠。 那包裹着他的黑暗并非虚空，而是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怨毒与刻骨的仇恨，与此同时，一些极其短暂、极其破碎的画面，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荧幕不断地闪烁着。 李十三不知道的事，李桦封印在照片中的记忆像是一层厚厚的冻土，这冻土由无尽的负面情绪凝结，而在浅层的、正常的记忆少之又少，他读取记忆，像是在冒着变成傻子的风险在淘金。 只要他支撑不住，意识就会彻底的迷失在这里。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李十三在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破碎时候，他艰难的将照片从红色竖眼上挪开。 啪嗒！ 一声轻响，李十三猛地睁开眼，身体剧烈地向前一倾，仿佛溺水者终于破出水面时本能的大口喘息着。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淋漓。 看着手中的照片，李十三眼中满是后怕，他没有想到读取记忆竟然这么凶险。 而更让李十三感到惊悚的是此刻那红色竖眼竟死死“咬”住了照片！ 在它的“嘴巴”里，布满了一圈极为细密、锐利的尖齿，而此刻的它正一动一动的咀嚼着什么，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 它，好像在吃李桦的记忆，或者，它在吃李桦记忆中的负面情绪。 李十三盯着竖眼看了许久，但它早已闭眼，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先找到陆雅的包要紧。”李十三静下心来，开始翻阅脑海中多出的一些记忆。 这一次读取的记忆不多，且大部分都是残破的，有用的只有两段记忆。 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陆雅与鬼婴在地下车库的战斗，她黑包的绳子被鬼婴切断，包掉落在地，之后鬼婴和陆雅各自拼杀，彼此重伤，但不知为何，陆雅突然间神色变得慌张，连包都来不及捡，匆忙离去。 作为老租户，李十三一眼就认出那是D栋2单元的地下车库。 而第二个画面是一个穿着道士衣衫的男子急匆匆的出现在地下车库，他看到了战斗的痕迹，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黑包，不禁脸色大变。 可他刚想要拿包时，却看到地上有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婴儿大声啼哭，整个地下车库都回荡着他的哭声。 道士很谨慎，没有任何动作，但当婴儿爬出襁褓，爬向没有丝毫防护的电梯井，即将掉落下去时，道士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大步上前准备将婴儿抓住，可就在这一瞬，婴儿变成了鬼婴，扑上前直接咬断了他的脖子。 道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一脸绝望的死去，鬼婴一脸怨毒，看向了李十三，准确说是看向了李桦。 两段记忆，包含的信息不少，首先是黑包的位置已经找到了，但鬼婴是否会再次去那里尚未可知，其次陆雅在画面中的所展现出的战斗力，的确有对付鬼婴的实力，这给李十三吃了一个定心丸，至于最后落败，应该是李桦出手了，李桦的幻境李十三是深有体会。 而第二个画面中出现的男道士，他在看到陆雅的包时表现出的关心和急切，这人应该是陆雅的队友。 如果还有队友的话，那自己活着出去的可能性会更大。 想到这里，李十三再次拨通了陆雅的电话，当他告知包的位置已经确定了的时候，陆雅震惊不已，但她并未多问。 “好！李十三，我包里面有种叫灵犀引路符的符箓，灵犀引路符可以找到那那女鬼的寄身物！” “找到寄身物之后，立刻用包里的镇魂符或者封煞符把它封印起来，只要寄身物被镇压，她的鬼打墙自然就会瓦解，我就能脱身。” “驭符需要咒文，李十三，你听好了，我先说灵犀引路符的咒文……” 咒文很晦涩，但李十三却将陆雅的说的话一个字不漏的全记下了。 这让他有些怀疑日记的真实性，里面可写着他记忆力很不好，总是忘东西。 “但是……李十三，这些脏东西的寄身物极难寻找。就算是灵犀引路符，也只有一半的概率能成功。” 李十三听完，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没事，拼一把总比等死强。伞找到了，我现在要出门了。” “等等！你先别出门，听我说，你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下面我说的话你必须刻在脑子里！这关乎你的生死！” …… “第一，人眼难见鬼。” 她语速很快，“就算是玄门中人或者是天生的阴阳眼都很难看到刻意隐藏的鬼，等鬼主动让你看见的时候，说明它已经想要害你了。” “普通人想开眼见鬼，除了玄门之中帮忙以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民间土法。” “柳叶擦眼、倒穿鞋、牛眼泪、照镜子……” 陆雅自言自语，一个个的排除，很多法子本身就像是在对它们发出邀请，用了反而会被死死盯上！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沉默片刻后问道：“李十三，你家里……有没有红色的伞？” “红伞？”李十三快速回想，“有一把旧的，但破了一个洞，不知道能不能用。” “好！”陆雅的声音似乎亮起一丝微光。她似乎没听到后面的话。 “你待会出门的时候撑伞，记住，一定要在出门后撑开，室内千万不要打伞！” “红伞虽然能聚阴，但同时也形成了独属于你的一方空间，只要你不害怕乱来，一般的东西伤害不了你，而且你能通过红伞的一些变化，提前知道有东西靠近，这样你就能多一分防备！” 还没开始呢，李十三心里已经开始有点打鼓了。 “什么变化？” “千奇百怪。” 李十三：…… “听好，第二，鬼无善念！” 陆雅的声音斩钉截铁，“它们只有仇恨、怨毒和杀戮的本能！记住！鬼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信了，就是死！” “第三，鬼有等级。” 她继续说着： “最弱的是游魂，其次是怨灵、恶鬼等，游魂只能吓人，难以杀人，怨灵鬼气萦绕，怨气缠身，拥有主动害人的欲望，少数强大的怨灵甚至可以杀人，不过一般的怨灵还是以引导操控人的情绪为主，而怨灵之上是恶鬼，恶鬼怨气能实质化影响现实，害人欲望极强。 但恶鬼通常被束缚在死亡地或仇恨对象附近，只要不踏入它们的领地就是相对安全的。” 这时，陆雅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沉重：“恶鬼之上，是厉鬼，厉鬼怨气冲天，杀戮成性！且它们出现时鬼气笼罩四方，形成了类似于鬼狱的空间，那只鬼婴就是厉鬼！” 李十三听的心头一跳，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第四，鬼不分白天黑夜，都能现身，只不过白天有至阳之力压制，它们一般不会出现，且就算出现了，也不怎么厉害，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第五，鬼极其难杀！” 陆雅最后再次强调，声音带着恳切，“对付它们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到它们的寄身物，然后将其封印！只要寄身物被封印，无论什么级别的鬼都会消失。” “陆小姐，到底什么是寄身物？” “寄身物是它们的核心，形态各异，可以是任何东西，如果你玩过农药的话，寄身物相当于复活泉水。” “还有，李十三，我不知道这个小区还存在什么东西，但你要记住，鬼只是诡异的一部分，你这一次出去，恐怕还会遇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我知道了，对了，陆小姐，你还有队友吗？” “有一个，他叫沐长风，和我一起进的小区，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找到我，应该是……” 陆雅没有说下去，恐怕已经猜到了结果。 李十三握紧了拳头，掌心那枚竖眼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 第8章 做交易 房中，李十三挂断电话，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整个小区已经被鬼气完全笼罩，熟悉的楼宇只剩下模糊的、仿佛被巨大阴影啃噬过的轮廓，像一幅褪色发霉的旧照片。 他站起身，走进次卧，从角落的杂物堆里翻出一把落满灰尘的旧红伞。 伞骨有些锈蚀，伞布颜色暗沉，破了一个洞。 他拿着红伞走出房门，坐电梯下到一楼。 站在单元门口，李十三看着外面黑暗昏沉的景象，定了定神，随即一咬牙，撑开红伞，一片暗红色的阴影展开，李十三随即迈步走了出去。 小区内，空气带着刺骨的阴冷，光线被一种无形的灰雾层层过滤最终只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 几根路灯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晕，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增添了些许诡异。 远处，D栋单元楼在黑暗与暗红光晕的交织中若隐若现。 没有风，没有虫鸣，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A栋到D栋不过短短一百多米，可这一次，李十三却从未觉得一百多米是如此的遥远。 在沉闷的黑暗中，李十三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可当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单元楼号时却发现才走到了B栋。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可就在他经过B栋后不久，握伞的手猛地一沉。 伞柄变得异常沉重而冰冷，仿佛握住了一块冬天的生铁。 更诡异的是明明没有下雨，伞布上却传来清晰的、密集的“嗒…嗒…”声，如同冰冷的雨滴不断敲打。 与此同时，一只惨白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伞面的那个破洞里探了进来。 那手臂异常地白，白得毫无血色，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过久的标本，带着一种奇怪的质感。 它，轻轻的……挽住了他的脖子。 寒意顺着脊椎爬到了李十三的头顶，他死死攥紧伞柄，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只是低着头，盯着脚下，机械地迈步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伞上的沉重感骤然减轻，“雨滴”声手消失了。 李十三刚想松一口气—— “十三…十三啊…” 一个苍老、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温情的呼唤，突兀地从他身后响起。 是住在B栋1101的李奶奶，是她的声音！ 那个总是笑呵呵，经常塞给他热腾腾包子、饺子的慈祥老太太。 李十三的身体瞬间僵直，脖子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扭过去。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下意识的亲近感涌上心头。 但下一秒，陆雅的提醒犹如冰水浇头，瞬间清醒过来。 鬼无善念！鬼话……不可信！ 李奶奶，或许已经……死了！ 那呼唤声又再次响起，带着点急切和关切。 “十三……怎么不回头看看奶奶啊？外面冷，快回家……” 声音如此真实，仿佛李奶奶就站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带着她特有的、温暖的笑容。 不知何时，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爬上了他的后颈。 恐惧在心底炸开，李十三咬紧牙关，下颌绷紧，不仅硬生生遏制住了回头的冲动，脚步反而加快了几分。 背后的呼唤声持续了一会儿，见李十三毫无反应，便和那股阴冷的气息一同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李十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他不敢停留，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了D栋2单元的地下车库入口。 那向下延伸的坡道黑洞洞的，如同鬼婴咧开的大口。 但就在李十三准备走进去时，一个女人，出现在了那里。 王红！ 她仍旧穿着那身惹眼的红色紧身吊带裙和高跟鞋。 然而，原本如影随形跟在他身边的所有鬼婴都不见了。 她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王红看到李十三，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还没等李十三辨认出她是人是鬼时，王红直接开口： “李十三，鬼婴就在地下库车，你现在进去是在找死。” 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我的四个小鬼，全被吃掉了。它现在大概在消化，等它饿了……” 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眼神瞥向那黑洞洞的车库入口，带着深深的忌惮。 “下一个吃的应该就是你，对不对？”李十三的语气很是笃定。 王红语气顿了顿，“我猜你下去是要找陆雅的包吧？” 王红也猜对了，李十三心底升起警惕。 王红却自顾自的说道：“那地下室现在是它的餐桌，你一个人进去，十死无生。” 她向前一步，红色的裙摆在昏暗中划出刺目的痕迹，“但我可以帮你引开它，或者制造机会。” 李十三神色警惕而又平静，看着她：“条件？” 王红看着李十三，感慨道：“短短时间内见过了那么多恐怖的东西，还能保持冷静和思考的能力，你是我见过心理最强大的普通人。” 李十三并未搭话，他是个孤儿，孤儿的成熟与否，和年龄无关。 “我有一个弟弟，” 王红语气悲伤。 “他死了。” “成了一缕游魂，我用一张符把他封印起来，就留在了我的房间里，B栋1302。” 她紧紧盯着李十三的眼睛，“我不想他被鬼婴，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帮我把那张符带出去，找个能超度他的人让他安息。” 李十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如果我活着出去，我会让他安息。” 王红却笑了，盯着李十三道：“你就不怕我骗你？毕竟我把你喂给鬼婴的话，或许我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呢。” 李十三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你值得信任。” 王红眼中的苦涩和黯然更加的浓郁，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向那向下延伸的、散发着浓重阴冷气息的地下车库入口：“跟紧我。”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黑暗的车库。 入口的微弱光线迅速被吞噬，一股混杂着灰尘、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甜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寂静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回音。 就在这时，李十三脑海响起齿轮与纸张摩擦的嘶嘶声。 李十三“看”到，那神秘房间中，打印机运转，一张崭新的诡异照片正缓缓吐出。 照片上没有任何人像，只有一串沾满了泥水的钥匙，李十三陡然紧张起来，低声道：“小心，有古怪。” 话音未落，突然！ 前方一个立柱的阴影猛地扭曲了一下。 一股浓烈的、带着强烈怨毒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紧跟着一个穿着沾满污渍西服的身影，如同从地面渗出般缓缓凝聚。 他的身体有些透明，面容扭曲模糊，但胸前挂着的物业经理工牌却异常清晰。 他无声地站在离地半尺的地方，空洞的眼窝死死的盯着李十三两人。 李十三不由的咽了口唾沫，抬起右手，准备将物业经理再重新按回去，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 一旁的王红身体瞬间发生变化！ 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青紫色，十根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尖锐。 她冲向物业经理，漆黑尖锐的指甲狠狠插进了对方的胸膛！随即向外一扯。 嗤啦！ 物业经理被分成了两半，随即化作了鬼雾，同时一串沾满了泥水的钥匙掉了出来。 王红身上的青灰色迅速褪去，指甲也恢复了原状，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微微喘息着。 她瞥了一眼地上那串钥匙，又看了看李十三手中的照片，眉头道。 “诡异很难被杀死，它被我打散了一次，对我们威胁很小了，还是不要浪费符箓了。” 王红当时在三楼看到过李十三动用这古怪的相片对付老刘的，因此对这相片并不陌生。 然而，李十三却盯着地上的钥匙缓缓摇头：“不行。” 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它，必须收掉。” 房间中的沙漏还在流动，既然这经理被打印出来了，那肯定是任务之一，完不成任务，他同样得死。 第9章 一场空 地下车库里，王红拗不过李十三，两人只得静候物业经理那溃散的鬼影再次凝聚。 没过多久，物业经理便凝聚成形，一回生，二回熟。 等候多时的李十三将照片直接按在了它的额头！ 嗡……！ 刺目的暗金色光芒无爆发，数细密、仿佛拥有生命的暗金色符文瞬间交织缠绕，凝结成数条沉重冰冷的暗金符链，将物业经理的鬼影死死锁缚。 “收！” 李十三一声低喝，符链猛地收紧！ 或许是物业经理有些弱，所以这一次封印的速度极快，对方连哀嚎都没发出，便被拖拽着，缩回了照片之中。 金光敛去，照片上多了一个物业经理，他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 “走吧。” 再次成功封印一只鬼，让李十三心头的压力稍减，现在看来只要陆雅脱困，能将鬼婴打散一次或者多次，他就能用照片将它封印。 但李十三很快发现，王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此刻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好像盯着鬼婴似得。 有发自心底本能的恐惧、排斥、厌恶…… 正当李十三疑惑时，王红冷不丁道：“阴司符箓，你竟然能引动阴司的力量，而且至少是判官级别的纯正阴司力量。” 李十三一脸茫然，他脑子里的确有地府碎片！ 如果非要说是阴司的话，那也对。 不过王红这反应也让李十三心中生出些许的戒备和好奇。 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十三，王红啼笑皆非，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李十三的神色充满了哀伤。 没等李十三询问，王红就主动开口。 “路程还长，边走边说吧。” 两人再次动身，但这一次李十三稍稍落后王红一个身位。 王红见此也没多言，自顾自的说道： “自全球诡异爆发以来，道门、佛门乃至其他流派民间势力纷纷被裹挟其中，主动或者被动的抵抗诡异，可放眼整个玄门，对诡异伤害最强的体系是阴司的力量，甚至当阴司力量强到超过一定界限时，诡异会被杀死。 但令人不解的是能引动阴司力量的人，少的可怜，不过这些人一旦出现，不死的话必将会成为对付诡异的突出人物。 李十三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心想这么强吗？ 王红扭头看了一眼李十三，笑道： “打个比方吧，有人能引动鬼差级别的阴司力量，但你引动的，至少是判官级别的力量，厉不厉害？” 李十三认真的点了点头。 王红莞尔一笑，紧跟着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但这些人，最后都死了。” 都死了！ 李十三心底冒出阵阵寒气，为什么，他不由的望向王红。 看着被吓到的李十三，王红嗤嗤的笑着。 “每一个能引动阴司力量的人，对于无处不在的诡异而言，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无论你躲到哪里，那些诡异都会不由自主的，凭着本能找到你，然后将你，一口吃掉。” 这一次，李十三面无表情，就算诡异不来，那打印机只要打印出诡异，他就得去处理，性质差不多。 但王红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的警惕猛然拔高了数层。 “除了诡异，一些组织也会清除你们这类人？” “为什么？”李十三眉头微蹙，下意识地追问。 “因为他们为了获得超凡的力量，选择了与诡异共生，久而久之，他们就相当于一只诡异，阴司力量对付诡异是利器，对付他们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同样手到擒来。” 李十三不由自主的看向掌心的红色竖眼，它，也是诡异吗？ 王红瞥了一眼，嗤笑道：“这枚眼睛看着有点奇怪，但我很确定它不是诡异，因为我从你这枚竖眼上，没有感应到丝毫的邪气和鬼气。” 虽然不知道王红为什么这么笃定，但李十三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王红再次开口，将话题扯了回来，目光看着李十三的脸，正色道： “李十三，记住，如果某一天你真到了绝境……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加入任何一个那样的组织。他们的所作所为，比诡异更可怕，更令人作呕。”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继续道：“如果你想活下来，并且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我建议你……加入裁决司。” “裁决司？”李十三脑中立刻闪过陆雅和沐长风的身影，“就是陆雅他们的组织？” “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提起裁决司，李十三从王红眼里看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敬畏、悲悯、讥讽，不一而足。 “他们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人。” 王红转身继续走着，声音很轻。 “一群在绝望里挣扎着，为普通人点燃希望的蠢人。” “呵呵，扯远了，裁决司是官方对付诡异最强大的力量，但即使在裁决司内部对于能引动阴司之力的人，态度也截然不同。一部分人主张保护、吸纳，视为对抗诡异的宝贵战力； 而另一部分……”她微微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和冷意，“他们憎恶，甚至恐惧，视你们为灾星，是混乱的根源。 但和那些躲在臭水沟里的虫子，裁决司整体还是要好上不少。 “不过，如果有人邀请你加入裁决司，你也不要傻乎乎的直接答应，你得先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 “先活着从这里出去再说。” 李十三：…… 这女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人转过了一个九十度的弯，王红停了下来，李十三看着对方的脸，沉默良久后道：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王红盯着李十三，将他推到了墙角，妩媚一笑。 “我说我喜欢你信不信？” 李十三神色认真，板着脸。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王红噗嗤一声笑了，冲着李十三摆了摆手道：“小十三，姐姐看好你哦。” 李十三还想要说什么，却见王红整个人已经散发出滚滚鬼气，一部分笼罩了李十三，遮掩了他身上的人气，一部分蔓延至停车场深处。 下一瞬，正在某处沉睡消食的鬼婴猛然睁开了那毫无情感的双眼。 “哇……” 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地下车库，仅仅是听着鬼婴啼哭，就让李十三浑身发软，双腿打颤。 王红冲向黑洞洞的楼梯消失不见，而那鬼婴也追了出去。 李十三神色有些迷茫，王红最后的那一句小十三，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难道她真的喜欢自己？ “呵呵，你脸可真大。”李十三在自我调侃，试图驱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寒意。 王红在的时候，他甚至很少感到恐惧。 此刻她不在身边，独自一人呆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那粘稠的阴影都似乎在蠕动着、里面仿佛藏着无数双的眼睛。 “呼，干活！”李十三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无孔不入的寒意甩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步子，凭着李桦的记忆摸索到了来到了陆雅丢包的位置。 地下车库的电梯入口。 电梯门敞开着，门前，那个名叫沐长风的年轻道士静静地躺着，死不瞑目。 他的脖子被啃噬得血肉模糊，几乎断裂，胸膛被整个破开，里面空空荡荡，只余下暗红的血污和空洞的胸腔。 看着沐长风冰冷的尸体，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李十三心中翻涌。 因为善良，才丢了命。 可他有错吗？应该没有！ 不远处，一小滩浑浊的积水边缘，李十三终于看到了陆雅的黑包！ “找到了！”他心头一喜，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捞起湿漉漉的背包。 李十三急切地拉开拉链，随即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黑包进水了，除了最上面两张符箓因为位置较高勉强保持干燥，下面的一沓符纸已经完全被泡成了颜色模糊、粘连在一起的纸浆！ 软塌塌、湿漉漉的一团，就算是个外行也一眼看出，这玩意儿彻底废了。 “我艹妮玛！”李十三忍不住低声咒骂，情绪压抑到了极致，濒临崩溃。 这时，他猛的一扭头，目光投向了沐长风的尸体。 他是道士，也许他的身上还有存货？ 抱着一丝的希望，李十三仔细的翻找，最终只在沐长风贴身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蓝色符箓。 符箓上的纹路繁复，李十三完全看不懂。 在翻找的过程中，李十三也留意到沐长风尸体上一些之前被忽视的细节，他的胳膊、大腿这些位置有几道切口极其整齐的撕裂伤，边缘锐利，明显是利刃切割留下的痕迹，而他靠近心脏的位置，整个凹陷了下去，道袍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完整的、带着泥污的鞋印轮廓！ 那鞋印的大小和形状，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那个小小的鬼婴留下的。 但现在发现这些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李十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左手捏着那张看不懂的蓝色符箓，右手是十张从陆雅背包夹层里找到的空白符纸和一小包朱砂。 希望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他拼尽全力，冒着生命危险，就换来几张废纸。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淹没了上来。 他所有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有些可笑。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他想给陆雅打电话，可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将手机丢在地上，李十三闭上眼睛，冰冷的墙壁贴着后背，任由无边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吞噬。 “嗬……嗬……” 这声音，在绝对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在李十三的耳畔！ 响起…… 第10章 发敕令 “嗬……嗬……” 绝望中的李十三起初并未察觉那声响。 直到第二声响起，他才听见。 瞬间，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声音，来自他身后！ 可他背后明明是墙啊。 李十三僵着脖子，不敢回头，之前的李桦给他的教训太深刻了。 他生怕一回头又是李桦那恐怖的鬼脸。 但那嗬嗬的喘息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近，同时一股腐烂的臭味也钻进了他的鼻腔，阴冷的气息几乎贴上了他的左颈。 李十三知道不能再等了，再这么等下去，他恐怕就要死了。 下一刻，李十三鼓足勇气，左眼余光猛地一瞥！ 一颗灰白如纸，翻着浑浊的白眼的人头，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人头紧挨着自己的左颈，侧着，搭着自己的肩膀上，而脖子以下的部分正艰难地从墙壁里往外蛄蛹。 断裂的喉管漏着气，那嗬嗬的喘息声正是从喉管里发出来的。 李十三屁股底下像是装了弹簧一般，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面对那灰败人头疯狂后退，直到靠在了对面墙上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颤抖着，死死的盯着墙上那颗正在往外面扒拉的人头，又看了眼地上残破的尸体。 这人头，是沐长风的。 沐长风，也变成鬼了。 它还在挣扎着，半个身子已经从墙壁中蛄蛹出来。 许久，李十三慢慢冷静下来，这沐长风虽然看着可怕，但似乎暂时无法威胁自己。 李十三自己本人都没有发现，在经历数次的大恐怖后，他的神经都快麻木了。 甚至他看着心地善良的沐长风落得一个如此凄惨的下场，他还有心思去生出其他的情绪。 比如愤怒！ 是的，纵使沐长风刚才险些把他吓死，但他觉得，这样善良的人，不应该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无名怒火立刻被眼前的异变浇熄。 只见沐长风的头颅开始扭曲，脸色愈发惨白，整个身体仿佛在加速腐烂，浓重的鬼气像是接触空气的干冰，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李十三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脑海深处那间神秘房间里，沉寂的打印机似乎有启动的迹象。 经历了好几次灵异事件，再加上陆雅的科普，李十三早已确定打印机对游魂是没有反应的，只有碰到怨灵以上的鬼物时，才会启动。 这就表明沐长风要进阶了！它要从游魂化作怨灵。 而李桦他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属于怨灵的范畴，甚至比老刘等其他怨灵要更强一些， 李十三盯着异变的沐长风，紧张的不行，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此刻他手里虽然有一张蓝色的符箓，可符箓需要咒文来驱动。 可他哪里去找咒文呢？ 陆雅一定知道！ 想到这里，李十三拨通了陆雅的电话，可电话里一直都是嘟嘟的等待声，直到最后自行挂断。 陆雅不知道出了什么，不接电话。 而这时，沐长风周身的鬼气已经变得很是漆黑，几乎快达到当初李桦的程度。 他没有再拨打第二轮电话的时间。 生死关头，李十三不由的看向了掌心的红色竖眼。 不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步，而是红色竖眼复制记忆带给他的痛苦实在是太强烈了，一想到自己要再次承受那非人的折磨，他就有些胆颤。 但现在陆雅失联，他只能拼死一搏，冒险选择自救。 动用红色竖眼，不仅能复制沐长风的记忆，同时还能将他打散。 看着变的越发恶心的人头，李十三不再犹豫，右手张开，颤抖着，将手按在了沐长风的额头！ 猩红的竖眼陡然睁开，朦胧的血雾从中蔓延，钻入沐长风的头颅。 “啊……” 凄厉的惨叫爆发，头颅剧烈挣扎，但它终究只是怨灵，抵挡不住竖眼的侵蚀，之前连刚成恶鬼的李桦都曾被这竖眼灼伤过。 刹那间，海啸般的怨毒、仇恨等负面情绪，裹挟着零碎的记忆碎片，狠狠冲入李十三的脑海！ 主动接触的带来的痛苦远超上次复制李桦时的被动承受。 痛！痛！痛！ 李十三甚至很是后悔自己这么做，而就在他的意识快要支撑不住时，神秘房间中，打印机咔嚓咔嚓的运转起来，狂暴的负面情绪和记忆碎片再次被打印机吸走，一张带有沐长风人像的照片随即出现在出纸口。 与此同时，沐长风也伴随着惨叫声一起消失了。 时间有限，不知道鬼婴什么时候会回来，等头痛缓解的差不多时，李十三立刻拿出封印了沐长风记忆的照片。 随即一咬牙，将照片靠近了红色竖眼。 之前在读取李桦的记忆时就发现这一行为会让自己有变成傻子的巨大风险，但在坐地等死和巨大风险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仍然是那冰冷粘稠、充满了无穷负面情绪的深渊，在这其中，藏着一帧帧的记忆画面，像是明珠。 不多时，李十三喘着粗气，艰难的将照片从红色竖眼上移开。 红色竖眼仍旧啃噬着照片的一角，那密密麻麻的细小尖牙看的李十三心里发颤。 这东西，过于邪门，但现在不是考虑它的时候。 强忍着不适，李十三开始翻阅沐长风的记忆。 “哈哈哈……全部都是和符箓有关的记忆！而且是完整的一个体系，我有救了，有救了。” 李十三心中狂喜，长久压抑的恐惧终于松动。 他如饥似渴地翻阅着，金光护体符、破邪符、清心符、六丁六甲护身符、五雷符，而那张蓝色符箓，名为丙丁火雷符。 他立刻从陆雅背包翻出毛笔、朱砂，咬破手指，以鲜血混合朱砂，铺开空白符纸，落笔画符。 先画一张金光护体符，这符能保证自己不被鬼伤害到。 李十三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 但他画着画着，视线却开始模糊，眼前像是蒙了层灰雾。 肩膀也变得异常僵硬而沉重，仿佛有人趴在上面，后背更是传来滑腻的包裹感，带着股腥臭味。 “这难道是画符副作用？”李十三嘟囔着。 不多时，一张符画完了，李十三看着符纸上弯弯扭扭线条，笑容僵硬。 下一刻，他右手剑指夹起刚画好的符箓，念出咒文，只不过这咒文，并不是金光护体符的咒文。 敕令！ 九天火府，丙丁大神。焚妖破秽，灭鬼除精……电火飞空，霹雳震霆。 吾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令！ “急急如律令！” 第11章 又发作 咒言落定，符纸无火自燃！ 但燃烧的并非他右手指尖那张以血画就的新符，而是被他一直紧攥在左手掌心的——丙丁火雷符！ 几乎在符箓燃起的瞬间，李十三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抽离感！ 仿佛全身的精气神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猛地从四肢百骸倾泻而出，尽数灌注到那燃烧的符纸之中。 一阵强烈的虚弱与眩晕感袭来，李十三眼前发黑，身体几乎要软倒。 就在这虚脱的边缘，他的意识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拔高、拉扯，挣脱了躯壳的束缚，坠入一片茫无涯际的厚重迷雾之中。 突然！ 一道极其刺目、带着毁灭气息的蓝白色电光撕裂了浓雾！ 它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凭空在迷雾深处炸裂！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或粗或细、扭曲如狂蛇的雷霆在迷雾中疯狂疾走、碰撞！ 没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只有一种沉闷、宏大轰鸣，直接在他灵魂深处震荡、回响。 似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意志！ 但这奇异的意识景象仅仅持续了一刹那。 现实感官瞬间回归！ 他猛的向后抬起左手，左手带着那团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的符箓，按向自己的身后。 那里，有一张脸。 李桦，又来了。 符箓，精准的贴在了她的眉心。 轰！ 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而是一种低沉、内敛却又蕴含着恐怖威能的闷响，仿佛一口巨钟在胸腔里敲响！ 以符箓接触点为中心，一团凝练到极致的蓝白色雷火猛地爆发开来，甚至脸空气都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细微爆鸣。 那光芒并不刺眼，但却带着一种焚尽邪秽、破灭阴祟的灼热气息，瞬间将黑暗驱散，连同他身上所有缠绕的阴冷、滑腻、沉重的束缚感，瞬间涤荡一空！ 一声凄厉的惨嚎撕裂了车库的寂静。 丙丁火雷符的蓝白色雷火在李桦脸上轰然爆开，那凝聚的纯阳之力瞬间将其从李十三后背炸飞，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浓烈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李十三喘息着，猛地撕开紧贴在自己皮肤上的一层薄如蝉翼、滑腻冰冷的青灰色薄膜。 这层东西，像极了……胎膜！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若非最后关头，他从沐长风破碎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了驱动丙丁火雷符的咒文，此刻的他，恐怕已被这胎膜包裹，沦为这鬼东西的孩子。 但被雷火重创的李桦并未立刻消散，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双手伸入墙体，猛的从墙中抓住一个人来！ 不，抓住一只鬼来，那鬼，赫然是沐长风，还没等李十三反应过来，只见李桦的肚子裂开，竟直接将沐长风塞了进去。 肚子闭合，蠕动起来，沐长风被吃了。 “呃啊——！” 李桦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满足的诡异嘶吼，那溃散的鬼体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膨胀起来！ 漆黑的鬼气骤然变得浓稠如墨，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更加阴冷暴戾的气息，车库内的温度骤降，墙壁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霜。 李十三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过，就算他想动也动不了，现在不是李桦被打散，就是他被对方吃掉。 但丙丁火雷符，终究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就在李桦鬼气因吞噬了沐长风而暴涨的同时，那些原本只是灼烧表层的蓝色雷火电蛇，仿佛被这暴涨的阴气彻底激怒！ 它们猛地暴涨，蓝白光芒在浓稠的黑烟中激烈闪烁、轰然爆发！ “滋滋滋——轰！” 一声沉闷的爆鸣！刚刚凝聚、壮大的鬼体，再次被蕴含纯阳之力的雷火硬生生炸散！ 浓烟翻滚，鬼气四溢，发出刺耳的尖啸。 但下一刻，那被炸散的黑烟，又在某种不灭的怨念驱使下强行聚合！ 鬼气再次凝聚，试图重组成形。 然而，那蓝色的雷火再度爆发，将它炸开。 炸散——聚合——再炸散——再聚合…… 李桦仿佛陷入了一个痛苦的、永无止境的轮回。 李十三靠在墙上，他冷眼看着那团在蓝白雷火中不断炸开又勉强凝聚、痛苦挣扎扭曲的黑烟，平静道： “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我猜……是我出门的时候吧？你就一直吊在我身后，像影子一样。” “那从伞面破洞里塞进来的手是你的吧？” “因为王红在，你不敢靠近……” “鬼是没有感情，但好像你们这些玩意儿，有类似于野兽一样趋吉避凶的天然本能。” “等王红离开，我因为符箓损毁而绝望到极点的时候……” 李十三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你靠近了我，再次把我拉入幻境” 他摇了摇头，眼神更加锐利：“可惜，这一次，你失算了！” 李十三看着右手掌心的红色竖眼道：“它复制的记忆，绝对不可能完整！” “因为，鬼的记忆，本身就是残缺不全的！” 随着他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落下，那团在雷火中不断挣扎聚合的黑烟，终于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但它没死，应该是回到了寄身物。 嗤…… 空气中最后一丝阴寒与焦糊的气息也消散了。 李十三把手里的死老鼠丢在地上，他哪里会画什么符，刚才画符的动作，其实是在扒拉眼前的死老鼠，那些歪歪扭扭的符文，是老鼠的肠子。 李桦被重创离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威胁，可就在李十三松了口气的瞬间。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 紧随其后的，是令人心悸的失重感，仿佛脚下的地面骤然化作流沙，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虚无坠落。 离魂症再次发作了，而这一次的离魂症发作，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持久。 时间仿佛被拉长，那令人作呕的眩晕和灵魂剥离般的失重感，一直持续着。 不知过了多久，症状终于减轻了不少，但这一次眩晕感和失重感也并未完全消失，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某种东西，好似要离体而出。而且还用不了多久。 是因为动用红色竖眼还是因为符箓？ 蓦得，李十三想起在催动符箓时的抽离感。 应该是了，催动符箓，会从身体中抽离一些东西。 但现在不是追本溯源的时候，他可不想再次灵魂出窍，他的意识冲进脑海房间中，把物业经理的照片丢进了碎纸机。 碎纸机运转，将物业经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李十三急切地拉开废物仓，但里面只有白灰，没有黑晶。 “操！”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李十三气得都不知道火往哪里发。 “我他妈最近这是撞了什么邪？没一件事顺心！” 他低声咒骂，声音嘶哑。 不过愤怒只是暂时的，李十三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李桦的寄身物，将其封印后碎掉，它那么强，应该能产出黑晶。” 第12章 它来了 地下车库中。 李十三，焦躁的目光投向从陆雅包里得到的两张符箓。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两张符箓其中有一张应该是陆雅所说的灵犀引路符。 但以他现在这种风中残烛般的状态，冒险再催动一张符箓，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生机。 但要是选错了，那可以等死了。 嗡——嗡—— 就在李十三收拾好东西准备联络陆雅时，陆雅却打了过来。 “李十三？你那边怎么样？刚才鬼打墙好像松动许多，但我还是没法脱困……”陆雅急促的声音传来。 “没时间解释了！”李十三打断了陆雅的话语，声音因紧张而发干。 “你快告诉我，灵犀引路符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快！” 电话那头的陆雅语气一滞，但还是快速说道：“符面上有一个类似眼睛的漩涡标记！” “知道了。”李十三说完，根本没等陆雅回应，直接掐断了通话。 就是它！ 他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一张符箓。 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后果，李十三以剑指夹着符箓，咒文诵读声响起。 灵犀一点，通幽达明。三光映澈，真灵现踪。启吾明路，破妄归真。 敕令，疾！ 嗡…… 符箓燃烧，化作一团流动的白雾，向着远处飘去。 李十三强忍着因动用符箓而再次加剧的眩晕和体内那蠢蠢欲动的挣脱感，踉跄着冲出车库，紧随那道白雾。 白雾在小区的北门的保安亭旁边的角落停了下来，随即怦然消散。 而李十三早已看到了被丢在地上的带血青砖。 离魂症的症状越来越强烈，李十三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甚至连眼耳口鼻都流出了鲜血。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尖锐、不甘、充满怨毒的嘶鸣凭空炸响！ “等你多时了！” 李十三嘴角倏然勾起一抹弧度，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右手掌心瞬间浮现出那张印有青砖的照片！ 没有一丝停顿，手臂如鞭，将照片狠狠向身体右侧的虚空拍去。 “啪！”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如同触碰到了无形的屏障。 照片触及目标的刹那，暗金色符链从照片中迸射而出！像是一条条暗金色的虬龙。 精准地将一直静立在他右侧、面容扭曲的李桦虚影缠绕，捆缚。 “收！” 暗金符链猛地向内收缩，爆发出强大的吸扯之力。 李桦那充满怨毒的面容在锁链的缠绕下瞬间变形，发出无声的、更加凄厉的尖啸，整个虚影如同被投入漩涡的烟雾，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硬生生拖拽、压缩，最终被强行按进了照片中。 李十三目光冰冷地扫过照片，淡淡道：“当离魂症严重的时候，我，能看见你。” 下一秒，李十三的意识瞬间沉入那神秘的房间。 心念急转，那张封印着李桦的照片被他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碎纸机！ “嗡……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密集而有力的切割声响响起，李桦被锋利的齿刀彻底撕裂、粉碎。 在碎纸机停下后，李十三深吸一口气，急忙拉开了碎纸机下方的废物仓。 废物仓的灰中，静静的躺着两枚漆黑如墨的晶体！ 李十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几乎要虚脱、却又无比畅快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赌赢了。 迅速服下一颗，当黑晶中那极致的寒流炸开，灵魂被这股力量包裹时，李十三感到前所未有的通畅和轻松，连带着之前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但李十三不知道的是，就在李桦被他碎掉的瞬间。 在小区的某处，正准备吞噬王红的鬼婴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它发出一阵刺耳的啼哭，随即像是发狂一般，竟丢下眼前半死不活的王红后，化作一道鬼影消失，而它所去的方向，正是李十三的位置。 更为恐怖的是，鬼婴周身围绕的鬼气，竟出现了一丝血红。 与此同时，在幸福小区西北角的一座儿童游乐场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背靠着褪色的塑料滑梯滑道，艰难地喘息着。 萦绕在她眼前的是各种各样扭曲的幻象，如果她没有被重创，破开这种鬼打墙轻而易举，可谁能想到，本来只是一个小任务，进后来却发现了厉鬼。 她快死了，但眼里却看不到对死亡的恐惧，只是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惋惜，整座幸福小区三千多人，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怕不足百人。 那个叫李十三的男子，心理素质很好，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吓死了。 运气也不错，竟然能找到我丢的包，如果他的运气再好一点，或许真的能找到女鬼的寄身物将其封印。 陆雅心里这么想着，然后下一秒，便看到萦绕在眼前的各种幻象接连破碎。 “他，真的成功了……” 陆雅喃喃道，声音因虚弱而几不可闻。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夹杂着强烈的震惊，她近乎麻木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个李十三，一次又一次，用她无法理解的方式，颠覆了她的认知。 束缚一解，她那受过特殊训练的灵感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极其凶戾、令人窒息的庞大鬼气，正如同移动的阴云，朝着小区北边急速碾压而去！ “鬼婴！”陆雅心头剧震，强撑着摸出手机，拨通了李十三的号码。 而此时的李十三，正靠在杂物堆旁边恢复着，手机便急促地响起。 李十三接通后，笑着道：“陆小姐，我成功了！” “你现在在哪里？”陆雅的声音极其的急促，让李十三的心也紧绷起来。 “我在……小区北门。” “快跑！我在儿童游乐场里，快和我汇合！” 李十三：“啊？” “鬼婴找你去了，快跑！” 李十三的心脏猛地一沉，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刚才吸收黑晶带来的安稳感荡然无存，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来不及多想，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陆雅的方向狂奔而去！ 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分泌，压榨着刚刚恢复一丝的身体潜能。 当他气喘吁吁地冲过一片修剪过的矮灌木丛，来到游乐园时，目光瞬间就看到了靠在塑料滑梯旁的陆雅。 只不过当他跑到陆雅身前，眼前陆雅的状态让李十三的心沉到了谷底，甚至忘记了鬼婴逼近的恐惧！ 只见陆雅喘着的黑色劲装多处撕裂，尤其是左肩和腰腹的位置，布料被暗红色的血迹深深浸透，隐隐透出下方狰狞的伤口。 她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嘴唇干裂发紫。 脖子上更是有一排深深的细密咬痕，血肉翻卷着，极其骇人。 最让李十三心惊的是她的眼睛，此刻的她瞳孔有些涣散，眼神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陆小姐，你……” 李十三倒抽一口冷气，冲到她身边，两只手无处安放，不知道做什么好。 陆雅艰难地抬起眼皮，看清是李十三，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但随即又猛地绷紧，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嘶哑地警告： “它……它来了……很近了。” 第13章 一起逃 “它快来了……” “但，时间勉强够用。” 陆雅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扶我，坐起来，拿一张……空白的符……给我…” 李十三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他慌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勉强支撑。 他颤抖着手，飞快地从兜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箓，塞进她的手里。 陆雅将符纸平铺在地上。 然后猛地呛咳一声，一大口暗红粘稠的鲜血涌出唇齿，然后盛在她的左手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压榨出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右手食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蘸入那捧温热的鲜血。 指尖落下，触碰到符纸的瞬间，她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更多冷汗。 染血的指尖，在符纸上艰难地移动、勾勒，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她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痛苦闷哼。 鲜血在符纸上蜿蜒，形成玄奥的符文，那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仿佛在燃烧她仅存的生命烛火。 当最后一笔终于完成，陆雅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整个人瘫靠在李十三身上，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她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灰败，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李……十三！”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这符不需要咒文，你……拿着这张符走到北门……贴在保安亭上！它会……为你驱散鬼雾，让你…逃出去…” “你……废了那么多的劲，你叫我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为了给我画符，让我能逃出生天！！” 李十三整个人如遭重击，呆愣在原地。 “我们一起逃，好吗？！” 李十三紧紧捏着那张还带着她体温和血腥味的符箓，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哀求。 “我走了，鬼婴只会……第一时间！追上你。” 陆雅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却只流露出更深重的疲惫。 “不要……犹豫了，快走！” 李十三握着那张沉甸甸的血符，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生存希望，一边是留下来与陆雅共死。 “走！走啊，她没救了，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再不走，两个人都得死。” “可她救了我啊，费了那么大的劲，就为了让我找到这里，她以血给我画一张可以活命的符。” “对，我不能死，沙漏还在流，不杀了鬼婴，我还是要死。” “你傻啊，先离开这里，陆雅说不定还有类似于沐长风那样的队友，我们出去找人帮忙。” …… 巨大的挣扎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疯狂撕扯着他的灵魂。 恐惧、愧疚、无力感交织成一张巨网，将他牢牢捆缚，不断地收紧。 最终，在陆雅催促的、近乎涣散的目光注视下，李十三猛地一咬牙，决然转身，攥紧符箓，头也不回地朝着北门的方向，踉跄着冲入夜幕。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陆雅那灰败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满足的笑容。 “师父，我又救了一个人……” 她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睛，意识开始沉寂。 呜哇！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充满怨毒与饥饿的婴啼骤然撕裂夜空！ 一股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恐怖鬼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游乐场。 下一秒，一个浑身青黑、布满诡异纹路、翻涌着密密麻麻的灰败蛆虫的鬼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化身，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爬出，带着令人作呕的阴寒，一步步逼近了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陆雅。 雷殛万魇，律定天纲， 魂燃永夜，裁决焚光！ 心循律铁，身殉苍茫； 宁化劫灰，不弃同裳！ …… 宁化劫灰，不弃同裳！ 陆雅呢喃着，这个善良而坚强的女人，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都还想着镇压诡异。 而她口中呢喃的，是裁决司的誓言。 鬼婴爬到陆雅身体旁，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双怨毒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的脖颈。 下一秒，它裂开满是细密獠牙的嘴，猛地弓起身子，张开大口，狠狠咬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猩红的光芒如同流星般破空而来，一张浸透鲜血、符文闪耀的符箓，精准无比地印在了鬼婴光秃秃的后脑上！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 血符上蕴含的破邪之力轰然爆发，鬼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整个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翻涌的、带着浓烈腥臭的黑气！ 可那黑气并未消散，而是在不远处剧烈地翻滚、凝聚，显然遭受重创却未彻底消亡！ 爆炸声将陆雅从昏迷中硬生生惊醒，她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朦胧的视线中，一个身影去而复返，如同磐石般挡在她与那翻滚的鬼气之间，他背对着她，身体因为紧张和刚才的爆发而微微颤抖，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你……为什么……”陆雅喉咙滚动，看向李十三的目光中甚至带着愤怒。 李十三半蹲在陆雅身前，看着愤怒的陆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我迷路了……” 陆雅不再愤怒，整个人又变得平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可以选择为了李十三留在这里当鬼婴的食物，而李十三，也能选择去而复返，甚至他压根没有离开，只是躲在黑夜中，偷袭鬼婴。 一个普通人，他怎么敢的啊…… 看着已经快要再次闭上双眼等死的陆雅，李十三拿出仅剩的一颗黑晶在陆雅眼前晃了晃道： “这东西你可以吃吗？” 陆雅的眼皮被黑晶散发的寒意再次强行撑开，她死死地盯着黑晶，又死死地盯着李十三，好像李十三才是那鬼婴似的。 “鬼晶！”陆雅的语气都重了不少。 “鬼晶可以治愈灵魂所受的伤害，也能提升灵魂力量，你快吃了他，趁着鬼婴还没重聚，你以秘术，全力催动灵魂力量，或许可以冲出去。” 很难想象，一个濒死的人竟能一口气完整地说完这么长的一句话。 但在说完后，她更虚弱了。 李十三翻了个白眼，这姑娘是真善啊。 “我不会什么秘术。” “我……教你，你听好……”陆雅的声音弱不可闻。 李十三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扯出一个极淡、近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是一种看到希望后的本能反应。 从陆雅的反应可以确定，这黑晶，对她有用。 李十三没有丝毫犹豫，俯身用手臂半扶半抱，支撑起陆雅完全瘫软的身体。 陆雅好似知道李十三的想法，她用力地闭上了嘴巴。 李十三一手稳住陆雅的肩背，另一只手粗暴地捏开她紧闭的嘴唇，撬开牙齿，然后猛然将她的下巴一抬，鬼晶被陆雅咽了进去。 陆雅怒视着李十三，李十三当做没看见。 下一秒，鬼晶入口，一股冰凉在她体内溢散开来，沁润着她的灵魂。 之前和鬼婴的战斗，伤的不仅仅是身体，灵魂受创更是严重，此刻在鬼晶的治愈下，陆雅涣散的瞳孔开始凝聚起来，原本灰败的神情也似乎些许微弱的生气。 但这丝生气脆弱得如同蛛丝。 陆雅的身体透支到了极限，连最细微的指节弯曲都成了奢望，整个人只能像一滩软泥般倚靠着李十三的支撑。 看着臂弯里这具几乎感觉不到生命脉动的躯体，李十三眉头紧锁。 突然！ 他脑中猛地闪过玻璃瓶中的红色液体。 红色液体被他吸收后能治愈他的伤，那他的血，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效果？ 行动快于思考。 李十三猛地低头，牙齿狠狠咬向自己的手腕内侧！ 皮肉撕裂的痛感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陆雅腰间别着一把匕首。 艹，我踏马的，咬早了！ 意识已经清醒过来的陆雅目瞪口呆地看着自残的李十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看到李十三将那呲呲冒血的手腕塞进了她的嘴巴。 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瞬间涌入她的口腔。 陆雅本能地想抗拒，想扭头，想推开他，但身体虚弱得连一丝微弱的挣扎都做不到。 她只能徒劳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李十三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混乱和抗拒。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眼中的情绪骤然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那是纯粹的、难以理解的震惊。 第14章 拖住它 冰冷的血液滑过喉咙，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和铁锈味。 几乎在血液入腹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力量猛地从胃部炸开，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病态的、极不自然的潮红。 原本因失血过多而冰冷的身体内部，开始涌动起一股燥热。 最直观的变化是，她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鲜血奇迹般地停止了流淌，翻卷的皮肉虽然没有夸张的瞬间愈合，但原本因失血而导致的濒死灰败之色，被一种强行激发出的勃勃生机所取代。 伤势的急速好转，让陆雅心中燃起和鬼婴同归于尽的一丝希望，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远处的鬼婴用不了多久就能凝聚身形，她需要有人来拖住它。 但此刻的她虽然有了几分力气，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下一秒，陆雅艰难地偏过头，目光看着李十三，声音因为急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赧而微微发颤，脸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 “快！我上衣左边内侧……有个带拉链的口袋，里面有张紫符…帮我，帮我拿出来！” 李十三闻言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分旖旎杂念。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扭捏。他立刻俯身，动作麻利而精准，一把拉开了陆雅那件沾满血污的上衣拉链。 他的左手在之前的搏斗中受了伤，动作有些滞涩。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伸出相对完好的右手，探入陆雅的上衣内侧摸索。 很快，他感觉指尖捏住了一个金属拉链头！ “找到了！”他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捏住拉链头，用力往下一拉！ “嗯……”陆雅的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溢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痛楚和羞耻的闷哼。 而她的脸颊瞬间也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看向李十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幽怨和无语。 李十三也是一愣，手上的动作僵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拉错了地方——那金属头似乎连接着内侧的贴身衣物，而非口袋的拉链。 于是李十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刚才的区域，在衣物的夹层里快速摸索了几下。 这一次，指尖终于触到了另一道细小的拉链齿。 “抱歉！”他低声道歉，声音平稳但带着歉意，迅速而准确地拉开了那道真正的口袋拉链。指尖探入，抽出了一张质地奇特的、带着微凉能量的紫色符纸。 “拿到了！” 陆雅睁开眼，眼中羞赧未退：“快！把我扶起来，把符摊开放在我面前！” 李十三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将陆雅扶起，摆成盘膝打坐的姿势，然后将那张紫符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平整铺开。 “我先开符！” 陆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波动，闭上双眼，嘴唇快速开阖，一串串古老、晦涩的咒文从她口中流淌而出。 她的声音起初有些虚弱断续，但很快变得清晰连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与那紫符上流转的光芒隐隐呼应。 李十三虽然不懂，但此刻这张紫符给他的感觉像是由原来的死物被赋予了一丝灵性。 而陆雅的举动，像是给符文预热一般，过了四五秒钟后，咒文戛然而止。 陆雅不再管紫符，而是尝试着动了动左臂——虽然依旧剧痛难忍，但手臂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脱衣服！快！”陆雅的声音急促而沙哑，目光紧紧盯着李十三的上身。 李十三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自己染血的衣襟，用力向两边一扯，纽扣崩飞，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夜风吹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陆雅强忍剧痛，抬起刚刚恢复行动力的左臂，食指指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伤口处狠狠一划！ 更多的鲜血涌出，蘸着自身温热的血液，开始快速地在李十三赤裸的胸膛、后背、手臂上描绘起复杂而玄奥的符文！ 她指尖如飞，口中再次颂念起另一段同样繁琐的咒文。 隐约间，李十三只听懂了玄武真甲符。 当最后一笔符文在李十三心口位置完成，陆雅指尖的血液几乎耗尽，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符文瞬间亮起，一股厚重苍茫的微弱气息骤然降临，李十三感觉皮肤表面似乎瞬间覆盖了一层无形的、沉重而坚韧的甲胄！ 然而，这股气息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瞬！如同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惊吓和排斥，那刚刚凝聚的神力波动，竟在瞬间剧烈震荡，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什么？”陆雅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茫然。 她对自己的符箓造诣有着绝对的自信，咒文绝对无误！为什么神力会溃散？为什么符箓会失效？！ “呜哇——！” 就在这时，那团翻滚的浓郁怨气猛地向内坍缩！一个扭曲、怨毒、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鬼婴，快要凝聚成型，冰冷刺骨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笼罩了两人。 没时间了！ 陆雅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瞬间被更深的疯狂取代，她猛地看向李十三，声音嘶哑地低吼道：“拖住它！无论用什么方法！给我争取时间！” 李十三低头看了一眼陆雅，又抬头看向那散发着恐怖气的鬼婴。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忍不住吐槽：让一个普通人去拖住一只杀人如麻的厉鬼？这简直比让一只蚂蚁去绊倒大象还要荒谬可笑！ 但此刻，看着陆雅惨白而决绝的脸，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李十三心中没有任何荒谬感，只有一股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疯狂燃烧！ 没有退路了！ 要么死，要么为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拼了！ 李十三起身，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掌心的竖眼，缓缓走向鬼婴。 他的身影在庞大的怨气鬼婴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陆小姐，问你一个问题，打狗看主人，打虎看什么？” 陆雅看着脚步都有些虚浮的李十三，她想了很多答案，但却都被自己一一否决。 “我……不知道。” “嘿嘿，打虎，当然是看你有没有胆子了。” 李十三笑着，开始奔跑！ 陆雅莞尔一笑，似整个黑夜，都亮了几分。 随即剑指夹住紫符，开始念动咒文。 此符，李十三在沐长风的记忆中见过，只有名字，叫真武大帝荡魔符。 北方玄天，杳杳神君。 …… 神君二字落地，李十三已经冲到鬼婴跟前，鬼婴刚好凝聚的形体，李十三毫不犹豫地将红色竖眼按在了鬼婴头上。 刹那间，红色竖眼中，浓郁的红色雾气涌出，钻进了鬼婴的身体，鬼婴发出刺耳的啼哭，显然，红色雾气是能伤害到它的。 可仅此而已了。 亿千……变化，玄……武灵……真。 陆雅的颂念咒文的声音越来越慢，好像每一个音节，都是拼尽一切力量才念出来的。 李十三觉得奇怪，红色竖眼在触碰到鬼婴的瞬间，竟没有复制到它的记忆。 他只是“看”到了一条深黑色的线，从鬼婴的后脑蔓延而出，一直延伸到了对面的楼顶。 李十三顺着这条深黑色的线，“看”到了对面的楼顶上画面。 楼顶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中年男子，男子腰间配着一把长刀，而在那男子的肩膀上，站着一个死婴，婴儿的模样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鬼婴的寄身物，找到了。 腾天……倒地，驱雷！奔云！ 与此同时，李十三蓦地回想起沐长风身上被利器切割的伤口。 就是他！ 这一刻，李十三的精神绷到了极点，他之前在发现沐长风的尸体时，就希望不要碰到对他出手的人。 鬼虽然不讲道理，可至少还有那么一丝丝苟活的希望，可面对这样的人，恐怕连死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毕竟能对付沐长风，操控死婴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人。 而就在李十三愣神的瞬间，鬼婴竟顶着红色雾气的侵蚀，形体凝聚成功。 下一瞬，它那青黑色的鬼爪轻轻一抬，李十三整个人感觉就像是再次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大运撞了一般，直接腾空横飞了出去。 “砰！” 李十三落地，砸在了游乐场里的蹦床上，蹦床避免了他受到二次伤害。 可李十三还是捂着胸口，大口呕着鲜血。 鬼婴向他飘了过来，李十三站起身，咽下涌出的鲜血，神色平静中带着疯狂。 可就在下一瞬，鬼婴竟舍弃了他，再度向着陆雅飘去。 李十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对面楼顶，那男子，操控了鬼婴。 而此刻的陆雅，咒文已经过半。 李十三一咬牙，捂着胸口，大步跑到了鬼婴跟前，双手环抱，像是抱着一个正常的婴儿，见鬼婴抱在怀里，而红色竖眼，则死死的按在它的眉心。 “呜哇……” 鬼婴的啼哭，骤然在李十三耳畔炸响，紧跟着无尽的怨毒和仇恨像是决堤的山洪一般，疯狂冲入了他的脑海。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瞬间撕成了两半，然后又强行聚拢合一。 鬼婴啼哭，一直持续了近十秒，最后，它不哭了。 因为这个人类，眼神不仅没有涣散，反而越来越清明。 李十三此刻头疼欲裂，恨不得将怀中的鬼婴给生吞活剥了，如果不是早就有过数次读取记忆怨灵记忆的痛苦经历，换个其他人来，如此近距离的承受鬼哭，恐怕早就意识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砰！” 见这一招对李十三无效，鬼婴一抬头，再次将李十三轰飞，这一次，李十三倒地后连爬起来都困难。 鬼婴一步步的走向陆雅，不是它不想飘，而是此刻的陆雅周身，好似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力场，这力量李十三感受不到，对却限制了鬼婴的速度。 李十三硬撑着一口气，踉踉跄跄地爬起，从后面再度抱住了鬼婴。 鬼婴发出暴躁的尖啸，它怒了，准确的说，是操控它的人，怒了。 下一瞬，鬼婴骤然，尖锐漆黑的鬼爪，径直插向李十三的胸膛。 它不顾陆雅的巨大威胁，要先一步解决这只该死的苍蝇。 嗤！ 李十三眼前一花，一道红色的影子闪过。 下一瞬，鬼爪透体而出，顶在了李十三的胸口。 “终于，赶到了。” 王红扭头，看着一脸呆愣的李十三，轻轻一推，李十三倒在了远处。 呜哇！ 鬼婴见血，彻底发狂，尤其是王红身上的气息，和它吃掉的四个鬼婴一模一样。 所以，鬼婴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它的身形像是气球一般迅速变大，足足有一层楼的高度，与此同时，一张又一张布满尖牙的可怖的大口在它身上浮现。 下一瞬，它抱住了王红，数张满是尖牙的可怖大口撕咬住了王红的身体。 可王红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痛苦，在被吞噬吃掉的前一秒，她扭头看向李十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十三，姐姐看好你哦。” “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王红消失了，在李十三面前，一个大活人，不到三秒的时间，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吃了王红的它，再度冲向了陆雅。 而李十三此刻脑子里是完全空白的，只有王红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本能告诉他，他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可在他的记忆里，关于王红的记忆，仅限于邻居见面之间的简单问候。 “为什么？” …… 就在这时，陆雅的声音，犹如暮鼓晨钟一般，在天地间炸响。 …… 怒震乾坤，诛斩邪精！ 吾奉荡魔天尊敕令， 破！ 第15章 天亮了 李十三自认为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可当王红这个陌生人为救他而以身饲鬼时。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和迷茫中，心里明明不怎么伤心，可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于是，他忘了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忘了不远处的鬼婴和拼死驱咒的陆雅。 直到陆雅咒文念完的最后一瞬，李十三的情绪才从这种迷茫的思绪中抽离。 “左手楼顶！寄身物！” 李十三用了最简洁的语句告知陆雅，但他紧跟着有些后悔，万一陆雅不相信他呢。 但事实是，陆雅对他的话没有任何的迟疑，或许她早就发现了藏在楼顶的黑衣人。 只见他剑指一转，那悬浮于空、散发着煌煌正气的符箓骤然亮起！ 一股无形的、浩瀚的意志瞬间弥漫开来，于冥冥之中，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楼顶黑衣人，更准确地说，是他肩头那个散发着浓郁怨气的鬼婴寄身物！ 瞬间，黑衣人脸上从容淡定，掌控一切的悠然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恐惧！ 当今玄门之中，没有人敢拍胸膛打包票说能活着接下真武大帝荡魔符，就算是那些老天师都够呛。 很显然，黑衣人不是老天师，也没有老天师的实力。 “竖子敢尔——！！！”他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绝望至极的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低沉到撼动灵魂的嗡鸣自半空震荡开来。 光！ 无量金光自符箓中轰然爆发，那光芒并非刺眼夺目，而是蕴含着一种至大至刚、涤荡乾坤的威严。 它瞬间驱散了笼罩小区的浓重阴霾，将每一寸角落都映照得纤毫毕现，仿佛白昼骤临！ 金光所及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污浊鬼气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发出“滋滋”的哀鸣，瞬间消融、净化。 与此同时，金色的雷霆在金光中蜿蜒游走，这雷霆，带着一种裁决毁灭一切阴邪的霸道力量，直指黑衣人。 而黑衣人此刻只想逃，可他却逃无可逃。 煌煌天威之下，他只觉一股无法抗拒、无法言喻的威压轰然降临！ 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寸骨骼都在尖叫着恐惧。 他试图挣扎，试图催动鬼气抵抗，但在这煌煌天威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渺小得如同尘埃。 而在楼下的李十三，此刻正眯着眼，看着半空游走的霸道雷霆，心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与震撼。 他之前催动的丙丁雷火符，和这真武大帝荡魔符比起来，还真是萤火之于皓月。 但不知为何，感受到着符箓中的浩荡气息，李十三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冲动。 与此同时，不远处，那吞噬了王红后变得更强大的鬼婴被金光扫过。 “呜哇——！！” 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怨毒、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狂怒的婴儿哭嚎骤然炸响！ 金光扫过，它周身翻涌的浓黑鬼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剧烈的沸腾、炸裂，刚刚吞噬王红带来的满足感被瞬间撕裂，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激怒的凶性！ 它猛地抬起头，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死死盯住了李十三，纯粹的毁灭欲望在其中燃烧。 咔嚓…… 半空中，金色雷霆落下，劈向了楼顶，那里有它的寄身物。 而在楼下，李十三看到冲过来的鬼婴，他心中那难以名状的冲动越发旺盛。 他，缓缓起身。 鬼婴的鬼爪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距离它的眉心只有寸许之遥。 但就在这时，鬼婴僵住了！ 它本无丝毫情感的瞳孔，“看”向了李十三身后，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轰隆隆！” 金色雷霆落地，整栋大楼的楼顶都被无尽的金色流浆覆盖。 鬼婴在他面前瞬间消散，一把带血的匕首落在了李十三的脚下。 李十三捡起匕首，匕首和他脑海中照片上的匕首一模一样。 它应该是王红的……寄身物。 或许，王红早就死了，她是一只怨灵或者是恶鬼，因为打印机只会对怨灵以上的诡异发生反应。 可为什么，王红会有思想，甚至会呼吸、流血呢？ 下一瞬，王红的虚影从匕首中浮现而出，只有在这一刻，李十三才从王红身上，感受到怨灵应有的怨毒和仇恨。 王红的身形很完整，面色青灰，心口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 这应该是她的死因，谁杀了她？ 李十三心中滋生出强烈的仇恨，但这不是他真实的情感。 他鬼使神差地，将红色竖眼按在了王红的眉心。 片刻后，李十三甩了甩感觉快要裂开的脑袋，神色灰暗。 王红的记忆中，没有一丝的记忆，好比一座金矿中，没有一克金子，或许有，只不过他现在挖掘的能力有限，无法到更深的区域。 下一刻，印着匕首的照片浮现在李十三掌心，随即将王红收进了照片中。 远处，陆雅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但李十三并未上前查看，而是艰难地爬到了左侧大楼的楼顶。 当李十三来到楼顶时，他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具焦黑的尸体。 在尸体四周，还游离着金色的电光，这是真武大帝荡魔符的余威。 李十三等了很久，那金色电光才彻底消散，而就在金色电光消散后不久，这个不久甚至连五六秒都没有。 只见那鬼婴的寄身物中，便浮现出鬼婴的虚影，不过它好像被劈懵了，出现后便呆住了。 李十三暗自心惊，如此强大的符箓引发的力量，竟然真的无法彻底消灭它。 “鬼！极其难杀！” 这一刻，李十三才彻底明白了陆雅的告诫。 可，对于他而言，鬼好像并不难杀，封印，碎掉就行了。 下一刻，李十三走上前，拿出有鬼婴图案的照片，贴在了鬼婴额头。 暗金色的符链像是游龙一般自照片中冲出，将鬼婴五花大绑，扯了进去。 李十三收起鬼婴的照片，拿出了最后一张照片，这最后一张照片是以鬼婴为背景，在它身影的笼罩下，是无数密密麻麻的鬼影。 而此刻，伴随着鬼婴被封印，笼罩在鬼影后的鬼婴虚影也消散了。 当李十三还在思考怎么完成这最后一张照片上的任务时。 只见从照片中，一条又一条的金色符链冲出，冲向了小区的各个角落。 片刻后，两千九百三十一只游魂被金色符链捆绑拘押，尽头投入到了最后一张照片中。 也就是说，幸福小区一夜之间，死了两千九百三十一人！ 当李十三将最后一张照片放到脑海中的那间房子中时，桌上的沙漏停止了流动。 沙漏中的沙，倒流而回。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温暖的阳光穿透了清晨的薄雾，清扫着尚未完全散尽的、稀薄如纱的残余阴霾。 天，亮了。 阳光落在李十三沾满灰尘和泪痕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他紧闭的眼睑颤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微微偏头，仿佛在确认这久违的温度并非幻觉。 阳光拂过皮肤，驱散阴冷，带来一种几乎被他遗忘的、属于人间的踏实暖意。 第16章 一封信 李十三在楼顶，偷了片刻的阳光，可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鬼气消失后，官方的速度来得比他想象的要更快一些。 只见小区门口，有很多人冲了进来。 有警署、军队，还有两个道士。 整个幸福小区被迅速封锁，所有人都出不去，而且，现在也没有人冲出来，小区里活下来的，要么吓得昏死过去了，要么吓疯了。 像李十三这样的异类应该只有一个。 李十三本想下楼去见见这些人，可王红的告诫不由得浮上心头，可以引动阴司力量的人，好像不怎么招人喜欢，为自身的安全考虑，李十三想了想，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除了陆雅和王红，李十三对玄门一点都不了解，就算以后要接触，也得保证自己有一些可以反抗的力量。当然，这并不代表李十三要去这么做。 如此想着，李十三强打起精神消失在了楼顶。 B栋1302室，是王红的房子。 门虚掩着，一丝昏黄的暖光调皮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恍惚间，李十三似乎看到了王红的笑容。 李十三将右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缓缓推开了门。 房子装修很简单，卫生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具摆放规整，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温馨的气息。 明明眼前的一切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神里闪过一丝他都无法理解的柔和。 桌上放着一束百合花，花开了一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符箓很好找，就在百合花的旁边，同时一旁还有一封信，封口处还细心地贴着一张小小的笑脸贴纸。 李十三微微俯身，伸出右手，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符箓，又缓缓拿起信封。 “王红为什么会给我写信？” 把信在手中掂了掂，眼神里满是疑惑。 但他并未当场拆开。 李十三将符箓和信封装好，最后环顾了一眼房间，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王红家并不远，但以他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能走个来回，李十三自己都感觉他意志力超级强大。 进入小区的那些人很谨慎，到现在为止都不敢轻易妄动，毕竟，诡异是最不按常理来的东西。 所以纵然李十三走了一个来回，但却没有人发现他。 回到家里的他又困又累，浑身伤痛，如果不是体内那神秘的红色液体支撑着，恐怕他在第一个回合就会被鬼婴拍死。 窝在沙发中的李十三本想拆开信件，本能告诉他，这里面的消息对有可能很重要。 但就在这时，强烈的眩晕和失重感再度袭来。 该死的离魂症，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其实李十三心里清楚，离魂症之所以复发，是因为他在极限状态下复制了王红的记忆。 红色竖眼是无所谓，可他这个数据线就无法承受了。 不得已之下，李十三的意识沉入脑海房间，拿起鬼婴的照片，毫不犹豫地将其丢进了碎纸机中。 “嗡……” “咔嚓嚓……” 机械运转声再度响起，密密麻麻的齿轮冷酷地咬住照片，碾压而过。 照片在齿轮间一点点被撕裂、粉碎，期间还夹杂着鬼婴尖锐刺耳的嘶吼。 李十三目光平静，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鬼婴，死上万次都不为过。 很快，碎纸机停止运转，这代表鬼婴彻底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散了。 当李十三一脸期待地拉开废物仓时，眼前一亮，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不愧是厉鬼级别的鬼，竟然一次性出现了三颗鬼晶。”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眼睛紧紧盯着那三颗散发着幽光的鬼晶！ 三颗鬼晶，代表着可以帮他治疗三次离魂症。 而且，这玩意可以拿来拼命！ “咦，这是什么？” 李十三捡起鬼晶，刚想要关上废物仓时，却看到白灰中多了一颗黑得发亮的细小牙齿。 鬼牙只有一厘米左右长，细细尖尖的，和那鬼婴的牙齿一模一样。 “这是鬼牙？” 李十三顿时来了兴趣，虽然是鬼身上掉落的，但拿在手里，只是感觉到清凉，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阴邪。 鬼牙该怎么用？李十三猜了好几种方式，但都被自己否决了，尤其是将鬼牙装在自己嘴巴里这一种。 算了，以后再研究吧，先休息。 下一刻，李十三吞下鬼晶，强行支撑着洗了个澡之后，他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他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里，他再次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再次撞了大运。 可这一次，撞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一个孕妇。 他清晰地“看”到，孕妇和他都被撞飞了，孕妇在半空中，肚子破裂，婴儿飞了出来。 不是被撞得飞出来的，是它主动的撕裂的它母亲的肚子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胸前的玻璃瓶碎裂后，红色液体溢出，九成九的红色液体流进了他的身体里，可有针尖大小的一丝，被那婴儿吃掉了。 当他死去时，婴儿却爬进了孕妇的肚子中，咀嚼起来，然后随即那个孕妇爬了起来离开了。 而这个孕妇，正是李桦，原来，她肚子中的孩子早就死了。 等他醒来后，迷迷糊糊地也离开。 画面变化，像是大雾一样散开。 这一次，他梦到好多好多在天上飞的人围着他一个人揍，揍得可惨了，这些人他看不清面孔，但却有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就在样，他一直被揍到醒来！ “不行，我得再睡一觉。” 李十三强行闭上眼，准备把梦续上再打回去，他觉得上一把他没发挥好。 但这一次，他被揍得更狠。 一直折腾到第二天的傍晚，李十三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值得开心的是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一些地方已经结痂，就算是骨断筋折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 或许是鬼晶的缘故，两天不吃，感觉也不怎么饿。 而就在李十三大梦初醒时。 金岚市某殡仪馆，焚化炉间特有的低沉嗡鸣声被一声短促凄厉的惊叫撕裂。 老孙，是一个烧了半辈子尸体的老工人，此刻正推着车，准备把一具无人认领的遗体送进炉膛。 他的动作麻木，眼皮半耷拉着，嘴里还叼着半截没点燃的烟。 可就在下一刻，就在他伸手去拉尸体脚腕上的标签时，异变陡生！ 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毫无征兆地，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僵硬得不像活人，却又带着一股蛮力。 白布滑落，露出一张青灰色的、毫无生气的脸，但那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空洞地盯向了近在咫尺的老孙。 …… 幸福小区内，外面吵翻天了，哭声、尖叫，很多幸存下来的居民想要逃出小区，他们已经努力了整整一天了。 可小区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建起高墙，高墙外，有驻军。 无论这些人如何的恳求，没有人可以出去，至少现在不可能出去。 李十三看了一会，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将房子收拾了一番后，李十三先是拿起自己的日记本翻了翻，却发现六月七日写日记内容他看不见了，因为，那是鬼写的，人当然看不见。 除非离魂症复发，而且是特别严重的一种时，他就可以看到这一篇日记了。 李十三笑了笑，回想起昨晚经历的一切，似乎觉得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可脑海中的神秘房间，那可以封印鬼的打印机、能杀死鬼的碎纸机，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有充足的时间，李十三拆开了密封的信件，可当他看到信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17章 小十三 “小十三，你好鸭！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解脱了，你得替我好好开心开心。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不要着急，我会给你一一解释清楚的。 首先得正式声明一下，我是你姐姐，虽然不是亲的，但我们比亲姐弟都亲。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在一个孤儿院长大。 不过，你现在肯定不记得了，但没关系，你继续看。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 有一次，我们一起经历了一起诡异事件，你获得了完整的酆都大帝传承，也就是阴司传承。 可造化弄人，你得了失忆症。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忆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你会沦为一个白痴。 哈哈哈，想想我们中最聪明的你变成一个成天流着哈喇子的白痴时，我就很想笑。 可…… 我笑不出来，有一天，你忘了我，忘了大家。 …… 不过，没关系，我是你姐，就算我死，也要把你找回来。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得到了一颗眼珠子，红色的，很喜庆，它可以复制你灵魂深处的记忆。 不过，你，得死一次。 所以，对不起，那天是我开的车，撞死了你。 但是！我成功了，而且，在老张头的帮助下，你又复活了。 你的全部记忆和酆都大帝的传承都在那张符箓中。 虽然很痛苦，可你有了找回自己的希望。 好啦，就这么多了。 小十三，被车撞，很痛吧，对不起啊，我实在不想亲手杀了你。 小十三，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多晒晒太阳。 爱你呦，我的小十三。 替我照顾好大家。” 李十三没有发现的是，就在他呆愣出神时，他掌心的红色竖眼中，一团红雾涌出，蔓延到桌上，笼罩了那张封印了王红弟弟游魂的符箓。 当红雾回流时，那张符箓已经化作了飞灰。 与此同时，记忆如潺潺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流进了李十三的意识，没有任何的痛苦和撕裂感。 因为这些记忆，本来就是他的。 那些画面，那些面孔，像是被擦去尘埃的画布，就这样自然地浮现了。 有一些变化，可变化其实也不多。 他还是叫李十三，有一个姐姐，叫王红，也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 不同的是，现在他，没有姐姐了。 痛苦是什么？李十三只有二十一岁，年龄不大不小，在拿起这封信之前，他不懂。 在看完这封信后，他宁可自己不懂。 信纸轻飘飘的，仿佛一片没有分量的羽毛，可信的内容如刻刀凿过，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读了一遍，又一遍。 窗外晚霞正好，温柔地自窗户外流了进来。 李十三搬了一把椅子，让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窗外日影悄悄挪移，房间里暗了下来。 李十三沉默着起身，望着窗外，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姐，我答应你好好活着……” “我替你晒太阳。” “可我，没有了太阳。” 那最后一句轻得如同呓语，微弱得连空气都未曾惊动，便沉入了无边的死寂。 许久许久，李十三强行将自己从莫大的悲伤中抽离，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能从诡异中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虽然很多事情姐姐在信中已经做了解释，可还有一些事情她故意忽略了。 比如，她怎么死的。 又如，老张凭什么帮他复活？ 明明心里很急，可李十三硬是强行压下了翻滚的情绪和想要一探究竟的强烈冲动。 这时，小区围墙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些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人听到声响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一时间，外面又变得嘈杂起来，哭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直到，他们看到一个道士出现，道士很年轻，长得和沐长风很像，但身材比沐长风魁梧多了，道士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大家快起来啊，不要跪。” “道长，救救我家孙儿吧，他才三岁，就被……” “叔叔，我妈妈病了，她吃了我爸爸，我害怕……” “道长，我给您磕头了，我……” …… 道士神色悲戚，他一个个地想要将这些人扶起，可他们，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扶起了一个，一个又倒了下去。 这时，一人走到道长身旁，痛苦地摇头道：“沐道长，还是用符吧，他们，撑不过去的，仅过了一天时间，就有五十多人想要自杀了。” 沐道长闻言，沉默许久后，才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箓，他站在人群中间，开始颂念咒文。 “云卷云舒，尘起尘落。 苦海无边，慈航引渡。 太上慈悲，敕令归虚。 此心此念，如露如电。 化入太虚，不染灵台。 尘归尘，土归土，神归清宁处。 太上慈悲，急急如律令。” 咒言落定，符箓燃烧，一股无形的波动开始像浪潮一般笼罩了整个小区。 最先受到波动影响的人开始变得安静下来，一个个脸上的痛苦和恐惧开始消散，一个个像是被清除了记忆，眼神迷茫。 很快，李十三也感受到了波动！ 很舒服，像是有一泓清泉流过意识，心神都安宁了不少。 可紧跟着李十三发现在这波动之下，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沉，一些记忆开始模糊、消失。 不过这波动的强度似乎不够大，仅仅能够撼动他的记忆，却无法清除，但这还是让李十三心中涌出一丝恐惧。 他很想走出去，问问这沐道长，为什么要清除这些人的记忆，就不能让他们自行选择吗？ 或者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刚找回记忆的李十三不懂，觉得官方的做法，少了人性。 沐道长离去了，李十三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他们开始挨家挨户开始搜索。 所有人，必须转移。 李十三有些头疼，他应该编个什么理由？ 可还没等他想好呢，房门就被敲响，门外，站着的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是去而复返的沐道长。 第18章 裁决司 李十三被带走了，折腾了一晚上，心理测试、暴力测试等各项稀奇古怪的测试都来了一套。 虽然有点困，但所有工作人员的态度都很好，尤其是有一个叫齐光的男人，心细如发，交流起来很舒服，让李十三就算有火也没地方撒去。 更何况，李十三也没有什么火气，特殊时期行特殊之事，小平民一个，本事还不大，就不要想着唱反调了。 第二天清晨，李十三在一家名为明珠商业城的楼顶看着日出，吹着西北风，喝着咖啡，有点惬意。 这里，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经济位置，属于绝对的市中心。 如果整个城区任何一个方向发生点什么事，从这里出发是最快的。 而就在李十三看日出时，在大厦的某间保密级别极高的办公室里。 一脸疲惫的沐长歌推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带着金丝边框眼睛的斯文男子。 待沐长歌坐下后，斯文男子将一个上面写着绝密的文件递到了沐长歌手上，沐长歌一口气看完资料，有些惊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道： “齐光，你给李十三的综合评价是98.4分，你确定没打错？” “我的测试从未出错。”齐光推了推眼睛，镜片一尘不染，镜框线条简洁而冷硬。 沐长歌闻言笑道：“那剩下的1.6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他有一点六？” 齐光显然不想，也不会接这个并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 “扣除的那1.6分是因为他身上融合了一只诡异，这只诡异未被载入数据库，属未知诡异，有一定的潜在风险。” 沐长歌：“能力呢？” 齐光：“侵蚀。” “能力一般，不对，既然能力一般，那你为什么还能给这么高的分？” 齐光微微皱眉：“如果可以的话，要动用一切手段将他招入裁决司。” 沐长歌看到齐光皱眉，神色也不由的变得严肃起来，他再度翻了翻李十三的档案，突然皱眉道： “灵感测试成绩呢？为什么没有？” 齐光：“没有成绩。” “有屁别藏着掖着，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高冷，快说。” “灵感测试仪无法测试出他的灵感强度，死机了。” “啥？” 齐光：“这代表李十三的灵感强度，超过了灵感测试仪所能测试的上限。” “我们的人曾在幸福小区地下车库检测到丙丁雷火符被激发后的能量残留，根据陆雅和李十三的通讯内容，可以确定的陆雅并未告知李十三催动丙丁雷火符的咒文，有极大的可能是长……长风告诉他的。” 再次听到胞弟的名字，沐长歌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抖，但很快恢复正常。 “根据李十三的背景调查来判断，他除了在一年前偶然卷入一场灵异事件外，其没有任何与玄门接触的迹象，因此可以判断李十三在催发丙丁雷火符时从未学习过道法，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且知道丙丁雷火符的咒文，但想要在没有受箓的情况下强行催动此符，他的灵感之强，无法计算。” “其实在幸福城诡异事件中，李十三所表现出的超强非凡心理韧性和适应能力，才是最值得注意的。” “这样的人如果被幕天、永夜教会等组织吸纳，其对社会造成的危害，难以想象。” 沐长歌沉默了，他脑海中，思绪疯狂运转，这是一块宝啊，该怎么骗过来呢？ 不，该怎么样把这样的人才招进来呢？ 齐光汇报完毕，转身离去，沐长歌刚想要开口，齐光仿佛早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他所有的测试成绩都已销毁，你手上的是独一份。” “还有，你让查的事情有线索了，幕天组织的这位长老应该在找某个重要的东西，他应该是误入幸福小区，巧合地撞到了刚进阶的鬼婴。” “嗯，继续查，裁决司和警署的力量都派出去，能让幕天组织派出长老来找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齐天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办公室里，沐长歌想了很久怎么把李十三忽悠进裁决司，而李十三也在楼顶等了很久，西北风喝得饱饱的。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趁着无聊，李十三念头一动，一张奇怪的照片出现在他手中。 照片通体漆黑，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纹路，照片的正面并不是人像，而是一座略显模糊的土地庙。 这张照片是红色竖眼在吞了那张符箓后出现在这里的，符箓可能只是它的外在，它的本质就是照片，据王红在信里讲，照片中酆都大帝的完整传承。 照片的材质和打印机中纸张的材质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一旧一新。 “难道，还有其他人脑子里也有不动产？”李十三笑着。 “十三，什么不动产？你想要哪里的不动产？”沐长歌的声音自远处的入口传来。 李十三不动声色地将照片收起，转身视线迎上了正大步走来的身影。 沐长歌的道袍下摆猎猎翻飞，很有得道高人的气质。 沐长歌停在李十三面前，动作干净利落，双手抬起，结了一个标准的道门稽首礼，指尖相抵，掌心内敛，姿态庄重却不显古板。 “正式地做一下自我介绍。”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有很强的穿透力，整个人自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 “贫道沐长歌，道号玄戈，金岚市裁决司36小队队长，五级执刑官。” 然而，当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十三身上时，那份迫人的气势却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他嘴角一咧，大笑起来，刚才那点严肃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过，职务什么的都是虚的，叫我沐哥就行，听着顺耳！” 他很自然地抬手，似乎想拍下李十三的肩膀，但手掌落到一半，他敏锐地察觉到李十三身体微微一颤，这代表李十三从未放松过对他们的警惕。 下一刻，那蒲扇般的大手在半空微妙地顿了一下，力道收了大半，最终只是象征性地、带着点鼓励意味地轻轻搭了一下，随即收回。 “他娘的，不装了！十三，和你直接说吧，你天赋不错，品性还凑合，我们裁决司需要人手，来不来？” “整个金岚市诡异层出不穷，上面毛都不支持一根，天天就知道瞎逼逼，真想踏马的撂挑子走人。” 抱怨完，他自己又先骂了起来，摇头晃脑道：“唉，命苦啊！谁叫我踏马是个道士呢。” 李十三并未回答沐长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陆雅怎么样？醒了吗？” “没有，她强行动用真武大帝荡魔符，透支得厉害，情况比较麻烦，这丫头，每次都是这么拼命，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沐长歌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疼爱。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李十三神色认真，陆雅对他有救命之恩。 “你倒是个有心了，不错，很对我的脾气，不像我那，” 沐长歌的话，戛然而止。 李十三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因为善良，死在了鬼婴手里的沐长风。 “道长，请节哀，那位沐道长，到死都在战斗，我也是受他照顾才能活下来的。” 前一秒还在哈哈大笑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时，那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地、缓缓地耷拉下来，最终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第19章 他没死 “十三，你确定不考虑考虑？”沐长歌不死心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很是执拗。 李十三有些头疼，这沐长歌真是难缠啊！这问题，他问了不下十遍。 这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流氓披上了道袍，在讲道理和不讲道理徘徊。 “十三啊，” 沐长歌换了个方向，语气带着诱哄，“你不是想要不动产吗？只要你加入裁决司，整个金岚市的别墅，你随意挑一栋。” “我有！”李十三回答得斩钉截铁。 虽然只有一间，而且还在脑子里，不过那也算。 “年薪五百万起步！”沐长歌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李十三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五百万！他得上多少年班才能攒出来？ 他强压下翻腾的渴望，面上故作平静：“我对钱不感兴趣。” 这话说完，他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比装的，毫无水平。 而他之所以拒绝沐长歌，主要是王红之前的叮嘱让他对这些组织有了一定的戒备。 他身负阴司之力，裁决司高层对他们这种人的态度暧昧不明。 他可不想今天刚加入，明天就出意外。 如果陆雅醒了，他或许可以冒险，咨询过陆雅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天台上，沐长歌看着少年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决，神色终于褪去了玩笑，变得认真起来。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沉了几分：“十三，认真地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加入裁决司？如果答案让我满意的话，” 他顿了顿，“你就可以离开了。” 这一瞬，李十三恍惚了一下。 沐长歌那张英俊却带着风霜的脸，竟与沐长风倒在车库里的惨白面容重合在了一起，带来一股冰冷的寒意。 李十三垂下眼睑，片刻后抬起，直视着沐长歌，语气异常清晰：“我怕死。” 沐长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 随即，他肩膀微不可察地垮塌下来，像一只骤然泄了气的皮球，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带着苦涩意味的“嘿嘿”笑声。 怕死……多么真实又无可辩驳的理由。 的确，裁决司的死亡率高得令人窒息。 这些年，他身边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离他而去，战死的尸骨无存，伤残的余生凄凉，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完好无缺的，屈指可数。 “好，十三。” 沐长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可以离开了。不过，幸福小区事件属于绝密，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站起身，摆了摆手。 李十三立刻跟着站起，态度无比郑重：“从今以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个普通人。” 沐长歌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听一个荒诞的笑话。 “还有，我曾在小区里看见过一个穿着深色唐装、腰间挎着长柄唐刀的男人。”李十三突然道。 “已经在查了。”沐长歌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李十三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那人我猜得不错的话，是幕天组织的长老级人物，你坏了他的好事，恐怕会被他盯上。” 李十三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他没死？” “他的肉身的确死了。” 沐长歌肯定道，“可他的灵魂……似乎逃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除非他运气逆天，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具完全契合他灵魂的肉身，否则，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终究会消散的。” 李十三：呵呵…… 这安慰真是苍白无力。 看着李十三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立刻缩进地缝里的模样，沐长歌无奈地摇摇头，从兜里抽出一沓黄色的符箓丢给到他手里。符箓中，夹着一张质地精良的名片。 “如果真遇到什么无法应对的危险，可以打我的电话。” 他指了指那沓符箓，“这七张符箓你拿着，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对付一些游魂怨灵还是可以的，咒文你等下到楼下办公室找齐天要。” 李十三没有客气，郑重地把符箓和名片装进了兜里。 他现在虽然看着平静，但实际慌的一批。 无知者无畏，可一旦知晓了这世界的另一面，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恐怖便再也无法忽视，这些符箓，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安全感。 “哦，还有！” 沐长歌像是刚想起来，补充道，“鉴于你这次在诡异事件中发挥的关键作用，再加上你本就是幸福小区的受灾居民，裁决司特批，你可以自行选择一套搬迁安置房，这事儿，也去找齐天办。” “去吧。” 沐长歌冲他摆摆手，重新坐回宽大的躺椅里，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李十三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顶楼。 这座繁华商场的顶端六层，都是裁决司庞大而神秘的办公区域。 他在五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齐天。 齐天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桌上拿起一本似乎早已准备好的手册丢给了他，淡淡道：“这手册不涉及核心机密，一些最基础的符箓种类和注意事项都在里面。 “其中最有价值的是对一些诡异的记载，我建议你好好看看。” 李十三接过手册，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心里稍安。 “多谢，还有沐道长给了我一些符箓，让我找你拿咒文。” “符箓给我看看。” 李十三连忙拿出符箓递给了齐天，齐天扫了一眼后，从打印机中抽出一张纸，刷刷地写了六道咒文后将纸张交给了李十三。 李十三又郑重地收起了咒文，驱动符箓的咒文，在某种程度上比符箓本身还要珍贵。 “还有件事，沐道长说选安置房的事，让我找你。” 齐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说话，但动作很麻利，迅速地调出电脑屏幕上安置小区的房源信息。 李十三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指向靠近阳光孤儿院的那栋楼：“就这套吧。” 齐天操作鼠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目光在李十三脸上停留了一瞬，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在系统里完成了登记。 选房完毕，齐天立刻关掉页面，拿起桌上一份文件，对李十三点了下头，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他似乎永远忙个不停。 事情终于都告一段落，李十三也不想在这里久呆，可就在他即将迈出办公室大门的刹那，一个抱着厚厚一摞文件夹的女子低着头，风风火火地往里冲。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文件夹脱手飞出，里面的纸张如同天女散花般哗啦啦洒落一地。 李十三被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低头帮忙捡拾。 几张散落在他脚边的文件纸异常醒目，抬头印着没有加粗的方正小标宋简体：“648公寓事件调查报告”。 几张翻开的现场照片更是让李十三瞳孔骤缩！ 照片上是一具具扭曲的尸体，尸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一致的白色孔洞。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 他强忍着不适，迅速将散落的文件拢在一起，递给女子，女子接过文件，看到齐天不在，又小跑着离开了。 李十三也快速离开裁决司大楼，拦下一辆出租车后，他先是回了一趟已经被完全封闭的幸福小区，让司机在楼下等了一会，取回了自己的少量行李，再次上车，报出了安置房小区的地址。 而就在李十三前往新住所时，齐天拨通了一个电话。 “苏岩，一个叫李十三的马上入住你们小区，你多关注一下，他很特别，如果遇到危险，保证他活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颇为稚嫩的声音。 “嘚，我知道了，又是队长谈崩了，你来擦屁股了是吧？” “执行命令。” “是！” ……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车流中。 李十三本想睡一觉，可没想到司机大哥是个话痨。 交通堵塞、柴米油盐酱醋茶，天南海北他都能扯上两句。 不知为何，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恐怖后，他对这司机大哥的唠叨并不反感。 李十三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后视镜悬挂的一个圆形吊坠上，里面嵌着一张小女孩灿烂的笑脸。 司机师傅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弯起，带着一种憨厚的得意：“嘿，我闺女！可爱不？” 李十三认真地点了点头。 司机师傅更高兴了。 “下礼拜过生日了，小家伙念叨了快一个月，非要去新开的那个什么海洋博物馆瞧瞧，我答应她了！再贵也得去不是？” 李十三安静地听着，目光却穿透了车窗玻璃，落在外面那片光怪陆离的夜景上。 路边早餐摊雾气蒸腾，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的人们，脸上带着或疲惫、或麻木、或匆忙的神情，各自奔向归途或下一个目的地。 嗯，这是人间。 可就在这平静之下，在那灯火无法照亮的阴影深处，却是一个又一个宛如幸福小区一般的人间炼狱。 老刘、李桦、鬼婴！ 以及，此刻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老奶奶，它穿着破烂的寿衣，面色铁青，眼中嘴巴张开，赤红色的舌头耷拉在胸前。 这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反差，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李十三淹没，或许是离魂症发作了，李十三感觉他仿佛被硬生生地剥离出来，孤零零地悬停在两个截然不同却又诡异重叠的平行世界之间。 人和鬼的距离，不足一尺。 第20章 有重量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出租车缓缓停在了海上新城小区门口。 车内，那穿着破烂寿衣、面色铁青的老奶奶，依旧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仿佛本身就是车座的一部分。 李十三的目光掠过那个常人无法察觉的存在，眉头微皱，之前陆雅说过，游魂如同路边飘荡的尘埃，并不具备强烈的攻击性，一般不会杀人，只会吓人。 但如果碰到阳气微弱、运势极其低迷的人，就可以勾起它们的杀人欲望，不过是很难成功罢了。 其次，人是很难见到鬼的，而若没有符箓的帮助，人若是看到了鬼，那就代表着这鬼馋你身子，想要吃了你。 显然，出租车大哥是看不到的，但自己看到了，这就代表，这鬼，是对自己有想法。 不过，眼前的这出租车大哥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熊猫眼雀黑雀黑的。 李十三付了钱，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 他顿了顿，还是侧过身对着驾驶座上的司机，语气带着几分郑重道： “大哥，听我一句，少熬夜，还有最近这些天晚上尽量别往太偏僻、太黑的地方跑。”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副驾驶。 司机大哥被搞得一愣一愣的，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黑的眼圈，看着李十三那张俊秀的脸，虽然不明所以，但那份关切是实实在在的。 “谢谢老弟提醒！我注意，我一定注意！” 李十三没再多言，下了车，转身拎着行李，大步走进了环境清雅的小区。 花园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几位穿着宽松汗衫的老人，或慢悠悠地踱着方步，或围坐在石桌旁，楚河汉界，车马炮杀得正酣，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个滚动的皮球，发出清脆的笑闹声，小小的身影在绿荫里穿梭。 离他不远的一棵梧桐树下，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正站在那儿。 男人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女人的脸颊，声音不大，却顺着风清晰地飘了上来：“最近加班太凶了，你看你的皮肤都感觉有点松了，得多保养保养……” 女人立刻不乐意地撅起嘴，扭开头，带着点撒娇的嗔怪：“哼！你就是嫌我老了呗？这才几天啊就开始挑毛病了……”男人赶忙陪着笑解释，两人你来我往，拌着嘴，眉眼间却全是藏不住的亲昵。 李十三吃了一嘴狗粮，悻悻地走进了单元门。 但这平凡而温馨的一幕，让李十三一直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嘴角也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3号楼2单元601，李十三打开房门，眼前的房子配置，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三室一厅，精装修。 明亮的光线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满整个空间，地板光洁，家具崭新且品味不俗。 厨房、卫浴一应俱全，处处透着现代生活的便利与舒适。 冰箱中竟也塞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里他之前那个阴暗、狭小、家具破旧的廉租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十三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央，一时有些恍惚。 这么大的房子，就我自己一个人住是不是太奢侈了？心中感慨唏嘘一番后，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件件归置好。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让整个房间显得安静而祥和，李十三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他闭上眼，让意识缓缓沉入脑海深处。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身处那片熟悉的神秘房间之中。 办公桌、打印机、碎纸机、沙漏，还有几张未及时处理照片，此刻，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清点一下资产，为某些未知的东西，做一点点准备。 首先是两张封印了鬼的照片，一张是王红，一张是幸福小区的群像。其次是四张有记忆的照片，分别是李桦、王红、沐长风以及那印有土地庙的照片。 最后，摆在桌上的还有一颗鬼牙，当然在碎纸机的废物仓里的那一层白灰应该也算资产。 不过李十三觉得这些白灰满了应该倒掉，反正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王红和幸福小区的群像他不想碎掉。 但那四张带有记忆的照片，李十三在一番思考后，他拿起了带有李桦记忆的照片。 当看到照片上的李桦时，纵然此刻对方是正常的外貌，可李十三的心脏还是本能地微微收紧。 李桦，或许并不强，可带给他的恐惧，甚至远超那凶戾的鬼婴！ 鬼婴是纯粹的恐怖与威胁，但李桦却是为他编制了一层又一层的幻境，这种幻境带来的是一种更深层、更阴毒的心理创伤。 “她都魂飞魄散了，留着她的记忆也没什么用，碎了吧。” 李十三并非刻意去处理什么隐患，纯粹是因为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不喜。 心念驱动下，那张照片被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碎纸机。 “嗡……咔嚓！咔嚓！” 碎纸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高效、无情，照片连同其上李桦的影像，在齿轮下化为齑粉。 可就在照片被彻底粉碎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自灵魂深处涌现！整个人感觉瞬间通透，精神了不少。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惬意的闷哼。 这种感觉太强烈，太突然！ 仿佛……仿佛之前他的灵魂，一直背负着一块看不见的沉重石板在行走，甚至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地意识到它的存在。 直到此刻，这块石板被掀开、砸碎、化为乌有！ 此刻，李十三凝视着剩下的，三张带有记忆的照片，神色阴暗不定。 一个猜想浮现心头。 一个人的记忆，是有重量的！ 虽然红色竖眼复制的记忆被压缩成了一张照片，但这张照片却是由他的意识来承载！ 如果一个人的记忆特别厚重、特别悠长，或许能直接将他的意识压得崩溃。 “看来得尽快将沐长风的记忆探索完后碎掉，而且以后能不复制的记忆尽量不复制！” 万一哪天倒霉复制一个千年老鬼的记忆，他可承受不住。 李十三低声自语着，目光落在了那张印有模糊土地庙的旧照片上。 如果王红没说错的话，这张照片里，蕴藏着完整的阴司传承。 可就在他的视线聚焦在照片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涌出，瞬间席卷全身！ 这一瞬，眼前明明只是张静态的照片，却仿佛化作了吞噬一切的深渊，将他拖入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迷雾之中。 一种即将死到临头的恐怖，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李十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照片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要脱手。 他猛地移开视线，急促地喘息着，那即将死去的恐怖错觉缓缓消散。 “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看这照片毫无感觉！” 李十三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照片，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碎纸机。 “唯一的区别是我碎掉了李桦的记忆照片？” 他若有所思地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难道……是我的意识减轻了负担后，变得敏感？所以才发现这照片中的危险？”这个念头让他眼神闪烁不定，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困惑。 李十三是个很懂事的人，该拼命的时候绝不犹豫，但该认怂的时候，也绝不逞强。 仅仅是看一眼照片，就让他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濒死预感，那就说明这东西，他现在碰不得。 “还是先研究研究其他基础的东西，等以后再来挖掘这照片里的传承吧。” 李十三深吸一口气，意识彻底回归现实，伸手从桌上拿起齐天送给他的那本手册，他翻开封面，目光沉静下来，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 起初只是带着探究的心思，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了。 齐天送给他的这本手册，此刻如同一把钥匙，彻底为他打开了通往那个神秘、危险而又充满未知恐怖的灵异世界。 第21章 很热闹 诡异，自古有之。 其源渺茫，上可追溯至三皇五帝之世，先民祷于山川，祀于鬼神，而异象频生； 其流不绝，下可贯连今时今日之世，钢筋水泥之下，人心幽微之处，怪诞潜藏。 非人非物，非生非死，悖逆常理，扰动心神，逆乱阴阳，是为诡。 有形有质，可触可感，其形畸变，其质污秽，其存为灾，是为异。 凡诡异，皆非人力可常理度之，遇之，首重封印，次求自保，再思应对。无知妄动者，血肉为薪，魂魄为饲！ 然凡以“鬼魂”概言诡异者，皆愚夫之见，取死之道！除鬼，更有诸般凶戾存在，游走于生死、虚实、常理之外。 看完文绉绉的介绍后，李十三看到了诡异的等级。 鬼有等级，而诡异也有，从它们的能力、所能造成的危害等方面，分为A、S、SS、SSS，之前的鬼婴，按照诡异的等级来计算的话，介于A级和S级之间。 根据手册上的描述，S级的诡异，如果不及时处理，约莫在十天内，可以轻松覆灭一座有五十万人口的城市。 就算是A级的诡异，其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随便都能造成数千人以上的死亡。 裁决司由唐中宗李显设立，那一时期，诡异逐渐猖獗，李显在神龙政变后，成立了裁决司，裁决司之人腰间佩戴刑牌，因此被称之为执刑官。 而现在官方沿用了唐朝的称呼，裁决司、执刑官。 但据手册上讲，现在诡异爆发的频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裁决司势单力薄，疲于奔命。 除执刑官以外，还有一些民间组织和邪恶势力，但民间组织大多自扫门前雪，就算裁决司下令清除诡异，这些组织也是装模作样的磨洋工。 而一些被定性的邪恶组织，幕天、永夜教会、血杀等等，其所造成的危害甚至比诡异还要可怕，所以很多时候裁决司一方面要清除诡异，一方面又要对抗这些歪门邪道。 李十三看着心里一阵后怕，裁决司，执刑官听着是挺霸气，可这也过得忒惨了点。 手册的后半部分的记载了数千道符箓和近万种诡异的分类。 有一些诡异，看得他心头直冒冷气，比如窃骨鬼、剥皮鬼、失魂鬼、嗜血鬼等等，但虽然很不想再看下去，可齐天的提醒是对的，既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诡异的世界，如果不多了解这些令人恶心恐怖的诡异的话，或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李十三忍着恶心，硬生生地将这些诡异全部都记在了脑子里。 之后他又按图索骥，辨认出了沐长歌给他的七张符箓分别是一张金光护体符，一张破邪符，一张清心符，一张灵犀引路符、一张镇魂符、两张可以突破灵异阻断，实现手机通话的玄微通感符。 可当他看过手册后才知道，哪怕是最简单的清心符，一张最低都能卖一万！而灵犀引路符，卖三万。 他这手里的七张符箓，至少值十五万。 而价格之所以如此高昂，一方面是制符的材料比较珍贵，而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能画符的人，太少了。 以前只要是玄门中人，画符都是信手拈来，可不知从何时起，一些人，失去了冥冥中的某些感应，自然也就没办法画符了。 “沐长歌给的符箓终究是会用完的，符箓这么贵，我可买不起，我有沐长风的记忆，先试一下能不能画出来。” 李十三想走可持续发展的路线，在之前读取沐长风的记忆时，他不仅知晓了丙丁雷火符的咒文，更是得到了破邪符和清心符的画法。 更让李十三意外的是，因为是记忆复制，沐长风对这两种符箓的感悟就好像是李十三自己的感悟一样，就好像他本身就应该会似的。 而这也是李十三有信心自己画符的主要原因。 清心符、破邪符都是基础符箓，一般的符纸和朱砂就可以，凑巧的是李十三兜里还真有九张陆雅的空白符纸，甚至连朱砂都有。 接下来李十三又在书房找了一杆毛笔，然后！开工！ 时间流逝，日落西山时，李十三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出书房。 一下午的时间，九张空白符纸，一张都没画成！ 看着窗外的夕阳，李十三很是纳闷，问题到底出在哪？难道画符还要有其他注意的事项。 匆忙吃过晚饭后，夜里，李十三决定再次挖掘了沐长风的记忆。 一夜过去，李十三头疼欲裂，毫无所获。 …… 清晨的微光勉强挤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几道惨淡的灰痕。 李十三醒来，他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驱散最后一点睡意。 然而，就在他双眼睁开的刹那！ 嗡！ 大脑像被瞬间抽成了真空，所有的困意，被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碾碎。 只见在他床边，坐着一个身穿寿衣，舌头极长的老奶奶，整个卧室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而它那布满尸斑、僵硬如蜡的脸上，嘴角极其不自然地向上牵扯，形成一个“慈祥”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浑浊无光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十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强电流贯穿，从指尖到脚趾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牙齿咯咯作响，他几乎要窒息，大口呼吸，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就在这极致的惊骇几乎要彻底淹没他意识的临界点 “艹！！！” 一声嘶吼，带着李十三强烈的愤怒，猛地在房间炸响！ “你踏马有病啊！！” 李十三快被气疯了，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了，可一大清早，睡得正迷糊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吊死鬼就坐在自己床边，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吓一跳。 面对李十三的问候，老奶奶不为所动，李十三气得恨不得拿出破邪符直接将她超度。 可一想到一张破邪符两万的价格，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这股冲动。 为了一只游魂动用破邪符，不值得。 但，就在他起床来到客厅时，整个人再次僵住了。 空旷的客厅里，此刻影影绰绰，挤满了不请自来的“客人” 李十三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只！ 死状千奇百怪，有的肢体扭曲，有的五官移位，脸上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和咧到耳根的大嘴，有的身形拉长变形，四肢以非人的角度弯折。有的则只是几近透明的、散发着彻骨寒意的扭曲人形轮廓，所站之地，满是浑浊的积水…… “呵呵……” “挺好，挺好！” 李十三发出干涩、无力与荒诞的冷笑。 昨天他还担心这房间太大了，自己一个人住是不是太奢侈了。 现在不会了，很热闹。 热闹的李十三都快觉得自己走进了冰窖了。 “都给我滚！” 李十三愤怒地拉开窗帘，阳光照了进来，客人们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亦或许，它们没有走，只不过他看不到了而已！ 第22章 没有皮 客厅中，李十三在打发了一众客人后，刚想转过身去卫生间解个手，却在看了一眼窗外后猛地顿住，整个人随即僵在原地，瞳孔也骤然缩紧。 窗外的天空，悬着一轮惨白的日头。 没有温度，没有金辉，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毫无生气的白亮。本该被阳光照得明媚通透的玻璃窗，此刻却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擦不干净的灰翳，光线穿过时，带着一种浑浊的质感，让人心头莫名发堵。 更诡异的是，在这片惨白的光幕中，李十三清晰地“看到”了别的东西。 丝丝缕缕、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气，正从那惨白日头无法完全覆盖的阴影角落里，无声无息地升腾、弥漫开来。 这不是清晨，也不是阴天。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鬼气森然，白日见鬼！ 来不及多想，李十三冲回卧室，拿起手机，玄微通感符贴在手机背面，拨号，一气呵成。 “沐道长，海上新城出事了。” 电话那头，沐长歌平静道：“那里之前有轻微的阴气汇聚，应该不是什么高级别的诡异，你先不要谎，我立刻派人去看看。” 话音未落，李十三的脑海里骤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下一秒，李十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拿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抖。 脑海房间中，打印机吐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人偶。 准确的是在一个人偶为中心，在他的四面八方，有无数个人偶的虚影，这无数个人偶身上各自延伸出一条红线，连接到了中间的一个人偶身上。 值得一说的是，除了中间的人偶外，外围的人偶没有皮肤，只有赤裸裸的血肉。 而中间的那个人偶，眉心的皮肉开裂，满脸鲜血。 但李十三看到照片的刹那，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心头猛地窜起，诡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淹没了他。 这一刻，李十三无比笃定，这人偶的恐怖，绝对在鬼婴之上！ 下一秒，李十三脑海里闪过那无数个没有皮肤的人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窗户旁边，仅仅是向下看了一眼，随即，他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窗外，数十个“人”在楼下缓慢的、僵硬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日常感”踱步、徘徊。 他们或者，但是他们！ 没有皮！ 是的，没有皮。 那不是伤痕累累，而是彻底的、完整的剥离。 暗红色的肌肉纤维暴露在外，像被粗暴解剖的标本，又像被剥开的水果，淌着粘稠、半凝固的暗红色浆液。 肌腱和筋膜在动作时牵拉、滑动，白森森的骨头外凸。 他们的眼睛——没有眼皮包裹！ 是两颗巨大而毫无神采的玻璃体，镶嵌在赤红的眼窝肌肉里，茫然地转动着。 一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被血浸透、字迹模糊的报纸，没有嘴唇的牙床微微开合，仿佛在无声地阅读。 另一个“男人”在慢跑，每一次脚步落下，暗红的汁液随着步伐溅落在地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浓重血腥味和一种内脏特有的、甜腻的腐败气息，即使窗户也无法隔绝，一夜之间，整个小区，变成了一个巨大、无声的屠宰场。 而最令人窒息的，是一切都很平静，很正常。 他们！ 认为自己还活着！ 而就在这时，李十三看到从对面单元楼的门里，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拎着垃圾袋，女人推着的！ 是一辆——婴儿车。 婴儿车的顶棚没有遮挡！ 一个白白愣愣的婴儿正甜甜地睡着。 而就在那一男一女走出单元门后的两三秒内，正是昨天恩爱的两人，他们像是着了魔一般，用指甲扣开了眉心的皮肤，然后开始疯狂撕扯起来。 但诡异的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 好像，他们只是在脱一件外套！ 鲜血淋漓，场面血腥得难以描述。 而那婴儿，仍旧在睡着，但他，难逃厄运。 这一刻，李十三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沐长风被鬼婴欺骗而扑向婴儿时的一幕，是他自小在孤儿院，照顾那些没人要的弟弟妹妹的一幕！ 可那一具具血淋淋的无皮行尸，却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这一刻，他的心骤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攥在了一起。 “喂，十三……” “李十三！” 沐长歌的猛然拔高了一个音调，终于将李十三惊醒。 李十三望着窗外的场景，一字一句地说道： “沐道长，你知道，剥皮鬼吗？” 李十三话音未落，电话那端猛地一静，随即炸雷般的吼声几乎撕裂他的耳膜：“全员集合！目标海上新城。” “收到……” “收到！” “十三，你先不要慌！我就在这附近。” 沐长歌的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急促，“而且我们有个执刑官就住在海上新城！剥皮鬼有办法对付的！” 然而，话筒里没有回应，只有沉重而慌乱的奔跑喘息声。 而就在沐长歌说话的几秒间，小区空地上，那对男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他们的皮肤已被剥到腰际，露出下方猩红蠕动的肌肉纹理，粘稠的血浆顺着裤腰滴落。 婴儿车里，襁褓中的孩子甜甜地睡着。 单元楼道里，李十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痛恨自己此刻的恐惧，更痛恨内心那无法熄灭的善念。 “逃！”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叫。 可脑海里瞬间闪过孤儿院数十张他曾经抱过的弟弟妹妹的脸庞，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孤儿院呢？ 他还会这样犹豫吗？ “妈的！死了拉倒！” 李十三低吼一声，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单元门。 奔跑中，他猛地抬起右手，指甲狠狠刺入眉心，用力向下一划！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涌出，沿着鼻梁淌下，温热而粘腻。 齐天给他的手册上记录了剥皮鬼的详细资料，剥皮鬼，喜人皮，难寻其寄身物，遇之，自残眉心皮肉，以身饲鬼，鬼上身，以雷符劈之。 离婴儿车还有十几米，但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那是个脸庞犹带青涩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却以惊人的速度从侧方掠出，抢先一步护在婴儿车前。 他眉心处早已血肉模糊，皮肤翻卷向两侧，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下，染红了半边脸颊。 少年甚至有余裕回头瞥了李十三一眼，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告别，随即决绝地转向那对剥皮男女。 第23章 勇赴死 诡异之物，无情无思，唯有本能。 它喜欢先破开人眉心的皮肤，少年此刻眉心的皮肤已经划开了，对于它而言，就是一道美味的菜品。 那对男女如同断线木偶般先后栽倒，昏死过去。 而少年苏岩的身体却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眼珠子在正常的人类瞳孔、一片死寂的惨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之间，交替闪烁，诡异莫名。 李十三终于冲到近前，脚步踉跄地停在苏岩面前，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到苏岩的身体在非人的痉挛中，竟硬生生挤出一丝清明，颤抖的手艰难地探入口袋，掏出一张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符箓。 “你……你好，” 苏岩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抽气，“我叫……苏岩。” “裁决司八级执刑官。” 李十三喉咙发紧，下意识想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被苏岩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坚决地摇头阻止。 苏岩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符箓高高举起，口中诵咒，字字如金铁交鸣： “九猷炎炁洞焕玉清，鸑鷟焚阴金眸照形，九首昂霄毒龙裂膺。炎飚摄邪万秽澄宁……” 敕！ 九天玄女律令摄！ 咒言落定，蓝色符箓嗡鸣一声，悬停半空，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焰！ 光焰瞬间分化，交织成九道炽烈无比的火网，如同燃烧的锁链，猛地向内收缩，将苏岩和他体内挣扎的剥皮鬼一同死死笼罩！ 符箓发动后，苏岩右手并为剑指竖于胸前，神色庄重而决然。 裁决司的誓言回荡八方。 雷殛万魇，律定天纲， 魂燃永夜，裁决焚光！ 心循律铁，身殉苍茫； 宁化劫灰，不弃同裳！ 宁化劫灰，不弃同裳！ …… 烈焰腾空！ 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爆响。 火焰中，苏岩的身影剧烈地扭曲着，皮肤在高温下迅速焦黑、卷曲、剥落，露出下方同样在烈焰中嘶吼、挣扎、试图挣脱束缚的另一个恐怖虚影，剥皮鬼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在这焚身的炼狱中，苏岩看着李十三，那双即将被火焰吞噬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他咧开嘴，似乎在对着李十三笑，他看到李十三和他一样，选择了那条以身饲鬼的绝路。 李十三僵立在原地，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却无法融化他心底的冰冷。 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眼眶，无声地滑过他沾着血迹的脸颊。 “苏岩！苏岩——！” 凄厉的呼喊撕开了沉寂的空气。 小区门口，沐长歌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巨兽，裹挟着劲风冲了进来。 这个魁梧的道门汉子，在看清场中景象的瞬间，猛地僵直。 脚步死死钉在原地，仿佛生了根，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白灰。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几次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痴痴地望着那团吞噬一切的烈焰，眼神空洞地骇人。 作为裁决司的队长，不需要任何言语，那火焰里焚烧的是什么，已然明了。 他的下颌线骤然绷紧，咬肌剧烈地鼓动了一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咽下了所有翻涌的悲鸣与嘶吼。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下一秒，他右臂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稳稳地竖于胸前。 指尖微微颤抖着，却被他用全身的力量强行稳住。 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嘶哑，一字一句： 雷殛万魇，律定天纲， …… 宁化劫灰，不弃同裳！ 念到“宁化劫灰，不弃同裳”时，那强行压制的嘶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尾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两男一女三道身影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冲进小区。 当他们看清那团焚烧着的烈焰时，身形齐齐一震，脸上血色尽褪。 无需命令，无需言语，他们的眼神瞬间从惊骇转为一种沉痛的坚毅，右手同时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稳稳竖于胸前，动作虔诚而庄重，带着不容动摇的信念。 沐长歌深吸一口气，那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宣告，将最后一句誓言，嘶吼而出。 “宁化劫灰！不弃同裳！” 三声回应，异口同声，如同闷雷滚过夜空，带着同样的悲怆与无匹的坚定，在寂静的小区里轰然回荡，与沐长歌的声音融为一体，仿佛一道无形的壁垒在火焰前筑起。 话音落下，沐长歌微微颤抖着，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还是挣脱了束缚，顺着他紧绷如石雕的脸颊，无声地滑落，被风吹散。 而他的身躯，依旧如磐石般钉在那里，刚强得令人窒息，也脆弱得让人心碎。 火焰在誓言的回响中渐渐低矮，熄灭，最终只余下一小堆灰白的余烬，和地面上刺目焦黑的灼痕，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与牺牲。 沐长歌的目光，终于从那最后一缕消散的青烟上移开，落在那堆小小的、尚带余温的灰烬上。 “李楠，你带着苏岩回家，王冥、隋影和我善后。” 三人各自神色悲痛，但不得不开展工作，尤其是李楠，哭成了一个泪人。 沐长歌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李十三身上，尤其是在他眉心停留了很久。 尤记着这个年轻人前些天还告诉他，他怕死，所以不加入裁决司。 可他眉心被撕开的血肉，却轻易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十三，你……” “不用灵犀引路符找出它的寄身物吗？”李十三不解的问道。 沐长歌叹了口气，神色疲惫。 “自剥皮鬼出现以来，没有任何组织找得到它的寄身物，就算是高级别的灵犀引路符也不行，这应该是剥皮鬼的能力之一。” “诡异的寄身物可以是任何东西，在没有确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剥皮鬼只要被打散一次，再次凝聚起来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李十三闻言，“看”着脑海房间中照片上的那片白森森的指甲，又看着眼前那一堆熄灭的灰烬，双拳捏得发白。 既然它被打印机感应到，那就证明它就在附近。 第24章 还给我 就在这时，李婻从灰烬中拽出了一个巴掌大小、色泽异常鲜艳的人偶。 这人偶即便经历了雷火的焚烧，依旧鲜亮得刺眼，与周围焦黑的余烬格格不入。 “又是这鬼东西！”李婻的语气里充满了厌烦，显然以前在处理剥皮鬼时见过这东西。 她动作麻利地从怀中抽出一张黄符，啪的一声贴在人偶额头上，然后才转身，把它递给了一旁的沐长歌。 沐长歌沉默地接过人偶，目光落在其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李十三在看到人偶时，心头微动，他上前一步道：“沐道长，能不能让我看看？” 沐长歌抬眼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将手中的人偶递了过去。 “拿去吧。每次剥皮鬼被暂时处理后，原地总会留下这东西，” “这人偶异常坚韧，普通的法子伤不了它分毫，只有高阶的五雷符才能将其彻底化为灰烬。可就算处理了人偶，剥皮鬼还是会再次出现。” 李十三小心翼翼地接过人偶，入手的感觉让他微微一怔。 这人偶雕刻得极为精细，是一个女性，面容、身姿都栩栩如生，甚至连皮肤的触感都接近真人。 他仔细翻看着，指腹划过人偶的额头。“沐道长，这个人偶可以给我吗？我想研究研究。” 沐长歌闻言疲惫地点了点头。 “裁决司的仓库里还存着不少，这东西目前也没表现出什么危害性。你想研究就拿去吧。” 很快，专业的处理队伍再次开进了小区。警署的人员迅速拉起警戒线；医护人员则动作迅速地将那些被剥皮鬼剥下“人皮”的受害者抬上救护车。 李十三看着那些人，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 李楠再次站定，开始驱动“忘尘咒”。 这一次，李十三敏锐地察觉到，咒法散发出的无形波动比之前微弱了许多，笼罩的范围也仅局限于能看到这里的几栋单元楼。 似乎看到了李十三眼中的疑惑，沐长歌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解释道： “苏岩在发现诡异入侵的苗头时，就已经预先布下了隔绝符箓，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被抬走的担架，“至于那些不幸目睹了现场的人……就只能抹去他们的记忆片段。”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高楼，叹了口气道：“忘尘咒消除的记忆，只会是和诡异有关的，被污染的记忆，这里的居民生活以后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当初幸福小区的居民，对鬼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刻进了灵魂里。那种恐惧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所以不得不进行深度的记忆清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次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过你不知道的是这种方式虽然有些残忍，但目前是我们能做的极限了。普通人见鬼之后，十个人中，九个都会被吓成毫无理智的疯子！剩下的一个也会因为心理创伤而容易成为不稳定的因素。其次是一些诡异是以恐惧为食，人群聚在一起散发的恐惧，很容易会引来一些可怕的诡异。” 面对似乎能洞穿人心的沐长歌，李十三没有再说话，沐长歌也一直望着天空，沉默得让人感到压抑。 约莫半个小时后，所有收尾的工作全部完成。 在离开前，沐长歌把李十三叫到跟前，从怀里摸出一踏符箓塞到了李十三手里，在这一踏符箓中，竟还有一张蓝色的符箓。 “丙丁雷火符，这……”李十三早就不是小白，这一张丙丁雷火符的价格至少有十万。 其他符箓李十三也早已能分辨出来，破邪符、金光护体符、灵犀引路符、封魂符、清心符各三张！ 这些符箓的价值，已过百万！ 沐长歌拍了拍李十三的肩膀，语气低沉。 “拿去防身吧，低阶的符箓对付低级诡异时还可以，诡异级别稍微高点就捉襟见肘了。” “谢谢。”李十三语气真挚，沐长歌笑了笑，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 李十三回到房子里，将那人偶放在茶几上，又将那印有九个人偶的照片放在了一旁。 “沐道长他们找不到你寄身物，可这并不代表我，找不到！” 下一秒，李十三从厨房里拿出水果刀，沿着人偶的眉心刺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向下一划。 沐长歌他们需要动用高阶符箓才能处理的人偶被李十三轻易地划破了皮肤，人偶开始流血。 但李十三并未停止。 开始，剥皮！ 当人偶的皮被剥到脖子时，一道黑气冲入了人偶中。 李十三手略微一顿，但动作不停，继续剥皮。 当剥到腰部时，已经有数百道黑气进入了人偶。 此时的人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李十三双手满是鲜血，但他眼中毫无怜悯，像是一个屠夫，不急不缓地继续着剥皮工作。 当刀刃划过最后一丝粘连，将皮肤彻底从人偶躯干上剥离下来时，异变陡生！ “轰——！” 一股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墨黑鬼气，猛地从地板中喷涌而出！ 它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瞬间没入了那具失去了皮囊的人偶之中。 李十三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抄起桌上那张印着人偶的照片，狠狠按向人偶光秃秃的眉心！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印在了湿肉上！ 暗金色的光芒猛然从照片中爆发，无数条由细密符文扭曲缠绕而成的符链！瞬间穿透了人偶的躯干，深深勒入其中，甚至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呃啊啊啊啊——！！！” 人偶！ 发出了声音。 李十三，在清醒的状态下，第一次听到诡异，发出了人声！ 那绝非任何活物能发出的声音。 “皮…我的皮…还给我！还给我！” 它像是无数濒死者的哀嚎被强行揉碎、搅拌，混合而成，其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怨毒与疯狂！ 这声音并非从它的嘴里发出，它那张被剥去了皮肤、只剩下暗红肉糜状物质的“脸”上，根本没有成型的嘴巴。 声音仿佛是从它躯干的每一个缝隙、每一道被符链穿透的孔洞里，同时挤压、喷发出来的！ 它疯狂地挣扎。 被符链穿透的肢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疯狂扭动、抽搐，暗红的血液，从符链勒入的伤口、从剥皮后暴露的每一寸血肉中汩汩渗出。 最恐怖的，是它的“面孔”。 它不再有任何人类五官的轮廓，更像是一团蠕动的暗红肉糜，在这团肉糜之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一张张被极度压缩、痛苦到变形的微型人脸，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疯狂地在肉糜中翻滚、冲撞，试图向外挣脱，但最后又被暗金符链的力量死死压制，使得整张脸如同沸腾的、长满了无数痛苦眼眸和嘴巴的沸水！ “皮，皮，还给我！还给我！” 其实，对于剥皮鬼来说，每个人偶都是它的寄身物，但每个人偶又不是！ 它喜欢皮，但它又不能被剥皮，哪怕是任意一个人偶被剥皮！ 所以，当它感应到其中一个自己被剥皮时，它来了！ 可它想不到的是，等待它的是冷冰冰的暗金色符链。 这一次，它，逃无可逃。 而这一次，封印的时间，也长达十秒！当剥皮鬼被封印时，李十三已经是满脑门的冷汗。 这一举动，很冒险。 但，他赌赢了。 脑海房间里，人偶照片上，围绕在四周的人偶虚影消失了，照片上，只留下了一个人偶。 它，有皮肤，很完整。 当李十三看向它时，它似乎笑了。 但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李十三冷着脸，直接将它丢进了碎纸机中。 听着它的哀嚎，笑容转移到李十三脸上。 等碎纸机停止运转，李十三打开废物仓，除了多了一层白灰外，还有三颗鬼晶和一张人偶大小的——人皮！ 而就在剥皮鬼被彻底粉碎后不久。 裁决司内，齐天快步走进了沐长歌办公室的门。 “沐队，”齐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但努力维持着平稳，“剥皮鬼，应该……死了。” 齐天，这个本就情感冷淡的人，此刻的表现，足以让熟悉他的人大跌眼镜。 沐长歌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张裁决司众人的合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 照片上，苏岩站在角落，咧着嘴，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憨直和朝气。 听到齐天的话，沐长歌只是缓慢地抬了抬眼皮，眼神空洞，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显然没听到齐天的话。 “沐长歌，剥皮鬼，死了！” 齐天见状，走到桌前，双手撑住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加重了语气。 “就在刚才，仓库那边传来消息，所有剥皮鬼人偶全部在同一时间地化作了粉末！”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沐长歌，一字一顿道：“我有九成的把握确定，那只盘踞在金昌市多年的剥皮鬼，是真死了！” “谁做的？”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沐长歌便沉默了。 作为金昌市裁决司的负责人，他的脑子转的极快。 他们遭遇剥皮鬼不是一两次了，可唯独这一次，李十三拿走了那个人偶。 一个大胆而难以置信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难道，是李十三彻底杀死了剥皮鬼？ 紧接着，更多关于李十三的片段涌入脑海，幸福小区那次，鬼婴的气息莫名消失得干干净净，还有恶鬼也彻底没了声息……这些看似巧合的事件，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性。 当沐长歌将这些异常情况告知了齐天后。 齐天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李十三……他要么是掌握了强大阴司力量，可以直接杀死诡异。要么……就是凑巧碰到了专门针对剥皮鬼、能够彻底抹除它的方法。”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最终，沐长歌率先打破了沉寂，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照片：“无论哪种情况，你都不要再去调查，李十三和那些只能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不同，他的心，是干净的，所以他的一些秘密，他说与不说，是他的自由，我们没有权利干涉。”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者，李十三只有二十一岁，他的心理素质虽然强大，但就算再强大的心理，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去适应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齐天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沐长歌的目光再次落回照片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 “苏岩……他只有十七岁。” “而李十三……也仅仅二十一岁而已。” “就这样吧，以后关于李十三的消息，除了你留一份备份外，其他的全部清除。” 而就在七天想要出去时，沐长风揉了揉眉心，斟酌一番后道： “我想打个报告，给李十三受箓。” 齐天扶了扶眼睛，看向沐长歌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白痴。 沐长歌起身，双手撑住桌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无比的笃定。 “我有一种预感，李十三无论现在怎么选择，他最终会加入裁决司，会成为执刑官！” 齐天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计算李十三加入裁决司的概率。 “现在诡异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想让李十三尽快地入门受箓，学习系统的玄门术法，尽快成长起来。 齐天再次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道：“我对李十三所有的测试报告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研究，最后得出李十三加入裁决司的概率只有十分之一。” 沐长歌闻言一怔，目光中满是疑惑。 “李十三是个孤儿，虽然阳光孤儿院将他照顾得很好，但根据我实地走访的结果得出，李十三过于的早熟，他在四岁零三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主动开始照顾其他孤儿了，甚至担心成人的负担。当孤儿院的护工问他时，李十三的回答是“因为我们都是孤儿。” 从心理认知上来讲，李十三所说的孤儿，这个身份标签本身就包含了一切。 他或许不是出于“善良”或“懂事”，而是对他们这个群体生存状态最本质的认知： 无人可依，必须互助，这是一个四岁零三个月小孩子的生存法则，所以，李十三的心理防御极强！ 但那时的他不够聪明，后来他长大了，把开朗、阳光、懂事当做了自己的伪装。 而被他照顾过的那些孩子，对他的情感是复杂的，敬畏、感激都有，但更多的是怕，就算是年龄大的孩子，也不敢在李十三跟前开玩笑。” 沐长歌闻言，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齐天本想转身离开，最后在出门时又转过身来道： “拥有这种超强心理防御的人，如果你能成为他的朋友，得到他的信任，他可以为你去死……” “还有一点，他的心，的确是善良的。” …… 第25章 孤儿院 处理完剥皮鬼后，李十三离开了小区，在外面找了家快要关门的早餐店吃起了早餐，似乎在这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将刚才的所有不适和恐惧消化了。 李十三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回想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王红曾说每一个能引动阴司力量的人，对于无处不在的诡异而言，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无论你躲到哪里，那些诡异都会不由自主地，凭着本能找到你，然后将你吃掉。 如果这一次海上新城小区的诡异是被自己吸引过来的话，那我不适合住在人多的地方。 可齐天给我的手册中却讲能引动阴司力量的人的确会吸引诡异，可一开始被吸引来的都是低等级的诡异，像是一重接着一重的海浪，直到最后才有可能会引来恐怖的诡异，所以昨夜剥皮鬼的出现应该只是意外。 李十三叹了口气，放下碗筷。 “老板，二维码呢？” “门上呢，一共二十一。” 李十三：…… 甩掉脑子里的二十一这个不太吉利的数字，李十三拦了一辆出租。 “师傅，去阳光孤儿院。” 车子启动，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 李十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那些被遗忘的过往，如同被惊扰的蝴蝶，开始纷乱地涌现。 不多时，李十三站在那熟悉的、挂着“阳光之家”旧牌匾的孤儿院大门前，他恍如隔世。 斑驳的砖墙，院子里的老槐树，锈迹斑斑的秋千架…… 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回忆，带着酸涩而温暖的沉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是活动时间，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不知为何，李十三在进入孤儿院的瞬间，红色竖眼悄然睁开，然后又自行闭合。 还没等李十三多想，就看到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最先看到他，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动作猛地一滞，眼睛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 他们知道，上次来的李十三哥哥，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而几个更小的孩子则完全不懂这些复杂的情绪，他们只是认出了这个许久不见的大哥哥，发出欢快的叫喊，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喜悦：“哥哥！哥哥回来啦！” 李十三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包裹着，将刚才的异常暂时压在心底。 他俯下身，将其中一个叫丫丫的小女孩抱了起来，她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被抱起来后咯咯笑着，小手搂住李十三的脖子。 他抱着丫丫，穿过熟悉的走廊。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微尘。 迎面遇到几位穿着干净工作服的护工。 “王阿姨。” “张叔。” “刘姐。” 李十三脚步未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个接一个，无比准确地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被他叫到名字的护工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十三？你……你记得了？你全记起来了？”王阿姨的声音带着颤抖。 “天哪！十三！太好了！太好了！”刘姐激动地捂住了嘴。 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漾开，整个孤儿院仿佛瞬间被点燃了！ 惊喜的呼喊声从各处传来，孩子们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喜悦，院子里更加喧闹起来。 很快，走廊尽头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被推开。 一位头发花白、背脊微驼、穿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的老人，在一位护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正是老院长杨守正。 老人浑浊的眼睛急切地搜寻着，当看到抱着孩子、站在阳光里、眼神清明温和的李十三时，他布满皱纹的脸剧烈地抖动起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唯有那混浊的老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沿着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 “十三啊……” 老人终于哽咽着发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地颤抖。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步履蹒跚地向前急走几步，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影。 李十三赶紧放下丫丫，快步迎上去，紧紧握住了老人枯瘦、布满老茧的手。 那双手冰凉，却在微微发抖。 看着老人脸上纵横的泪水，李十三的眼眶也瞬间红了。 杨院长一生清贫，无儿无女，将全部的心血和慈爱都倾注在这所孤儿院和每一个孩子身上。 李十三，是他亲手从襁褓中带大的，在他心里，李十三就是他的亲孙子。 而李十三，也从未辜负这份养育之恩。 自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帮着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学习刻苦用功，后来更是成为了这所孤儿院走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金凤凰”，是杨院长心中最大的骄傲和慰藉。 “杨爷爷，我回来了。” 李十三的声音也带着哽咽，用力握着老人的手。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让大家担心了。” …… 李十三在孤儿院待了大半天，陪着孩子们玩耍，和杨院长、护工们聊着过往，久违的温暖和烟火气让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丫丫一直黏在他身边，直到他离开时，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衣角。 “十三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呀？”丫丫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很快，哥哥有空就来。”李十三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软成一片。 他笑着和孩子们挥手告别，又跟杨院长和护工们打了招呼，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时，余光瞥见杨院长站在廊檐下，望着院子里嬉闹的孩子们，脸上那份强撑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紧锁，目光里满是茫然和无助。 李十三的脚步顿住了。 他折返回来，走到老人身边：“杨爷爷，您怎么了？” 杨守正像是被惊醒，连忙挤出笑容：“没，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你忙你的，十三。” “爷爷，”李十三的声音沉静而坚持。 “有事别瞒我，是不是院里遇到什么困难了？” 老人看着他清澈而执着的眼神，最终重重叹了口气，那挺了一辈子的脊梁似乎也弯下去几分。 “唉……是……是这块地，要拆了。” “拆？”李十三心头一跳。 “为什么？这里不是划定的教育用地吗？” “是教育用地没错……” “可……可听说有个很有钱的大老板，看中了附近一大片地，要搞什么……高端社区。我们孤儿院，就在那片地的中间，人家……出了天价，要买下这里，让……让我们搬走。” 第26章 潜在的危机 “搬？”李十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搬去哪里？上面有安排吗？” 杨守正摇了摇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和苦涩：“说是会协调安置，可你也知道，现在的地价……能给我们找到多大、多好的地方？” “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那补偿款……听着是不低，可真要去找新地方重建，怕是……杯水车薪。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了几回了？” “爷爷，您别急，这事我来想办法！” 李十三掏出手机道：“我先问问大哥，他在系统里，消息灵通一些。” 秦卫东！ 是和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发小，如今已是金岚市刑事大队的大队长。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秦卫东略显疲惫但沉稳的声音。 “喂？王红，什么事，小十三怎么样了？” 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李十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哥，是我。” “小十三？” 话落，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几秒钟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传来，紧接着是极力克制的哽咽： “十，十三？你真的好了？” 李十三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热，“恩恩，我的记忆……恢复了。” “操！”电话那头猛地爆出一句粗口，随即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低沉的呜咽。 “妈的…妈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运气好！呜呜……”一个平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李十三静静地听着，秦卫东发泄般地哭了几声，才猛地吸着鼻子，声音嘶哑地问：“小红呢？她怎么样了？你俩不是一起……” 李十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她不在了，为了救我。”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十三甚至能听到秦卫东紧咬牙关发出的咯咯声，以及那极力压抑的哽咽。 良久，秦卫东才用一种近乎虚脱的、沙哑到极点的声音问：“你，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院里。”李十三迅速收拾好心情，现在不是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 “大哥，有件急事。孤儿院要被拆了，说是被一个大老板买下了附近的地皮要搞开发，你路子广，帮我打听打听，这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能不能不搬？或者就算要搬的话能不能挑个好点的地方。” “孤儿院要拆？”秦卫东的声音瞬间凝重起来，随即快速道：“好，你别急，我马上查！等我消息！” 电话挂断，李十三握着手机，安静地等待着，杨守正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 大约只过了不到十分钟，李十三的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 他立刻接通，电话那头，秦卫东的声音却异常低沉，甚至带着一种李十三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凝重和急促： “十三，听着！这事……不对劲！” “我查那个开发商和土地转让的备案信息，结果……绝密！我的权限根本无法访问任何实质性内容！” 秦卫东的语速很快，压得很低，“我没办法，硬着头皮去问了局里分管这块区域的老领导。他……他只含糊地提了一句，这事水很深，既然一定定下来了，谁也变动不了……” 秦卫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犹豫，最后将声音压到最低道： “这件事可能牵扯到一个很神秘的部门，哪怕是我们局的一把手都说不上话。” “哪个部门？” “裁，决，司。” 李十三听到裁决司的瞬间，眼神一缩。 他沉默了几秒后，对电话那头的秦卫东沉声道：“大哥，这事到此为止，你别查了，我来解决。” 玄门圈子里，裁决司或许常受掣肘，但在世俗世界，这个部门的力量庞大得令人心悸，更关键的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密，不到一定地位的人连知道他的资格都没有。 秦卫东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郑重道：“好。” 从小到大，李十三一直都是他们的主心骨，既然他都说不查了，秦卫东自然相信他。 挂断电话，一丝无奈爬上李十三的眉梢，他揉了揉眉心，犹豫许久之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沐长歌的号码。 李十三刚想开口，听筒里猛地炸开一声厉喝： “天雷煌煌，地雷昭昭！ 神威赫赫，邪祟伏藏！ …… 雷祖敕令，破秽除殃！ 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便是连绵不绝、汹涌如潮的雷鸣。 那雷声隔着手机听筒，依然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威势，震得李十三耳膜嗡嗡作响，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寒意。这样的雷声，不由地让他想起真武大帝荡魔符发动时的威势。 雷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 “喂，十三，”沐长歌的声音重新传来，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甚至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李十三听着沐长歌故作轻松的语气，顿了顿道：“沐队，心里难受的话，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不丢人。” 电话那头，沐长歌沉默许久才回应道： “我没事，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倒是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想通了要加入裁决司了？” 李十三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单刀直入道：“阳光孤儿院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电话那端，沐长歌似乎已经开始收尾了。 “哦，你说的是阳光孤儿院搬迁的事情是吧，别担心。”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地方近期阴气淤积，诡异出现的概率比较大，搬迁是为了孩子们和护工的安全，他们会有更好的去处。我记得要搬到城西的疗养院，那里条件比现在好得多，而且也有专项资金支持，不要担心。” 李十三听着，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下来。 他嗯了一声，但似乎仍不完全放心。 挂断沐长歌的电话后，他沉吟片刻，竟叫了辆车，亲自跑到那座废弃的疗养院外远远看了一圈。 看着那整洁宽敞的建筑和环境，他这才终于放松，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再回孤儿院，而是先给老院长回了电话，让他不要担心，新的孤儿院地方很不错，按照上面的要求搬就行了。 紧接着李十三又联系了秦卫东：“大哥，孤儿院搬迁的事，你多盯着点，我这边有些特殊情况，以后可能来的次数比较少。” 他并非想偷懒推诿，只是现在的他，就像一块行走的、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磁石，吸引来的不是小姑娘，而是一只只冰冷、嗜血的诡异怪物。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万一哪天撞上一只厉鬼，被那东西尾随到孤儿院，后果无法想象。 第27章 老张头的信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李十三在去了一趟疗养院后，便来到了一间古旧的当铺门前！ 此刻的他眉头微蹙，心头疑云重重。 失忆期间，他就在这里打零工。 老板叫张显芝，是一个笑眯眯老头，人很好，当铺的活也不多，朝九晚五，工资四千八。 可谁能想到，笑眯眯的寻常老头，竟会是玄门中人？还参与到了将他复活的离奇事件中。 尤其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关键之物，就是那瓶神秘的红色液体，正是老张留给他的。 李十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当铺的门。 他来这里，是想寻找王红的死因，其次还有那红色液体的线索。 当铺里冷冷清清，没什么顾客。 只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四仰八叉地瘫在躺椅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嘴里还低声骂骂咧咧。 李十三凑近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对抗路貂蝉的战绩赫然是0-11。 “Defeat!”伴随着水晶爆炸的音效，少年懊恼地啧了一声。 “不孝有三，貂蝉上单。”李十三下意识地开口。 少年头都没抬，语气很冲：“艹，你以为你谁啊？” “我找老张。”李十三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也就没在意对方的态度。 “他啊，” 少年懒洋洋地应道：“早死了。” 说完，他像是终于想起抬头看看来人是谁，可当他目光落在李十三脸上时，整个人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机都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鬼啊！” 少年惊恐地尖叫起来，猛地缩向躺椅深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不是鬼，我是人。”李十三强调，他虽然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鬼，可现在是人，有心跳的。 少年却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在打战，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李十三的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我说的是你后面！跟着一只鬼！” 李十三立刻转身，目光扫视身后空荡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这种看不到的感觉让李十三很是无力，很多时候，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但既然自己看不见，说明那东西暂时对他没有恶意。 不过，这少年能看见鬼……是因为那鬼对他有恶意，还是少年本身有特殊的能力？ 就在这时，少年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平复了些，眼神里的惊恐逐渐褪去，只剩下心有余悸的苍白。 看来，那东西已经离开了。 李十三正想开口询问，少年却像赶苍蝇似的连连摆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拽出一个厚厚的、密封严实的牛皮纸文件袋，随即看也不看就塞到李十三怀里。 “老张五月三十一号就走了，没受什么罪，笑着走的。” 少年语速飞快：“他走前交代过，要是你能活着回来，就把这东西给你。” 说完，他几乎是连推带搡地把李十三推出了店门，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大门，利落地挂上了歇业的牌。 李十三拿着文件袋，站在紧闭的当铺门前，一时有些无言。 幸而不远处有家咖啡店，他推门进去，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原味咖啡。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李十三深吸了口气，缓缓拆开了档案袋的封条。 里面是一封字迹略显潦草的信，和一本用某种暗色皮革包裹、触感粗糙的羊皮书。 他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地读下去。 随着信的内容在眼前展开，李十三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有其他人的脑子里有不动产。 老张，张显芝，就是！ 不过他是地府碎片的上一任主人。 但他穷尽一生，也未能得到冥冥中的一些认可，更无法触及阴司的核心传承，因此只能钻研一些基础的阴司符箓和秘术。 直到李十三出现，老张体内的地府碎片才产生了异动。 同时这也预示着自己大限已至。 因为地府碎片，只能在原宿主和新宿主死亡后才能传承。 而那瓶救了他性命的红色液体，来历同样神秘，连老张都不知道。 它是一位神秘客人典当的物品，但那人自典当后就再未出现过。 就在李十三第一次来当铺时，这瓶液体也产生了反应。 …… 许久，李十三放下信，翻开了羊皮书。 羊皮书中详细记载了鬼晶、鬼牙以及那种白色灰烬的用途，它们是制作阴司符箓、修行阴司力量的重要资粮！ 同时书中还附有一些基础的阴司符箓的画法和秘术。 虽然老张将这些符箓称之为基础，不入流，但李十三现在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齐天给他的手册中，有着诸多符箓的划分，老张所记载的这些符箓，其实品阶都不低。 唯一让李十三感到很是失望的事，他翻遍了信纸和书页，信中却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王红的信息，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未曾出现。 甚至对那枚诡异的红色竖眼，也是只字未提。 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一口饮尽，心里，更加苦涩了。 离开咖啡店，李十三径直回到了海上新城。 草草弄了点速食填饱肚子后，李十三便迫不及待地拿出老张留下的羊皮书，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开始逐字逐句地认真研究起来。 如果加入了裁决司，他容易招鬼的困扰应该能得到稳妥的解决。 可他拒绝了。 所以这招鬼的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时间流逝，李十三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当读到关于受箓的篇章时，他苦涩一笑。 他知道自己画符失败的原因了。 书上说，想要画符，就必须受箓，简单说，受箓就是正式拜入道门，领到一个官方认证的神仙通讯录和工作证。 没受箓的道士，就像无照驾驶不被冥冥中的存在认可，能力也受限制。 受了箓，才算持证上岗，可以合法合规地画符念咒、做法事、驱邪捉鬼、沟通冥冥中某些玄之又玄的存在。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一些很基础的符箓，就算驱符之人没有受箓，也能勉强动用，这就好比没驾照也能骑电瓶车。 不过这种符箓发挥出的效果也很受限。 书中详述，符箓有黄、蓝、银、金、紫五色之分，象征着不同的威能与品阶。 当时陆雅动用的，竟是最品阶最高的符箓，怪不得威力那么强。 而授予箓职，亦分五阶，与这五色符箓一一对应。 而老张留下的阴司传承，其核心名为《玄冥镇狱法典》，此外，还有十八道玄阴符箓的绘制法门、十八道诡谲莫测的阴司秘术、以及六道象征着阴司权柄的法印图谱。 当然，这些传承并不在羊皮书里，而是在王红给他的那一张照片里！ 需要他，一点点地去挖掘，寻找。 当李十三将整本书全部读完后，已经半夜了。 房子里，不知不觉间也热闹起来了。 第28章 削去人籍 长夜漫漫，有客至！ 但这一次，李十三看不到。 但他能感受到那熟悉的阴邪寒意笼罩了整个客厅，客厅的温度也在不断降低。 就在这时，李十三眼角猛地一跳。 来了！ 只见在沙发对面的墙角，毫无预兆地浮出一道灰影，模糊地晃动着，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可没等他看清，那影子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李十三的呼吸下意识屏住，他到底是经历过诡异事件，眼神里没有第一次见鬼时那种纯粹的惊恐，反而像被点燃的引线，一股无名火腾地就窜了上来。 “妈的，有完没完！” 他低声骂了一句，死死盯着那片空气，仿佛要用眼神把那个鬼东西给揪出来。 不多时，客厅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李十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心里反复强调这些都是游魂！ 除了恶心吓人点，是没办法伤害到他的。 可转念一想。 被他吸引来的诡异中，如果有一只厉鬼呢？别说厉鬼，来只怨灵都够他喝一壶的。 想到这里，李十三再也不敢耽搁时间，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了羊皮书中，尽早获得传承，再面对这些鬼东西时，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根据羊皮书上的记载，玄冥镇狱法典就在照片中的土地庙里。 不仅如此，他在找到土地庙后，还要在土地庙里削去他的人籍，得到土地庙路引，并活过七日，只有如此，才算是真正的走上了传承之路。 而所谓的活过七日，指的是在人籍被削后，他会成为诸多诡异眼里的香饽饽！ 而想要安全进入照片中的土地庙，必须用亡魂引路，其次点燃以鬼灰制作的回魂香指引归途。 亡魂很好找，等一会肯定还会有客人来。 至于鬼灰更是现成的！碎纸机的废物仓中的白灰便是羊皮书中描述的鬼灰。 等待客人上门的间隙，李十三找了一根吸管，将鬼灰倒入其中，最后一点点的地将其压实。 很快，一根细长的白色线香便在他手中成型。 而就在回魂香刚做完不久，一股冰冷、湿滑、带着难以言喻的粘腻感的肉条，毫无征兆地、轻轻地搭在了他裸露的小臂上！ 那感觉像是一条刚从冰冷泥沼里捞出来的死鱼，又冷又重，还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 纵然见过不少诡异，但这猝不及防的、极度恶心的接触，还是让李十三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冲上了头顶！ “呃啊——！” 一声短促的、混合着惊骇与暴怒的低吼从他喉咙里硬挤出来，他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猛地向后弹开一大步，后脑撞在墙上，疼得他泪水都下来了。 “操！” 哪里是什么肉条，这明明是一只女鬼的舌头。 “吊死鬼！” 李十三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个三个字，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和恐惧。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万事俱备，李十三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回魂香。 一缕带着奇异冰冷气息的白烟袅袅升起，白烟并不扩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身周。 与此同时，他忍着强烈的恶心，主动上前，用左手抓住吊死鬼的长舌，右手则扣住了照片！ 下一秒，红色竖眼悄然睁开。 “嗡——！” 瞬间，眼前景象瞬间扭曲、破碎，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再睁眼时，他已置身于一片冰冷而死寂的浓雾世界。 这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唯一的光源是他身前燃烧的引路香，苍白的烟雾丝丝缕缕，在他身周缭绕盘旋。 而在他左手边，被他抓着舌头的吊死鬼直愣愣地傻站着。 就在李十三想着怎么让它带路时，它自己却动了，只见它空洞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冥冥中的指引，竟迈开了僵硬的步伐，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向前走去！ 李十三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连忙紧紧攥住鬼舌，同时迈开脚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一人一鬼，在这片仿佛永恒不变的浓雾中，默默地前行着。 ……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走了多久，李十三回头望去，来时的路早已被翻滚的浓雾彻底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那缕白色烟雾，一直萦绕在来时的路上，成为他唯一的归路标识。 而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几乎要被这单调死寂的跋涉磨得有些麻木时，前方引路的吊死鬼，身体忽然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僵硬地转了个弯。 李十三下意识地跟着转过那个无形的“弯道”，视线随之偏转！ 下一瞬，李十三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在浓雾中，出现了一座破败而阴森的古庙。 庙宇的外墙覆盖着一层暗沉如血的朱红漆料，两扇门板上花纹扭曲变形，门的两侧，悬挂着两条幽蓝色的楹联，上面用暗沉的金色书写着“土生万物皆有灵”与“福德正神佑苍生”两幅对联。 庙门正上方，一块同样幽蓝色的匾额歪斜地悬挂着，上面写着“土地庙”三个大字，匾额两侧，各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灯笼的光芒非但不能照亮四周，反而将周遭的浓雾映照得更加诡谲阴森。 而李十三在看到这座庙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重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前这庙，这庙，是金岚市最大的土地庙，他以前去过，不会认错的。 自己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土地庙。那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是了，传闻人死后，第一站并不是鬼门关，而是先要去土地庙面见土地公，削去人籍。 还没等李十三回过神呢，他一旁的吊死鬼像是疯了一般，快速冲向了庙门。 可就在下一秒，它又变得安静下来，站在庙门前，一动不动。 庙门虚掩着，李十三放开吊死鬼的舌头，一步步地走进了破庙！ 庙里，阴暗、逼仄。 李十三向上看去，竟发现神龛中土地公的神像碎了，而且碎得还很彻底，像是被某种东西撕咬扯碎的一般。 而在神龛前一张破旧的桌案上，孤零零地立着两盏摇曳着幽绿火苗的蜡烛。 桌案上，放着一本样式古朴的黑书，黑书之上，书写着玄冥镇狱法典六个烫金古篆！ 法典，找到了！ 李十三心脏不由砰砰地跳着，据老张所言，玄冥镇狱法典是酆都大帝所写，修成之后，其威所慑，万鬼俯首；其令所出，幽冥震荡，莫敢不从！ 如果真的能修成的话，那自己以后再面对那些诡异，不说睥睨万鬼，但至少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但现在还不是拿法典的时候，李十三艰难地将目光从法典上移开，目光落在了桌案的另一端，那里，摆放着一本破旧的册子，旁边搁着一支蘸饱了墨的毛笔。 那册子的封皮上，同样用古篆写着《人籍》二字。 看着它们，李十三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丝荒诞和冰冷的诡异感在心头悄然升起。 人死之后，灵魂遵循本能，来到所属之地的土地庙，土地确认后，削去人籍，颁发路引。 而现在，他亲手削去自己的人籍。 下一秒，李十三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右手握住毛笔，笔杆入手冰凉而滑腻，像是握着一根被盘了许久的骨头。 可他的左手还没碰到《人籍》，这书便自行翻开到最后一页，李十三在最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都走到这里了，再犹豫就不是他了。 提笔！下压！抹除！ 笔锋掠过纸面，墨迹如活物般吞噬了他的名字，只余下一道仿佛灼烧过后的漆黑污痕。 就在那名字湮灭的刹那—— “嗡！” …… 第29章 玄冥镇狱法典 《灵宝玉鉴·削死籍科仪》有云：“三魂离形，七魄散越。阴曹主者，执朱笔勾，生人禄籍，断其阳世之系；以墨篆销，鬼箓死名，绝其香火之承。” 此刻，当李十三的名字被抹去的刹那，李十三脑中响起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一道道连接世间的无形羁绊被剪断！ 他整个人猛地一虚，意识都似乎淡薄了几分，仿佛成了无根之萍。 路引是一面木质的，巴掌大小的牌子，其自书册中浮现，融入了李十三的胸膛。 与此同时，桌案上的玄冥镇狱法典化作万千细碎的暗金色符文，无声无息地涌入他的眉心。 下一瞬，脑海房间内的桌面上，一本散发着无形威压、仿佛能镇压九幽万鬼的黑书，凭空显现，稳稳落下。 而就在李十三得到法典的刹那，庙外阴风骤起，那原本站定不动的吊死鬼，周身阴气猛地膨胀，眼窝淌下漆黑脓血，口中发出无声尖啸，竟化作一道裹挟着冲天怨毒的灰影，直扑李十三！ 它，从游魂，变成了怨灵。 脑海中，打印机咔嚓咔嚓地打印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根生锈的铁丝。 千钧一发！ 李十三的意识没有与它硬碰硬，而是侧身冲出庙门，顺着延伸到浓雾深处的丝丝白烟，一头扎进了浓雾之中。 “啵！” 不知跑了过了多久，李十三终于看到了快要燃尽的回魂香，在他触碰到回魂香的刹那，意识瞬间脱离照片！ 然而回归身体的瞬间，彻骨的阴寒与窒息感已然让他眼前发黑！ 客厅里，吊死鬼腐烂的猩红长舌，竟塞到了他的嘴里！ 这一刻，李十三的恶心是完全大于恐惧。 他连忙后退一步，猛地将长舌从他嘴里拔了出去，同时左手探入裤兜，幸运地摸到了七张符箓中的破邪符。 下一瞬，李十三右手并为剑指，夹住符箓，咒文脱口而出： “敕令：破邪诛形，诸煞避易！金光乍破，秽炁崩摧——急急如律令！” 咒语落定，破邪符被李十三拍到了吊死鬼的舌头上。 符箓之上，金光炸裂，吊死鬼发出凄厉惨嚎，缠绕的腐舌瞬间焦黑、身形也寸寸断裂，化作腥臭污血四溅溃散。 吊死鬼身形消散，李十三刚松了口气，可就在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了。 只见在他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只游魂，此刻正幽幽地盯着他，它们身上，鬼气和怨毒正缓缓攀升。 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三位就会成为怨灵。 现在不是心疼符箓的时候，李十三再度摸出了金光护体符。 “敕令：金光覆映，神威护形！八荒邪祟，触之消融——奉敕，固守真灵，急急如律令！” 咒文落定！ 李十三手中的符箓猛地一亮，“嗡”的一声轻颤，瞬间在他身周撑开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 这光晕形如半透明的蛋壳，勉强将他罩住，表面流淌着微弱却坚定的流光。 几乎同时—— 那三只正在转变的游魂撞在了金色光晕上。 “嗤——！” 刺耳的灼烧声响起！接触点金光剧烈闪烁，仿佛滚烫的烙铁遇到了冰水。 三只游魂还没坚持半秒，就被金光笑容，化作一道鬼气消散了。 送走了客人，李十三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大口喘息着，接连动用两张符箓，让他头疼欲裂，整个人都感觉被抽空了。 不过，当看到脑海的法典时，他咧开嘴笑了。 最难的第一步，走过来了。 而接下来，他只要安全地撑过七天而不死，就算是成功了。 约莫休息了半小时，疲惫稍退，李十三先是盯着地上的生锈铁丝，等着那吊死鬼恢复形体后，用照片将其封印，同时顺手丢进了碎纸机，但或许是这吊死鬼级别太低了，除了一些鬼灰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最后李十三才忙不迭地拿出法典翻看起来。 可就在这一瞬，意外陡生。 在他翻动书页的刹那，右手掌心的红色竖眼，骤然睁开，那细密的尖牙，咬住了法典的一角。 刹那间，李十三眼前一黑，所有意识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恍惚间，一尊难以言喻的庞大存在自虚无中徐徐浮现，祂的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漠然垂落。 祂，看向了李十三。 紧接着，无边的黑暗便吞噬了李十三的一切感知！ …… 与此同时，裁决司内，沐长歌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对着手机听筒怒吼着。 “隋影，你干什么吃的，这都多少天了，那是九百五十八条人命，不是九百五十八只虫子，648公寓事件你搞不定，那就给老子滚去后勤！” “队长，如果只是单纯的诡异我老隋就算拼了命也会清除，可这只诡异背后绝对有人在操控，我……我！” “别找理由，三天，再给你三天时间，搞不定自己滚蛋。” 沐长歌气冲冲地挂了电话，齐天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暴跳如雷的沐长歌，平静道： “假装的愤怒装得再像也是假的，隋影的身体扛不住了，再撑下去会死，你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他调入后勤。可你这样做，不见得是对的。” 沐长歌抬头瞥了齐天一眼，齐天推了推眼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648公寓事件发生在幸福城事件之后，所有受害者均被吸干了血肉精华，根据死者照片可以判断出是鬼头蜂所为，这种诡异，擅长吸食采集生物血肉中的精华，并储存起来。 在幸福城事件调查过程中，我们确定幕天组织的长老虽死，但灵魂逃脱，之后不久，金岚市火葬场出现尸体诈尸走失事件。 基于此，初步断定，背后操控鬼头峰杀人收集血肉精华的，应该就是他，或者是他手底下的其他成员。” “这位长老用的方法应该是逆转生死之法，先以鬼头蜂采集生命精气，当生命精气采集圆满时，深度融合鬼头蜂诡异，如此不仅可以拥有鬼头蜂的能力，同时还能将一身的生命精气牢牢的禁锢在尸体中，然后再一点点的炼化，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由生到死。” “所以，这件事急不了，急也没有用，正常的诡异会在一个区域停留，可被人操控的诡异不会，死人，是不可避免的。” 齐天冷冰冰地说道。 沐长歌听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人，比鬼可怕太多了！ …… 另一边，海上新城。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仿佛过去了一瞬，当李十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右手掌心，一片漆黑，红色竖眼紧闭着，好像有点死了，李十三不知道是该担心它呢还是该谢谢他。 玄冥镇狱法典，他全部学会了！就像他之前读取了沐长风记忆后会画符一样。 玄门中，道士通过苦修，在体内修成炁！ 而玄冥镇狱法典也是修炁，叫玄冥真炁的，其根据体内炁的质和量，共分了十八层，对应十八层地狱。 每到一层，便可驱使对应的阴司符箓和秘术，乃至法印，而所有的阴司符箓，必须要以玄冥真炁驱动。 得益于红色竖眼的舍命一博，为他省去了参悟法典的几十年，乃至百年的时间。 往后，只要李十三积累够足量的玄冥真炁，破境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玄冥真炁的积累，又需要从鬼物彻底死后掉落的鬼物中汲取，比如鬼晶、鬼牙。 许久，李十三终于理清了混乱的思绪。 好奇心的驱使下，李十三拿出一颗鬼晶吞了下去。 鬼晶入腹，往常会化作不可见的清冷的寒流浸润到灵魂，可这一次，那丝丝缕缕的寒流在进入身体后消失了。 不多时，福至心灵，李十三闭眼。 他“看”见了暗金色的雾气，彼此间缠绕着，盘旋着，在被李十三“看”到时，又倏忽散开成无数的光点，隐没于虚无，最终不可见。 这一瞬，李十三心头不由地浮现出法典中对炁的记载。 非形非质，非有非无，玄之又玄，恰在不思议、不造作处，如盲人忽见光，知时已忘言。 而就在李十三修成法典，看见“炁”的同时。 神洲大地上，那些曾经供奉着阴司诸神的庙宇内，景象凄凉。 诸多神像或已破碎不堪，或满是尘埃、蜘蛛网、老鼠洞遍布庙宇！ 阴司诸神，香火断绝，无人打理，显得格外荒凉。 然而，就在这时，在一些残损的神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触动，悄然多处了一缕难以言喻的灵韵，微弱但却真实。 与此同时，在人海茫茫处，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可以引动阴司力量的玄门之人，心头俱是一动。 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与那冥冥之中、维系着阴司权柄的牵引羁绊，骤然加深了一些。 这种变化，可以直接提升他们施展阴司符箓与术法时的威能。 有人猜测，阴司道法，要复苏了？ …… 而就在李十三沉浸在法典修行中时，金岚市地下某建筑中，当初从殡仪馆离家出走的尸体此刻正躺在一张石床上。 但与之前不同，此刻它灰败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蜂窝大小的孔洞！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响起，一群指甲盖大小的“蜜蜂”飞了进来。 可若是细看，这些绝非寻常的蜜蜂！ 它们虽然拥有着蜜蜂的身体结构，但那本该是复眼和口器的头部，却赫然是一张张扭曲变形、凝固着痛苦表情的微型人脸！ 蜂腹表面油亮、有着密密麻麻的暗色纹路的，最令人心悸的是尾部的一根黑色的尖锐毒针。 它们精准地悬停在尸体上方，将毒针深深刺入那些孔洞。 同时针尖处正分泌出粘稠、鲜红欲滴的液体，粘稠的红色液体一滴滴注入，似乎都被尸体吸收、吞噬。 而随着液体渗入，尸体灰败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缓缓蠕动。 唰！那双紧闭的眼皮猛地翻开，露出浑浊却闪烁着暴戾凶光的眼珠！ 几乎同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快步推门而入。 他微微垂首，面朝苏醒的尸体，语速恭敬却带着一丝紧绷：“禀长老，查清了，在金岚市驱符伤您的，是裁决司驻金岚市第36小队七级执刑官，陆雅。另一个男子……身份不明。” 而躺在床上的，正是被李十三发现、后被陆雅用真武大帝荡魔符轰得舍弃肉身逃走的黑衣人，而他真正的身份是幕天组织十大长老之一——姜邬！ 他当时灵魂出窍，快要魂飞魄散之际，不得不在殡仪馆占据了一具肉身，但这具肉身死得太久，早已失去了活性。 因此需要这群鬼头蜂为他不断杀人，采集活人的血肉精华，重塑肉身活力。 姜邬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死死盯着西装男子，声音嘶哑道：“再查！” 男子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连忙道：“是！” 姜邬操控着尸体，像是一具木偶，一点点地坐起。 感受着这具躯壳的僵硬与迟滞，姜邬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 “鬼头蜂……都派出去了？” “回长老，为免有失，除了鬼头母蜂外，其他子峰都派出去了……” “蠢货！” “都派出去！母蜂死了又如何？它们互为母子，只要不是同一时间被轰杀殆尽，蜂群便生生不息！裁决司再强，还能瞬间灭掉我的上千蜂群不成？” 姜邬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上的孔洞都随之微微收缩。 喘了口气，他阴冷地补充道：“再抽一小队精锐，给我继续查那个男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我要亲手……”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收紧，咔嚓一声捏碎了石床边沿的一角碎石：“把他的骨头一寸一寸地碾碎！！” …… 第30章 双重BUFF，住廉租房的命 炁的感应，很奇妙，无法描述，但可以随着他的念头起伏而被调动，尤其是当李十三将炁散步到全身时，仿佛无形的枷锁被骤然崩断，沉睡在体内的火山轰然爆发！ 一股磅礴雄浑的力量自血肉中涌出。 “喝！” 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混合着狂喜和膨胀的自信。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似乎有精光一闪而逝，随即目光灼灼地盯着客厅的墙壁。 几乎是本能的，被那爆炸般的力量感驱使着，毫无花哨的，冲着墙壁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与坚硬水泥墙面毫无缓冲的激烈碰撞。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啊……卧槽！” 下一瞬，李十三捂着险些断掉的手，疼得冷汗直流。 不过剧痛也让他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玄冥真炁运转全身，的确能提升一些力量，但提升的幅度很有限。 认清了自己暂时还是个“脆皮”的现实后，李十三重新拾起张显芝给的羊皮书，对付诡异，还是要以符箓为主。 而羊皮书中记载了十种基础的阴司符箓和三种阴司秘术，足够他目前所需了。 考虑再三后，李十三选了一种叫业火焚心符的符箓。 阴司符箓的画法，简单而又显得略微诡异。 符纸可以用简单的A4纸，甚至是卫生纸都可以，但需要将鬼灰融入其中，当然，如果有正儿八经的符纸的话，效果更好。 而墨水也需要掺杂一定量的鬼灰，之前李十三还以为鬼灰是废品，还想着等哪天满了就倒了，可没想到现在这最不起眼的垃圾，反而成了消耗的大头。 他小心地按比例将鬼灰掺入裁好的A4纸和墨汁中，随着鬼灰的融入，纸张和朱砂墨都带上了一种浅灰色。 一切准备停当。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强行压下，整个人沉静下来。 提笔、蘸墨、手腕悬空，稳稳落笔，笔走龙蛇，毫无滞涩。 说来也怪，或许是酆都大帝传承带来的天然契合，这一次画符异常顺畅。 当最后一笔收尾，李十三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玄冥真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被符纸抽吸殆尽！ 与此同时，符纸上那暗红的符文骤然亮起一抹极其黯淡、却异常纯粹的金光，如同暗夜中的一缕金线，一闪即逝，随即彻底隐没在符纸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就在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虚脱感如同重锤般砸来。 李十三脸色发白，眼前猛地一黑，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掏空似的，连带着精神也疲惫不堪。 然而，当他低头看向桌上那张完成的符箓时，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整张符箓呈现浅灰色，但符箓的表面，似乎仿佛笼罩着一层极淡的暗金色泽，看着颇为玄妙。 李十三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符箓的边缘。指尖传来一种冰冷的灼热感。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疲惫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成了！这是他李十三真正迈出的、拥有玄门力量的第一步！ 夜已深，李十三却激动得睡不着，于是又翻开羊皮书，目光定格在了一种名为摄阴通明术的秘术上，此术搭配简单的咒术，配合特定的手诀，以玄冥真炁凝聚阴气于双目，便可以开启阴司法眼，短时间内看到鬼。 没有犹豫，纵然玄冥真炁现在耗尽了，可它应该还会恢复，现在先学，等玄冥真炁恢复了之后就可以实操了。 于是李十三学了一整晚的摄阴通明术，法诀捏得手都抽筋了。 第二天，本想睡个懒觉的李十三被连绵不断的敲门声吵醒。 虽然很疲惫，精神也不怎么好，但李十三确定这一次敲门的应该不是鬼。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和门框一样宽的女人。 李十三第一眼并不是看向女人，而是女人的肩膀上，那里，正趴着一个熟人，准确的来说是一个熟鬼，那个老奶奶又来了。 “看什么看！快点交物业费，一共六千六。” 李十三眉头微皱，不由得捂了捂鼻子。 “下次吃了蒜记得刷牙。” 女人气得一跺脚，李十三感觉整个楼板都震了震。 “再不交物业费你就别想进小区的大门。” …… 好不容易把半个门框宽的女人打发走，李十三心情糟糕地窝在沙发上。 “物业费一共六千，不多，但他现在连六百都凑不出来。” “这几天总和鬼打交道了，是该出去找份工作了，否则连饭都吃不起了。” 不仅如此，孤儿院那边的日子现在也不好过，以前资助的一些人断掉了捐款，孤儿院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差，老院长隐藏得很好，可那里就是他的家，家里的变化，他怎么可能瞒过他呢。 且他还要为以后打算，符箓的制作材料价值不菲，总不能每次都拿着A4纸画符吧。 虽然也能凑合，但威力总归是差了点，万一在对付诡异时，就差那么一点点威力而导致阴沟里翻船呢。 所以，出门！找工作，赚钱！ 不消片刻，李十三就收拾停当，特意地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 可就在开门的瞬间，看着楼道，他整个人愣了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门外楼道里，赫然立着三道身影，准确讲是昨天被剥皮鬼所杀的人，他们已经变成了游魂。 纵然李十三已经见过不少诡异了，此刻也被吓了一跳，而正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醒了他。 昨夜获得阴司传承的狂喜，竟让他完全忘记自己人籍被削除的事情！ 安然活过七天。 人籍被削后，他会成为诸多诡异眼里的香饽饽，同时他又身负阴司传承，能引动阴司的力量，这两者叠加之下，他对诡异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不说厉鬼了，就算是引来一只恶鬼，对普通人而言就是生死之危。 至于他自己的安全，李十三倒是没有多大的担心，如今他已经掌握了业火焚心符、又有数颗鬼晶傍身，只要不是厉鬼，他都敢碰一碰。 目光从三只游魂身上扫过，又看了眼身后装修精美的房子。 “唉，我就是一个住廉租房的命。” 李十三叹息一声，转身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第31章 一个人去野营 李十三匆匆离开小区，购置了简易帐篷和一堆速食和饮用水，最终在郊区找到了一处荒废的仓库暂时安顿下来。 但丝毫没有野营经验的他搭个帐篷就搞了一下午，等最终将帐篷搭起来还没多久时，沐长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十三，你为什么不在海上新城了？物业的人电话打到后勤部，说你拉着行李离开了。” “怎么了，是住得不习惯吗？如果不习惯的话我让人再给你安排新的住处。” 李十三张了张嘴，脑子转了一圈，愣住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难道要和沐长歌说他交不起物业费？ 当目光落在那歪歪扭扭的帐篷上时，李十三眼前一亮，连忙道： “咳咳，沐道长，我早就想体验下野外露营了，这不是最近也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天气不错，我这才出来玩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沐长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无奈又关切的复杂语气： “想法不错，年轻人是该多接触大自然，你在哪露营呢？改天我有时间也兜兜风去。” 李十三将位置如实告知后，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再度传来沐长歌的声音。 这一次，沐长歌语气变得略微严肃，但并无斥责，而是又带着一丝无奈道：“十三啊，你这挑地方的本事……实在有点，嗯，特别。” “你待的那片仓库区，阴气波动异常，是近期一个高危区域，发生诡异的概率很高，赶紧收拾收拾，换个地方吧，安全第一。” 沐长歌的话语瞬间让李十三警觉起来，他猛地抬头环顾，之前觉得很正常的环境，此刻却感觉都变得阴森森的。 “好的道长，我这就搬。” 挂掉电话后，李十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打包好东西，狼狈地逃离仓库。 傍晚时分，李十三来到了城郊一处废弃农场。 这里荒草丛生，杳无人烟，周围也没什么坟地，完全符合李十三的要求，而且光照充足，应该是安全的。 这次他学乖了，让出租车在路边等着他，而他则主动拨通了沐长歌的号码： “沐道长，那个……我这次找了个农场，挺偏的，您看……这里情况怎么样？” “等下我给你查查。” 过了一会，话筒里传来沐长歌清晰的、带着深深无力感的吸气声。 随即是他努力放缓的声音：“十三啊……” 他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里充满了哭笑不得的意味！ “你这眼光……真是，唉，这地方比上一个更邪乎……听我的，赶紧撤。” “十三啊，这野营非野不成吗？要不回家看看电视也挺好的啊。” “实在是觉得无聊，要不来裁决司我带你去清理几只诡异放松放松。” 李十三：…… 谢谢你啊，能把处理诡异当成放松，也就你沐长歌了。 挂了电话后，李十三看着一望无际的农场，整个人都快麻了，家家回不去，外面风餐露宿连个地方都找不对。 就这样，李十三再次起程，走走停停五六次，每一次都精准地踩在诡异即将爆发的雷区上。 难道削去人籍后，我类鬼，所以会不由自主地往阴气浓郁的地方跑？ 直到夜幕降临，出租车的油都快烧干时，李十三终于找到了一处人烟稀少，风景不错，且诡异爆发风险较低的风水宝地。 裁决司内，沐长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着口气，脸上写满了“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踩雷”的复杂表情。 齐天站在巨大的城市地图前，将李十三之前选择露营的地点用红笔连成一条醒目的轨迹线。 他面无表情，眼神专注而冰冷，只在最后落笔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李十三的七次行动轨迹，坐标点均位于近期阴气异常波动峰值区域，这一类区域有一显著的特征，就是人烟稀少，他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认为自己的存在，会对周围的人产生生死危机，所以他才会尽量地避开人群聚集地。” 沐长歌盯着那条轨迹线，眉头微皱，他看了眼手机，但最终却打消了直接向李十三询问的心思。 “让李楠去一趟吧，暗中跟着李十三，只做保护，不要干涉李十三的生活。” 齐天收起地图后，扶了扶眼镜，语气平直地报道： “刚接到的通知，总部将派人来接替苏岩的位置。” 他停顿了半秒，继续道：“新人叫童鳞，走的诡异共生的路线，是总部某位重要人物的孙子，他已与诡异黑蛇进行了深度融合，性格狡诈、阴邪。” “总体评价，童鳞不适合在裁决司任职，至少不适合在金岚市任职。” 齐天汇报完毕，目光平静地落在沐长歌脸上。 “什么？！” 沐长歌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带的椅子向后一挫。 他手掌“砰”的一声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一下。 他眼中瞬间燃起怒火，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咬肌绷紧。 “简直是胡闹！”沐长歌的声音因为强压愤怒而有些发哑。 “让一个与诡异深度融合的人来顶替苏岩？他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裁决司是维护阴阳秩序的利刃，不是给公子哥镀金混资历的游乐场！” 沐长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这种人塞进队伍里，一个控制不好，就是全员覆灭的下场！历史教训还不够多吗？” 齐天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暴怒的沐长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认同，但嘴唇紧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沐长歌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那些无法掌控自身诡异力量、最终酿成大祸的前车之鉴，是刻在裁决司档案里的冰冷事实。 沐长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不行，我必须亲自向上面反映，这种荒唐的任命绝不能通过！” “任命已经下来了，人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金岚。” 话音落地，沐长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的坐回了椅子。 “草他吗的！” …… 第32章 灵异游戏 金岚市城北郊区，月亮河边。 李十三背靠着歪歪扭扭的帐篷，遥望着河面，听着潺潺水声，机械地嚼着干脆面，突然！他右手猛地一挥，精准地拍死了一只落在胳膊上的蚊子。 低头瞥了眼胳膊上连成片的红包，他叹了口气，觉得刚才那只蚊子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了。 缺乏野营经验的他，成功喂饱了半个月亮河的蚊子。 吃完面，他仔细收好包装袋，钻进了帐篷。 尽管瘙痒难耐，李十三还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吞下一颗鬼晶后，他开始观想体悟玄冥镇狱法典。 玄冥真炁无形无质，但他确实能感受到它在体内一丝丝地壮大，像一根孱弱的游丝，缓缓地分裂、转而变得茁壮一点。 不过距离法典描述的第二层境界，还遥不可及。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随着玄冥真炁的逐渐活跃，帐篷外嗡嗡的蚊群竟悄然消失了。 他实在没想到玄冥真炁还有驱蚊的功效，不过这倒是意外解决了他当下最头疼的问题。 时间流逝，正沉浸在修行中的李十三被远处飘来的一串串笑声惊醒，笑声由远及近，透着年轻人的肆意飞扬。 李十三神色一紧，迅速钻出帐篷，扫了一眼前方，李十三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呼，是人，不是鬼！” 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人正朝着他的位置走来，待走得近了，李十三看到了年龄和他相仿的三男两女！ 直到这时，他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几步跑到他跟前，眼睛亮晶晶的：“你好！我们的车在国道上抛锚了，看到这边有灯光就过来了，刚好天气不错，我们可以在你附近扎营吗？” 李十三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他本就是为了避开人群才躲到这荒郊，没想到竟还能碰到人。 而这女人虽然在征求他的意见，但远处那四人已经开始卸装备，动作利落，显然是野营的老手。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如果离我太近，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不是我本人要对你们做什么，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眼睛瞬间迸发出更强的光彩，几乎是凑到了李十三跟前：“你说的是灵异事件吗？” 她根本没在意李十三的停顿，自顾自兴奋地说：“我对灵异事件超级感兴趣！大学时我还是我们学校灵异社的社长呢！” 李十三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探求欲，心底一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缓缓摇头，神色比刚才更加严肃，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友好：“我再提醒一次，你们的营地，最好离我越远越好，会死人的！” “嘿嘿。” 女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炫耀，“这位大哥，你这样可吓不到我，我可是真的见过那些东西的！” 说完，她转身轻盈地跑回同伴身边，只留下一个“拜”字在夜风里逐渐消散。 李十三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 夜已深，漆黑一片，他不可能再冒险转移，万一误入阴气更盛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他环顾四周，实在不明白这荒滩有什么魅力，值得这群人大半夜跑来“吃苦”——在他眼里，野营约等于自讨苦吃。 很快，五顶帐篷搭了起来，篝火噼啪燃起，欢声笑语彻底撕碎了河滩的寂静。 李十三钻回帐篷，试图继续凝练玄冥真炁，但旁边的动静震得他耳膜嗡嗡响，K歌、笑闹、甚至有人过来热情地拉他加入。 他向来对此毫无兴趣，一一婉拒，但一番喧闹拉扯后，彼此也算认识了。 高个子叫高仁，又高又胖的是庞渊，那个脸色稚嫩、话不多的男孩叫汪裕丰，而第一个和他搭话的瓜子脸女孩是杨丽，另一个叫比较内向的叫陈婷婷。 那边五人闹腾不休，李十三坐在折叠小凳上，对着幽暗的河水出神。 时间滑向午夜十二点，喧闹终于渐歇，李十三揉了揉被噪音搅得发胀的太阳穴，心想总算能清静了。 可就在他刚拉开帐篷拉链想要睡觉时，杨丽又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李十三动作没停：“不感兴趣，不玩，睡觉。”说着就要往里钻。 却没想杨丽敏捷地伸手拦住帐篷口，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嗔：“玩一下嘛大哥！就一个很简单的小游戏，笔仙！笔仙！”她眨眨眼，满是期待。 笔仙？李十三当然听过。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最后一丝劝诫：“荒郊野外，玩这种游戏……会出事的！” 高仁这时也走了过来，一把搂住杨丽的腰，斜睨着李十三，嘴角带着一丝嘲弄：“丽丽，我没说错吧？这位大哥胆子比汪裕丰还小，怎么可能敢玩笔仙呢？” 被点名的汪裕丰脸色瞬间涨红，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不敢玩！你们也别玩！真的会出事！去年……去年我们村里一个老人头七回魂，死了……死了二十个人！真的！” 过往的回忆让汪裕丰脸色发白，身体也微微发起抖来。 李十三的目光在汪裕丰身上停留了一瞬，心想这人恐怕真经历过什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处理的人为什么没有消除他的记忆。 “汪裕丰，你就别吹了，” 胖子庞渊嗤笑道，“现在死一个人都是大案，你们那死二十个？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没吹牛！” 汪裕丰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后来……后来来了个道士，用符箓才把那老人镇住！不然……不然还要死更多人！” …… 高仁满脸不耐，搂着杨丽转身就走，同时招呼另外三人：“行了行了，别听他胡说八道了，汪裕丰，你再不过来，今晚就自己睡车上！” 庞渊和陈婷婷跟着笑起来，庞渊瞥了一眼，补了一句： “有些人啊，年纪看着不大，说话做事跟我那过世的老爷子似的，老气横秋！” 哄笑声随着他们走向篝火而远去。 汪裕丰没动，他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李十三，嘴唇嗫嚅着：“大哥……您是不是……” 李十三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直截了当道：“我不是。” 说完，李十三没再理会汪裕丰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开始快速收拾地上的零星物品。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既然有人非要找死，他也无能为力。 第33章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汪裕丰！磨蹭什么呢！”高仁不耐烦的吼声传来。 就在李十三收起帐篷时，高仁、杨丽、庞渊、陈婷婷四人已经围坐在了篝火旁的小折叠桌边，桌上铺着一张白纸…… 火光摇曳，映着他们兴奋又带着点紧张的脸庞。 而汪裕丰，正一步一挪地，极其不情愿地朝那桌子走去。 李十三最后扫了一眼那围坐的四个人，以及桌上那支竖起的笔，心底掠过一丝寒意。 远处五人的营地中，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在四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高仁、杨丽、庞渊和陈婷婷围着小折叠桌坐下，汪裕丰被高仁硬拽着，不情不愿地挤在杨丽旁边，身体绷得笔直。 桌上铺着一张的白纸，正中放着一支削好的铅笔。 杨丽率先伸出右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轻颤：“来吧，老规矩。” 高仁咧嘴一笑，带着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了上去。 庞渊耸耸肩，随意搭上。 陈婷婷犹豫了一下，也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覆盖在庞渊的手背上。 汪裕丰紧闭着眼，几乎是被杨丽抓住手腕，才将僵硬的手指勉强贴上去。 五人的指尖在笔杆上方交错相触，形成一个脆弱而诡异的连接。 “安静！”高仁低喝一声，压下最后一点嬉笑。 杨丽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营造的庄重，在寂静的河滩上幽幽响起：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若要，与我续缘，请……请在纸上画圈……” 话音落下，周围只剩下河水呜咽和篝火的噼啪。 几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支竖立的铅笔。 笔毫无动静，只有火光在笔杆上跳跃。 杨丽咬了下嘴唇，再次开口：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陈婷婷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一下——她感觉指腹下的笔杆，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丝。 紧接着，那支笔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在无人明显用力的情况下，极其缓慢的、带着一种滞涩的沉重感，在粗糙的纸面上，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近乎闭合的圆圈。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清晰地刺耳。 “啊——！” 陈婷婷第一个尖叫出声，猛地抽手，却被庞渊下意识地死死按住。 “谁？谁在动？！” 高仁的吼声炸开，带着惊怒和难以置信，他凶狠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人，“杨丽！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我！” 杨丽尖声反驳，脸色煞白，声音因为恐惧拔高了八度：“我根本没用力！庞渊！是不是你？” “放屁，老子手都没动！” 庞渊也急了，额头青筋暴起，他感觉自己的手指也像被钉住了一样冰凉：“陈婷婷！你抖什么？”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呜呜…” 陈婷婷吓得哭了出来，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掉，身体抖得厉害。 就在这混乱的互相指责和推诿中，汪裕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整个人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那个歪扭的圆圈凝固在惨白的纸面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笔尖稳稳停在终点，纹丝不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此刻听起来格外空洞。 月亮河畔，毫无征兆地起风了。 那风阴冷、黏腻，带着浓重的水腥和若有似无的腐气，像是从河底淤泥深处卷上来的。 李十三就站在这风中。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他知道，走不掉了。 或许从这五人踏上这片河滩的那一刻起，某种东西就已经被唤醒了。 它来了，就缠绕在这风里，不是躲不掉，而是避无可避。 它，就在这里。 但这一次，李十三可以确定的是，那东西，不是被自己吸引来的。 熟练地摸出手机，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沐道长，这里应该是要出事了。” 电话挂断，李十三目光幽幽地看向五人。 篝火旁，杨丽和高仁看着快要被吓得昏死的三个同伴，终于绷不住了，同一时间爆发出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杨丽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逗你们玩的！傻不傻？” 杨丽自豪道：“我在灵异社当社长那几年，用的就是这招，百试百灵！那些学弟学妹们，哪个不是被吓得哇哇乱叫？” 高仁嗤笑着，带着胜利者的傲慢环视惊魂未定的三人； “你们哪，”他刻意拖长了调子，语气满是轻蔑的说教： “胆子还是太小了，这点小把戏就扛不住？还得练！” 惊魂未定的陈婷、庞渊和汪裕丰面面相觑，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苍白，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尚未散尽的惊悸。 这时杨丽和高仁率先松开了手，庞渊啐了一口，也猛地抽回手。 陈婷哆嗦着，指尖冰凉地离开笔杆，汪裕丰更是像甩开烙铁一样迅速缩手。 笔“嗒”的一声倒在桌上。 可就在这时—— “啊——！！！” 陈婷的尖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刺耳，划破了短暂的松弛！ 她死死盯着桌面，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支笔，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得极其刺耳：“它……它起来了！它自己起来了！！” 只见那支倒伏的铅笔，竟违背常理的、极其缓慢的……开始自行竖起，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扶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感。 就在笔杆完全垂直、笔尖悬空指向黑暗的瞬间—— “噗！” 桌上蜡烛，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熄灭。 浓重的黑暗瞬间吞噬了篝火边缘的光晕，将五人猛地投入一片更深的阴影之中。 高仁和杨丽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被巨大的惊骇取代，脸色煞白如纸，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独庞渊，被愚弄的怒火和对两人演技的不信任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还装？！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