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稳健人生,从高中进士开始》 第1章 人在西游,刚中进士 长安城,朱雀大街。 金榜高悬,朱砂殷红。 人潮鼎沸,喧嚣震天。 欢呼雀跃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 更有那寒门士子,望着榜上尽是世家大姓,眼中尽是无奈与不甘。 陈曦站在人群稍后,目光平静地掠过甲榜前列那些煊赫的名字,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乙榜的最末尾。 “乙榜第二百七十三位,陈曦,颍川陈氏。” 名字映入眼帘,陈曦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 作为一个穿越者,这功名,与其说是他寒窗所得。 不如说是颍川老家那位操劳半生的父亲,用尽家族最后一点微薄人脉和积蓄,硬生生运作来的结果。 没有糊名,没有誊录,世家门阀依旧还是贞观初年大唐科举的主旋律。 他这早已边缘化的颍川陈氏旁支子弟,能挂在这乙榜尾巴上,已是老父倾尽所有换来的微末希望了。 “陈兄,恭喜高中!” 旁边一位相熟的寒门学子认出了他,带着复杂的情绪拱手。 陈曦回礼,笑容温和谦逊。 “同喜同喜,侥幸而已。”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却是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好!” “杨兄真乃神人也!” 陈曦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临街酒楼的二层,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正持剑狂舞。 酒至酣处,面颊酡红,手中长剑寒光烁烁,矫若惊龙! 伴随着一声清越长啸,那青年猛地一剑刺出! 一道凝练如匹练的青色剑光,自剑尖骤然爆发,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锐鸣,直冲云霄! 于青天白日之下,划出一道丈许长的清晰光痕,久久不散! 一时间,整个朱雀大街瞬间沸腾! 而陈曦,更是瞬间愣呆在原地。 这番场景,于他的冲击极大。 这绝不是他认知中的大唐世界,一个参加科举的士子,酒后随意舞剑,竟能发出如此威势的剑光? 这显然,太不符合常理了。 “是弘农杨家的公子!” “不愧是顶级门阀,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已至后天巅峰!一手《青冥剑诀》当真了得!” “是啊,就算此次科举未能如愿,以杨公子的本事,去边塞投军,斩几个漠北妖兵的头颅,博个军功封爵也是易如反掌!” ........ 众人的讨论之声,再次让刚穿越不久的陈曦刷新了世界观。 “漠北……妖兵?!” 妖兵? 这个世界……有妖?! “肃静!甲榜唱名!” 不等陈曦深思,礼部官员洪亮的声音瞬时压下喧嚣。 人群瞬间安静,目光灼灼地聚焦向那象征无上荣耀的甲榜。 官员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 “贞观十三年春闱,甲榜第一,状元及第者……” “江州陈鄂,字光蕊!” 陈光蕊! 陈光蕊! 好一个陈光蕊! 这下陈曦也终于是彻底弄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历史中的盛唐世界,这是西游神话世界啊! 这是那个漫天仙佛高坐云端执棋,地上妖魔横行无忌,凡人性命贱如草芥的《西游记》世界! 电光火石间,陈曦却是想到了许多。 一时之间,刚穿越来时还曾想当官富贵的心思也是瞬间没了。 毕竟,在这个神魔乱舞的世界里,他一个靠关系才挤上乙榜末位的凡人进士,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当官当到了极致,在那漫天神佛还有妖魔眼中,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当官? 当什么官? 在长安这等龙潭虎穴之地,能保证活下去就很错了,还想当官? 不如回颍川种地! 然而,就在陈曦刚刚生出这等想法之时,其脑海之中却是突然有着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稳健人生开启,稳健系统激活!】 【宿主:陈曦】 【修为:凡人】 【稳健经验值:0】 不等陈曦反应过来,瞬间有关于这系统的各种信息,立即随之涌入脑海。 【本系统为稳健系统,行稳健事,享优质人生!】 【宿主只需完成符合稳健要求之事,便能获取稳健经验值,稳健经验值可在系统商城兑换各种所需之物。】 【注:为帮助宿主更好的稳健行事,本系统自带天机屏蔽功能】 随着了解的增多,陈曦也是扫了一眼这系统的系统商城。 商城之内,各类之物,如各种丹药、法宝无一不包,更还有各种救命之物。 当然,在这商城之中还能直接兑换修为。 只不过,所需的经验值却是高的离谱。 比如,正常筑基丹仅需5经验便就能兑换,而练气一层的修为却竟然需要一千经验值,简直就是抢劫。 而足以横压西游世界的圣人修为,更是足足需要十二万八千六百万亿经验值。 只能说,这系统的出现让一步成圣,成为了可能。 但也就仅仅只是可能而已! 毕竟,根据陈曦刚刚的了解,这经验值的积攒虽然简单,但想攒多确实也不容易。 “所以,我这虽然金手指来了,但却还更需要稳健啊!” 陈曦微微一笑,系统的出现虽然没让他一步登天,但却也让他有了在这西游神话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稳健发育,长生证道,不是空想!” 不再去看那意气风发,即将踏上命运不归路的状元郎陈光蕊,收回投向喧闹人群的目光。 陈曦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让自己的身影更深地融入人群的阴影之中,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无痕迹。 既然要稳健,第一步自是要低调才是。 【叮!】 【宿主深刻领悟稳健之道精髓,心性坚定,稳健经验值+1!】 【叮!每日稳健行为达成,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2】 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感受着那两点微不足道,却象征着无限可能的经验值,陈曦的嘴角,终于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长生路远? 证道艰辛? 道阻且长? 没关系! 稳健发育,积沙成塔,终能有所成! 陈曦最后望了一眼金榜上陈光蕊那三个刺眼的大字,转身,悄无声息地汇入离开的人流,背影迅速消失在长安城如织的人潮与深巷之中。 稳健之道,贵在坚持。 稳住,别浪! 至于为了应对马上开始的殿试本来所准备的灭佛主张,陈曦更是想都没想,准备直接回去给撕了! 都知道是西游世界了,并且也打定主意稳健发育,还灭佛? 那不是纯找死! 第2章 人族基础练气法门 放榜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长安城的暮鼓晨钟却已悄然响了三次。 陈曦蜗居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僻静小院里,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繁华与纷扰。 这三日,他过得极有规律,当然更极其稳健。 晨起,一卷《春秋》在手,字字句句咀嚼入心。 窗外鸟鸣啾啾,屋内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 【叮!宿主诵读《春秋》,领悟微言大义,稳健经验值+1!】 午后,案头一架简陋的古琴,指尖拨弄。 不成调的琴音流淌,是那首《高山流水》的片段。 【叮!宿主尝试弹奏《高山流水》,略通音律之妙,稳健经验值+1!】 晚膳后,静坐窗前,观星不语,心念澄澈。 【叮!宿主静坐观星,心绪沉凝,稳健经验值+1!】 甚至只是安分守己地待在小院,未曾踏出院门半步。 【叮!宿主深居简出,规避风险,稳健经验值+1!】 …… 点点滴滴,积少成多。 从放榜翌日到今日清晨,识海中那代表稳健经验值的数字,已从零星的个位数,悄然累积到了整整12点。 陈曦心念微动,唤出系统光幕。 简洁的商城界面浮现眼前,但可供当前兑换的选项却只有两样。 又或者说,当下他能兑换得起也就这两样。 【人族基础练气法门:10经验值】 【引气丹:1经验值/颗】 【注:引气入体后服用,可显著提升灵气吸纳效率及初期修炼速度】 目光在两物之间流转片刻,陈曦便已有了决断。 “兑换人族基础练气法门!” 念头落定,10点经验值瞬间扣除。 【叮!恭喜宿主,兑换成功!】 【消耗10点经验值,获得人族基础练气法门!】 一股清凉玄奥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随即化作一篇不算深奥,但却异常清晰完整的吐纳导引之术。 而令陈曦更为惊喜的则是,这篇人族基础练气法门,其实并不简单。 其上所记载的吐纳引导之术,竟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金丹大道。 非是现在人族修士所修炼的修真之法,价值之大远超想象。 此等修炼之法,直指大道,可以说是最好的入门筑基之法了。 并且,若是陈曦修炼有成,经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之后,一颗金丹吞入腹,立地成仙,长生大道即在脚下! 只不过,对于当下陈曦而言,最重要的还得是先引气入体,踏入修行的大门才行。 至于,另外一件也可兑换的引气丹,陈曦则并未立刻兑换。 东西虽是好东西,但却也一样需要林玄先引气入体成功才能用的上。 在这西游大唐,神佛俯瞰,妖魔横行。 想要真正的稳健地活下去,乃至证道永生,实力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稳健,并非一味退缩。 真正的稳健,是在认清自身渺小与外界凶险后,于无声处积攒力量,于不动声色中掌握足以安身立命,甚至关键时刻扭转乾坤的真本事! 实力,是最硬的底牌。 而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厚越好。 “一切,先从引气入体开始!” 深吸一口气,陈曦的眼神归于古井无波。 盘膝坐于简陋的蒲团之上,按照脑海中的法门,调整呼吸,摒弃杂念,心神缓缓沉入一片空明。 引气入体,是踏入仙凡之隔的第一步,亦是凡胎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 这一步,讲究的是水磨工夫,是心性坚韧,是那一点玄之又玄的契机。 小院之外,长安城依旧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小院之内,时光仿佛凝滞。 只有一呼一吸之间,天地间那稀薄而驳杂的灵气,被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吸引着。 丝丝缕缕,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渗透进陈曦的四肢百骸,最终向着丹田气海汇聚。 一日 两日 三日。 陈曦如同老僧入定,心无旁骛。 饿了便啃几口干粮,渴了便饮几口清水。 其余时间,尽数沉浸在引气、导引、凝练的循环之中。 稳健经验值的提示音也未曾断绝,或是因为持续的修炼行为,或是因为这深居简出的避世姿态。 【叮!宿主潜心修炼,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稳固道心,稳健经验值+1!】 …… 三日苦修,不辍不怠。 识海中的经验值,在兑换法门后剩余的2点基础上,竟又悄然累积到了24点。 这一日,朝阳初升,金辉洒满长安城头。 盘坐中的陈曦身躯,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丹田深处勃发,瞬间流遍全身! 四肢百骸更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三日来艰难汇聚的丝丝灵气,终于在此刻彻底摆脱了身体的排斥与隔阂,水乳交融般沉淀于丹田,形成了一缕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感! 引气入体,功成!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清光闪过,旋即隐没。 一时间,只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甚至五感都敏锐了数分,身体也似乎轻盈了些许。 虽然他现在只是修行界最底层的存在,但此刻,却也已然脱离了凡俗之躯。 正式踏入了练气之境,成为了一名最底层的人族炼气士! 不过,陈曦这炼气士,却是人族最古老最传统的那一种。 与当下的人族练气修行者,截然不同。 感受着丹田内那微弱却充满生机的气感,陈曦心中也是一片平静。 24点经验值在系统商城中依旧显得寒酸,除了引气丹,并无太多实用之物可换。 不过好在,他也并未急于兑换,稳健之道,贵在审时度势,资源要用在刀刃上。 恰在此时,院外远远传来了悠扬浑厚的钟鼓之声。 殿试之期,至矣! 陈曦长身而起,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换上那身代表新科进士身份的崭新青衿,推开了院门。 阳光有些刺眼,陈曦微微眯起眼,望向那巍峨皇城的方向。 稳健之路,步步为营。 今日,不过是踏出了微末却坚实的第一步罢了。 汇入街上同样身着青衿、或意气风发或忐忑不安的新科进士人流之中。 向着那象征着大唐权力核心的皇宫,陈曦稳步而行,穿过朱雀街,径直而至。 “圣上有诏,新科进士入朝觐见!” 第3章 殿试开始 太极殿,巍峨如天阙。 金砖墁地,光可鉴人,映照着数百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庞。 蟠龙盘绕的玉柱直刺穹顶,撑起一片庄严肃穆。 新科进士们身着崭新的青衿,依照甲、乙榜名次鱼贯而入,分列大殿两侧。 陈曦的位置,在乙榜进士的最末。 他巧妙地借着殿内一根巨大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将自己半隐其中。 与周遭那些同年们相比,陈曦显得异常安静,淡然看着周围的一切。 “陛下驾到——!” 内侍总管尖细高亢的唱喏声穿透殿宇,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刹那间,殿内落针可闻。 数百进士齐刷刷躬身行礼,山呼海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身影在御座上落定,沉稳如山岳,不动自威。 大唐天子李世民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下这群帝国未来的栋梁。 目光所及之处,前排几位甲榜才俊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稍后一些的,则努力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只敢盯着脚下光洁的金砖。 至于陈曦? 他藏身的阴影恰到好处,李二那虎狼般的锐利目光,堪堪擦着金柱的边缘掠过,连一丝波澜都未曾触及到他。 压力? 不存在的! 任你李二再凶残,你连小爷我都看不到,你神气啥? 【叮!宿主低调上殿,谨守本分,如幽影潜行,不求身外名,稳健经验值+2!】 【当前稳健经验值:26】 就在陈曦悠哉悠哉之时,系统的声音更是随之响了起来。 稳健经验值收获+2,简直不要太美! 随即微微调整了下站姿,让自己在阴影里更舒服些。 与此同时,李世民那蕴含着无上帝威的声音,沉稳地在大殿中回荡开来: “众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今日殿试,朕只问一题——何以富唐?” “嘶……”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但却又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这题目,关乎国本民生,宏大深远,远超寻常策论,足以让饱学之士也需凝神细思。 陈曦心中亦是一凛,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放榜前,他曾费尽心思打听揣测的题目方向,所得正好与此相符。 显然,无论是他还是其余各大世家子弟,都是早便就知晓了题目。 只不过,那时的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提前所作的《灭佛强国论》,乃是治国之绝世良策。 如今想来,实在有些太过找死! 这里可是西游世界! 漫天神佛高坐云端,灵山佛光普照大地。 谁敢灭佛? 别看前世那些网文,一个个穿越到西游世界,动不动就是逆天灭佛,但实际上当笑话看看就行了。 “顺天而为,稳健行事,方为根本!” 就算以后真与佛门起了冲突,要对佛门做什么,那也得以后再说。 灭佛不是不可行,而是需要有绝对的实力。 或许,等将来某天陈曦稳健积攒实力足够了,并且佛门也恰好惹到他了。 那灭佛就灭佛吧! 此时,太监们鱼贯而入,恰好打断了陈曦的思索,并在每位进士面前安放好笔墨纸砚, 陈曦在角落的阴影中稳稳坐下,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展开洁白的宣纸,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纸面,略一沉吟,便沉稳落下题目——《富国当先富民策》。 笔走龙蛇,思路清晰。 字字句句,引经据典,立足现实,条理分明。 通篇只谈民生根本,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兴修水利、鼓励商贸...... 句务实,字字平和,不求语出惊人,但求滴水不漏。 至于军国大计、释道之争? 只字不提! 不求惊世骇俗,但求中规中矩。 在这神仙打架的世界里,无过便是功! 【叮!宿主稳健行事,洞悉时局,审时度势,改灭佛论为富民论,规避巨大风险,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31】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曦笔下不停,内心更加坚定。 稳健之路,当如此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洋洋洒洒千余言,一气呵成。 墨迹未干,文章已就。 然而,文章虽成,陈曦却并未如周围那些才思敏捷急于表现者那般立刻起身交卷。 听见前排传来纸张卷动的窸窣声,眼角余光瞥见几位甲榜才俊已自信满满地起身,步履轻快地向御阶走去,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陈曦依旧稳坐如山,甚至慢条斯理地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错漏字。 直到殿中交卷者已过半数,连身旁几位乙榜同僚也按捺不住,起身离座。 陈曦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笔墨,轻轻吹干纸上最后一点湿润的墨迹。 双手捧起那份《富国当先富民策》,步履沉稳地走出。 【叮!宿主稳健行事,深谙中庸藏拙之道,不争先亦不落后,完美融入背景板,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32】 交卷完毕,陈曦悄无声息地退回原位,再次隐入蟠龙金柱的阴影之下。 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与周遭那些或紧张等待、或互相交换眼神的同僚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一份策论也终于呈递上去。 李世民并未当场阅卷评点,温言勉励了几句。 诸如尔等皆国之栋梁,望日后勤勉王事之类,便宣布殿试结束。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然后按着次序,缓缓退出这象征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太极殿。 一出那巍峨沉重的殿门,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 “痛快!陛下此问,直指我大唐之核心机要,吾辈当勠力以报!” 一位甲榜前列、身材魁梧的进士朗声大笑,引来一片附和。 “张兄高论!吾观此题,当从均田、府兵入手…” 另一人立刻接上话头,高谈阔论。 甲榜前列的几位俊彦迅速成为人群的核心,被簇拥着,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点评殿试题目。 尤其是那甲榜第一的陈光蕊,更是受到众人追捧。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殿试应该还是第一,高中状元即在眼前。 另外,诸如还有崔家、卢家那两位,应该也内定了榜眼与探花。 相比原本历史中的大唐,这西游大唐世家门阀实力更强! 纵是李二雄才伟略,一时也一样改变不得这种局面。 而陈曦,则依旧如同来时一般,无声融入在这喧闹而兴奋的队伍之中。 走在人群的最边缘,步伐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与核心圈子的距离。 有人兴奋地拍了拍他肩膀:“陈兄,考得如何?可有高见?” 陈曦温和一笑,谦逊道:“侥幸完卷,中规中矩罢了,不敢与诸位英才相比。” 说完后,陈曦自然而然的退后了一步。 低调与藏拙,基本已成陈曦之本能。 【叮!宿主低调退场,深藏功与,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33】 识海中的提示音落下,陈曦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随着人流穿过重重宫门,走出巍峨的皇城。 夕阳的金辉洒满长安朱雀大街,将归去士子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陈曦的身影,也在这片辉煌的余晖中,悄然隐没于喧嚣的人潮深处。 向着城南那处僻静的小院,稳步归去。 稳健之道,不争一时之先,但求长远之安。 第4章 大唐风流 长安城南,僻静小院。 陈曦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 丹田内那一缕微弱却精纯的真炁,正随着人族基础练气法门的运转,缓缓流淌于四肢百骸。 三日引气,根基初定。 带来的不仅是五感的提升,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与踏实。 心念微动,识海之中,那熟悉的光幕悄然浮现: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一层 稳健经验值:33 系统商城:已开启 当前可兑换: 引气丹-:1点1颗 基础符箓绘制法: 20点 低阶匿息术:50点....... 看着那33点的稳健经验值,陈曦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当下虽已可兑换基础符箓绘制法,但陈曦却并未心急。 贪多嚼不烂,眼下还是提升修为最为重要。 【叮!宿主静坐修炼,稳固道基,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34】 系统的提示音,总是这般悦耳且令人安心。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 “陈兄!陈曦兄可在?” 一个带着几分酒意和兴奋的声音传来,是乙榜中游的一位赵姓寒门同年。 陈曦收功起身,整理了下青衿,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赵姓同年,还有另外两三位乙榜进士,脸上都带着殿试结束后的放松与一丝兴奋。 “陈兄,好生难找!” 赵同年笑道:“走走走,今日崔公子做东,在天香楼设宴,庆贺我等金榜题名!甲榜的几位俊彦也在,大家同年一场,岂能不去热闹热闹?” 天香楼? 长安城顶级的销金窟,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汇聚之所。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不去,显得不合群,引人侧目。 去,则要面对喧嚣与可能的麻烦。 权衡利弊,前者风险更大。 稳健归稳健,但并不是隐世与避世。 “崔公子盛情,岂敢推辞?只是小弟囊中羞涩,怕是……” “哎!陈兄说的哪里话!崔公子说了,今日所有花销,他一人包揽!只管尽兴便是!” “快走快走,莫让大伙儿等急了!” ........ 天香楼,流云轩。 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传来,推开雕花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醇酒、脂粉与名贵熏香的暖风扑面而来。 雅间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甲榜前列的几位赫然在座,状元郎陈光蕊端坐主位下首。 面如冠玉,气度雍容,正含笑与身旁一位身着华服,气质矜贵的青年交谈。 而此人,则正是五姓七望之一,博陵崔氏的公子,崔琰,亦是今科榜眼的热门人选。 另一侧,范阳卢氏的卢公子也正与几人谈笑风生,传言此人乃是今科探花热门。 弘农杨氏那位舞剑的杨公子,亦是赫然在列。 虽未入三甲,但其家世武功,无人敢小觑。 乙榜进士们分坐四周,或拘谨,或奉承........ 陈曦随众人入内,选了最靠门边灯光稍暗的位置悄然坐下。 场中正热闹,一位甲榜进士趁着酒兴,击节而歌,唱的是前朝名篇,倒也颇有气势。 崔琰抚掌赞道:“好!此情此景,当有妙音相和!” 他一拍手,几名怀抱琵琶与箜篌的乐伎鱼贯而入。 陈光蕊含笑举杯:“崔兄雅兴。今日我等金榜题名,正该效仿古人曲水流觞,畅叙幽情。” “来,诸位同年,今朝酒醉,共饮此杯!” 众人轰然应诺,举杯痛饮。 酒过三巡,话题也从诗词歌赋渐渐转向朝堂见闻,边关轶事。 有人谈及漠北妖兵肆虐,弘农杨珏拍案而起,豪言若得军职,必斩妖首级以报国! 有人说起江南富庶,卢公子则侃侃而谈其家商船所见所闻。 世家子弟的见识与底气,展露无遗。 陈曦安静地听着,偶尔随众人附和一声,更多时候是垂眸看着杯中清茶。 至于周边往着身边凑的歌姬,其则是来者不拒。 纵观历朝历代,最是隋唐美人动人心。 再者说了,此等文人雅事,若不与一二小美人深入交流一番,岂非白让崔公子破费了? 前世品茶已成绝唱,而今穿越,自当好好体验一番盛唐风流! 此种风流,自当不可一一详叙。 不过,接下来系统的提示音却是未曾停过。 【叮!完美融入大唐风流,稳健经验值+1!】 【叮!观察入微,稳健经验值+1!】 【叮!双人成行,稳健经验值+1】 【叮!云雨成霜,稳健经验值+1】 ......... 【当前稳健经验值:50】 .......... 同一时刻,大唐皇宫,甘露殿。 比起陈曦的稳健生活,李世民此时却是像着一个勤勤恳恳劳作的老牛。 同样的一夜未眠,但却是不一样的烛火通明。 李世民端坐御案之后,眉头紧锁。 而在其面前堆积如山的,正是今科殿试的所有答卷。 “富国之策?哼!” 李世民将一份卷子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 “通篇皆是老生常谈!劝农桑、轻徭役、修水利…这些朕不知道吗?朕问的是何以富唐!” “是解决当下国库空虚,以及府库渐罄的燃眉之急!” 内侍总管王德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李世民又拿起一份,是陈光蕊的答卷。他扫了几眼,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嗯…陈光蕊此子,倒是确实文采斐然,条理清晰。” “扬佛抑道,广纳香火,以佛门信众之虔诚供奉充盈国库…倒也算一条路子,可惜非朕之所愿啊!” 虽然对这策论不怎么满意,但李世民还是提笔,在卷首朱批了一个鲜红的甲上,将其置于状元之位。 接着,他又批阅了崔琰、卢瑜等人的卷子。 两人虽是世家子,提出的对策也不算太高明,但至少确实能看的过去。 看在两人的家世之上,李世民也并未改变两人的位次。 烦躁地翻动着后面的卷子,大多都更平庸,或拾人牙慧,或空谈仁义。 直到一份字迹清秀工整、论述平实严谨的卷子映入眼帘——《富国当先富民策》。 “颍川陈曦?” 李世民对这个乙榜末尾的名字,毫无印象。 仔细看去,却见其通篇围绕民字做文章,劝农、减负、兴商、防灾…逻辑严密,引据充分,文笔斐然。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天下万民,便就那涛涛之水啊!” “好文章!好见识!” “此子于民生之道,见解颇为老成务实,条条切中肯綮,非纸上谈兵之辈!” 赞叹一番后,李世民脸上的欣赏之色立马便化作了深深的惋惜。 “可惜!可惜啊!” “如此文笔见识,若能洞察国本之艰,敢言人所不敢言,直指那富国最快之途,当为栋梁之才!奈何…也如他人一般,只敢在富民二字上打转,畏首畏尾,不敢越雷池一步!” 至于那真正的富民之策,自是陈曦最开始想的灭佛之策。 可惜,在这西游世界的大唐,却是无人敢此直言。 哪怕,现在大唐所在的南瞻部洲,佛门其实不算太昌盛。 可只要涉及了那漫天神佛,那便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唉! 一声叹息,李世民最终提起朱笔,看着那乙榜第二百七十三位的标记,最终还是在那份堪称乙榜翘楚的卷子上,批下了一个刺目的乙下。 既不敢为天下先,那便就平庸的去当个小吏吧! 甘露殿内烛火摇曳,将李世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金砖上,显得竟有几分孤寂。 他缓缓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巍峨的宫阙。 头顶,是煌煌大唐的万丈荣光。 脚下,是暗流汹涌的朝堂倾轧。 而心头,却是那几座如泰山压顶般沉重的大山—— 世家门阀、佛道势力、关陇勋贵…还有那漠北的妖魔,天上的神佛,山间的仙人....... 何以解忧? 第5章 殷小姐抛绣球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二层】 【稳健经验值:220】 【系统商城:已开启】 【当前可兑换:……】 系统面板在识海中无声铺开,简洁的字迹映照着陈曦此刻的状态。 三日以来,除却第一日一天一夜在天香楼留宿外。 陈曦都是一直深居在城南小院,足不出户。 晨起吐纳,引天地稀薄灵气入体,行那上古金丹大道之基。 午后研读典籍,体悟微言大义。 入夜则静坐观星,心念澄澈如古井深潭。 甚至只是安然待在院中,看庭前云卷云舒,听檐下雨滴轻响。 【叮!宿主潜心修炼,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深居简出,规避风险,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诵读《道德经》,心有所悟,稳健经验值+1!】 …… 稳健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不疾不徐。 三日水磨工夫,陈曦丹田内那一缕真炁已壮大了数倍。 如涓涓细流温润流转,滋养四肢百骸,五感越发敏锐。 举手投足间皆有气力暗生,终是水到渠成,踏入了引气入体二层之境。 而稳健经验值,亦是从那殿试宴饮后的50点,一路悄然累积至了整整220点。 看着这三日来的收获,晨曦嘴角也是不免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随即收敛。 长生大道路远,这点修为,这点经验,远远不够。 恰在此时,长安城上空。 九声浑厚悠长的钟鼓之音响彻云霄,声波涤荡,仿佛连空气都为之肃穆。 传胪大典,要开始了! 一念至此,陈曦也是不敢耽搁。 在丫鬟的帮忙下,穿上进士服,忙连出门。 巍峨的皇城承天门,豁然洞开。 礼乐大作,庄严肃穆。 新科进士们身着朝廷特赐的崭新进士服,头戴三枝九叶冠。 依照殿试最终排定的名次,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鱼贯而出,列队于承天门前宽阔的广场之上。 而陈曦的位置,依旧在队伍的最末尾,乙榜进士之末席。 他身形微侧,不着痕迹地让自己处于前方一名身材略胖的同年身后。 巧妙地借其身形与冠冕的投影,将自己半掩其中,如同融入背景的一块青石。 随时隐藏自己真实实力,早已成为陈曦的本能。 礼部尚书手持金册,立于高台,声若洪钟: “贞观十三年春闱,殿试传胪——” “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江州陈光蕊!” 声音落下,全场目光聚焦。 陈光蕊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金花乌纱帽,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在万众瞩目中越众而出,对着皇城方向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真个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博陵崔琰!” “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范阳卢瑜!” …… 甲榜前列的名字一个个被高声唱出,每一个名字都伴随着一片艳羡与喝彩。 至于乙榜名单,则是一长串快速念过,陈曦那颍川陈曦四字夹杂其中,更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未激起半分涟漪。 唱名毕,便是新科进士游街。 御林军开道,旌旗招展,鼓乐喧天。 状元陈光蕊乘着高头骏马,走在队伍最前端,胸佩大红花,意气风发。 榜眼崔琰、探花卢瑜紧随其后。 再往后,便是长长的进士队伍,浩浩荡荡,沿着长安城最宽阔的朱雀大街缓缓前行。 “快看!状元郎!好生俊朗!” “那是探花郎!真乃风流人物!” “今科英才济济,实乃我大唐之福啊!” “..........” 街道两旁,早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百姓们欢呼雀跃,争相一睹新科进士风采。 尤其是那状元、榜眼、探花,更是吸引了无数目光。 鲜花、香帕、甚至瓜果,如同雨点般抛洒向队伍,尤其是陈光蕊所在之处,更是成了整个长安百姓的中心。 甚至,更还有那开放的奇女子,对着陈光蕊媚眼不断,酥胸更早已半露,活生生一个捉婿现场。 而大唐百姓,对此更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都帮着起哄,吓得陈光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而陈曦,则是依旧处于队伍末尾,身形微缩,步伐沉稳。 【叮!宿主低调游街,规避焦点,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221】 队伍很快行至长安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口。 一座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彩楼临街而建,楼上红绸高挂,绣球悬梁。 楼下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远超别处。 “是丞相府的殷小姐抛绣球招亲!” “天啊!殷小姐才貌双全,谁若得此绣球,岂非一步登天?” “状元郎!定然是状元郎!” “........” 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投向彩楼,更投向那骑马走在最前风采无双的陈光蕊。 彩楼珠帘轻挑。 一位身着华服,姿容绝丽的女子在丫鬟簇拥下现身楼台。 正是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殷温娇。 只见其手持一个硕大精致的五彩绣球,美目流盼,在楼下汹涌的人潮与游街的进士队伍中缓缓扫过。 刹那间,整条朱雀大街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无数双手臂高高举起,无数张面孔写满渴望,人群如同沸腾的潮水向前涌动。 虽然知道机会不大,但谁都想争一把啊! 毕竟,这可是当朝丞相之女。 一旦,被那绣球砸中,那可就真一步登天了啊! 然而,陈曦却是一点这般想法都没有。 只见其迅速退后半步,不给一点点意外发生的碰瓷机会。 虽然按照西游原剧情,这绣球几乎百分百会落在陈光蕊身上。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烫手山芋,可万万碰不得。 与此同时,彩楼之上。 殷小姐的目光在状元陈光蕊身上停留片刻,又掠过榜眼与探花。 片刻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皓腕轻扬,那象征着姻缘与富贵的五彩绣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自楼台抛下! “我的!是我的!” “让开!绣球是我的!” “.........”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无数人跳起争抢,推搡、叫喊、跌倒……场面一片混乱。 那绣球在无数只伸出的手上方弹跳、飞旋,但偏偏就是无人拿到。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穿过纷乱的人头,竟不偏不倚,就是直直地落向了陈光蕊身上! “状元郎!是状元郎!” “天意!此乃天意啊!” “才子配佳人,天作之合!” “...........” 在震天的欢呼与艳羡声中,那五彩绣球,稳稳地落入了陈光蕊的怀中。 他下意识地接住绣球,抬头望向彩楼。 珠帘之后,殷小姐含羞带怯,微微颔首,随即隐入帘后。 霎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丞相府的家丁立刻上前,簇拥着还有些懵懂的陈光蕊,向着丞相府方向而去。 游街的队伍也因此暂停,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陈光蕊都充满羡慕。 明明自身已经是状元了,还马上就要成为丞相的乘龙快婿,这简直就是妥妥人生赢家啊! 反倒是陈曦只是平静的目睹着这命中注定的一幕,眼神深邃平静,无悲无喜,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 绣球落定,姻缘缔结。 状元郎陈光蕊的人生轨迹,已然清晰可见。 而在这煌煌大唐的盛世喧嚣之下,在那漫天神佛的棋盘之上,一场牵动三界的西行大幕,亦随着这枚绣球的尘埃落定。 于此间,缓缓揭开了一角。 【叮!宿主明哲保身,成功规避因果纠缠,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222】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西游的大幕已然开启,而他的大道之路,还长! 第6章 后天八卦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二层巅峰】 【稳健经验值:300】 【系统商城:已开启】 【当前可兑换:……】 一天一夜过去,经验值再添七十八,可喜可贺。 此时,距离那场震动长安的新科进士游街,已然过去了一天一夜。 这二十四时辰,陈曦并未蜗居他那城南小院。 而是再度流连于天香楼的温柔乡里,依旧是那间流云轩。 不过此番作陪的却已没了外人,唯有那位姿容绝代才情无双的花魁姐姐。 窗外明月如轮,清辉洒落。 丝竹管弦之声隔帘传来,悠扬婉转,几分旖旎流转。 陈曦斜倚在软榻之上,一手执玉杯,浅啜着琥珀色的琼浆,另一只手则被花魁那双柔若无骨的柔荑轻轻握住。 佳人近在咫尺,吐气如兰。 案上珍馐未动几箸,倒是那胭脂色的樱唇,成了陈曦品咂不倦的佳肴。 每一次若有似无的触碰,每一次气息交融的低语浅笑。 都引得花魁姐姐粉面含羞,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盏酒唇脂间,风流自不必细表。 更妙的是,识海之中,那代表稳健经验值的数字。 竟也随着这温柔乡里的风流,时不时便悄然跳动一下。 【叮!宿主深谙盛唐风流,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温香软玉在怀,品茶鉴溟,稳健经验值+1!】 【叮!宿主……稳健经验值+1!】 …… 如此稳健,经验值蹭蹭上涨,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自从陈曦发现在天香楼听曲赏花魁,竟然比在家经验值涨的还快,陈曦早就想再来了。 可惜,就是囊中羞涩。 毕竟,这天香楼可是个销金窟。 就连今天这趟,那还都是陈光蕊这个状元请的。 一人一个包间,出手着实阔绰。 “长安居大不易,看来我日后也是不得不先想点搞钱的路子了,毕竟修炼也是很耗钱的!” 秉着日后想在天香楼安家的想法,陈曦不禁暗自想道。 毕竟,来长安之前,身居颍川的老父亲可是将积蓄都给了他。 除此之外,他可是就再无收入来源了。 直至月上中天,万籁渐寂。 陈曦拥着怀中温软的玉人,心神一片宁静满足。 而就在他准备闭目养神之际,识海中的系统光幕忽地自动刷新。 【系统商城物品更新!】 【新增可兑换: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兑换经验值:165】 这行提示,瞬间拉住了陈曦的心神! 意念微扫,看向那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介绍。 毕竟,这可是价值足足165经验值,必须得看准了。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人族顶尖推演秘术,源自人族圣贤文王姬昌,可窥探天机,推演吉凶,趋利避害,虽为后天之术,然妙用无穷,乃稳健行事之无上利器!】 “好东西!” 看完之后,陈曦瞬间为之被打动。 不说别的,仅仅就一那趋吉避凶,便就足以让陈曦心动了。 身为穿越者,陈曦自然知晓封神旧事。 当初,文王姬昌凭此术算无遗策,于劫波诡谲的封神量劫中屡屡化险为夷,甚至连自身寿数吉凶都能推演! 虽名为后天,不及伏羲先天八卦直指大道本源,但于推演具体事象、规避风险、谋定后动上,已经足够堪称bug了! 他虽拥有西游记忆的先知优势,但记忆是死的,世界是活的。 漫天神佛博弈,天地大势如潮,一个小小的变数就可能引发滔天巨浪。 唯有掌握了这等推演天机,预判祸福的本事,才能真正将稳健之道贯彻到极致! “兑换!立刻兑换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没有任何犹豫,陈曦直接选择了兑换。 【叮!确认兑换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消耗165点稳健经验值!】 【兑换成功!】 【当前稳健经验值:135】 霎那间,无尽信息洪流,瞬间涌入陈曦的识海! 阴阳五行、天干地支、时空流转、万物生克……无数玄奥的卦象、爻辞、推演法门如星辰般点亮,最终汇聚成那六十四幅蕴含天地至理的卦图! “唔……” 饶是陈曦已引气入体,神魂远强于凡人。 此刻也被这庞大的信息冲击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 怀中花魁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抬起螓首,美眸中带着询问。 “无妨,偶有所感。” 陈曦强压下识海的翻腾,对花魁姐姐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 “姐姐且先安歇,容我静思片刻。” 花魁见他神色虽异却无大碍,乖巧地依偎在他身侧,不再打扰。 陈曦闭上双目,心神彻底沉入那浩瀚的卦术海洋。 他并未急于尝试推演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先从最基础的静心体悟开始。 识海中,那六十四幅卦图虚影缓缓流转,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卦意象轮番浮现。 彼此组合,演化出无穷奥妙。 尝试着调动丹田内那缕微弱的真炁,按照秘术记载的入门法门,在指尖凝聚。 起初,炁流晦涩难控,数次溃散。 但陈曦心性沉稳,不急不躁。 一次次尝试,心神完全沉浸在卦象的推演与炁息的流转之中。 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玄奥波动,开始在他指尖萦绕。 并非神通法术的凌厉,而是一种洞悉、推演、顺应天道的缥缈气息。 【叮!宿主潜心修炼人族无上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稳健根基再添保障,稳健经验值+5!】 【叮!宿主以稳健之心修持推演秘法,深得稳健三昧,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143】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也是肯定了陈曦的选择与努力。 时间在静修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月光偏移,更漏声断。 陈曦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仿佛有八卦虚影一闪而逝,复归深邃平静。 虽然仅仅是才入门,距离算无遗策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陈曦自问凭借他现在的领悟,算算卦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没怎么实验过,而且也还缺了几样道具。 比如上好的龟甲,还有特制的铜钱,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唯有有了这些,推算方才能更加准确。 不过,有了此法,也算是在西游世界又多了份自保的底牌! 第7章 神机妙算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二层巅峰】 【稳健经验值:200】 【系统商城:已开启】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入门)】 识海中的面板悄然隐去,指尖萦绕的那一丝推演天机的玄奥气息也随之收敛。 陈曦缓缓睁开眼,窗外天色已透出蒙蒙青白。 一夜风流,经验值又再度回到了200之上。 却是不知,这一夜又是几度折花攀柳了。 怀中温香软玉,花魁姐姐海棠春睡,鬓云微乱,粉腮犹带昨夜承欢的娇慵红晕。 见此,陈曦不禁低头,指尖轻轻拂过那如缎的乌发,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回味悄然滑过心尖。 “曦郎……” 似是察觉到动静,花魁嘤咛一声。 眼睫微颤,星眸半启,带着初醒的迷蒙与依恋,水光盈盈地望向他。 “姐姐醒了?” 陈曦展颜一笑,温润如玉。 手臂紧了紧,将那温软的娇躯更贴近几分。 低下头,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光洁的额角,声音低沉而饱含深情: “昨夜良宵如梦,只恨春宵苦短。姐姐放心,待我他日功成名就,必不负姐姐这番情意,定当以千金为聘,为姐姐赎身,从此双宿双栖,再不分离。” 情话绵绵,字字恳切。 若是从不曾与陈曦交往过,说不得还真就被陈曦这般话给骗到手了。 而偏偏,这花魁还也就真信了。 只见其含情脉脉,眼中水光更盛,螓首埋入他颈窝,低语如诉: “奴家信郎君……只盼郎君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陈曦轻抚其背,口中那是万般保证,山盟海誓信手拈来,心中却是一片澄澈古井。 温柔乡是英雄冢,亦是修行途中的迷障。 此刻的缠绵悱恻,不过是漫长道途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点缀。 他陈曦所求,乃是那超脱凡俗、逍遥自在的长生大道,岂能为一时欢愉所羁绊? 当然一时的欢愉那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公车私用之事,他终究还是做不来的。 况且,这花魁牵扯甚广。 留连过甚,难保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平白坏了稳健根基。 又温存片刻,哄得花魁心满意足。 陈曦起身,穿戴整齐。 最后看了一眼锦帐中尤带眷恋的玉人,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推门而出。 “公子。”守在雅间外的小厮陈安立刻迎了上来。 “嗯。” 陈曦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径直向楼下走去。 行至天香楼门口,陈曦脚步微顿,侧首对紧跟在旁的陈安低声道: “记下,日后若再来此地,那位花魁……避着点。” 陈安一愣,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昨夜公子与那位花魁姐姐何等缠绵,今早离开时还依依不舍,怎么转眼就? 但陈安也深知自家公子行事向来有章法,不敢多问,只恭敬应道: “是,小的记住了。” 主仆二人汇入清晨长安城初醒的人流,街市上已有贩夫走卒开始忙碌,蒸饼的香气混合着晨露的清新弥漫开来。 “公子,接下来是回府吗?”陈安问道。 陈曦没有立刻回答,眉头微蹙。 摸了摸袖中干瘪的钱袋,那点可怜的家底。 经过这几日天香楼的稳健消费,和练气修炼用度的花销,早已所剩无几。 “吏部那边,十日后才会颁布我等新科进士的任职安排。” “这十日,朝廷是不发俸禄的。” “坐吃山空,囊中羞涩啊。”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知不觉间,现在的陈曦也是已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陈安闻言,脸上也露出愁容: “公子,那……咱们如何是好?要不小的去寻些短工……” “短工?”陈曦摇头失笑。 “你家公子好歹是乙榜进士,虽排名末位,亦是朝廷命官候补,岂能去与民争利,做那等粗活?徒惹人笑柄,平白折损了身份,有碍稳健。” 更重要的是,那点微薄工钱,还不够他在天香楼喝杯茶的。 修炼需要资源,生存需要银钱。 在这长安城,无钱寸步难行。 可眼下,他除了刚刚入门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身无长技。 “身无长技……” 陈曦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几枚为了参悟卦术而买的普通铜钱。 突然,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算卦? 陈曦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骤然亮起精光。 “对啊!算卦!算卦好啊!”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是人族顶尖推演秘术! 虽只是初窥门径,尚远达不到文王那般算无遗策的境界。 但用来测测凡俗之人的吉凶祸福、寻个失物、问个前程……岂不是绰绰有余? 这简直是天赐的,最符合他稳健路线的生财之道! 无需本钱不说,还不惹眼,不与人争,更能顺势验证卦术,积攒经验! 只不过,行此事之前,陈曦并未鲁莽,而是先给自己测了一卦。 乾上乾下! 乾卦!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大吉! 这种卦,莫说是陈曦这个精研文王后天八卦的人,就算是一个普通相师,那也知道是上等的大吉卦。 看来,就算是天意也是站在自己的决断这边啊! “陈安!” 陈曦精神一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不回府了!先寻个僻静地方!” 半个时辰后,城南一间不起眼的成衣铺后巷。 一个面容蜡黄,留着两撇鼠须,身着半旧灰色道袍的中年相士走出。 其身后,则是跟着一个同样换了身粗布衣裳,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随从。 陈曦满意地对着铜盆里浑浊的水影照了照,易容术虽粗浅。 但配合这身行头,足以让他改头换面,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一样看不出来。 而后,也是又在街边小摊购置了一套品相尚可的龟甲,和三枚磨得油亮的特制占卜铜钱。 “走!” 易容后的陈半仙将一面写着“铁口直断,趋吉避凶”的布幡交给陈安拿着,自己则捻着那几枚铜钱,摇头晃脑,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江湖相师的感觉了。 而也就在这时,陈曦这边第一单生意也是已然上门了。 却见那厢,正有一那气质出众,温婉如玉的妇人缓缓而来。 第8章 妙哉!妙哉! 那厢走来的妇人,身姿娉婷,气度雍容。 藕荷襦裙,月白半臂,堕马髻斜簪温玉。 正是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新科状元陈光蕊的新婚夫人,殷温娇。 陈曦一眼便将其认出,不过却并未声张,只是静待其到来。 “先生。” 来到陈曦的卦摊前坐下,殷温娇开口,声音温婉。 “妾身欲卜问家事前程。” 陈曦眼皮微抬,眸光平静无波。 “夫人所求,当不止一事也。” 被一语道破内心,殷温娇也不禁微微一怔。 当即忙连定了定神,这才继续道: “妾身有三问,一卜夫君十日后吏部安排的官运前程,二卜妾身何时得子,三卜若得子嗣,其未来前程如何。” 陈曦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一瞬全被看穿了一般。 殷温娇屏住呼吸,莫名感到一阵压力。 “官运、子嗣、前程……夫人这三问,牵连甚广,因果纠缠,一般人恐难卜算啊!” “就算是,算得了恐怕也都不见得为真!” 陈曦微微一笑,目光深沉的看向殷温娇。 闻言,殷温娇心中也是不免失望了起来。 本以为是遇到了一位有真本事的老神仙,未曾想到竟也是一个江湖骗子,当即便要起身告辞。 “既然先生无能为力,那妾身告辞便是。” 然而,却就在这时,忽闻对面那人淡然笑道: “谁说老夫算不得的?” “只不过——得加钱!” “加钱?”殷温娇微微一愣。 “不错!” “加钱!” “卦金,三千两白银。” 此言一出,殷温娇瞬间惊愣,猛地抬头,美眸圆睁。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灰袍相士! 三千两?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热闹的摊贩路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陈曦的目光如同在看疯子。 “先生莫不是在说笑?三千两白银,便是请钦天监监正卜一卦也绰绰有余!” 陈曦神色不变,用着那看透世情的语气淡淡道: “钦天监算的是王朝气运,算不得凡俗私隐,更算不得宿命因果。” “夫人所求三事,件件涉天机,步步藏凶险。寻常术士,纵有十分本事,算之必遭反噬,轻则折寿,重则横死。故,不敢算,不能算,亦不配算。” 陈曦双手负后,目光如电,直视殷温娇。 “唯有此价,方能承其重,显其真。夫人若觉不值,自可离去,另寻高明。” 说罢,陈曦竟再次闭上双眼,不再理会殷温娇。 说实话,陈曦自觉自己开这价并不算高。 毕竟,这殷温娇所问的东西实在牵扯太大。 也就是他有系统屏蔽天机,并且当下换了马甲,还又实在缺钱。 否则,这买卖谁爱接谁接! 殷温娇胸口起伏,看着陈曦这般模样,也是不禁气急。 不过深思之后,却是又觉得陈曦所言有理。 “好!三千两就三千两!只要先生所言在理,能解妾身心头大惑,银钱不是问题!宝通钱庄,立时可兑!” 深思之后,殷温娇直接从贴身锦囊中取出三张面额千两的宝通钱庄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摊上。 “现在,请先生起卦!” 看着这殷温娇眼睛眨都不眨,直接便就甩出了三千两银票,陈曦也是不禁感叹,果然不愧是丞相之女啊! 同时也是明白,难怪后面那些水贼会动心抢劫了。 人家这是真有钱啊! 财帛动人心,那可不是说说玩的。 “夫人爽快!” 收下银票,陈曦话音落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随手捧起那副古朴龟甲,三枚铜钱置于其中。 并未见如何用力摇动,那龟甲竟自行悬浮于他双掌之间寸许,微微震颤! 内里铜钱碰撞之声,不再是清脆,而是化作一种奇异的,仿佛蕴含大道韵律的嗡鸣! 嗡——嗡—— 龟甲表面,隐隐有微不可察的玄奥纹路流转! 一股无形的气机以陈曦为中心扩散开来,引得周围气流都为之滞涩! 龟甲悬空,道纹自显! 一连六次,龟甲轻震,道韵自成。 当第六次嗡鸣停歇,陈曦双掌虚按,龟甲缓缓落于黄布之上。 只不过并未立刻倒出铜钱,而是并指如剑,对着龟甲虚空一点! “现!” 一声轻叱,如同言出法随! 龟甲内三枚铜钱应声飞出,悬于半空,滴溜溜旋转不停,每一枚都绽放出微弱却清晰的金光! 三枚铜钱并非随意落下,而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定格,排布成一个蕴含天地至理的卦象—— 离上坎下,火水激荡! “火水未济!” 陈曦声音清越,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殷温娇心神摇曳。 “此卦象,吉凶交加,福祸相依,乃大争之世,亦是大变之机!” “坎水主险,离火主明。” “令夫之官运,可谓是祸福交加,当有遇水则停,切记切记!” “至于子嗣,爻动而旺,得月建相生!不出一年,麟儿必降!” “此子禀天地灵秀,承宿世因果!其命格贵不可言,非人间王侯可拟!未来当在九天之上,或掌佛国净土,或承天命造化!其成就,当震烁寰宇!” “然!卦中坎水如渊,暗藏骨肉离殇之厄!此乃天命所定之劫数,非人力可避!夫人需谨记:守心持正,静待花开。” 卦象出,陈曦目光淡然,依据前世记忆,以及所算之卦,透露不少天机。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是陈曦为自己考虑的。 西游的关键在于唐僧,而西游大势则是万万阻挡不了的。 而自己透露的这些天机,或可暂时拖延一下西游开始的时间。 那样,自己在大唐稳健发育的时间自然也就长不少。 毕竟,一旦佛法真的完全东传大唐,虽说对自己影响不大,但总归不妙。 解卦完毕,悬浮的铜钱金光敛去,叮当一声落回龟甲。 陈曦身上的浩瀚气息也随之收敛,重新变回那个平凡的灰袍相士,仿佛刚才沟通天地言出法随的并非是他。 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真将殷温娇给吓坏了。 “骨肉离殇?” “先生,救我!” 然而,陈曦却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自己能透露这么多,已是仁至义尽,算是对得起那三千两白银了。 还想说再多,却是不可能的了。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夫人,请回吧。” 对此,殷温娇也是不好强求,只能再次深深一礼,带着满心震撼与复杂的思绪,转身匆匆离去。 【叮!改头换面获得新身份,稳健经验值+5!】 【叮!获得卦金三千两,稳健生财,稳健经验值+5!】 【叮!巧解卦象,不改西游大势,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 220!】 待到殷温娇离去,陈曦看着再度收获的20稳健经验值以及那三千两银票,心下大定。 钱有了,经验值也有,血赚! 接下来,可以安心的去天香楼稳健修炼了! 妙哉! 妙哉! 第9章 不简单的陈光蕊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三层】 【稳健经验值:824】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铺展,各项数值清晰映照。 十天的时间转瞬而逝,稳健经验值累积到八百多点,并且修为也提升到了引气入体三层,对此陈曦很是满意。 而这十日光阴,陈曦也是过的极为充实。 天香楼的温柔乡,与花魁姐姐品茗论道,深入浅出地探讨了一番盛唐风流,自是不必多说。 而修行之事,更是从不曾放下,每日练气不辍。 晨起吐纳,引天地稀薄灵气入体,行周天运转。 午后静坐,凝神内视,温养丹田中那一缕日益壮大的真炁。 入夜观星,心念澄澈如古井深潭,体悟道法自然。 而修炼之余,陈曦亦未荒废文事。 重拾起从颍川带来的几卷经史子集,试图从中再寻些微言大义。 未曾想这一读,竟让他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读书所得经验,却是远比行一般稳健事所得经验值要多。 尤其是钻研那些蕴含哲理或实用技艺的典籍,每次领悟,经验值增加更是格外地多。 说起来,这十天里增加的大半稳健经验值,还都是陈曦读书所得。 “书中果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我!” “可惜,手头书籍终究有限。” 放下手中早已翻得卷边的《孟子》,陈曦轻轻叹息一声。 颍川带来的书已尽数读完,长安书肆虽多,但修炼已经是无底洞了,哪里还有闲钱买书。 毕竟,眼下可是大唐,不像后世书籍那般便宜。 看来日后手头宽裕了,当务之急便是去书肆稳健进货了。 正思忖着如何开源节流,更高效地利用这读书涨经验的妙法时,院门却是已被笃笃叩响。 “陈兄!陈曦兄可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正是那位寒门同年,赵恒。 陈曦心念微动,起身整理了下青衿,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赵恒,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 “陈兄,快快准备!时辰快到了!” “吏部今日放官!你我同榜,需得一同前去听宣!这可是早就约好的!” 陈曦恍然,十日之期已满。 今日正是吏部,宣布他们这些新科进士最终官职去向的日子。 “有劳赵兄提醒。”陈曦温和一笑,神色平静,“这便动身吧。” 两人不再多言,汇入长安城初醒的人流,朝着皇城方向快步而去。 吏部衙署,庄严肃穆。 当陈曦与赵恒赶到时,衙署外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新科进士。 甲榜俊彦们自成圈子,言谈间意气风发。 乙榜诸生则大多三五成群,低声议论,难掩忐忑。 陈曦依旧习惯性地选了个人群稍后的位置,借着前方一位身材高大的同年身影,将自己半掩其中。 眼观鼻,鼻观心。 看似安静等待,实则悄然运转起丹田那缕温润的真炁,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六十四幅流转的卦图虚影。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观气之术,正好借此良机,验证一番。” 心念微动,一缕极其微弱的推演之力,自他指尖悄然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覆盖向身前的人群。 刹那间,眼前景象为之一变! 在陈曦的感知中,每一个新科进士的头顶,都浮现出一缕或明或暗、色泽各异的气息! 这便是气运的显化! 气运以青、白、赤、黄、紫为序,青白为常人之运,赤黄乃富贵之兆,紫气则为贵不可言之象。 大多数进士头顶,皆为青白之气。 或夹杂几缕赤黄,代表着他们未来仕途的起点与大致潜力,与陈曦根据其家世、殿试名次的判断大抵相符。 赵恒头顶,便是一团青气为主,夹杂着几丝微弱的白气。 显示其寒门出身,前程尚需自身奋力拼搏,运道平平。 陈曦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直到落在那被众人隐隐簇拥着的状元郎——陈光蕊身上! 嗡! 陈曦心神猛地一震! 只见那陈光蕊头顶,并非预料中赤黄交加的状元贵气,而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紫金色!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片尊贵无匹的紫金气运深处,竟隐有一道极其细微、却透着不祥与死寂的灰黑色纹路! “紫金气运?帝王之资?不,不对!” 陈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普通人间富贵之运! 气运之强盛,远超凡俗想象! 识海之中,仿佛受到这逆天气运的刺激。 系统面板竟自动刷新,浮现出一行冰冷而震撼的提示: 【检测到特殊气运个体:陈光蕊】 【气运等级:紫金(异常)】 【关联信息解锁(部分): 身份:江州人士,新科状元,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婿。 实力:先天巅峰境武者,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地仙之境!】 先天巅峰的武者,未来会死于水贼? 看到这信息之后,陈曦第一时间便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方才观气,只觉其气运滔天,却未能直接看透其修为深浅。 此刻经系统检测,他才骇然发现,这位状元郎竟已是先天巅峰! 这实力,放在凡俗武者中已是顶尖,对付寻常水贼简直如同砍瓜切菜! 可根据他对西游的了解,这陈光蕊最终却死在了几个小小水贼手中! 这实在太诡异了! 陈曦心底寒意陡生,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与危机感瞬间自其心底涌现。 “这绝非意外!这背后必有滔天阴谋!是佛门?道门?天庭?还是...........?” 洪江渡口那看似偶然的劫杀,此刻在陈曦眼中,已然笼罩上了一层厚厚迷雾。 一个身负如此气运与实力的人,其死亡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就在陈曦心念电转,试图从这些信息中理出更多线索时,吏部衙门那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豁然洞开。 一名身着绯袍的吏部官员手持名册,缓缓走出。 而此人的来历,同样大的惊人,使得陈曦不得不认真对待。 宋国公,萧瑀! 第10章 翰林院编修! 吏部衙门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如同开启了一道命运的分水岭。 身着绯袍腰悬金鱼袋的宋国公萧瑀,手持名册,步履沉稳地踏出。 “参见国公!” 看到来人竟是萧瑀之后,一众进士亦是忙连齐齐拜道。 而陈曦,在心中亦是暗自思量了起来。 宋国公萧瑀,此人不仅是开国元勋,皇亲国戚。 更是长安城内出了名的佛门护法,数次朝堂论辩都力主扬佛抑道。 他亲自来宣读吏部安排,其中恐怕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时,萧瑀目光亦是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帝国的未来栋梁。 尤其是,在掠过状元陈光蕊时,更是意味深长,隐隐间满是期待。 足可见得,其恐怕与陈光蕊关系也很是不浅。 随即,却见这陈光蕊缓缓展开手中那卷黄绫名册。 “贞观十三年春闱,吏部铨选已毕,今宣授职事如下——” 闻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仿佛凝固。 事关前程,除了陈曦谁也不能真的平淡以对。 “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江州陈光蕊。” “授职尚书都事,正七品上。” “嘶——” 话音未落,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清晰可闻的抽气声! 尚书都事! 那可是尚书省直属要职,掌文书案牍,通判诸司事务! 位虽非极高,却是中枢运转的枢纽之一,位卑而权重! 多少世家子弟熬资历走门路,也未必能在此等年纪便跻身此位! 不想咱们这位状元郎,竟是直接就被授予了此职。 一时间,众人也是不禁纷纷向陈光蕊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若非萧瑀还在,恐怕也是早就对陈光蕊恭维了起来。 而在陈曦眼中,其头顶那片紫金气运,似乎也更盛了几分。 反倒是陈光蕊极其沉稳,躬身领命,姿态恭谨而沉稳,对着萧瑀的方向深深一揖。 “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博陵崔琰。” “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范阳卢瑜。” “俱授秘书省校书郎,正八品上。” 萧瑀继续宣布任命,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 崔琰卢瑜二人显然也早就知晓了这等任命,淡然躬身领命。 这职位虽非中枢要职,但清贵体面,掌校雠典籍,亦是世家子弟入仕的极好起点,足以为日后铺路。 “甲榜进士,太原王珪,授弘文馆校书郎,正八品上。” “甲榜进士,清河崔宏,授门下省典仪,正八品下。” “甲榜进士,荥阳郑源,授国子监助教,正八品下。” “甲榜进士,赵郡李昭,授京兆府参军事,正八品下。” 一个个煊赫的世家姓氏,一个个清贵或实权的正八品官职被念出。 被点到名字的进士,脸上无不露出矜持而得体的笑容,周围的同僚也纷纷投去或祝贺或结交的目光。 这便是甲榜的分量,门阀的底蕴啊! 宣唱声一路向下,从甲榜中游到末流,品阶渐次滑落。 多为正八品下或从八品的京畿县尉或录事参军等职,虽远不如前几位耀眼,却也都在实权衙署,是正经的流内官,前途可期。 终于,宣唱到了乙榜。 乙榜前列的进士,大多也得了些偏远州县的九品主簿、县尉之职。 虽离京外放,好歹也是官身。 而随着名次越来越靠后,气氛也越发凝重。 许多乙榜末流的寒门进士,脸色已微微发白,手心都攥出了汗。 而当所有乙榜进士的官身都尘埃落定之后,萧瑀也是终于念到了陈曦的名字。 “乙榜第二百七十三位,陈曦,颍川陈氏。”: “授职翰林院编修,从九品下。” 读完之后,就算是萧瑀也不禁奇怪的扫了一眼陈曦。 这少年究竟是得罪谁了? 怎的落了这般一个职位? “翰林院编修?” “从九品下?!” 而众人更也都是纷纷震惊不已,难以相信新科进士中竟会出现一个翰林院编修。 毕竟,当下的翰林院可与那清贵的储相之地不同。 在这贞观初年的大唐,翰林院不过是个新设不久,名不副实的养闲之所! 既非三省六部这样的实权衙署,也非弘文馆、秘书省那样的文化清流,更像是个安置冗员编纂些无关紧要典籍的冷僻角落。 而编修一职,更是微末中的微末! 从九品下,几乎是大唐官制中流内官的最低门槛,仅比不入流的胥吏高那么一丝。 既无实权,又无油水,更远离权力中枢,升迁之路几乎一眼望得到头。 若无天大机缘,此生能熬到个七品县令,便算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说,也就无怪乎众人如此震惊了。 只不过,众人不知的是,这官职却是李世民亲自安排的。 希望陈曦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在翰林院沉淀一番,并且领悟他真正心思,日后再委以重任。 而这时,与陈曦同在乙榜的一众进士,也都纷纷选择了远离陈曦。 生怕陈曦这个小小翰林院编修,坏了他们的前程。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唯有站在陈曦身旁不远处的赵恒,脸上露出真切的焦急与不忍。 挣扎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挪步过来,压低声音安慰道: “陈兄,翰林院虽清冷些,却也安稳,他日未必没有转机……” 陈曦抬起头,脸上却不见赵恒预想中的沮丧,反而是一片平静对着赵恒温和一笑,拱手道: “多谢赵兄关怀,朝廷安排,自有深意,陈某欣然领受。” 欣然领受? 赵恒愣住了。 这反应未免也也太平静了吧?甚至可以说是高兴? 陈曦当然高兴! 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若非场合不对,他更是差点笑出声来! 眼下他正愁没书看,没想到这边就送了一个翰林院编修! 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稳健福地! 【叮!成为翰林院编修,远离朝堂中心,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834!】 稳健经验值的增加,再次让陈曦无视了周围那些或同情、或疏离、或探究的目光。 整了整身上那件略显寒酸的青衿,对着高台上宣旨完毕正欲转身离去的萧瑀,以及吏部衙门的方向,深深一揖,姿态从容,声音清朗: “臣,陈曦,谢主隆恩!必当恪尽职守,不负朝廷所托!” 闻言,萧瑀也不禁多看了陈曦一眼。 遭此变故,此人竟还都能从容以待,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啊! 不过,很快萧瑀便就收回了目光,再无停留,转身离去。 吏部铨选尘埃落定。 陈曦直起身,迎着赵恒依旧困惑担忧的目光,脸上笑容温和依旧,心中却是一片澄明与火热。 翰林院? 编修? 从九品下? 甚好,甚好! 此去,正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 第11章 红尘人间 尘埃落定,各回各家。 持续十来天的等待,终于在此刻得到收获,众人也是终于得以喘息一番,好好休沐一下。 然而,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太久。 状元郎陈光蕊的请柬,很快便就递到了陈曦暂居的城南小院。 “陈兄,明日午时,安宁坊一聚,万望赏光。” 送信的小厮毕恭毕敬,言明是状元公做东,宴请本届所有新科进士同游。 陈光蕊身为此次科举之首,自是不会放弃笼络人心的机会。 毕竟,在官场最重要的关系有三种:同乡、同年、师生。 说不得在未来,自己这一科进士中就会有不少部堂高官,陈光蕊早做准备无可厚非。 陈曦接过那描金烫银的精致请柬,指尖拂过安宁坊三字,心下微动。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坊坊皆有名堂。 据他所知,这安宁坊,却是非寻常去处。 其位于皇城之东,紧邻东市,乃是长安城最顶尖的销金窟,达官显贵、世家豪阀最喜流连之地。 其格调奢华,远非前些时日众人相聚的天香楼可比。 天香楼不过凡俗顶级的声色场所,而在这安宁坊只要你有足够的身家与门路。 漠北草原的狐女、猫女,西域小国的公主,乃至修炼有成的仙子,皆可在此寻得芳踪。 坊间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幻音坊、天仙阁、红尘人间这三大名楼,各有千秋,声名赫赫。 陈光蕊此番相邀,手笔不可谓不大。 一众进士,包括陈曦在内,虽心思各异,却无人敢驳状元公的面子。 纵使那些自持身份,不愿与乙榜末流陈曦过多牵扯的世家子弟,也只得捏着鼻子应下。 只是心中打定主意,到了地方定要离那陈曦远远的便是。 陈曦对此自是心知肚明,却也欣然应允。 稳健之道,并非一味避世。 该有的应酬,还是要去的。 当然他也更想看看,这位头顶紫金气运却暗藏死劫的状元郎,此番下血本请客,究竟会选在三大名楼中的哪一处。 事先声明,他才不是为了好看的小姐姐! 翌日午时,阳光正好。 陈曦依旧是那副低调模样,青衿素净,混在赴宴的进士队伍中,毫不起眼。 赵恒倒是依旧与他同行,只是脸上带着几分初入此等顶级场所的忐忑与好奇。 其余进士则三三两两,议论纷纷,话题自然离不开即将抵达的安宁坊。 踏入安宁坊地界,一股迥异于外界的繁华奢靡气息便扑面而来。 只见坊内道路宽阔,皆以打磨光滑的青玉石板铺就,光可鉴人。 两侧楼阁鳞次栉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其精美华贵更远超寻常。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混合香气,既有顶级熏香的馥郁,又夹杂着花果的清甜,更隐隐透着一丝勾人心魄的异域芬芳。 最引人注目的,是穿梭其间的侍者与舞姬。 皆是身姿曼妙,容颜姣好,更令人惊奇的是,许多竟顶着毛茸茸的兽耳! 有的尖俏灵动,不时微微颤动,有的圆润可爱,衬着白皙肌肤。 更有甚者,身后还拖着蓬松的尾巴,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或狐尾妩媚,或猫尾俏皮,那皮毛光泽柔顺......... “嘶……” 赵恒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凑近陈曦低声道: “陈兄快看,这莫不是传说中的……?” 陈曦目光扫过那些或狐媚,或猫萌的身影,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前世记忆中的那些所谓兽娘Cos,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拙劣。 “想必便是了,漠北草原深处,或有异族通灵化形,或是天生兽裔,这长安城里人,果然还是会玩。” 不禁在心中暗叹,无论在哪个时代,这城里人玩的花样,都超乎想象。 众人一路行来,目不暇接。 幻音坊楼高数层,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传出,似能勾动欲望,令人闻之便骨酥筋软,心旌摇曳。 坊前莺莺燕燕,女子皆身姿妖娆。 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大胆热情地向过往行人抛着媚眼,显然只要银钱到位,便无所不可为。 天仙阁则显得清雅许多,楼阁隐于薄雾轻纱之中,偶有身着素雅仙裙,气质清冷的女子身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或抚琴,或弈棋,举止飘渺出尘,不似凡俗。 阁前告示牌上,【清修之地,卖艺不卖身,缘法自求】的字样清晰可见。 显然,能否得到这些仙子的青睐,全凭个人本事与所谓的仙缘。 就在众人揣测陈光蕊会选哪一楼时,队伍却在一座最为恢弘气派的楼宇前停了下来。 此楼占地极广,飞檐如凤翼展翅。 巨大的门楣之上,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鎏金大字——红尘人间! 楼前并无喧嚣揽客,只有两排身着统一制式眼神锐利的护卫静静侍立。 那门庭看似敞开,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严气度,仿佛一道无形的门槛,将凡俗隔绝在外。 “红尘人间!” “竟然是红尘人间!” “状元公竟能请我们进这里?” “...........” 人群中顿时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呼,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便是那几个自诩家世不凡的甲榜世家子弟,此刻也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喜。 幻音坊花样百出,女子多妩媚,只要钱到位,百无禁忌。 天仙阁清高孤傲,仙子卖艺不卖身,求的是个眼缘与本事。 而这红尘人间,却是两者兼具! 传闻其中包罗万象,无论你想要幻音坊的极乐销魂,还是天仙阁的清谈雅韵,亦或是更为隐秘更为顶级的享受,只要你能想到,这里都能满足! 是真正的天上人间,极乐净土! 然而,此地的门槛之高,却是令人咋舌。 非但需要泼天的财富作为敲门砖,更需过硬的人脉背景方能得其门而入。 寻常富商巨贾,纵有万贯家财,若无显贵引荐,也休想踏进这红尘人间半步! 陈光蕊竟能将他们这一整批新科进士都带进来,这已不是下了血本可以形容了。 陈曦混在人群末尾,识海之中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叮!长安安宁坊,人间最逍遥,稳健经验值+5!】 【叮!红尘人间,天上不得,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925!】 依照陈曦对系统的理解,一般来说,只要他不主动搞事,处处稳健,经验值是完全不缺的。 只有收获多少的区分。 “诸位同年,今日光蕊做东,邀诸位共赏这红尘人间盛景,权当为诸位贺官之喜,也预祝我等日后同朝为官,勠力同心,共报皇恩!请!” 这时,最前方的陈光蕊亦是率先举步,向那气派非凡的门庭走去。 门口那气息沉凝的护卫首领显然认得他,并未阻拦,反而微微躬身示意。 其余进士如梦初醒,纷纷压下心头的震撼,连忙跟上。 陈曦随着人流,步履沉稳地迈入那光晕流转的门槛。 初一进入,便有着一股更为浓郁的混合香气包裹而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仙乐妙音,眼前的景象更是豁然开朗。 楼内空间远比外面所见更为广阔,仿佛运用了空间折叠之术。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潺潺,奇花异草遍地,灵气氤氲,竟如一方精心构筑的洞天福地。 身着各色奇异服饰妖娆的女子身影穿梭其间,人族兽族甚至带着淡淡灵光疑似仙子的身影皆可见到。 她们或浅笑低语,或抚琴弄箫,一幅活色生香光怪陆离的浮世绘顿时浮现眼前。 “如此之地,果真不愧红尘人间,天上不得啊!” 纵是陈曦有着两世记忆,此时也不得不惊叹系统判定的准确。 而此时,陈光蕊也是引着众人,径直走向主楼深处一座最为华美的水榭。 沿途遇到的侍者,无论男女,皆姿容出众,气质不凡,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训练有素。 赵恒紧紧跟在陈曦身边,紧张得手心冒汗,低声道: “陈兄,这这地方我腿有点软……” 第12章 红尘仙子 水榭之内,明珠高悬,流苏垂幔,白玉为栏,琉璃作盏。 奇香氤氲,非兰非麝,闻之令人心神一清,仿佛置身云端仙阙。 陈光蕊立于主位之前,一身状元红袍在珠光宝气中很是醒目。 “诸位同年,今日我等金榜题名,又蒙圣恩授职,实乃人生快事。” “光蕊不才,借这红尘人间一方宝地,聊备薄酒,一为同贺,二为诸位践行。他日同朝为官,还望守望相助,共襄盛世!” 陈光蕊看着众人,微微笑道,举止气度皆是不凡。 “状元公高义!” “陈兄太客气了!” “此等仙家胜境,若非状元公引荐,我等此生恐难踏入,实在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状元公不仅文采斐然,更兼人脉通玄,实乃我辈楷模!” “.........” 恭维之声立时四起,众人看向陈光蕊的目光不禁也是充满了热切与敬畏。 能将整科进士带入这神秘莫测的红尘人间,这份手笔和能量,远超他们想象。 而赵恒站在陈曦身边,更是激动得脸色发红,低声感叹道: “陈兄,这地方简直了,就算是神仙洞府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状元公的面子,可是真大啊!”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头顶的气运。 大多数依旧是青白赤黄交杂,唯有陈光蕊头顶那片紫金气运,在红尘人间这灵气充盈之地,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 在这等地界,陈曦体内的灵力亦是也不禁活络了起来。 【叮!红尘人间,灵气充盈,稳健经验值+2!】 【叮!洞察世情,稳健经验值+1!】 【当前稳健经验值:928】 “诸位谬赞了,能得此机缘,亦是光蕊之幸。” “今日,光蕊斗胆,为诸位引荐一位贵客,能请得她拨冗前来,才是光蕊此番最大的荣幸。” 主位之上,陈光蕊微微摆手,笑着言道。 而此言一出,水榭内亦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目露好奇与震惊。 能被新科状元、尚书都事陈光蕊称为贵客,并直言是最大荣幸的,该是何等人物? 陈光蕊并未卖关子,他转身面向水榭深处一道被三重轻纱遮掩的月洞门,朗声道: “有请——红尘人间,静飞瑄仙子!” “静飞瑄?!” “竟是静飞瑄仙子?!” “我的天!红尘人间最负盛名的那位仙子?状元公竟将她请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 水榭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 甚至,就连崔琰卢瑜这等顶级门阀子弟都失态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静飞瑄之名,在长安顶级圈子里可谓是如雷贯耳。 其乃是红尘人间乃至整个安宁坊最神秘,最高不可攀的存在! 传闻其容颜绝世,气质空灵,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臻于化境。 更身具玄妙修为,等闲王公贵族连见其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没想到,陈光蕊竟能将她请来参加进士聚会! 哪怕是陈曦,此时也不禁心中也是一凛。 红尘人间最负盛名的仙子,这分量,比预想中还要重得多! 陈光蕊一个初入官场的状元,凭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三重轻纱无风自动,如同被无形之手轻柔拂开。 一股清雅、纯粹、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异香弥漫开来。 同时,一缕若有若无,空灵缥缈的仙乐自纱幔后流淌而出。 不似凡间丝竹,倒像是天籁之音。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刹那间,整个水榭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来人一身素白流云广袖长裙,裙摆曳地,不染纤尘。 乌发如瀑,仅以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仙气。 其容颜更早已非绝色二字可以简单形容,肌肤胜雪,莹莹生辉。 五官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空明,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又似古井深潭,不起波澜,看透世事沧桑。 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唯有皓腕上一串温润的羊脂白玉佛珠,颗颗圆莹,隐有宝光流转。 就那样静静走来,步履轻盈,足不沾尘,周身萦绕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灵韵光辉,将红尘人间的奢靡繁华都隔绝在外,自成一片清净天地。 静飞瑄! 看到这位此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子出现后,所有人的呼吸皆是为之一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仿佛魂魄都被那绝世风华摄了去。 方才还喧嚣的水榭,此刻落针可闻,只有那空灵的仙乐在静静流淌。 就连陈曦,若非有着这段时间的修炼,恐怕也会心神不稳,忙连暗中运起文王后天八卦。 在陈曦的视野中,静飞瑄头顶的气运轰然显现! 此人之气运,并非陈光蕊那种霸道尊贵的紫金气运,而是一片纯粹如琉璃的乳白色气运! 气运之盛,丝毫不亚于陈光蕊,深深隐隐间还要更强。 而在那气运深处,则隐隐透出一圈柔和而庄严的金色佛光! “佛光?” “佛门中人?” 陈曦心中瞬间明悟,难怪! 难怪陈光蕊能将其请动,其殿试策论便是扬佛抑道,更与宋国公萧瑀这等佛门护法关系匪浅。 再联想到未来西游大势,这陈光蕊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一切便也就都说的清了。 【叮!洞察隐秘,规避潜在风险,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938!】 看破之后,陈曦迅速收敛心神,将目光从那浩瀚的佛光气运上移开,不敢再多窥探,生怕引起对方感应。 佛门布局很深,连红尘人间这等地方都有如此人物坐镇,这西游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静飞瑄莲步轻移,走到陈光蕊身侧,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飞瑄见过诸位新科进士,陈大人盛情相邀,飞瑄不敢推辞,特来叨扰。” “仙子能屈尊前来,实乃我等天大荣幸!” 陈光蕊再次拱手,脸上笑容更盛,显然静飞瑄的出现,极大地提升了他的威望。 “仙子乃红尘清流,雅擅诗词,琴棋书画无不精绝。今日盛会,若能有幸得闻仙子雅奏,或品评一二我等拙作,必为佳话。” “光蕊提议,今日雅聚,笔墨纸砚早已备好。诸位同年皆饱学之士,何不趁此良辰美景,各展才情,赋诗一首?若能有幸得仙子一顾,甚至得其点评青睐,岂不是一桩美谈?” 此言一出,瞬间将众人的情绪引爆! 能与静飞瑄这等仙子近距离接触,甚至得其青睐?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缘,尤其对于这些刚刚踏入仕途心高气傲的新科进士而言。 若能在此等场合以才情折服仙子,传扬出去,必是名动长安的风流佳话! “妙极!妙极!” “状元公此言甚善!”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快取笔墨来!” 第13章 找茬! 红尘人间水榭内,墨香与奇珍异香交织。 陈光蕊那一席话,已然是让这些新科进士全都不淡定了起来。 众人那也全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个个神情专注,或凝眉苦思,或胸有成竹,笔走龙蛇间............ 其中,榜眼崔琰笔锋遒劲,写的是边塞豪情。 探花卢瑜则工于辞藻,描绘的是长安盛景。 而弘农杨珏更是一手执笔一手似握无形剑柄,诗句中隐现杀伐之气,直指漠北妖氛。 其余人等,或咏物言志,或感时伤怀。 一时间,水榭内只闻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与偶尔的沉吟。 说一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是完全不过分。 就连陈光蕊本人也都是神情肃穆,运笔如飞。 他虽然将静飞瑄请来了,但那靠的是背后人脉,想要真能得到仙子青睐,却是还要靠他自身的本事。 而他所作之诗,更是立意高远,颂扬圣朝气象。 又暗含佛法慈悲渡世之意,字句斟酌,力求完美。 反倒是陈曦,此刻却如同喧嚣中的一块静石。 案上宣纸洁白,墨已研好,他却迟迟未动笔。 作诗? 展露文采?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面对着那位深不可测的静飞瑄? 陈曦可不傻,此等取祸之道,谁爱干谁去干! 反正他不干! 不过呢,这诗也不能不作,毕竟不能拂了那陈光蕊的面子。 这诗不求出彩,但求平庸便行。 至于学一把历代穿越者,做那文抄公,则是万万不能的事! 略一沉吟,提笔蘸墨,落笔于纸。 眨眼间,一首《山居偶得》便就已然跃于纸上。 林泉幽径自为家, 朝采松露暮烹茶。 闲看云起云又散, 不问长安富贵花。 这诗完全是陈曦自己随手所作,既没有剽窃先贤,更无华丽辞藻,还无宏大抱负,倒是也正合适。 【叮!诗成淡然,稳健藏拙,稳健经验值+!!】 【当前稳健经验值:939!】 诗作刚做完不久,便就已被侍者送到了静飞瑄面前的玉案上。 其眸光清冷,古井无波,纤纤玉指拂过一张张诗稿,速度不快不慢。 看得极认真,对崔琰的边塞雄浑、卢瑜的长安锦绣、杨珏的剑气纵横,皆只是微微颔首,并无过多表示。 直到她拿起陈光蕊那首颂圣扬佛的诗篇,眼中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陈曦那首《山居偶得》时,指尖却微微一顿。 “林泉幽径自为家,朝采松露暮烹茶……” 低声吟哦,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 静飞瑄的目光在诗稿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于其他平庸之作。 抬眸,视线微微扫过陈曦所在之地。 眼见其远离其余同年进士,再联想到这篇诗作,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可惜了.......” 她看过陈曦的殿试卷子,那篇《富国当先富民策》条理清晰,文笔斐然,对民生根本的见解颇为老成务实,非纸上谈兵之辈。 其策论功底,绝非一个乙榜末流能轻易写就。 当时她便觉此子务实,只是太过求稳,故不为陛下所喜,只得了乙下。 如今再看此诗,文采意境皆是不俗,尤其是那份看透繁华的隐逸之志,字字真切,绝非附庸风雅。 其才情,实属上乘! “文采见识俱佳,策论亦显功底,可惜……” 静飞瑄心中暗叹,那诗中的隐世之心昭然若揭,比殿试答卷中的求稳更甚。 “此人非但无意庙堂争锋,更对这滚滚红尘、乃至我佛门普度之业,恐怕也毫无热忱。其心已远遁,其志不在尘寰。纵有经纬之才,亦如明珠蒙尘,深埋幽谷。” 佛门要的是入世弘法、护持气运的英才,要的是如陈光蕊这般心怀扬佛抑道之志,且气运滔天的应劫之人。 陈曦这种只想躲进深山老林的性子,注定与佛门无缘,强求不得。 微微一叹,静飞瑄随手将陈曦的诗稿轻轻置于一旁,不再多看。 既然无用,那便就是作的再好也终究是过眼云烟罢了。 最终,其目光还是重新落回到了陈光蕊的诗稿上。 檀口轻启,空灵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水榭: “陈状元之诗,立意高远,颂扬圣朝,心怀慈悲,词句亦显功力。气象格局,当为今日之冠。” 此言一出,陈光蕊脸上顿时绽放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与自矜,对着静飞瑄深深一揖: “仙子谬赞,光蕊愧不敢当!”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与恭贺之声,崔琰卢瑜等人虽心有不甘,但却也只能认下。 虽然并不知晓陈光蕊究竟作了什么诗,但既然静飞瑄仙子没说,他们又哪里敢问。 然而,也就众人准备恭贺陈光蕊拔得头筹,能够与仙子共享良宵之时。 砰! 一声巨响,水榭那精美的雕花木门竟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只见门口涌进一群气势汹汹的豪奴,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 身着华贵锦袍,却掩不住一身跋扈之气。 只见其,目光倨傲地扫过满堂惊愕的新科进士,最后肆无忌惮地落在主位旁静飞瑄那绝世容颜上。 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酒意与淫邪的笑容。 “哟!好热闹啊!新科进士们在此雅聚?怎的也不请我老房来喝一杯?” 房遗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陈光蕊等人视若无睹。 径直朝着静飞瑄的方向,大大咧咧地嚷道: “静仙子!可让本驸马好找!” “齐王殿下今夜在府中设下赏月宴,遍邀长安名花,独缺仙子这轮明月岂不扫兴?” “殿下有令,命本驸马务必请到仙子芳驾!马车已备在坊外,仙子,这就随本驸马走吧!” 房遗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有了齐王的命令,便就能在长安城横行无忌了。 一时间,水榭内瞬间死寂! 所有的诗情画意,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 陈光蕊脸色更是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强行压下。 齐王李祐,当今圣上第五子,性情暴戾,骄奢淫逸,在长安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其母阴妃出身前隋宗室,在宫中亦有些势力。 而这房遗爱,正是齐王李祐的忠实爪牙兼妹夫,仗着双重身份,向来横行无忌。 再加上房遗爱本身,更是丞相房玄龄之子,可谓背景深厚。 而陈曦看到如此一幕,更是不禁微微摇头。 果然,这房遗爱后来能被带绿帽子也是有原因的。 就是不知,这陈光蕊面对此等变故,会如何收场了.......... 第14章 先天巅峰! “齐王殿下有令?” 陈光蕊踏前一步,挺拔的身形挡在静飞瑄侧前方。 “房驸马,今日乃我新科进士雅聚,仙子亦是光蕊诚心相邀之客。齐王殿下设宴,自有长安名媛趋之若鹜,何必强扰我等清净,更要唐突仙子?” 陈光蕊虽然语气还算缓和,但意志却无比之坚定。 “清净?” 房遗爱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斜着眼,上下打量着陈光蕊,满脸的鄙夷。 “陈光蕊,你也配跟本驸马谈清净?” “在这长安城,齐王殿下的意思就是规矩!” “识相的,乖乖让开,否则的话休怪本驸马不给你这状元公面子!” “在下不让,又待如何?莫非驸马爷还想在这天子脚下,皇城之侧,行那强掳之事?” “呵!” 房遗爱怒极反笑,与陈光蕊针锋相对。 “陈光蕊,别以为中了状元,身后有点人脉,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今日,这人,本驸马带定了!” 两人互不相让,谁也不肯退缩一步。 一方是初露峥嵘,背景深厚的新贵状元。 一方是跋扈嚣张,背景通天的当朝驸马兼权相之子。 周围众人也是不禁全部都退后了几步,完全不敢参与,生怕殃及池鱼。 纵是崔琰、卢瑜这等大族子弟,也一样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反倒是,身为旋涡中心的静飞瑄,则是依旧静立原地。 平淡的目光微微扫过两人,仿佛一切都与其无关一般。 同样平静的还有陈曦,这两人都不是他目前能招惹的存在,静观其变即可。 “好!好得很!” 房遗爱见陈光蕊竟敢如此硬顶,彻底被激怒,狞笑道: “看来状元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你自取其辱,本驸马就让你明白明白,在这长安城,光靠嘴皮子和那点狗屁文章,屁都不是!” 话音未落,便就只见房遗爱猛地一拳轰出,直扑陈光蕊面门! 这房遗爱竟是不顾场合,直接动手了! 如此突然一幕,也是让不少进士吓得惊呼出声,下意识闭眼。 就算陈光蕊本人,同样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 而陈曦更是瞳孔一缩,房遗爱这一拳的威势,远超他的预估! 若是这一拳落在他身上,就算不死,恐怕也得掉层皮。 这房遗爱实力之强,恐也达到武道先天之境了! 武者一道,分后天与先天,先天巅峰之后便是与练气之道一般的地仙之境,又称陆地神仙。 而练气之道,又分陈曦所修的传统金丹大道,以及现在的练气、筑基、虚丹、元婴、地仙一道。 各不相同,但却又都殊途同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光蕊,必然重伤倒飞之际。 却见陈光蕊身形不动如山,面对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锋,随意地抬起左手。 “嗡!” 一声低沉的空气震鸣响起。 陈光蕊的左手并未硬接,而是在拳锋及体的刹那,五指虚握。 瞬间挡住房遗爱的拳势,不仅卸去了他大半力道,更牵引得他重心不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一步! “什么?” 房遗爱难以置信的看向陈光蕊,他这一拳,足以打死一头健牛,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绝不是练气士筑基期该有的手段! 陈曦同样心神一震,知道陈光蕊很强,但却没想到竟能强到这般地步。 这就是先天巅峰,只差一步便就地仙之境的实力吗? 虽不练武,但陈曦对这种实力依旧向往无比。 而房遗爱一击落空,还吃了暗亏,顿时恼羞成怒,狂吼一声: “有点门道!再来!” 当即不再留手,浑身筋骨爆响。 如同猛虎出闸,双拳化作漫天拳影,铺天盖地般向陈光蕊笼罩而去! 陈光蕊眼神微凝,不再只守不攻。 脚下步伐变幻,如同穿花蝴蝶。 无论房遗爱用出何等手段,其始终应对自如。 明眼人皆能看出,房遗爱虽然很强,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却是巨大。 只不过,当下两人对决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大。 也就是在红尘人间,自成洞天,换作普通地方,恐怕早就被打穿了。 纵是如此,周围之人也依旧忙连连后退。 陈曦站在人群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对决。 “陈光蕊的指法蕴含佛门金刚之力,点穴截脉,狠辣精准!” “房遗爱的拳势刚猛暴烈,大开大合!” “陈光蕊有意在让着房遗爱,否则的话,应该早就取胜了!” 陈曦虽不修武道,但对场中的局势却是看的清楚。 同时,心中亦是隐隐生起了巨大压力。 要知道,这可还只是大唐的年轻一代,便就已经有了此等实力。 那大唐的那些真正顶级强者,又强横到何等地步呢? 前世曾有传言,李世民乃是中极紫薇大帝转世,手下一众文臣猛将更都是狠人! 想要在这大唐西游世界活的自在,不容易啊!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曦。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 就在陈曦心思微动之际,场中局势陡变! 或是陈光蕊终不愿再和房遗爱玩下去了,一指点出,房遗爱瞬间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而陈光蕊则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脸色不变。 反观房遗爱,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嘴角更是溢出一缕鲜血。 其死死盯着陈光蕊,眼中充满了惊骇还有不甘! 败了! 他竟然败了! 败在了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书生手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房遗爱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引以为傲的武力,在陈光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房驸马,承让了。今日雅聚已毁,恕不远送。请驸马自重!” 身为胜者陈光蕊双手负后,淡淡的对着房遗爱言道。 “告辞!” 房遗爱不甘的看了一眼陈光蕊,胜负已分,他自然也没脸留下来了。 而此时,水榭内更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结果,震得说不出话来。 看向陈光蕊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畏与惊惧。 这位新科状元,不仅文采斐然,人脉通玄,竟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实力! 一指败退当朝驸马房遗爱! 今日之后,陈光蕊之名,必将震动长安! 人群中,陈曦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看向陈光蕊的目光很是复杂。 可以预见,经此一役。 陈光蕊在朝堂的地位将更加稳固,其名望更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此人心思之深沉,亦绝非会像是命丧水贼之手的短命像! 这西游内幕之深,同样也绝非他前世所认知的那般简单! 然而,这一切,与他陈曦又何干? 陈曦很快便就调整了心态,于他而言,只需关注自己就行了。 “名扬长安?” “权势倾轧?” “佛道暗涌?” “西游黑幕?” “这些都太远,也太险。于我而言,唯有自身实力,唯有稳健积累,方是根本。” 陈曦微微摇头,心中一片通明,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趁着众人还沉浸在方才那惊世一战的结果中,陈曦悄然转身,无声无息的离去。 【叮!洞察武道玄机,稳健经验值+5!】 【叮!远离是非漩涡,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948!】 ........... 第15章 浩然剑典 喧嚣散去,陈曦回到城南僻静小院,紧闭门户。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陈曦并未立刻入定,心念微动,系统面板显现。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三层巅峰】 【稳健经验值:948】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系统商城:已开启】 “九百四十八点……” 陈曦的目光在经验值一栏停留片刻,白日里红尘人间中所见对陈曦的影响很大。 “实力……还是太弱了!” 陈曦低声自语,声音在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红尘人间一战,让他深刻意识到,仅仅靠引气入体的境界和入门级的文王卦术,在这藏龙卧虎、仙佛隐现的长安城,连自保都显得勉强。 更遑论窥探天机,谋求稳健之道了。 提升实力,刻不容缓! 念头既定,陈曦毫不犹豫地集中精神,打开系统商城。 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浩瀚的星海,无数光点闪烁,代表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丹药、符箓、材料、功法..........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系统商城内的商品也逐渐多了起来。 略过那些花里胡哨的杂物,陈曦目标明确地锁定在能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上。 而当下,他所能用的丹药,也就引气丹了。 之前,陈曦之所以一直不兑换,乃是因为不急迫。 现在的话,却是不一样了。 “兑换引气丹,十颗!” 【叮!兑换引气丹×10,消耗稳健经验值100点!】 系统的话音刚落,十颗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碧绿丹丸瞬间出现在他手中,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从中透出。 这引气丹,乃是引气期修士辅助修炼,加速凝聚灵气的常用丹药。 然而,就在陈曦准备关闭商城,立刻服丹修炼时。 商城深处,一个散发着淡金色毫光的卷轴标识,骤然吸引到了陈曦! 卷轴古朴,透着一股浩然博大的气息。 陈曦的心神微动,其之信息,亦是瞬间随之出现眼前。 【商品:浩然剑典】 【兑换值:300经验值】 【浩然剑典:至圣先师观天地正气,究人道本源所创之无上神通法门!】 【此神通以浩然正气为根基,修习此典者,需博览群书,明悟天地至理,体察人间正道,胸中自有浩然气生!】 【以气养神,以神御剑,浩气长存,万邪辟易!】 “至圣先师所创?” “读书便可增长浩然正气?以此修炼神通?” “以文入道?以德载力?” 陈曦不禁愣了下,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神通! 他读书便能稳健增长经验值,而这《浩然剑典》的核心修炼方式,竟然也是读书明理,积累浩然正气! 两者相辅相成,完美契合! 读书越多,悟道越深,不仅稳健经验值蹭蹭上涨,自身的修为和战力也能同步提升! 这完全弥补了他当前战力孱弱,缺乏攻伐手段的最大短板! 虽然三百经验值堪称巨款,几乎是他目前总经验值的三分之一。 但陈曦的意志却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兑换《浩然剑典》!” 【叮!兑换神通《浩然剑典》,消耗稳健经验值3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548点!】 一股庞大的信息,瞬间冲入陈曦的识海! 玄奥古朴的文字、蕴藏着天地至理的符文、引动浩然正气的法门、以及那化气为剑、凝神御敌的神通雏形............ 不得不说,这浩然剑典确实厉害! 如此神通,恐怕就算是仙法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愧是至圣先师所创啊! 感叹一声,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先将十颗引气丹珍重收好,然后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开始参悟这刚刚得到的《浩然剑典》。 “养吾浩然之气……” 心法流转,陈曦仿佛看到一位顶天立地的圣人虚影。 立于天地之间,诵读经典,教化万民,其身周清气环绕,万邪不侵,一言一行皆引动天地共鸣。 按照法门所述,陈曦摒弃杂念,澄澈心神,将意念集中于平日所读的圣贤典籍之中。 起初晦涩艰难,如同雾里看花。 但陈曦心志坚定,一遍遍默诵,一遍遍体悟。 渐渐地,一丝丝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纯净温润的气息,开始在他胸腹之间悄然滋生。 浩然正气! 陈曦引导着这丝微弱的气息,按照《浩然剑典》的路线在体内流转。 每一次流转,都仿佛有微不可查的诵读声在体内回响,精神为之清明,意志更为凝练。 同时,丹田内那引气入体三层的真炁,在这浩然正气的滋养和带动下。 竟也变得更加活跃精纯,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陈曦没有急于求成,而是沉下心来,一边以引气丹辅助修炼,加速真炁积累。 一边全心参悟浩然剑典,积累浩然正气。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月升月落,日升日落。 而陈曦,则是完全沉浸在这奇妙的修炼状态中。 读书、悟道、养气、练气…… 四者在他身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 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力量和天地的馈赠。 ............... 三日光阴,弹指而过。 第四日清晨,天光微熹,鸟雀初鸣。 “公子!公子!” 小厮略带急促的呼唤声在院门外响起,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今日是新科进士上朝谢恩的日子,时辰快到了!您该起身更衣了!” 静室之中,盘膝而坐的陈曦缓缓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静室内仿佛有微弱的毫光一闪而逝! 他的眼眸比三日前更加深邃明亮,清澈如古潭深水。 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刚正之气。 三日苦修,成效斐然! 心念一动,系统面板再次浮现: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四层!】 【稳健经验值:632!】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小成】 【系统商城:已开启】 修为水到渠成,突破至引气入体四层! 丹田内的真炁总量和精纯度都提升了一大截,运转更为圆融如意。 稳健经验值,增长到632点! 这三日他心无旁骛,读书悟道所得的经验值,远比之前行寻常稳健之事要多得多! 浩然剑典的修炼过程本身,就已蕴含了极高的稳健价值! 而最大的收获,无疑是浩然剑典小成! 虽然只是小成,但却已然登堂入室! 胸中那一丝浩然正气虽微弱,但却已能自如流转。 滋养神魂,温养真炁,更隐隐与识海中的文王八卦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甚至,陈曦感觉如果他使出浩然剑典,以他现在引气入体四层修为,应该已能一般的后天巅峰武者一较高下了。 长身而起,陈曦只觉神清气爽。 三日苦修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凝练。 换上青色公服,虽只是最低微的从九品编修。 但此刻的他,气质却比三日前沉稳厚重了许多,眼神深处更多了一份内敛的锋芒。 推开院门,晨光熹微。 “走吧。”陈曦对小厮点点头,声音平静。 迈步走向皇城方向,步履沉稳,心中却已有了新的盘算。 上朝谢恩?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些即将出现在朝堂之上的身影! 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 “今日,便让我好好看看,这贞观一朝,究竟藏着多少龙蛇气象!那位陛下……是否真如传闻所言,乃中极紫薇大帝临凡?!” 第16章 紫薇大帝 长安皇城,承天门巍峨耸立。 晨钟初歇,余韵犹在宫墙间回荡。 陈曦身着簇新的青色九品编修公服,混迹于新科进士的队伍末尾,随引路宦官步入这大唐帝国的权力中枢—— 太极宫! 脚下御道平整如砥,两侧金吾卫甲胄鲜明,肃立如松。 一股无形的肃杀与庄重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纵是陈曦引气入体四层,又修成浩然剑典小成。 胸中浩然正气流转,在此等煌煌天威与森严法度面前,亦不禁感自身渺小如尘埃。 不过,好在陈曦依旧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跟在众人最后面。 “宣——贞观十三年新科进士,入殿觐见谢恩——!” 尖利的唱喏声穿透重重宫门,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回荡。 队伍缓缓移动,踏入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太极殿。 殿内空间宏阔,穹顶高悬,蟠龙金柱支撑天地。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绯紫青绿,品级森严。 一股无形的气场弥漫其间,沉重得仿佛能凝结空气。 陈曦随着众人跪拜,山呼万岁,动作一丝不苟。 心如古井微澜,暗自运转起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平身。” 李二那充满威严的声音,缓缓传来。 陈曦随众人起身,识海中六十四幅卦图虚影缓缓流转。 一缕微不可察的推演之力如同无形的涟漪,谨慎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刹那间,这朝堂之上,各个有名有姓者气运皆是显化于陈曦眼前。 这段时日,他对于文王八卦的修炼亦是进步不凡,当下也是能一次性观多人气运了。 寻常官员头顶,气运多为青白赤黄之气交杂。 代表了,各自的仕途沉浮,家世底蕴。 然而,当陈曦的目光扫过前排那几位声名赫赫的重臣时,却是瞬间心神剧震! 左武卫大将军,秦琼。 却见此人,头顶一片炽烈如火的赤金气运,冲天而起! 气运凝形,隐约化作一头昂首咆哮的斑斓猛虎虚影。 凶煞之气内敛,却又带着无坚不摧的忠勇刚烈! 气运之盛,远超凡人。 隐隐间,竟与天上西方七宿中的奎宿遥相呼应! “难怪后世能成为门神,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陈曦微微一惊,这趟来太极殿果然不虚此行。 而站在秦琼身旁的,正是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恭。 其气运,乃是一片沉凝厚重的玄墨之色,却又在墨色深处透出璀璨金光。 气运巍峨如山,内里有那玄武巨龟虚影,龟蛇交缠,不动如山,动则地裂天崩! 同样磅礴无匹,与北方七宿中的壁宿星辉隐隐共鸣! 目光再变,又看向吏部尚书,长孙无忌。 却见其,头顶一片清贵雍容的明黄之气,气运凝而不散。 如华盖高悬,隐有祥云缭绕。 黄气之中,点点星光闪耀,似与紫微垣辅星相连。 贵不可言,智珠在握,正是宰辅之姿,文曲之兆! 而其一旁的杜如晦、房玄龄,亦是同样不凡。 ............. 一一看去,这满朝朱紫,却是无一凡俗之辈。 要么是天上星宿转世,要么便就是人间之龙凤! 乖乖! 难怪人家李二能天可汗,我要是有这么一群文武,我也能成一番大事业啊! 陈曦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同时目光下意识看向那高高在上的李二。 这满朝文武都这般厉害了,那能统御这些人的李二,又该是何等存在呢? 嗡! 然而就在陈曦目光触及御座方向的刹那,识海中的文王八卦虚影却是猛然剧烈震颤了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股浩瀚到难以想象的恐怖气运,如同沉睡的太古神龙骤然睁眼! 那并非具体的颜色,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紫金色光海! 光海之中,一条威严神圣的五爪金龙虚影盘踞。 龙睛开合间,仿佛能洞穿过去未来,执掌乾坤社稷! 中极紫薇!帝星临凡! 果然没错! 传言不虚! 而也就看了这一眼,陈曦便就只觉双目一阵刺痛,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击一番。 胸中那缕浩然正气疯狂运转才勉强稳住心神,这才没有当场失态。 不可窥探!不可直视! 大帝之威,纵是转世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也是他所能窥探的。 太恐怖了! 仅仅是无意间的一瞥,就差点引动了那恐怖帝运的反噬! 若非他见机得快,又有系统屏蔽天机,文王八卦护持心神,恐怕当场就要被那煌煌帝威碾碎神魂。 轻则重伤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这贞观一朝,水太深了! 简直龙潭虎穴,仙神汇聚! 陈曦心中瞬间警惕拉满,方才那点因修为突破和习得浩然剑典而产生的些许自得,瞬间烟消云散。 在此等存在面前,他这点微末道行,却是连蝼蚁都算不上! “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新科进士的谢恩声整齐响起,将陈曦从震撼中拉回现实。 连忙收敛所有心神,随众再次深深叩拜下去。 李世民端坐龙椅,目光平和地扫过下方的新科进士们,在陈光蕊身上略作停留,赞许地点点头。 对于陈曦这样混在末尾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天子的目光自然是一掠而过。 “诸卿平身。望尔等恪尽职守,勤勉任事,不负朕望,共兴大唐。” 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勉励。 “臣等谨遵圣谕!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恩礼毕。 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弛了,新科进士们有序退朝。 正常情况下,他们都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所以在谢恩完毕后,也就只能按照吏部安排,奔赴各自衙门点卯上任。 陈曦混在人群最后,快步走出太极殿大门。 当温暖的阳光重新洒在身上时,他才感觉那深入骨髓的寒意稍稍退去。 【叮!朝堂觐见,谨守本分,稳健经验值+10!】 【叮!洞察星宿临凡,规避窥探帝运之险,稳健经验值+20!】 【当前稳健经验值:662!】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却无法驱散陈曦心头的凝重。 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所见所感深深埋入心底最深处。 整理了一下公服,辨明方向,快步向翰林院走去。 第17章 此地甚好 太极殿的威压与震撼,如潮水般退去。 陈曦随着人流,走出皇城东侧宫门。 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相对朴素,但占地却颇为广阔的院落。 青砖黛瓦,院墙内古木参天,绿意盎然,透着一股沉淀的静谧,与皇城其他衙署的肃杀或弘文馆的华贵截然不同。 门楣上一块半旧的匾额,上书三个朴拙有力的大字——翰林院。 陈曦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崭新的,但却也是最低阶的青色公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刚至门口,还未及通报,便见一位身着六品浅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幞头的老者已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老者约莫五十许岁,精神矍铄。 腰间悬着一枚小小的玉质书签,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这位想必就是新来的陈编修了吧?老夫刘文,忝为本院掌院学士。” 刘文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陈曦连忙躬身行礼:“下官陈曦,见过刘掌院。劳烦掌院大人亲自相迎,下官惶恐。” “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刘文热情地虚扶一把,引着陈曦往里走。 “咱们翰林院啊,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来,边走边聊,老夫带你熟悉熟悉。”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院内亭台楼阁不多,但回廊曲折,连接着一间间或大或小的书库、静室。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和木料特有的沉静香气。 偶尔有身着素色长衫的文书、画师、乐工模样的人捧着书卷或器物匆匆而过,神情专注,对刘文和陈曦的到来只是微微颔首。 “陈编修,你看。” 刘文指着这片建筑群,语气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自得,又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 “咱们这翰林院啊,就在皇城东侧,闹中取静。虽说…嘿嘿,论起权柄地位,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弘文馆那些天子近臣,更别说三省六部的实权衙门了。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里,咱们这儿,怕也就是个养些闲人、存些旧纸的地方。”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自豪: “可要论起藏的东西,嘿!咱们翰林院,那可就不简单了!弘文馆的藏书?多是些官样文章、正经典籍。” “但咱们这儿,那可是包罗万象,上至天文星象、地理山川、农桑医卜、百工技艺的孤本秘录,下至市井俚曲、奇闻异志、乃至番邦外域的图册文字,但凡有点意思的,只要没犯忌讳,都可能在这儿找到!” 刘文一边说,一边推开一扇厚重的楠木大门。 顿时,一股浓郁的陈年墨香和纸张微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层层叠叠,高耸至屋顶的巨大书架。 架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卷、卷轴、册页,一眼望不到头。 几个穿着同样青色或灰色袍服的低阶文吏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书籍,动作轻柔,如同对待珍宝。 “喏,这就是咱们的宝库了。”刘文拍拍身边巨大的书架。 “你的职司呢,是编修。听着好听,其实活儿不多,也简单。” “主要就是定时核查一下各库房的藏书目录,核对有无缺损虫蛀。” “若有新收进来的书册图籍,帮着分门别类,归置好,再就是偶尔校准一下某些孤本抄录副本里的错漏字句。” 刘文转过头,对着陈曦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 “就是个管书、理书的活儿,轻松得很!只要心细,耐得住性子,保准你清闲自在,有大把时间研究学问。” 陈曦听着刘文的介绍,目光扫过这浩瀚的书海,心中暗道: “这不就是个顶配的、带编制的皇家图书馆管理员吗?果然清闲!正合我意!” 【叮!进入翰林院,获得清闲职司,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667!】 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道: “掌院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 “好,好!” “我就喜欢你这踏实劲儿。咱们这儿啊,虽不显赫,但也自有一番天地。” “哦,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刘文忙连引着陈曦走向书库深处一个更显古旧的区域。 这里的书架材质明显更考究,有些甚至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这里存放的,可都是真正的宝贝。” “历朝历代,那些真正的大儒、名士、饱学宿儒的手稿真迹,大多都收藏在此处。” “像前朝的王通、颜师古,本朝的孔颖达、陆德明等大贤,他们注解经典、阐述微义的原稿,都在这儿呢。” 刘文随手从一个特制的樟木书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微微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的纸稿。 纸稿本身并无特殊光华,但当刘文将其轻轻展开一角时—— 嗡! 陈曦胸中那缕温养不久的浩然正气,竟毫无征兆地骤然一跳! 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而纯粹的气息,从那古旧的纸张上悄然弥漫开来。 这气息并非灵气,却比灵气更让他感到亲切。 是浩然之气! 而且是极其精纯,极其浓郁的浩然之气! 历经岁月沉淀,不仅未曾消散。 反而愈发醇厚内敛,蕴含着一代代大儒毕生的精神意志与道德修养! 陈曦心中剧震,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在那手稿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虽非专修儒道,但他所修炼的浩然剑典,根基正是这胸中一口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 此气越盛,剑典威力越强,神魂意志越坚! 原来如此! 陈曦瞬间明悟,看向这浩瀚书库的目光彻底变了。 这些大儒手稿,历经岁月而不朽。 其上凝聚的不仅是文字,更是他们毕生心血的浩然精神! 对修炼浩然剑典而言,这简直是取之不尽的宝库! 在此地任职,借整理阅读之机,潜移默化地吸收这些浩然之气滋养自身,效率恐怕比单纯苦读还要高出数倍! 这翰林院,哪里是什么冷僻衙门? 这分明是为他陈曦量身打造的洞天福地! “妙啊!真是妙啊!” 陈曦心中大喜,几乎要笑出声来,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初来乍到,略带好奇的恭谨模样。 “掌院大人,这些先贤手稿,果然气象不凡,令人心生敬仰。” 刘文见他神色如常,只道是寻常感慨,将手稿小心放回,笑道: “是啊,每次翻阅这些先贤遗墨,都如沐春风,受益匪浅。这些都是我大唐文脉的根基啊!陈编修,你日后在此,闲暇时大可多看看,大有裨益。” “下官谨记。” 陈曦郑重应下,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合理地多接触这些宝藏了。 刘文点点头,又带着陈曦在几处主要的书库、编校房转了转。 介绍了几个同僚,最后将他领到一间靠窗,光线充足堆满书籍但还算整洁的静室。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公廨了。隔壁是抄录房和库房钥匙存放处。日常事务,自有书吏协助。若有疑难,随时来找老夫。” 刘文交代完毕,拍拍陈曦的肩膀。 “好好干,年轻人。在翰林院,学问才是根本。” “谢掌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陈曦再次躬身行礼。 送走刘文,陈曦关上静室的门,走到窗边。 窗外古树枝叶婆娑,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光影,一片宁静。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淡淡墨香,和隐约流淌的沉淀了千百年的浩然之气。 淡然一笑: “此地,甚好!” 第18章 找龙族爆金币!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七层】 【稳健经验值:4278】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中淡金色的面板无声隐去,陈曦缓缓睁开眼。 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其中隐有细微剑气铮鸣,旋即消散于翰林院静室略带墨香的空气中。 窗外,已是秋意渐浓。 不知不觉间,他在这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上,已然度过了一月光阴。 这一个月,于陈曦而言,堪称是稳健修行的黄金岁月。 每日辰时点卯,他便一头扎进那浩瀚如烟海的典籍库中。 看似兢兢业业地核查目录,归置新书校勘孤本。 实则心神,早已沉浸于书山学海之内。 那些历代大儒饱含智慧与精神的手稿真迹,对他而言不再是故纸堆,而是蕴藏着精纯浩然正气的无上宝矿! 胸中那口浩然气,在日夜不辍的诵读体悟与浩然剑典的运转下,早已不复初时的微弱涓流,而是壮大为一道奔腾不息的洪流! 其精纯凝练之处,隐隐透出玉质般的光泽。 流转周身,不仅滋养神魂。 更可涤荡身心,使得他整个人气质愈发沉凝内敛,目光开阖间隐有神光湛然。 而修为的提升,更是水到渠成。 引气入体七层! 丹田内的真炁不仅总量暴增,运转间更是圆融如意,如臂使指。 辅以那十数颗引气丹的消耗,以及胸中浩然正气对真炁的天然淬炼与加成,他的修炼速度远超寻常练气士。 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浩然剑典》! 这门由至圣先师所创的无上神通,已然被他修炼至大成之境! 心念微动,无需刻意,便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剑意透体而出。 指尖轻划,便有一道凝练至极,近乎透明的剑气便能在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灼热痕迹。 他自信,若全力施展浩然剑典,引动胸中那磅礴浩气,纵是对上寻常的先天境界武者,亦有一战之力! 这便是浩然正气的霸道之处,以德载力,以文入武,专破邪妄,威力绝伦。 【叮!潜心读书,领悟先贤精神,稳健经验值+10!】 【叮!浩然气壮大,滋养神魂体魄,稳健经验值+15!】 【叮!浩然剑典修炼至大成,战力显著提升,稳健经验值+30!】 【叮!稳健修炼,深居简出,稳健经验值+8!】 【当前稳健经验值:4278!】 经验值的积累堪称丰厚,四千多点! 足以在系统商城中,兑换不少珍稀之物。 然而,当陈曦想到这一个月花费的银钱后,所有的欣喜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摸摸口袋那不足十两银子的铜钱,陈曦不禁顿觉窘迫。 这钱啊! 又没了! 这一个月,他几乎足不出户,两点一线往返于城南小院与翰林院。 看似清心寡欲,实则修炼消耗巨大。 日常修炼所需补充气血,温养经脉的普通药材亦是开销不菲。 至于翰林院那点微薄的俸禄,不过更是杯水车薪。 当初的三千两银票,以及之前所剩无几的家底,早已在这无声无息的稳健修炼中消耗殆尽。 穷!穷得叮当响! 没钱,眼下已然又成了陈曦眼下最大的问题。 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引气入体七层之后,每一步提升所需资源更是海量。 没有钱,谈何修炼? 就算可以兑换引气丹,可其他消耗,依旧是天文数字。 更别说,在这长安城,物价高昂,居长安大不易啊! “要不,再去算卦试试?” 陈曦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几枚温润的铜钱,眉头紧锁。 此法虽是无本买卖,也符合稳健之道,但效率太低了! 上次能遇到殷温娇那般豪爽且应劫的客户,实属撞了大运。 寻常百姓、商贾,就算信他算得准,又能掏出几个大子儿? 几十两上百两,便就是顶天了。 想要快速积累几千两,甚至更多的白银,支撑后续修炼,靠街头摆摊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行,此路不通。”陈曦断然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负手在狭小的静室内踱步,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典籍,试图从书海中寻找灵感。 农桑? 百工? 奇技淫巧? 这些或许能生财,但要么周期太长,见效太慢。 要么需要启动资金,且容易引人注目,风险不小。 “既要来钱快,又要风险低最好是那种无需太多本钱,目标本身又富得流油,还不太容易引起佛道天庭注意的存在……” 陈曦喃喃自语,心思迅速流转。 倏地! 一道灵光瞬间在陈曦脑海中闪过! 龙族! 论富有,谁能比得过天生便掌管江河湖海,坐拥无尽水下珍宝的龙族? 珍珠、珊瑚、砗磲、玛瑙、沉船宝藏……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对龙族而言,金银不过是点缀龙宫的寻常之物! 而长安城外,不就恰好盘踞着一位龙王爷? ——泾河龙王! 那泾河,自长安城北蜿蜒而过,直通渭水,最终汇入黄河。 其龙王,正是西游故事中因与袁守诚打赌,克扣雨点数而被魏征梦中斩首的倒霉蛋! 一个实力在西游龙族中排不上号,却又坐拥一河财富的土财主! “妙啊!妙哉!” 陈曦眼中精光大盛,忍不住拍案而起。 不过,到底要该如何,才能吸引到这条老龙,并且从其身上爆到金币呢? 陈曦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当即便开始思索了起来。 第19章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翰林院静室内,陈曦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架。 眼中精光流转,一个清晰而稳健的计划已然成型。 “泾河龙王........这也是一个替死鬼啊!” 陈曦微微自语,想起西游中这泾河龙王的经历,不禁也开始深思了起来。 当然,也还有这条老龙太蠢的原因。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与袁守城打赌。 那袁守城是什么人? 那可是堪称整个西游最神秘,甚至是最强大的几人之一了。 而且,还有佛门谋划,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老龙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 不过,根据陈曦的思考,这西游应当没有这么简单。 有可能是先有了佛门的谋划,没这才有了后来的西游。 而并不是一切早已都是既定好的,也就是说这个替死鬼可以是那老龙,也可以不是他! 当然这个推论是否正确,还需陈曦慢慢验证。 “不过现在嘛,趁着这老龙王尚未遭劫数,先来谋划谋划倒也无妨,比如先交个朋友,先弄点零花钱?” 陈曦停下脚步,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落在那条蜿蜒流经长安城北的泾河之上。 “如果一切真无法改变,待你被那魏征梦中斩了龙头,魂归地府,龙宫无主,群龙无首之际,作为你的生前好友,悲痛万分,前去为你收敛龙尸,料理后事,此乃人间大义,情理之中吧?” “顺带帮你暂时保管一下龙宫宝库,免得被宵小之徒觊觎,待你转世归来再行奉还.........” 【叮!谋划龙宫,稳健计划生成,稳健经验值+15!】 【当前稳健经验值:4293!】 识海中的提示音,让陈曦心情更加舒畅。 风险低,收益高,且完美契合稳健之道,此计甚妙! 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敲开龙宫的大门,与那位老龙王搭上线了。 “龙王出游,必有征兆。” 陈曦眼神微凝,袖中温润的铜钱滑入掌心。 盘膝坐下,摒弃杂念。 识海中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图缓缓流转,浩荡的浩然正气注入其中。 乾、坎、巽……卦象交错,天机在推演中逐渐明晰。 “今日申时三刻泾河上游水气汇聚,云动雨生龙王巡游!” 陈曦蓦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时机已至! 时值午后,秋阳微斜,将长安城巍峨的轮廓拉出长长的影子。 陈曦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只带了那个机灵的小厮阿福,悄然出了南城门。 沿着官道旁的岔路,向西北方向的泾河行去。 越靠近泾河,空气越发湿润,带着水草特有的清新气息。 远离了城内的喧嚣,官道上行人渐稀。 主仆二人行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河湾。 此处河道稍宽,水流平缓,岸边杨柳依依,一座半旧的石亭矗立在河畔高地上,名曰观澜亭。 亭子视野极佳,可将上下游一段河道尽收眼底。 陈曦步入亭中,凭栏远眺。 只见泾河水波粼粼,清澈见底,偶有鱼影掠过。 阿福放下随身带的简单食盒和水囊,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着自家公子专注望水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 “公子,咱们大老远跑这荒郊野外的河边来作甚?” “这泾河瞧着也忒小了些,水浅流缓的,连条像样的大鱼都不多见。” 陈曦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反问道: “阿福,依你看,这河里有龙王吗?” “龙王?” 阿福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连连摆手。 “公子莫要说笑,龙王那是什么存在?行云布雨,掌管一方水域的大神!俺在长安也听人说书,龙王不都住在东海龙宫、西海龙宫那些大地方吗?” “再不济也得是黄河、长江那样的大江大河才配得上龙王老爷吧?就这小小的泾河?水深不过丈余,河宽不过百步,怕是连个厉害点的水鬼都养不住,哪能有什么龙王哟!” “您瞧这天,晴空万里的,半点雨星子都没有,龙王就算路过,也不会挑这种小河沟歇脚吧?” 陈曦听着阿福快言快语的质疑,脸上笑意更深。 转过身,面向开阔的河面,陈曦负手而立,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气度自然散发开来。 “阿福,此言差矣。”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话音落下,却见陈曦胸中那磅礴浩瀚,早已臻至大成的浩然正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轰然爆发! 轰隆! 亭中无风自动,陈曦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仿佛与这方天地,与脚下的大河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共鸣! 阿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指着陈曦周身那若有若无的金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陈曦也就在这几句话说完之后,为了能够钓到那条老龙,陈曦当即泼墨挥毫。 “斯是泾水,惟吾德馨。 波纹映日,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异象陡生! 原本平静的泾河水面,骤然无风起浪! 并非狂暴的巨浪,而是无数细密的气泡自河底汩汩涌出,仿佛整条河流都在欢欣雀跃! 河面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有丝丝缕缕纯净无比的乳白色云气汇聚而来。 并非乌云,而是蕴含着浓郁天地灵气与文华之气的祥云! 云气翻涌,隐隐有清越的编钟玉磬之声回荡,似是天籁! 岸边草木无风自动,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向那石亭中挺拔的身影致敬。 水中的鱼虾更是如同朝圣般,纷纷向着观澜亭的方向聚集,在水面下形成一片涌动的阴影。 文气冲霄!千古名篇现世! 这首由后世刘禹锡所作之陋室铭,却是在此刻提前出世了。 而这般之浩然气象,亦是瞬间便穿透了泾河水府的层层禁制,毫无阻碍地直达那正在水晶宫内小憩的泾河龙王心神深处! “嗯?” 泾河水府深处,宝座之上。 一位身着赭黄龙袍,头戴金冠,颌下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龙王,猛地睁开双眼!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浓浓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那股气息浩然博大,引动天地文气! 尤其是那句直指龙族根本、道破水府玄机的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简直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他的心坎上! 这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为! “是何方高人?竟在我这小小的泾河岸边,引动如此浩瀚文气?还点明了本王的所在?” 泾河龙王敖青霍然起身,龙目精光四射,望向水府之外,那文气冲霄的方向。 他心中惊疑不定,更带着一丝被看透隐秘的不安,以及强烈无比的好奇! 这等人物,来到他这小小的泾河,意欲何为? 第20章 结交敖青! 石亭之中,文气氤氲,祥云未散。 阿福早已被方才的天地异象,惊得魂不附体,瘫坐在地。 望着自家公子那渊渟岳峙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茫然。 陈曦负手而立,胸中那磅礴的浩然正气缓缓收敛,复归平静。 不过,心中却也不禁感慨道: “果真不愧是千古名篇,这等气象真是惊人啊!” 也就只有本公子了,自带天机屏蔽效果。 否则,这异象恐怕早就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叮!创作千古名篇,稳健经验值+20!】 【当前稳健经验值:4313!】 “阿福,收拾一下,我们稍作歇息。” 陈曦淡然开口,声音平和。 别说,这不知不觉积累的稳健经验值,已然是很多了。 可惜,就是当下的系统商城内,并未上架什么陈曦感兴趣的东西。 “是,公子!” 阿福小心应道,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笔墨食盒。 陈曦重新坐回石凳,为自己斟了一杯清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河面,实则心神已悄然运转文王后天六十四卦。 根据卦象,这老龙却是应该快要来了。 果然,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 却见河畔小径上,有那一位身着素雅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正缓步而来。 此人约莫四旬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眼神温润平和,透着一股饱读诗书的儒雅气度。 若非陈曦早已洞察天机,又有胸中浩然正气感应到对方身上那股如渊似海,却又极力内敛的磅礴水元之力,恐怕也会将其视为一位寻常的游学先生。 此人,正是泾河龙王敖青所化。 敖青行至亭前,驻足而立,目光落在陈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还有一丝深深的敬重。 不过却并未立刻开口,反而是整了整衣冠,对着亭中的陈曦,郑重地作了一个长揖。 “山野散人敖青,适才于河畔行吟,偶见先生此处文气冲霄,异象纷呈,引动天地灵气,实乃千古奇观!心中不胜仰慕,故冒昧前来拜会,还请先生勿怪。” 敖青的声音温和醇厚,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陈曦起身,同样还了一礼,不卑不亢,神色淡然: “先生言重了。在下陈曦,不过是偶有所感,涂鸦几笔,当不得先生如此赞誉。此间清静,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入亭小坐。”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敖青面露欣然之色,步入亭中,在陈曦对面坐下。 阿福机灵地奉上清水一杯。 “方才那文气,至大至刚,沛然莫御,更兼有‘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等直指本源、道破天机的警句,振聋发聩,令人心折。” 敖青的目光扫过石桌上墨迹未干的诗稿,眼中赞叹之意更浓。 “陈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襟气象,引动浩然,直通圣道,真乃当世奇才,前途不可限量!” 陈曦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只是问道: “敖先生似乎对龙之一道,颇有感触?” 眼见陈曦瞬间便问到了关键,敖青索性便也没有再隐瞒身份。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之色,端起水杯轻呷一口。 随后放下杯,长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与沉重: “感触?何止是感触。陈先生一语中的。龙之一族…确实也曾有过煊赫万古的岁月啊。” 他的目光投向亭外流淌的泾河,又仿佛穿透了时空。 “上古洪荒,龙吟九霄,行云布雨,泽被苍生。吾族掌四海,镇八荒,鳞甲披身,遨游寰宇,是何等的威仪!那时节,万灵俯首,百族朝拜,天地之间,龙威浩荡。” 敖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血脉深处的骄傲。 “龙宫宝库,光照万丈水府;龙族血脉,尊贵凌驾万灵之上。” 然而,他话锋一转,那骄傲瞬间被沉重的落寞取代: “然,天道轮转,沧海桑田。人族崛起,气运如虹。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封神大战,人道洪流,浩浩汤汤,不可阻挡。吾族终究是渐渐势微了。” “封神之后,天庭立,秩序定。吾等水族,虽仍掌一方行云布雨之职,受人间香火祭祀,然…不过是天庭敕封下的司雨正神罢了。” 敖青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 “曾经的洪荒霸主,如今只能困守于江河湖海,谨小慎微,仰天庭鼻息而存。昔日的辉煌,早已如这泾河之水,东流而去。” 其目光重新聚焦在陈曦身上,那份敬重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期盼: “吾族欲重振声威,难!难于上青天!天庭格局已定,佛道势力盘根错节。吾等龙族,空有血脉之力,却无改天换地之机运。唯有依附于人罢了!” “依附于人?”陈曦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不错!” “人族乃天地主角,气运所钟。龙族若想有所作为,重现一丝昔日荣光,必须借人族之势!而依附的对象,更是至关重要。非身具大气运、大智慧、大潜力者不可!” 他看着陈曦,目光灼灼,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今日得见先生引动浩然文气,方知这长安城,竟藏着先生这等潜龙!先生胸藏锦绣,志存高远,引动天地浩然,此乃圣道之基!更难得的是先生这份通透心境,实令敖青佩服之至!”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却是直来直往,未对陈曦有丝毫隐瞒。 一位执掌一方水域的龙王,对着一个初入道途的人族修士如此放低姿态,坦露心迹,这份敬重,确实难得。 说实话,陈曦对此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没有想到,这条老龙竟还是如此一个真性情的汉子。 该说的,不该说的,却是都说了。 不过,陈曦却是暂且没想和这老龙牵扯太深,只能假装听不懂道: “敖先生过誉了,陈某不过一介书生,此篇陋室铭,不过是陈某适才心有所感,随手涂鸦之作罢了!” 然而敖青却是连忙摇头,立刻起身,再次对着那诗稿深深一揖。 陈曦话中之意,他明白的,不过对这诗稿之态度,其却始终依旧。 “先生此篇,字字珠玑,蕴含至理,先生若是不嫌弃,吾愿以千金相易!” “千金?” 陈曦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正是!” 敖青生怕陈曦拒绝,连忙道: “此稿文气未散,浩然长存,置于吾那水府之中,可镇压水脉,滋养水族灵性,其价值远非俗世金银可比!千金,不过是聊表寸心,万望先生成全!” 说着,他竟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锦囊,双手奉上。 那锦囊看似小巧,入手却颇为沉重,其上隐隐有水波流转的纹路,显然是一件储物法器。 “此乃沧海贝囊,内有明珠十斛,皆为东海深处千年老蚌所产,颗颗圆润饱满,蕴含水灵之气,置于室内可安神养气,润泽万物。市价远超千金之数!权作购稿之资,请先生笑纳!” 敖青的姿态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求。 陈曦看着那精致的贝囊,又看了看桌上那篇《陋室铭》,心中暗叹这老龙果然财大气粗。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千古名篇,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了。 同时,更也低估了自己所修炼的那浩然气的分量了。 按照儒家的说法,能够修出浩然正气,已能算是大儒了。 而以他胸中浩然正气的强度,在人间绝对算是少有。 正因如此,这篇由他亲自书写而成的千古名篇,方才有这等分量! 看来,儒道修行也要提上日程了。 否则的话,岂非白白浪费了这等浩然正气! 若仅仅只用来施展浩然剑典,着实有些浪费。 电光火石间,陈曦想到了很多。 同时,装作略作沉吟,脸上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淡笑,对那敖青道: “既然敖先生如此喜爱,此稿赠与先生便就是了,至于这贝囊……” “先生务必收下!否则敖青心中难安,更恐亵渎了先生大作!” 不等陈曦拒绝,敖青态度坚决,直接将贝囊放在了陈曦面前。 见此,陈曦也不再推辞。 伸手拿起那温润的贝囊,入手微凉,灵气氤氲。 神识略一感应,便知其中那十斛明珠光华璀璨,灵气充盈,价值绝对远超万两白银! 困扰多日的钱财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如此,便多谢敖先生厚赠了。” 陈曦将贝囊收入袖中,神色依旧淡然。 见陈曦收下,敖青脸上顿时绽放出如释重负又欣喜万分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篇《陋室铭》诗稿,如同捧着稀世奇珍,再次对着陈曦深深一揖: “多谢陈先生成全!此稿于敖青,于泾河水府,意义重大!先生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违天道,不悖本心,敖青与泾河水族,必当尽力而为!” 陈曦起身还礼:“先生言重了。今日与先生一晤,相谈甚欢,亦是幸事。”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敖青心系诗稿,急于回水府安置,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他再次深深看了陈曦一眼,郑重道: “陈先生乃潜渊之龙,他日必当一飞冲天。敖青在泾河,静候先生佳音!”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几步之间,身影已融入河畔柳荫之中,消失不见。 石亭内,恢复了宁静,只有河风轻拂,带来阵阵水汽。 看着敖青消失的方向,陈曦微微摇头。 说实话,今天能这般顺利,这是陈曦没有想到的。 同样更没有想到,这老龙竟还是这般性情中人。 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中了佛门算计的吧! 此龙,可交也! 至于能不能帮其摆脱大劫,就看其自身缘法了。 自己可以暗中出力,但却也绝不会牵扯太深。 第21章 儒道有成! 城南小院,蝉鸣聒噪。 贞观十三年,七月十五,中元之节。 翰林院今日闭衙,无需点卯,陈曦乐得清静。 盘膝坐于静室蒲团之上,隔绝了外界的暑热与隐约飘来的祭祀烟火气。 心念微动,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无息地浮现在识海深处: 【宿主:陈曦】 【修为:引气入体七层】 【稳健经验值:5313】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系统商城:已开启】 “五千三百一十三点……” 陈曦的目光在经验值一栏停留,心中颇为满意。 泾河一行,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的,更得了龙王敖青的承诺与那十斛蕴含灵气的东海明珠,稳健经验值亦是水涨船高,堪称丰厚。 然而,昨日与泾河龙王敖青的交谈。 尤其是那句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引动天地文气的景象,以及敖青对那凝聚浩然正气手稿视若珍宝的态度,如同醍醐灌顶,却是让陈曦对自身所拥有的浩然正气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引气入体七层,仙道之途,不过初窥门径,在这仙佛隐现、大能遍地的西游世界,依旧微如蝼蚁。” “反倒是这胸中一口因读书、因悟道、因《浩然剑典》而日益壮大的浩然正气,潜力无穷,更契合我稳健积累之道。” 陈曦心思澄明,儒道修行,以浩然正气为根本。 明悟天地至理,体察人间正道,修的是心,是神,是意志,是道理本身! 若能寻得正统儒道修行法门,与《浩然剑典》相辅相成,才是真正的通天坦途! 念头既定,陈曦毫不犹豫地集中精神,意识沉入那片浩瀚的【系统商城】星海之中。 这一次,他的目标异常明确——儒道功法! 神念如同精准的探针,在无数光点中快速穿梭,略过丹药符箓、奇珍异宝,径直锁定在功法典籍区域。 琳琅满目的功法名称闪过:《紫府金丹录》、《九转玄元功》、《大日如来真经》残篇、《青萍剑诀》……皆非凡品,却非陈曦所求。 就在他即将掠过一片区域时,一个散发着温润如玉、却又至大至刚气息的古朴卷轴标识,骤然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那气息,与他胸中蕴养的浩然正气同出一源。 甚至更为纯粹,更为博大! 【商品:浩然诀】 【兑换值:1000点稳健经验值】 【浩然诀:至圣先师观天地正气,究人道本源所创之儒道无上根本法!】 【此诀乃儒道修行之总纲,以养浩然正气为基,以明心见性为本,以格物致知为用。修习此诀,需胸怀坦荡,心系苍生,博览群书,明悟天地至理。】 【正气养于胸臆,则神清目明,邪祟不侵;正气通于天地,则言出法随,万法辟易!】 【备注:此诀与神通《浩然剑典》同出一源,相辅相成,乃儒道护法卫道之根本!】 “《浩然诀》!与《浩然剑典》配套的儒道根本法!同样是至圣先师所创!” 陈曦心中大喜,几乎要大笑出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昨天他还在说系统商城里没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今天这就有了意外收获。 还是得淘啊! 现在稳健经验值多了,系统商城里每天也都会上新东西。 这东西一多,找起来自然也就麻烦了。 反倒是这浩然诀,虽然需要一千经验值,但此刻在陈曦眼中,其价值却远超万点! 没有丝毫犹豫,陈曦的意志无比坚定: “兑换《浩然诀》!” 【叮!兑换儒道根本法《浩然诀》,消耗稳健经验值10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4313点!】 轰隆! 一股远比当初兑换《浩然剑典》时更为浩瀚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陈曦的识海! 不再是单纯的剑招剑意,更有关于气的凝聚、运转、升华! 是养气、明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直至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道通天大道! 浩然诀的玄奥法门在心间流淌,与他胸中那早已大成的浩然正气产生强烈共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曦心间明悟,“我之前修炼《浩然剑典》,虽能运用浩然正气,却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这《浩然诀》方是根本!” 没有丝毫停顿,陈曦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浩然诀》的参悟与修炼之中。 胸中那积蓄的浩然正气,此刻在《浩然诀》的引导下,不再是奔涌的江河,而是化作了温润而浩瀚的星海! 按照《浩然诀》的运转路线,浩然正气在体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流转、凝练、升华。 每一次循环,都仿佛有无数圣贤的诵读声在神魂深处响起,涤荡心灵,明澈智慧。 他的神魂在这股纯粹正气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散发出温润如玉的光泽。 量变,引发了惊天动地的质变! 陈曦周身,无形的气场悄然扩散。 静室内,尘埃不落,蚊蝇不近。 一股中正平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弥漫开来。 桌案上的书籍无风自动,书页哗哗翻响,仿佛在应和着某种天地至理。 窗外聒噪的蝉鸣,在靠近这小院时,竟也莫名地平息下去。 时间在无声的蜕变中流逝。 日影西斜,暮色渐合。 当陈曦再次睁开双眼时,静室内仿佛有温煦的日光骤然亮起,旋即内敛。 他的眼眸深邃如古潭,清澈透亮,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智慧与威严。 整个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之前的沉凝内敛,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 心念微动,识海面板再次浮现: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引气入体七层】 【儒道境界:大儒(初境)】 【稳健经验值:4313】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大儒之境!” 陈曦感受着体内那浩瀚如海,仿佛与天地正气相连的磅礴力量,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儒道大儒! 此境,堪比仙道地仙巅峰! 胸中一口浩然气,上通青冥,下达九幽,神鬼辟易! 言出可为法,落笔可惊神! 更重要的是,此境修的是心,是神,是道理,对天机的感悟、对自身意志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若再结合《浩然剑典》的攻伐之力……” 陈曦指尖微动,一缕凝练到极致,近乎透明的浩然剑气无声浮现。 “纵是真正的天仙降临,我如今……亦有一战之力!” 这突如其来,堪称飞跃的实力提升,让陈曦心中那块因实力低微而始终悬着的巨石,终于稍稍落下几分。 儒道后来居上,反倒成了他如今最大的依仗。 虽然仙道修为进展缓慢,但自身本钱总算厚实了不少,在这危机四伏的长安城,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自保之力。 毕竟,眼下他终究还只是在凡间,天仙级别的战力只要不碰到那些大佬,基本自保无虞了。 不过,这儒道修行却是不可落下了。 儒道一门,按照当初至圣先师的划分,境界分为:明心、修身、炼神、大儒、亚圣、儒圣。 分别对应了仙道修行中的引气入体、练气化精、练神返虚、金丹地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 “稳健之道,果然在于厚积薄发!”陈曦嘴角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浩然诀》,换得太值了! 就在陈曦体悟着大儒之境带来的种种玄妙,规划着后续如何在翰林院那宝库中借助先贤手稿更上一层楼时,静室外传来了小厮阿福刻意压低的通报声: “公子,打扰您清修了。” “前院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老爷那边来的远房亲戚,姓武!还带着个半大孩子,说是说是想拜在公子您门下为徒.........” 陈曦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姓武?” “好家伙,不会是那人吧?” 第22章 神龙女帝 “姓武?” “好家伙,不会是那人吧?”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随意的青衫,缓步走向前厅。 远房亲戚? 他父亲陈萼不过一介地方小吏,哪还有什么值得在此时登门攀亲的远房? 尤其还带着孩子拜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踏入前厅,便见一名约莫三十许岁,衣着朴素却难掩几分干练之气的妇人,正略显局促地坐在客位上。 而在其身旁,则立着一位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女孩身形尚显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淡绿色襦裙,小脸儿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却洗得干干净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与期盼,大胆地打量着走进来的陈曦。 其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英气,虽年纪尚幼,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精气神。 妇人见陈曦进来,连忙拉着女孩起身,深深福了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乡音: “妾身杨氏,携小女元英,见过陈编修。冒昧登门,叨扰公子清修,实在惶恐。” “武元英?” 陈曦心中的猜测瞬间被坐实,世人皆知神龙女帝武则天,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其真正名姓就是武元英? 恰巧,前世在蓝星陈曦对历史研究不少,正好知晓。 不过,这毕竟是西游神魔世界,也不一定就这么巧,所以陈曦也还准备观察观察再说。 再说,根据史实记载,这位神龙女帝可是出身名门,必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惨。 当即,陈曦也是温和回道: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不知二位从何而来?又因何想到要拜入我这小小翰林编修门下?” 杨氏忙道:“回公子话,妾身母女来自利州。家中遭了些变故,生计艰难。听闻公子在长安高中进士,恰逢这孩子亡父武士彟曾与令父有一点交情,并且还有一份远亲在身,故才想来求公子收她做个记名弟子,让她在公子身边侍奉笔墨,学些规矩道理,将来……也好有条出路。” “说起来,小女其实应当叫公子表哥才是,不过妾身更想她能拜入公子名下!” 此话一出,陈曦不禁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 得! 还观察个嘚! 父亲武士彟,还叫武元英,并且出身利州,家逢变故.......... 而陈曦这时也想到,自己那早已亡故的母亲,好像也姓杨....... 该死的门阀政治啊! 联姻联着,但凡有点名声的姓氏,基本都沾亲带故!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逃避已是无用,陈曦无奈的目光再次落回武元英身上。 小姑娘感受到他的注视,非但没有寻常孩童的羞怯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眼神中的期盼之色更浓,脆生生地道: “请先生收下元英!元英不怕吃苦,定会用心学习!” 天真烂漫,英气初显。 陈曦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没有立刻回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识海深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图悄然运转开来。 嗡! 卦图触及女孩周身气运,便骤然发出一声沉闷的震鸣! 陈曦的心神猛地一震! 只见在文王卦的视野中,那看似单薄瘦弱的小女孩头顶,竟是有着一片翻腾汹涌,几乎要冲破卦图束缚的赤金气运之海!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浩瀚的赤金气运深处,隐隐盘踞着一道模糊却威严无比的虚影——其形如龙,却又非陈曦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龙形! 其生有九爪,鳞甲赤红如血,龙睛开合间仿佛燃烧着焚尽八荒的烈焰........... “真龙命格!” 陈曦心中再度一惊,这下没有任何意外了! 最重要的是,后世曾还有传闻,这位神龙女帝的背后,可能还有东来佛祖弥勒佛的影子! 只不过,这这等气运,这等身份却是完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陈曦几乎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输! 强行压下心中的心惊,陈曦面色略显为难道: “夫人拳拳爱女之心,陈某感同身受。元英姑娘钟灵毓秀,一看便知是聪慧之人。然则……” “陈某如今不过一介翰林院从九品编修,俸禄微薄,自身尚且清贫度日,公廨狭小,实在无力再供养弟子。翰林院职司虽清贵,却也只是整理典籍文书,于经世致用之道,陈某自身亦在摸索,恐耽误了元英姑娘的天资。” “再者,陈某志在学问,性喜清净,暂时并无收徒传道之心。长安城内,名师大儒众多,弘文馆、国子监更是人才荟萃之地,夫人何不……” 陈曦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点明了自身窘迫,又自谦学识不足,更表明无意授徒,最后还贴心地指出明路,可谓滴水不漏。 杨氏闻言,脸上希冀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化作浓浓的失望与苦涩。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恳求,但看着陈曦那温和却无比坚定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本来今日来求陈曦,也只是一时起意,想要在这长安城内,寻一个落脚之所。 毕竟,那个武家.........她是真的不想回了。 只是,却万万未曾想到......... “是妾身母女唐突了,公子见谅。” 杨氏拉着女儿,再次深深福礼,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元英,还不快给先生磕头赔罪,我们这就告辞,不打扰公子了。” 武元英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那双充满期盼的明亮眼眸中,光彩迅速熄灭,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水雾和巨大的失落。 “元英,谢过先生教诲。” 陈曦心中微有不忍,但却又很快被其压下。 他上前虚扶一把,温声道: “不必如此,快起来。长安居大不易,夫人与姑娘若遇困难,可再来寻我,力所能及之处,陈某定不推辞。” 这话算是留了个无关痛痒的口子,全了远亲的薄面,却将拜师这条路彻底堵死。 杨氏千恩万谢,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武元英,黯然离开了小院。 看着那对母女消失在巷口,陈曦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化作一片凝重。 缓步走回静室,反手关上房门。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想稳健,可这因果上门,怎么破? 【叮!洞察因果,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4363!】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也是印证了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然而,就在陈曦刚刚坐下,准备平复心绪时。 长安城外,通往利州的官道上。 一辆简陋的驴车吱呀吱呀地前行,车厢内,杨氏正低声啜泣,心疼地搂着失魂落魄的女儿: “元英莫哭,是娘没用,求不来这机缘……长安这么大,总还有别的路……” 武元英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埋在母亲的衣襟中,肩膀微微耸动。 外人看来,她只是一个拜师被拒,伤心委屈的小女孩。 然而,无人知晓。 就在陈曦关上院门的那一刹那,武元英那看似懵懂混沌的识海最深处,一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古老空间中,一道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意志,骤然苏醒! 混沌迷雾被无形的力量驱散,显露出一位女子的虚影。 她身着古朴的玄色宫装,身姿高挑,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眸亮得惊人。 其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强横却又支离破碎的气息,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却又顽强地凝聚着最后一点本源灵光。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封神大战中,万仙阵内,遭逢大厄。 被那西方教主座下白莲童子以先天灵宝日月珠误放出凶蚊,吸干了一身精血法力,连真灵都差点被吞噬殆尽,最终连封神榜都未能登上的截教亲传弟子——龟灵圣母! “好一个陈曦……” 龟灵圣母那残存的魂音,在武元英识海中幽幽响起。 “本座原以为他不过是得了些儒家传承的小修士,或有些气运在身。没想到……连本座这缕残魂,竟也完全看不透他的根脚深浅!” “天机混沌,因果不沾!此子身上,必然有天大的秘密!要么是身负重宝遮蔽天机,要么就是某位连本座都未曾听闻的太古大能转世历劫!”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武元英的识海壁垒,再次看向长安城南那个不起眼的小院方向。 “元英吾徒,此人虽拒绝收你为徒,但绝非池中之物!你身负赤帝斩龙真命,欲化九天之龙,尚需经历无数劫难磨砺,积聚无边气运,此子为师看不透,或可成为你未来路上一大变数.........” 武元英在识海中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意识体,脸上已无半点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 “师尊,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此人之实力或远超你我想象!此等人物,纵不能为师,若能得其些许指点或庇护,于你未来破局,或有无可估量之助益!” “是,师尊!元英明白了!” 武元英的意识体在识海中郑重叩首,小小的脸上再无半分孩童稚气。 眼神沉静如深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野心。 第23章 元英再上门!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贞观十三年七月底。 翰林院内,依旧是一派沉静的书卷气息。 陈曦端坐于他那靠窗的静室之中,身前摊开的是一卷前朝大儒注解《尚书》的孤本手稿。 指尖轻触泛黄的纸张,胸中那浩瀚如海的浩然正气便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与手稿上沉淀了数百年的先贤精神交融共鸣。 【叮!研读先贤孤本,汲取浩然精神,稳健经验值+8!】 【当前稳健经验值:6371!】 修为臻至大儒初境,又得《浩然诀》这门儒道根本法,陈曦在翰林院这书海宝库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每日点卯理书,看似做着最基础的编校工作,实则每一刻都在汲取着浩瀚的知识与精神力量。 修为底蕴稳步增长,稳健之道愈发精纯。 午后休憩,陈曦方才刚刚放下手头工作,却是忽闻前院隐隐传来小厮阿福与人交谈的声音。 陈曦神识微动,瞬间知晓来者何人。 不多时,却见阿福引着两人来到静室外,声音带着几分恭敬与无奈: “公子,武夫人和元英姑娘又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杨氏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素净衣衫,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和期盼的笑容。 身旁的武元英,换了一身干净的鹅黄色小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小脸微红。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到陈曦的瞬间便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与热切。 “陈编修,叨扰您午间清修了。” 杨氏拉着女儿盈盈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元英这孩子,自打上次回去,心里就总念叨着您这位表哥,说您学问渊深,气质不凡,定是位了不得的高人。今日非央求着妾身带她再来拜访,说是给您送些家乡的野茶,聊表心意。” 说着,杨氏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双手奉上。 武元英也连忙捧上一个用帕子包好的小物件,声音清脆又带着一丝紧张: “先生,这是元英在城外河边捡到的漂亮石头,觉得像书上画的砚台,送给您!” 陈曦的目光扫过那包粗糙的野茶和那块勉强算得上光滑的河石,心中了然。 根据他前几天得到的消息,这两天也是已被萧瑀收留。 史载萧瑀乃虔诚佛徒,其家族更是与佛门渊源极深。 武元英母女投入其门下,日后其命运轨迹与佛门纠缠,确也非空穴来风。 不过表面上,陈曦却始终都是平静如水,起身微微颔首还了半礼,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疏离感: “武夫人有心了,元英姑娘也费心了。陈某在此谢过。” 示意阿福接过东西,但却并未请她们入座详谈,只是站在门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夫人与姑娘能入宋国公府,实乃幸事。宋国公乃当朝柱石,学富五车,德高望重,府中名师汇聚,资源丰厚。元英姑娘若欲求学问,宋国公府便是最好的去处,远胜于陈某这清冷之地。” 一番话,又是再次婉拒了两人任何想说还未说的想法。 同样,亦是将再次拜师的可能性彻底封死。 杨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失落,连声道: “是,是,公子说的是。宋国公待我们母女极好。只是元英这孩子……唉,就是仰慕公子风采……” 武元英听着陈曦那温和却拒人千里的言语,小嘴微抿,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执拗。 她仰着小脸,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曦,仿佛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什么深意。 而此刻,在她识海深处,那片混沌空间内,龟灵圣母的残魂正发出无声的惊叹: “好精纯的浩然气!” “虽引而不发,却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此子周身气息圆融无暇,与这翰林院中沉淀千年的文华之气隐隐相合,浑然一体!这绝非普通大儒能做到,他到底修的是何等法门?” 龟灵圣母的目光,紧紧锁定陈曦。 在她看来,陈曦那看似温和的拒绝,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暗含玄机,充满试探与考验的意味。 “他说此地清冷,但事实上此地分明是汇聚了人道文华精粹的宝地!” “其身处其中,气息日盛,此乃大隐于朝,借王朝气运与先贤遗泽滋养己身的大智慧!他这是在点醒元英,修行之路无处不在,不必执着于拜师形式!” “...........” 虽然陈曦拒绝的彻底,但奈何就是有人愿意多想! 陈曦每一个寻常的动作、表情、言语,在她这位饱经沧桑却又因残魂而思维偏激的截教金仙眼中,都变成了深不可测、布局深远的表现。 没办法,实是因为这位龟灵圣母,早已将陈曦看待成了与其同层次,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 自然,想的也便就多了。 陈曦哪里能知道这些,他见杨氏母女还站着,便对阿福吩咐道: “阿福,去厨下取些新做的桂花糕来,给元英姑娘带着路上吃。” 【叮!应对因果拜访,保持安全距离,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6376!】 阿福应声而去。 杨氏见状,知道再留下去也是徒增尴尬,连忙拉着武元英再次行礼: “多谢公子厚意!我们就不打扰公子清修了,改日再来给公子请安。” 武元英被母亲拉着,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没离开陈曦。 直到走出院门,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包温热的桂花糕。 “师尊,先生他,是不是在考验我?”武元英在识海中轻声问。 “必然如此!” 龟灵圣母斩钉截铁道: “元英吾徒,记住为师的话。此人乃你前所未见之大能,其境界与谋算远超你我想象。他虽不收你为徒,但今日赠糕之举,却暗含惜才之意。你切不可因其疏离而气馁,更不可妄图揣测其深意。只需保持恭敬,时常前来请安问好,以真心待之。水滴石穿,或许……终有一日能得其些许真传或指点,那便是你莫大的造化!切记,在他面前,收起你所有的小心思,唯有至诚,方有一线可能。” “是,师尊!元英记住了!”武元英的小脸上满是郑重。 送走这对特殊的访客,陈曦关上静室的门,隔绝了外界。 回到案前,重新拿起那卷《尚书》注解,心神瞬间沉入其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稳健修行,才是他的根本。 【叮!稳健修行,不为外物所扰,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6386!】 ........... 第24章 药师叔叔?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引气入体九层】 【儒道境界:大儒(初境)】 【稳健经验值:7016】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小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中淡金色的面板无声隐去,陈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窗外,秋意已深。 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翰林院的小径,衬得这书海之地更添几分沉静肃穆。 不知不觉间,距离武元英母女二次登门,已然过去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陈曦的日子过得堪称稳健修行者的模板。 每日辰时点卯,便一头扎进浩瀚书海,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历代先贤手稿中蕴含的精纯浩然精神。 胸中那口浩然正气,在《浩然诀》的引导下愈发凝练磅礴,虽未突破大儒初境。 但却已如深潭之水,沉凝厚重,内蕴惊涛。 仙道修为也水到渠成地突破至引气入体九层,丹田真炁愈发充盈,运转如意。 突破至下一境界,指日可待。 【叮!潜心研读《春秋繁露》董子手稿,领悟天人感应微义,稳健经验值+12!】 【叮!浩然气蕴养神魂,修为精进,稳健经验值+8!】 【叮!稳健修行,深居简出,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7046!】 “此等日子,甚好。” 陈曦放下手中一卷前朝大儒批注的《礼记》,满意地点点头。 波澜不惊,稳步提升,这才是他追求的稳健大道。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封从颍川老家辗转送来的家书打破了。 信是便宜老爹亲笔所书,字迹端正,措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威严: “子川吾儿:见字如晤。闻汝在长安翰林院供职,勤勉踏实,为父心甚慰。 然,汝可知汝能高中进士,除却自身勤学,亦多赖你药师叔叔暗中提点照拂之力? 若非他当年在吏部旧友处为汝美言,汝焉能如此顺遂?此恩不可忘!” “下月初八,乃你药师叔六十寿辰。为父已替你备下寿礼单子,随信附上。 汝务必亲自登门拜寿,备好厚礼,不可怠慢!切记! 药师乃当朝军神,陛下倚重之肱骨,汝若能得其赏识,再暗中运作一二,或可助你早日脱离那清冷翰林院,谋一实缺,光耀门楣!此乃千载良机,切莫错失!父字。” 陈曦捏着信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李靖? 卫国公? 大唐军神? 这等人物竟与自己老爹有交情,而且看样子还交情不浅? 毕竟,一般人可没办法随意称呼李靖为药师的啊! 这关系,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陈曦放下信,揉着眉心,一时间不禁有些懵。 “咱家,真是破落的寒门吗?” 他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静室低声吐槽,“老爹啊老爹,您老能不能给个准话?咱家这寒门的门槛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了?” 先是殿试后弘农杨氏,接着是那位未来可能搅动风云的武元英母女,也就武家! 现在倒好,直接蹦出个当朝军神李靖,还成了对自己有提点之恩的药师叔叔? 陇西李氏! 那可是真正的顶级门阀! 李靖更是其中的扛鼎人物,功勋卓著,深得帝心! 一个寒门子弟,能和这些顶级门阀扯上如此亲密的关系? 这寒门的水分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便宜老爹,该不会是什么隐藏大佬,或者早年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陈曦心中疑窦丛生,否则这关系网也太硬核了! 完全不像是一个陈氏边支破落户,能够拥有的啊! 只不过,吐槽归吐槽。 自己老爹信中那不容置疑的语气,陈曦是再熟悉不过了。 陈萼为人方正,甚至有些古板,对家族人脉和恩情看得极重。 他既已发话,还点明了李靖对他有提点之恩,那这寿宴,陈曦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去了。 不仅要去,还得带着厚礼! “唉……” 陈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心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凑这种热闹。 卫国公府寿宴,那是什么场合? 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军方勋贵,还是皇亲国戚都可能到场! 人多眼杂,是非必多! 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不必要的麻烦,这与他稳健严重不符! 更何况,老爹那谋一实缺的想法……陈曦更是只能摇头。 翰林院编修怎么了? 清闲自在,书海遨游,安全系数高,还能稳健提升,简直是完美避风港! 比那些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汹涌的实权衙门强多了! 可惜,父命难违。 “稳健之道,并非一味避世。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陈曦很快调整了心态,既然躲不过,那就以最稳健的方式去应对。 他展开父亲附上的寿礼单子,扫了一眼。 上面罗列的无非是些人参、鹿茸、玉器、锦缎之类贵重但无甚新意的贺礼,价值不菲。 “不行,太俗,也太贵了。” 陈曦立刻否决。 送这些,在一堆勋贵的豪礼中毫不起眼不说,还可能被人私下嘲笑暴发户心态。 更关键的是,花销巨大! 他好不容易从泾河龙王那爆了点金币,还想留着稳健修炼呢。 “李靖……军神……兵法大家……” 陈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思飞转。 “送什么既能显得用心不落俗套,又不会太出风头,花费还不能太高……” 片刻之后,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起身,走到翰林院专门存放珍本典籍的书库深处。 这里存放着不少前朝,甚至更古老的军事图册兵家论述,有些因年代久远或内容生僻,少有人问津。 他目标明确,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卷用特制油布包裹的陈旧竹简。 解开系绳,展开一看,正是前朝一位不甚出名,但用兵颇有独到见解的将领所著的《阵图新解》残篇。 竹简本身古朴,字迹有些模糊,内容也非惊世骇俗的兵家圣典,但胜在角度新颖,记录了一些冷门但实用的军阵变化和行军布营的心得,颇具巧思。 “就是它了!” 陈曦满意地点点头。 此物在翰林院尘封已久,价值在懂行人眼中或许不低,但在世俗金银衡量下,几乎等于无本买卖! 更重要的是,它足够雅,符合他翰林清流的身份。 也足够用心,显示了他为李靖这位兵家大家挑选礼物的独特视角。 最关键的是,它足够低调! 既不会因价值连城引人觊觎,也不会因过于平庸而失礼,更不会引发任何与佛道、天庭的关注! 毕竟,这位李药师,可同样也是不同凡响。 后世曾有传言,此人似是封神之战中陈塘关的那位李靖一丝魂灵转世,特来下凡相助李二平定天下的。 最重要的是,更有流言称其与佛门也有联系。 干系甚大啊! “再让阿福去东市买几刀上好的宣纸,重新誊抄一份,装裱一下,既显得郑重,也便于李靖翻阅。” 思索过后,陈曦迅速完善了计划。 “至于原本,还是稳妥地留在翰林院吧。” 【叮!稳健寿礼,稳健经验值+15!】 【叮!洞察人情世故,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066!】 ........... 第25章 真正的大唐 处理完寿礼之事,陈曦正欲重新沉入书海。 院外,却是传来了小厮阿福略带惊喜的通报声。 “公子!赵恒赵公子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赵恒?” 陈曦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暖意。 这位与他同科进士,性情相投的好友。 自放官后便去了弘文馆担任校书郎,两人虽同处长安,却因各自职司忙碌,已有数月未曾深谈。 “快请!” 陈曦起身,整理了一下青衫,快步走向前厅。 厅内,一位身着浅绯官服,身形挺拔的青年正负手而立,打量着院中景致,正是赵恒。 比起数月前殿试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子川兄!” 赵恒闻声回头,脸上绽开爽朗笑容,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 “多日不见,你这翰林院的清贵气度,愈发沉凝了!” “伯毅(赵恒字)!” 陈曦也笑着回礼,“你这身绯袍,才是官威日盛啊!今日怎得闲暇光临寒舍?” “哈哈,什么官威,一个九品校书郎罢了。” 赵恒摆摆手,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也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不过,今日前来,是要与子川兄辞行的!” “辞行?” 陈曦引他入座,阿福奉上清茶。 “正是!” 赵恒端起茶杯,眼中精光闪烁。 “承蒙上官赏识,擢我为萧县县丞,不日便要离京赴任了!” “萧县县丞?” 陈曦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可是实打实的从八品上,主掌一县刑名钱粮!伯毅,高升啊!恭喜恭喜!” 弘文馆校书郎虽清贵,但毕竟是京官底层,品级低微,远不如外放一县佐贰官来得有实权和发展前景。 这确实是高升。 赵恒脸上喜色更浓,显然对这任命也极为满意。 “侥幸,侥幸!也是上官提携。不过……”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凝重而神秘。 “子川兄,今日找你,除了辞行,更重要的是……有些在弘文馆接触到的东西,临行之前,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告知于你!” 陈曦见他神色郑重,也收敛了笑容: “哦?伯毅请讲。” 赵恒环顾四周,确认厅内只有他们二人,这才凑近了些缓缓道: “子川兄,你我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自以为已窥得大唐气象之万一。” “然则直到我接了这外放文书,得以查阅一些一些弘文馆深处封存的舆图卷宗,方知我等昔日所见所闻,不过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世人皆言,大唐幅员万里,雄踞东方。可那万里疆域……不过是冰山一角!是给凡俗百姓看的人间界!” “真正的大唐,其疆土之广袤……超乎想象!” 陈曦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面上依旧平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恒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又带着深深的敬畏。 “根据那卷宗所载,以无上仙家手段缩地成寸之法丈量,我大唐实际掌控之疆域,横跨整个南瞻部洲!东西纵横,南北贯穿,疆域之辽阔,足足有三万万里之遥!” “三万万里?” 陈曦纵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此界大唐绝非普通王朝。 此刻听到这个具体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字,瞳孔依旧猛地一缩,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茶水轻晃。 “不错!三万万里!” 赵恒用力点头,“这还仅仅是有效统御的核心疆土!其下更附属有上品洞天福地十座!中下品福地数不胜数!” “这些洞天福地,灵气充沛,自成小世界,或隐于名山大川,或藏于深海虚空,皆是我大唐底蕴所在!” “而我此次赴任的萧县,其境内,便恰好拥有一座新近勘定、尚在开发中的下品福地!名为青岚福地!” “这便是我那上官为何力荐于我,治理一县是表象,参与甚至主导一座福地的初步开发与秩序建立,才是真正的考验与机遇!” 陈曦缓缓放下茶杯,胸中波澜起伏。 三万万里疆域!横跨南瞻部洲! 十座上品洞天!福地不计其数! 一县之地竟藏有福地! 难怪! 难怪佛门对佛法东传,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布下西游这般惊天大局! 这哪里是传教那么简单? 这分明是要撬动一个横跨整个部洲、拥有无尽洞天福地资源、仙凡共治、气运如虹的超级仙朝的道统根基! 是要争夺这庞然大物的信仰,与气运啊! 如此广袤的疆土与深厚的底蕴,谁又能不眼馋呢? 佛门? 道门? 天庭? ......... 各方之博弈,远超常人之想象。 “子川兄?” 赵恒见陈曦久久不语,神情凝重,不由唤了一声。 陈曦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骇,举杯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伯毅,此等秘闻,若非你告知,我在这翰林院故纸堆中,怕是再过十年也难窥其万一!” “这杯,敬你高升,也敬你这份情谊!他日治理萧县,开发福地,前途无量!” “哈哈,子川兄过誉了!” 赵恒也举起杯,豪气顿生。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 “这杯,敬你我同科之谊,也祝子川兄在翰林院早日高升,他日或可执掌一方文脉,教化万民!” 两人相视一笑,杯盏相碰。 清脆的声响在厅内回荡,驱散了几分方才谈论秘闻带来的凝重。 知己相逢,千杯嫌少。 陈曦索性让阿福去东市有名的醉仙楼定了雅间,备下几样精致小菜,与赵恒把酒言欢,畅叙别情。 席间,赵恒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弘文馆的见闻趣事,以及对未来治理萧县、接触福地的憧憬与忐忑。 陈曦则分享着翰林院书海沉浮的心得,偶尔点拨几句为官处事之道,听得赵恒连连点头,受益匪浅。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 赵恒带着几分醉意,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准备赴任前的最后打点。 送走好友,陈曦独自站在小院中,仰望长安城深邃的夜空。 繁星点点,仿佛与那三万万里疆土、十座洞天、无数福地遥相呼应。 【叮!得知大唐全貌,宠辱不惊,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7116!】 识海中的提示音响起,陈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第26章 文王后天八卦大成 秋日的晨光,透过翰林院雕花的窗棂,在陈曦面前的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缓缓合上手中那卷,自己又从翰林院书楼中找来的有关于大唐疆域的珍本。 陈曦胸中虽有惊涛拍岸,但面上却沉静如水。 虽然赵恒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陈曦还是选择自己再度印证一番。 好在,翰林院中的这珍本虽然记载不多,但也都能与赵恒所说对应上。 也就是说,赵恒所言,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大唐之强,的确远超其之所想象。 【叮!静心消化秘闻,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21!】 波澜壮阔的南瞻部洲画卷,在脑海铺开。 仙凡交织的宏大格局带来的震撼,非一日可消解。 恰逢今日是翰林院难得的休憩日,无需点卯。 陈曦放下书卷,踱步至窗前。 看着庭院中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心思微动。 “欲窥天地之广,先当磨砺手中之器。” 低声自语,前些时日埋首书海,胸中浩然气日盛。 连带那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也仿佛水到渠成般,悄然跃入大成境界! 心念至此,识海中那玄奥的卦图骤然亮起。 比之小成时更加清晰、灵动,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流转不息的至理。 每一道卦爻都似有生命,彼此勾连呼应,推演天机如臂使指,许多过去晦涩不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 “文王八卦大成……是时候试试这大成之境的神妙了。”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上次城南摆摊,虽赚了殷温娇三千两,却也差点卷入西游大劫的漩涡。 如今修为今非昔比,更兼儒道大儒之境护身。 屏蔽天机之能愈强,换个马甲去算卦,风险可控。 收益……咳,主要是检验所学,顺便赚点零花钱贴补修炼,岂不美哉? 念头既定,行动如风。 片刻之后,换好马甲的陈曦,也是已然再次来到了城南。 卦摊刚建好,摊位前尚无人问津。 陈曦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沉浸于大成境界的文王八卦之中,默默体悟着周遭气机的细微流转。 大成的卦术,让他无需刻意起卦,便能隐隐感知到附近生灵的吉凶祸福、气运起伏,如同水面倒映星辰,清晰了许多。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玄妙感知时,一阵清雅馥郁的气息。 伴随着环佩叮咚的轻响,由远及近,停在了卦摊之前。 陈曦心中微动,眼皮抬起一线。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姿比数月前更为丰腴婀娜的贵妇人。 藕荷色的云锦襦裙,外罩月白绣缠枝莲纹的半臂,发髻高挽,斜插一支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凤头簪,气度雍容华贵。 正是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新科状元陈光蕊的夫人——殷温娇! 此刻,她正站在摊前。 那双剪水秋瞳定定地看着陈曦,眼神复杂,有敬畏,有欣喜,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虔诚。 “先生!” 殷温娇的声音依旧温婉,却比上次更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盈盈一福,姿态放得极低。 “妾身殷氏,特来寻先生还愿!” 陈曦心中了然,想来却是之前自己的卦算中了。 面上却不动如山,只微微颔首。 “夫人请坐。还愿?看来老朽当日所断,并未落空。” “岂止未落空!先生真乃神人!” 殷温娇在摊前的小凳上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妾身依先生当日所言,守心持正,静待花开。果不其然!”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光彩: “夫君吏部铨选已定,蒙陛下天恩,又有家父在旁略作周旋,不日便将外放……江州御史!” “江州?” 陈曦心中暗道果然。 “正是江州!虽非中枢,却是一方大州,掌监察之权,位虽非极显,然前途无量!此皆赖先生神机妙算,指点迷津!” 殷温娇语气充满感激。 陈曦捋了捋假胡须,语气平淡: “令夫命中有此运数,老朽不过顺天应人,点破迷障罢了。此为其一。夫人所求第二问……” 提到子嗣,殷温娇脸上瞬间浮现出母性的光辉与一丝羞涩的红晕,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虽被华服遮掩,却已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轻柔而幸福: “妾身……妾身已有近两个月身孕了!一切安好,脉象平稳有力。先生所言不出一年,麟儿必降,字字珠玑,分毫不差!” 她顿了顿,眼中敬畏更深,压低声音道: “更奇的是,为妾身诊脉的御医私下曾言,此胎……似有祥瑞之气护持,非同凡响,隐约有佛光氤氲……” 这话她本不该对外人说,但面对这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老神仙,她只觉得毫无隐瞒的必要。 陈曦心中暗凛,金蝉子转世之身的异象已开始显现了。 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淡淡道: “此子承宿世因果,禀天地灵秀,命格贵不可言,自非凡俗可比。夫人只需安心养胎便是。然……” “老朽当日最后一言,卦中坎水如渊,暗藏骨肉离殇之厄,此乃天命定数,夫人可曾时刻谨记于心?” 此言一出,殷温娇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与深深的忧虑。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先生……妾身日夜不敢忘!每每思及,便觉心惊肉跳。先生,此劫当真无解吗?可有……可有万分之一避开的可能?” 陈曦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他文王八卦大成,对殷温娇母子身上缠绕的那股强大劫运看得更为真切。 那劫气如同深渊之水,冰冷刺骨,带着宿命的沉重枷锁。 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苍凉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夫人,天命流转,非人力可逆。强求避劫,恐生更大祸端。老朽当日赠言‘守心持正,静待花开’,便是应对此劫唯一之法门。心正则气定,气定则神凝。夫人切记!!” “若有缘法,说不得自有变数。”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陈曦已将能透露的都透露了。 殷温娇听得似懂非懂,但陈曦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蕴含的深意,让她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再次对着陈曦郑重无比地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金玉良言,妾身铭记五内!必当时刻谨守本心,不负先生指点之恩!” 礼毕,她示意身后一直恭敬侍立的丫鬟。 丫鬟立刻捧上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用深海暖玉雕琢而成的精致锦盒。 殷温娇亲自接过,双手奉到陈曦的卦摊之上,恳切道: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此乃家父早年所得一颗东海鲛珠,虽非稀世奇珍,却也蕴含一丝水灵之气,有安神定魂、滋养身心之效。区区薄礼,聊表妾身感激之情,万望先生莫要嫌弃。” 那玉盒甫一打开,一股温润柔和,带着海洋气息的淡蓝色光晕便弥漫开来,盒内一颗鸽卵大小,浑圆无瑕的莹白宝珠静静躺着,珠光流转,灵气盎然。价值远超寻常金银! 陈曦目光扫过,心中暗赞一声丞相家果然豪富。 并未推辞,坦然收下,颔首道: “夫人有心了。此物于老朽,倒也有些用处。” 这鲛珠蕴含的水灵之气,对他参悟水火相济的卦理或有裨益,也算意外收获。 见陈曦收下,殷温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又深深看了陈曦一眼,仿佛要将这位神秘莫测的老神仙牢牢记住,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去。 望着殷温娇远去的背影,陈曦摩挲着袖中温润的鲛珠,眼神深邃。 文王八卦大成后,感知更为敏锐,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殷温娇的离去,一丝属于西游大劫因果线,已然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了其身上。 别的不说,仅就只看这殷温娇的话,确实有些可惜的。 挺好一人,就因为摊上了这么个丈夫还有儿子,莫名就卷入了大劫。 不但丧夫丢子,更还被水贼整整欺负了二十年。 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 陈曦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佛门造的孽啊! 【叮!文王八卦大成,稳健推演,稳健经验值+20!】 【叮!巧遇故人还愿,化解因果,稳健经验值+10!】 【叮!得赠灵物,稳健生财,稳健经验值+5!】 【叮!洞察西游劫起,稳健经验值+1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71!】 “大幕将启啊……” 陈曦轻轻叹了口气,将玉盒收入袖中。 第27章 颜老夫子! 随着殷温娇的远去,陈曦袖中那颗东海鲛珠温润流转。 一丝丝清凉柔和的水灵之气,无声无息地渗入陈曦经脉。 竟与他胸中那口沉凝厚重的浩然正气隐隐共鸣! 非但不冲突,反似甘霖滋润干涸大地。 滋养神魂,涤荡心神。 连带着对《浩然诀》的运转,都似乎圆融了一丝。 “好东西!” 陈曦心中暗赞。 殷温娇这份谢礼,远超金银俗物。 于他修行,大有裨益。 值了! 【叮!炼化鲛珠水灵,滋养浩然正气,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7176!】 心情舒畅。 陈曦收起卦摊马甲,恢复青衫书生模样,缓步往翰林院方向行去。 步履从容。 然而,刚转过一个街口,前方却堵得水泄不通。 人声嘈杂,夹杂着哭喊、怒骂与无奈劝阻。 挤进人群。 只见一辆破旧牛车歪在路边,拉车的黄牛不安地甩着尾巴。 车前,一个穿着短褐、满脸风霜的汉子,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老叟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老丈!老丈您行行好!是小子没长眼!您老高抬贵手!这牛……这牛真是小的一家命根子啊!” 汉子旁边,几个菜筐翻倒,菜叶散落一地,显是牛车所载。 再看那老叟。 须发皆白,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儒袍沾了尘土。 他半躺在地,一手捂着腰,哎呦哎呦地叫唤,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牛缰绳。 “哎呦……撞死老夫这把老骨头了!赔!必须赔!老夫这身子骨,没你这头牛,养不回来!” 声音中气十足,哪有半分重伤模样? “老丈!您这不是要小的一家命吗?” 汉子急得眼泪直流,“没了牛,田怎么耕?粮怎么运?全家老小七八张嘴,都指着它活命啊!” “是啊,这老汉太不讲理了!” “就是,看着也没伤多重,分明是讹人!” “这牛可是庄户人的命!” 围观路人纷纷指责老叟贪得无厌,同情那汉子。 这时,两名巡街的捕快挤了进来。 问明情况,也是眉头紧锁。 一个年长捕快蹲下,低声对老叟劝道: “老人家,您看您也没伤筋动骨,要不……让这后生赔您些汤药钱?这牛……” “不行!”老叟眼睛一瞪,“老夫这把年纪了!骨头脆!谁知道撞出什么内伤?就得赔牛!不然老夫就躺这儿不走了!” 捕快一脸为难。 另一个年轻捕快低声道:“头儿,这……按律,七十不打,八十不骂。这位老爷子瞧着快八十了,真没法硬来……” 年长捕快苦笑。 律法对这等高龄老者,确实束手无策。 打不得,骂不得,关不得。 场面僵持。 汉子面如死灰,眼神绝望。 陈曦看着那汉子布满老茧的手,听着他绝望的哭诉。 心中那点恻隐,终究是被勾动了。 稳健之道,非是铁石心肠。 “罢了。” 陈曦排众而出,声音清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这位老丈。” 他对那老叟拱了拱手。 “牛车撞了您,是这位大哥的不是。您要牛赔偿,也无可厚非。” 老叟斜眼看他:“怎么?你要替他赔?” “正是。”陈曦点头。 众人哗然。 那汉子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曦。 陈曦不理旁人,对汉子道: “这位大哥,你这头牛,作价几何?” 汉子嘴唇哆嗦:“公…公子…市价…约莫二十两…” 二十两,对普通农户,是天文数字。 陈曦从袖中取出两锭十两官银,递向汉子。 “钱给你,牛归我。如何?” “这…这…” 汉子捧着银子,如在梦中,反应过来后,又要跪下磕头。 “公子大恩!公子大恩啊!” 陈曦虚扶一把:“不必如此。牵牛去吧。” 汉子千恩万谢,抹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曦这才转向老叟,将那牛缰绳递到他手里。 “老丈,牛,赔给您了。此事,可了?” 老叟接过缰绳,麻利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 动作利索得哪像被撞伤? 他掂量着缰绳,一双浑浊却透着精明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陈曦。 “嗯,了了。小郎君心善,破费了。” 说完,竟把缰绳往陈曦手里一塞。 “不过,老夫年迈体衰,这牛车嘛……还得劳烦小郎君,送老夫一程,回城外草庐。不远,也就七八里。” 陈曦眉头微蹙。 这老叟,未免太得寸进尺。 “老丈,在下还有要事……” “嘿嘿。” 老叟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浑浊的老眼似乎瞬间穿透了陈曦的儒衫,直抵他胸腹之间。 “小郎君,你胸中那口气……堵着不难受吗?” 嗡! 陈曦心神剧震! 如遭雷击! 这老叟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他儒道修行当前最关键、也最隐晦的滞涩之处! 大儒初境,浩然气海已成,却似深潭之水,沉凝有余,灵动不足。 正是气满则滞的微妙状态! 这老叟……绝非寻常乡野腐儒! 他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修为瓶颈? 陈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文王八卦在识海无声运转,卦象却一片混沌,根本推算不出老叟的根脚! 深不可测! “好。” 陈曦压下心中惊涛,面色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的笑意。 “既是老丈所请,晚辈自当效劳。请。” “哈哈,这才对嘛!” 老叟满意地捋了捋白须,自顾自爬上了牛车后厢。 陈曦无奈,只得坐上简陋的车辕,一抖缰绳。 老黄牛哞了一声,慢悠悠地拉着车,碾过青石板路,向城外行去。 牛车吱呀。 出了长安城南门,喧嚣渐远,官道两旁是深秋的原野。 “小郎君,可是觉得老夫今日过分了?” 老叟靠在车厢板上,眯着眼,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陈曦头也不回:“老丈行事,必有深意。晚辈不敢妄断。” “嘿,滑头!”老叟笑骂一句。 沉默片刻,他望着路边枯黄的野草,悠悠道: “那汉子,姓王,利州逃籍的匠户。” 陈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 匠户? 大唐户籍制度森严,匠户世代为匠,不得随意脱籍、改行、迁徙。违者重罚! “他一家,本在利州官营造船坊。年初水患,船坊塌了大半,死了不少人。上官为推卸罪责,反诬他们这些匠人怠工渎职,克扣抚恤,还要追缴所谓物料损耗。”老叟的声音平淡,却透着冷意。 “王家被逼得活不下去,老父病死,幼子饿死。这才变卖家当,带着老母妻小,冒险逃到长安投奔远亲。指望着这头牛卖了,换点本钱做点小营生糊口。” 陈曦默然。 他明白了。 一个逃籍的匠户,若去市集公然卖牛,极易被官府盘查。 一旦身份暴露,便是大祸临头!牛被没收,人下大狱,甚至牵连收留他的远亲! “老夫躺在那里,就是要他的牛。” 老叟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只要他赔了牛,官府问起来,他就说牛撞了人赔出去了。合情合理,谁还会追究他一个苦主的来历?” “老夫这把年纪,泼皮无赖,官府懒得管。正好替他挡了这一劫。” 原来如此! 看似贪得无厌的讹诈,竟是这老叟苦心孤诣,为那走投无路的王家汉子,在森严法度下硬生生撕开的一条活路! 以恶行善! 陈曦心中震动。 对这位看似市侩的老叟,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老丈用心良苦,晚辈佩服。”陈曦真心实意道。 “嘿,佩服什么?”老叟摆摆手,浑浊的老眼望向远方天际,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 “不过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些,知道有些路,直着走不通,就得绕个弯儿。有些规矩,明面上破不得,就得钻钻空子。”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陈曦挺拔的背影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就像你小郎君……” “明明胸藏锦绣,腹有乾坤,却偏要在这长安城里,装得像个闷葫芦。” “这弯儿绕得……啧啧,比老夫还大!” 老叟嘿嘿一笑,带着洞悉一切的促狭。 “不过嘛……” “今日能碰到你这么一位有意思的年轻才俊,听老夫絮叨了这许多……”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话音落下,牛车恰好行至一处岔路口,路边立着一块刻有颜坊二字的简陋木牌。 老叟利落地跳下车,拍了拍陈曦的肩膀。 “就到这儿吧!小郎君,多谢你的牛车!” 不等陈曦反应,那老叟身形一晃,竟如一阵青烟,眨眼间便消失在通往草庐的荒僻小径深处。 只留下那爽朗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声,在深秋的风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哈哈……” 陈曦握着缰绳,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小径尽头。 牛车还在吱呀作响。 “颜坊?” “颜家?” “难道是那位老夫子?” 似是想到陈曦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一般,那草庐深处,竟是又有着那老夫子的声音传来: “老郎君,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何不进来坐坐?” 第28章 颜之推要收徒? 吱呀。 陈曦推开那扇简陋的柴扉。 草庐内景,映入眼帘。 出乎意料。 并非想象中隐士的清寒,也非大儒的堆书盈室。 简朴,却自有气象。 一方矮榻,一张斑驳木案。 案上,几卷竹简随意摊开,墨迹古朴。 墙角,几株秋菊在陶盆里开得正好,幽香暗浮。 最引人的,是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难以言喻的静意。 仿佛隔绝了尘世喧嚣。 一位灰袍老者,正盘坐矮榻之上。 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正是方才那讹牛的老叟。 此刻,他脸上那市侩狡黠尽数褪去。 眼神温润,深邃如古井。 周身气息,渊渟岳峙。 与这陋室,浑然一体。 陈曦心头一凛,再无半分侥幸。 他整了整青衫,上前三步。 躬身,长揖及地。 动作一丝不苟。 “后学末进陈曦,字子川。” “拜见颜师!” 声音清朗,带着发自肺腑的恭敬。 草庐内,一片寂静。 只有秋菊幽香浮动。 榻上,颜之推颜老夫子,并未立刻回应。 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落在陈曦身上。 似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片刻。 一声轻笑响起,打破了沉寂。 “呵呵……” 笑声温和,透着由衷的欣慰。 “好!好一个陈子川!” 颜老夫子抬手虚扶。 “起来吧,不必多礼。” 陈曦依言直起身。 目光坦然,迎向老者。 “晚辈唐突,斗胆点破师讳。”陈曦声音平稳。 颜老夫子捋须而笑,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无妨,无妨!” “老夫这点微名,能为你所识,心中甚慰。” 他指了指案前蒲团。 “坐。” 陈曦依言落座,腰背挺直。 “谢夫子。” 颜老夫子目光灼灼,仿佛发现了稀世璞玉。 “老夫隐于此地多年,自问行迹不显。长安城衮衮诸公,能认出老夫的,寥寥无几。” “你小小年纪,初入长安,却能一口道破。” “这份眼力,这份见识……” “难得!实在难得!” 话语间,那份喜悦,毫不掩饰。 陈曦谦逊道:“夫子胸藏锦绣,气度自华。纵使市井,亦难掩其辉。晚辈只是偶有所感。” “哈哈,滑头!” 颜老夫子笑骂一句,眼中却全是笑意。 “莫要学那等阿谀之词。” 他话锋一转,带着考校。 “既认得老夫,可知老夫为何隐于这长安之郊?” 陈曦略一沉吟,道: “夫子著《颜氏家训》,训导子孙‘修齐治平’。此乃儒家立身之本。” “然则……” 他目光扫过这陋室草庐。 “夫子隐于此,非为避世。晚辈斗胆揣测,或为观世?” “观这红尘滚滚,观这人心浮沉。” “于红尘烟火中,体悟那修齐治平的真意?” 颜老夫子眼中精光大盛! 抚掌赞道: “妙!妙解!” “一语中的!” 他看向陈曦的目光,已不是欣赏,而是真正的引为同道。 “不错!我辈儒者,修心养性,修身齐家,最终所求为何?” “治国!平天下!” 颜老夫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一味隐于山林,餐风饮露,不问苍生疾苦?” “那是道门清修,佛门枯禅!” “非我儒家大道!” “儒家修行,核心就在这入世二字!” “于万丈红尘中砥砺心性!” “于家国天下间践行所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此方为真谛!” 字字铿锵。 如洪钟大吕,震得草庐内文气隐隐共鸣。 陈曦胸中浩然气随之激荡。 深以为然。 他起身,再次郑重一揖。 “夫子教诲,振聋发聩!晚辈受教!” 颜老夫子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神色欣慰。 随即,却又微微一叹。 那锐利的锋芒,收敛了几分。 “然则……” 他话锋再转,带着一丝看透的沧桑。 “子川啊。” “儒家之道,入世济民,可塑胸中一口浩然正气。” “此气至大至刚,涤荡妖氛,镇压邪祟!论及护道卫民,降妖除魔,战力绝不弱于道法神通!” 陈曦点头。 他亲身体会过浩然气的威能。 “然其根本,终究在于治世。” 颜老夫子目光深邃,直视陈曦。 “在于以人道精神,梳理阴阳,调和五行,安定社稷,泽被苍生。” “它锤炼的是精神,是意志,是道!” “而非……” “那追逐长生不死,与天地同朽的仙!” “修到极致,或可延寿数百载,精神不朽。” “但……” 颜老夫子微微摇头。 “终究难脱肉体凡胎之限,难逃那光阴长河冲刷!” “此,乃我儒道之短!” “亦是天道平衡!” 声音平静。 却道破了儒家修行者最大的无奈与局限。 陈曦默然。 这点,他亦有察觉。 浩然气可强神魂,壮体魄,却难改生命本质的深层蜕变。 与仙道金丹元婴,佛门金身舍利,追求长生的路径,迥然不同。 草庐内,一时安静下来。 只有秋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颜老夫子看着眼前这个沉静思索的年轻人。 越看,越是心喜。 天赋异禀,见识不凡,心性沉稳。 更难得的,是那份藏于温和之下的坚韧与……看不透的深邃! 此子,实乃传承衣钵的不二人选! 心中念头一定。 颜老夫子神色变得无比郑重。 他站起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气息,自这瘦小的身躯中散发出来。 仿佛与这草庐,与这方天地相连。 他目光如炬,直视陈曦。 “陈曦,陈子川!” 声音不高。 却如黄钟大吕,带着直叩人心的力量。 “老夫颜之推,观你言行,察你心性!” “知你胸有丘壑,腹藏锦绣!” “与我儒门大道,契合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老夫,欲收你为关门弟子!” “一身所学,毕生感悟!” “尽数传你!” “倾囊相授,绝无保留!” “你……” “可愿拜老夫为师?” 话音落下。 草庐内,仿佛有无形的文气漩涡生成。 案上竹简,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墙角秋菊,花瓣轻颤,幽香更盛。 第29章 孟子手稿 拜师? 颜师要收我为徒?! 要知道,这可是颜之推啊! 在前世历史中,这位便就已经是著下《颜氏家训》,被誉为古今家训之祖,其思想贯通古今,影响后世千年的文坛巨擘! 而在此方浩瀚无垠,仙佛林立的西游神魔世界。 这位老夫子,更是儒道修行一脉当世公认的擎天巨擘! 大儒之境,已是陈曦目前自身的境界。 胸养浩然气,可镇邪祟,已非凡俗。 但眼前这位颜老夫子,可是站在了亚圣的巅峰啊! 距离那传说中的儒圣之境,仅差那最后的一步之遥! 其胸中蕴养的浩然正气,早已凝练如实质。 煌煌如大日,至大至刚,涤荡寰宇! 其精神意志,几可与山川社稷共鸣,与天地正气长存! 这等存在,就算是在这漫天仙佛,妖魔横行的西游世界,也是跺跺脚三界都要震动的巨擘! 除非是天庭五方五老、四御大帝,或是佛门横竖三世佛那等真正站在三界最顶端的存在亲临。 寻常仙神、菩萨罗汉之流,见到这位老夫子,恐怕都得远远绕着走,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样一位站在儒道绝巅的活化石,竟主动开口,要收自己为关门弟子?! 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拜师颜师,是否会影响我的稳健之道?” “不,恰恰相反!” 陈曦心思电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精芒。 “首先,儒道修行本就是我所选之路,拜师当世儒道巅峰,名正言顺,更能系统性地夯实根基,挖掘儒道潜力。《浩然诀》虽妙,但若有亚圣亲身指点,其进境绝非独自摸索可比!” “其次,我一身儒道修为的来历,在拜师颜师后也不用再担心被发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儒道门人,不得长生!这是三界共识!” “在那些仙佛妖魔眼中,儒者再强,百年千年之后,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难以真正威胁到他们的长生道果和漫长布局!” “拜入颜师门下,相当于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短命鬼的保护色!这简直是灯下黑的最高境界!我的陈曦这个马甲,将更加稳固!” “第四,靠山!” “有颜师在,只要自己不作死主动卷入西游核心大劫,不招惹那最顶尖的几位,在这南瞻部洲大唐境内,谁敢轻易动颜之推的关门弟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威慑!” “最后,颜师性情看似跳脱不羁,实则洞明世事。拜入其门下,与我稳健行事风格未必冲突!” 一念通,百念通! 所有的利弊在陈曦脑中瞬间厘清,拜师的收益远超风险,且完美契合他稳健发展的核心战略!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却见其霍然起身,后退三步,整肃衣冠。 对着盘坐于矮榻之上的颜老夫子,撩起青衫前摆,沉沉一拜。 “弟子陈曦,字子川!” “蒙恩师不弃,愿列门墙!” “今日愿拜于恩师座下,执弟子礼!” “此生必尊师重道,勤修儒业,不负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恳请恩师收录!” 草庐内,无形的文气仿佛受到了牵引,如涓涓细流般汇聚盘旋。 颜老夫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听着那掷地有声的拜师之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是一种寻得璞玉,觅得传人的由衷喜悦,是道统后继有人的欣慰狂喜! 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心如止水。 但此刻,那沉寂已久的心湖,也忍不住激荡起层层涟漪。 “好!好!好!” 颜老夫子连道三声好,声音洪亮。 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充满了生机。 他站起身,快步上前。 伸出枯瘦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亲自将陈曦扶起。 “快起来!吾徒子川!” 这一刻,草庐之内,师徒名分,正式定下! 扶起陈曦,颜老夫子看着自己这位新收的关门弟子,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踱步回到矮榻旁,在斑驳木案上摸索片刻,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卷锦缎。 那锦缎看似普通,但隐隐有温润如玉的光芒流转,隔绝着一切窥探。 颜老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锦缎展开,露出里面一卷色泽深暗,古朴到极致的竹简。 当竹简完全展露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然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草庐! “此乃……” 颜老夫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追忆,“为师早年游历上古遗迹,机缘巧合所得。” “乃儒家至圣先师孔圣座下,亚圣孟子,亲笔手书之《论语》抄本!” 孟子手书! 亚圣孟子亲笔抄录的《论语》!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是儒道传承的至高瑰宝! 其价值,远超什么灵宝、仙丹妙药! 代表的,是儒道的正统! “儒家修行,首重心性,次重精神,再次方是法门。” 颜老夫子将竹简郑重地递到陈曦手中,“此手稿,蕴含亚圣精神烙印,常伴身旁,时时感悟,可涤荡心神,明心见性,助你夯实根基,领悟儒道真谛。” “其价值,远胜为师千言万语的教诲。今日,便赐予你了!” 陈曦双手微颤地接过竹简,入手温润如玉。 沉甸甸的不仅是竹简本身,更是那份沉甸甸的传承与期望。 他再次深深一揖:“弟子谢恩师厚赐!必日夜研习,不负此宝,不负师恩!” 颜老夫子含笑点头,看着陈曦珍而重之地将竹简收入储物法宝。 这才捋了捋胡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却又带着一丝叮嘱: “子川,为师收你为徒之事,暂且不宜声张。” “老夫隐于此地,观红尘百态,体悟大道,不喜俗世纷扰,更不愿你因老夫名头而惹来不必要的关注,失了磨砺本心之机。” “你依旧做你的翰林院编修,潜心修行。” “你我师徒之情,你我二人知晓便可。若有修行疑难,或遇难解之局,可随时来此草庐寻我。” “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方是长久之道。” 陈曦闻言,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这不正是他稳健之道的核心精髓吗? 颜师此言,简直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有了师徒名分和这层保护伞,还能继续保持低调,这简直是完美! 他立刻躬身应道:“弟子谨遵师命!绝不敢借师名招摇,必潜心修行,稳健处事,不负恩师教导!” “嗯,如此甚好。” 颜老夫子满意地挥了挥手,“去吧,翰林院书海浩瀚,亦是你的修行道场。莫要荒废了光阴。” “弟子告退!” 陈曦再次恭敬行礼,然后才缓缓退出草庐,轻轻掩上柴扉。 走出草庐,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 陈曦却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荒草小径尽头的简陋草庐,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陋室之中,竟隐居着一位让仙佛都要绕道走的儒道亚圣? 而自己,竟成了这位亚圣的关门弟子! 【叮!拜师儒道亚圣,稳健之道实现史诗级飞跃!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7476!】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陈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波,稳了! 第30章 李靖寿诞 陈曦回到翰林院那方小小的静室。 柴扉轻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心念微动,识海中淡金色的面板无声浮现: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引气入体九层】 【儒道境界:大儒(初境)】 【稳健经验值:7476】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7476点! 拜师颜师,稳健之道史诗级飞跃! 收获巨大! 更重要的,是袖中那卷锦缎包裹的竹简。 亚圣孟子亲书《论语》抄本! 儒道瑰宝! 陈曦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小心翼翼地解开锦缎系带。 古朴的竹简,静静地躺在掌心。 入手温润,似有暖流。 深褐色的竹片,饱经岁月。 上面的字迹,并非刀刻斧凿。 而是以某种不可思议的伟力,精神烙印其上! 每一个字,都仿佛活物。 蕴含着至大至刚,沛然莫御的浩然真意! 陈曦屏息凝神,缓缓展开竹简。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轰然爆发! 不是狂风,却胜似狂风! 静室之内,无风自动! 案头堆积如山的书卷,哗啦啦自行翻页。 浩气冲霄! 竹简之上,每一个烙印的古篆。 都仿佛化作了一颗颗微缩的太阳,绽放出金色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 却带着洗涤神魂,贯通古今的伟力。 瞬间将陈曦笼罩! 他胸中那口沉凝厚重,已达初境巅峰的浩然气海,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火星! 轰隆! 气海沸腾! 金色的浩然正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升华! 浩然诀自行运转到极致,每一个周天,都带来质的飞跃。 “啵——” 一声唯有陈曦能感知的轻响。 儒道境界,水到渠成。 大儒中境! 气海中,隐隐有金色的文华之光流淌。 精神意志,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能洞悉天地至理。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金色的光芒,蕴含着亚圣的精神烙印。 不仅滋养儒道根基,更穿透了肉身与精神的界限。 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引气入体九层巅峰的仙道修为。 丹田气海内,原本如雾如霭的真炁。 在浩然金光的照耀下,如同受到了最精纯的天地灵粹洗礼。 那层阻挡了无数修士的仙凡壁垒,在浩然金光与磅礴真炁的双重冲击下。 轰然破碎! 周身百骸,亦是被一股温暖浩大的力量彻底冲刷改造。 杂质尽去,脱胎换骨! 炼气化神! 仙道大门,正式敞开! 陈曦睁开双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 儒道大儒中境! 仙道初成! 双重大突破!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浩然正气沉凝如山,法力生生不息。 陈曦嘴角,勾起一抹由衷的笑意。 稳健之道,厚积薄发! 【叮!参悟亚圣手稿,儒道突破至大儒中境!稳健经验值+200!】 【叮!浩然滋养,仙道突破至炼气化神!稳健经验值+300!】 【叮!稳健突破,不惹异象,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8026!】 时光流转,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八。 卫国公李靖,六十寿诞。 长安城,卫国公府邸。 张灯结彩,车马如龙。 勋贵云集,冠盖满京华。 陈曦换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儒衫。 手中,小心捧着重新誊抄、精心装裱好的《阵图新解》卷轴。 这便是他的寿礼。 递上名帖,随着人流步入府邸。 前院早已人声鼎沸。 “子川兄!” “陈兄!” 刚进来,便听到几声熟悉的招呼。 循声望去。 几位身着各色官袍的年轻人聚在一处。 正是同科进士。 如今大多也放了外任,或是留京在六部、馆阁担任些微末职位。 此刻回京述职或贺寿,正好碰上。 “伯安兄!仲达兄!” 陈曦含笑拱手,一一见礼。 态度温和,不卑不亢。 “子川,还在翰林院修书?” 一位圆脸进士笑问,语气随意,隐隐带着一丝优越。 他外放做了县令,算是有了实权。 “正是,书海无涯,乐在其中。” 陈曦微笑回应,浑不在意。 “清贵是清贵,就是……” 另一人摇摇头,未尽之意明显。 陈曦只是笑笑,岔开话题: “诸位兄台高升,可喜可贺。” 正寒暄间。 府内鼓乐声稍歇。 一行人龙行虎步,自正厅而出。 为首一人,身着紫色国公常服。 身形魁梧挺拔,面容刚毅,眼神深邃。 虽已六十,却不见丝毫老态。 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正是今日寿星,大唐军神——卫国公李靖! 他身旁左右,皆是贞观朝堂上跺跺脚震三震的人物。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文臣魁首。 程咬金、尉迟恭、李绩……沙场宿将。 每一位,都自带强大的气场。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喧嚣声也瞬间压低。 陈曦目光平静地扫过。 心头微凛。 这些人物,气运之盛,远超常人想象。 或如煌煌大日,或如深潭古岳。 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便是真正的大唐气象! 他悄然运转文王八卦,又运起仙道法力,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如同滴水入海,毫不起眼。 混杂在人群之中。 看着李靖等人被簇拥着走向主位。 “药师叔叔?” 陈曦心中默念便宜老爹要自己对这李靖的称呼,暗自摇头。 这等人物,即便真有旧谊,也绝非自己一个小小编修能攀附的。 稳健第一,按礼数递上寿礼便是。 随着人流,将卷轴交给负责登记的管事。 管事展开看了一眼。 《阵图新解》? 名字听着还行,但……手抄本? 还是翰林院的? 管事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不以为然。 随手记下“翰林院编修陈曦,手书《阵图新解》一卷”,便放在一旁堆积如山的锦盒玉匣之中。 毫不起眼,陈曦也不在意。 递完礼,便悄然退至角落。 寻了个不起眼的席位坐下。 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周遭的喧嚣富贵,与他毫无关系。 【叮!身处高位云集之地,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稳健经验值+5!】 【当前稳健经验值:8031!】 寿宴正式开始,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勋贵们推杯换盏,武将们呼喝笑闹。 程咬金的大嗓门尤其响亮。 陈曦安静地吃着面前精致的菜肴。 偶尔抬眼,目光掠过主位。 李靖端坐主位,虽在寿宴,依旧腰背挺直。 面容沉静,眼神深邃。 偶尔与身旁的重臣低语几句,那份沉稳如山的气度,令人心折。 他偶尔目光扫过全场。 锐利如鹰。 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华表象。 陈曦在他目光扫过时,更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如同顽石。 所幸,李靖的目光并未在他这个角落过多停留。 陈曦心中微定,端起酒杯,浅啜一口。 目光无意间扫过女眷所在区域,微微一凝。 在宋国公萧瑀家眷的席位旁,一个穿着崭新鹅黄襦裙的小女孩,正襟危坐。 小脸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不时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扫视着全场。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武元英! 她竟随萧家来了。 而此刻,在武元英的识海深处。 那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空间。 龟灵圣母的残魂虚影,正发出无声的惊疑。 “奇怪……” “方才一瞬间……” “似有一股极其精纯内敛,却又浩大磅礴的儒道气息一闪而逝……” “难道是……他?也在此处?” “可为何……完全感知不到具体方位?” 第31章 李靖的震惊 卫国公府寿宴,觥筹交错,华光流彩。 勋贵满座,言笑晏晏,皆是长安城最顶尖的人物。 陈曦隐于角落一隅,不起丝毫涟漪。 浅啜清酒,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堂富贵气象,心中古井无波。 寿宴正酣,丝竹悦耳,程咬金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正与尉迟恭斗酒,引得众人哄笑。 李靖端坐主位,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重臣低声交谈。 虽在寿诞,但那份军神气质却依旧不减分毫。 就在此时,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骚动。 却见,一声尖利悠长的唱声缓缓传来: “太子殿下驾到——!” 满座皆惊! 太子李承乾? 他竟亲自来为卫国公贺寿? 刹那间,无论文臣武将,勋贵亲眷,尽皆离席起身,躬身垂首。 连主位上的李靖与诸位重臣也立刻起身,面色肃然。 陈曦亦随众人一同起身,微微低头,但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投向入口处。 只见一位身着明黄四爪蟒袍的青年,在众多东宫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其面容清俊,身姿也算挺拔,正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然而,其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气,步履间甚至隐隐有几分瘸拐。 李靖等人已快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礼:“臣李靖(房玄龄、长孙无忌……)参见太子殿下!” “卫国公免礼,诸位爱卿免礼!”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伸手虚扶李靖。 “今日乃卫国公六十华诞,孤特来道贺。愿国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臣惶恐,谢殿下隆恩!” 李靖声音沉稳,礼数周全。 太子驾临,寿宴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众人重新落座,但目光皆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太子的身影。 李承乾被引至主位旁特设的尊位,李靖亲自作陪,房、长孙等人亦小心应对。 席间,太子谈笑风生,试图展现亲和与对勋贵的重视,然而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翳,以及偶尔流露出的急躁与刻薄,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角落里的陈曦,在李承乾踏入庭院的那一刻,识海深处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图便已悄然运转。 大成境界的文王后天八卦,无声无息笼罩向这位大唐储君。 却见在李承乾头顶,那象征皇家气运的明黄华盖,本该凝实厚重,承托江山社稷。 此刻,却显得异常虚浮稀薄。 华盖之下,象征其本命根基的气运之柱更是黯淡无光。 非但没有潜龙腾渊的帝王气象,反而隐隐透出一股腐朽衰败之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甚至还隐隐透露着一丝死气。 “果然……” 陈曦心中暗道,与前世所知的历史轨迹基本相符。 不过,李承乾之事与陈曦关系不大,随他去便是。 【叮!洞察太子气运,深藏不露,稳健经验值+10!】 【当前稳健经验值:8046!】 而李承乾也并未停留太久,只是象征性地饮了几杯酒后,便在内侍的提醒下,摆驾回宫。 太子的离去,如同移走了一块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 庭院中的气氛虽未立刻恢复之前的喧闹,却也明显松弛了许多。 后续的宴饮歌舞,陈曦更是如坐针毡,只盼着早些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寿宴尾声,宾客开始陆续告辞。 陈曦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地起身,未与任何勋贵攀谈,也未再向主位多看李靖一眼,随着人流悄然离开了这座煊赫的国公府。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陈曦走在回程的路上,感受着清凉的夜风,胸中那口被寿宴喧嚣稍稍压制的浩然气重新活泼流转。 远离是非之地,回归书海,才是他的本心。 他却不知,在他离去后。 卫国公府的书房内,正上演着另一幕与他有关的故事。 寿宴散尽,喧嚣落幕。 李靖送走了最后几位重臣,脸上的笑意敛去,显出几分疲惫。 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房,那是他静思兵略,处理军务的地方。 刚踏入书房门槛,负责整理登记寿礼的心腹管事便捧着一卷卷轴,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 “国公爷,今日宾客所赠寿礼皆已入库造册完毕,贵重之物都已单独存放。只是……” 管事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双手将那卷轴奉上。 “此物是翰林院一位姓陈的编修所赠,仅是一卷手抄的兵书残篇,名为《阵图新解》。” “小的瞧着实在过于简陋寒酸,与库中那些奇珍异宝相比不值一提,本不想拿来污了国公爷的眼。但想到国公爷素来爱惜兵书,故斗胆呈上。” 李靖闻言,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并未因管事的话语而立刻流露出不满或轻视,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卷看似普通的卷轴上。 作为当世军神,他深知真正的价值往往不在外表的华贵。 “是颍川陈氏吗?” 李靖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低沉有力。 “今日寿宴,有颍川陈氏的年轻子弟前来?” 管事一愣,显然没想到国公爷会突然问起这个,连忙翻看手中的礼单名册,快速查找,片刻后恭敬回道: “回国公爷,确实有一位,名唤陈曦,正是翰林院的编修。他便是送这卷手抄兵书之人。” “陈曦……” 李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若有所思。 并未多言,只是伸手道:“拿来。” 管事连忙将卷轴递上。 李靖接过卷轴,入手是普通的纸质,装裱也仅是寻常,确实显得寒酸。 走到书案后坐下,李靖随手解开系带,带着一丝例行公事般的随意,缓缓将卷轴展开。 起初,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卷首标题和开篇数行。 然而,仅仅数息之后,李靖便就立即被那卷轴中的内容给吸引了过去。 卷轴之上,那字迹虽非名家手笔,却工整清晰。 所载内容,赫然是前朝一位不甚知名的将领对冷门军阵、奇正相生之道,以及行军布营中诸多细微关窍的独到见解! 思路之奇诡,角度之刁钻,对地形、士气、后勤等细节的洞察入微,以及对势的另类运用,竟隐隐跳脱出了当世主流兵法的窠臼,自成一家之言! 其中许多观点,更是与李靖毕生征战所悟的某些心得不谋而合,甚至在某些细微处,还给了他新的启发! “妙!妙极!” 李靖忍不住低喝出声,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再无半分疲惫与随意,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兴奋与惊喜。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字句,眼神灼灼,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整个人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时间在沙漏中,悄然流逝。 书房内,灯火通明,只有李靖偶尔翻动卷轴的细微声响和他低沉的、带着兴奋的自语。 从黄昏到深夜,再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这位大唐军神,竟捧着这卷简陋寒酸的手抄兵书,整整看了一夜! “吱呀——” 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 一位身着素雅襦裙,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端着参茶走了进来。 她步履轻盈,身姿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正是李靖的夫人,那位名动天下的奇女子——红拂女。 她见丈夫枯坐案前,对着灯烛,竟似毫无察觉她的到来,不由得微微蹙眉。 待走近一看,发现丈夫并非在处理紧急军务,而是对着一卷看起来颇为陈旧的卷轴,神情专注得近乎痴迷,眼中满是激赏与兴奋的光芒。 “药师?” 红拂女轻声唤道,将参茶轻轻放在案角,。 什么宝贝,竟让你看得如此入神?连天亮了都未曾察觉?” 李靖这才猛地从兵法的世界里惊醒,抬头看见夫人,眼中兴奋之色未减反增。 他长吁一口气,仿佛将一夜的收获尽数吐出。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手指重重地点在卷轴上。 “夫人!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 第32章 苍茫山论剑 闻听李靖的话,红拂女黛眉微挑。 素知夫君眼界极高,寻常兵书难入其法眼,能让他如此失态赞叹,甚至熬了一整夜,此物绝非寻常。 她走近案边,目光落在那卷《阵图新解》上,字迹工整,却非名家手笔,材质亦是普通,不由奇道: “哦?一卷手抄兵书,竟能令药师你如此激赏?” 李靖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湛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卷轴,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夫人有所不知,此卷虽非古之名著,所载却是一位前朝不甚知名的将领毕生心血所凝!” “其论及军阵变化,不拘泥于古法,奇正相生之道运用之妙,令人拍案!” “尤其对地形、士气、后勤乃至人心细微处的洞察,以及对势的另类运用,别具匠心,自成机杼!许多见解,竟与为夫征战半生所悟不谋而合,更有甚者,于某些细微关窍处,竟还给了为夫新的启发!此等兵书,价值千金难买,非是那等金银玉器可比!” 红拂女见丈夫说得郑重,眼中也流露出惊讶,她深知丈夫在兵道上的造诣已臻化境,能得他如此高评,此卷确实非凡。 她拿起卷轴,细细端详,只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沉凝的兵戈锐气与别样的智慧灵光: “能得药师如此赞誉,此书确非凡品。不知是何人所赠?莫非是哪位兵家隐士?” 李靖捋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感慨的笑意: “夫人猜错了。赠此书的,乃是一位年轻人,姓陈名曦,如今在翰林院任从九品编修。” “翰林编修?” 红拂女微微一怔,“一介文职清流,竟能寻得此等兵家遗珍?还特意赠予药师你?倒是颇为有心。此人…莫非是想投效夫君麾下?” “非也!” 李靖摆摆手,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若他真有此意,反倒落了下乘。夫人可知,此子是何人?” 不待红拂女回答,李靖已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不容置疑的亲近: “他乃颍川陈氏子弟,其父陈萼,正是为夫当年游历江南时结识的生死至交!虽然后来各自奔忙,音信渐疏,但这情谊,为夫从未忘却!陈兄为人方正,敦厚重情,其子…果然也非凡俗!” 红拂女恍然:“竟是陈萼兄弟之子?妾身记得药师曾提过,陈兄弟性情耿直,颇有古君子之风。难怪…这陈曦竟与药师有如此渊源。那他既知药师在京,又是其父好友,为何…?” 她言下之意,既有这般关系,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谒? “这正是此子不简单之处!夫人试想,他明知为夫是其父生死好友,又身居高位。” “若是一般趋炎附势之辈,恐怕早已打着父辈旗号,登门求助,谋求前程了。可这陈曦,入京已久,在翰林院当差,竟能忍得住不来寻我!这份定力与心性,便远超常人!”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更盛: “不仅如此,他更别具匠心!不攀附人情,却另辟蹊径,从翰林院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为老夫寻来这份独一无二的礼物!这份心思,这份眼光,这份沉得住气的定力…夫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红拂女听着丈夫毫不吝啬的夸赞,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年轻编修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与好感: “能得药师如此盛赞,看来此子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既在翰林院修书,恐怕志在文途?” 李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量,缓缓道: “文途固然清贵,然其心性沉稳,眼光独到,若入军伍,稍加磨砺,未必不能成为栋梁之才。只是…尚不知他是否习武,根骨如何!” “夫人,为夫确有提携之意。若有机会,倒想探探他的想法,若能安排到军方历练一番,或许能助他更快成长,也不负陈兄当年情谊。” 红拂女微微颔首:“药师思虑周全。既是故人之子,又如此不凡,能帮衬一把自是应当。不过,此子既有主见,也需尊重其意愿才是。” “夫人所言极是。” 李靖点头,目光再次落回那卷《阵图新解》上,爱不释手。 “此子,当真是送了一份天大的人情给老夫啊!” --- 就在李靖于府中对着夫人盛赞陈曦之时,他口中那位绝非池中之物的年轻人,却才刚刚从打坐中醒来。 城南小院,陈曦缓缓睁开双目。 眸中一缕温润的浩然金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沉静。 一夜静修,稳固着炼气化神初境的修为。 胸中那口浩然正气亦在大儒中境的基础上更加凝练圆融。 【叮!稳健修行,修为巩固,稳健经验值+8!】 【当前稳健经验值:8054!】 他起身下榻,如往常一般洗漱完毕,换上青衫,正准备出门前往翰林院点卯。 今日虽无甚大事,但点卯乃是规矩,不可轻废。 然而,他刚推开院门。 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然立在门外,仿佛等候多时。 来人身着玄色锦袍,面容俊朗,头生一对小巧晶莹的玉角,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水泽之气,正是泾河龙王敖青! 自上次长安城外一别,已近两月光景,陈曦未料到这老龙会突然登门。 “敖兄?” 陈曦面露讶色,拱手相迎。 “今日怎得闲暇,大驾光临寒舍?快请进!” 敖青哈哈一笑,龙行虎步般迈入院中,环顾这小小的公廨,打趣道: “陈老弟,你这翰林院编修当得可真是清闲自在啊!老哥哥我在龙宫里待得骨头都锈了,这不,寻思着来找你讨杯酒喝,顺便给你带来点长安城听不到的消息!” 两人寒暄几句,在院中石凳坐下。阿福连忙奉上清茶。 陈曦笑道:“敖兄说笑了,我这小院,哪比得上龙宫琼浆玉液?不知敖兄今日带来何等消息,竟劳你亲自跑一趟?” 敖青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几分,压低声音道: “陈老弟,你可知那蜀山剑派?” “蜀山剑派?” 陈曦心中一动,此乃太上道德天尊记名弟子长眉老祖所创的人教剑修传承,在人间界威名赫赫,底蕴深厚。 “自然知晓,此乃人教正统,剑修圣地。敖兄提及蜀山,莫非…?” “不错!” 敖青点头,“老哥哥我得了些风声,不日之内,蜀山剑派将有数名核心弟子抵达长安!” 他顿了顿,看着陈曦,继续道: “其目的,乃是求请当今陛下下一道圣旨,并派遣一位代表大唐皇室的钦差,前往苍茫山,为那五百年一度的苍茫山论剑做个见证!” “苍茫山论剑?” 陈曦眉头微挑,此名他亦有所耳闻。 乃是人间界顶尖剑修门派之间的一场盛会,意义非凡。 “正是!” 敖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凑得更近些。 “老弟,这差事,表面上看,路途遥远,深入险峻苍茫山,还要周旋于诸多桀骜不驯的剑修门派之间,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吃力不讨好,恐怕没几个人愿意接。” 陈曦点头,表示理解。远离权力中心,跋涉辛苦,责任不小却难有立竿见影的功劳。 “但是!” 敖青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神秘笑容。 “老哥哥我执掌泾河水脉多年,多少知道些内幕。这差事虽苦,却是个实打实的肥差!” “你想想,那蜀山剑派是什么来头?人教嫡传!太上道祖记名弟子的道场!” “去当了这钦差,代表的是大唐朝廷,更是人教的颜面!论剑期间,各方大佬云集,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乃至高人指点…只要你有本事、有眼力,或者…机缘到了,所能获得的好处,岂是寻常官职升迁可比?那是对修行大有裨益的泼天机缘!老弟,这可是难得的进身之阶啊!” 敖青说得两眼放光,显然认为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然而,陈曦听完,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面色平静无波,缓缓摇头道: “敖兄美意,小弟心领了。只是…这等差事,恐怕是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编修头上了。” “唉…老弟此言…唉!是老哥哥我思虑不周了!只想着机缘难得,却忘了这世俗官场的规矩门道。也是…也是…这等差事,岂是轻易能落到老弟你头上的?罢了罢了,天命有定数,强求不得啊!”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似乎想驱散这份失落。 随即,又看向陈曦,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豪爽: “既然好事轮不上,那烦心事也莫想了!走走走,今日老哥哥我兴致来了,非得拉你去我那泾河水府痛饮三百杯不可!龙宫新得了几坛千年玉髓酿,正好与老弟共品!那些虾兵蟹将编排的新舞,也请老弟品鉴一二!” 陈曦看着敖青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心中也是失笑。 这老龙性情倒是直爽,他本想推辞,但看敖青那殷切的眼神,加上自己确实也无甚急务,与这泾河龙王维持好关系,亦是稳健之道的一环。 “敖兄盛情相邀,小弟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 陈曦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只是今日还需去翰林院点卯……” “点卯小事耳!” 敖青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让你家小厮去告个假便是!就说…嗯,就说身体抱恙!翰林院那清闲地方,少你一日,天塌不下来!走走走!” 陈曦无奈,只得吩咐阿福: “阿福,你且去翰林院一趟,替我告假一日,就说…偶感风寒,需休憩一日。” “是,公子。”阿福应声而去。 “这才对嘛!” 敖青哈哈大笑,甚是满意,一把拉住陈曦的手臂。 “老弟,随我来!今日定要让你见识见识我龙宫的排场!” 水光微漾,两人身影倏忽间便消失在院中。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水汽,很快消散在晨风里。 第33章 无尽世界! 水波荡漾,光影流转。 敖青携着陈曦,施展水遁之法,如游鱼般穿梭于浑浊的泾河水中。 周遭水压渐增,光线幽暗,寻常修士若无避水法宝或神通,早已骨肉成泥。 然而陈曦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极其内敛却至纯至正的淡金色光晕。 那光晕并非刻意催发,更像是其自身气息与河水相抗时自然逸散的余韵。 浩然正气流转不息,至大至刚,所过之处,浑浊河水被无声排开丈许,形成一片澄澈通明的无水空间。 水族精怪远远感知到这股煌煌正气,无不惊惶避让,如遇天敌。 敖青在前引路,眼角余光却是不禁连连看向陈曦,心中更是早已震惊不已。 “浩然正气!如此精纯浑厚!” “初识此子,只觉他儒道修为不俗,有几分根基。这才多久?数月而已!他这浩然气…竟已凝练至斯?” “更可怕的是…这股气息内敛沉凝,如渊渟岳峙,连我竟也完全看不透深浅!” 敖青自忖修为不弱,执掌一河水脉。 更兼龙族天生对水元之力的掌控,寻常仙神在水下也难逃其法眼。 可此刻的陈曦,却如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般。 那浩然正气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 “陈…陈老弟,” “你这御水之术,当真是…别开生面!老哥哥我活了数千年,见过道门避水诀,见过佛门琉璃身,也见过水族本命神通,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单凭胸中一股浩然正气,便将这浑浊水势视若无物,辟水而行,如履平地!这份修为,这份手段…老哥哥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看着陈曦这般闲庭信步,敖青也是忍不住开口赞道。 陈曦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谦和依旧: “敖兄过誉了。不过是些微末伎俩,仗着胸中一点正气护身罢了。” “如何比得上敖兄天生龙族,执掌水元,翻江倒海只在须臾之间的神通广大?若非敖兄引路,小弟怕是连这泾河水府的门朝哪边开都摸不着呢。” 敖青听他如此说,哈哈一笑,心中惊疑稍减。 只当是这陈曦天赋异禀,儒道修为进境神速,兼或有奇遇,得了什么蕴养浩然气的异宝也未可知。 当下不再多问,只道:“老弟过谦了!前面便是水府了,请!” 说话间,前方幽暗的水域陡然一亮! 一座难以言喻的宏伟宫殿群,赫然出现在视野尽头! 琉璃为瓦,水晶作墙,白玉铺地,明珠高悬! 无数巨大的夜光珊瑚、砗磲、珍珠点缀其间,散发出柔和绚烂、五光十色的宝光,将整个水府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 水流在宫殿群上方形成透明的穹顶,可见外面鱼群悠然游弋。 宫殿之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摇曳生姿,皆是凡间难寻的灵植仙葩。 更有成队的虾兵蟹将,身披亮银甲胄,手持长戟,气度森严。 饶是陈曦心性沉稳,见惯了长安繁华,此刻也不禁被这龙宫的壕气深深震撼。 这已绝非人间富贵所能形容,每一砖每一瓦,都透着仙家气派与龙族积攒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豪横底蕴。 陈曦倒吸一口凉气,由衷叹道: “敖兄,贵府…当真是…金玉为堂,珍宝作阶,龙宫之富丽堂皇,实乃小弟生平仅见!今日方知何为神仙府邸!” 敖青见陈曦惊叹,面上得意之色更浓,龙须都翘了起来,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老弟喜欢就好!些许家当,不值一提!来来来,酒宴早已备下,今日定要与老弟不醉不归!”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巨大的水晶宫门。 早有蚌女捧着托盘,奉上香气四溢的琼浆玉液。 敖青拉着陈曦,径直来到一处最为开阔华丽的宫殿之中。 殿内,明珠如星,珊瑚似火。 一张巨大的碧玉桌案上,早已摆满了龙宫珍馐。 千年灵参炖的汤羹氤氲着灵气,脸盆大的清蒸龙趸肉质晶莹剔透,不知名的仙果异香扑鼻,更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权当照明点缀其间,奢靡到了极点。 数名身姿曼妙的龙宫女妖,身着轻纱,随着悠扬奇异的丝竹之声翩然起舞,舞姿妖娆灵动,带着水族的独特韵味。 敖青举杯,杯中是澄澈如碧玉、散发着浓郁灵气与醇厚酒香的千年玉髓酿: “陈老弟,来!满饮此杯!为我们的情谊!” “敬敖兄!”陈曦举杯相迎。 玉液入喉,一股温润醇厚的暖流瞬间扩散四肢百骸,不仅滋味绝妙,更蕴含精纯灵气,对修为大有裨益。 陈曦只觉精神一振,暗赞龙宫之物果然不凡。 两人推杯换盏,欣赏着歌舞,谈天说地,气氛热烈融洽,真个是神仙日子,逍遥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中歌舞暂歇,丝竹之声也变得悠扬舒缓。 敖青已有三分醉意,面泛红光,眼神却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 放下玉杯,望着殿顶流动的水光,忽然长叹一声,语气变得悠远: “老弟啊…你我今日在此逍遥,享这龙宫富贵。可放眼这浩瀚天地,我等…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陈曦心中一动,放下酒杯。 “敖兄何出此言?这龙宫已如仙境,敖兄更是执掌一方水脉的龙王,位尊权重,何来渺小之说?” “位尊权重?” 敖青自嘲地笑了笑,指着殿外那无尽幽深的河水。 “老弟,你可知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唤作什么?” “南瞻部洲,大唐疆土。”陈曦答道。 “不错!” 敖青点头,眼中泛起追忆与敬畏的光芒。 “这南瞻部洲,连同那西牛贺洲、东胜神洲、北俱芦洲,合称四大部洲!” “其本乃是上古洪荒世界,历经那场毁天灭地的封神大劫,破碎之后,最大的一块碎片所化!是故,此地又被称为地仙界!” 闻言,陈曦连连点头。 虽不知这老龙到底要说什么,但这倒也与他所知完全相符。 随即,也是又问道:“那其余碎片呢?” 闻言,敖青眼中敬畏之色更浓,仰头看向无尽的虚空。 “其余碎片?早已流落洪荒星空了!” “老弟,这地仙界虽大,却不过是那浩瀚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在那洪荒星空,在那无垠混沌之中,更有三十三重天外天!那是真正的大能道场,是道祖、佛祖、天帝等至高存在居住或开辟的无上世界!” “而在这三十三重天之外,更有恒河沙数、不可计量的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这些,都是曾经的洪荒世界碎片啊!” “无数世界,如同混沌海洋中的泡沫,生灭不息。即便是那些证得金仙道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穷其一生,也不敢说能探究清楚这真正的宇宙,究竟有多么广阔!我等…在这无边无际的宇宙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粒随波逐流的尘埃罢了!” 敖青的话语,再一次让陈曦对当下所处的西游世界有了深刻认知。 原本,前段时日他得知南瞻部洲之大,就已经震撼过一次,不想竟还只是坐井观天! 陈曦沉默片刻,消化着这震撼的信息,然后举杯敬道: “听敖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天地之广,宇宙之浩渺,确非我等能想象。敬这无边天地!” 两人再次满饮一杯。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波在穹顶缓缓流动的微光。 又饮了几杯闷酒,敖青脸上的感慨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是不甘。 他忽然看向陈曦,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老弟,你可知…老哥哥我,为何甘愿困守在这小小的泾河之中,当这劳什子的泾河龙王?” 第34章 旃檀佛! 敖青的话语在空旷华丽的水晶殿内回荡,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苍凉与不甘。 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冰层下的暗流,深沉而汹涌。 陈曦心头微凛。 能让一位执掌一方水脉,享尽龙宫富贵的龙王露出这般神情,其所言之事,恐怕绝非等闲。 放下手中温润的玉杯,目光沉静地看向敖河龙王。 “敖兄此言……似有未尽之意?莫非这执掌泾河之位,另有玄机?” 敖青猛地将杯中千年玉髓酿一饮而尽,碧玉杯重重顿在案上 深吸一口气,那醉意朦胧的双眼陡然变得锐利如电。 “玄机?呵呵……老弟,你可知你我脚下这方地仙界,虽好,乃上古洪荒世界最大一块碎片化生而成,灵机充沛,仙佛林立,堪称一方核心大千世界……但与老兄此前所在之龙界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龙界?” 陈曦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此名他亦在翰林院某些极其古老的秘闻残卷中惊鸿一瞥,传闻乃是洪荒祖龙开辟、万龙归源的无上世界。 是龙族真正的祖庭根基所在,其底蕴之深厚,远非地仙界可比。 “不错!龙界!” 敖青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向往,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 “老哥哥我,血脉虽非祖龙嫡系,却也算得上龙族正统,若安心在龙界潜修,纵使难以登临绝顶,安稳长生、逍遥自在总是不难。何苦背井离乡,跑到这地仙界,当这小小一条泾河的龙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曦,一字一顿道: “原因无他!却是为了一桩天大的机缘!亦是一桩大隐秘!” “机缘?隐秘?” 陈曦的心跳微微加速,能让一位龙族正统放弃祖地安稳,甘愿困守一隅的,绝非小事。 “正是!” 敖青再次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冥冥中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周身水泽之气自发流转,将两人谈话的空间隔绝得更加严密。 “老弟,你我皆知,诸天万界,恒河沙数,有那道门大罗金仙,万劫不磨,超脱时空长河;亦有那佛门诸佛,证得无上正等正觉,过去未来,一念皆知,全知全能,皆是大罗果位!此等存在,已是真正的不朽,俯瞰万界生灭!” 陈曦默默点头,这是修行界公认的常识,亦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终极境界。 “然则!” 敖青话锋陡然一转,“就在五百年前!佛门之中,一位位格极高证得大罗果位的佛陀旃檀功德佛,不知何故,竟应了劫数,道果蒙尘,需得轮回转世,重走修行路,方能圆满归来!” “旃檀佛?” 陈曦心神微震,这显然与他认知中的西游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原西游中的金蝉子,可是在取经之后,方才被封的旃檀佛,同时也未曾提到过大罗果位。 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此等隐秘。 “不错!” “为了迎接这位佛门大罗的回归,佛门布局深远,谋划了不知多少岁月!其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将其无上大罗道果所蕴含的浩瀚气运,以大神通、大愿力,融入了这地仙界的天道本源之中!使得这位佛陀的转世身,其成长、其证道、其最终回归之路,必将与这地仙界的命运紧密相连,息息相关!” “老哥哥我得到的绝密消息是,凡能在此过程中,助益这位佛门大罗顺利回归,护持其道途,甚至在其应劫路上提供臂助者……皆可获得其道果气运反哺!那将是泼天的造化!足以让金仙动容,让太乙疯狂!其中利益之大,难以想象!” 敖青深吸一口气,显然就算仅仅只是说出这等隐秘,也已然让其耗尽了气力。 “传言,那位……应已快出世了!而其回归之路的起点,推算之下,极大可能……就在这南瞻部洲,就在这煌煌大唐的帝都长安城!” 他重重地拍了拍陈曦的肩膀,脸上满是你懂得的神情。 “现在,老弟你明白了吧?老哥哥我为何放着龙界祖地不待,非要削尖了脑袋,费尽心机也要来当这小小的泾河龙王?” “图的就是一个近水楼台!图的就是一个……占得先机!这泾河虽小,却环绕长安,扼守水脉要冲!若那起点真在长安,这位置,呵呵.........” 话虽没说完,但陈曦却能理解其意思。 若是这老龙真能在长安分得一杯羹,那确实机缘无限。 然而,可惜这老龙太蠢! 最终,机缘没分到,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就在陈曦这般想时,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暗道不对。 这老龙虽然丢了性命,也被算计了,但机缘确实是分到了。 只不过,这机缘却应在了他那九个儿子身上。 第一个小黄龙,见居淮渎; 第二个小骊龙,见住济渎; 第三个青背龙,占了江渎; 第四个赤髯龙,镇守河渎; 第五个徒劳龙,与佛祖司钟; 第六个稳兽龙,与神官镇脊; 第七个敬仲龙,与玉帝守擎天华表; 第八个蜃龙,东海龙王处砥据太岳! 除却第九小鼍龙外,其余八个儿子,那可都是无一例外皆身居高位啊! 甚至,经由泾河龙王这么一说,陈曦甚至怀疑那小鼍龙后来经由黑水河一难后,成就应当更加非凡! 这般一想,陈曦不由得开始思索起眼前这泾河老龙来了。 有没有可能,这老龙是自愿被人算计的呢? 同时,陈曦也是想到了更多。 一直以来,流传于三界、被大多数仙神妖魔所接受的解释是: 封神大劫之后,人、阐两教欠下了佛门偌大因果,为了偿还这份因果,东方道门才默认了佛门西游东传、佛法大兴的计划。 这个说法,看似合理,陈曦此前也并未深究。 然而此刻,结合敖青透露的这惊天隐秘! 再细想西游的本质! 佛门西游大兴,兴的可是小乘佛教啊,其根基是什么? 是老子化胡为佛! 其核心的佛陀菩萨,文殊、普贤、观音、惧留孙……哪一个不是昔日的阐教金仙? 甚至那万佛之祖多宝如来,更是截教首徒! 这哪里是单纯的佛门大兴? 这分明是道门与佛门,达成的一次深度利益捆绑与再分配! 以一位佛门大罗的回归为契机,以佛法东传为名目,实质是撬动地仙界乃至诸天万界的气运格局,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洗牌! 人、阐两教默许甚至推动,是为了偿还因果? 恐怕这因果本身就是一张入场券! 是为了在这场气运盛宴中分得一杯羹,稳固自身在地仙界乃至更高层面的影响力与利益! 佛门借此彻底站稳脚跟,大兴于世,那位回归的大罗也将重登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天庭玉帝默许,甚至派出仙神配合,如奎木狼等仙神下凡。 难道不是想借机梳理地仙界秩序,巩固天庭权威,乃至从中获取气运? 毕竟,在这地仙界上,无论是大唐亦或又是其他国家,人族的势力可是不弱的啊! 若再不管管,世人又怎知还有神佛呢? 一番想下来,简直是细思极恐啊! 第35章 敖青的决断! 敖青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曦心湖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佛门大罗转世,道果气运反哺,诸天万界的气运再分配…… 这其中的水,比他想象要深啊! 虽然想到了很多,不过陈曦脸上却是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对着敖青笑道: “敖兄今日肺腑之言,推心置腹,道破天机。此等关乎诸天大能的绝密,非至亲至信不可轻言。小弟……感激不尽!此情铭记于心!” 这份感谢,发自真心。 这等秘闻,若非敖青主动提及,他纵有文王八卦推演之能,也难以触及如此核心的布局。 这让他对西游量劫的本质,有了更深一层的洞察。 于稳健之道,更是至关重要。 敖青见陈曦神色郑重,眼神清澈,毫无贪婪急切之色,反而更加满意。 哈哈一笑,拍着陈曦的肩膀,醉意朦胧中带着几分欣慰: “老弟言重了!你我投缘,老哥哥我看你顺眼,便觉得此等事告之于你,或许……也是一种缘法!不必挂怀!来,喝酒!今日只谈风月,莫问前程!干了!” “敬敖兄!” 陈曦举杯,将杯中剩余的千年玉髓酿一饮而尽。 温润醇厚的灵液入腹,滋养着神魂与法力,也冲淡了几分方才听闻秘闻带来的沉重感。 两人又推杯换盏一番,欣赏着重新奏起的丝竹与曼妙的龙宫歌舞,将那些宏大而沉重的隐秘暂时抛诸脑后。 酒酣耳热之际,敖青大手一挥,唤来一位侍立的水族统领,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两名力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通体由深海紫檀打造,雕刻着盘龙祥云纹路的沉重箱子,放在了陈曦面前。 “老弟!” 敖青指着箱子,豪气干云。 “初次登门,老哥哥我总得表示表示。些许身外之物,权当是贺老弟仙道初成,儒道精进的贺礼!莫要推辞!” 箱子打开的瞬间,柔和而内敛的宝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宫殿! 只见箱内,最上层,整齐码放着数十枚拳头大小,圆润无瑕的极品灵珠。 每一颗都蕴含着精纯无比的水系灵气,足以让炼气化神境的修士修炼事半功倍。 中层,则是一块块切割方正,闪烁着各色灵光的深海玄金、万年寒铁、星辰砂等顶尖炼器材料,其品质之高,更是足以炼制灵宝胚胎。 而底层,则是数十个晶莹剔透的玉瓶玉匣,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精纯的灵气隐隐透出。 显然是龙宫珍藏的各类灵丹妙药,疗伤、增功、破境,应有尽有。 更有一堆金灿灿、灵气盎然的灵币,其蕴含的灵气纯度远超凡俗金银,乃是修行界真正的硬通货! 这份厚礼,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莫说是陈曦如今炼气化神的境界,便是他一路修行到炼神返虚。 甚至冲击更高境界,所需的绝大部分资源,都已囊括其中! 真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让他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需再为修炼资源奔波劳碌。 “敖兄,这……太贵重了!” 陈曦动容,这份礼物的分量,很重! 龙宫之富,果然名不虚传啊! “诶!休要啰嗦!” 敖青故作不悦地摆手,“老哥哥我的一点心意,收着便是!你修为精进,日后老哥哥我若遇难处,也好厚着脸皮找你帮忙不是?收下收下!” 话已至此,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 陈曦深深一揖:“如此,小弟愧领了!多谢敖兄厚赐!” 心念一动,袖中储物法宝光华微闪,便将那沉重的紫檀宝箱收了进去。 又饮了几巡,见天色不早,陈曦起身告辞。 敖青亲自将他送至水府边缘,看着陈曦周身再次泛起那沉凝内敛的淡金色浩然气,排开万顷河水。 身影如游鱼般迅速消失在幽暗的水域深处,眼中精光闪烁,低声自语: “此子……前途无量啊!” ........ 城南小院,静室之内。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修炼。 识海之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稳健经验值:8054】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系统商城:已开启】 目光在稳健经验值8054上停留片刻,短短几个月不算兑换来的诸多东西,能积累到这么多陈曦还是很满意的。 心念微动,打开了系统商城。 琳琅满目的物品浮现眼前,陈曦目光一一扫过,心中评估着。 仅就当下来看,并没有什么值得兑换。 “既如此,那便也就先攒着吧!” “虽然积累十二万八千六百万亿,还很是遥远,但毕竟也是有可能的不是!” “若是真能积累到那么多,那可就能一步成圣了啊!” 人嘛,终究还是要有梦想的! “路虽远,行则将至。” “积跬步,以至千里;积小流,以成江海。今日之8054,便是他日十二万八千六百万亿!” 一念至此,陈曦心中再无杂念。 关闭了系统面板,缓缓闭上双目。 胸中浩然气如溪流汇聚,沉凝厚重,遵循着《浩然诀》的玄奥轨迹缓缓运转,滋养着大儒中境的神魂意志。 丹田之内,炼气化神初境的法力如初生的暖阳,温润而充满勃勃生机,沿着周天搬运,洗练着肉身百骸。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上。 小院内外,万籁俱寂,唯有识海深处,道韵流转不息。 ........ 泾河水府,水晶宫深处。 华丽的寝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敖青脸上的醉意已褪去大半,正坐在一张由整块暖玉雕成的桌案前,慢慢品着一杯醒神的灵茶。 殿门处水波微漾,一位身着宫装气质雍容华贵头戴凤钗的美妇人款步而入。 她面容与敖青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带着龙族特有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正是泾河龙母。 “夫君,” 龙母走到敖青身边坐下,声音轻柔却带着疑惑。 “妾身观你对那陈曦,未免过于……慷慨了。赠以千年玉髓酿、龙宫歌舞款待,倒也罢了。可那箱中之物,皆是水府珍藏,价值连城,便是寻常地仙也未必能轻易拿出。” “更遑论……你竟将旃檀佛那等关乎诸天布局的绝密也告知于他?此子不过一介人间翰林编修,纵有些儒道修为,又何至于让夫君如此看重,倾心结交至此?” 敖青放下玉杯,眼中醉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深邃。 看向龙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夫人,你只看到了表象。” “此子……绝不简单!” “其一,其儒道修为进境之速,匪夷所思!初识之时,其浩然气虽正,却远不及今日这般沉凝如岳、内敛如渊!短短数月,竟已至大儒中境!此等速度,若无绝世天资或惊天奇遇,绝无可能!” “其二,他仙道同修,已入炼气化神之境。” “其三,便是心性!面对龙宫富贵,他不卑不亢;听闻惊天秘闻,他能瞬间稳住心神,不露丝毫贪婪急切;获赠重宝,他感激却无谄媚。沉稳如山,静水流深!此等心性,莫说人间年轻一辈,便是许多积年老怪也未必及得上!” “夫人,你我皆知,那起点将近,此子身具如此潜力与心性,未来必非池中之物!” “今日结下善缘,他日……或许便是我泾河一脉,甚至是我龙族在此番天地棋局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强援或关键变数!” 望向陈曦离去的方向,敖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水波,语气斩钉截铁: “此子,值得我敖青下此重注!倾心结交,示之以诚,绝非一时兴起!” 第36章 蜀山来人!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笼着长安城鳞次栉比的屋脊。 陈曦推开城南小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晨露与市井烟火气的清凉空气涌入肺腑,令人精神一振。 习惯性地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步履沉稳地汇入朱雀大街上渐渐喧闹的人流。 翰林院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值房的皂吏认得这位总是准时陈编修,恭敬地行礼让进。 陈曦微微颔首,径直走向自己那间位于角落,堆满卷帙的静室。 点卯、落座、研墨、展卷……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专注。 案头摊开的是一部前朝《地舆志》,他正执笔批注其中关于南疆山川水脉的几处存疑。 窗外翰林院内,偶有同僚低语或书吏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却丝毫未能扰动他心湖的平静。 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缓缓流转,滋养着大儒中境的神魂,炼气化神初境的法力亦在丹田温润运行,与周遭浓郁的书卷文气隐隐相合。 【叮!稳健点卯,潜心修书,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8057!】 ........... 与此同时,巍峨壮丽的太极宫。 庄严肃穆的朝会正在进行,文武百官按班肃立,气氛凝重。 高踞龙椅之上的李世民,身着明黄龙袍。 面容沉静,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群臣。 忽地,殿外传来一声清越悠扬的通报: “启禀陛下!蜀山剑派特使,求见!” 群臣微感诧异,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只见三名身着素白道袍、背负古朴长剑的道人,在殿前侍卫的引领下,步履从容地踏入大殿。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气息内敛,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剑意,仿佛人形利刃。 身后两人,一男一女,亦是不凡,眼神锐利,气度沉凝。 三人行至丹墀之下,为首道人对着龙椅上的李世民,不卑不亢地稽首行礼: “蜀山弟子玄真子(玄明子、玄玉子),奉师门之命,拜见大唐皇帝陛下!愿陛下圣躬金安,国祚绵长!” 李世民微微颔首,声音沉稳: “蜀山仙长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此番入朝,所为何事?” 玄真子抬起头,朗声道: “回禀陛下。贫道奉掌门法旨前来,是为禀告我南瞻部洲修行界一桩盛事——五百年一度的苍茫山论道之期将至。此乃我人族正道各派印证道法、交流心得、厘定法度之盛会。论道之地,便在帝国南疆苍茫山脉深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群臣,继续道: “论道之期,天下正道汇聚,为显我人族正统气象,亦为彰陛下治下大唐之煌煌天威,我蜀山剑派斗胆,恳请陛下钦点一位朝廷重臣,持圣旨前往苍茫山,为此次论道盛会做个见证,亦代表朝廷,以示支持!”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苍茫山论道,对在场许多勋贵武将而言,略显陌生。 但蜀山剑派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知晓其乃人教嫡传,地位尊崇。 能被蜀山邀请做见证,虽非直接参与仙家斗法,却也代表着朝廷对修行界的影响力。 李世民沉吟片刻,目光深邃: “苍茫山论道,朕亦有所耳闻。蜀山道友相邀,朕自当应允。只是这钦差人选……” 他目光投向阶下群臣,“众卿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原本肃静的朝堂立刻活跃起来。 “陛下!” 一位宗室老臣率先出列,“老臣以为,此等差事,代表朝廷威仪,非皇亲贵胄不足以显郑重!老臣举荐,河间郡王李孝恭之子,李怀仁!” “其身份尊贵,性情沉稳,必不负圣望!” “臣有异议!” 一位文臣紧随其后,“论道之地险峻,且涉及各派修士,需有勇力震慑宵小。臣举荐卢国公程知节之子,程处默!程小公爷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更有卢国公虎威,足以代表我大唐武勋气魄!” “陛下,臣以为不妥!” 又一位大臣出列,“论道终究是仙家清谈,当遣饱学鸿儒,方显我大唐文治!臣举荐梁国公房玄龄之子,房遗爱!” 一时间,大殿内举荐之声此起彼伏,有荐宗室子弟的,有荐勋贵之子的,甚至还有荐年轻文臣的,五花八门,各有道理。 被点到名字的如李怀仁、房遗爱等人,有的面露期待,有的则略显局促。 端坐龙椅的李世民静静听着,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在几个被频繁提及的名字上掠过。 最终,他缓缓抬手,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卿所荐,皆有可取之处。” 李世民声音沉稳,一锤定音。 “然此番差事,路途遥远,深入险峻之地,更需直面各派修士,非胆气、魄力、身份俱佳者不可。卢国公程知节之子,程处默,武艺高强,性情豪迈,颇有乃父之风,且身份足以代表朝廷。朕意已决,便命程处默为此次苍茫山论道钦差正使!” “陛下圣明!” 程咬金咧开大嘴,喜形于色,出列大声应诺。 “犬子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厚望!” 程处默本人亦在殿中,闻言挺直了腰板,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然而,就在此事看似尘埃落定之际,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李靖,尚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位刚刚回京不久的大唐军神身上。 只见李靖身着紫袍,出列躬身,气度沉凝。 李世民目光微凝:“卫国公有何建言?” 李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大殿: “陛下命程处默为正使,以其勇武震慑宵小,确为良选。然则,” “苍茫山论道,终究是各仙道宗门交流论道之所。程小公爷武道强横,胆识过人,然于应对仙道宗门之玄妙法门、清谈机锋,乃至各派之间微妙的平衡之道,恐稍显不足。若遇需以文周旋之事,只恐其力有未逮。”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程处默,并无轻视,只是陈述事实。 “论道非仅斗法,更重道统交流、法理印证。为周全计,臣斗胆恳请陛下,再点选一位心思缜密、学识渊博、通晓世情,最好能明悟几分儒道或仙道之理者,作为程处默副手,襄助其处理非武力所能及之事,如此方能彰显我大唐朝廷之周全气度,不负蜀山道友所托!” 李靖这番话,条理清晰,切中要害。 殿内不少文臣武将暗自点头,深以为然。 让程处默这个纯粹的武夫去跟一群讲究清谈玄理的修士打交道,确实容易出纰漏。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卫国公思虑周全,言之有理。依卿之见,何人可为副使?” 李靖毫不犹豫,朗声道: “臣举荐一人,翰林院编修,陈曦!” “陈曦?”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许多人面露茫然。 一个从九品的翰林院编修? 名字实在太过陌生,不少勋贵子弟甚至露出不屑之色。 李靖却不管旁人反应,继续道: “此子虽官位不显,然其心性沉稳,远超同龄。臣曾观其整理之典籍,条理分明,见解独到,足见其心思缜密,学识不俗。” “更难得者,其身处翰林院书海,浸润日久,于儒道文华必有感悟,或能领会几分仙道玄妙之理。且其为人谦逊低调,处事有度,正可弥补程处默之刚猛,刚柔相济,方为圆满!” 李世民目光微动,他对陈曦有意见,其之殿试策论也确实还算不错。 况且李靖素来稳重,眼光毒辣,其力保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善!” 李世民当即拍板,“卫国公所荐甚妥。着令翰林院编修陈曦,为苍茫山论道钦差副使,辅佐正使程处默行事!” “臣李靖,领旨谢恩!” 李靖躬身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知道,自己已为那位故人之子推开了一扇门。 至于门后是何等风景,便看其自身造化了。 ........ 圣旨尚在由中书舍人拟写,门下审核用印传出的流程之中。 翰林院那间堆满典籍的静室内,陈曦正对着一卷《南疆风物考》凝神批注。 突然! “砰!” 静室那扇并不如何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力道之大,带起一阵疾风,卷动了案头几页宣纸。 一个高大健硕,身着华贵锦袍浓眉大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容的青年,如同铁塔般堵在了门口。 其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案后的陈曦,声若洪钟: “哈哈哈!兀那陈曦陈子川!可是在此处?” 来人正是程处默! 他那豪迈的大嗓门,瞬间打破了翰林院一贯的宁静。 引得附近几间静室的门纷纷打开,探出几张惊愕茫然的脸。 陈曦执笔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纸面。 第37章 程处默让学武? “正是在下。不知程小公爷驾临,有何指教?” 陈曦起身,拱手为礼,声音清朗平和。 程处默他来长安这么久,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却是不知其来这翰林院找自己究竟为何。 “哈哈哈!指教不敢当!” 程处默大步流星跨进静室,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曦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力道沉实,带着武将世家子弟特有的粗犷。 “陈子川,好小子!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竟能让卫国公李伯伯亲自在朝堂上举荐你!” 他嗓门洪亮,震得书架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欲落: “圣旨马上就下来了!苍茫山论道,我程处默为正使,你陈子川就是副使!哈哈哈,这可是趟好差事!李伯伯慧眼识珠,举荐得好!” 陈曦肩头微沉,感受着那沉甸甸的手掌和扑面而来的热情,心中念头急转。 没想到,李靖得了那份《阵图新解》后,竟会给了自己这么份大礼。 之前,自己还曾说这份差事轮不到自己,没想到这竟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心中念头百转,陈曦面上却惶恐不已道: “竟是如此?卫国公厚爱,程小公爷抬举,在下……实在惶恐。” “在下区区一介编修,学识浅薄,恐难当此大任,有负圣恩与国公期许……” “诶!休要啰嗦这些酸腐文人的客套话!” 程处默大手一挥,打断陈曦的自谦,满脸的不以为然,眼中却满是欣赏之色。 “李伯伯何等人物?他说你行,你就必定行!我看你也顺眼得很!” “你这人,不卑不亢,眼神清亮,比那些个只会掉书袋的酸丁强多了!李伯伯举荐你做我副手,那是再好不过!” 他上下打量着陈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陈曦,陈子川是吧?我程处默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此去苍茫山,山高路远,妖魔横行,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前面顶着,你只需帮我打理好那些动嘴皮子的文墨功夫,暗中谋划些好处便是!哈哈哈!” 这番话说得直白坦荡,毫无机心,更透着一股子对陈曦的信任与维护之意。 陈曦心中微动,这程处默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性格豪爽直率,重情重义。 虽出身顶级勋贵,却毫无世家子弟的骄矜之气,极易令人心生好感。 “程兄如此厚待,曦愧不敢当。” 陈曦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再次拱手道: “蒙程兄不弃,愿以朋友相待,曦自当竭尽所能,助程兄完成圣命。此行一切,自当以程兄马首是瞻。” 他顺势应下,程处默这种想法,正好与他稳健行事相合。 “好!痛快!这才对嘛!” 程处默见陈曦如此爽快应承,愈发高兴,蒲扇大手再次拍在陈曦肩头,这次力道却轻了不少。 “既是朋友,就别程兄程兄的叫了,听着生分!叫我处默便是!”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堆满书籍,略显逼仄的静室,皱了皱鼻子,仿佛嫌弃这里的沉闷,随即又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子川老弟!今日你我相识,又得了这好差事,岂能无酒?走!随哥哥我喝酒去!今晚我做东,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咱们去红尘人间,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归!” “红尘人间?” 陈曦心中了然,程处默如此热情相邀,显然是真心将他纳入圈子。 略作沉吟,便含笑应道: “既是处默兄盛情,曦敢不从命?” “哈哈哈!爽快!” 程处默大喜,一把揽住陈曦的肩膀。 “走走走!这鸟地方闷死个人,哪有美酒佳人来得痛快!咱们这就去!” 夕阳熔金,暮色渐染长安城。 华灯初上之时,红尘人间那飞檐斗拱的门楼已是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飘出,混合着脂粉香气与美酒芬芳,勾勒出一派温柔富贵乡的旖旎景象。 程处默显然是此间常客,熟门熟路,领着陈曦径直上了二楼最奢华的雅间醉月轩。 推门而入,只见里面已有三人。 一人身着锦蓝华服,面容俊朗,气质略显矜贵,正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之子,李怀仁。 另一人身着月白长衫,面如冠玉,眉宇间带着一丝世家子弟特有的清傲,乃是赵国公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 最后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沉静,虽未着甲胄,却自有一股沉稳如岳的气度,正是翼国公秦琼之子,秦怀道。 “哈哈哈!兄弟们!人齐了!” 程处默声若洪钟,拉着陈曦走进来。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翰林院编修,陈曦,陈子川!也是此番苍茫山论道,李靖伯伯举荐给我的副使!子川老弟,这三位都是我的好兄弟: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 陈曦面带温和笑意,拱手见礼: “在下陈曦,见过诸位公子。” 姿态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李怀仁笑容温和,拱手还礼: “陈编修不必多礼,既是处默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 长孙冲则是矜持地点了点头,目光在陈曦身上打量一番,带着一丝审视。 秦怀道则只是沉稳地抱了抱拳,目光沉静。 “好了好了,都别客套了!坐坐坐!酒菜都上齐了!” 程处默大手一挥,招呼众人落座。 很快,珍馐美馔流水般送上,更有身着轻纱、容颜姣好的侍女穿梭其间,素手执壶,殷勤劝酒。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程处默本就是活跃气氛的好手,李怀仁谈吐得体,秦怀道虽寡言,偶尔一句却切中要害,长孙冲虽有些傲气,但几杯美酒下肚,也放开了些。 陈曦则话不多,大多时候含笑倾听,偶尔接上一两句,却总能恰到好处,既不抢风头,又不显疏离,很快便融入了这个顶级勋贵子弟的小圈子。 话题渐渐从长安趣闻朝堂轶事,转到了各自修行的武道上。 “处默兄,听闻你前日又在演武场将府中几位供奉打得灰头土脸?你那混元霹雳手愈发霸道了!”李怀仁笑着举杯。 “嘿嘿,不值一提!” 程处默一口饮尽杯中酒,豪气干云。 “那几个老家伙,拳脚都软了!我如今已稳固先天中期,正琢磨着如何将家传的三板斧融入拳掌之中,刚猛之中再添几分变化!” “程兄勇猛精进,令人佩服。” 秦怀道沉声道,他端起酒杯。 “我亦刚突破先天初境不久,家传锏法尚需时日打磨根基。” 他气息沉凝,显然根基打得极为扎实。 长孙冲轻摇折扇,带着几分矜持的傲然: “先天之境,贵在感悟天地之气机。我长孙家流云劲已得其中三昧,运转如意,想来再过些时日,亦可踏入中期。” 他周身气息流转,确实圆融了几分。 程处默闻言,目光扫过几位好友,最后落在一直安静旁听的陈曦身上,咧嘴笑道: “子川老弟,我们几个都是打熬筋骨修炼真气的武夫,你呢?看你身板儿,瘦胳膊细腿的,怕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莫非也在习武?练的什么功夫?说出来,哥哥们也好指点你一二!” 他这话语带着关切和玩笑,并无恶意。 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的目光也顺势落在了陈曦身上,带着好奇。 陈曦放下酒杯,迎着几道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坦然道: “诸位兄台见笑。在下于武道一途,并无涉猎。” “哦?那你是修习仙法道术?” 程处默追问,眼中兴趣更浓。 陈曦微微摇头,语气平和: “仙道亦只是略有涉猎,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啥?都不练?” 程处默浓眉一挑,看着陈曦那在武将眼中确实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形,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子川老弟,这可不行啊!你瞧瞧你,这身板儿!咱们大唐男儿,尤其是咱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就算不走沙场搏命的路子,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是好的!” 他越说越起劲,干脆站起身,指着陈曦,嗓门洪亮地劝诫道: “你瞧瞧怀道,那身板儿,那气势!你再瞧瞧你,文文弱弱的书生样!” “这以后跟着哥哥我去苍茫山,山高路险,妖风阵阵的,万一碰上不开眼的毛贼或者不开眼的小妖,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可怎么得了?” “听哥哥一句劝,别整日抱着那些酸溜溜的书本了!来!跟着我们一起学武!” 第38章 武道通神! 程处默那蒲扇般的大手还按在陈曦肩头,带着武将特有的热力与不容置疑的劲儿。 铜铃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简直比说书先生还要活灵活现。 雅间里李怀仁含笑摇头,长孙冲嘴角噙着一丝矜持的玩味,连沉默的秦怀道也投来一丝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 陈曦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无奈苦笑,端起面前的琉璃盏抿了一口琥珀色的美酒,才慢悠悠开口: “处默兄拳拳盛意,曦心领了。只是……咳,” 陈曦轻咳一声,摊了摊手。 “小弟年齿渐长,筋骨早已定型,这练武一道,讲究的是童子功,根骨未成时打熬最为适宜。似我这般年纪,再想从头学起,怕是……有心无力,徒惹人笑罢了。” 他语气诚恳,眼神温润,带着点书生的迂腐气,仿佛真在惋惜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华。 心底却是一片古井无波,习武? 锤炼筋骨皮膜,打熬气血真气? 耗时耗力不说,于他如今炼气化神兼修大儒中境的道途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可能是舍本逐末。 这人间武夫的拳脚,如何比得上胸中一口浩然正气,以及仙道长生久视? “哈哈哈!” 程处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跳起。 “子川老弟,你这说的什么话!谁告诉你练武非得是童子鸡?” 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目光炯炯扫过众人,最后钉在陈曦脸上: “武道通途,贵在心意!只要心头那口气还在,七十老翁亦可闻鸡起舞!况且你才多大?正值壮年!”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许: “世人皆知,武道修至陆地神仙之境,便是以武入道,从此脱胎换骨,与那餐风饮露的仙神一般无二,长生久视,呼风唤雨!可你道这以武入道四字,根底是什么?” 陈曦心头微动,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疑惑: “哦?莫非……另有玄机?” “正是!” 程处默眼中精光暴涨,斩钉截铁。 “那可不是寻常的入道!而是通神!武道通神!” “通神?” 陈曦眉头微蹙,重复着这两个字。 雅间内的丝竹声似乎都远去了几分,李怀仁和秦怀道也收敛了随意,长孙冲轻摇的折扇也顿住了。 “不错!通天神道!” 程处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与那些受封于天庭,靠着香火愿力、受制于符箓神职的神仙截然不同!” “咱们武夫,求的是肉身成圣!以己身为烘炉,熬炼气血筋骨,开掘肉身神藏,最终将这副臭皮囊也炼成金刚不坏,万劫不磨的通天彻地之躯!走的是堂皇正大,伟力归于自身的无上大道!”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陈曦脸上: “肉身成圣!听说过没?上古那些真正搅动风云的大能,哪个不是肉身强横到摘星拿月?” “咱们武道,求的就是这个!这路数,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元神大道,更踏实,更霸道!前途也更远大!”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一抹嘴,眼神热切地盯住陈曦: “最妙的是什么?老弟,这武道锤炼的是肉身根基,与你钻研的儒门道理、修炼的仙家法力,根本不冲突!” “非但不冲突,强健的体魄更是承载浩然气,运转法力的绝佳容器!这简直是居家保命,行走三界的必备手段!子川老弟,你真不动心?” 程处默这番话语,一下子再次开拓了陈曦的认知。 武道通神! 肉身成圣! 伟力归于自身! 一直以来,他虽知武道存在,但却从未真正将其视为一条可与仙、儒并驾齐驱的通天大道,只当是凡人强身的法门。 然而程处默的描绘,却揭开了武道那被世人误解的冰山一角。 其并非止步于凡俗的拳脚,而是直指以力证道,肉身不朽的无上境界! 尤其是那句与儒、仙皆不冲突,更是让陈曦大为心动。 “这武道……或许真该涉猎一番了。不为争强斗狠,只为那肉身成圣!” 心念急转,只在刹那。 陈曦脸上的无奈苦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说服后略带思索的认真。 放下酒杯,抬眼看向程处默,目光澄澈: “处默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武道通神,肉身成圣……此等堂皇大道,确非小道。小弟此前倒是坐井观天了。只是……” 他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求知: “武之一道,博大精深。若想入门,不知该从何……” 何字刚刚出口,余音尚在雅间内袅袅盘旋! 异变陡生! “嗤啦——” 刺耳的裂帛之声猛然炸响! 醉月轩雅间那扇雕花精美的楠木窗棂,如同脆弱的纸片,被数道乌黑锐利的寒芒从外向内瞬间撕裂粉碎! 紧随其后,是数道快如鬼魅的黑影! 如同融化的阴影,借着窗棂破碎的混乱瞬间突入! 动作矫捷狠辣,没有半分多余的声响,只有冰冷的杀机瞬间弥漫! 目标极其明确! 为首两道黑影,人还在半空,手中那淬炼得几乎不反光的狭长利刃,已化作两道致命的黑色闪电,一左一右,直刺程处默的咽喉与心口要害! 狠!快!准! 完全是军中死士搏命刺杀的路数,没有丝毫花哨,只为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致命一击! “有刺客!保护小公爷!” 李怀仁的惊呼带着变调的尖利,瞬间被兵刃破空声淹没。 “鼠辈敢尔!” 秦怀道反应最快,怒喝如平地惊雷! 他虽未着甲,但那股沙场磨砺出的铁血煞气轰然爆发! 整个人如绷紧的强弓,猛地一跺脚,身下的紫檀圆凳咔嚓应声碎裂! 借着这股反冲之力,魁梧的身躯竟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如同一堵铁壁般撞向程处默身侧,迎上攻击! 长孙冲脸色煞白,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急退。 而程处默,在窗棂破碎的瞬间,一股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冰冷戾气瞬间浮现! 面对那两道索命的黑芒,退反进,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筋骨齐鸣! 混元霹雳手的霸道真气轰然运转! 那只刚刚还拍着陈曦肩膀的右手,瞬间膨胀了一圈,皮肤泛起金属般的青灰色泽。 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悍然抓向刺向自己咽喉的黑刃! 然而,这些人既然敢刺杀,那自然是不简单。 尽管程处默有着先天中期的武道修为,但这黑刃,却是在电光石火间,瞬间穿过程处默的阻拦! 死亡的阴影,几乎就在瞬间便就笼罩在了程处默头顶! 第39章 隐太子? “哐当!”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一声突兀刺耳的巨响,猛地炸开! 是酒案翻倒的声音! 只见陈曦惊慌失措之下,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手臂无意间重重地撞在了身旁沉重的紫檀木酒案边沿! 那酒案分量十足,被这猛力一撞,竟轰然侧翻! 案上的青铜饕餮纹酒爵,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扫过,裹挟着巨大的动能,朝着程处默身侧那黑影方向,猛地砸了过去! 青铜酒爵,带着沉闷的风声,不偏不倚,正正撞在那刺客持刃的手腕之上!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那刺客手腕剧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猝不及防之下,那必杀的一刺,轨迹硬生生被撞得偏斜寸许! 就是这寸许之差! 乌黑的刃尖带着刺骨的凉意,几乎是贴着程处默的脖颈皮肤擦过! 只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线! “呃啊!” 程处默惊出一身冷汗,却也因这生死一线的刺激凶性勃发! 那护住心口的右手五指,如铁钳般猛地一合! “咔嚓!” 刺向他心口的另一柄黑刃,更竟被他硬生生捏住刃身,狂暴的混元霹雳真气顺着刃身狂涌而入! 持刃刺客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黑刃脱手! “杀!” 此时迟,那时快! 秦怀道魁梧的身躯终于赶到! 含怒出手,毫无保留! 双拳之上竟隐隐有风雷之声炸响,带着秦家锏法中最为刚猛霸道的碎岳之意,狠狠轰在两名刺客的背心! “噗!噗!” 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 那两名刺客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破麻袋般向前飞扑,重重砸在翻倒的酒案和满地狼藉之上,瞬间筋骨寸断,眼看是不活了。 “保护小公爷和陈编修!” 李怀仁此刻也反应过来,厉声喝道,顺手抄起一个沉重的鎏金铜烛台挡在身前,警惕地扫视着剩余的刺客。 长孙冲虽脸色依旧发白,但也已稳住身形,眼中寒光闪烁,身法如流云般展开,折扇边缘探出锋锐的扇骨,与另一名扑向陈曦的黑影缠斗在一处。 招式精妙,身法灵动,虽力道稍逊,却也将那刺客死死缠住。 程处默死里逃生,惊魂未定,随即便是滔天怒火! 狂吼一声,如同暴怒的雄狮,混元霹雳手全力施为,拳掌带起凄厉的破空声,主动迎上最后两名刺客! “给老子死来!” 含怒出手,威势惊人! 两名刺客虽悍不畏死,招式狠辣。 但在程处默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瞬间落入下风。 秦怀道解决了最初两名刺客,毫不迟疑,如同虎入羊群,配合程处默,铁拳如山岳倾轧! “砰!砰!” 又是两声闷响,最后两名刺客被秦怀道重拳击飞,狠狠撞在雅间的雕花木墙上,震得整个醉月轩都似晃了一晃。 从破窗刺杀到刺客尽数伏诛,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醉月轩内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血腥气与未散的杀机。 丝竹声早已断绝,外面传来惊慌的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 陈曦脸色苍白,扶着翻倒的桌子边缘才勉强站稳,呼吸略显急促,一副惊魂未定的书生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看似巧合的失手撞翻酒案,角度、力道、时机,皆在文王八卦心念流转间计算得妙至毫巅,借物打力,分毫不差。 “子川!你怎么样?” 程处默一个箭步冲到陈曦身边,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上下打量,眼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他娘的!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撞翻桌子撞偏了那狗贼的刀子,老子这条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处默兄……咳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曦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声音带着点虚弱。 “程兄,陈编修,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查看刺客来历!” 秦怀道沉声道,他警惕地扫视着破碎的窗口和门口,魁梧的身躯挡在众人前方。 “对!”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敢在长安城,敢对我程处默下手!” 他大步走向离他最近,被秦怀道一拳轰碎胸骨毙命的刺客尸体。 李怀仁和长孙冲也围拢过来,神情凝重。 程处默蹲下身,一把扯开那刺客胸前的黑色夜行衣襟。 破碎的衣料下,露出刺客精壮的胸膛。 就在心口偏上的位置,一个刺目的图案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那并非寻常纹身,而是用一种近乎烙印的手法,深深地刻入皮肉之中,形成一个狰狞扭曲的古篆字—— “李!” 猩红刺目,如同尚未凝固的鲜血! 程处默的手猛地顿住,脸色一片铁青! 死死盯着那个李字烙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冰冷杀机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李怀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长孙冲瞳孔骤缩,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握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连沉稳如山岳的秦怀道,在看到那个猩红烙印的瞬间,眉头也紧紧锁起,眼中寒光爆射! 整个雅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隐……太……子……” 三个字,从程处默紧咬的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迸了出来! 隐太子!李建成! 玄武门之变的失败者,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亲兄长! 那些随着李建成的败亡而烟消云散的势力,那些侥幸逃脱清算,如同阴沟老鼠般潜伏在帝国阴影下的死忠旧部! 难怪如此悍不畏死,训练有素,完全是军中死士的做派! 推翻李二? 那是痴人说梦。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跗骨之蛆,用最疯狂、最恶毒的方式,破坏李二想要做成的一切大事! 刺杀李二倚重的臣子及其后代,让这煌煌大唐不得安宁! 程处默刚被任命为苍茫山论道的钦差正使,代表着朝廷的威仪,更是皇帝意志的延伸。 破坏此事,无疑是对朝廷威信最响亮的耳光! 更何况,程咬金是当年玄武门之变中冲锋陷阵,手染隐太子一方鲜血的核心大将之一! 刺杀其长子,对这些人而言,既是报复,更是心安理得! “好!好一群阴魂不散的魑魅魍魉!” 程处默猛地站起身,一脚狠狠踹在刺客的尸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环顾四周,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暴戾。 “这笔血债,老子记下了!迟早有一天……” “小公爷!陈编修!诸位公子!你们没事吧?” 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一个威严中带着焦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雅间门被推开,一名身着深青色官袍,面容方正的中年官员,带着大批手持刀枪气息剽悍的金吾卫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长安府尹,李玄道! 李玄道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现场,看到程处默脖颈上的血痕和陈曦略显狼狈的模样时,瞳孔微缩。 快步上前,对着程处默和陈曦等人深深一揖,语气沉重: “在下李玄道救驾来迟,让诸位公子受惊了!罪该万死!刺客何在?” “喏!” 程处默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尸体,脸色依旧铁青,语气冰冷。 “都在这儿了,一个没跑掉!” 李玄道顺着程处默的目光看去,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具被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猩红李字烙印的尸体上时,身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 作为秦王府旧臣出身,如今执掌京畿重地的李玄道,岂会不认识这代表着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和复杂。 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中惊涛,李玄道对身后金吾卫沉声下令: “仔细搜查!所有刺客尸身,全部带走!不得遗漏任何物件!封锁现场,闲杂人等一律驱离!” 金吾卫轰然应诺,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现场,收敛尸体。 整个过程,李玄道没有再问任何关于刺客身份的问题。 显然,那个烙印已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对着程处默和陈曦等人再次拱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小公爷,陈编修,诸位公子,今日之事,干系重大。下官定当全力追查幕后主使!此地不宜久留,诸位公子还请尽快回府,加强护卫!后续若有进展,下官必当第一时间禀报!” 李玄道带着刺客尸体和金吾卫匆匆离去,醉月轩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弥漫未散的血腥气。 破碎的窗棂外,隐隐传来宵禁的梆子声。 伙计战战兢兢地重新收拾出一片地方,换上了新的酒菜。 然而,经历了方才的生死搏杀,目睹了那猩红的李字烙印,气氛已截然不同。 李怀仁沉默地饮了一杯酒,看向陈曦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惊叹: “子川,今日若非你……后果不堪设想!那一下,当真是神来之笔!” 他实在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竟能碰巧撞翻桌子,又恰好撞飞酒爵,精准地救了程处默一命! 长孙冲也放下了折扇,第一次真正用正视的目光看着陈曦,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掩饰的震动: “陈编修临危不乱,于电光火石间施以援手,此等急智与气运,令人叹服。” 他虽仍有傲气,却也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一幕太过惊险,陈曦的反应更是出乎意料。 秦怀道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壶,走到陈曦面前,默不作声地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陈曦,重重地点了下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那沉稳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对陈曦方才所为的认可与感激。 程处默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空杯重重顿在桌上! 霍然起身,几步跨到陈曦面前,那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陈曦! “子川老弟!” 程处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一把抓住陈曦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没说的!救命之恩,我程处默记下了!这恩情太大,老子一时半会儿还不起!” 他另一只手猛地拔出腰间装饰用的短匕,寒光一闪! “程兄!” “处默!” 李怀仁等人惊呼。 却见程处默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自己左掌掌心狠狠一划!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出现,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 “处默兄!你这是作甚!” 陈曦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程处默却浑不在意,任由鲜血滴落,他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刚倒满的烈酒,将滚烫的鲜血直接淋入酒碗之中! 他端起那碗血酒,目光灼灼如烈火,死死盯着陈曦,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程家特有的混不吝和义薄云天: “还不起,老子就不还了!从今往后,老子程处默这条命,就交给你陈曦陈子川了!你是我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今日,当着怀仁、长孙、怀道的面,我程处默,愿与你陈曦,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将那碗血酒硬塞到陈曦手中,自己又拿起另一碗酒,逼视着陈曦,眼神不容拒绝,甚至带着点蛮横: “喝!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程处默!看不起我老程家!看不起咱们兄弟这份过命的交情!” 第40章 九转金身! 陈曦的目光扫过那碗殷红的酒,又落在程处默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正沿着他粗粝的手指滴落。 莽撞,冲动,甚至有些愚蠢的江湖气。 但这股扑面而来的滚烫赤诚,却重逾千钧。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念头急转间,利弊已权衡清楚。 程处默此子,性情虽莽,然重情重义,根正苗红,其父程咬金更是朝中擎天巨柱。 今日救命之恩加歃血结义,这份情谊,便是日后行走大唐最坚固的一道护身符! 对于自己在这大唐继续稳健行事,也是一大保障! “好!” 陈曦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化作一片澄澈坦然。 朗声应下,声音不高,却也斩钉截铁。 在程处默骤然爆发的狂喜目光中,双手稳稳接过那碗沉甸甸的血酒,手腕微抬,送至唇边。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咽喉,辛辣滚烫。 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啪!” 抬手用袖口抹去唇边残留的酒渍与血痕,抬眼看向程处默。 “处默兄!今日之后,生死同命,福祸共担!”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程处默狂喜大笑,声震屋瓦。 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空碗,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陈曦肩头,力道大得让陈曦身形都晃了一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亲近。 “子川!好兄弟!以后你就是我程处默的亲兄弟!谁敢动你,先问问老子这对拳头答不答应!” 【叮!稳健结交程处默,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8107!】 心头系统提示音响起,陈曦面上笑容更盛几分。 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三人也松了口气,纷纷举杯祝贺。 长孙冲眼底最后一丝审视彻底消散,换上了真正的认可。 秦怀道更是举杯对着陈曦,再次重重一点头。 酒过一轮,话题终究又绕回了武道。 “子川!” 程处默一只脚踩在旁边的锦墩上,指着自己心口,唾沫横飞。 “既然认了你这个兄弟,哥哥我就不能看着你再这么文文弱弱下去!” “武道通神,肉身成圣,这是通天大道!你得练!必须练!就从今晚开始,哥哥我亲自教你!” 他话锋一转,看向李怀仁几人: “你们几个也说说,子川老弟这年纪,该从何入手?都别藏着掖着!” 李怀仁放下酒杯,温润一笑,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 “武道浩瀚,入门路径亦是万千。然万变不离其宗,根基最为紧要。” 他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仿佛勾勒气机流转。 “我李家传承,首重气力。气乃生机之本,力乃外显之锋。当以秘传吐纳导引之术,配合药浴金针,先固本培元,蕴养脏腑生机,壮大血气本源!气血如烘炉,根基方能如磐石!” “子川若习此法,当先寻上等滋补气血的宝药,每日导引不辍,待血气充盈澎湃,筋骨自然强健,力大无穷,举手投足皆有沛然莫御之势。此乃王道,稳扎稳打,虽见效非一日之功,却最是稳妥,后劲绵长!” “怀仁兄此言,只道其一,未及根本!” 长孙冲折扇唰地展开,轻轻摇动,眉宇间带着一丝傲然。 “我长孙家流云劲,讲究的是招式精微,劲力入化。” “空有蛮力,不过莽夫!” “武道之始,当先明筋骨之妙!人身有大筋如龙,有骨如铁索连山!” “子川,我观你身形虽略显单薄,然骨架匀称,正是修炼筋骨的上佳之选!若辅以我长孙家秘传的金玉锻骨膏及导引术,必可事半功倍!” “哼!” 秦怀道冷哼一声,声音沉凝如金铁交鸣,打断了长孙冲的摇扇。 “气力?筋骨?皆是皮毛!” “武道搏杀,千钧一发!” “首要者,当为招式!是杀伐之技!” “子川,你若真想习武自保,乃至有朝一日登堂入室,便该从最实用的招式练起!此为实战之道,见效最快!” 三人各执一词,气力、筋骨、招式,条条大路。 皆有其理,亦显露出各自家学渊源的深厚底蕴与迥异侧重点。 陈曦含笑听着,眼神专注,将三人所言一字不漏地记在心中。 时而微微颔首,时而露出思索之色,显得极为认真。 这谦逊好学的态度,让程处默更是满意,李怀仁、长孙冲也暗自点头。 “好好好!都有道理!” 程处默一拍大腿,总结道: “子川兄弟,你看,路子多的是!哥哥我练的混元霹雳手,就是气力招式并重!先跟着我打熬力气,练几手狠的!” “再慢慢补筋骨!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让府里送几副打熬筋骨的秘药和筑基的吐纳法门到你那……” “处默兄盛情,曦感激不尽!” 陈曦适时开口,语气真诚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苦笑。 “只是…今日遭逢变故,心神激荡,此刻只觉头昏脑涨。且武道入门,涉及根本,非朝夕之功,更需静心揣摩。诸位兄长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小弟需得回去细细品味,方能选定一条最适合己身之路。贸然开始,贪多嚼不烂,反而有害无益。” 顿了顿,又看向程处默: “兄长所赐,小弟自当珍视。不过,待我理清头绪,再向兄长讨教具体法门,如何?” 程处默虽然性急,但也非不通情理,见陈曦脸色确实有些疲惫便也点头道: “也罢!你今日受惊不小,是该好好歇息。那药和法门,我明日一早就让人送去你小院!你且安心琢磨!想好了,随时来找哥哥我!” 夜色已深,梆子声遥遥传来。 陈曦婉拒了程处默派人护送的好意,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月光,回到了城南那方小小的院落。 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静室内,油灯如豆。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入定,而是将今夜种种在心头细细梳理。 “武道通神,肉身成圣…” 陈曦低声自语,眼中精芒闪动。 此乃意外之喜,亦是未来道途上不可或缺的一块重要拼图。 儒养浩然神魂,仙炼长生法力,武铸不朽金身! 若能三者并进,根基之雄厚,将远超同侪! 此行之最大收获,莫过于此! “隐太子旧部,刺杀程处默.......” 念头转到此处,陈曦眉头微蹙。 那猩红的李字烙印,如同一个不祥的符号,代表着玄武门血仇的延续......... 他们刺杀程处默,破坏苍茫山之行,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泄愤那么简单。 这潭水之深,牵扯之大,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和掌握的信息,还远远看不透。 “看来,离京之前,需得去颜师府上走一遭了。” 陈曦心中有了定计,便也就不再多想。 【叮!稳健总结得失,洞悉前路,稳健经验值+15!】 【当前稳健经验值:8122!】 心念既定,陈曦不再犹豫。 缓缓闭上双目,意念沉入识海深处。 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光华流转,带着玄奥莫测的气息。 陈曦的目光,径直投向那闪烁着微光的【系统商城】选项。 “武道之路…根基之法…” 心中默念,意念驱动。 商城界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无数光点瞬间充斥视野,如同璀璨星河。 陈曦强大的神念瞬间铺开,精准地筛选着与武道、肉身、筑基相关的条目。 琳琅满目的信息洪流般涌入脑海: 《莽牛大力诀》: 仿上古凶兽莽牛之力,主修气力,需辅以大量血食,见效迅猛,易伤根基。兑换需:500经验值。 《玉骨冰肌篇》: 淬炼筋骨,追求极致坚韧与纯净,修炼过程如受凌迟,需极寒之地配合。兑换需:1200经验值。 《百战杀拳图谱》: 蕴含一百零八式基础战场杀招,招招致命,简洁狠辣。兑换需:800经验值。 《九转金身》: 来历不明,疑似来自洪荒上古大能所创,目前仅有前三转法门,后六转需宿主积攒更多稳健经验值开启。兑换需:5000经验值! ........... 一篇又一篇此前从未重视过的武道功法,一一出现于陈曦面前,不禁也是让他挑花了眼。 “武道筑基,关乎未来肉身成圣之潜力,不可不慎,亦不可急…” “不过,这九转金身,确实有足够的兑换价值啊!” 最终,陈曦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九转金身上。 五千稳健经验值虽多,但这可是九转金身啊! 第41章 武道小成! 如无意外,按照陈曦猜想,这九转金身应当是上古巫族炼体之法为模板,创造出来的功法。 而在这九转金身之上,更应该还有着两门更强的功法。 分别为道门护教神通:九转玄功! 佛门佛教神通:八九玄功! 按陈曦的猜想,这九转金身,纵是不如这两门神功,应该也不会差距太大。 巫族不修元神,不炼法力,专一锤炼肉身! 以血脉之力沟通天地法则,举手投足间摘星拿月,移山填海,其肉身之强,堪称不死不灭! “这九转金身,纵使只有前三转,但在这洪荒破碎后大道隐没的地仙界,也绝对是世间仅有了!其价值,远非那些寻常武道筑基法门可比!” 陈曦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 “兑换!” 【叮!扣除稳健经验值5000点!】 【获得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随着提示音落下,面板上代表稳健经验值的数字瞬间锐减至【3122】点。 同时,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玄奥信息洪流,轰然涌入陈曦的识海! 那并非文字图形,而是无数蕴含着天地至理肉身奥秘的金色符文! “呼……” 陈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神魂被庞大信息冲击带来的微微眩晕感。 立刻沉下心神,开始参悟这《九转金身》第一转的法门。 法门本身并不晦涩难懂,入门似乎也颇为简单。 无非是以特定心法引导,配合秘制药浴或磅礴能量。 引动气血冲刷周身百骸奇经八脉,不断打破极限,重塑更强。 然而,当陈曦看到修炼所需的资源消耗估算时,饶是他心性沉稳如山岳,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也太离谱了!” 就拿之前敖青所赠的资源来说,若是用于仙道,陈曦足可轻松修炼至炼神返虚,可若是用来修炼这九转金身,却仅仅只能修炼到一转初期。 虽说这一转初期,便就已经堪比后天巅峰强者! 可这消耗,还是实在太过离谱! “仅仅入门,就要耗去支撑仙道到炼神返虚的资源?这哪里是修炼,简直是在吞噬灵脉!” 陈曦嘴角微微抽搐,心头一阵肉痛。 “难怪那系统提示说,后六转需积攒更多稳健经验值开启,怕是开启后,兑换后续法门所需的经验值还在其次,真正要命的是修炼它需要的资源,恐怕得把整个地仙界翻个底朝天才够……” 然而,想到程处默口中那肉身成圣的煌煌大道,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诸天杀劫,陈曦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与决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练了!” 陈曦眼中狠色一闪而逝,再无半分迟疑。 念头微动,神识沉入储物法宝之中。 那紫檀宝箱内,敖青所赠的丰厚资源,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令人欣喜的财富,而是即将燃烧殆尽的薪柴! “哗啦——” 数十枚拳头大小,蕴含精纯水系灵气的极品灵珠首先被摄取出来。 悬浮于静室半空,如同数十颗微缩的星辰,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紧接着,深海玄金、万年寒铁、星辰砂等顶尖炼器材料也纷纷飞出。 环绕着灵珠,构筑成一个简陋却蕴含奇异引力的能量场。 最后,数十个盛放着灵丹妙药的玉瓶玉匣齐齐打开。 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精纯灵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静室,几乎凝成实质的灵雾。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九转金身》第一转的法门在识海中清晰流转。 “引气淬体,万流归宗,破而后立,金身初成!” 心中默念法诀,周身毛孔瞬间张开,仿佛化作了无数贪婪的漩涡! 嗡——! 悬浮的灵珠最先起了反应,磅礴精纯的水系灵气如同被无形巨鲸吞噬。 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光流,疯狂涌入陈曦体内! 那些深海玄金、万年寒铁等顶级材料,也在法门牵引下,丝丝缕缕析出最本源的庚金、癸水、戊土等精华之气,融入灵流。 玉瓶玉匣中的丹药更是自动飞起,或化作精纯药液,或直接崩解为浓郁的药力灵雾,争先恐后地钻入陈曦七窍百骸!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疯狂穿刺搅动! 又似有无数沉重的巨锤,从内而外,反复捶打着他的每一寸筋骨血肉! 《九转金身》的霸道,远超想象! 骨骼在碎裂,又在庚金精华的融入下重组。 发出细微却清晰的铿锵之声,如同打铁。 筋脉被狂暴的能量洪流撑得寸寸断裂,又在癸水精华的滋养下迅速修复,变得更加坚韧宽阔。 血肉如同被投入熔炉煅烧,杂质被焚化,留下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在戊土精华的稳固下重新凝聚。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却又带着一种破茧成蝶般的奇异快感。 陈曦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瞬间浸透了衣衫,又在体表蒸腾的高温下化作白气。 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运转法门,引导着这股足以将寻常修士撑爆十次的恐怖能量洪流,按照特定的路线在体内奔腾淬炼。 静室内,灵珠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一颗接一颗耗尽灵气,化作齑粉飘落。 深海玄金、万年寒铁等材料也在不断缩小,析出的本源精华被彻底榨干。 一瓶瓶灵丹妙药被抽空药力,玉瓶玉匣纷纷碎裂。 时间在剧痛与蜕变中悄然流逝。 日落月升,月隐日现。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 静室内,所有悬浮的宝物尽数化为乌有,只余一地粉末与残渣。 那堆积如山的灵币,也早已灵气耗尽,黯淡无光。 嗡! 陈曦周身猛地一震! 覆盖体表的污垢血痂瞬间被震成飞灰,露出底下如同初生婴儿般细腻,却又隐隐透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肌肤。 一股沛然莫御的磅礴气血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在他体内轰然奔涌! 血液流淌,发出如同江河奔腾般的低沉轰鸣。 筋骨齐鸣,铮铮作响,如同金玉交击。 皮肤之下,淡淡的金色光晕流转,虽然极其内敛,却透着一股坚不可摧至刚至强的气息! 《九转金身》,第一转,初期! 入门!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深邃内敛。 他低头,握了握拳。 没有刻意用力,仅仅是五指合拢的瞬间,掌心周围的空气便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轻易撕裂虎豹,生擒蛟象! “后天之境……不,这纯粹的肉身之力,已远超寻常武道后天巅峰!单凭此身,不动用浩然气与法力,等闲先天初期的武者,恐怕也难以撼动!” 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陈曦心中涌起一丝激动。 然而,再看到储物法宝内那几乎空荡了大半的角落,以及消耗殆尽的敖青所赠资源,激动瞬间化为强烈的心疼和一丝后怕。 “这消耗……当真是吞金兽!一转初期便几乎耗尽了支撑仙道到炼神返虚的资源!后续修炼……” 想到那深不见底的资源需求,陈曦嘴角再次抽搐。 “罢了,路是自己选的。至少,这金身初成,根基已筑,未来可期!” 【叮!稳健修炼《九转金身》第一转初期,肉身根基稳固,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322!】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给陈曦打了一剂强心针,稍稍抚平了大出血的痛楚。 ............ 翌日清晨,陈曦依旧如往常般,踏着晨露,准时出现在翰林院。 点卯、落座、研墨、展卷。 动作行云流水,心境却比昨日更加沉凝。 九转金身初成,不仅带来了强大的肉身,更让他的神魂与法力在肉身反哺下,似乎也凝练了一丝。 批注《南疆风物考》时,笔锋流转间,更多了几分沉稳的力道。 【叮!稳健点卯,潜心修书,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3325!】 处理完案头最紧要的几卷文书,陈曦便向值房告了半日假。 离开翰林院那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他并未回城南小院。 而是脚步一转,径直朝着长安城东郊而去。 老夫子的清修之所,远离市井喧嚣,位于曲江池畔一处清幽的竹林深处。 竹影婆娑,清风徐来,带着水汽与草木清香。 沿着蜿蜒的青石板小径前行,不多时,便看到几间掩映在翠竹中的简陋草庐。 然而,陈曦的脚步刚在柴扉前丈许处停下,那半掩的柴扉便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七八岁,穿着干净青布衫的小童,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蹦跳着跑了出来。 “来的可是陈曦陈师兄?”小童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 陈曦微微一怔,随即拱手,温和道: “正是在下。烦请通禀……” “不用通禀啦!” 小童笑嘻嘻地摆摆手,脆生生地说道: “夫子早知师兄今日会来,特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夫子说:子川心念已动,风波将起,让他进来吧。” 陈曦心头剧震! 夫子早知我要来? 还料到我心中所想?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对着草庐方向,郑重一揖: “弟子陈曦,谨遵师命。” 第42章 南麓书院! 草庐之内,光影透过细密的竹帘,切割出斑驳陆离的痕迹。 颜师盘膝坐在一张半旧的蒲团上,身着洗得发白的麻布深衣,身形清癯,背脊却挺直如松。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刻的沟壑,但那双眼,依旧清亮温润。 如同沉淀了千年智慧的深潭,此刻正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落在陈曦身上。 “来了?” 老夫子声音平和,如同寻常长辈招呼归家的晚辈。 “弟子陈曦,拜见老师。” 陈曦依足礼数,深深一揖,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夫子不仅早知他来,更一语道破天机。 他直起身,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坦然道: “弟子心中确有困惑,难以排解。想请教老师,关于隐太子……” “李建成?” 颜师微微颔首,示意陈曦在对面蒲团坐下,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身前矮几上一卷摊开的泛黄竹简,动作舒缓。 “那孩子……可惜了。” 他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似追忆,似叹息,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斩钉截铁,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然其取死,咎由自取。人族正统之器,岂可交予一个私通妖类、引狼入室之徒?” “勾结妖族?!” 尽管心中已有诸多猜测,但当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从眼前这位当世儒道亚圣口中吐出时,陈曦依旧心神剧震! 玄武门之变那场震惊天下的骨肉相残,那被史书描绘成权力倾轧的流血政变,其水面之下,竟还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秘辛? 颜师看着陈曦眼中翻涌的惊疑与探寻,却并未继续深入解释,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字字千钧: “其中牵扯之深,远超你眼下所见。李世民当年所为,固然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与狠辣,却也非全然私欲。此乃定鼎乾坤,断不可为人族留下倾覆之祸根!” 寥寥数语,已如惊雷般在陈曦心头炸开。 他瞬间明白,当年那场发生在玄武门下的喋血。 其意义远非简单的皇权更迭,而是关乎整个人族在南瞻部洲的气运根基! 李建成勾结妖族……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交易与图谋? “老师……您是如何知晓弟子此行的?” 陈曦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问出了另一个疑惑。 颜师闻言,嘴角竟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皱纹密布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孩童般的顽皮笑意。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陈曦: “你那结义兄弟程处默,在红尘人间遭了刺杀,侥幸生还后,可是将长安城闹了个天翻地覆。老朽虽在此间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总还有些神通在身。” 他顿了顿,目光在陈曦身上缓缓扫过,目光温和。 “况且,你这小子,今日气血奔涌如江海,锋芒内蕴似藏剑,虽极力收敛,但在老朽眼中,便如暗夜燃炬,如何能瞒得过?” 陈曦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气息早已用浩然气收敛得滴水不漏,自觉便是寻常仙神当面也未必能一眼窥破,不想在老师面前竟如赤子般一览无余! 他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头。 颜师见他窘态,眼中那抹顽皮的笑意更浓了些,悠然道: “莫要妄自菲薄。你之藏匿,已属上乘。只是……这大唐疆土之内,人道龙气沛然,虽对仙道术法压制颇深,却独独不禁武道气血与我等儒生胸中一口浩然正气。” “老朽虽垂垂老矣,朽木之躯不得长生久视,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陈曦心中凛然,更是敬佩万分。 眼前这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乃是当世儒道仅存的几位亚圣之一! 其境界之高深,虽名义上只比陈曦的大儒之境高出一个大境界,但这亚圣二字所代表的,却是真正触及了天地规则人道本源的无上高度! 那是足以与佛门菩萨道门金仙比肩的恐怖存在,距离那万劫不磨全知全能的大罗道果,也只差一线! 在这大唐国境之内,受人道龙气与浩然长河双重加持,颜师便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其伟力,绝非寻常境界划分所能衡量。 自己这点修为在其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差距何止天渊? “弟子惭愧。”陈曦心悦诚服地再次拱手。 颜师摆摆手,显然不欲在此事上多谈,话锋自然一转: “苍茫山论道,五百年一度,乃人族仙道宗门盛事。你能以朝廷副使身份前往见证,此乃机缘,亦是磨砺。” “但南瞻部洲宗门林立,传承久远,水极深。” “道门正宗、旁门左道.........乃至一些上古异族遗留道统,鱼龙混杂。其间利益纠葛,道统之争,暗流汹涌。此行,切记多看,多思,少言,慎行!机缘可争,但莫要轻易卷入是非漩涡。”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陈曦肃然应道。 “嗯。” 颜师微微颔首,脸上那丝顽皮的笑意又浮现出来。 缓缓站起身,动作虽慢,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既来了,便随老朽走一遭吧。去城外的南麓书院。” “南麓书院?”陈曦微怔。 颜师已拄起一根看似寻常的青竹杖,竹杖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不错。有人……等着见你。” 话音未落,也未见他有何动作,草庐内的景象骤然如水波般荡漾模糊起来! 陈曦只觉眼前光影急速流转,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折叠拉伸。 清风拂面,带着城外特有的草木泥土气息。 待他定睛再看时,脚下已非草庐内的青石地面,而是踏在了坚实平整的山道石板之上!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宏伟古朴的书院依山而建,层叠的殿宇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朱墙黛瓦,飞檐斗拱,处处透着一股沉淀了千年的厚重文华之气。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书院上空。 一股磅礴浩瀚,至大至刚的淡金色气息直冲霄汉,如同无形的天柱,与整个长安城上空那无形的人道龙气隐隐呼应交融! 正是无数代儒门弟子在此读书明理、修身养性,汇聚而成的磅礴浩然正气! 此刻,书院那扇镌刻着古老箴言的巨大朱漆大门,正缓缓向内开启,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第43章 子川之贤,非常人也 “此乃南麓书院。” 颜师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他拄着那根青竹杖,目光悠远地扫过书院那饱经风霜的古老门庭与层叠殿宇,仿佛在凝视一段流淌的岁月。 “自光武中兴,辟莽复汉,儒道重光于天下,此院便立于此地,承天地之正气,聚万民之文华,迄今已近千载矣。” 老夫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玉坠地,清晰无比地烙印在陈曦心神之上。 “它非是寻常传道授业之所,乃是我人族儒道文脉之正宗祖庭!中流砥柱!历代大儒,乃至亚圣,皆曾在此开坛讲学,著书立说,其文脉之厚重,浩然之精纯,冠绝南瞻部洲,为天下儒生所共仰!” 文脉正宗!祖庭! 陈曦心头剧震,难怪此地浩然之气如此磅礴,竟能与长安龙气呼应! 这是历经千年沉淀,无数先贤智慧与意志的结晶! 颜师不再多言,青竹杖轻轻一点脚下坚实的石板路。 “随我来。” 他迈步前行,步伐缓慢而坚定,走向那洞开的朱漆大门。 陈曦收敛心神,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踏入书院,仿佛跨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喧嚣尽去,唯余寂静。 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浸润在书香墨韵智慧沉淀中的深邃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与陈年书卷的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古老的殿宇无声矗立,飞檐上蹲伏的石兽沉默地俯瞰着岁月。 巨大的梁柱上,暗红色的漆皮已有些斑驳脱落,露出底下坚实的木质纹理。 如同老人手上的皱纹,记录着时光的洗礼。 青石板铺就的路径蜿蜒向上,缝隙里顽强地探出点点青苔,更添几分古意。 书院内学子不多,皆是青衫素袍,或捧卷于廊下,或静思于亭中。 他们见到颜师,无不远远便停下脚步,垂手肃立,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 颜师微微颔首回礼,脚步不停,带着陈曦径直穿行于这肃穆而厚重的建筑群落,一路向上。 最终,他们停在了书院最高处的一方巨大平台之上。 平台由巨大的青石铺就,平整开阔,仿佛接引着天光。 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尊巍峨的石像! 那石像高逾三丈,以整块温润如玉的白色巨石雕琢而成,虽历经风霜雨雪,石质表面已有了岁月的包浆和细微的风化痕迹,却丝毫无损其气象。 石像身着宽袍大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而温和,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悲悯地注视着芸芸众生与这煌煌人间。 他一手虚按于身前,另一手则握着一卷摊开的竹简。 姿态从容,气度恢弘。 虽为石质,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与力量。 仅仅是立于其下,一股浩瀚博大至刚至正的意念便如同潮水般涌来。 涤荡神魂,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儒圣! 人族文道之祖,至圣先师! 颜师在石像前约十步处停下,缓缓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麻布衫。 神情亦是变得无比肃穆庄重,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和随意。 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巍峨的儒圣石像,双手作揖,深深弯下腰去,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弟子礼! 陈曦心头凛然,不敢怠慢,立刻紧随其后,同样躬身,深深一揖到地! 两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足足数息。 礼毕,颜师直起身,目光依旧落在石像那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的双眸上。 陈曦也直起身,心头疑惑更甚。 老师带他来此叩拜至圣先师,难道…… “老师,您方才说,有人……在此等候弟子?不知……” 颜师闻言,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陈曦脸上。 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面前那尊顶天立地的儒圣石像,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如同九天惊雷在耳畔炸响! 陈曦浑身剧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尊儒圣石像! 见到了? 难道是…… “至圣……先师?!” 陈曦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几乎是脱口而出。 颜师看着他震惊失色的模样,嘴角那抹深邃的笑意缓缓扩散开来,化作了欣慰与赞许,轻轻颔首: “孺子可教也。” 至圣先师! 这位开创人族文道,定鼎万世教化之基的祖师! 他……怎可能尚存于世? 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颜师再次动了。 他上前一步,竟不是站立,而是缓缓屈膝,对着那尊儒圣石像,郑重地跪拜了下去! 他深深叩首,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冷的青石板,声音虔诚而恭敬,在这寂静的平台上传开: “先师在上,弟子颜回,已遵法旨,将陈曦陈子川,带到座前。” 颜回! 陈曦心头一震! 原来,自己的这位老师颜之推,真实身份竟是那位孔圣座下,德行第一的复圣! 难怪刚刚,其叩拜至圣先师石像时,乃是执弟子礼。 这样一切便也就能说的通,难怪颜师能而今地仙界,成就亚圣之境界! 若其本来身份是颜回,那一切便也就都能解释了。 颜师……不,颜回,跪伏在地,静静等待着。 只不过,平台之上,却是一片寂静。 那尊巍峨的儒圣石像,依旧沉默,仿佛亘古不变。 没有回应。 没有任何想象中的神迹显现。 陈曦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复,疑惑再次升起。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颤鸣,毫无征兆地出现! 只见儒圣石像那虚按于身前的手掌掌心处,一点温润的毫光骤然亮起! 光芒迅速扩散、凝聚。 在陈曦和颜回的注视下,那掌心光芒之中,一卷古朴的竹简虚影,由虚化实,缓缓浮现! 竹简通体呈现温润的玉黄色泽,简片边缘圆润光滑,显然历经了无尽岁月的摩挲。 简片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古老的虫鸟篆文,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人道沧桑。 当它完全凝实的刹那,一股比整个南麓书院上空汇聚的浩然长河更加纯粹、更加本源、更加磅礴的浩然之气轰然降临! 如同九天银河垂落,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 陈曦只觉得胸中那口大儒中境的浩然气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感召,不由自主地奔腾雀跃,几乎要脱体而出,融入那卷竹简散发出的无尽文华之中! 这卷竹简出现的瞬间,仿佛整个南麓书院乃至整个长安城的文华气运都被引动了,发出无声的共鸣! 一卷《春秋》! 儒道圣器! .......... 与此同时,一方独立于地仙界之外的广袤世界。 此界无日月星辰,唯有无数璀璨的文华光点如同星辰般点缀于天幕,构成浩瀚星河。 大地之上,山岳如笔架,河流似墨痕,无数亭台楼阁、学宫书院错落其间,皆由纯粹的浩然正气构筑而成。 这便是儒道至高圣地,文道大世界!由至圣先师亲手开辟! 世界中央,一座无法形容其宏伟的白玉殿堂悬浮于文华星海之上。 殿堂之内,气息浩瀚如渊海。 数道身影或坐或立,每一位都仿佛是人道文华的化身,周身流淌着岁月的长河与智慧的光芒。 他们皆是曾照耀人族历史长河的贤者、大儒乃至亚圣! 是文道大世界的真正底蕴! 此刻,这些身影的目光,都穿透了世界壁垒,落在地仙界南麓书院那尊石像掌心的《春秋》竹简之上。 当看到那卷竹简在至圣先师石像掌心彻底凝实显现时,饶是这些见惯沧桑心性早已古井不波的先贤们,也无不勃然色变! “《春秋》!是那卷《春秋》原册!” 一位白发如雪面容清癯的老者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圣器现世!夫子竟将此物赐下了?” 旁边一位身着玄端礼服,气息沉凝如岳的中年大儒同样难掩惊容。 “这…这如何使得!此乃我儒道文脉气运所系的圣器,承载着夫子亲手书就的微言大义,其重更胜社稷神器!岂可轻赐予一尚未入圣的凡俗弟子?” 另一位皓首老者须发皆颤,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惊疑。 圣器《春秋》! 这并非简单的典籍摹本,而是至圣先师当年亲手削竹、刻字,承载着其毕生大道感悟与对人族未来无尽期许的原典! 它早已超越了物质本身,成为了儒道文脉的象征,是足以镇压一方大教气运的无上圣物! 其价值,在儒门心中,完全不亚于一件传说中的顶尖先天灵宝! 甚至犹有过之! 将此物赐予一个连亚圣都未踏入的年轻弟子?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事! 殿堂内一片哗然,惊疑不定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向殿堂最高处。 那里,一道身影背对众生,静静盘坐。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穿着最朴素的葛布深衣,背影却仿佛撑起了整个文道长河的源头! 正是人族文道之祖,至圣先师! 又称,夫子! 面对身后诸位人族先贤的震惊与不解,那道身影并未回头。 只有一道平和温润,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又似黄钟大吕,缓缓响彻在每一位先贤的心湖深处,抚平了所有的惊涛骇浪: “子川之贤,非常人也。” 短短八字,如定海神针。 殿堂内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寂静。 所有质疑、不解、惊骇,在这八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至圣先师亲口定论——陈曦陈子川,非常人也! 能让先师做出如此评价,并赐下《春秋》圣器…… 殿堂内诸位先贤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凝重。 那南瞻部洲长安城外的年轻儒生,究竟有何等惊世之才? 第44章 一卷春秋 青石平台之上,儒圣石像巍然矗立。 颜师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颅却已抬起,那双温润如古玉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卷竹简! 目光之中,满是震惊! 他带陈曦来此,本意是借着叩拜祖师石像的机会,想为这个即将远行的弟子,向冥冥中的祖师意志求一份护身之缘法。 或许是祖师遗泽庇护,或许是一道蕴含圣贤意念的符箓,又或是一件蕴养多年的儒门法宝…… 这些都在他的预期之内。 可……可这…… 《春秋》原典? 这也太夸张了吧? 饶是颜回历经万载沧桑,心性早已古井无波,此刻也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骇然直冲顶门! 这卷竹简,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夫子当年亲削竹片,亲手刻下微言大义,承载着其毕生大道感悟与对人族未来无尽期许的圣器原典! 是儒道文脉的象征,镇压气运的至高圣物! 此物之重,远超社稷神器! 其意义,岂是寻常护身法宝可比? 便是他颜回,作为夫子座下德行第一的亲传弟子,在这地仙界劳心劳力守护儒道文脉数百年,也从未敢奢望能执掌此物! 夫子……夫子竟将此物赐予了陈曦?赐予了这个徒孙?! 深吸一口气,颜之推强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缓缓站起身。 走到石像前,神情无比肃穆,双手微微颤抖着,极其庄重地伸向那卷悬浮的《春秋》竹简。 当指尖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竹简时,一股浩瀚古老的磅礴意念瞬间涌入心神! 颜师身体微微一震,眼中最后一丝杂念彻底消散,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郑重。 双手捧起这卷重逾万钧的圣器,转过身,面向同样处于极度震撼中的陈曦。 “子川。” 颜师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此乃夫子亲削亲刻之《春秋》原典,儒道文脉气运所系之无上圣器!” 他将竹简递到陈曦面前,目光灼灼如电,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此物在手,非仅护身。其蕴含夫子微言大义,乃儒道至高法理之具现!寻常邪祟妖魔,触之即灭!纵是仙神佛陀,亦不敢轻攫其锋!” “此行苍茫山,有此物在,纵是遭遇强敌,也可护你周全,此乃夫子对你之厚爱,你可知晓?” 闻言,陈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整理衣冠,神情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 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那竹简,而是后退一步,对着颜师手中捧着的《春秋》竹简,对着那尊沉默的儒圣石像,深深拜了下去! “弟子陈曦,叩谢至圣先师厚赐!此恩此德,弟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必当穷毕生之力,砥砺前行,不负先师所托!” 接着,他又转向颜师,再次深深一揖: “弟子陈曦,叩谢老师引路护持之恩!” 颜之推微微颔首,待陈曦礼毕,才将这卷承载着无上重量的《春秋》竹简,亲手交到陈曦手中。 竹简入手,温润如玉,触感奇异。 陈曦只觉得胸中浩然气瞬间变得无比活跃,与竹简中蕴含的浩瀚文华隐隐共鸣。 浩瀚至大至刚的力量感,从竹简中传递而来,让他心神无比安定。 而,也就在此时! 平台下方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数道强横却带着惊疑不定的气息迅速靠近! “方才那股浩然之气……直冲霄汉!发生了何事?” “是祖师石像方向!快去看看!” “颜师也在上面!” 人影闪动,数位身着书院夫子或大儒服饰的老者,以及几位气息沉凝显然是书院守护者的修士,瞬间出现在平台边缘。 当他们看到颜师与陈曦,以及平台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春秋》圣器的浩瀚文华气息时,无不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探寻。 “颜师!方才……方才那股圣威……” 为首一位皓首苍髯气息渊深的老者声音都有些发颤,目光忍不住在颜师和陈曦身上来回扫视。 颜师神色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古井无波,他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 “诸位不必惊慌。方才老朽于此地静思,偶有所感,触及祖师遗留的一丝大道真意,引动了石像共鸣,浩然之气一时勃发,惊扰诸位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春秋》现世,将一切异象归于自身感悟。 他身为当世亚圣,地位尊崇无比,这番解释虽然简单,却无人敢质疑。 尤其是那股残留的圣威气息,确实与祖师石像同源,更增加了说服力。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却也不敢再多问。 “原来如此!” “颜师修为通玄,竟能引动祖师真意,实乃我儒门之幸!” “恭喜颜师!贺喜颜师!” 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口中满是恭维与敬畏。 在颜之推无事便散去的示意下,众人带着满心的震撼与不解,恭敬地退下了平台。 陈曦看着颜师那云淡风轻,为自己挡下所有探究目光的身影。 心中亦是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随即他再次深深一揖: “老师……” 颜师抬手虚扶,打断了陈曦的话。 “子川,你我师徒之间,何必言谢?你性格沉稳,不骄不躁,深谙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之理,此点,老夫亦是十分欣赏喜欢的。”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继续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身负异禀,福缘深厚,更得夫子如此看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此时当更需稳重才是!” 闻言,陈曦不禁也有些感动。 颜之推能够这般为他设身处地的想,实在很是难得了。 “弟子……谨遵老师教诲!必不负老师期望!”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系统的声音却是接连响起。 【叮!稳健获得儒道圣器《春秋》原典,得亚圣颜回倾力护持,儒道根基空前稳固,未来可期!稳健经验值+5000!】 【叮!稳健领悟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真谛,稳健经验值+100!】 【叮!稳健处理圣器风波,化险为夷,稳健经验值+200!】 识海之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光华流转: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初期)】 【稳健经验值:8622!】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需儒道境界提升逐步解封威能)】 【系统商城:已开启】 ......... 第45章 苍茫山论道的真相! 三天光阴,倏忽而过。 长安城外,灞水桥头,柳色新新,晨风微凉。 程处默一身劲装,外罩锦袍,腰挎横刀,背负一杆用锦布包裹的长兵,正叉腰而立,铜铃大眼扫视着官道尽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身旁站着同样一身利落打扮的亲卫统领程铁牛,以及数名气息彪悍的亲兵。 陈曦则依旧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身无长物,只在背后多了一个样式古朴的竹制书笈。 神色平静,立于柳荫之下,气息沉凝内敛,仿佛与周遭的晨光水色融为一体,若非程处默身边那迫人的气势,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这三天,陈曦的生活轨迹一如既往地稳健。 三日积累,水到渠成。 【当前稳健经验值:9090!】 稳健经验值,也是不出意外破九千大关! 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一步成圣,又近了一小步。 陈曦心中古井无波,深知路漫漫其修远兮,唯稳健前行而已。 “来了!” 程处默洪亮的嗓音,打破清晨的宁静。 只见官道烟尘起处,几骑快马飞驰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李怀仁,其后是长孙冲、秦怀道,还有几位相熟的勋贵子弟。 “处默!子川!” 李怀仁翻身下马,笑容温和,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进程处默手中: “此去山高路远,妖魔横行,些许盘缠和应急丹药,务必收下。” “哈哈,怀仁兄就是周到!” 程处默也不推辞,大笑着接过。 长孙冲依旧是那副矜贵模样,但看向陈曦的目光已无丝毫审视,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递过一个小巧的玉盒,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陈兄,此乃我长孙家秘制的流云清心丹,于神魂安定、抵御外邪小有裨益。南疆多瘴疠诡谲,或有用处。” “多谢长孙兄。” 陈曦双手接过,感受到玉盒上残留的温润灵气,真诚道谢。 秦怀道话最少,只是将一个巴掌大的皮囊递给陈曦,沉声道: “秦家秘传金疮药,效力尚可,外用。” 言简意赅,却是一片拳拳护持之心。 “怀道兄,有心了。”陈曦郑重收下。 众人一番寒暄叮嘱,气氛热络。 程处默拍着胸脯保证:“诸位兄弟放心!有老子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保管把子川老弟囫囵个儿带回来!等老子回来,再请你们去红尘人间,不醉不归!” “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秦怀道望向东方天际,那里隐隐有流光闪动。 众人拱手作别。 陈曦与程处默翻身上马,在程铁牛等亲卫簇拥下,朝着流光来处策马而去。 离城约三十里,一处开阔的河谷平地。 一艘长约三十余丈、造型奇特的巨舟静静悬浮于离地三尺之处。 舟体通体呈流线型,仿佛某种巨兽的骨骼覆盖着深褐色的坚韧皮革,皮革上镌刻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符文。 舟首如鸟喙,两侧有巨大的、半收拢的木质翼展,其上同样符文流转。 正是修行界常用的长途飞行法器云舟。 蜀山弟子玄真子、玄明子、玄玉子三人,也是早已立于舟旁等候。 玄真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玄明子沉稳,玄玉子则好奇地打量着策马而来的陈曦等人。 “程使者,陈副使,一路辛苦。” 玄真子稽首为礼,声音清朗。 “玄真仙长远迎,折煞我等了。” 程处默翻身下马,大大咧咧地抱拳回礼。 陈曦亦下马,拱手还礼,姿态从容。 众人登上云舟。 舟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为宽敞,分上下两层。 下层是驱动阵法与储物舱室,上层则布置着数个雅致的舱房和一处开阔的甲板。 玄真子引着程处默和陈曦来到上层一间布置着矮几蒲团的舱房,玄明子、玄玉子作陪。 “此乃我蜀山流云舟,乃掌门所赐,内嵌御风、聚灵、防御等诸般法阵,日行数千里不在话下,更可抵御寻常罡风妖邪,乃我辈修士远行必备之物。” 玄真子亲自为二人斟上灵茶,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宗门自豪。 “由此舟代步,约莫七八日光景,便可抵达苍茫山脉外围。” “好宝贝!比骑马快多了!” 程处默眼睛发亮,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啧啧称赞。 玄玉子掩口轻笑。 玄明子则沉稳地接口道:“程使者豪爽。此次论道之行,路途虽由我蜀山负责,但入山之后,还需仰仗二位使者代表朝廷,主持见证大局。” “好说好说!职责所在,义不容辞!”程处默拍着胸脯。 这时,有随行道童奉上酒菜。 虽非龙宫玉髓酿那般珍品,却也是灵气盎然的灵谷灵蔬、山珍异兽所制,配以蜀山特有的青竹酿,清冽甘醇,别有一番风味。 几杯灵酒下肚,舱内气氛愈发融洽。 酒酣耳热之际,玄真子放下酒杯,脸上的轻松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目光扫过程处默和陈曦,缓缓开口: “程使者,陈副使,论道之期将近,有些话,贫道需得提前与二位交个底。”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肃杀: “世人皆言苍茫山论道,乃是南瞻部洲仙门正派齐聚一堂,清谈玄理,印证道法,厘定修行法度之盛会。此乃表象。” “实则,此乃我人族正道修士与南疆群妖、左道邪魔之间,一场约定俗成、五百年一度的生死争斗!一场关乎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修炼资源分配、势力消长,甚至道统存续的……战争!” “胜者,享有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大部分洞天福地、灵脉矿藏之主导权,其道统可光明正大行走人间,广收门徒!” “败者……”玄真子语气转冷,“则需隐匿山门,不得在人间显圣!此乃铁律,由天子令下,不可违背!” “两位所携带的圣旨,便是宣定最终结果最终裁断!” 舱内气氛瞬间一凝。程处默脸上的酒意都醒了大半,浓眉紧锁: “他娘的!原来不是喝茶聊天,是去拼命啊!” 陈曦心中亦是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沉静。 好在,他们只是携带圣旨去当裁判的,不需要他们去争斗! 不过,这苍茫山论道,原来却是这般,倒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难怪颜师要为自己去求取一道保命之法,却是自己想少了。 玄真子继续道:“此番,我正道一方,以蜀山、崆峒、昆仑为砥柱中流。” “崆峒山主事者,乃是秋水仙长。此老修为高深莫测,乃上古金仙广成子祖师座下徒孙,辈分极高,所持番天印虽非原版,亦是威力无穷的仿品,乃是我方一大依仗。” “昆仑山玉虚宫,则由一眉仙长代掌。一眉仙长道法通玄,传闻其乃封神之战中主持封神的姜子牙前辈之再传弟子,执掌玉虚宫部分道统,底蕴深厚,尤擅符阵之道,是我方定海神针之一。” “此外,尚有青城、峨眉、五台、华山等诸多正道宗门高手云集。” 随即,却见其话锋一转,语气更为凝重: “而邪魔外道一方,则更为驳杂凶险。南疆十万大山中的积年老妖,左道旁门的凶戾魔头,甚至一些蛰伏多年、图谋不轨的上古异种,皆会现身!” 玄真子报出的名号,不禁再次让陈曦心头剧震: “平天大圣牛魔王,此妖乃积年老怪,力大无穷,神通广大,盘踞翠云山芭蕉洞,麾下妖兵无数,是此次邪道魁首之一!” “覆海大圣蛟魔王,深居北海,控水神通出神入化,凶残狡诈,亦是心腹大患!” “更有那白骨夫人,藏身白虎岭,炼就一身诡异骨魔法相,擅迷人心智,吸人骨髓,阴毒无比!” “还有那血魔老祖,盘踞幽冥血海边缘,修炼血河魔功,血影分身诡秘难防,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一个个大妖,甚至还有在后世西游路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名字,此刻被玄真子道出。 看来,这次苍茫山论道,应是邪道赢了。 联想到西游,乃是一场气运功德瓜分的盛宴。 那这次苍茫山论道的胜者,自是不言而喻了。 毕竟,在这南瞻部洲,西游本身就是最大的资源与机缘! 但在未来的西游之中,这些正道宗门,却是无一出现。 所以,这结果自然也就很好猜了! 一念之间,陈曦也是一下子又想通了很多事。 而与此同时,玄真子又沉声道: “此次苍茫山之行,绝非坦途,步步杀机,处处险境。二位使者,务必慎之又慎!” 闻言,陈曦与程处默的面色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幸运的是,他们身负圣旨,有天命在身,应当没人敢对他们出手。 毕竟,不管这正邪两道再怎么争斗,都始终在大唐的地盘上。 这南瞻部洲,终究还是梨李唐的南瞻部洲! 第46章 原来西游马上就要开始! 流云舟破开云层,平稳疾驰于九天罡风之上。 舟内雅间,檀香袅袅。 程处默浓眉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矮几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显然在消化着闻听的惊人真相。 陈曦端坐于蒲团之上,神色平静。 端起面前的灵茶,浅啜一口。 【叮!稳健获悉苍茫山论道核心真相,洞悉潜在凶险,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9140!】 经验值悄然增长,陈曦却无半分喜色。 相比于苍茫山论道,陈曦却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目光透过流云舟阵法护罩,望向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大地。 贞观十三年…… 八月中旬…… 这是现在的时间点,而在西游之中,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唐玄奘可就启程西行了! 但这,显然完全不对! 按照前世记忆,那金蝉子第十世转世之身陈玄奘,应在贞观十三年九月便已受唐王敕令,启程西行! 可如今……如今已是贞观十三年八月中旬! 殷温娇腹中之子尚在孕育,距离临盆至少还有数月! 一个可怕的时间悖论,瞬间出现在陈曦的脑海中。 “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加速了进程?还是说……我所知的历史,根本就是被精心编织过的假象?” “或者说,应是有人在某一片小的区域内,加快了时间流速!” “毕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将这种规则仅运用于一小片区域,那些大能绝对是能做到的!” “该死!” 原本以为西游大幕拉开至少还有十几年光景,足够自己稳健发育,徐徐图之。 毕竟金蝉子转世身需成长、需受戒、需扬名……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可如今看来,这时间......... 一股急迫感,瞬间出现于陈曦心中。 也是自己疏忽了,竟是来到这世界这么久,才想到这一点! .............. 与此同时,西方极乐,灵山胜境。 大雷音寺,梵唱庄严,金莲遍地。 八宝功德池畔,瑞霭千条,祥光万道。 释迦牟尼如来佛祖端坐于九品金莲之上,丈六金身绽放无量光明,面容悲悯而威严。 座下,诸佛、菩萨、罗汉、金刚,各依方位,肃穆听法。 法音暂歇,如来目光垂落,望向莲台左侧下首。 那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手持净瓶杨柳,足踏莲台,宝相庄严。 “观音尊者。” 如来声音恢弘,蕴含大道纶音,响彻整个大雄宝殿,却又仿佛只在观音心头响起。 “弟子在。” 观音菩萨合掌躬身,态度恭谨。 “西行之事,关乎佛法东传,普度南瞻众生,乃天数所定之盛举。如今,安排得如何了?” 如来缓缓问道,语气平和,却带着洞察一切因果的深邃。 观音菩萨宝相庄严,声音清越如泉: “回禀世尊。金蝉子师弟第十世转世之身,已于南瞻大唐,托生于新科状元陈光蕊之妻殷温娇腹中。胎中元灵已稳,胎期将近,降生之日便在眼前。” “善。” 如来微微颔首,金身光芒流转,映照出因果长河的片段光影。 “四位护道者,弟子亦已遵照世尊法旨,选定其根脚,并已着人点化其宿慧前缘,只待金蝉子降世,自有机缘牵引,聚拢其身旁,护持西行。” 观音继续禀报,语气沉稳,显然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此四人,皆乃应劫而生,各有因果业力需了,护道亦是其解脱之机。尊者安排妥当,甚好。”如来眼中慧光流转。 观音菩萨稍作停顿,语气中带上一丝慎重: “只是……那西行一路,九九八十一难,乃定数使然,亦是磨砺金蝉子佛心,显化佛法无边之机缘。” “此八十一难之具体缘法,弟子虽已推演天机,拟定纲要,然具体细节,尚未能尽数敲定,恐有疏漏,还望世尊示下。” 此言一出,殿中诸佛菩萨亦微微侧目。 八十一难,乃是西行功德圆满之关键。 亦是劫难所在,安排起来确实千头万绪,因果纠缠。 如来闻言,面上无悲无喜。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大道洪钟,振聋发聩: “天数运转,本就如行云流水,难以尽窥全貌,亦非强求可定。你我所能为者,不过顺势二字,何须刻意雕琢,强定其形?” 他目光仿佛穿透了灵山胜境,落在了那浩渺南瞻部洲的滚滚红尘之上: “大势如洪流,奔涌向前,不可阻挡。风起之时,自有万般助力;浪涌之际,自有礁石暗流。这九九八十一难,亦是如此。” “当劫数临头,因果纠缠,该应劫者自会现身,该历难者避无可避。强行安排,反易落了下乘,失了自然之机。” “况且,这九九八十一难,是劫难亦是机缘,这芸芸众生,自有为我佛献身者!” 观音菩萨眼中慧光一闪,似有所悟: “世尊之意是,我等只需定下西行取经之大势,点明护道之人,至于途中具体灾劫无须刻意安排,一切自有定数?” “善!” 如来佛祖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晨曦初露,照亮智慧莲台。 “尊者明悟矣。顺天应人,无为而无不为。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大势既成,劫数自生,机缘亦起!” 他微微一顿,金身光芒愈发璀璨: “金蝉子降世之期已近,尊者,可去准备了。” “谨遵世尊法旨!” 观音菩萨深深一礼,宝相庄严,心领神会。 身形在莲台之上渐渐变得虚幻,最终化作一道柔和慈悲的清光。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雷音寺,直往那南瞻部洲,大唐长安城方向而去。 第47章 唐玄奘诞生! 时光悠悠,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流云舟破开苍茫山外围终年不散的厚重云瘴,缓缓降落在主峰之下的一方巨大平台之上。 甫一落地,舟内众人便感到一股混杂着精纯灵气、凛冽妖气、以及各种驳杂法力的磅礴威压扑面而来。 平台之上,早已是人影幢幢,泾渭分明地分列两侧。 左侧,仙光缭绕,道韵盎然。 蜀山玄真子、玄明子、玄玉子甫一下舟,立刻有数位气息渊深、仙风道骨的老者迎上,为首者正是崆峒山秋水仙长。 此老面容古拙,须发皆白,身形并不高大,但站在那里,便如一座沉寂万载的火山,体内蕴藏着足以撼动山岳的恐怖力量。 他身后背负一方古朴石印,虽无华光外泄,却隐隐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凝滞的沉重威压,正是那仿品番天印! 其身后,昆仑玉虚宫的一眉仙长,长眉垂肩,目光如电,手持一柄玉柄拂尘,周身清气流转,符箓虚影时隐时现,气度超然。 再往后,青城、峨眉、五台、华山等正道魁首及其门下精英弟子肃然而立,目光或锐利,或沉静,齐齐汇聚于流云舟方向,显是对朝廷使者的到来极为重视。 右侧,则妖氛弥漫,魔气森然。 当先一人,身高近丈,头戴一顶水磨亮银盔,身贯一副绒穿锦绣黄金甲,足踏卷尖粉底麂皮靴,腰间束一条攒丝三股狮蛮带。 面如锅底,鼻似悬胆,口若血盆,一双铜铃巨眼凶光四射,顾盼间自有睥睨群雄的霸道气势,正是平天大圣牛魔王! 在他身旁,覆海大圣蛟魔王身形略显瘦长,面色青白,双目狭长如毒蛇,周身水汽氤氲,隐有波涛之声,气息阴冷而深不可测。 稍远处,一具晶莹如玉的白骨骷髅静静悬浮,空洞的眼窝中跳跃着幽绿的魂火,正是那白骨夫人,虽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寒的诡异波动。 血魔老祖则隐在一团翻滚的血雾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两点猩红魔光。 其余各色大妖、巨魔、邪修林立,形态各异,气息凶戾,望向舟船方向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忌惮,以及一丝深藏的敬畏。 整个平台,因流云舟的到来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唯有山风呼啸,卷动着旌旗法袍。 “哈哈哈!好大的阵仗!牛鼻子老道们,还有那边的妖怪崽子们,都挺给俺老程面子啊!” 程处默声若洪钟,第一个跃下舟舷,环视全场,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股沙场宿将的豪气。 他那混不吝的性子,在此刻竟成了打破僵局的最好武器。 玄真子紧随其后,对着两方稽首为礼: “贫道蜀山玄真子,奉掌门之命,护送大唐钦差正使程处默将军、副使陈曦编修至此。”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程处默身后的陈曦身上。 “恭迎朝廷钦差!” “恭迎上使!” 几乎在玄真子话音落下的同时,无论正道魁首还是邪道巨擘,竟都微微躬身,齐声见礼! 声音虽参差不齐,但那份对大唐朝廷、对天子令旨的敬畏,却是清晰无误地传递出来。 在这南瞻部洲,无论仙凡妖魔,皆需仰大唐鼻息! 人道龙气煌煌,皇权至高无上! 再加上,大唐本身的实力,也确实足以在地仙界称霸,更让他们忌惮! 牛魔王粗声粗气地道:“程将军,陈副使,一路辛苦!老牛等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虽语气粗豪,但称呼和姿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显是深谙其中规矩。 秋水仙长也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位使者驾临,论道之会当可开启。请!” 程处默大手一挥:“好!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别磨叽了!论道大会,即刻开始!陈副使,宣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屏息凝神。 陈曦神色肃穆,上前一步,从背后的竹笈中,郑重地请出一卷明黄色、以金丝绣龙的锦缎圣旨。 圣旨展开的刹那,一股堂皇浩大威严尊贵的气息轰然弥漫开来!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真龙虚影在圣旨上方一闪而逝,那沛然莫御的人道龙气威压,让在场所有修士、大妖,无论修为高低,心头皆是一凛,下意识地再次微微躬身,以示对天子的尊崇。 陈曦清朗平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南瞻部洲,仙妖并立,道魔纷争,久矣。为定乾坤,安黎庶,特循古例,于苍茫山设坛论道。 兹命宿国公长子程处默为正使,翰林院编修陈曦为副使,代天巡狩,见证论道,厘定五百年之序! 尔等正邪诸方,当谨遵法度,以道法高下,定输赢,分主次,不得僭越,不得妄杀!胜者,享南瞻之利;败者,隐踪遁世。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宣罢,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响彻云霄。 这一次,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邪道巨擘,都喊得格外响亮。 圣旨既宣,便代表着大唐朝廷的意志正式降临此地,也意味着这场关乎未来五百年气运的残酷论道,正式拉开了序幕! 论道台上,很快便升起了强大的防护法阵。 剑光纵横,妖火肆虐,法宝轰鸣,各种奇诡的术法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炫目的光华。 秋水仙长的番天印虚影砸落,撼天动地;一眉仙长的符箓长河席卷,困锁八方。 牛魔王的混铁棍势大力沉,横扫千军。 ........ 每一场比斗都凶险万分,牵动着台下无数人的心神。 程处默看得热血沸腾,不时拍案叫好,若非身份所限,恨不得亲自下场。 陈曦则端坐于钦差席位上,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地观察着场中每一个细节。 尤其是那些后世西游路上熟悉的身影,心中念头急转,默默推演着未来的因果脉络。 ........ 就在苍茫山论道如火如荼之际,万里之外的长安城,却发生着无人察觉的剧变。 城东,新科状元陈光蕊的府邸上空,一道柔和而宏大的意志悄然降临。 云霭深处,观世音菩萨足踏莲台,宝相庄严,目光悲悯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平凡却孕育着惊天因果的宅院。 “金蝉子,时机已至。” 菩萨低眉,玉指轻捻。 仿佛拈起的不是法印,而是一段无形的时光长河。 一股玄奥莫测远超凡俗理解的时间伟力,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陈府为核心,悄然荡漾开来。 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整个长安城,而是精准地笼罩在殷温娇及其腹中胎儿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 凡人对此毫无所觉。 街市依旧喧嚣,行人步履匆匆,日升月落仿佛与往日无异。 唯有陈府内,时光的流速被悄然加速了数十倍、上百倍! 殷温娇只觉腹中胎动骤然加剧,如同擂鼓。 前一刻还只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在侍女的惊呼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胀大! 剧烈的阵痛瞬间袭来,远超寻常分娩。 “夫人!夫人要生了!快!快叫稳婆!”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声打破了府邸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匹快马疾驰至陈府门前,马上的吏员高举一份公文,朗声道: “江州刺史任命文书到!请陈光蕊陈大人接旨!” 府内顿时一片忙乱。 陈光蕊刚接过那份象征着仕途起点的任命文书,脸上喜色还未完全展开,便听到内宅传来的妻子临盆的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娇儿!” 他顾不得许多,将文书往管家手中一塞,拔腿便向内宅冲去。 产房内,殷温娇的痛呼声撕心裂肺。 稳婆和侍女们手忙脚乱,只觉得这生产来得太快、太急,完全不似常理。 而此刻,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升至中天。 清冷的月华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丝丝缕缕地汇聚,温柔地洒落在产床之上,将殷温娇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圣洁的光晕之中。 “哇——!” 一声嘹亮无比的婴儿啼哭,骤然划破了长安城的夜空! 哭声响起的同时,笼罩在陈府上空那无形的时间涟漪瞬间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殷温娇虚脱地躺在产床上,汗水浸透了鬓发。 看着稳婆手中那个皮肤通红、正放声啼哭的男婴,眼中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温柔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陈光蕊冲入房内,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又看看妻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浑然不知方才经历了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稳婆喜气洋洋地报喜。 陈光蕊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心中豪情万丈: “我儿!为父今日双喜临门!得授江州刺史,又得麟儿!就叫你……陈祎吧!” 转头看向窗外明月,意气风发:“待你娘亲身体稍复,我们便启程,前往江州!为父定要造福一方百姓!” ........ 第48章 老牛凶威!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中期)】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 【稳健经验值:9520!】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契合度提升)】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光华温润内敛。 短短数日苍茫山论道,陈曦稳坐钓鱼台,冷眼旁观这南瞻部洲正邪两道最顶尖力量的碰撞搏杀. 不仅眼界大开,更在无数惊险刺激的斗法细节中印证自身所学. 稳健经验值水涨船高,各项根基亦在无形中被打磨得更加坚实浑厚。 九转金身第一转,在观战感悟中悄然迈入中期。 气血奔涌如江海暗流,筋骨齐鸣似金玉轻振。 苍茫山论道台,肃杀之气已凝如实质。 连续数日的血腥搏杀,正邪双方顶尖战力轮番登场。 神通法宝尽出,直打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此刻,偌大的平台上,尸骸虽已被清理。 但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气焦糊味以及残留的法力波动,无不诉说着此战的惨烈。 正道一方,气氛凝重如铅。 崆峒山秋水仙长须发染血,道袍破损,气息虽依旧沉凝,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 他身后的昆仑一眉仙长面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青城、峨眉等派高手更是折损不轻,望向论道台对面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与悲愤。 邪道一方,则凶焰滔天。 白骨夫人魂火黯淡,隐于后方;血魔老祖的血雾稀薄了不少;覆海大圣蛟魔王虽气息阴冷依旧,但身上也多了几处深可见骨的剑痕。 唯有那尊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平天大圣牛魔王,依旧气定神闲,混铁棍随意拄地,铜铃巨眼扫视全场,带着睥睨一切的霸道与从容。 他便是邪道一方最后,也是最强的底牌! “老牛鼻子,崆峒山的番天印,好大的名头!可还经得起俺老牛这混铁棍再砸几下?” 牛魔王声如闷雷,震得山石簌簌滚落,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轻蔑。 秋水仙长眼神一厉,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论道台中央。 “妖孽休得猖狂!崆峒秋水,领教阁下高招!” 声音铿锵,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心知肚明,此战若败,正道一方将再无顶尖战力能抗衡这头盖世凶牛,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恐成妖邪乐土! “哈哈哈!痛快!俺老牛就喜欢你这硬骨头!” 牛魔王狂笑一声,庞大的身躯看似笨拙,却快如闪电,一步跨出便已欺近秋水身前百丈,手中混铁棍毫无花哨,带着碾碎山岳、破灭星辰的恐怖威势,当头砸落! “番天印!镇!” 秋水仙长须发皆张,怒喝如雷! 他背后那方古朴石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玄黄光芒,瞬间膨胀,化作一方遮天蔽日的巨大山岳虚影! 虚影之上,古篆符文流转,仿佛承载着太古神山的意志,携带着倾天覆地之威,迎向那毁天灭地的一棍!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开来! 整个苍茫山主峰都在剧烈摇晃,论道台四周早已布下的层层防护法阵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逸散的冲击波如同灭世风暴般横扫而出! “不好!快退!” 玄真子脸色剧变,厉声疾呼,蜀山三人瞬间联手布下剑幕。 陈曦反应更快,在巨棍砸落的瞬间,便就已然来到了众人身后。 噗! 距离稍近的几名修士和妖魔,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血雾! 其余人等无不骇然飞退,脸色煞白。 光芒与烟尘稍稍散去。 只见那巨大的番天印虚影,竟被混铁棍硬生生砸得光芒黯淡,倒飞而回,体积缩小了大半! 印体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凹痕! 秋水仙长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踉跄后退数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牛魔王……太强了!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那混铁棍上传来的力量,仿佛来自洪荒远古,沛然莫御! “哦?竟能硬接俺老牛一棍不倒?有点意思!” 牛魔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作更浓烈的战意。 “再来!” 不给秋水喘息之机,混铁棍横扫千军! 棍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蛮力。 棍势之中,隐现风雷之相,更有无数扭曲咆哮的妖魂虚影环绕,发出惑人心神的凄厉嘶嚎! “玉虚符阵!万法归源!” 昆仑一眉仙长见状,不顾自身消耗,猛地掷出手中玉柄拂尘。 化作万千清光符箓,试图为秋水构筑防御。 秋水亦是怒吼,番天印再次祭起,玄黄之气垂落护体,同时双手掐诀,无数道凌厉如实质的庚金剑气自虚空中凝聚,汇成一道剑气长河,逆卷而上! 铿!锵!轰!!! 第二次碰撞更加惨烈! 剑气长河在混铁棍下寸寸崩碎,符箓清光如同纸糊般被撕裂! 番天印垂落的玄黄之气剧烈震荡,最终被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棍罡强行洞穿! 噗嗤! 一道血箭自秋水仙长胸前飙射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论道台边缘,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番天印哀鸣一声,光芒尽失,化作一方小小的石印落回他身旁。 “师叔!”崆峒弟子目眦欲裂。 “秋水道友!”正道众人无不悲呼。 牛魔王收棍而立,混铁棍斜指地面,气焰熏天。 看着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秋水,铜铃巨眼中凶光闪烁,但却并未追击,反而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崆峒道法,不过如此!广成子那老儿留下的这点家当,看来也快败光了!”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陈曦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微微一惊! 广成子! 上古阐教十二金仙之首! 番天印真正的主人! 这牛魔王不但敢如此直呼其名,语气之中更毫无敬畏,甚至带着一丝……熟悉与不屑? 这就有点可怕了啊! 可以确定,这牛魔王,绝非寻常积年大妖! 其根脚来历,恐极其深不可测! .......... 陈曦体内文王八卦疯狂推演,试图捕捉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天机,识海深处《春秋》原典也微微震动,散发出温润的浩然气护持心神。 而与此同时,论道台上更是一片死寂,唯有牛魔王睥睨四顾的狂放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邪道一方士气大振,群魔呼啸, 正道一方,则陷入一片绝望的死灰。 苍茫山论道,胜负几乎已分! 第49章 长安,我回来了! 牛魔王那混铁棍斜指大地,棍身犹自嗡鸣,仿佛尚未饮饱鲜血。 立于论道台中央,魁伟身躯如亘古魔岳,凶威盖压四野。 铜铃巨眼扫过一片狼藉的正道阵营,目光所及,昆仑一眉仙长、崆峒弟子、蜀山玄真子等人无不脸色煞白,气息萎顿,眼中尽是无法置信的灰败与惊悸。 “崆峒……昆仑……” 牛魔王声如闷雷滚过山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广成子、玉鼎那点道统,凋零至此,也敢觊觎南瞻气运?今日,都给俺老牛滚回山门,夹紧尾巴五百年!” “噗!” 被弟子搀扶着的秋水仙长闻言,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染红了胸前道袍。 死死盯着牛魔王,嘴唇翕动,却终究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昆仑一眉仙长长眉颤动,拂尘低垂,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苦涩无比: “天数如此……非战之罪。走!” 他猛地一挥手,一道清光卷起重伤的秋水和残余的崆峒弟子。 蜀山、青城、峨眉等正道诸派,再无半分迟疑,纷纷化作道道仓惶遁光,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苍茫山厚重的云瘴之外。 偌大的论道台,瞬间变得空旷而压抑。 唯有山风呜咽,卷动着残留的焦糊血腥。 程处默浓眉紧锁,铜铃大眼瞪着邪道一方,尤其是那尊铁塔般的牛魔王,粗声喝道: “他娘的!都给老子肃静!” 声音带着战场磨砺出的煞气,竟让那些蠢蠢欲动、想要欢呼的妖魔为之一窒。 陈曦神色依旧平静如古井深潭,上前一步,自竹笈中再次郑重请出那卷明黄圣旨。 圣旨展开的刹那,无形的人道龙气威严再次弥漫开来,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 无论是凶焰滔天的牛魔王、阴冷的蛟魔王,还是魂火跳跃的白骨夫人、血雾翻滚的血魔老祖,皆微微垂首,以示对皇权的敬畏。 陈曦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间清晰回荡,字字如金玉落地: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苍茫山论道,胜负已分。依古例,定乾坤序。自即日起,未来五百年,南瞻部洲洞天福地、灵脉矿藏之主导权,归于尔等胜者一方!” “凡属尔等道统所属之妖修、魔门、左道修士,皆可光明正大行走人间,广收门徒,显化神通!” 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狰狞、或狂喜、或贪婪的面孔,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败者正道诸派,即日起封山闭户,隐匿道场,非此五百年之期终了,不得再显圣于南瞻人间!若有违逆,视为悖逆天条,人神共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排山倒海,震得苍茫山主峰都在微微颤抖。 “胜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啊!哈哈哈!”一个獠牙外露的猪妖兴奋地捶打胸膛。 “终于不用躲躲藏藏了!我黑风洞也能开山立派了!”一个黑袍魔修激动得浑身发抖。 “牛老大!牛老大盖世无双!” 无数小妖狂热地嘶吼着,看向牛魔王的目光充满了无上的崇拜与感激。 蛟魔王狭长的蛇眼中精光闪烁,上前一步,对着牛魔王郑重抱拳: “牛兄神通盖世,力挽狂澜!此胜,全赖牛兄擎天之力!蛟某服了!” 语气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白骨夫人那空洞的眼窝中魂火大炽,发出咯咯的阴冷笑声,声音如同骨头摩擦: “若非平天大圣横空出世,挫败番天印,我等焉有今日?圣威浩荡,妾身拜服。”那具晶莹的骷髅骨架竟也微微欠身。 不过,随即也是又可惜道: “可惜五百年前,我等皆是去东胜神洲相助了那只猴子,否则的话,又何至于多等了这五百年。” 此话一出,一些积年老妖,也是不禁纷纷陷入了回忆之中。 甚至,就连牛魔王也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好在,当下群魔乱舞,贺声如潮,将牛魔王簇拥在中央,奉若神明。 将这一切,全部都掩盖了。 而面对这滔天的赞誉与感激,牛魔王只是咧嘴一笑,混铁棍随手往地上一拄。 大手随意挥了挥,声若洪钟: “诸位兄弟抬举了!侥幸,侥幸而已!若非那帮牛鼻子气数已尽,法宝不灵光,俺老牛也讨不得好去!往后五百年,还需诸位同心协力,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局面!” 铜铃巨眼一转,目光越过群魔,最后落在了钦差席上的陈曦与程处默身上,脸上凶戾之气瞬间收敛大半,换上了几分豪爽与热络: “程将军!陈副使!今日论道已毕,结果已定,全赖二位秉公持正!俺老牛是个粗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今日大胜,不可无宴!请二位务必赏脸,与我等痛饮一番,也让俺老牛略尽地主之谊,结交一番朝廷栋梁!” 【叮!稳健见证苍茫山论道终局,宣旨定序,于群魔环伺中持身守正,稳健经验值+150!】 【当前稳健经验值:9670!】 陈曦心头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拱手还礼,声音平和温润,听不出丝毫波澜: “平天大圣言重了。我等奉旨而来,见证论道,厘定乾坤序位,乃分内之事。大圣神威盖世,力压群雄,此乃天数所归,非我等之功。盛情相邀,心领了。” 程处默却是眼睛一亮,他虽看不惯这群妖魔,但牛魔王的豪气和对朝廷的恭敬态度,让他颇为受用。 大大咧咧一挥手:“老牛!算你会说话!行!喝酒就喝酒!不过老子可有言在先,酒不好,老子可不给面子!” “哈哈哈!程将军爽快!保管是好酒!” 牛魔王大笑,声震四野。 “小的们!设宴!把俺老牛从翠云山带来的千年火云酿都搬出来!” 妖魔的宴席,自然与人间不同。 篝火熊熊,烤炙着不知名的巨大兽腿,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散发出奇异的焦香。 酒是牛魔王珍藏的千年火云酿,盛在粗糙的石坛中,酒液赤红如岩浆,入喉滚烫如火烧,却又带着一股霸烈无比的灵气。 群魔放浪形骸,大声喧哗,妖气魔氛混杂升腾。 白骨夫人优雅地小口啜饮着血红色的灵液,血魔老祖的血雾翻滚,将整坛酒液卷入其中,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蛟魔王则与几个气息凶悍的大妖划着拳,用的是妖语,吼声震天。 牛魔王高踞主位,亲自作陪陈曦与程处默。 端起一个比人头还大的石碗,里面盛满了赤红的火云酿: “程将军,陈副使,俺老牛敬二位!今日之后,南瞻部洲,就是我等的天下了!二位回长安,还请在天子面前,多多美言!”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虬髯流淌。 程处默不甘示弱,同样端起大碗,运起混元霹雳真气护住脏腑,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脸上瞬间涌起一片赤红,哈出一口带着火星的热气: “好……好酒!够劲!老牛,你这酒够意思!放心,老子回去肯定跟陛下好好说道说道!” 陈曦则端起一个相对小巧的玉杯,里面是清澈些的灵果酿。 浅尝辄止,姿态从容,对牛魔王举杯示意: “大圣放心,我等职责所在,定当如实禀报。” 席间,牛魔王看似粗豪,言语间却屡屡旁敲侧击,试图打探朝廷对南瞻部洲未来格局的态度,甚至隐晦地流露出几分结交之意。 陈曦应答滴水不漏,既不失朝廷威严,又不至于拂了这盖世凶魔的面子,言辞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程处默则只管喝酒吃肉,偶尔插上几句豪言壮语,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叮!稳健周旋于群魔盛宴,进退有度,稳健经验值+100!】 【当前稳健经验值:9770!】 酒过三巡,篝火渐熄。 陈曦见时机已到,起身告辞: “大圣,诸位道友,时辰不早,我等还需回京复旨,就此别过。” 牛魔王也不强留,大手一挥: “陈副使说的是!正事要紧!”他转头喝道:“取俺的黑风舟来!” 话音落下,一个牛妖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形似牛角的物件跑了过来。 牛魔王接过,随手一抛。 那漆黑牛角迎风便涨,瞬息间化作一艘长约二十丈的黑色飞舟。 舟体线条流畅,覆盖着坚韧的黑色鳞甲,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舟首正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牛头造型,散发出凶悍的妖气,速度显然比蜀山的流云舟更胜一筹,但少了那份仙家清灵,多了几分霸道凶戾。 “此乃俺老牛以自身褪下的本命牛角,辅以北海玄铁、地火精金炼制的黑风舟!虽比不上蜀山那花架子好看,但胜在皮实耐造,速度也快!权当给二位代步,也省得路上被些不长眼的小妖惊扰。” 牛魔王拍了拍飞舟的船帮,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处默围着黑风舟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好家伙!老牛你这法宝够硬气!比那轻飘飘的云舟看着顺眼多了!” 陈曦拱手致谢:“多谢大圣厚赠,此舟正合用。” “哈哈,小玩意儿,不足挂齿!” 牛魔王豪迈大笑,亲自送二人登舟, “二位一路顺风!他日若有闲暇,可来俺老牛的翠云山芭蕉洞坐坐!好酒好肉管够!” 黑风舟妖气升腾,化作一道乌光,朝着东北方向的长安城疾驰而去。 舟内,程处默摸着黑风舟冰冷的鳞甲船壁,感受着脚下澎湃的妖力驱动,兴奋道: “子川老弟,这玩意儿带劲!比那蜀山的云舟快多了!老牛这人,看着凶,倒还挺上道!” 陈曦立于舟首,目光穿透罡风,望向长安方向。 【叮!稳健脱离苍茫山,前路通达,稳健经验值+80!】 【当前稳健经验值:9850!】 “长安,我回来了..........” 第50章 兄弟重聚! 黑风舟撕裂云层,带着一股子蛮横凶戾的妖气,稳稳悬停在长安城外灞桥上空。 程处默当先跃下飞舟,双足踏在熟悉的土地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娘的,还是咱长安的土踏实!闻着味儿都舒坦!” “老牛这玩意儿,快是快,就是坐久了硌屁股,一股子牛骚味儿!” 陈曦紧随其后,轻飘飘落地,那身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纤尘不染。 心念微动,庞大的神识瞬间笼罩住黑风舟,舟体表面幽光流转,迅速缩小,最终化回那根巴掌大小的漆黑牛角,被他收入袖中。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叮!稳健驾驭妖器黑风舟归返长安,无损无惊,稳健经验值+8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430!】 识海中淡金面板一闪而逝。 “处默!子川!” 熟悉的声音传来,桥头柳荫下,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哈哈!怀仁兄!哥几个够意思!” 程处默大步迎上,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李怀仁的肩膀,后者龇牙咧嘴,差点没站稳。 长孙冲依旧是那副矜贵姿态,目光扫过程处默背后空荡荡的肩头,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 “处默,你那杆宝贝槊呢?没在苍茫山打折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 程处默牛眼一瞪,随即又得意地拍了拍腰间的横刀。 “老子的混元霹雳槊收着呢!那地方……嘿,用不上!老子往那一站,宣旨!懂吗?代表陛下!谁敢炸刺儿?别说妖王了,就是那帮牛鼻子老道,见了圣旨也得乖乖行礼!” 他言语间带着一股沙场凯旋的豪气,将苍茫山上正邪两道顶尖强者厮杀、秋水仙长血染道袍、牛魔王一棍定乾坤的惨烈凶险,尽数化作了轻描淡写的宣旨二字。 陈曦微微一笑,拱手向众人见礼:“有劳诸位兄台挂念。” 李怀仁笑道:“回来就好。看处默这红光满面的样子,想必此行颇为顺遂?朝廷那边,倒是一切如常,你们这趟差事,似也没引起多大波澜。” 他语气平淡,道出了实情。 大唐中枢的目光聚焦于四海升平、民生疾苦,对那远在苍茫山脉、关乎仙魔势力划分的论道,确实未曾投以过多关注。 钦差出使,不过是循古例,走个过场。 长孙冲接过话头,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些,带着点世家子特有的闲谈兴致: “说起来,长安城倒是有件新鲜事。新科状元陈光蕊家,他那媳妇儿殷氏,怀胎不过数月,前几日竟已诞下一麟儿!端的是奇事一桩。” 陈曦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 果然如此! 长孙冲并未察觉陈曦的细微变化,自顾自感叹道: “听闻那孩儿甫一降生,便目蕴灵光,啼哭之声清越异常,稳婆都说从未见过如此灵性的婴孩。状元郎双喜临门,得了朝廷任命,不日就要赴江州任刺史了。只是可怜那殷家小姐,尚在月子里,就要随夫奔波远赴江州,着实辛苦。”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对美人的怜惜,和对陈光蕊好运气的微酸。 反倒是陈曦,目光迷离,一瞬间想到了许多。 贞观十三年八月中旬离京,九月初五归来……殷温娇已然生产! 比我记忆中整整提前了数月!那西行启程的九月望前三日……岂非近在眼前? 时间加速,果然是大能手段! 将一片区域的时间流速强行扭曲,只为让那金蝉子第十世,如期降生! 这西游之局,早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拉开了大幕! 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瞬间出现在陈曦的心头。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现实真的发生,不禁还是有些意外。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啊! 与之相比,苍茫山上的牛魔王凶威,在这等手段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 反倒是在这长安城中,那看似寻常的新科状元府内降生的婴孩,才是真正搅动三界风云的中心! 【叮!稳健获悉金蝉子提前降生关键信息,洞悉西游之局加速开启,稳健经验值+12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550!】 “哦?还有这等奇事?”程处默听得啧啧称奇,“几个月就生?那娃娃怕不是个哪吒转世?哈哈!陈光蕊那小子,倒真是走了大运!不过……” 他话锋一转,大大咧咧道,“坐月子就上路,是有点够呛。回头老子让府里送点补品过去,好歹是同僚一场,不能让人说俺老程不仗义!” 秦怀道在一旁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李怀仁笑道:“处默豪气。不过眼下,二位怕是没空去管状元郎的家事了。宫中已传下话来,陛下已知晓二位归返,令二位稍作休整,即入宫觐见,交还钦差印信,复命述职。” 看向陈曦和程处默,“马车已备好,就在桥头。” 程处默闻言,拍了拍脑门: “差点忘了这茬!走,子川,赶紧的!别让陛下久等!”他风风火火就要往马车走去。 陈曦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从容。 对着李怀仁、长孙冲等人拱手: “多谢诸位兄台相告与相迎,待复命之后,再与诸位相聚。” “子川客气了,正事要紧。”众人纷纷回礼。 陈曦与程处默登上等候的马车,车轮碾过灞桥坚实的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朝着巍峨的长安皇城驶去。 车内,程处默还在兴奋地絮叨着苍茫山论道的盛况,重点描绘他如何代表天家威严,震慑群妖群道。 陈曦则闭目养神,看似在听,实则心神早已沉入识海深处。 圣旨已宣,序位已定。苍茫山之行,于朝廷而言,不过是履行约定,走完了该走的程序。此行最大的收获…… 陈曦的神识拂过袖中那温润如玉、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春秋》原典,以及识海中那终于突破五位数的稳健经验值。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巍峨的皇城大门已在眼前。 那朱红的高墙,金色的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闪耀着堂皇威严的光芒。 长安城依旧繁华喧嚣,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贩夫走卒的吆喝,士子文人的吟哦,达官显贵的车驾……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盛世画卷。 ......... 第51章 程咬金的欣赏! 巍峨的太极宫内,庄严肃穆。 李二高踞龙椅,冕旒垂面,听罢程处默粗声粗气却条理还算分明的复命。 又看了陈曦呈上盖有苍茫山正邪双方魁首法力印记的论道定序文书,微微颔首。 “嗯,此行辛苦。邪道胜出,亦是天数。你二人持身中正,不堕朝廷威严,差事办得妥当。” 李二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苍茫山那场决定南瞻部洲五百年格局的厮杀,于他而言不过是地方上递来的一份寻常奏报。 “印信交还,下去歇息吧。” “谢陛下!” 程处默与陈曦躬身领命,交还了钦差印信,退出了大殿。 刚出宫门,程处默便一把揽住陈曦的肩膀,铜铃大眼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子川老弟!走走走!跟哥哥回府!老头子听说你回来了,早吩咐厨房备下了好酒好肉,说是家宴,特意交代一定要把你请去!说是要见见俺老程这文曲星下凡的好兄弟!” 陈曦微微一愣:“老公爷厚爱,曦受宠若惊。只是……” “哎呀,没什么只是!” 程处默大手一挥,不容分说。 “老头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老人家发话了,今儿个你要是不去,回头他亲自来翰林院堵你,那场面可不好看!走走走,权当给哥哥个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生分了。陈曦只得苦笑应下: “如此,叨扰老公爷与兄长了。” 程府位于长安城勋贵云集的崇仁坊,门庭开阔,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威武雄壮,透着一股沙场宿将特有的彪悍气息。 刚踏入府门,便闻到一股浓郁霸道的烤肉香气混杂着烈酒的辛辣味,仆役往来穿梭,脚步带风,整个府邸弥漫着一种粗犷而热烈的氛围。 “哈哈哈!子川贤侄!可把你盼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 一声洪亮如雷的大笑从前厅传来,震得房梁似乎都簌簌作响。 紧接着,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龙行虎步地迎了出来。 来人正是大唐开国元勋,卢国公,左武卫大将军程知节,程咬金! 只见他身高八尺开外,膀大腰圆,须发虽已花白,却根根如戟,面色红润如同重枣,一双铜铃眼精光四射,开阖间自有一股百战余生的煞气与混不吝的豪气。 虽只穿着家常的赭色锦袍,但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比苍茫山上的牛魔王更添了几分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与威严,一身武道气血之雄浑,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烘炉,让人不敢直视。 陈曦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晚辈陈曦,拜见老公爷!承蒙老公爷抬爱,冒昧叨扰,惶恐之至!” “哎呀,起来起来!哪来那么多虚礼!” 程咬金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托住陈曦的手臂,那力量沛然莫御,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带着爽朗的笑意。 “进了俺老程的门,就是自家人!处默这混小子,能认下你这样的兄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走走走,酒菜都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程府的家宴,果然家得彻底。 巨大的厅堂中央,架着篝火,烤着整只的肥羊,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 案几上摆满了大块的炖肉、整只的烧鸡、堆成小山的胡饼,酒坛更是随处可见,浓烈的酒香几乎盖过了肉香。 程处默早已按捺不住,抓起一条羊腿就啃。 程咬金更是豪迈,直接提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给自己和陈曦面前的海碗倒满琥珀色的烈酒。 “来!子川贤侄!干了这碗!给俺老程讲讲,苍茫山上那帮牛鼻子和妖怪崽子,是不是真像处默那混球吹得那么邪乎?” 程咬金端起碗,声若洪钟。 陈曦无奈,只得端起碗浅尝一口,那酒液入喉如刀,火辣辣直冲肺腑,连忙运起一丝浩然气护住。 斟酌着词句,将苍茫山论道简明扼要又不失重点地讲述了一遍。 既不过分渲染凶险,也不刻意贬低,只平实道来。 程咬金听得铜铃眼精光闪烁,时而拍案叫好,时而破口大骂。 最后听到圣旨宣定,邪道一方亦恭谨领命时,才满意地点点头,又灌了一大碗酒: “好!就该这样!管他什么神仙妖怪,在这南瞻部洲,就得认我大唐的法度!陛下圣明!你们俩小子这事办得也漂亮!”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程咬金抹了把沾满油光的络腮胡,铜铃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陈曦,开门见山: “子川贤侄!俺老程是个粗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小子,有胆识,有谋略,处默那混小子跟着你,长进了不少!俺老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俺的左武卫?” “给你个实职校尉!跟着俺老程,练练筋骨,杀杀妖氛,保家卫国,博个马上封侯!比你窝在那翰林院抄抄写写,岂不快活百倍?” 此言一出,连埋头啃肉的程处默都抬起头,眼中带着期待看向陈曦。 陈曦心中早有预料,放下酒碗,神色恭敬而坦然: “老公爷厚爱,晚辈铭感五内。左武卫乃国之劲旅,能追随老公爷鞍前马后,更是无数热血男儿梦寐以求之事。只是……” 他略作停顿,语气真诚: “晚辈终究是一介文人出身,虽蒙处默兄长不弃,时常指点,于武道一途略窥门径,但根基尚浅,心性亦非军旅杀伐之道。” “况且,儒者之道,首重心境修养与教化之功。晚辈所求,仍在文道一途,于翰林院修书问道,明理修身,或更能有所进益。军伍之事,关乎社稷安危,非晚辈所长,恐辜负老公爷一片苦心,亦非朝廷用人之道。” 程咬金闻言,并未着恼,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摸着胡子,哈哈一笑: “好!不卑不亢,清楚自己要什么!俺老程就喜欢你这股明白劲儿!不像某些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说着还瞪了程处默一眼。 程处默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行!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程咬金大手一挥,显得十分豁达。 “那你小子跟俺老程说说,这文道一途,你想怎么走?总不能在翰林院抄一辈子书吧?那地方,清贵是清贵,可也忒闷了点!” 陈曦略一沉吟,道出了心中所想: “老公爷明鉴。儒道修行,根基在学问,精髓在教化。晚辈以为,闭门造车,终非大道。若能入国子监,执掌教鞭,传道授业,于莘莘学子讲习圣贤经典,切磋琢磨,既能砥砺自身所学,亦能践行教化之本,或能于儒道之上,寻得更深远的路径。” “国子监?” 程咬金浓眉一挑,铜铃眼中精光更盛,仿佛早已料到几分。 只见其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碗碟哐当直响,豪气干云地道: “好小子!有见识!知道往高处走!” “国子监好啊,清流中的清流,教化万民之所!比你那翰林院更对路子!这事包在俺老程身上了!” 程咬金拍着胸脯,发出砰砰闷响: “不就是去国子监当个博士嘛!俺老程豁出这张老脸,去跟陛下说道说道!再去找找孔颖达那老酸……咳,那孔老祭酒唠唠嗑!保管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你就安心等着上任吧!哈哈哈!” 爽朗豪迈的笑声再次回荡在程府厅堂,充满了对眼前这沉稳睿智的年轻后辈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力挺之意。 【叮!婉拒军职,阐明儒道志向,得国公程知节赏识允诺,前路明朗,稳健经验值+1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3650!】 第52章 潜龙在渊 城南小院,竹影婆娑,秋虫低鸣。 送别了热情过度的程处默,陈曦终于回到了自己这方清净之地。 院门轻掩,隔绝了长安城的喧嚣。 不过,陈曦并未急于歇息。 盘膝坐下,心神沉静,开始梳理此番苍茫山之行以及归来后的种种。 收获,不可谓不丰。 袖中,那卷温润如玉的《春秋》原典静静蛰伏。 虽处封印,然其内蕴的至圣先师微言大义与磅礴浩然正气,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时刻浸润着他的神魂,滋养着胸中那口浩然气。 此乃儒道文脉气运所系之圣器,意义之重,远超想象。 亚圣颜回那震惊与倾力护持的神情犹在眼前,这份来自儒道源头的厚赐,既是护身符,更是沉甸甸的责任与期许。 武道一途,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已稳固。 气血奔涌如江河暗流,筋骨坚韧似百炼精钢,举手投足间沛然莫御的力量感,让他拥有了在仙道、儒道之外的第三张底牌。 虽消耗堪称恐怖,吞噬灵脉,但根基既成,未来可期。 袖中另一物,则是那根漆黑狰狞的黑风舟。 平天大圣牛魔王所赠,虽妖气凛然,凶戾霸道,却实打实是一件极佳的代步法宝。 速度远胜蜀山流云舟,坚固异常,更自带一股震慑宵小的凶威。 此物,算是此行意料之外的战利品。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 【稳健经验值:13650!】 这个数字,亦是让陈曦心中泛起一丝踏实感。 苍茫山观战、周旋群魔、归途无惊、婉拒程咬金军职、阐明儒道志向……每一步的稳,都化作了实实在在的经验积累。 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一步成圣所需的经验值,虽仍是九牛一毛,但聚沙成塔,每一步都算数。 然而,收获带来的欣慰,很快便被窗外长安城无形的暗流所冲淡。 西游之局,已然拉开大幕! 陈光蕊之子,金蝉子第十世转生身,已提前降生! 时间被大能悄然加速,此刻,那位新科状元怕是正沉浸于双喜临门的喜悦,准备携娇妻幼子远赴江州上任。 “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 陈曦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 “如今已是九月初五。水陆法会、观音显圣、玄奘受命西行……近在眼前了!” 自己这点修为,这点底牌,在这席卷南瞻部洲牵动佛道天庭的滔天巨浪面前,渺小得可怜。 “必须更快!更强!”陈曦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程咬金许诺的国子监博士之职,或许是条明路。 翰林院修书,终究是闭门造车。 若能入国子监,执掌教鞭,传道授业解惑,与天下英才砥砺学问,于教化万民中践行儒道真义,印证胸中浩然正气。 这,或许正是自己儒道境界突破桎梏,迈向更高层次的契机! 程咬金虽混不吝,但以他的地位和在李二心中的分量,加上孔颖达那关…… 此事,或真有几分把握。 “但愿老公爷的面子够大……” 陈曦微微苦笑,旋即收敛心神。 无论如何,提升自身实力,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 长安城下,千里泾河,水脉交汇之处,龙宫巍峨。 水晶为壁,明珠作灯,鲛绡为幔,珊瑚成林。 此处虽不及东海龙宫浩瀚堂皇,却也自有一番水府仙家的精致与雍容。 今夜,泾河龙宫正殿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老龙王敖青高踞主位,满面红光,正设宴款待几位非同寻常的老友。 席间宾客不多,却个个气度非凡,周身隐有清气流转,显然都已超脱凡俗,踏入修行之途,成就了散仙之体。 更难得的是,几人身上皆萦绕着或浓或淡却精纯凝练的浩然正气。 显然皆是由儒入道,以文载道的高人。 左手边一位,身着玄色深衣,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悉人心鬼蜮。 其指尖轻叩玉杯,发出清脆的微响,正是以奇谋算尽天下闻名的贾诩,贾文和。 如今一身修为内敛,气机沉凝,隐有星罗棋布之象。 右手边一位,宽袍大袖,气质洒脱不羁,须发飘然,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道韵与书卷气。 正提着一支玉笔,于虚空中随意勾勒,便有灵光闪烁,化作游鱼飞鸟之形,旋即消散,正是书圣王羲之,王逸少。 下首一位,面色略带几分病态的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几分疏狂与洞明世事后的倦怠。 斜倚玉案,手中把玩着一个紫玉酒葫芦,正是算无遗策、英年早逝却另得仙缘的鬼才郭嘉,郭奉孝。 其周身清气流转,与浩然气交融,更显特异。 另有几位形貌各异,但皆气度不凡的儒道散仙作陪。 酒过三巡,水府佳酿的灵气在殿内氤氲,气氛愈加热络。 敖青抚着龙须,老怀畅慰,看着这些昔日人间翘楚,如今同道好友,兴致极高。 “诸位道友,今日良辰美景,老龙心中甚喜。” 敖青声音洪亮,带着水族特有的浑厚。 “前些时日,偶得一文,每每观之,只觉字字珠玑,气韵天成,浩然之气沛然充盈,直指大道!今日趁此雅集,特与诸位分享品鉴!”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席间所有人的目光。 能让老龙王如此推崇的文章,绝非等闲。 敖青面带得色,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看似寻常的宣纸。 纸张已有些陈旧,但展开的刹那,一股堂皇正大的磅礴文气轰然弥漫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龙宫大殿! 纸上墨迹酣畅淋漓,正是那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随着敖青抑扬顿挫的诵读声,席间诸人无不屏息凝神。 贾诩深邃的眼眸中精光暴涨,手指停止了叩击,喃喃道: “好一个惟吾德馨!此等心性超然之气度,非大智慧、大定力者不能为!字里行间,浩然气自生,直通天地至理!” 王羲之更是拍案而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字迹,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 “妙!妙极!辞章清丽脱俗,意境高远!更难得这字!筋骨内蕴,风神俊朗,看似随意挥洒,实则法度森严,暗合大道!此等书法,已臻化境矣!吾道不孤!”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恨不得立刻临摹一番。 郭嘉原本慵懒斜倚的姿态也端正起来,猛地灌了一口酒,长叹一声: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好!好一个何陋之有!此等胸怀,此等风骨!寥寥数语,道尽君子之乐,超然物外,心比天高!此子……非凡人也!” 看向敖青,眼中充满了探询。 “老龙王,此等锦绣文章,惊世墨宝,究竟出自哪位当世大贤之手?莫非是孔祭酒新作?亦或是颜师亲笔?” 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敖青身上,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敖青见众人反应如此热烈,心中更是得意,抚须长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非也非也!孔师、颜师之文,老龙岂敢私藏?此乃老夫不久前,在渭水河畔偶遇的一位忘年小友所作,亲手所书,赠予老夫的!” “忘年小友?”众人皆是一愣。 “不错!” 敖青龙目炯炯,一字一顿道: “此人姓陈,名曦,字子川!如今正在那长安城中,翰林院内!” “陈曦?陈子川?” 郭嘉眉头微蹙,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与惊异。 “颍川陈氏?” “正是!”敖青含笑点头,“正是颍川陈氏子弟!” “颍川陈氏……” 郭嘉低声重复,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片刻,他摇头轻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与莫名的欣慰: “长文兄……好福气啊!后代之中,竟能出此等惊才绝艳之人物!” “此子之文才风骨,观此一文,已可见一斑,假以时日,成就恐不在长文兄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他口中的长文兄,正是颍川陈氏的代表人物,曹魏重臣,制定九品中正制的陈群! 此言一出,席间诸人更是动容。 能让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郭奉孝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这陈曦的分量,在他们心中瞬间又重了数倍。 王羲之击节赞叹:“既有此等人物,老龙王,何不邀来一见?我等虽已跳出红尘,但见如此才俊,亦是平生快事!正好论道品文,岂不快哉?” “不错!文和附议!” 贾诩也颔首,眼中充满兴趣。 “正该如此!”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敖青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哈哈大笑,豪气顿生: “好!诸位道友既有此雅兴,老夫岂能扫兴?此子确与老夫投缘!诸位且在此稍候,品酒听乐,待老夫亲自去一趟长安城南,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老龙王敖青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色流光,快如闪电,瞬间穿过龙宫重重禁制与水波,朝着长安城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龙宫大殿内,只留下袅袅余音和一群翘首以盼兴致盎然的儒道散仙。 第53章 圣贤之道 夜色清寒,月华如练。 城南小院,竹影在青石板上摇曳,沙沙作响。 陈曦盘坐静室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似古井深潭。 识海深处,《春秋》原典温润的玉黄光华流转不息。 突然! 院外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似水波荡漾,带着一股沛然的水灵之气。 陈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瞬间又恢复深邃内敛。 并未起身,只是静待来人。 “哈哈!子川小友!多日不见,可想煞老龙了!” 一声洪亮爽朗的大笑穿透院门,院门无风自开,一道魁梧的身影踏月而来。 正是泾河龙王敖青! 他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身暗青色的员外常服,笑容可掬,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 “晚辈陈曦,见过老龙王。” 陈曦起身,拱手为礼,面上亦浮起温和笑意。 “龙王深夜驾临,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见教?” “哎!什么见教不见教!老龙就是想找你喝两杯了!” 敖青摆摆手,一副熟稔无比的模样,几步走到陈曦面前。 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想往陈曦肩膀上拍去,却在半途顿住,改为捋了捋自己的龙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这随意一拍,看似寻常,实则蕴含着一丝龙族真力,便是寻常炼神返虚的修士也未必能完全承受其分量。 然而此刻,他竟感觉陈曦周身气机圆融无碍,筋骨血肉中隐隐透出一股沉凝如山的力量感! 与之前初见时那纯粹的文弱书生气质,判若两人! 这小子……又精进了?还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炼体机缘? 敖青心中念头急转,面上笑容却更盛。 “走走走!随老龙去我那水府耍耍!今日来了几位老友,都是些闲云野鹤的散淡人,听闻了小友那篇《陋室铭》,个个心痒难耐,非要老龙把你请去,当面讨教一番不可!” 陈曦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他素来不喜无谓应酬,更不欲在此时节外生枝。 “多谢龙王盛情,只是……” 陈曦正欲婉拒,话未说完。 敖青却似早已料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得意: “小友莫急推辞!你可知老龙今日宴请的是哪几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有算尽天下鬼蜮、谋定乾坤的贾文和!有书通造化、字蕴天机的王逸少!还有……那位英年早逝却另得仙缘,疏狂不羁、算无遗策的郭奉孝!这几位,可都是跺跺脚,昔年人间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如今虽跳出红尘,却也是散仙之尊!他们对你,可是好奇得紧呐!” 贾文和?王逸少?郭奉孝? 陈曦心头剧震! 贾诩贾文和!王羲之王逸少!郭嘉郭奉孝! 这些历史记载中,早已消散逝去的高人,竟还都存于人间,实在让人不得不惊骇! “原来是这几位先生!前辈高人相召,晚辈岂敢推辞!请龙王引路!” “哈哈哈!痛快!这就对了嘛!” 敖青见陈曦如此反应,更是得意,龙须都翘了起来。 随即,两人瞬间启程,片刻后便已置身于一片璀璨晶莹的水晶世界了! 见得陈曦到来,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主位之侧,三道身影几乎同时离席,快步迎了上来。 “哈哈哈!小友到了!” 敖青笑声朗朗,龙吟般在大殿内回荡。 “诸位道友,老龙幸不辱命,将陈曦小友请来了!” “颍川陈曦,陈子川,拜见诸位先生!”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神色肃穆,对着迎面而来的三位,以及殿内其余几位气度不凡的儒道散仙,深深一揖到底,姿态恭谨至极。 “好!好一个陈子川!” 王羲之第一个开口,声音清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他一步上前,竟直接拉住了陈曦的手臂。 “子川小友,你那篇《陋室铭》!字字珠玑,意境高远!更难得那字!筋骨内蕴,风神超绝!看似随意,实则法度天成,暗合大道!” “小友于书法一道,天资绝世!老夫见猎心喜,恨不能将一身书道感悟倾囊相授!小友,可愿随老夫习此书道通神之法?假以时日,必能以字载道,自成一家!” 书圣的邀请,足以让天下文士疯狂! 然而,陈曦尚未来得及回应,一旁的贾诩已淡淡开口: “逸少兄爱才心切,然子川之才,岂止于笔墨小道?” “观其文,知其志。子川胸有丘壑,腹藏乾坤。此等心性格局,正合纵横捭阖,谋定天下之大道!与其埋首案牍,不如随老夫学这算尽苍生之术!以子川之慧根,习之,可安邦,可定国,可于这煌煌大势之中,为我人族争得一线先机!” 贾诩之言,诱惑力丝毫不弱于书圣的传承! 郭嘉提着酒葫芦,斜倚在一根玉柱旁,闻言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 “文和兄欲以谋略动之,逸少兄欲以书道诱之。依我看,子川小友眉宇间自有定见,恐怕二位要失望了。” 他灌了一口酒,眼中倦怠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洞穿世情的锐利,看向陈曦: “小友,吾观你气度沉凝,胸中一口浩然气精纯磅礴,直冲霄汉!此乃直指圣贤大道之根基!” “吾之纵横术,虽非王道,却也直指人心根本,暗合天地权变之理。若愿随我习此之道,于你胸中浩然,亦是大有裨益,可助你更快明悟这天地运转人道兴衰之机!” 三位名垂千古的人杰,此刻竟放下身段,争相欲收陈曦为徒! 抛出的筹码,无不是足以令世间修士疯狂的顶级传承! 龙宫大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曦身上,等待他的抉择。 敖青抚须含笑,眼中满是得意与期待。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血脉贲张的机遇,陈曦神色却异常平静。 再次对着三位前辈,以及殿内众人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平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诸位先生厚爱,晚辈惶恐,感激涕零!文和先生之谋略,算尽天机鬼神惊;逸少先生之书道,笔走龙蛇通造化;奉孝先生之纵横,因势利导定乾坤!皆是通天彻地的大道,晚辈心向往之!” “然,晚辈不才,已蒙当世儒道亚圣颜回颜师不弃,收归门下,执弟子礼。师恩深重,未敢或忘!且晚辈儒道根基已立,所求者,乃立德、立言、立功之圣贤正道。此志已坚,不敢旁骛!” 陈曦微微挺直脊背,周身浩然气息自然而然地流转! “不日,晚辈亦将奉旨入国子监,传道授业。此路虽艰,却是晚辈心之所向,道之所在!” 话音落定,大殿内落针可闻。 王羲之脸上的热切凝固了,随即化为深深的惋惜与理解,喟然长叹: “原来……竟是颜师高足!难怪!难怪有此等浩然根基!老朽孟浪了!圣贤之道在前,区区书道,确是小技矣!” 贾诩深邃的眼中精光闪烁,缓缓点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与敬意: “立德、立言、立功……好!好志向!此乃真正的圣贤之路!非大智慧、大毅力、大宏愿者不能行!子川既已得亚圣亲传,又立志于此,老朽方才所言,倒是显得狭隘了。” 郭嘉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抚掌赞道: “妙哉!直指圣贤大道!立德以正心,立言以载道,立功以济世!此三不朽,方是儒道真谛!子川有此志向,又有亚圣指引,国子监为基业,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殿内其余几位儒道散仙,亦是肃然起敬,纷纷颔首。 陈曦身上那纯正精粹的浩然正气,以及他清晰坚定的志向,已然说明了一切。 贾诩负手而立,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为众人,更是为陈曦点明这条路的本质: “圣贤之路,非在力强,非在术诡。诸天万界,族群亿万,各有其道。然,能称圣贤者,必是为其族群立心、立命、开万世太平之人!” 他目光转回陈曦身上,带着深深的期许: “他们或许并非一族最强者,挥手间未必能摘星拿月,移山填海。然,正是这些圣贤,以其智慧、德行与功业,指引族群前进之方向!” 郭嘉接口,看向陈曦,眼中倦怠尽扫,只剩下纯粹的敬服与赞叹: “先生能有此志,心系人族兴衰,已具圣贤之器量!假以时日,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当为我人族新一代圣贤,可尊一声——陈子!” “陈子?” 殿内众人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眼中皆爆发出认同与激赏的光芒! “立德立言立功,心系人族,当为陈子!”王羲之抚掌大笑。 贾诩缓缓颔首,目光深邃: “圣贤之路,陈子当之。” “哈哈哈!好!好一个陈子!” 老龙王敖青洪亮的笑声打破沉寂,他龙目放光,豪气干云。 “诸位道友!此杯,敬人族未来圣贤!” “敬——陈子!” 殿内众人,连同其余儒道散仙,连同侍立的水族精怪,无不肃然,齐齐举杯相和。 声浪汇聚,无数道目光,或深邃,或热切,或敬服,尽数聚焦于殿中那袭青衫之上。 陈曦立于这目光的中心,心头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陈子……” 这并非一个简单的尊称,而是沉甸甸的期许。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 袖中,《春秋》原典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激荡,温润的玉黄光华微微一涨。 一股磅礴浩瀚却又中正平和的暖流悄然涌入四肢百骸,瞬间抚平了所有波澜,只余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缓缓抬起头,迎向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 脸上并无得色,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双手虚抱,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动作舒缓而庄重,一揖到底。 青衫磊落,脊梁如松。 无声,却已胜过万语千言。 龙宫大殿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洪亮的笑声与赞叹。 觥筹交错之声再起,灵酒的醇香弥漫,丝竹之音也重新变得悠扬。 【叮!龙宫论道,明圣贤之路,立三不朽之志,心志通明,稳健经验值+2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5650!】 第54章 仙秦犹在! 觥筹交错声浪稍歇,龙宫大殿内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期许。 王羲之最先长身而起,宽袍大袖无风自动,眼中尽是激赏与热切。 “圣贤之道,非一日之功。立德立言立功,立言乃载道之基!” 他朗声开口,指尖在虚空划过玄奥轨迹,袖袍骤然鼓荡,仿佛连通了另一方浩瀚书界。 哗——! 磅礴文气如天河倒卷! 无数散发着墨香、灵光流转的典籍、玉简、帛书、竹册,汹涌而出! 顷刻间堆满龙宫大殿一角,形成一座巍峨书山,卷帙浩繁,灵光氤氲,几乎要冲破水晶穹顶。 “子川既志在立言,老夫这八十万卷藏书,乃毕生游历诸界所集,儒、道、法、墨、兵、农、医、卜、史……包罗万象,或可助你开万世之言,奠万民教化之基!权作老朽一番心意!” 王羲之抚须而笑,豪迈之气尽显书圣本色。 八十万卷! 陈曦心神剧震,望着那几乎堆满半个偏殿的浩瀚书山,刚欲开口婉拒,另一道低沉而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已然响起。 “逸少兄珠玉在前,文和岂能落于人后?” 贾诩缓缓起身,玄色深衣纹丝不动,只是屈指对着虚空轻轻一弹。 嗡! 一道深邃玄光自他指尖射出,于殿中铺展开来,化作一片朦胧的星空。 星斗旋转间,无数或古朴、或玄奥、或闪烁着幽冷寒芒的玉简、骨片、金箔、龟甲,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自那片星空中簌簌而落,精准地堆积在王羲之那座书山旁侧。 其数量,竟丝毫不逊色前者! “此一百万卷,非是风花雪月。” 贾诩目光深邃如渊,声音平静却蕴含千钧之力,“乃诸天万界之舆图、星辰运行之密录、万族兴衰之史鉴、人心鬼蜮之剖析、军阵杀伐之机变、纵横捭阖之秘要……欲谋万世太平,立不朽之功业,岂能不通晓这些?子川,望善用之!” 百万卷!又是百万卷! 陈曦看着眼前两座散发着浩瀚智慧与历史尘埃气息的书山,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文气与道韵,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这已非厚赠,而是足以支撑起一个顶级宗门、甚至一个王朝文脉根基的泼天财富! “前辈厚赐,实在太过贵重!晚辈……” 他话未说完,主位上的老龙王敖青已是按捺不住,洪钟般的笑声震得水晶宫梁嗡嗡作响,龙躯一摆,磅礴龙威与豪气轰然散发: “贵重?哈哈哈!子川小友,莫要小家子气!” 敖青龙目灼灼,蒲扇大的龙爪随意一挥,一道比王、贾二人更加粗壮、凝练的青色光柱直冲殿顶! 轰! 光柱炸开,化作漫天碧波。 波涛翻涌间,无数形制各异、材质不同的典籍、图录、卷轴、碑刻投影……如同倾盆大雨般轰然砸落! 其数量之巨,瞬间将王羲之与贾诩所赠的两座书山都覆盖了大半,堆叠成一座更加庞大、更加巍峨的超级书峰! 其散发的文气之磅礴,甚至引动了整个泾河水脉的共鸣,龙宫四壁的明珠都随之明灭不定! “老龙虚长几岁,在诸天万界的水域里多打了几个滚儿!些许藏书算得了什么?” 敖青声如雷鸣,带着睥睨四海八荒的豪横。 “莫说这区区百万卷,便是在我龙界水晶宫深处,千万卷的孤本秘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只是那地方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罢了!这点东西,给小友你垫垫桌角都嫌寒碜!再推辞,就是看不起老龙了!” 区区百万卷?千万卷只是九牛一毛?垫桌角都嫌寒碜? 饶是陈曦见惯了风浪,此刻也被老龙王这泼天富贵砸得有些发懵。 龙族之富,横跨诸天,当真深不可测! “子川,收下吧!” 郭嘉提着酒葫芦,斜倚玉柱,脸上带着洞明世事的笑意。 “此乃诸位前辈拳拳护道之心,亦是助你立言基石!圣贤之路,非闭门可成。海纳百川,方能成其大!这些东西,于吾等跳出三界外之人,不过是故纸堆,于你,却是披荆斩棘、开万世太平的利剑!” “奉孝所言极是!” 王羲之、贾诩及殿内其余儒道散仙纷纷颔首,目光殷切。 感受着那三座书山散发出的浩瀚智慧洪流,以及众人目光中毫无保留的期许与信任,陈曦胸中一股滚烫的热流激荡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潮澎湃,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诸位前辈厚赐,恩同再造!晚辈陈曦,愧领了!此等大恩,永铭五内!必当穷毕生之力,不负所托!” “好!” 敖青龙颜大悦,声震水府。 “这才是我辈中人!来来来,满饮此杯!” 灵酒再斟,气氛复又热烈。 酒过数巡,话题渐渐由书卷转向了更为宏阔的天地格局。 敖青放下巨大的玉杯,龙目扫过众人,带着几分感慨与凝重: “子川既立志圣贤之道,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你可知,这浩瀚诸天,人族何止亿万?星辰沙数,大千世界,凡有生灵处,多有人族踪迹。然,如你脚下这南瞻部洲大唐帝朝般,能凝聚煌煌人道龙气,镇压一方气运者,却凤毛麟角!” “帝朝?”陈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谓。 “不错!” 郭嘉接口,眼神清亮。 “王朝亦有等级!非只疆域大小,更关乎其凝聚气运、承载道统之能!由低至高,可分为五等:” 他屈指数来,声音清晰: “其一,王朝:凡俗国度,疆域有限,龙气稀薄,难承大能,易受天灾人祸、妖魔邪祟侵扰,国祚多不过数百年。” “其二,运朝:王朝之上,有明主雄才,或得奇遇,或聚众力,铸就国运之基,凝聚运之力,可短暂抗衡仙神,延绵国祚千年乃至数千年。” “其三,帝朝:运朝之巅!疆域横跨洲陆,龙气凝如实质,化作神龙盘踞,镇压国运,令仙佛忌惮,妖魔辟易!能承载金仙级存在坐镇,国祚绵长,如当今之大唐!此等存在,于地仙界已是巅峰,放眼诸天万界,亦属一方巨擘!” “其四,仙庭:帝朝之上,乃为仙庭!凝聚诸天人族气运,开辟专属仙域神国,法则自生,万法不侵!其主至少为太乙金仙乃至大罗之境!统御万界,威震寰宇!纵观古今,唯有一朝曾达此境!” 贾诩深邃的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与敬畏,缓缓吐出两个字: “仙秦!” “先秦之主,那位始皇帝,以盖世雄才伟略,聚人族气运于一身,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筑仙秦根基!后虽崩于沙丘,然其道统未绝,携仙秦锐士登临天外天,征伐万界,铸就无上仙庭!” “其主……更早已登临彼岸,成就万劫不磨之大罗道果!威能之盛,横贯诸天,便是强如神汉,亦需避其锋芒!” 仙秦!仙庭!彼岸大罗! 陈曦心神再次一震! 原来大唐之上,尚有如此恐怖的层次! 而人族,竟曾达到过如此高度! “其五,”郭嘉的声音将陈曦的思绪拉回,“便是传说中的天庭!非一族一界之天庭,乃是统御诸天万界!”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水波流转的细微声响。 大唐帝朝已是地仙界人族巅峰,但与那登临彼岸、铸就仙庭的仙秦,与那统御诸天的至高天庭相比,依旧显得渺小。 敖青看着陈曦眼中闪烁的震撼与思索,龙目中精光一闪,忽然压低声音: “好了,天地格局,王朝等级,子川心中当有数了。眼下,却有一桩泼天的机缘,近在眼前!” 他龙目灼灼,环视殿中诸人,尤其是贾诩、王羲之、郭嘉三位。 “那金蝉子转世所携的……十世功德与佛门气运!老龙我,已付出些许代价,拿到了入场券!” 敖青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心头炸响: “诸位道友,可愿……与老龙共谋之?” 第55章 拒绝入局! 敖青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龙宫大殿内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十世功德!东传气运! 这八个字蕴含的分量,足以让任何知晓内情的大能心旌摇曳。 泼天的机缘,亦是泼天的因果!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敖青的龙脸上。 贾诩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湖般的沉静。 缓缓放下手中玉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此机缘……确实泼天。佛门布局万载,牵扯三界大能无数,入之易,脱之难。吾等跳出红尘,求的是逍遥长生,明哲保身。此局,非吾道也。” 轻轻摇头,态度明确。 王羲之宽袖轻拂,将那虚空中残留的墨意灵光挥散,洒脱笑道: “敖兄豪情,逸少佩服!然书画之道,在于随心所欲不逾矩。这佛门气运之争,牵涉太广,规矩太重,条条框框太多,非我辈所能承受,亦非我辈所求。” 郭嘉提起紫玉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老龙王啊老龙王,你这胆子……比海还深啊!” 郭嘉摇了摇酒葫芦,并未多言,不过态度也很明确。 这事是好事,机缘也确是机缘,但并非有那么好消受。 其余几位儒道散仙,虽未言语,但神色间流露出的忌惮与退避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敖青脸上的热切笑容微微一僵,龙目扫过众人,带着几分失望,目光最终落在陈曦身上,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子川小友……你呢?圣贤之路,需大机缘,大功德!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若得一丝金蝉功德气运加身,于你立德立言立功,或有莫大裨益!” 陈曦迎着敖青灼热的目光,胸中那口浩然气自然流转,心神澄澈如镜。 “龙王厚爱,晚辈惶恐。” “晚辈根基尚浅,所求圣贤之道,首重根基稳固,步步为营,不求一飞冲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晚辈所求,乃是以自身所学,明理修身,教化万民,聚沙成塔,水到渠成。” “所以,还请龙王见谅。” 郭嘉抚掌大笑,眼中尽是激赏。 “子川心性之稳,志向之坚,远胜吾等当年!此乃真正求道之心!” 贾诩缓缓颔首,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目光。 “不贪不嗔,明辨利害,持心守正。此等心性,方是圣贤之基。子川,你很好。” 王羲之亦含笑点头:“不随波逐流,方显本色。此志,甚好!” 敖青看着陈曦那澄澈坚定的眼神,听着三位老友的赞叹,脸上最后一丝失望也化作了释然,甚至带着几分钦佩。 端起面前巨大的玉杯,仰头将琥珀色的灵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又带着几分苍凉的喟叹: “罢了罢了!是老夫……孟浪了!诸位道友看得透彻,子川小友更是心如明镜。” 放下酒杯,龙爪随意抹去嘴角酒渍,语气洒脱言道: “嘿!其实啊,老龙心里也门儿清!这机缘哪有那么好拿?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得替人家消灾!这因果沾上了,想甩脱?难喽!” “不就是去那斩龙台上走一遭嘛!老龙我活了万把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丢了肉身,又不是身死!” 环视众人,龙须抖动,咧嘴一笑,露出森森龙牙: “只是啊……往后这几十年,长安城的美酒,老龙我怕是喝不着喽!诸位道友,且替老龙多喝几杯!” 斩龙台! 陈曦不禁心中微微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这老龙什么都知道! 这老龙看似粗豪贪杯,实则早已洞悉了自身结局! 并非懵懂无知地被卷入西游杀劫,而是清醒地主动地选择了用自己这颗龙头,去博取那泼天的机缘! 自己先前还曾为其担忧,甚至暗忖其愚蠢…… 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 【叮!洞悉泾河龙王敖青以身入局真相,稳健经验值+9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550!】 “老龙王……” “老泥鳅!” 郭嘉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这龙头,换来的可不止是功德气运,更是为你龙族子孙搏一个跳出这地仙界樊笼,直入诸天万界龙庭的机会!值!太值了!” 贾诩目光深邃,缓缓道: “天数有常,因果循环。龙王此举,看似凶险,实则暗合一线生机。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是大道。” 王羲之亦是感慨:“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敖兄此劫,亦是破而后立之机。待他日归来,笔走龙蛇,当为敖兄再书一幅潜龙腾渊!” “哈哈哈!好!好一个潜龙腾渊!承逸少兄吉言!” 敖青被众人开解,豪气复生,那点自嘲的苍凉瞬间被冲散,再次变得豪迈不羁。 “来来来!莫说那些扫兴的!喝酒!今日不醉不归!就当给老龙我……饯行了!” 觥筹再起,丝竹复鸣。 灵酒的醇香混合着龙宫特有的水灵之气,弥漫在殿内。 只是这酒宴,无形中多了一份壮行般的慷慨与离别的淡淡愁绪。 陈曦身在其中,感受着这份复杂的气氛,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默默饮尽杯中灵酒,感受着那灼热灵气在胸腹间化开,滋养着浩然气与九转金身。 待到宴席气氛稍缓,月上中天,陈曦起身,对着主位的敖青以及贾诩、王羲之、郭嘉等人,深深一揖: “诸位前辈,夜已深沉。晚辈明日尚需前往翰林院点卯应值,不敢耽搁,就此告辞了。” 敖青虽有不舍,但也知陈曦身份所限,不能久留龙宫。 “也罢!子川小友公务要紧!老龙就不强留了!” 看向殿角那三座巍峨书山,“这些垫桌脚的东西,小友一并带走吧!放在老龙这里也是吃灰!” 说罢,不等陈曦再次推辞,敖青龙爪虚抓。 一股沛然柔和的龙力裹挟着那浩瀚书山,化作三道流光,径直投向陈曦袖中! 袖里乾坤之术展开,三座蕴含无尽智慧的书山,瞬间被纳入《春秋》原典所在的袖内空间,消失无踪。 陈曦只觉袖中微微一沉,仿佛承载了万钧智慧之重。 “多谢老龙王!多谢诸位前辈厚赐!晚辈告辞!”陈曦再次郑重行礼。 “去吧去吧!记得常来水府找老龙喝酒!”敖青豪爽大笑。 贾诩、王羲之、郭嘉等人亦含笑颔首,目送陈曦。 一道水波流转,陈曦的身影消失在龙宫大殿的入口。 殿内,敖青看着陈曦消失的方向,龙目中精光闪烁,低声自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 “子川……圣贤之路,道阻且长,珍重!” 水波荡漾,陈曦的身影已出现在泾河岸边。 回首望了一眼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仿佛还能看到龙宫中那场豪宴的余韵。 第56章 金山寺辩机 城南小院,晨光熹微。 陈曦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沉凝似古井深潭。 识海中,三座浩瀚书山静静悬浮,散发着磅礴文气与智慧光辉。 昨夜龙宫一行,收获之大,远超预期。 贾文和的谋略秘藏、王逸少的书道典籍、老龙王的诸界见闻…… 这数百万卷藏书,包罗万象,其价值无可估量。 而敖青老龙那看似莽撞,实则清醒决绝的以身入局,更是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西游大劫,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叮!稳健整理龙宫所得,明悟前路,稳健经验值+1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650!】 “路漫漫其修远兮,唯稳健前行而已。” 陈曦心中默念,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内敛,只余一片澄澈平和。 随即起身,习惯性地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 步履沉稳地推开院门,汇入清晨长安城渐渐喧闹的人流。 然而,这一踏入朱雀大街,陈曦的脚步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街上行人依旧,车马如织,市井烟火气浓郁。 但那身着各色僧袍的身影,明显比往日多了许多! 灰布僧衣的沙弥手持钵盂,脚步匆匆。 身着褐色袈裟的中年僧人低眉垂目,沿街缓行。 甚至能看到几位身披金线描边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僧,在一众弟子簇拥下,于人流中显得鹤立鸡群,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合十行礼。 诵经声、木鱼声,隐隐约约,不知从哪家店铺或深巷中传来。 “佛事……如此兴盛了?” 陈曦眉头微蹙,心中警铃大作。 “看来,西游之期,真的近了!” “贞观十三年九月……殷温娇提前分娩,金蝉子已然降生。如今这满城僧侣汇聚,只怕是水陆法会将近!佛门东传的大幕,已然拉开!” “虽然老龙王还未上那剐龙台上走一遭,但佛门显然已经在提前布置了。” “纵使不在这九月望前三日,最晚……最晚也不会拖过贞观十三年十月!” 陈曦目光微凝,一瞬间也是想到了许多。 与此同时,就在其刚行至翰林院所在的务本坊附近,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留步。” 陈曦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轻僧人正站在道旁,含笑合十。 这僧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身月白僧衣浆洗得干干净净,更衬得他气质出尘,眉宇间带着一股聪慧灵秀之气。 尤其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顾盼生辉,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大师有何指教?” 陈曦停下脚步,拱手还礼,神色平静。 年轻僧人笑容和煦,如同春风拂面。 “小僧观施主气度不凡,身有文华内蕴,必是饱学之士,福缘深厚之人。小僧这里有尊南海琉璃观世音菩萨宝像,乃我金山寺高僧远赴南海普陀,诚心礼请,以无上佛法开光加持而成,灵验无比。” 说着,他从随身一个干净的布囊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尊约莫九寸高的琉璃菩萨像。 那菩萨像通体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雕工细腻传神,面容悲悯慈祥,手持净瓶杨柳,栩栩如生。 一股淡淡带着安抚人心力量的檀香气,自琉璃像上隐隐透出。 “此像供奉家中,可镇宅辟邪,护佑平安;置于案头,可清心明目,助益文思;随身携带,更能得菩萨慈悲加持,消灾解厄,福慧双增。” 辩机口才极佳,语速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直指人心,将一尊琉璃像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更巧妙地迎合了陈曦儒生身份。 “施主乃文华之士,若得此菩萨法像护持,于修身养性、求取功名,皆是大有裨益。此乃佛缘,亦是善缘。只需香火供奉些许,结个善缘即可。” 他双手捧着琉璃像,目光诚挚地望着陈曦,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真诚与期待。 若是寻常人,被这俊秀僧人以如此口才推销,又被那琉璃宝像的精美灵光所惑,恐怕早已心动。 然而陈曦是何等心性? 他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灵台清明如镜。 这琉璃像虽有几分灵光,却远非什么南海普陀礼请、无上佛法开光的圣物,不过是一件沾染了些许香火愿力的寻常法器罢了。 价值几何,他心知肚明。 “多谢大师美意。” 陈曦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微微摇头。 “在下囊中羞涩,且家中已有供奉,不敢贪多。菩萨慈悲,普度众生,心诚则灵,不拘于外物。这宝像,大师还是留给更有缘法之人吧。” 辩机闻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但脸上笑容依旧和煦,并无半分不悦,反而顺势点头,显得极有涵养: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菩萨慈悲,自在心中。是小僧着相了。施主心性通透,慧根深种,倒是小僧唐突了。” 他将琉璃像小心收回布囊,再次合十为礼: “小僧辩机,在长安城外金山寺挂单修行。今日得见施主,亦是缘法。他日若施主有暇,可来金山寺随喜,小僧愿为施主引路参禅。” “金山寺?辩机?” 陈曦心头猛地一跳! 金山寺! 那不就是历史上,金蝉子第十世转世身陈玄奘落发出家,后来成为唐玄奘的寺庙吗? 而这个年轻英俊、口才了得的和尚…… 辩机! 不也就是后来与高阳公主私通,最终被唐太宗腰斩于市,成为大唐一桩著名丑闻的主角? 想不到,竟在此地,以这种方式相遇了! 陈曦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依旧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姿态: “原来是金山寺的辩机大师。久仰。若有闲暇,自当拜访。告辞。” 他拱手一礼,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不远处的翰林院朱漆大门走去,步履依旧沉稳。 辩机立于道旁,目送陈曦远去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随即也转身,汇入那渐渐增多的僧侣人流之中。 陈曦步入熟悉的翰林院,值房皂吏恭敬行礼。 他径直走向自己那间堆满卷帙的静室。 点卯、落座、研墨、展卷……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近乎禅定的专注。 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缓缓流转,滋养着大儒中境的神魂。 九转金身的气血之力蛰伏于筋骨百骸。 炼气化神的法力温润运行于丹田。 【叮!稳健点卯,潜心修书,稳健经验值+3!】 【当前稳健经验值:16653!】 然而,这份专注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翰林院那庄严肃穆的氛围,骤然被一阵急促而威严的脚步声打破! “圣旨到——!翰林院编修陈曦,接旨!” 一个尖细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翰林院! 值房内外,所有埋头案牍的编修、书吏,无不骇然抬头,面露惊愕! 只见一位身着深绯色宦官常服、面容白净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一队手持拂尘气息沉凝的内侍簇拥下,神情肃穆地站在静室门口。 手中赫然高擎着一卷明黄刺眼、绣有金龙祥云纹路的圣旨! 陈曦执笔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滴落在刚铺开的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团浓重的黑。 放下笔整了整衣冠,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片沉静的肃然。 不出意外,应该是程咬金那边的运作生效了。 起身,对着那卷象征无上皇权的圣旨,深深一揖: “臣,翰林院编修陈曦,接旨!” 第57章 唐僧回长安! “翰林院编修陈曦,秉性端方,才学渊深,于苍茫山论道宣旨有功,深体朕意。今特擢升为国子监博士,专司经义讲习,启迪后学。望尔克勤克慎,弘扬文教,不负朕望。钦此!” 尖细而威严的声音在翰林院值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臣,陈曦,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深深一揖,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圣旨。 入手微沉,仿佛承载着皇恩浩荡与未来重任。 不过,陈曦脸上并无太多意外,程咬金的豪气许诺,终究是化作了现实。 国子监博士,这位置清贵更胜翰林编修,更是他践行儒道、砥砺学问、聚拢人望的理想之地。 “恭喜陈博士!” “贺喜陈博士高升!” “陈兄此番入国子监,必能大展宏图!” 宣旨太监刚收起仪仗,值房内外早已按捺不住的恭贺声便如潮水般涌来。 同僚们无论真心假意,此刻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翰林院虽清贵,但能一步踏入国子监,前途更为广阔,尤其陈曦背后隐隐有程咬金这等巨擘支持,更不容小觑。 陈曦面带温和笑意,一一拱手还礼,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多谢诸位同僚,曦愧不敢当,皆赖陛下隆恩。日后还需诸位多多指教。” 寒暄片刻,陈曦开始整理自己案头堆积的卷宗文书,与接手的同僚简单交接。 阳光西斜,将他整理书笈的身影拉长。 当最后一份《南疆风物考》的批注合拢,背起那古朴的竹笈,在众人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中,稳步走出了翰林院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长安城依旧喧嚣,车水马龙。 夕阳熔金,为鳞次栉比的屋宇镀上一层温暖的余晖。 陈曦行走在归家的人流中,心境却与来时大不相同。 “国子监博士……终于踏出这一步了。” 他心中默念,袖中《春秋》原典似乎也感应到他心绪的起伏,温润的玉黄光华微微流转。 “此事,当尽快禀明颜师才是。他老人家虽不喜俗务,但弟子前程落定,亦当报喜。更重要的是……” 陈曦的目光投向城东曲江池畔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 “西游之局已动,金蝉子降世,佛门暗流汹涌。我入国子监传道授业,看似安稳,实则却也依旧在旋涡边缘。” “前路如何稳健前行,儒道如何精进,乃至如何在这即将席卷南瞻部洲的大势中……守住本心,谋得一线超脱之机?都还需颜师指点迷津。” 他打定主意,明日便告假半日,前往曲江池畔草庐拜见老师。 有了师父,陈曦方才真正知晓有靠山的好处。 不管什么事,也是都有了请教的去处。 虽然也会背负一些责任,但好在与其稳健之道,并不算冲突。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南数十里外,渭水之滨。 金山古刹,暮鼓沉沉。 寺后临河的菜园边,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枯槁的老僧,正颤巍巍地俯身,从湿漉漉的芦苇丛中抱起一个顺流飘来的襁褓。 襁褓中的婴孩不哭不闹,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异常清亮,眉心一点淡淡的红痣若隐若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竟飘来此等灵秀稚子,亦是佛缘。” 法明长老长叹一声,浑浊的老眼中流露出悲悯。 脱下自己的旧僧袍,小心翼翼地将冻得有些发青的婴孩裹紧,步履蹒跚地抱回禅房。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金山寺上空极高远的云层深处,一点柔和却宏大的意志再次悄然降临。 足踏莲台的观世音菩萨,宝相庄严,目光悲悯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古刹,以及禅房中那个被老僧救起的婴孩。 “木吒。” “弟子在。”侍立一旁的惠岸行者合十应道。 “时机已至,金蝉元灵需速速成长,以应水陆法会之期。然此界光阴如常,恐不及。” “请菩萨示下。”木吒恭敬询问。 观音菩萨玉指轻捻,指尖一点琉璃般的清光骤然亮起,瞬间扩大,化作一片朦胧而璀璨的光幕,如同倒悬的琉璃海,无声无息地将整座金山寺笼罩其中。 “诸天万界,光阴流转,各有其律。此乃吾南海琉璃净界之时序投影。” “非是地仙界光阴加速,而是此寺此刻,已入吾琉璃界光阴长河之支流。寺中一日,琉璃界中……便是经年。” 木吒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化为深深的敬畏: “菩萨神通广大,造化玄奇!弟子明白了。” 他望向下方瞬间被奇异光晕笼罩的古寺,只见寺中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荣枯交替,殿宇的砖瓦在光影变幻中留下岁月的斑驳痕迹。 而寺中僧众,包括那抱着婴孩的法明长老,他们的动作在光幕笼罩下仿佛被拉长、模糊,又迅速恢复,只是眉宇间悄然刻下了风霜的印记。 光影流转,如走马观花。 在长安城众人眼中不过半日的光景,于那金山寺内,已是寒来暑往,十八载春秋悄然滑过。 禅房内,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已长成一位身着朴素僧衣的青年。 眉目清秀依旧,眼神澄澈,带着一股天生的悲悯与聪慧,只是眉心的红痣愈发清晰。 法号玄奘,寺中皆称江流儿。 “师父,弟子今日整理藏经阁旧籍,于那存放杂物的箱底,发现此物。” 年轻的玄奘手持一个油布包裹,恭敬地呈给已垂垂老矣、气息微弱的法明长老。 法明长老浑浊的目光落在油布包裹上,身躯微微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颤抖着手接过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方素白的丝绢! 丝绢边缘早已磨损泛黄,但上面用鲜血写就的字迹,虽历经岁月,却依旧带着一股凄厉决绝的气息,触目惊心! “此物,老衲本想等到你再大些再给与你,不过你既自己找到了,那便也是你的缘法,你且自己打开看吧!” 法明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闻言,玄奘的目光落在血书上。 只看了开头几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字字泣血,却是道尽了他离奇的身世! 母亲殷温娇,父亲陈光蕊赴任江州途中遇害,自己被弃江流,母为保血脉忍辱负重,留下血书盼儿复仇雪冤…… “娘亲……” 一声悲怆的低喃从玄奘喉中溢出,他紧紧攥住那方血书,指节捏得发白,清亮的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更有滔天的悲愤与杀意翻涌! 尘封十八年的血海深仇,如同火山般在他心中轰然爆发! 云层之上,木吒看着下方紧握血书、悲愤欲绝的年轻僧人,眉头微蹙: “菩萨,江流儿尘缘骤现,血仇加身,怨愤滔天。此等心境,如何能断尘缘,立地成佛,承那取经重任?恐生变数啊!” 观音菩萨面容平静无波,眼中慧光流转,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因果。 唇角微扬,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盘: “痴儿。尘缘如丝,非刀可断。然金海若尽,丝自无依。” “勿忧,贫僧自有佛法,助他了此尘缘,令其金海尽干,灵台自清。此劫,亦是其佛心淬炼之始。且看他如何抉择,去往何方。” 禅房内,悲愤的泪水终于从玄奘眼中滚落,滴在殷红的血书上。 猛地抬起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决绝的清明: “外公……殷开山!长安!城南卦摊!” 小心翼翼地将血书贴身藏好,对着气息奄奄的法明长老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父养育之恩,弟子永世不忘!然身负血海深仇,父母冤屈未雪,弟子须即刻前往长安,寻我外祖父,为父母讨还公道!待事了……弟子再回寺中,侍奉师父!” 说罢,他毅然起身,僧衣拂动推开禅房木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山门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而坚定,直指长安城。 第58章 龙气被锁!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16653】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中期)】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入门)】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契合度提升)】 【法宝:黑风舟】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光华温润内敛,将陈曦当下的根基与积累清晰映照。 城南小院晨光初透,陈曦整肃青衫,步履沉稳地踏向城东曲江池畔。 竹影婆娑依旧,清风带着水汽与草木清香。 蜿蜒的青石板小径尽头,几间掩映在翠竹中的草庐柴扉半开。 “来的可是陈曦陈师兄?”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童子蹦跳着跑出,声音清脆稚嫩。 “夫子早知师兄今日会来,特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夫子说:子川心念已定,前路可期,让他进来吧。” 陈曦心头微暖,郑重一揖: “弟子陈曦,谨遵师命。” 草庐内光影斑驳,颜师盘膝坐于蒲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深衣,身形清癯,背脊却挺直如松。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沟壑,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温润,沉淀着千年智慧,此刻正带着了然的笑意,落在陈曦身上。 红泥小炉上铜壶轻沸,茶香袅袅。 “来了?” 老夫子声音平和如常,如同招呼归家的晚辈,执壶为陈曦斟上一杯清茶。 “坐。” “弟子陈曦,拜见老师。” 陈曦依足礼数,深深一揖,方在对面蒲团落座。 双手捧起温热的茶盏,将苍茫山之行宣旨定序、程处默歃血结义、程咬金豪爽提携、龙宫宴饮得遇贾诩王羲之郭嘉等先贤并获赠三座书山、以及擢升国子监博士等事,条理清晰,娓娓道来。 言语间不卑不亢,只平实叙述,却自有一股沉凝气度流淌。 颜师静静听着,枯瘦的手指在身前矮几上轻轻拂过,动作舒缓。 当听到陈曦婉拒贾诩、王羲之、郭嘉三人收徒之请,言明立德立言立功之志,并坦然接受国子监博士之职时,他那温润的脸上不禁也多出了几分欣慰的笑意。 “好!好一个圣贤之姿!” 颜师抚掌而赞,声若金玉交鸣。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贾文和之谋算鬼神惊,王逸少之书道通造化,郭奉孝之纵横定乾坤,皆是通天大道。” “然,能在这泼天机缘前持心守正,不为所动,更明己身所求,以教化万民、立德立言立功为志,此等心性格局,已具圣贤之基!子川,你很好!为师……老怀大慰!” 陈曦连忙欠身:“弟子惶恐,皆是老师教诲之功。” 颜师摆摆手,收敛了些许激动,目光变得深邃悠远。 “国子监,乃我大唐文脉汇聚之地,天下儒道菁英汇聚之所,关系人族文运流转,更是你践行圣贤之道的绝佳道场!此职清贵,更重千钧。”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持身以正,行之以稳!此八字,你当谨记于心。身处其间,一言一行,皆为学子表率,亦为文华气运所系。” “若你能在此根基上,融汇贯通,开一家之言,立教化之基,则立德、立言之功,指日可待!至于那苍茫山正邪之序、西游佛门东传之局……” 颜师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定力: “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煌煌人道,自有其运转之理。” “于你而言,只需明心见性,砥砺前行,守好你这方教化之土,聚拢你胸中浩然正气,便足矣!无需过多忧心那方外之变局。大势如洪流,顺势而为,持正守心,方是根本!” 字字千钧,如黄钟大吕! 颜师这番话,不仅是对他前路的肯定,更是为他拨开了眼前缭绕的迷雾! 以不变应万变,以教化定人心! “弟子明白了!” 陈曦眼中豁然开朗,胸中那口浩然气如受牵引,自行运转,愈发精纯凝练,隐隐有突破中境桎梏之感! 这正是他心中所预想的道路,如今得颜师亲口点明,更添无穷信心! 【叮!得亚圣颜回亲传指点,明悟圣贤大道,心志通明,前路豁然!稳健经验值+1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7653!】 不等,陈曦欣喜于1000稳健经验值的获取,颜师话锋却是陡然一转,脸上的欣慰之色瞬间被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 放下茶杯,枯瘦的手指在矮几上轻轻一划,一道无形的气机瞬间隔绝了内外。 “子川,还有一事,你须切切留心!长安……已非铁桶金城!” 陈曦心头猛地一跳,凝神屏息。 颜师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直视那笼罩长安的煌煌龙气核心: “大唐的龙气……已被人施法锁住!” “虽未完全断绝,但其镇压外道、庇护神都之能,已然大减!眼下之长安,仙神佛陀,妖魔鬼怪,皆可如入无人之境,所受压制微乎其微!此乃暗流汹涌之地,杀机四伏之所!你身处其间,当步步为营,万不可大意!” 话语之声虽小,但且内容却如同九天惊雷在耳畔炸响! 龙气被锁! 仙神可随意入长安! 难怪近日长安城内僧侣陡增,佛门气息弥漫! 原来这煌煌帝京的守护屏障,竟在无声无息间被撬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这绝非寻常手段,背后牵扯之大,令人心寒! 长安,这看似繁华安稳的帝都,已然成了风暴中心最危险的漩涡! “弟子……谨记!”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沉凝如铁。 随即起身,对着颜师,深深一揖到底: “谢老师指点迷津,警示大恩!” 颜师微微颔首,眼中忧虑与期许交织,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平静: “去吧。持身以正,行之以稳。前路虽险,然圣贤之道,便在脚下。” 陈曦再次郑重一礼,转身步出草庐。 门外阳光正好,竹影婆娑,清风徐来。 然而,他心中再无半分初入草庐时的轻松,唯有一股沉甸甸压力。 长安的天,要变了。 可能是一时,也有可能是一世! 第59章 紫薇与昊天 城南小院,竹影在青石板上摇曳,筛下满地碎银般的月华。 陈曦盘膝静坐,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那卷温润如玉的《春秋》原典。 识海深处,三座由贾诩秘藏、王羲之书道、敖青诸界见闻堆砌的浩瀚书山静静悬浮,散发着磅礴而古老的智慧辉光。 开宗立派,立一家之言? 念头一起,便如磐石压心。 他脑海中,并非没有惊世骇俗的学问。 前世蓝星数千年文明积淀,无数颠覆性的思想火花若星河璀璨。 进化之理、宇宙之宏、格物之微、平等之念........ 任何一样抛出,都足以在这儒释道为根基、仙佛神圣俯瞰的世界掀起滔天巨浪,撼动道统根基。 然,此非稳健之道! “如果真敢说这些,当是取死之道!” 陈曦心中警铃长鸣,眼神沉凝如铁。 贸然抛出那些与当下主流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的异端邪说,无异于将自己架在烈火上炙烤。 莫说国子监那些皓首穷经,信奉圣贤如圭臬的老博士们容不得他,便是这煌煌人道龙气笼罩下的煌煌大唐,又岂能容下一个动摇根基的狂徒? 恐怕顷刻间便有妖言惑众的罪名加身,引来杀身之祸,更遑论聚拢人望,践行教化? “大道三千,当求其稳,求其正……” 陈曦低声自语,目光落在书案上摊开的《礼记·大学篇》,那格物致知四个古朴篆字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手指轻轻点在其上,仿佛点中了一丝微妙的灵光。 “格物致知,或可从此处生根,徐徐图之。不悖圣贤之言,却可引向穷究万物之理……” “此道,或为当下立身传道之基。” 陈曦眼中光芒渐定! 眼下最稳妥之法,便是依托这浩瀚书山之基。 以子史经集为本,以胸中浩然气为引,于国子监讲坛之上,将先贤经典讲深、讲透、讲出新意! 在看似照本宣科中,悄然播撒格物穷理的种子。 待根基稳固,人望渐聚,时机成熟,再图水到渠成之变。 稳健之道,首在立足当下,步步为营。 ......... 同一片清冷的月光,穿透大明宫重重巍峨的宫阙,洒在帝王寝殿深处。 蟠龙金柱投下沉默的暗影,万籁俱寂,唯有龙涎香在鎏金狻猊炉中无声氤氲。 龙榻之上,大唐天子李二似已熟睡,呼吸均匀。 然而那紧蹙的眉峰之下,一股沉睡的远比人间帝王更为古老浩瀚的意志,正于识海最深处苏醒。 忽然间,一道无法言喻的煌煌紫气,自他眉心祖窍悄然逸出! 那紫气初始如烟如雾,转瞬间便凝实升腾,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 虚影头戴垂十二旒白玉珠的玄天冕旒,身披绣有周天星斗,日月山河的玄色帝袍。 面容模糊在无尽星辰流转的光晕之后,唯有一双眸子开阖间,仿佛能洞穿万古时空,执掌乾坤社稷! 正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本源元灵! 紫薇元灵低头,目光淡漠地扫过榻上那具承载着大唐气运的凡俗肉身,旋即一步踏出! 无声无息,咫尺天涯! 这一步,便已跨越了九霄罡风,三十三重天界那不可逾越的界限!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祥云铺就的虹桥直贯天穹,瑞气结成璎珞垂落,金碧辉煌大到难以想象的殿宇悬浮于无尽星海之上,正是统御诸天万界的至高中枢凌霄宝殿! 殿前广场,仙鹤长鸣,灵兽伏地。 无数金甲神将持戟肃立,气息如渊似海;各路仙官神祇垂首恭立,周身仙光缭绕,宝相庄严。 此刻,万仙屏息,整个天庭的目光,皆被这突兀降临的带着人间烟火与无上帝威的紫气帝影所吸引! 高踞于御座之上,那位身着十二章纹衮服面容笼罩在无量光明之中的存在——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缓缓抬起了眼眸。 祂的目光穿透时空,落在那紫气缭绕的帝影之上,深邃无垠的眸底,映照出诸天星辰生灭万界兴衰轮转。 “道兄。” 昊天上帝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大道纶音,瞬间响彻整个凌霄宝殿。 “一别经年,凡尘俗务可曾消磨了雄心?” “你我当年那赌约之期,可是迫在眉睫了啊!” 紫薇元灵周身紫气翻涌,帝袍上星河流转加速,祂立于万仙中央,气势丝毫不逊于御座上的昊天。 面对这近乎诘问的开场,祂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主宰万星的凛然意志: “赌约在心,何曾须臾敢忘?朕既入凡尘,自当以凡俗之身,再造乾坤。” 昊天上帝微微颔首,光明笼罩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再造乾坤?道兄好气魄。仙秦之威,犹在眼前,横扫六合,聚人族气运于一身,登天外天,铸就无上仙庭,其主更是登临彼岸,成就大罗道果,横压诸天。此等伟业,岂是易事?” 祂略作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凌霄殿顶,落向那遥远的地仙界南瞻部洲,落向那被锁龙气暗流汹涌的长安城。 “汝这凡俗龙庭,大唐帝朝,看似煌煌盛世,实则已是内忧外患,烈火烹油。西游将起,佛法东传,此乃天道定数,不可阻挡。” “佛门布局万载,气运牵引,纵是仙秦,亦难逆此大势。汝那凡躯,纵有几分修为,在这滔天洪流中,也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此言一出,凌霄殿内气氛骤然凝滞,万仙垂首,大气不敢出。 紫薇元灵周身紫气猛然一炽! 帝袍之上,代表西方七宿的奎、娄、胃、昴、毕、觜、参七颗主星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星光,隐隐与下界长安上空那被锁的龙气核心遥相呼应! “棋子?” 紫薇元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金铁交鸣般的锋锐,震得周遭仙云都为之荡漾。 “昊天,你太小觑朕,也太小觑这人道之力!大唐乃朕之大唐,非佛门之大唐!” “纵是佛法东传不可逆,又如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佛门欲借我人道气运,焉知不会反为我人道所用?” 祂的目光锐利如剑,穿透虚空。 “至于棋子命数?哼!棋局不过刚刚落子,谁为棋手,谁为棋子,谁胜谁败,谁又能……说得定呢?” 话音落下,紫气帝影不再多言,一步踏回。 身影倏忽间化作一道流光,跨越无尽时空,重新没入大明宫龙榻上那具凡俗帝王的眉心。 凌霄宝殿内,只余昊天上帝端坐于无尽光明之中,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久久未散。 第60章 指点唐僧! 城南小院,竹影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光点。 陈曦推开院门,准备前往国子监赴任。 清晨的长安城已渐渐苏醒,街巷间人声初沸。 车马粼粼,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刚转过巷口,陈曦脚步便微微一顿。 却见一年轻僧人,正站在他平日挂摊所在的那片空地上,神情茫然又焦灼地四下张望。 这僧人不过二十上下年纪,僧衣浆洗得发白,却难掩其清秀的眉目。 他身形略显单薄,但背脊挺得笔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澄澈如秋水。 僧人手中紧紧攥着一方折叠的素白绢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绢帛边缘磨损泛黄,隐隐透出暗红的痕迹。 正是玄奘!手握血书,寻亲复仇的金蝉子第十世! 玄奘也看见了陈曦,见他一身儒衫,气度不凡,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疾步上前,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了!小僧冒昧,敢问施主可曾知晓,数月前在此处摆摊卜卦的一位老先生,如今去了何方?” 他目光灼灼,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小僧有万分紧要之事,必须寻他!” 陈曦心头了然如明镜。数月前城南卦摊,那指点殷温娇的老先生,可不正是他陈曦陈子川的马甲? 不过陈曦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与茫然。 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的温和: “大师问的,可是那位须发皆白、卦旗上书铁口直断的老先生?” “正是!正是那位老神仙!”玄奘眼中光亮骤增,急切道。 “唉,”陈曦叹息更深,语气里满是世事无常的感慨。 “那位老先生确非凡俗。只是,他老人家在此摆摊不过月余,便飘然而去。萍踪无定,居无定所,如闲云野鹤,何处不可栖身?小生也曾慕名前来请教过一二,受益匪浅。可惜,自那日后,便再未得见仙踪。想来……早已离开长安,云游四方去了吧。” 玄奘眼中那最后一点光亮,随着陈曦的话语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走了……竟然走了……” 本来,按照她母亲留下的血书所言,这位老神仙洞察世事,几乎完全预料了他们所发生的悲剧。 可如此老神仙竟然不在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毕竟,母亲留下的血书可是言明,一定要先找到这位老神仙的啊! 陈曦看在眼里,心中那口浩然气微微一动。 上前一步,声音温润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涟漪: “大师寻那位老先生,想必有极紧要的因缘。” “小生虽不知其去向,但观大师形容悲切,似有沉冤待雪?若大师信得过,不妨直言。长安城虽大,却也自有法度公理。” 玄奘猛地抬头,对上陈曦那双澄澈而隐含智慧光芒的眼睛。 那目光中没有好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世情后的平静与宽和。 “施主……” 玄奘喉头滚动,悲愤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冲口而出那血淋淋的真相。 然而,十八年佛门清修的定力终究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递上那血书。 “小僧……身负血海深仇!父母惨死,冤屈难申!那位老先生……曾与家母有旧,或能……或能……” “先生,还是请看吧........” 陈曦了然地点点头,接过血书,看过之后脸上并无惊诧,只有深沉的肃穆: “原来如此。难怪大师心绪难平。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乃人伦大义!”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清晰而笃定: “大师,当务之急,绝非寻访飘渺无踪的故人。你母血书之中,提及令堂乃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 “殷相国位极人臣,乃国之柱石,更是你嫡亲的外公!此等滔天血案,牵涉朝廷命官,唯有直达天听,诉诸煌煌国法,方能真正为令尊令堂昭雪沉冤,将凶徒绳之以法!大师何不速速前往相府,拜见殷相国?血书为凭,骨肉相认,以相国之威,何愁沉冤不雪?” 陈曦所说的其实很简单,正常人应该也都会这么办,可惜这玄奘却是因心急而忘了这一点。 “外公……殷开山!” 玄奘如遭当头棒喝,是啊!血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母亲是宰相之女! “相府……国法……” “多谢施主点醒!小僧愚钝,险些误入歧途!再造之恩,玄奘永世不忘!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就在玄奘躬身行礼的刹那,陈曦袖中那卷温润如玉的《春秋》原典,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热! 一股沛然温和却又至大至刚的暖流悄然流转,瞬间通达四肢百骸。 陈曦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受了这一礼,虚扶道: “大师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陈曦,字子川。些许言语,能助大师拨云见日,亦是缘法。事不宜迟,大师速去相府要紧。” “陈施主!大恩不言谢!玄奘告辞!” 玄奘不再多言,将陈曦的名字深深刻入心底,再次郑重合十一礼。 他紧了紧怀中血书,毅然转身,僧袍拂动,朝着皇城方向的宰相府邸,大步流星而去。 背影孤直,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陈曦目送他汇入街市人流,袖中《春秋》的温热感缓缓退去。 方才那番对话,看似指点迷津,实则他已在玄奘心中悄然埋下了种子。 点明人伦大义、煌煌国法,强调诉诸朝廷法度而非飘渺仙缘。 正是以儒家最核心的纲常伦理,与入世济世之理。 “种子已播下,能否生根发芽,且看造化了。” 陈曦收回目光,继续朝国子监方向行去。 大因果他自是不敢深入,也有违他一贯稳健的原则,但略微落子还是可以的。 毕竟,就是几句好心之言,就算日后唐僧心性之上,有所变化,谁又能怀疑的到他呢? 刚步入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兴奋议论便传入耳中。 “袁神仙!真神了!按您老指点的方位时辰下网,嘿!一网下去,全是肥美的金鲤!您真是俺的活菩萨啊!” 一个穿着短褂,裤腿高挽的粗豪汉子,正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鱼篓,对着街边一个卦摊点头哈腰,满脸的感激涕零。 那卦摊前,端坐一人。 身着玄色道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面容清癯,眼神平和深邃,仿佛蕴藏着周天星斗。 正是钦天监台正袁天罡的叔父,在长安城名声鹊起的神算袁守城! 第61章 入职国子监 袁守城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一柄雪白拂尘随意搭在臂弯,目光掠过那汉子捧上的鱼篓。 篓中清水晃荡,数尾尺许长的鲤鱼挤在一起,奋力挣扎,溅起细碎的水花。 其中一尾尤为醒目,通体鳞片竟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打鱼佬只当是难得的祥瑞,献宝似的将鱼篓往前递: “袁神仙,这尾金鳞最是难得!小的特意孝敬您老!求您再指点个明日的好方位……” 袁守城眼皮微抬,拂尘柄似是无意般轻轻点在那鱼篓边缘。 一股凡人无法察觉的微妙气机掠过,篓中那尾挣扎最烈的金鲤猛地一僵。 随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沉了下去,只有鱼鳃还在微弱地开合。 “嗯。” 袁守城这才淡淡应了一声,随手在案几上铺开的卦图上一点。 “明日酉时三刻,渭水湾,东南巽位,水深七尺。” 打鱼佬如获至宝,千恩万谢,提着那篓蕴含龙族血脉的金鲤欢天喜地地走了。 陈曦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波澜不起。 老龙王敖青那清醒赴死的豪言,犹在耳边回响。 这金鲤入篓,非是袁守城手段通天。 实乃泾河龙族甘愿入局,以子孙之血为饵,换取那西游功德的一线入场券。 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 若不知内情,以他如今身份修为,只需一道传讯至长安府衙,言明此间有人公然捕捞献食象征国姓的“李”(鲤)鱼,便足以让袁守城这摊子顷刻间灰飞烟灭,更可坏了佛门这关键一子的布置。 然而,何必? 不再停留,步履从容地从袁守城那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杀机暗藏的卦摊前走过。 径直穿过朱雀大街,朝着务本坊深处那座沉淀了千年文华的学宫圣地国子监而去。 越靠近国子监,周遭的市井喧嚣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肃穆与宁静。 朱红的高墙,厚重的黑漆大门,门前两尊饱经风霜的石兽沉默地守护着。 门楣之上,国子监三个斗大的古篆,笔力千钧,透着一股厚重无匹的文华之气。 门房显然早已得了吩咐,见陈曦身着博士青袍而来,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引路: “陈博士请随我来,祭酒大人已在明伦堂等候。” 穿过第一进仪门,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深深,古柏参天,虬枝盘曲,苍翠的树冠遮蔽了半边天空,投下浓重的绿荫。 虬劲的树干上苔痕斑驳,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与陈年书卷特有的沉静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凝下来。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中轴主道前行,两侧殿宇巍峨,飞檐斗拱,庄严肃穆。 朗朗的读书声或沉郁顿挫,或清越激昂,从一间间敞开的学舍中传出在古木与殿宇间回荡。 行至正中的明伦堂前,一位身着紫色麒麟补服,头戴进贤冠的老者已立在阶前相迎。 老者年约六旬,须发花白,面容清癯,身形瘦削却站得笔直如松,眼神温润平和,周身萦绕着一种渊深似海,令人心折的儒雅气度。 正是当朝国子监祭酒,名满天下的大儒,孔颖达! 孔颖达一见陈曦,脸上便绽开由衷的笑意,如同见到自家亲近的子侄。 快步下阶,未等陈曦行大礼,便已伸出枯瘦却温暖有力的手,一把紧紧握住了陈曦的手腕,力道之大,竟让陈曦都感到一丝微痛。 “子川!终于把你盼来了!” 孔颖达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陈曦,仿佛要将他看透。 “好!好!气度沉凝,神华内蕴,果真是颜师慧眼识珠!得此佳弟子,实乃我儒门之幸!” 他拉着陈曦的手,竟不急着入堂,反而引着他转身,面向庭院中那几株最为古老沧桑的参天巨柏。 “子川你看,”孔颖达抬手指向那些沉默的巨人,语气充满了虔诚与自豪。 “这些古柏,据传乃光武中兴、辟莽复汉之年,由当时的大儒亲手所植!迄今已近千载!它们见证了汉室重光,经历了魏晋风流,熬过了五胡乱华……看尽了王朝更迭、世事沧桑!却依旧屹立不倒,郁郁葱葱!” “这,便是我儒道文脉!薪火相传,历劫不灭!国子监,便是承载这文脉的圣地!在此传道授业,非是寻常职司,而是守护文明火种,延续千秋道统!肩上的担子,重逾千钧啊!” 陈曦肃然起敬,望着那历经千年风雨依旧生机盎然的古柏。 感受着孔颖达话语中沉甸甸的分量,胸中那口浩然气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与这沉淀了千年的文华之气隐隐呼应。 “学生……谨记祭酒教诲!必当克勤克慎,不负文脉所托!”陈曦郑重应道。 孔颖达欣慰地点点头,这才拉着陈曦步入明伦堂。 堂内陈设古朴庄重,巨大的孔子画像悬挂正中,两旁是历代先贤大儒的牌位。 檀香袅袅,肃穆庄严。 分宾主落座后,孔颖达亲自为陈曦斟上一杯清茶,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语气也变得家常起来。 “子川啊,颜师他老人家……在曲江畔清修,一切可还安好?精神头如何?老夫久慕颜师风范,奈何俗务缠身,又恐扰了颜师清静,一直未能亲往拜谒,心中着实挂念。” 言语间,那份对颜师发自内心的尊崇与关切,溢于言表。 这既是大儒之间的惺惺相惜,更点明了大家都是儒门一脉,颜师座下,同气连枝。 陈曦心中最后一丝初来乍到的疏离感也彻底消散,恭敬答道: “回祭酒,老师一切安好。每日于竹篱茅舍间,观流水,听松涛,读书悟道,心境澄澈。学生临行前,老师还曾言及祭酒主持国子监,弘扬文教,劳苦功高,深表嘉许。” 孔颖达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如同孩童得到长辈夸奖般的光彩,连声道: “颜师谬赞了!谬赞了!老夫这点微末道行,岂敢当颜师如此评价!有颜师此言,老夫便是再辛苦十倍,也是甘之如饴!”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着陈曦,眼中满是期许: “子川啊,你既入国子监,便如归家一般。不必拘束。” “你之才学,老夫虽未亲见,但能入颜师法眼,得他老人家亲传,岂是凡俗?这明经、进士诸科,乃至太学、四门学的讲席,你尽可择其善者而从之。若有疑难,随时可来寻老夫。” 孔颖达顿了顿,笑容更盛,带着几分长者对晚辈的亲近: “至于那些繁琐的庶务,自有司业、丞、簿等人打理,无需你费心。你只需安心治学,传道授业解惑,将颜师所传发扬光大,便是我国子监之幸,儒门之幸!” 话语诚恳,态度鲜明: 国子监就是你的家,有孔颖达这尊大佛罩着,你陈曦只需安心做学问、教学生,其他勾心斗角、庶务杂事,一概不用操心! 陈曦起身,对着孔颖达深深一揖: “学生陈曦,拜谢祭酒厚爱!定当潜心向学,不负祭酒与老师期望!” 孔颖达哈哈大笑,亲自扶起陈曦: “好!好!自家人不必多礼!走,老夫带你去看看你的值房,熟悉一下环境!” 就在孔颖达引着陈曦,推开明伦堂通往后面博士值房区域的厚重朱漆侧门时。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龙苏醒,轰然扑面而来! 正是无数代大儒先贤在此讲学论道、著书立说,无数莘莘学子在此读书明理、修身养性,千年沉淀所凝聚的浩瀚文华之气! 是至精至纯的浩然正气! 凝聚如实质,化作淡金色的洪流,汹涌澎湃,瞬间将陈曦淹没! 陈曦浑身剧震! 胸中那口大儒中境的浩然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发出江河澎湃般的低沉轰鸣! 袖中《春秋》原典更是剧烈震动,温润的玉黄光华透过衣袖隐隐透出,贪婪地吸收呼应着这澎湃的千年文脉之力! 整个国子监,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殿宇在共鸣,古柏在低吟,空气中弥漫的墨香与书卷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 孔颖达站在门边,含笑看着沐浴在淡金色文气洪流中的陈曦,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期待。 朱门之内,是千年文脉的圣地,亦是陈曦践行圣贤之道的崭新道场。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第62章 西游进行时 国子监的时光,如同浸润在千年松墨中的宣纸,厚重而沉静。 陈曦的值房在明伦堂东侧,窗外几丛修竹,绿意婆娑。 室中陈设简朴,唯有一张宽大书案,数架堆满典籍的书橱。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与松木的清香气息。 翻开今日需批注的《礼记正义》,这正是他为日后准备的教案。 落笔批注,并非天马行空的异端邪说,而是循着格物致知的古训,于先贤微言大义的字里行间,悄然嵌入几分穷究万物之理的脉络。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笔锋稳健,在本末二字旁落下蝇头小楷: “譬如一树,根为本,叶为末。然欲究其何以生发,何以繁茂,则需察水土之性,究阴阳之变,此格物之功也。” 【叮!稳健于国子监首日履职,立足经典,深耕教化,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703!】 识海深处,淡金面板无声流转。 暮鼓声自远处佛寺传来,沉沉地穿透国子监的宁静。 窗外天色已染上墨蓝,陈曦搁下笔,整理好案头卷宗。 步出值房,穿过庭院。 走出国子监厚重的朱漆大门,长安城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日里那无处不在的檀香、诵经声,此刻非但未因夜幕降临而消减,反而更加浓烈! 街市两侧,不知何时竟悄然多出许多悬挂佛幡的临时经棚。 棚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尊尊或泥塑或木雕的佛像。 有高僧大德端坐其中,宝相庄严,梵唱声低沉悠远。 手持念珠口诵佛号的善男信女,神情虔诚甚至狂热,汇成一股股暗流,在长街涌动。 陈曦眉头微蹙,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将那股试图侵染心神的香火愿力无声排开。 袖中,《春秋》原典亦传来一丝温润的暖流,涤荡灵台。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巡城的金吾卫甲士,竟对此等公然聚集,几近妖氛的场面视若无睹! 为何视而不见? 一个不好的念头骤然窜入陈曦脑海,令他背脊微凉。 难道……大唐中枢,或者说大部分手握权柄的高层,早已与那灵山佛国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默许其以这种方式,在龙气被锁的长安城中渗透? 人道龙气被锁,佛门便趁虚而入,借这水陆法会将临之机,以信仰为先锋,悄然改造着这座煌煌帝京的底色! 朝廷的沉默,是无力? 还是……默许乃至纵容? 龙椅上那位紫薇转世的人间帝王,对此又知不知情? 作何打算? 深吸一口气,陈曦压下翻涌的心绪,加快了归家的步伐。 刚拐入城南小院所在的清静坊曲,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与甲叶撞击声,骤然撕裂了坊曲的宁静! “开门!快!” “殷帅有令!轻装简从,即刻出城!” “斥候前出三里!后队跟上,刀出鞘,弓上弦!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陈曦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隔壁那座门庭森严的殷国公殷开山的府邸前,已是火把如龙! 数十名身披半旧皮甲腰挎横刀,背负硬弓的老兵,矗立在跳跃的火光中。 他们身形或许已不复年轻时的挺拔,脸上刻满风霜,但眼神却如淬火的刀子,周身散发着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府门前肃杀的气氛压得令人窒息。 府门大开,须发花白却依旧魁梧如狮的殷开山,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沉无光的锁子软甲,正大步踏出。 他面色沉郁如水,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狂暴的杀意。 “外公!” 玄奘的声音,自那殷开山的身后传来。 陈曦目光越过殷开山雄壮的背影,只见府门内,一个身着朴素僧衣的年轻身影正踉跄追出,正是金山寺的江流儿,如今的玄奘! “无需多言,你娘的血仇,自有老夫这把老骨头去讨还!血债,必须血偿!” “你,给老夫好好待在长安!哪里也不许去!等着老夫把那些杂碎的人头提回来祭奠你爹娘!” 话音未落,殷开山已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见老态。 “驾!” 乌骓马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坊门方向! “跟上!” 老兵头领一声低吼,数十名沉默的老兵如同得到指令的狼群,瞬间动作,翻身上马,紧随殷开山之后,轰然涌出坊门,直扑长安城外! 火光远去,蹄声渐消。 坊区内重新陷入昏暗,只留下玄奘孤零零地站在洞开的殷府大门前。 远处经棚的梵唱声隐隐飘来,与这尚未散尽的铁血杀伐之气诡异交织。 陈曦站在自家院门前,望着殷开山消失的方向,目光沉凝。 推开院门,步入寂静的小院。 竹影在月光下摇曳,沙沙作响,仿佛也带着一丝不安。 几乎就在陈曦反手掩上院门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竟是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长安城上空的龙气屏障,无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降临在千里之外泾河龙宫之上! 轰! 无形的压力如同万钧神山砸落! 整个泾河龙宫都在剧烈震颤! 水晶宫壁嗡鸣,明珠乱颤! 无数水族精怪皆被这股源自九霄之上的无上天威压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龙王寝殿内,正在自斟自饮,脸色带着几分郁结的敖青,浑身猛地一震! 手中那只盛满了碧波灵酿的玉杯,啪嚓一声被硬生生捏爆! 他霍然抬头,龙目之中精光爆射,死死盯向寝殿中央。 只见那里,虚空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完全由纯粹金光凝聚而成,散发着无上威严与律令气息的卷轴,缓缓自裂缝中浮现! 卷轴之上,无数玄奥莫测的古篆符文流转不息,每一个字都重若星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压力! 昊天金阙,玉旨天宪! 圣旨展开,冰冷而宏大的道音,如同九天神雷直接在敖青的元神深处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违逆的天道意志: “敕命:司雨大龙神泾河龙王敖青,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落雨,未时雨足!长安地界,共得雨水三尺零四十八点!钦此!” 金光圣旨悬浮于空,煌煌天威,笼罩龙宫。 敖青死死盯着那圣旨上三尺零四十八点的明令,脸上的郁结之色瞬间被一种疯狂决绝的狞笑取代! “三尺零四十八点?嘿嘿……嘿嘿嘿……” 低沉的笑声在压抑的寝殿内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缓缓站直了龙躯,周身气势节节攀升,龙威混合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凶戾轰然爆发,将寝殿内残余的杯盏、玉器尽数震碎! “袁守城!袁守城!好一个算尽天机的神课先生!好一个灵山落子!” 敖青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 虽然早有算计,也做好了准备,但真当这天来临,敖青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但,为了将来,拼了! 敖青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龙宫重重禁制,望向那悬浮的金光圣旨,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孤狼般的凶光! “三尺零四十八点?嘿!明日,本王偏要布它个风云际会!发它个雷霆万钧!落它个天河倒卷!” “未时雨足?本王偏要它申时方停!” “这雨数,本王改定了!” 第63章 西游当由此始 【宿主:陈曦】 【仙道修为:炼气化神(中期巅峰)】 【儒道境界:大儒(中境巅峰)】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 【稳健经验值:17653!】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小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封印状态,契合度提升)】 【法宝:黑风舟】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三。 陈曦端坐国子监值房内,窗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 他正凝神批注着一卷《礼记》,笔尖稳健,于致知在格物旁落下注解: 格,穷究也。物,万物之理。 穷究其理,方得真知…… 胸中浩然气沉凝如岳,与国子监沉淀千年的文华气息交融流转,隐隐触摸到大儒中境的顶峰桎梏。 【叮!稳健于国子监精研经义,注解格物,稳健经验值+30!】 【当前稳健经验值:17683!】 忽而,天际一声沉闷的滚雷炸响。 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敲打着屋瓦,天地间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水幕笼罩。 这雨势来得凶猛异常,绝非寻常秋雨。 陈曦搁笔,行至窗边,目光穿透雨幕,望向阴沉的天穹。 雨水如天河倒灌,长安城的街巷顷刻间化作泽国,浑浊的积水打着旋儿涌向下水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腥气,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血煞之气! “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落雨……” 陈曦心中默念前世西游中让敖青下雨的圣旨内容,目光骤然一凝。 “时辰,过了!” 午时已过,申时将至! 这雨非但未止,反而愈演愈烈! 看来,敖青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陈曦无奈的摇了摇头。 坐看雨落雨停,心中毫无波澜。 半日后,雨停云歇。 伴随着,皇宫内御花园里魏征的醒转。 突然! 轰! 喀嚓!!! 一道恐怖霹雳,撕裂了长安城上方的阴霾! 紧接着,一声充满了怨毒不甘与滔天恨意的龙吟,穿透层层雨幕与空间壁垒,骤然在长安城炸响! 龙吟凄厉,震得无数百姓头晕目眩! 陈曦胸中浩然气自行勃发,如大日初升,瞬间涤荡开那侵入神魂的怨念龙吟。 目光如电,盯向长安市曹方向! 下一刻! 噗通! 一颗巨大无比,狰狞的青色龙头,裹挟着血泉,伴随着漫天血雨,轰然坠落! 龙目圆睁,死不瞑目! 断颈处龙血如泉喷涌,瞬间染红了方圆数十丈的青石地面! 嗡!!! 瞬间,整个长安城仿佛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原本镇压万邪的无形龙气,瞬间被这股源自玄仙真龙陨落,以血祭催动的滔天怨煞彻底锁死! 龙气虽未断绝,但其庇护神都镇压外道的神效,十去七八! 之前虽然也被锁,但对仙神以上的强者,多少还有压制,但现在整座长安城,此刻在真正的大能眼中,已近乎不设防! “好大的手笔!好狠的算计!” 陈曦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脊背。 敖青以身入局,求取功德机缘是真。 但这佛门,竟直接以其玄仙真龙之躯为祭品,行此血煞锁龙气的绝户毒计! 这等手段,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昊天赌约在前,紫薇元灵无法干预凡躯……人道龙气又被彻底锁死……” 陈曦心中念头电转,瞬间看透了其中关键。 “敖青冤魂索命,李二魂魄惊悸入地府走一遭,已是板上钉钉!待其还阳,惊魂未定之下,水陆法会便是顺理成章,西游便再无阻碍!” 敖青求仁得仁,以一身皮囊换了个未来。 但佛门这借刀杀人,血祭锁龙的手段,却也依旧让陈曦大受震动。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殷国公府。 沉重的朱漆大门上,已然挂起了刺眼的白灯笼。 府内一片缟素,压抑的悲泣声隐隐传出。 殷开山风尘仆仆,一身杀气尚未散尽,甲胄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雄狮般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与深沉的悲痛。 玄奘一身素白僧衣,跪在灵堂冰冷的青砖上。 面前棺椁里面躺着他那从未真正谋面,却在血书中寄托了十八年思念与屈辱的母亲,殷温娇。 大仇虽报,手刃了害死父亲的贼子刘洪。 然而,母亲殷温娇,这位忍辱负重十八载只为保全他性命,盼他雪冤的苦命女子。 却在见到儿子与父亲团聚,大仇得报的曙光时,选择了以死明志,追随亡夫而去。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玄奘心中最后一丝对尘世的眷恋与挂碍。 灵堂烛火摇曳,映照着玄奘苍白而平静的脸。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悲愤欲绝。 那双曾经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清澈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世事无常、生离死别的……大悲悯,大寂灭。 血仇已了,生母已逝。 这红尘万丈,恩怨情仇,如露亦如电,终归尘土。 唯余…… 一片空明。 他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于胸前,一声低沉的佛号自心底流淌而出: “阿弥陀佛……” 声音平和,再无波澜。 一股纯净超脱凡俗的佛性慧光,自他眉宇间悄然绽放。 与此同时,长安城极高远的云层之上,早已超越了凡俗目光所能及之处。 观世音菩萨足踏莲台,宝相庄严,悲悯的目光穿透空间。 将下方长安城内龙头坠落的血煞冲天、殷府内的白幡素缟、以及玄奘身上那绽放的纯净佛光,尽收眼底。 侍立一旁的木吒行者,脸上带着一丝恍然与深深的敬畏: “菩萨,弟子明白了!” “殷温娇之死,非是偶然,乃是金蝉子尘缘断绝,佛心彻底圆满的最后一环!” “血仇得报,生母自尽,尘世间再无半点牵挂,方可真正斩断俗根,立地成佛,承那取经重任!此等安排精妙入微,弟子叹服!” 观音菩萨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洞察一切因果的了然笑意,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盘: “痴儿。尘缘如丝,非刀可断。唯金海尽干,丝自无依。玄奘尘缘已了,佛心已定,此乃天命所归。” 她目光转向长安城上空那被血煞怨气死死锁住的人道龙气,又扫过市曹那颗怨气冲天的狰狞龙头,眼神深邃: “敖青应劫,龙气被锁,亦是天数使然,为佛法东传扫清最后一道人障。如今,万事俱备……” 菩萨玉手轻抬,掌心清光流转。 两件宝物的虚影缓缓浮现,散发出柔和却浩瀚的佛力波动。 一件,是九环锡杖。 通体光华流转,杖身非金非木,隐有梵文流淌,九枚金环悬垂,轻轻晃动间,发出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心魔的禅音。 另一件,是锦襕袈裟。 霞光艳艳,瑞气千条,无数奇珍异宝点缀其上,编织成玄奥的佛陀讲经图与周天星斗之象,宝光流转间,自有万法不侵诸邪辟易之威能! “是时候,将此二宝,交付于金蝉子了。” “西行之路,当由此始。” 第64章 武元英的野望 国子监值房内,檀香幽微,窗外大雨初歇后残留的水汽混着泥土气息渗入,却冲不淡满室沉凝的书卷墨香。 孔颖达推门而入,一身紫色麒麟补服衬得他清癯身形愈发挺拔。 目光扫过陈曦案头摊开的《礼记正义》,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批注墨迹未干,温润的脸上便浮起真切的笑意。 “子川,可还习惯?明日便要登明伦堂开讲了,讲席可曾选定?这国子监的学子们,对你这位颜师座下高足,可是翘首以盼多时了!” 陈曦搁笔起身,拱手为礼,神色坦然: “祭酒挂怀。学生已选定《礼记·大学篇》为初讲之基,尤重其中格物致知四字。” “格物致知?” 孔颖达眼中精光一闪,抚须沉吟,“此四字,古往今来,阐释者众,然多流于空泛。子川欲如何讲?” “不敢标新立异。” 陈曦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学生以为,格物非止于穷究书中之理,更在于察万物之变,究其所以然。” “譬如一叶落,非仅伤秋,亦关乎阴阳之气消长、水土之性滋养。知叶落之微,或可窥天道运行之机。此乃先贤致知在格物之本意,由微见著,由物及理,方为大道通途。” “好!好一个由微见著,由物及理!” 孔颖达闻言,竟忍不住抚掌赞叹,枯瘦的手掌拍在案几上,震得几卷书册都微微一跳。 “不泥古,不乖张,于圣贤微言大义中开掘新意,直指学问根本!此解深得我心!颜师果然慧眼,得此佳徒!明日讲坛,老夫定要亲临旁听!” 陈曦欠身:“祭酒过誉,学生惶恐,唯恐学浅,有负众望。” 孔颖达摆摆手,脸上笑容敛去几分,染上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踱至窗边,望向窗外阴沉未散的天色。 远处市曹方向似乎还残留着隐隐的血腥气,连带着国子监千年沉淀的文华气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子川啊,今日长安……你也看到了。龙头坠市曹,血煞锁龙气!这煌煌帝京,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老夫心中,着实难安。” 陈曦走到孔颖达身侧,目光同样投向那被无形锁链捆缚的皇城方向,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将窗外渗透来的最后一丝阴寒煞气无声排开。 想起颜师那日草庐中的教诲,沉声开口: “老师曾言: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煌煌人道,自有其运转之理。” “吾辈身处这国子监文脉圣地,所求者无非圣贤正道。” “纵外界风云激荡,吾等只需持身以正,行之以稳,潜心学问,传道授业。此心定,则外邪难侵。” 孔颖达身躯微微一震,眼中忧虑如潮水般退去。 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持身以正,行之以稳……潜心学问,传道授业……” 孔颖达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善!大善!颜师此言,真乃定海神针!是老夫着相了,竟为外物所扰。” 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带着由衷的感激与对那位深居简出亚圣的无限尊崇: “若非颜师当年于御前力陈教化之道,首在广开寒门,直言国子监乃大唐文脉,非世家之私塾,并亲荐数位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大儒入监讲学……如今这国子监内,焉能有如此多出身微寒的英才?” “只怕依旧是那几家几姓的子弟,把持着清贵之名,尸位素餐罢了!颜师在,这国子监,才真正有了几分为国育才的大唐气象!” 提及世家,孔颖达语气中不无感慨,亦有一丝深沉的无奈。 陈曦默然点头,微微一叹: “世家啊……” .........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南,萧瑀府中的一座小宅院。 武元英并未安睡。 小小的身躯盘坐于静室蒲团上,五心朝天,稚嫩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竟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沉静。 窗外,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与冲天的怨煞龙威,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院墙,却被她周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无形气场所阻隔。 “嗡……” 识海最深处,那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古老空间,骤然掀起狂澜! 无形的力量撕扯开厚重的混沌迷雾,一道身着残破玄色宫装的女子虚影骤然显化! 正是龟灵圣母那缕残魂! “好!好!好一个佛门!好一个血祭锁龙!” 龟灵圣母的魂音在武元英识海中炸响,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与刻骨的恨意! “以玄仙真龙之命为祭,行此绝户毒计!够狠!够绝!昊天默许,紫薇受制…… “这长安城的人道龙气,如今已被彻底锁死,形同虚设!此乃天赐良机!元英吾徒!” 武元英的意识体在识海中凝聚,小小的脸上再无半分孩童的懵懂,眼神沉静如深潭。 “师尊?”她脆生生的声音在识海回荡,带着询问。 “良机!千载难逢的泼天良机!” 龟灵圣母的虚影因激动而微微波动,周身破碎的气息仿佛要彻底炸开。 “人道龙气被锁,长安无主!龙蛇起陆,正在此时!” “汝身负赤帝斩龙真命,乃九九至尊之格!命格之贵,犹胜当今李唐!” “此等龙气空悬之机,以你命格牵引,运转玄功,或可窃取这南瞻部洲最核心的人道气运,滋养己身真龙命格!待你命格彻底觉醒,气运加身,这煌煌大唐的万里河山……” 龟灵圣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狠狠砸在武元英的心神之上: “便是你囊中之物!登临九五,指日可待!此乃汝化九天之龙,必经之劫,亦是汝……唯一之机!” 武元英小小的意识体在识海中猛地一震! 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仿佛有赤金色的火焰被瞬间点燃! 她缓缓抬头,稚嫩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坚毅,以及……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属于帝王的野心! “弟子……明白了!” 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 静室之中,盘坐的武元英霍然睁眼! 第65章 国子监首讲!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四。 秋阳澹澹,晨风微凉。 陈曦如常般收拾停当,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色儒衫。 步履沉稳地踏出院门,朝着务本坊深处的国子监而去。 刚踏上朱雀大街,便觉今日氛围与往日大异。 街边坊墙、商铺门板,乃至寻常人家的院门旁,许多百姓正忙碌着张贴画像。 那画像非是神佛仙圣,而是两位身披重甲面容威猛,煞气凛凛的当朝大将军。 正是鄂国公尉迟敬德,胡国公秦叔宝! “快快!贴正些!” “宫里传下的旨意,说是贴了两位大将军的神像,能镇宅辟邪,驱赶魑魅魍魉!” “可不是嘛!昨儿个夜里,我家那口子就听见宫墙根儿底下有怪声,渗人得很!今早这告示就贴出来了……” “哎呦,这莫不是宫里……也闹鬼了?” “嘘!慎言!慎言!照做便是!有两位公爷守着,心里也踏实!” “.........”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又夹杂着对朝廷旨意的笃信。 陈曦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画像,心中一片了然。 “人道龙气被锁,长安屏障尽失。看来没了这层庇佑,咱们这位陛下……也是真的被敖青那口怨气所化的冤魂,给折磨得够呛啊!” 那泾河龙王虽清醒赴死,但其怨气与龙魂本质仍在,如今没了龙气压制,夜夜入宫惊扰圣驾,自是情理之中。 李世民不堪其扰,病急乱投医之下,只能搬出这两位人间杀伐之气最重的猛将画像,聊作慰藉。 此法虽粗浅,但尉迟秦琼二人一生征战,杀伐之气凝若实质,等闲鬼祟确也畏惧三分。 微微摇头,陈曦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刚转过务本坊的街角,便见前方道路被一群人占了大半。 为首者,一身素白袈裟,纤尘不染,面如冠玉,宝相庄严。 正是那自相府断却尘缘,如今已名动长安的玄奘法师! 此刻的玄奘,气质与陈曦初遇时已判若两人。 眉宇间一片澄澈平和,眼神温润慈悲,却又隐含智慧之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沉凝气度。 如同众星拱月般被十数位或老或少的僧人簇拥着,那些僧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与追随之意,俨然以其马首是瞻。 玄奘也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陈曦,脸上顿时绽开温和而真诚的笑意,主动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陈施主,一别多日,别来无恙?” 陈曦连忙还礼:“玄奘法师安好。观法师气度,宝相愈显庄严,佛法精进,可喜可贺。” “善哉!贫僧能有今日一点明悟,全赖当日施主于相府门前当头棒喝,指点迷津。” “若无施主点醒,贫僧恐仍深陷嗔恨怨念之泥沼,难见真如。” “法师言重了,此乃法师慧根深种,心向光明,曦不过恰逢其会,说了几句闲话罢了。”陈曦谦逊道。 玄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熙攘的街市,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贫僧自相府离开后,幸得诸位同道相助,于长安城中挂单修行。” “然观这长安城内气象,隐隐有血煞之气凝聚不散,怨气滋生,恐非百姓之福。” “贫僧与众位同道商议,欲上禀圣上,启建一场水陆法会,广设道场,普施斋醮,诵经礼忏,超度幽冥苦海之亡魂,亦为生者祈福消灾,惠泽万民,以解此城隐忧。不知陈施主以为如何?” 陈曦心中了然,暗道一声: “果然来了!” 这水陆法会,正是西游大幕开启的关键! 佛门布局已深,时机将至。 面上不动声色,颔首赞道: “法师悲天悯人,欲启建法会,泽被苍生,此乃大善之举!” “我儒家亦讲仁者爱人,佛门普度众生,儒家济世安民,大道虽殊,其心可通。若能以此法会安定人心,涤荡戾气,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陛下圣明,想必亦会欣然应允。” 陈曦话语平和,却在不经意间,将济世安民的儒道思想悄然嵌入。 玄奘闻言,眼中光芒微亮,似乎对陈曦将佛儒理念相提并论颇为认同,合十道: “施主此言,深得我心。儒释虽道不同,然此心向善,殊途同归。多谢施主吉言。” 两人又寒暄几句,玄奘言道还要去拜会几位高僧大德共商法会细节,便与陈曦道别。 “西游之势,果然如洪流,势不可挡啊!” 陈曦心中默念,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国子监。 国子监内,气氛庄严肃穆中又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期待。 今日,正是陈曦正式在国子监开课宣讲的日子。 孔颖达为了报答多年前颜师改革国子监的恩情,也是早便就给陈曦造好了势。 纵是陈曦并不喜如此高调,但今日却也是难以推脱了。 开讲地点,更是非寻常学舍,而是在国子监的白玉广场之上! 此刻,广场之上,人头攒动,鸦雀无声。 近千名身着各色生员服饰的学子,按照六学(国子、太学、四门、律、书、算)分区,井然有序地端坐于蒲团之上。 他们目光灼灼,皆聚焦于广场正前方那方丈许高的白玉讲坛。 讲坛之下,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身着紫袍,神情肃穆,端坐于主位。 其左右两侧,是十数位同样身着深绯或浅绯官袍的博士、助教。 这些平日或严肃、或古板、或倨傲的饱学宿儒,此刻也皆收敛心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之意,望向讲坛。 整个国子监的核心人员,几乎尽聚于此。 如此盛大的场面,只为聆听一位新任博士的第一讲! 其声势之浩大,实为国子监近年所罕见,足见孔颖达对陈曦的重视与期待。 万众瞩目之下,陈曦步履从容,一袭青衫,登上了那光洁温润的白玉讲坛。 广场上所有的目光,瞬间汇聚于他一身。 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那沉凝如山的气度,竟让原本有些细微骚动的广场瞬间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陈曦并未立刻开讲,而是对着孔颖达及诸位博士方向,深深一揖。 孔颖达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期许。 直起身,陈曦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脸庞。 深吸一口气,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白玉广场,如同玉磬轻鸣,直透人心: “诸生安坐。今日,吾等共聚于这文华荟萃之地,承先圣遗泽,开万世太平之基。吾辈所求之道,首在明理修身,格物致知。” 他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人海,投向了那浩渺的天地至理,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今日开篇之问: “然,天地之大,品类之盛,何以格之?万物之理,玄奥幽微,何以致之?譬如……” 陈曦的声音在这里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 第66章 一叶知秋,水陆将起 白玉广场,落针可闻。 却见陈曦轻轻一挥,一枚秋叶落于手掌之上。 枯黄微卷,脉络清晰。 “譬如,此一叶。” “常人观之,不过草木荣枯之常,伤春悲秋之引。然,格物者观之,则天地之理蕴藏其间。” 陈曦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专注的脸庞,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观其形,可知草木生长之态,脉络分布,暗合阴阳疏导之理。” “察其色,由青转黄,乃生机渐褪,寒霜催逼之象,此乃四时更迭气机流转之证。” “触其质,干枯脆弱,乃水汽散尽,精气内敛之果,此乃五行生克、物质变迁之微。” “嗅其息,泥土草木之味,乃归根化尘,滋养新芽之始,此乃生死轮回、天地循环之机。” 陈曦的话语如同庖丁解牛,将一片简单的落叶分解成无数蕴含至理的细节。 “由一叶之微,可推及一树之生发,一林之荣枯,乃至山川草木之律动,四时寒暑之变迁!此即格物” “非止于书中寻章摘句,更在于俯察天地万物之变,穷究其所以然之理!” 话音落下,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学子们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陈曦手中的不是落叶,而是一把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原来圣贤书中格物致知四字,竟能如此鲜活,如此贴近脚下这片土地!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明其变,更要究其不变之律。由一叶而见森林,由一瞬而通古今,此乃致知之途!” 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胸中浩然气勃发,与国子监沉淀千年的文华之气轰然共鸣!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身形在讲坛上显得愈发挺拔巍然。 “格物者,非为猎奇,非为炫技。其根本,在于明理修身,在于养胸中浩然之气,在于通晓万物运转之道,以理正心,以知立身,以行济世!此乃吾辈儒者格物致知之大道!” 话音落定,余音袅袅,在白玉广场上空久久回荡。 全场寂静。 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妙!妙哉!”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博士激动得拍案而起,老泪纵横。 “格物致知,竟可如此阐释!由微见著,由物及理,直指学问根本!老夫……老夫受教了!” “闻所未闻!陈博士此解,如醍醐灌顶!”另一位素来严谨的助教也忍不住抚掌赞叹。 学子们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鼓掌,看向讲坛上那袭青衫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陈曦所讲的,不是死板的经义,而是活生生的道理,是观察世界理解万物的方法! 这让他们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无数扇通往未知的大门被同时推开。 孔颖达缓缓站起身,他并未鼓掌,但脸上那抹激动与欣慰却比任何掌声都更显分量。 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好!好一个由一叶而见森林,由一瞬而通古今!好一个以理正心,以知立身!” “子川此格物之道,已自成体系,深蕴至理!非复寻常经义注解,实乃开宗立派之气象!”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博士、助教,语气斩钉截铁: “老夫以为,子川此格物之道,博大精深,足可再开一科!专授此格物穷理之学,培养学子察物明理之能!诸位意下如何?” “祭酒大人高见!附议!” “此议甚善!格物之道,当立专学!” “陈博士之学,开前所未有之新境,立科授徒,正当其时!” 所有博士、助教再无异议,纷纷起身,齐声赞同。 他们或许在细节上有不同看法,但陈曦今日所展现的格局与气象,确实彻底折服了他们。 “立科!立科!!” “陈师!陈师!!” “.........” 台下学子们更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浪直冲云霄,整个国子监都为之震动。 【叮!稳健于国子监首讲成功,开格物之道,引文华共鸣,获祭酒与诸博士认可,立新科之基!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183!】 相比于稳健经验值的暴涨,陈曦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孔颖达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随着学子们的狂热欢呼,一股前所未有的文运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他胸中! 儒道境界,水涨船高! 当夕阳的余晖将国子监的飞檐斗拱染成金红,陈曦才在孔颖达和诸位博士的殷切相送下,踏出朱漆大门。 首讲圆满成功,新科设立在即,陈曦心中一片澄澈通明,对未来的道路愈发清晰坚定。 然而,就在其刚来到门口之时,便就有着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就炸雷般响起: “子川老弟!子川老弟!可算等到你了!” 程处默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城外跑马回来,脸上带着混杂着兴奋惊疑和一丝后怕的神情。 “出大事了!天大的奇事!白天,就在白天!陛下……陛下他宾天了!” 陈曦脚步一顿,目光微凝。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整个皇宫都乱了套了!长孙大人、房相他们都哭晕过去了!” 程处默喘着粗气,铜铃大眼瞪得溜圆。 “可你猜怎么着?就在刚才,天擦黑的时候,宫里又传出旨意,说陛下……又活过来了!还精神头十足,下旨三日后在化生寺启建盛大的水陆法会,超度什么幽冥无主的冤魂,还要选什么大德高僧主持!你说这事离奇不离奇?死而复生啊!他娘的,简直比苍茫山上的妖怪还邪乎!” 陈曦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他心中雪亮,这哪里是什么死而复生? 分明是佛门手段通天,借着长安龙气被锁的空档,硬生生将李世民的魂魄拘去了地府走了一遭! 让这位人间帝王亲身感受了幽冥之苦和冤魂索命之怖,再还阳施恩,以水陆法会为饵,最终引出西行取经之事。 “敢让紫薇转世的人间帝王魂魄离体,入地府受惊……这佛门的胆子,是真的大啊!” 陈曦暗自感叹。 紫薇大帝虽因赌约不显化干涉,但其本源元灵犹在,佛门此举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与他陈曦无关了。 “世事玄奇,非我等所能尽窥。” 陈曦对程处默淡然一笑,避开了敏感话题。 “处默兄奔波辛苦,不若入内喝杯清茶?” 程处默挠了挠头,显然对陈曦的平静有些意外,但大大咧咧的性子让他也没多想。 “不了不了,老头子还等着我回话呢!就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人说道说道!这事太邪门了!子川老弟你学问大,有空再跟你细聊!” 说罢,又风风火火地打马而去。 回到清静的小院,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离奇。 陈曦立于庭中竹影之下,心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今日国子监首讲,以一片秋叶阐释大道,引发文华共鸣,获得立新科之基的认可。 不仅带来了海量稳健经验值和浩然气的精进,更让他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有了更清晰更坚定的认知。 “儒为本,仙为骨,武为血……” 以儒道立身,示于人前。 国子监博士之职,正是践行此道的最佳平台。 在此传道授业,开格物新学,聚拢人望文运,稳固根基,行教化之功。 修仙炼道,参悟天地玄机,是追求长生超脱的根本。 儒道带来的心境澄澈与文华滋养,皆可反哺仙道修行,使其根基更为浑厚扎实。 《春秋》原典的参悟,更是仙儒同修的关键。 而九转金身,锤炼体魄气血,是护道卫身的利刃。 武道之力,是他藏在儒衫之下,关键时刻足以逆转乾坤的底牌! 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以国子监为道场,潜心积累,稳健修行,不断积攒底牌,坐看西游云起云落。 任他佛门东传如何声势浩大,天庭地府如何布局落子,我自岿然不动,专注于自身大道的精进。 而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利用好国子监博士这个得天独厚的身份,将格物之道深耕下去,不断聚拢文运,精进浩然气。 同时,借助国子监相对安稳的环境,稳步提升仙道与武道修为。 【叮!明晰自身道路,坚定稳健之道,心念通达,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483!】 【儒道境界稳固提升,向大儒(上境)稳步迈进!】 ........ 第67章 西行开始 贞观十三年,九月十八,大朝会。 历经几日长安城内的纷乱后,李世民也终是确定了水陆法会的召开,以及主持的人选。 今日的这大朝会,便是宣布此事。 寅时初刻,天色仍是浓墨般的黑沉,长安城却已提前苏醒。 朱雀大街两侧,金吾卫甲士持戟肃立,火把如龙,将长街映照得亮如白昼。 陈曦一袭青色官袍,立于待漏院廊檐之下。 并未随波逐流地涌入暖阁,只是寻了个角落,闭目凝神。 胸中浩然气如春蚕吐丝,细细游走于四肢百骸,将昨夜观想《春秋》原典所得的一缕明悟缓缓化入神魂。 【叮!稳健参悟《春秋》原典,融汇文运,根基愈发浑厚,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9683!】 宫门开启,文武百官依品阶鱼贯而入。 太极殿内,金碧辉煌,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 然而,往日那堂皇浩荡的人道龙气,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 百官按班肃立,鸦雀无声。 “陛下驾到——!” 尖利悠长的唱喏声响起,身着十二章纹玄黑衮冕的李二,在仪仗簇拥下缓步登上丹陛,落座于那张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蟠龙宝座之上。 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大半面容。 陈曦立于文官班列靠后位置,目光沉静如水,投向丹陛之上。 浩然气流转于目窍,虽不敢过分窥探。 却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位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奇幽冥之旅的帝王,其气息竟无半分惊魂未定后的萎靡,反而沉凝如山,渊深似海! 紫薇元灵虽因赌约之故不显于世,但这具承载了其意志的人间帝躯,其修为底蕴,亦绝非寻常! “宣,金山寺沙门玄奘觐见——!” 内侍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殿门处。 一道素白的身影,步履从容,踏着光滑如镜的金砖步入殿中。 玄奘身着一领浆洗得发白的僧衣,手中一串古朴的菩提念珠,眉宇间一片澄澈的悲悯与宁静。 “贫僧玄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法师平身。” “法师乃有道高僧,佛法精深,悲悯众生。朕自幽冥归来,深知六道轮回之苦,幽冥冤魂之悲。欲启建一场旷世水陆法会,于化生寺设坛七七四十九日,广宣真经,普济苦海众生,超度那无主冤魂,亦为我大唐社稷祈福,保黎民安泰。” 李二微微前倾身体,冕旒珠玉轻碰,发出细微的脆响,目光似乎穿透了珠帘,落在玄奘身上。 “此等功德无量之盛事,非大德高僧不可主持。朕观法师,心性澄明,佛光内蕴,乃不二人选!特敕封法师为大唐护国法师,总领此次水陆法会一切事宜!望法师勿辞辛劳,广施佛法,泽被苍生!” “护国法师?” “陛下竟直接敕封此等尊号?” “这金山寺的和尚,竟得如此圣眷?” “..........”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疑低语。 护国法师,此乃前所未有的殊荣,几与国师之位等同! 玄奘亦是微微一怔,旋即恢复平静,深深合十: “阿弥陀佛。陛下宏愿,泽被幽冥,惠及苍生,此乃无量功德!贫僧德薄才浅,蒙陛下错爱,必当尽心竭力,办好法会,广宣佛法,普度众生!” “善!” 李二抚掌,目光中透出赞许。 “法师有此宏愿,朕心甚慰!水陆法会所需一应钱粮、人手、器物,朕自会下旨,着有司全力配合法师!务求法会圆满,功德无量!” 君臣二人,一个敕封,一个领命,言辞恳切,场面感人。 然而,就在目光掠过玄奘头顶,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下方百官时,陈曦却是似有所感,看了一眼李二那一闪而逝的眼神! 隐隐间,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那隐藏很好的隐忍,却是被陈曦完全捕捉到了。 若非陈曦胸中浩然气已臻化境,灵觉敏锐至极,又一直全神贯注地感应着这位帝王身上的仙神气息,几乎无法捕捉! “果然!” 陈曦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这位陛下,这位紫薇大帝的转世之身,果然是知道的!” “或许不如其本体那般知晓一切,但肯定也绝不是如表面上这般,真完全被佛门当成了提线木偶!” 陈曦心中暗叹,咱们的这位皇帝即便剥离了仙神伟力,可也一样有着千古一帝之名啊! 哪会如此简单! 【叮!洞悉帝王隐忍,心志通明,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0183!】 就在百官还在为护国法师的敕封心绪翻腾之际,殿外通传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启禀陛下!宫门外有一癞头老僧,自称有佛门异宝献于圣僧,欲求面圣!” 李二冕旒微动,声音听不出波澜: “哦?既是献宝于护国法师,宣他上殿。” 很快,一个衣衫褴褛顶着癞痢头的干瘦老僧,在两名金甲武士的护送下,颤巍巍地走上殿来。 其步履蹒跚,形容枯槁,手中却捧着一个破旧包袱,与这庄严肃穆的金銮宝殿格格不入。 老僧行至丹陛之下,对着李二随意地拱了拱手,便将目光投向玄奘,沙哑着嗓子道: “圣僧可是要主持水陆法会,超度幽冥?” 玄奘合十回礼:“正是贫僧。不知老施主有何见教?” 老僧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慢悠悠地解开手中破旧包袱。 刹那间,殿内仿佛有万道霞光迸射! 包袱中,赫然是一领霞光艳艳瑞气千条的锦襕袈裟! 其上以金丝银线缀满奇珍异宝,织就佛陀讲经周天星斗之玄奥图案,宝光流转间,自生庄严神圣之气! 另一件,则是一柄九环锡杖! 杖身非金非木,隐有梵文流淌,九枚金环悬垂,轻轻晃动间,发出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心魔的禅音! “圣僧请看!” “此乃锦襕袈裟,穿我袈裟,免堕轮回!持我锡杖,不遭毒害!乃贫僧云游四方所得,今日见圣僧有缘,特来奉上,助圣僧行那法会功德!”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这二宝光华夺目,气息神圣,绝非人间凡物! 这癞头老僧,究竟是何方神圣? 玄奘亦是目露惊异,正欲开口婉拒。 那老僧却不等他说话,声音却已如同洪钟大吕般,瞬间响彻整个太极殿,甚至穿透宫墙,回荡在长安上空: “你那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 “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此乃真解!可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然此真经,远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非有大毅力、大宏愿者,历经千山万水,十万八千里磨难,方可求得!” 大乘佛法! 西天大雷音寺! 十万八千里! 玄奘浑身剧震,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寻得终极真理的激动与渴望! 猛地踏前一步,急切问道: “老菩萨!大乘佛法,真在西方?贫僧……贫僧愿往!纵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亦要求取真经,普度众生!”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大宏愿!” 癞头老僧纵声长笑,声震屋瓦! 笑声中,他的身形骤然拔高! 褴褛的僧袍化作万道金光,刺目的佛光自他周身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太极殿! 那干瘦的躯体在佛光中变得无比高大庄严,面容模糊在无尽的光明与慈悲之中,座下九品金莲虚影缓缓旋转,璎珞垂落,梵音大作! “吾乃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 “玄奘!汝既有此宏愿,当为取经人!西行之路,劫难重重,亦是功德无量!待汝功成之日,便是功德圆满,证得金身正果之时!” 佛光普照,梵音禅唱响彻云霄,整个长安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圣景象所笼罩! 无数百姓惊骇跪拜,口诵佛号。 李二高踞龙椅,在刺目的佛光中看不清表情,唯见冕旒珠玉在强光下反射出点点寒星。 若是人道龙气没有被锁,又何至于让其显圣? 李二心中大恨,但面上却是丝毫不能表现出来。 待到佛光稍敛,菩萨真身虚影消散于无形,只余那锦襕袈裟与九环锡杖静静悬浮于玄奘面前。 满殿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显圣震得魂不附体。 而这时,李二也是适时缓缓站起身。 “法师愿为众生舍身求法,此等宏愿,感天动地!朕心甚慰!” “今日,朕便于此金銮殿上,与玄奘法师结为兄弟!敕封玄奘为朕之御弟,尊号三藏!” “赐通关文牒,黄金百两,骏马一匹,着即筹备西行,远赴西天,拜佛求取大乘真经!以解我东土众生之苦,以全菩萨普度之德!” “御弟……三藏……” “结拜兄弟?” 这接踵而至的震撼,已让百官彻底麻木。 玄奘双手颤抖着接过悬浮的袈裟与锡杖,感受着其中浩瀚的佛力,对着李二深深一拜。 “皇兄隆恩!贫僧……不,臣弟玄奘,必不负皇兄所托,不负菩萨点化,不负众生期盼!纵万死,亦要求取真经而回!” 陈曦立于百官之中,静静地看着这决定南瞻部洲未来数百年气运流向的一幕。 金銮殿上,佛光虽散,余威犹存。 御弟三藏法师手捧佛宝,僧袍微微颤抖,眼中燃烧着殉道者般炽热而纯粹的光芒。 李二已重新落座,冕旒低垂,遮住了所有表情。 “退朝——” 内侍尖细悠长的声音,终于为这场充斥着神迹与敕封的大朝会画上了句号。 百官如蒙大赦,又仿佛失了魂般,躬身行礼,鱼贯退出太极殿。 陈曦随着人流步出宫门,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气自然流转。 步履沉稳,方向明确向国子监而行。 朝堂风云,神佛博弈,西游大势…… 于他而言,皆是外物。 【叮!见证西行关键节点,于滔天洪流中持心守正,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0983!】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光华流转,稳健经验值悄然突破两万大关。 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一步成圣,似乎又近了一小步。 行至务本坊口,抬头望去,国子监的大门已在眼前。 山雨已来,我自岿然。 坐看云起,静待花开。 第68章 长安危局! 贞观十三年九月下旬,长安城被一种奇异的气氛笼罩。 化生寺方向梵音钟鼓日夜不息,檀香弥漫半城。 引动无数善男信女顶礼膜拜,为即将启程西行普度众生的三藏御弟祈福。 街头巷尾,俱都张贴着三藏法师宝相庄严画像。 自其成为御弟之后,俨然已成了长安大多百姓之信仰了。 陈曦照例踏着晨曦,走向国子监。 值房内,窗外古柏森森。 陈曦正凝神批注昨日学子呈上的《礼记·月令篇》心得,笔尖在孟冬之月,水始冰,地始冻旁悬停,思忖着如何由这自然之变引向更深层的阴阳气机流转之理。 【叮!稳健于国子监精研经义,深究自然之变,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21033!】 识海淡金面板无声流转。 笃笃笃! 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值房的宁静,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煞气。 “子川!子川老弟!” 门被猛地推开,程处默一身风尘仆仆的劲装撞了进来。 铜铃大眼布满血丝,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混不吝,只剩下焦灼与凝重。 “出大事了!北境八百里加急!突厥几个大部族勾结阴山深处的积年老妖,裹挟数十万妖兵,突然叩关!云州、朔州一线烽火连天,几个军镇……已经没了音讯!” 陈曦执笔的手在空中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滴落在地始冻三个字上,迅速洇开一团浓重的黑。 他缓缓放下笔:“程伯伯……” “老头子挂帅!” 程处默声音发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嘶哑。 “还有卫国公,陛下已经下旨,命他们即刻点兵出征!北衙禁军抽调大半,连同边军精锐,星夜兼程北上!” 他猛地一拳砸在陈曦的书案上,震得笔架砚台哐当作响。 “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长安龙气被那老泥鳅的血煞锁得死死的,正是最虚的时候!这帮妖崽子……掐得真他娘的准!” 陈曦默然。 龙气被锁,仙佛可随意出入长安,人道屏障形同虚设。 此刻北境告急,朝廷不得不抽调拱卫京畿最核心的力量北上,无异于将这头暂时失去利爪与厚甲的巨兽,暴露在无数觊觎的目光之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处默兄,你……”陈曦看向程处默。 “先锋!” 程处默胸膛一挺,眼中迸射出狼一般的凶光。 “老子这次是老头子帐下正印先锋官!第一批开拔!这不,临行前,老子得跟兄弟们告个别!子川,怀仁他们都在红尘人间等着了,走!” .......... 红尘人间,依旧是那座喧闹的酒楼,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但今日,天字一号雅间内的气氛却沉凝得如同铅块。 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等人早已在座。 桌上珍馐美酒摆得满满当当,却几乎无人动箸。 美姬乐师都被屏退,厚重的门帘垂下,隔绝了外间的浮华。 门帘掀开,程处默拉着陈曦大步踏入。 “都到了?好!” 程处默目光扫过一圈,声音洪亮,却难掩其中的疲惫与戾气。 他二话不说,直接提起一坛未开封的烈酒,拍碎泥封,给自己面前的海碗倒满琥珀色的酒液,仰头便灌! 咕咚!咕咚! 火辣的酒液顺着虬髯流淌,程处默喉结滚动,一口气喝干,将空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哈出一口带着火星的热气。 “痛快!” 抹了把嘴,环视众人。 “都绷着个脸作甚?老子是去砍妖崽子,又不是去送死!喝!” 李怀仁叹了口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处默,此去北境,山高路远,妖氛炽烈,务必……珍重。” 长孙冲矜贵的脸上也难得没了往日的疏离,拿起酒壶为程处默重新斟满,沉声道: “程兄豪勇,必能克敌制胜,扬我国威。只是刀剑无眼,万望谨慎。” 秦怀道话最少,只是默默提起酒坛,给程处默和自己各倒了一大碗,端起,对着程处默重重一举,仰头饮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曦亦端起酒杯,清澈的酒液映着他沉静的眸子: “处默兄,卫国公与程伯伯皆乃国之柱石,用兵如神。你为先锋,正当其时。”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然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妖兵虽众,亦有隙可乘。待你与二位老将军凯旋之日,我必在此,再备好酒,与诸位兄弟,不醉不归。” 他的话平和温润,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引经据典。 “好!子川老弟这话听着提气!” 程处默咧嘴一笑,再次端起酒碗,“老子就爱听这个!来,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荡漾,碰撞声带着几分壮行的决然。 几碗烈酒下肚,雅间内凝滞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 程处默拍着胸脯,开始吹嘘自己新得的混元霹雳槊如何了得,定要捅穿几个妖王的窟窿。 然而,当酒坛再次空了大半,程处默脸上的醉意与豪气却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放下酒碗,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兄弟们!” 他声音低沉下来,铜铃大眼扫过众人。 “仗,老子不怕打!妖崽子再多,砍了便是!老头子用兵,老子心里有底。” “老子怕的是……是咱们这长安城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碟哐当乱跳! “你们看看!看看外面!”他指着窗外。 “水陆法会?佛光普照?狗屁!长安城现在就是个没壳的王八!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摸进来!以前龙气在,万邪辟易!” “现在呢?那帮秃驴倒是来得欢!谁知道暗地里还藏着什么玩意儿?” 程处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后怕。 “老头子,卫国公,还有北衙禁军最精锐的那批兄弟,全他娘的要拉去北边填窟窿!长安城里还剩多少能打的?就凭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府兵娃娃?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和尚?” 他灌下最后一口酒,辛辣的酒气混合着他嘶哑的低吼,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怕的是,等我们爷们儿在北边砍光了妖崽子,流干了血,他娘的……拖着残兵败将回来的时候……” 程处默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陈曦,也盯住雅间里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如同淬火的寒冰: “长安……还在不在?!”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霹雳在雅间内炸开! 李怀仁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液泼洒在昂贵的锦袍上,他却浑然不觉。 长孙冲矜贵的面容瞬间煞白,手指捏紧了玉箸。 秦怀道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射,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长安还在不在? 这绝非危言耸听! 龙气被锁,屏障尽失,如同巨兽被剥去了最坚硬的鳞甲。 此刻再抽调走最强悍的爪牙…… 空虚! 难以想象的空虚! 佛门可借水陆法会光明正大地渗透根基,那隐匿在暗处的妖魔鬼怪、左道邪修,甚至是…… 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雅间内死寂一片,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轻响。 窗外的丝竹笑语,此刻听来竟如此刺耳,如同为这座危城奏响的末路笙歌。 陈曦端坐不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程处默若是不说,他还差点真忘了,这才是当下真正的危机啊! 不知不觉间,长安城竟已成为了这南瞻部洲最危险的地方了! 不过,眼下却是安慰道: “处默兄,长安,是大唐的长安,是亿万生民的长安。纵有风浪,根基犹在。你等只管安心北去,斩妖除魔,护我疆土。这长安城……” 陈曦的目光扫过李怀仁、长孙冲、秦怀道,最终落回程处默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自有其气数,自有其守护。待你等凯旋,长安城,必当城门大开,美酒相候!” “好!有子川老弟你这句话,老子心里……踏实不少!” 程处默重重一拍陈曦肩膀,力道大得让陈曦都晃了一下,脸上重新挤出那种混不吝的豪气,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忧虑,依旧沉甸甸的。 “时辰不早了!老子还得去北衙点卯!兄弟们!”他提起最后半坛酒,环视众人。 “这顿酒,算老子欠着!等老子砍了妖王的脑袋回来,咱们再喝他个三天三夜!走了!” 说罢,仰头将坛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水淋湿了胸前衣襟,随手将空坛往地上一掼,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不看众人,转身大步流星地掀帘而出,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梯尽头。 雅间内,气氛并未因程处默的离开而轻松。 李怀仁长叹一声,颓然靠向椅背。 长孙冲默默整理着洒湿的袍袖,指尖微微发颤。 秦怀道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指节依旧泛白。 窗外,化生寺方向的梵唱似乎更清晰了,檀香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陈曦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清酒,指尖拂过温润的杯壁,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长安城依旧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这煌煌帝京的万家灯火之下,潜流汹涌,杀机暗藏。 【叮!洞悉长安危局,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1533!】 识海深处,稳健经验值悄然增长。 陈曦将杯中清酒缓缓饮尽。 放下酒杯,起身对着李怀仁等人微微颔首: “诸兄,时辰不早,曦亦告辞了。” 离开喧嚣的红尘人间,踏入清冷的坊曲。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 陈曦步履沉稳,走向自己那座城南小院。 推开院门,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立于庭中,抬头望向那轮被薄云半遮的冷月。 “这长安,要不要走呢?” 第69章 修为精进! “走?” 陈曦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院墙外长安城朦胧的轮廓,最终落向务本坊国子监的方向。 那里有他刚刚扎下的根,有他践行圣贤之道的讲坛,有他立下格物新科的基业。 刚一安定,岂能轻言舍弃? 离开长安,看似避开了风暴中心,实则等于放弃了这方耕耘之地,也放弃了汇聚于此的人道文华气运。 更何况,这天地大势,西游洪流,又能避到何处? “根基在此,道场在此,岂能因危而遁?” 陈曦眼中光芒渐定,一股沉凝的决意取代了短暂的权衡。 “当务之急,唯有提升实力!以不变应万变!” 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竹叶的清苦气息涌入肺腑,灵台瞬间澄澈如镜。 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卷温润内敛的《春秋》原典虚影正静静悬浮,散发着古老而庄严的玉黄光华。 经过多日参悟,尤其是国子监首讲引发文华共鸣后,他与这圣器的契合度已然大增。 那无形的封印壁垒,早已松动! “就是此刻!” 陈曦意念如剑,直指《春秋》原典! “嗡!” 识海深处,仿佛有黄钟大吕轰然震响! 《春秋》原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那温润的玉黄色泽瞬间变得炽烈夺目,如同大日初升,将整个识海映照得一片堂皇! 无数细密玄奥,承载着人道兴衰圣贤微言大义的古篆符文从书卷中喷薄而出! “噗!” 陈曦身躯剧震,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压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瞬间降临,仿佛整个天地人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那是圣器解封,初步炼化认主时必然的考验! 陈曦咬紧牙关,胸中那口大儒中境的浩然气疯狂运转,如砥柱中流,死死顶住这股沛然莫御的威压。 同时,心神化作无数坚韧的丝线。 陈曦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金色的符文洪流,尝试着将其炼化融入自身的浩然根基之中。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更是一场意志与底蕴的较量。 汗水瞬间浸透了陈曦的鬓角与青衫,周身骨骼都在那无形的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月上中天,又悄然西斜。 终于,当最后一丝晨曦刺破长安城上空的薄雾,洒入院中时。 “轰隆!” 识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贯通了! 那奔腾咆哮的金色符文洪流骤然变得温顺,如同百川归海。 浩浩荡荡地涌入陈曦的神魂本源,与他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完美交融! 一股难以形容的明悟与力量,瞬间席卷全身! 大儒上境! 这一刻,陈曦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卷行走的史书,一篇活着的圣贤文章! 举手投足间,皆与天地间的文华之气,人道正气产生着深沉的共鸣。 神念微动,竟能清晰感知到国子监方向那磅礴文脉正微微波动,遥遥呼应着他! 一股堂皇浩大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这气息虽被他极力收敛,但其本质之尊贵厚重,已然远超寻常仙道玄仙! 若论纯粹的神魂强度与对天地法则的亲和掌控,已然稳稳站在了玄仙之境! 【叮!炼化《春秋》原典(初步),儒道境界突破至大儒上境,引动国子监文脉共鸣,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4533!】 识海淡金面板光华流转,数字跳跃。 儒道的突破,只是一个开始。 那磅礴精纯的浩然气与神魂之力,瞬间反哺向丹田气海! “轰!” 丹田之内,那团沉凝的炼气化神中期的法力,骤然被注入了一股浩然磅礴的推动力! 一股更加精纯蕴含着生命本源与精神意志的力量,骤然成形。 炼神返虚! 仙道境界,水到渠成,破关而入! 陈曦只觉神念瞬间暴涨,瞬息间便如无形的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城南坊区。 坊中百姓的酣睡呓语、更夫疲惫的脚步声、乃至墙角虫豸的细微振翅,都清晰可辨。 神念所及,纤毫毕现! 念头转动间,神念之力可轻易干涉现实。 然而,相较于儒道的飞跃。 仙道虽也突破,但其精进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线。 “炼神返虚虽成,法力精纯远胜从前,神念更是暴涨……但距离下一重境界,所需积累依旧如山如海。” 陈曦内视己身,微微蹙眉。 “时间……最缺的便是时间!若能有数十年、上百年安稳修行……” 他脑中蓦然闪过泾河龙王敖青那日龙宫宴饮时所说,诸天万界,各个界域洞天时间流速皆不相同,尤其远超地仙界! 若能掌控一方界域,或者洞天福地,那时间便就不成问题了。 陈曦心头一热,随即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此等逆天机缘,对此刻的他而言,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同时,目光随即投向武道一途。 九转金身第一转中期,气血奔涌如江河暗流,筋骨坚韧似百炼精钢。 但面对长安城可能降临的莫测危机,这还不够! 他毫不犹豫地探手入袖,将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所有家底全部都拿了出来。 其中包括程处默所赠的军中上品淬体丹药、孔颖达私下嘉奖的几块蕴含地脉精气的灵玉、甚至包括牛魔王所赠黑风舟内残留的几缕精纯妖元,一一尽数取出。 下一刻,陈曦运转《九转金身》秘典心法,周身气血轰然沸腾! “嗡!” 整个人,瞬间仿佛化作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烘炉! 桌案上的丹药玉瓶瞬间爆开,化作精纯药力,投入陈曦口中,化作滚滚热流冲入四肢百骸! “噼啪!噼啪!噼啪!” 密集如炒豆般的爆鸣声,从陈曦体内连绵不绝地响起! 筋骨齐鸣,血肉重组! 庞大的能量在体内疯狂冲撞撕裂,又被《九转金身》的霸道心法强行统御炼化,融入每一寸血肉筋骨! 双眸之中,金红光芒交替闪烁,如同熔岩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能量被彻底炼化吞噬。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心跳,猛然从陈曦胸腔中传出,震得整个小院的地面都似乎微微一颤! 所有的异象瞬间收敛! 赤红的肤色褪去,恢复莹润。 蒸腾的气血狼烟没入头顶,爆鸣声止歇。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如同两颗寒星,随即又内敛深沉。 轻轻握拳。 “嗡!” 空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纯粹的力量在指掌间凝聚,没有动用丝毫法力或浩然气,仅凭肉身之力,便让掌心周围的空间产生了细微的扭曲波纹! 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此刻,他的肉身强度已然攀升至武道人仙巅峰的恐怖境地! 筋骨皮膜坚韧远超百炼精金,气血磅礴如远古凶兽! 单凭这具肉身,便足以硬撼寻常天仙而不落下风! “呼……” 一口带着淡淡金红气息的长气,从陈曦口中缓缓吐出,如同利箭般射出数尺之远,才徐徐消散。 感受着体内奔腾咆哮的力量,神念的广阔精微,以及胸中那口浩瀚沉凝,引动文脉共鸣的浩然正气。 儒道,大儒上境,神魂堪比玄仙! 仙道,炼神返虚,神念可游百里! 武道,金身一转巅峰,肉身硬撼天仙! 三者之力叠加,再辅以《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之能,《浩然剑典》的杀伐之术,《春秋》原典的圣器之威…… “金仙之下,当可纵横!” 陈曦心中明悟,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 回首穿越以来这短短数月光阴,从一介微末书生,到如今三系同修,拥有足以在仙妖神佛混杂的西游世界立足自保的实力,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却又稳如磐石。 “稳健行事,步步为营,聚沙成塔……此道,果然不虚!” 陈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目光愈发沉凝。 “长安纵是龙潭虎穴,有此根基,亦足可周旋一二了。然,金仙之上,大能无数,西游之局,深不可测……”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跃出地平线的第一缕朝霞。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仍需……稳字当头,蛰伏精进!” 稳健,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第70章 红孩儿要拜师? 晨光熹微,穿透薄雾,将小院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竹影摇曳,露珠在叶尖滚动,折射着微光。 陈曦推开院门,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昨夜炼化《春秋》原典大半,儒道破入大儒上境。 仙道晋升炼神返虚,九转金身亦在丹药灵玉滋养下稳固精进。 体内力量奔涌不息,却又沉凝内敛,如古井深潭。 深吸一口带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空气,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灵台一片澄澈通明,准备前往国子监开始新一日的教学。 【叮!稳健闭关结束,修为精进,稳健经验值+50!】 【当前稳健经验值:24583!】 识海深处,淡金面板无声流转。 然而,初一踏入朱雀大街,陈曦的脚步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喧嚣市井,人流如织,贩夫走卒的吆喝,士子文人的谈笑,车马粼粼的声响…… 看似与往日无异,但在陈曦的感知之下,却是已然发现异常! 妖气! 虽然极其微弱,混杂在驳杂的人气烟火气,甚至是佛门残留的檀香中。 这些妖气,被刻意收敛伪装,寻常修士甚至金吾卫都难以察觉。 但陈曦,因为刚刚突破,却是能够清晰感知到。 不知不觉间,已然有着诸多妖魔混进了长安。 几个挑担的货郎,步履看似沉重,落脚却轻如狸猫,气息悠长。 巷口倚着墙根晒太阳的乞丐,浑浊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锐利如鹰隼的精光。 甚至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驶过,帘幕低垂,陈曦的神念却捕捉到车内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血气,非是杀伐,而是某种古老异兽的本源气息! ......... “果然来了……” 陈曦心中了然,面色却平静如常。 程咬金李靖率领北衙禁军及边军精锐星夜北上,如同抽走了长安这头巨兽最锋利的爪牙。 人道龙气又被敖青血煞彻底锁死,屏障形同虚设。 此刻的长安,对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妖魔鬼怪左道邪修而言,无异于一座不设防的宝库,人人都想来分杯羹。 这些妖物,或为寻仇,或为夺宝,或受某些势力驱使,更甚者…… 陈曦目光沉静地扫过那几个气息异常的身影,并未停留,亦未声张。 一则,这些妖物伪装得极好,并未当街作恶显露行迹,仅凭气息难以定罪,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徒惹麻烦。 二则,维护长安城治安,缉拿妖魔,此乃长安府尹职责所在,自有金吾卫、不良人甚至可能存在的钦天监暗探去操心。 他如今是国子监博士,职责在传道授业,不在斩妖除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陈曦心中默念,步履依旧沉稳,汇入前往务本坊的人流。 然而,当他行至一处十字街口时,眉头却微微蹙起。 神念感知中,几道先前分散的微弱妖气,此刻竟隐隐有汇合之象,且移动的方向,赫然指向城东北的齐王府! 齐王李佑? 这位陛下的第五子,素来骄纵跋扈,名声不佳。 这些隐匿行踪的妖魔,为何会不约而同地向其府邸方向汇聚? 是巧合? 还是…… “多事之秋……” 陈曦暗自摇头,压下心头疑虑。 此事关系重大,又无实证,更非他职权范围,贸然插手绝非明智之举。 打定主意,稍后寻机将这一丝异常透露给李怀仁或秦怀道便是,由他们这些皇亲勋贵子弟去暗中查探更为妥当。 收敛心神,陈曦不再多想,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已来到国子监那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前。 门房小吏早已认得这位新晋的博士大人,连忙恭敬行礼: “陈博士安好。” 陈曦颔首,正欲入内,那小吏却上前一步,面带难色,低声道: “博士,有客来访,已在明伦堂偏厅等候多时了。” “客?” 陈曦微感意外。 他在长安并无多少故旧,谁会一早来国子监寻他? “是几位……呃,有些奇特。” 小吏斟酌着词句,似乎不知该如何描述。 “领头的是个须发皆白身形魁梧的老者,气度倒是不凡。还带着四个……四个小童,和一个看着像小公子哥儿的娃娃,那娃娃长得粉雕玉琢,就是……就是眼神有点凶。他们自称是您故人之子仆从,特来拜会。” 故人之子? 仆从? 小童? 粉雕玉琢眼神凶的娃娃? 陈曦心中疑窦丛生,实在想不起自己有何故人会以此种方式遣人来访。 但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又是在国子监内,倒也不妨一见。 “请他们到我的值房吧。”陈曦吩咐道。 “是。”小吏领命而去。 陈曦步入国子监,穿过古柏森森的庭院,回到自己位于明伦堂东侧的值房。 刚坐下不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小吏引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果然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此老身材极其高大魁梧,比程处默还要壮硕几分,骨架宽大,虽穿着寻常的褐色布衣,却难掩一股剽悍之气。 腰背挺直如松,面色红润如重枣,一双环眼开阖间精光内蕴,行走间步伐沉稳,落地无声,显然修为不俗。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身后,四个约莫八九岁模样、穿着统一青色短打、扎着冲天辫的男童,个个眼神灵动,骨碌碌地打量着四周,虽竭力模仿着童子天真,但那偶尔闪过的精光与沉稳的气息,绝非寻常孩童。 而被他们隐隐护在中间的,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娃娃。 这娃娃生得唇红齿白,面如敷粉,眉心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端的是粉雕玉琢,俊美非凡。 穿着一身火红的锦缎小袄,更衬得肌肤胜雪。 然而,那双本该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桀骜与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被压抑的凶戾。 小嘴紧抿,鼻孔微不可查地朝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骄横模样。 陈曦的目光在这红衣娃娃脸上停留了一瞬,心中猛地一跳! 这面容,这气质,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天生的骄纵与火气…… 虽然年幼,但陈曦却是不禁瞬间觉得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不等陈曦深思,待小吏退下关好房门,那老者竟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陈曦纳头便拜! “小人马护卫,参见陈先生!” 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 身后的四个童子见状,也立刻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划一。 唯有那红衣娃娃,小脸一扭,哼了一声,梗着脖子不肯跪,却被旁边一个童子眼疾手快,暗中扯了扯衣角,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了下去,小嘴撅得老高。 陈曦连忙起身虚扶:“老丈请起!诸位请起!曦不过一介书生,当不得如此大礼!不知老丈口中的故人是……” 马护卫被陈曦隔空扶起,感受到那股沛然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眼中敬畏更浓。 起身抱拳道:“回禀先生,小人乃是翠云山芭蕉洞,平天大圣牛魔王麾下,亲卫统领马护卫!” 牛魔王的人! 那岂不是说,那小娃娃? 红孩儿! 陈曦瞬间明白了过来,难怪说怎的会有股熟悉之感。 “小人奉我家大王之命,护送小主人红孩儿,及其座下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四健将,前来长安,拜入先生门下,聆听教诲!” 马护卫语气铿锵,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忠诚与使命感。 指向那四个童子和一脸不忿的红孩儿:“这四位便是小主人的得力臂助,四健将。至于小主人……” 马护卫看向红孩儿,眼中带着长辈的慈爱和一丝无奈。 “大王已亲自出手,暂时封禁了他体内绝大部分妖力本源,只留些许护身,令其暂时化作这般模样,以便在人间行走,安心向学。大王严令,在先生门下,小主人需谨守弟子之礼,不得放肆!” 红孩儿闻言,小脸涨得通红,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马护卫那严厉中带着恳求的眼神,又愤愤地扭过头去,用力踢了踢脚下的青砖。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 收红孩儿为徒? 这简直是天大的麻烦! 此子牵扯因果太深,是西游路上唐僧师徒的劫难之一,更是佛道博弈的一颗重要棋子。 自己若卷入其中,无异于主动跳进风暴中心,与稳健之道背道而驰! 正欲婉拒,却听马护卫继续恳切道: “先生!我家大王对您推崇备至!苍茫山一别,大王时常提起先生风骨,言先生乃当世大儒,持身中正,学问通天,未来必为人族圣贤!” “大王说,小主人顽劣,若留在妖域,恐难成大器,唯有拜在先生这般真正明理修身的大贤门下,方能磨去戾气,明辨是非,未来或可走出一条不同于妖族的正道!” 马护卫说着,环眼之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水光,再次抱拳,深深一揖: “先生!小人追随大王千年,深知大王舐犊情深!此乃大王一片苦心,托付之重!小人与四健将,愿以性命担保,绝不让小主人惹是生非,惊扰先生清修!只求先生给小主人一个聆听教诲的机会!小人……小人给您磕头了!”说着竟又要跪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提到牛魔王对陈曦的推崇和托付之重,以及他自身愿以性命担保的决心,那份沉甸甸的忠义之心,令人动容。 陈曦伸出的手顿住了。 看着眼前这位魁梧老者眼中那份近乎虔诚的恳求与忠诚,又瞥了一眼那虽然桀骜不驯但终究被封了法力显得人畜无害的红孩儿,还有那四个同样被封了妖力如同普通健壮童子的四健将。 拒绝的话,似乎难以出口。 牛魔王此举,看似莽撞,实则深思熟虑。 将独子送到自己这个人族大儒门下,避开即将到来的西游风波,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而且,将红孩儿和四健将的妖力尽数封禁。 只留一个玄仙境界的马护卫保护,姿态放得极低,诚意十足。 若自己断然拒绝,弗了牛魔王的一片心意,倒还好说。 就怕这几人在长安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可就不美了。 毕竟,如今的长安......... “唉……” 陈曦心中暗叹一声,牛魔王这老牛,看似粗豪,实则精明,却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沉吟片刻,陈曦有了决断。 他脸上露出温和却带着一丝为难的笑意,对马护卫道: “马护卫请起,牛大圣厚爱,曦惶恐。红孩儿天资聪颖,若能得名师指点,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只是……” 陈曦又话锋一转道:“曦虽忝为国子监博士,但一身所学,皆承自恩师。收徒传道,事关重大,非曦一人可决。此乃尊师重道之礼,亦是规矩所在。” 马护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失礼,依旧恭敬聆听。 陈曦继续道:“不若这般。诸位远道而来,诚意拳拳。曦愿引荐诸位,随我一同前往曲江池畔,拜见吾师颜师。” “若他老人家首肯,认为曦有资格收徒,且红孩儿与我儒门有缘,此事方有可为。不知马护卫意下如何?” 将决定权推给颜师!此乃最稳妥之法。 一来,合乎礼法规矩,无人能指摘。 二来,颜师境界高深,洞悉因果,更能看清收下红孩儿牵扯的利弊,由他决断最为妥当。 三来,若颜师拒绝,牛魔王那边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马护卫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再次躬身: “全凭先生安排!能得见亚圣颜师,乃是我等天大福分!” 红孩儿在一旁听了,小眉头皱得更紧,嘟囔道:“见什么颜师……麻烦……”却被马护卫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陈曦点点头:“如此甚好。不过,在去之前,曦有一事不明。长安乃大唐帝都,人道龙气虽暂被锁,但禁制犹存,寻常妖族难以潜入。诸位是如何……” 他目光扫过红孩儿和四健将,意思很明显,这几人封了妖力与人族无二,可你这玄仙大妖如何能悄无声息进入长安? 马护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凝重道: “先生明鉴。长安龙气被锁之事,早已在四方妖域传开。如今这长安城,看似平静,实则已成各方势力眼中的宝地!” 他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门窗,声音压得更低: “不仅是我等南瞻部洲的妖族,便是西牛贺洲、甚至更远地方的一些积年老妖、邪魔巨擘,也都闻风而动,各显神通,或隐匿气息,或借用人族身份,甚至可能依附于某些……权贵府邸,潜入了进来!” “大王是借了一件早年游历所得的遁形玉符,暂时遮掩了我的本源气息,才勉强瞒过外围的几道残余禁制,混入城中。” “但据小人沿途观察,这长安城内,此刻潜藏的妖魔数量,恐怕远超想象!” “其中不少,气息诡异强横,绝非善类!” 西牛贺洲!甚至更远的妖魔! 马护卫话音落下,陈曦也不禁微微一惊。 之前的感知和猜测,皆是得到了印证。 “原来如此……” 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前往曲江池畔,拜见吾师。” 看向那依旧一脸不情愿的红孩儿,温言道: “红孩儿,随我来吧。能否留下,需看你的缘法,也需看你的心性。” 第71章 有教无类! 曲江池畔,竹篱茅舍依旧。 晨雾未散尽,竹叶尖挑着露珠,映着初升的朝阳,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紫气东来,氤氲在草庐之上,平添几分玄奥。 陈曦引着马护卫红孩儿及四健将一行,刚踏入那蜿蜒的青石板小径,便见那梳着双丫髻的童子已蹦跳着迎了出来,小脸带着早知如此的了然笑意。 “陈师兄安好!夫子说:子川携客至,缘法已至,进来吧。” 童子声音清脆,侧身让开柴扉。 陈曦心头微暖,对颜师的洞察力早已习以为常,恭敬一揖: “弟子陈曦,谨遵师命。” 他转向身后众人,尤其看了一眼依旧梗着脖子眼神却难掩好奇与一丝紧张的红孩儿,温声道: “随我来,切记恭敬。” 草庐内,檀香袅袅,清茶已沸。 颜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麻布深衣纤尘不染。 他目光温润平和,如同古井深潭,先落在陈曦身上,微微颔首,随即扫过马护卫、红孩儿及四健将。 马护卫只觉那目光看似平淡,却仿佛穿透了皮囊,直视他玄仙级的妖魂本源,魁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躬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红孩儿更是小脸一白,那股天生的桀骜在绝对的力量与智慧面前,瞬间被压制得死死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紧紧攥住了马护卫的衣角。 四健将更是噤若寒蝉,垂手肃立。 “弟子陈曦,拜见老师。” 陈曦深深一揖,礼数周全。 “起来吧。” 颜师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 “子川,你身后这些客人,气息倒是驳杂。所为何来?” 陈曦直起身,恭敬道: “回禀老师,此乃南瞻部洲翠云山芭蕉洞,平天大圣牛魔王麾下亲卫统领马护卫,及其少主红孩儿,与座下四健将。” 陈曦指向众人,一一介绍。 “牛魔王?” 颜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苍茫山那位?倒是个豪雄之辈。其子红孩儿……” 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粉雕玉琢,却难掩凶戾的小娃娃身上。 “嗯,根骨清奇,本源炽烈,只是戾气未化,锋芒太露。” 陈曦接着道:“牛大圣遣马护卫护送红孩儿前来长安,欲拜入弟子门下,聆听教诲,以期磨去戾气,明辨是非,走一条正道。” “弟子感念牛大圣拳拳爱子之心与托付之重,然收徒传道,事关重大,非弟子一人可决,更不敢僭越师门规矩。故特引荐前来,恳请老师定夺。” 草庐内一时寂静,唯有红泥小炉上铜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颜师的目光在红孩儿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陈曦,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的笑意。 “子川啊,”颜师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人心头,“你可知至圣先师有教无类之意?” 陈曦心神一凛,恭敬垂首: “弟子愚钝,请老师教诲。”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教化之功,首在开蒙启智,明理修身。何谓有教无类?” 颜师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那礼崩乐坏的春秋, “非仅指门第出身,贫富贵贱,更在于……族类之别!” 他抬手,虚指红孩儿: “此子虽是妖族,然妖力清纯,本源炽烈如火,显其天性未受污浊浸染。” “观其因果,虽有纠缠,却非恶业缠身,更无不可化解之宿怨。其父将其送至你门下,非是祸乱,实是求道避祸,一片赤诚向善之心。” “你若践行自身教化之道,欲立言立德立功,成就圣贤之业,便不该有那狭隘的门户之见,族群之隔!”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上古之时,我华夏先民筚路蓝缕,四方又何尝不是被视作蛮夷戎狄?然何以成今日之华夏?” 闻言,陈曦不禁心神微微一震,对于此话很是认同。 而也就在这时,颜师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又继续道: “凡行我华夏之礼,向我华夏之心,着我华夏衣冠,习我圣贤经典,尊我人伦纲常者,无论其血脉源于何方,皆可为我华夏之人!” “教化之功,在于化异为同,导恶向善!此乃我儒门立世之根本,亦是至圣先师有教无类之真谛!” “红孩儿既愿拜你为师,学你之道,那便是与我儒门有缘。你收下他,悉心教导,使其明理修身,褪去妖性戾气,汇入人道,此乃功德,亦是践行你教化之道的最佳磨砺!”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是啊! 稳健之道,是步步为营,厚积薄发,是谋定而后动,是持身以正,行之以稳! 绝非是畏首畏尾,画地为牢,一味逃避因果! 稳健之道,同样包含担当与教化之责! 红孩儿虽是西游一劫的棋子,牵涉佛道因果,但棋子并非不能跳出棋盘! 若能以儒门教化之功,导其向善,明其本心,褪去凶戾,使其未来跳出那注定的劫数,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未必不是不可能! 稳健非苟且,教化即担当! 一念通达,陈曦只觉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彻。 胸中浩然气竟隐隐有再上层楼的迹象,与国子监的磅礴文脉共鸣愈发清晰。 【叮!得亚圣点化,明悟有教无类真谛,洞悉稳健之道更深内涵,心性通达,前路豁然!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083!】 “弟子……受教!” 陈曦对着颜师,深深一揖到底,语气中充满了明悟与感激。 “谢老师拨云见日,指点迷津!弟子愿收下红孩儿,传道授业,导其向善!” 颜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抚须颔首: “善。” 他目光转向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的马护卫,以及那懵懵懂懂却隐隐感觉自己命运似乎被改变了的红孩儿。 “红孩儿,”颜师声音温和下来,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你父送你至此,是望你成人成才。子川既愿收你为徒,你当行拜师之礼,自此尊师重道,潜心向学,不可再如往日般顽劣任性,可明白?” 红孩儿小嘴动了动,看了看颜师,又看了看陈曦,最后看向一脸激动与期盼的马护卫。 终究还是在那无形的压力与马护卫恳切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向前一步。 对着陈曦,学着人族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弟子……红孩儿,拜见师父。” 陈曦坦然受礼,待红孩儿磕完头,才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扶起。 入手只觉这小娃娃筋骨强健,虽妖力被封,但血脉中蕴含的炽热力量依旧惊人。 “既入我门,当有儒门之名。” 陈曦看着红孩儿那双桀骜未消却已带上几分新奇的眸子,沉吟片刻,道: “你本名红孩儿,乃妖族之名。今日为师为你取一儒名,望你时刻谨记于心。” “我知你出身非凡,天生异禀,一身本领在同辈中亦是翘楚。然,修行之路,漫漫长远,最忌恃才傲物,目空一切。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宇宙之大,远超你我想象。当怀敬畏之心,脚踏实地,睁眼看世间万物,于平凡处见真知,于细微处悟大道。” 陈曦目光沉凝,一字一句道: “此名,便唤作——子凡。” “子凡?” 红孩儿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解。 “子,乃尊称,亦寓君子之意。凡,非平凡,而是告诫你,莫以自身特异而骄纵,需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敬畏心,脚踏实地,见微知著。这凡字,便是你修行路上需时刻谨记的警钟!” “陈子凡……” 一旁的马护卫低声念了一遍,眼中精光大盛。 “好!好名字!大俗大雅,寓意深远!谢先生赐名!”他激动得又要下拜。 红孩儿小眉头皱了皱,觉得这名字远不如圣婴大王威风,但看着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马护卫的激动,只得撇撇嘴,小声应道: “哦……弟子陈子凡,记住了。” 颜师在一旁看着,微微颔首: “子凡……好。望你牢记师训,莫负此名。” 拜师礼成,马护卫欣喜若狂,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使命。 他连忙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形如罗盘的物件。 此物表面布满玄奥纹路,中心一点深邃幽光缓缓旋转,仿佛内蕴一方世界,散发着古老而隐晦的空间波动。 “先生!” 马护卫双手捧上此物,恭敬道: “此乃我家大王特意为小主人拜师所备的拜师礼!大王言道,先生传道解惑,恩同再造,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此物名为芥尘寰,乃是一方初生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 陈曦一惊。此等宝物,内含独立空间,自成小世界,灵气浓郁,规则相对独立,乃是大能开辟道场、培育灵根、甚至闭关突破的无上至宝! 其价值,根本无法用凡俗之物衡量! 牛魔王这份礼,太重了! “此礼太过贵重,曦……”陈曦下意识便要推辞。 “子川,收下吧。” 颜师却在此刻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目光落在那芥尘寰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牛魔王倒是舍得,此物于你,恰是雪中送炭。” 颜师看向陈曦,缓缓道: “你之修行,虽根基扎实。然修行之路,越往后,所需积累越是海量。” “地仙界光阴如常,你缺的,正是时间!此洞天虽初生,规则未全,但其内光阴流速,却远超外界数倍乃至十数倍!且灵气精纯,自成循环,正是你闭关精进、参悟大道、培育灵材的绝佳道场!此乃缘法,亦是助力,不必推辞。” 颜师一番话,瞬间点明了这芥尘寰对陈曦的重要性! 而陈曦自是也深知这点,不过无功不受禄,所以这才一开始选择拒绝。 不过,颜师既然说了,那便也就不用矫情了。 陈曦心中豁然开朗,再无犹豫。 深吸一口气,对着颜师恭敬一礼: “弟子明白了,谢老师指点。” 随即,他转向马护卫,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芥尘寰。 “请转告牛大圣,此礼曦收下了。子凡既入我门,我必尽心教导,不负所托。” 马护卫激动得虎目含泪,连连点头: “先生大恩,牛魔王一脉永世不忘!” 草庐之外,紫气渐散,阳光洒满竹林。 陈曦带着新收的弟子陈子凡,以及马护卫、四健将,辞别颜师。 红孩儿,不,陈子凡,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那座看似平凡却让他本能敬畏的草庐。 又看了看身旁这位气息沉凝如海的年轻师父,小脸上那丝桀骜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新奇与茫然交织的复杂神色。 第72章 水月洞天 夕阳熔金,将城南小院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 竹影在青石板上拖得老长,沙沙作响。 陈曦引着新收的弟子陈子凡,以及马护卫、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四健将,踏入了这座清静的院落。 “侧院有几间空房,马护卫与子凡可各居一间,四健将住厢房。” 陈曦指着西侧稍小的院落吩咐道,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师道威严。 马护卫连忙躬身:“谨遵先生吩咐。” 他看向红孩儿,眼中带着恳切与提醒。 陈子凡小嘴依旧撅着,眼神在院中扫了一圈,带着几分挑剔和嫌弃这地方的简陋,但在马护卫的目光下,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曦目光转向那四个虽被封了妖力,却依旧眼神精悍行动利落的童子: “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 “在!” 四童子立刻挺直腰板,齐声应道,动作整齐划一。 “自今日起,你四人便负责这小院的日常清扫、洒扫庭除,并轮值守夜,护卫庭院安全。不得懈怠,更不得惊扰四邻。” 陈曦语气平淡,却自有分量。 “是!先生!” 四健将毫不犹豫地领命。 对他们这等积年老妖而言,这等杂役不过是小事,能安稳地待在少主身边,已是万幸。 陈曦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回陈子凡身上: “至于你,陈子凡。” 红孩儿立刻竖起耳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除却国子监休沐之日,每日需随为师前往国子监。” 陈曦看着他,清晰地说道: “不仅要听为师的课,国子监内其他博士所授之经史子集、律算书艺,亦需旁听。既入人间,便需明人间之理,通圣贤之道。” “啊?!” 陈子凡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失声叫道: “都要听?那些……那些凡人讲的东西有什么好听的?你不是我师父吗?什么时候教我厉害的儒道神通?像你那样……” 他想到了自己父亲介绍这位师父时所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陈曦闻言,神色未变,只是目光更显深邃: “儒道修行,根基在学问,精髓在养气。神通?不过是学问通明浩然之气沛然充盈后,水到渠成之果。” 随后又顿了顿,看着陈子凡那充满野性与不耐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你何时能静下心来,于这圣贤典籍中寻得真意,胸中自生一缕浩然之气,明辨是非,通达事理,为师自会传你儒道正法。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说罢,陈曦转身走向自己居住的主屋书房,片刻后出来,手中已多了几册线装书籍,将其递给陈子凡。 “今日起,先读这三册:《论语》、《春秋》、《诗经》。若有不解之处,可问院中仆役陈安与阿福。若他二人亦无法解答,再来问我。记住,读书非为记诵,贵在明理修身。” 陈子凡看着手中那几本散发着墨香的凡物,再看看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小脸皱成一团,满心不情愿,却又不敢顶撞,只得闷闷地应了声: “……知道了,师父。” 【叮!稳健收徒教化,安排妥当,初步奠定师徒名分与课业,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383!】 “马护卫,你修为最高,便居中策应,照看子凡起居,约束四健将,非有要事,不必时刻跟随子凡身边。”陈曦最后对马护卫道。 “小人明白!定不负先生所托!” 马护卫抱拳应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少主拜师成功,且有了安身之所,他的使命已完成大半。 打发走众人,看着陈子凡在四健将簇拥下,一步三回头、满脸写着读书好烦地走向侧院,陈曦微微摇头。 转身回到静室,陈曦的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凝重。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件牛魔王所赠的拜师厚礼芥尘寰。 这非金非玉的罗盘状宝物,触手温润,表面玄奥纹路在静室幽光下仿佛缓缓流动,中心那点深邃幽光如同宇宙奇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洞天福地……” 陈曦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蕴含着一丝神魂烙印,缓缓滴落在那幽光中心。 “嗡!” 精血落下,芥尘寰骤然爆发出柔和却磅礴的清光! 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从罗盘表面腾起,瞬间将陈曦包裹! 一股浩瀚苍茫的意念,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 山川河流、草木生灵、日月星辰虚影…… 一方初生世界的雏形,其核心规则本源印记,毫无保留地向陈曦敞开! 陈曦的神魂如同海绵般疯狂吸收着这方天地的信息,同时以自身意志为引,将烙印深深打入这方世界的本源核心之中!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更是意志与这方初生世界天道的融合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当静室内的清光渐渐敛去,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一闪,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山河变迁的景象一闪而逝。 芥尘寰已化作一个微缩的不断旋转的星云状印记,悄然烙印在他的掌心,随即隐没不见。 一股血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油然而生。 心念微动。 下一刻,静室内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 一片清新到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曦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奇异的天地之间。 脚下是松软的蕴含着浓郁灵气的沃土,远处青山如黛,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山腰。 近处溪流潺潺,清澈见底,水中竟有灵气盎然的游鱼穿梭。 奇花异草遍地,灵蝶飞舞,珍禽异兽的鸣叫隐隐从林间传来。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精纯无比,远超外界十倍不止!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四肢百骸在欢呼雀跃。 抬头望去,天空并非纯粹的蓝,而是带着一种琉璃般的质感,一轮温和的太阳高悬,散发着适宜的光与热,却并非真正的恒星。 夜幕降临时,则会有星辰投影,虽不如真正星空浩瀚,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好一方洞天福地!” 陈曦由衷赞叹。牛魔王这份礼,确实厚重得惊人。 炼化了世界核心,成为此界之主,他对这芥尘寰洞天的了解更加清晰。 此界尚属小千世界雏形,地域约莫千里方圆,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生灵植被一应俱全,自成循环,灵气充沛精纯。 其核心本源,足以支撑一位修仙者在此一路修炼至金仙境界! 只不过若强行突破更高境界,洞天本源将不堪重负,有崩溃之危。 最令陈曦心动的,是此地的时间规则! 正常状态下,洞天内时间流速是外界地仙界的十倍! 外界一日,洞天十日! 这意味着他拥有了极其宝贵的修行时间! 而作为界主,他更能行使天道权柄,强行扭曲局部时间,最高可达恐怖的百倍流速! 但此举对洞天本源消耗巨大,如同涸泽而渔,持续不了多久便会伤及世界根本,最终沦为废土。 若非生死攸关或极度紧要的突破关头,绝不可轻用。 “资源不缺,灵气充足,最宝贵的是时间……” 陈曦漫步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神念扫过郁郁葱葱的山林,灵光闪烁的矿脉,以及那些懵懂却充满生机的灵兽灵植,心中充满踏实感。 仙道修行最缺的积累时间,在此地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唯一稍显美中不足的,是这方世界虽然生机勃勃,却独独少了些人气。 想要弥补这一点,或许真要等到自己日后真正开宗立派,引门人弟子入内修行,才能让这方世界真正活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洞天中心那座最高的灵山,山巅云雾缭绕,隐隐有紫气升腾,乃是洞天灵气与规则汇聚之地。 “此山……可为吾之道场。” 陈曦心念再动,身形已出现在山巅。 俯瞰着自己这方小小的世界,一股掌控感油然而生。 更令他心头微热的是,炼化核心时得到的信息。 此洞天福地具有可成长的特性! 若能寻得传说中的上古神物通天建木,哪怕只是一截残枝,以其蕴含的沟通天地支撑世界的无上伟力,便有可能促使洞天发生本质蜕变,向着更高层次的中千世界乃至大千世界进化! 届时,世界本源增强,能承载的修为上限提升,时间流速规则也可能更加稳固强大! 若寻不到通天建木,那就只能依靠海量资源的投入来缓慢蕴养提升。 过程漫长艰难,且效果远不如前者。 “通天建木……这等开天辟地之初的神物,早已失落于时光长河,踪迹渺茫,可遇不可求。” 陈曦微微摇头,将这份遥不可及的念想暂且压下。 即便没有通天建木,这芥尘寰洞天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和修行加速器。 “此界,便唤作水月洞天吧。” 陈曦望着山巅清泉汇成的小潭,倒映着琉璃般的天空,宛如一轮水月。 此名既应景,亦是对前世蓝星记忆中那份逝去情怀的纪念。 【叮!成功炼化洞天福地,掌控一方小世界,获得修行加速之基,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6883!】 选定道场,命名洞天,陈曦不再耽搁。 当下最紧要的,便是利用这十倍的时光,将刚刚突破的炼神返虚境界彻底稳固,并向更高层次迈进! 他于山巅灵泉旁寻了一处平坦青石,盘膝坐下。 水月洞天充沛精纯的灵气如同受到召唤,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雾,丝丝缕缕向他汇聚而来,没入周身窍穴。 外界夜色渐深,长安城暗流涌动。 水月洞天之内,五日时光悄然流逝。 陈曦周身气息愈发沉凝深邃,炼神返虚的境界在十倍的时光与充沛灵气滋养下,正以惊人的速度稳固并向前推进。 【叮!于水月洞天中潜心修炼,炼神返虚境界稳固精进,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7083!】 第73章 陈曦传道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27083】 【仙道修为:炼神返虚(初期稳固)】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小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系统商城:已开启】 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系统面板光华温润,无声映照着陈曦一夜水月洞天潜修后的精进根基。 贞观十三年,九月二十五。 晨光微熹,城南小院。 陈曦推门而出,一袭青衫,气息沉凝如古井深潭,周身萦绕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簇新儒童服饰,粉雕玉琢的陈子凡。 红孩儿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别扭,但眼神深处那丝天生的凶戾,似乎消散了不少。 四健将化作的四名青衣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神情恭谨,不敢有丝毫逾越。 马护卫则留在院中,居中策应。 清晨的长安城,喧嚣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街头巷尾,金吾卫甲士巡逻的频率明显增加,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流。 百姓们行色匆匆,谈论着北境战事的不利消息,言语间带着忧虑。 陈曦步履沉稳,对这些暗流视若无睹。 胸中浩然气自然流转,将试图侵扰心神的杂念无声排开。 陈子凡则好奇地东张西望,人族帝京的繁华与危机感交织的氛围,对他而言充满了新奇。 行至国子监门前,那沉淀千年的肃穆文华之气扑面而来。 陈子凡小脸上的不情愿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下意识地攥紧了陈曦的衣角。 门房小吏见到陈曦,连忙行礼: “陈博士安好。” “嗯。” 陈曦颔首,对门房道: “劳烦通禀祭酒大人,曦携新收弟子陈子凡前来拜见。” 片刻后,陈曦带着陈子凡步入明伦堂偏厅。 孔颖达已端坐主位,紫袍玉带,气度雍容。 他目光温润,先是落在陈曦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显然察觉到了陈曦气息的沉厚精进。 随即,目光转向陈子凡。 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穿透人心,陈子凡顿感一股无形的压力,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又强撑着挺直了小身板。 “这便是子川新收的高徒?”孔颖达抚须微笑。 “回祭酒,正是。” “此乃曦族中远房侄儿,名子凡,天资尚可,心性未定。蒙其父母信任,托付于曦,望能入国子监蒙学,聆听圣贤教诲,明理修身。” 孔颖达何等人物,自然看出陈子凡身上那股迥异常人的炽烈本源气息,以及四健将伪装童子身上刻意收敛却难掩精悍的妖气。 但他面色如常,目光中只有对后辈的期许与对陈曦的信任。 “陈氏子凡?” 孔颖达含笑点头,目光在陈子凡眉心那点朱砂痣上停留一瞬。 “好名字。子川既为其师,又引荐入监,此子福缘不浅。” 他转向陈子凡,语气温和却自有威严: “陈子凡,国子监乃文脉圣地,非比寻常私塾。入此门墙,当尊师重道,勤学苦读,明辨是非。你可能做到?” 陈子凡被孔颖达那温润却仿佛蕴含着万卷书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想起师父的叮嘱和马护卫的恳切,又看了看身旁气度沉凝的师父,终于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弟子……陈子凡,谨记祭酒教诲,必当努力向学。” “善。” “既如此,便随子川去吧。子川,今日格物新科首讲,学子们早已翘首以盼,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谢祭酒。”陈曦带着陈子凡躬身告退。 离开明伦堂,陈曦并未立刻前往讲坛,而是先领着陈子凡熟悉国子监环境。 穿过古柏森森的庭院,走过书声琅琅的学舍。 当陈子凡看到那些身着儒衫,年纪或长或幼的学子们,在见到师父时无不恭敬行礼,口称陈师,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仰时,小脸上的不情愿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取代。 尤其当他们来到格物新科专用的宽大讲坛前。 只见讲坛之下,早已黑压压坐满了人! 不仅那些狂热崇拜的学子一个不少,更有许多其他学舍的学子闻讯赶来,甚至一些身着深绯浅绯官袍的博士、助教也坐在后排,神情专注地等待着。 近千道目光汇聚于讲坛之上,充满了期待与求知。 整个白玉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陈子凡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他印象中,唯有父亲牛魔王在积雷山点兵聚将时才有这般肃穆与威势。 但那是妖王的霸道与力量的压迫! 而眼前这近千人族学子汇聚的无声崇敬,却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一种对知识与智慧的虔诚向往! 这种无形的气场,远比妖王的威压更让他感到震撼……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小小的脊背,看向身边师父的眼神,第一次真正带上了敬畏与一丝探究。 原来师父……在这些人族心中,竟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叮!弟子陈子凡初识师道尊严,心生敬畏,教化之功初显,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7283!】 陈曦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陈子凡的肩膀,示意他随四健将在前排学子预留的位置坐下。 自己则步履沉稳,登上了那方丈许高的白玉讲坛。 当他站定的那一刻,整个广场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所有目光,聚焦于那袭青衫。 陈曦目光扫过台下,在陈子凡那张充满震撼的小脸上微微一顿,随即投向更广阔的人海。 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诸生安坐。前日论格物致知之本,今日,吾等由一物入手,格其理,究其用,察其变,以微见著。” 他微微一顿,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呼! 一点橘红色的火苗,凭空而生,悬浮于他指尖之上。 火苗跳跃,散发着温暖与光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为何物?”陈曦问道。 “火!”台下学子异口同声。 “然。” 陈曦颔首,指尖火苗随之摇曳。 “上古燧人氏钻木取火,人族方告别茹毛饮血,得享熟食,驱散寒冷,抵御猛兽。此乃火之功,文明之始。” 火苗在他指尖化作一道细流,灵动游走。 “青铜熔铸,铁器锻打,百工兴旺,皆赖此火。它熔炼矿石,锻打兵刃农具,铸就我人族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之基石。” 火流骤然升腾,化作一团熊熊烈焰,炽热逼人。 “然,火若失控,则成灾殃。” 陈曦声音转沉,指尖烈焰随之变得狂暴狰狞! “幽州大火,三日不绝,焚屋毁城,生灵涂炭!一念之差,暖阳化炼狱,恩泽变灾劫!” 烈焰狂暴的景象,配合陈曦沉痛的语气,让台下学子无不屏息,感受到火的恐怖威能。 陈子凡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天生控火,三昧真火焚山煮海,但从未从失控与灾劫的角度思考过火的力量。 “火,双刃之器也。” 陈曦的声音恢复了平和,指尖狂暴的烈焰也随之收敛,重新化作温顺跳跃的火苗。 “其功其过,不在火本身,而在驭火之人!” 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何以驭之?格其理,知其性!” “火性炎上,遇木则燃,遇水则抑,遇风则烈,遇土则藏。此五行生克之理,驭火之基。” “火有虚焰实焰之别,有文火武火之分。熔金锻铁需猛火,煎药烹茶需文火。不知其性,何以控其度?” “火之本质为何?非木非石,乃阴阳二气剧烈摩擦碰撞所生之能量!此能量,炽热、光明、升腾、变动不居!明其本,方能穷其变!” 陈曦指尖的火苗随着他的话语不断变幻形态,时而凝聚如珠,时而散作流萤,时而化作火鸟振翅,时而凝成火莲绽放,将火的灵动、暴烈、温顺、毁灭与创生演绎得淋漓尽致。 “由火及物,世间万物,莫不如是!”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明其利弊,控其变化,方为格物之要!” “格物非空谈,贵在知行合一!明火之理,便当思如何引火入灶,省柴节薪;如何改良火器,利国利民;如何预防火患,保境安民!将所格之理,化为所用之行!” 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今日课后,诸生可自择一物,不必拘泥于奇珍异宝,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可。细察其形、其性、其变、其用,格其理,究其所以然,并思一知行合一之法,或改良其用,或规避其害,或另辟新途!” “七日之后,论道堂上,各抒己见!” 话音落定,指尖火苗化作点点流萤消散。 白玉广场上,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妙哉!格火致知,知行合一!陈师此论,振聋发聩!” “火之双刃,发人深省!格物之道,果然博大精深!” “七日之期,定要寻一物,格个明白!” “.........” 学子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起身,对着讲坛上的陈曦深深作揖。 后排的博士助教们亦是抚掌赞叹,眼中充满激赏。 陈子凡坐在前排,小嘴微张,已经完全看呆了。 师父指尖那变幻莫测,仿佛拥有生命的火焰,以及那番关于火的本质、控制、利弊的论述,如同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原来火…… 还可以这样理解? 还可以这样控制? 他体内被父亲封印的三昧真火本源,似乎都因这番论述而隐隐躁动,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的方向。 原来师父教的,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直指万物本源的大道! 这一刻,他对师父的认知,彻底颠覆。 【叮!国子监开讲格火致知,阐发知行合一,引文华共鸣,学子震动,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083!】 …… 就在国子监内文华之气激荡,陈曦传道授业之时。 长安城西门,金光门外,气氛却是庄严肃穆,带着一丝离别的愁绪与宏大的期许。 水陆法会尚未圆满结束,然圣旨已下。 大唐护国法师、御弟三藏玄奘,奉旨西行,求取大乘真经! 皇帝李二,亲率文武百官,为御弟送行。 仪仗如云,旌旗猎猎。 玄奘一身锦襕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端坐于白马之上,宝相庄严,眉宇间一片澄澈坚定。 李二冕旒垂珠,亲自斟满一杯素酒,递与玄奘: “御弟,此乃素酒,聊表为兄心意。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劫难重重。望御弟珍重圣体,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早日取得真经,回返东土,解我众生之苦!” 玄奘双手接过酒杯,眼中亦有动容: “皇兄厚恩,臣弟铭感五内!此去西天,心无挂碍,唯念真经!定不负皇兄重托,不负众生期盼!” 说罢,将杯中素酒缓缓洒于尘土之上,以敬故土。 随即,玄奘在洪福寺僧众的诵经声中,在百官与无数长安百姓的目送下,轻催白马,迎着朝阳,踏上了那条通往西天注定充满艰难险阻的十万八千里征途。 马蹄声嘚嘚,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李二立于原地,冕旒珠玉遮掩下的目光,深邃难明。 .......... 国子监内,讲坛之上。 陈曦似有所感,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与空间,投向西方。 随即收回目光,神色依旧沉静。 第74章 格物狂人红孩儿! 城南小院,晨光初透。 陈曦推门而出,便见侧院书房灯火竟彻夜未熄。 窗纸上映着一个伏案的身影,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抓耳挠腮,正是陈子凡。 他身前摊开数本昨夜从国子监借回的《五行精要》、《火部正法残篇》、《百工图录》,甚至还有一本《丹道初解》。 桌上更有一盏特制的琉璃灯罩,内里跳跃着一簇被刻意压制,颜色却异常深邃的橘红色火焰。 正是他本源被封印后,仅能调动的三昧真火种子。 小家伙神情专注,小脸紧绷,全无三日前的浮躁不耐。 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缕火焰,时而使其凝聚如针,尝试穿透不同材质的薄片。 时而令其散开成网,观察其热力分布。 又时而又掐诀念咒,试图引动外界火行灵气注入,增幅其威能。 一缕青烟从他额前焦黄的发梢飘起,显然实验并非一帆风顺。 但其却只是皱了皱小鼻子,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火性炎上,遇风则烈……书上说的没错!但怎么才能让这烈更集中?更可控?就像师父说的……知其所以然!” 陈子凡咬着笔杆,喃喃自语,随即又在纸上刷刷记录着什么。 陈曦立于廊下,神念无声扫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红孩儿天性中的那份执着与对火焰的本能亲近,如今被格物致知的理念引导,正转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索动力。 他并未打扰,只是悄然转身,前往国子监。 …… 国子监内,气氛与前几日截然不同。 往日的沉寂,被一种蓬勃的生机取代。 白玉广场上,讲坛之下。 学子们三五成群,不再是捧着经书死记硬背。 而是围拢在一起,对着各自选定的格物对象热烈讨论。 一个学子正对着面前一块形态奇特的矿石,用小锤敲击,记录其声音、硬度,试图分析其成分。 另一个则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蚂蚁搬家的路线,记录其协作方式。 更有甚者,竟搬来了几盆不同种类的花草,置于不同光照、水分条件下,进行对比观察。 “张兄,你看我这引水竹筒,在接口处缠上浸油的麻线,果然滴水不漏,比单纯用泥封强多了!” 一个学子兴奋地向同伴展示着自己的成果,一改良的简易引水装置。 “李兄此法甚妙!我观那农人汲水,木桶沉重,费时费力。我正思量能否以杠杆滑轮之法,设计一省力提水之器……” 另一学子拿着炭笔在纸上勾画,眼中充满光彩。 即便是最古板的老学究,此刻路过,虽仍会习惯性地皱皱眉。 但看到学子们眼中那久违的求知光芒和动手实践的劲头,斥责的话到了嘴边,也往往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颔首。 “老夫研读《周礼》数十载,从未想过格物竟能如此鲜活!陈博士此道,真乃为这千年学宫注入了生气!” 一位白发博士捋着胡须,对身旁的同僚感慨。 “是啊!” 另一位博士接口道:“昔日我等只知皓首穷经,寻章摘句,纵然满腹经纶,却难通实务。” “如今观之,圣贤所言致知在格物,其行之一字,分量何其重也!知行合一,方为大道!” 孔颖达负手立于明伦堂高阶之上,俯瞰着广场上这生机勃勃的一幕,紫袍玉带在晨风中轻扬,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慰与激赏。 “好!好一个知行合一!” 目光投向缓步走来的陈曦,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赞叹: “子川!看这满监气象,老夫心中甚慰!” “我辈儒生,所缺者,正是此等脚踏实地、格物穷理、由知导行的生气!” 他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眼中期许更浓: “持身以正,行之以稳!你这条路,走对了!老夫期待你格物之道,他日能成一家之言,泽被后世!” 陈曦恭敬行礼:“祭酒过誉,此乃诸生向学之心使然,曦不过略尽引导之责。” 胸中浩然气因这学宫气象与祭酒的期许,愈发沉凝浑厚,隐隐与整个国子监的磅礴文脉共鸣更深。 【叮!稳健传道授业,格物之学引国子监学风蜕变,生机盎然,知行合一理念深入人心,获祭酒高度赞誉,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383!】 …… 与此同时,长安城以西,数百里外。 秋风渐紧,卷起官道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扑向那个孤独前行的身影。 玄奘一身锦襕袈裟已沾满尘土,早已不复离京时的光鲜。 手持的九环锡杖,此刻更多是作为探路与支撑身体的拐杖。 胯下的白马喷着粗重的鼻息,步伐也显沉重。 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西斜,荒原莽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昨日,最后两名由李二派遣随行护送的御林军士,在经历了数日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后,终于承受不住这苦行僧般的旅程和茫茫前路的恐惧。 寻了个借口,向他叩头辞别,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向了长安的方向。 至此,这西行路上,真正只剩下了他一人一马。 “阿弥陀佛……” 玄奘低诵一声佛号,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显得格外寂寥。 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僧衣,试图抵御傍晚的寒意。 腹中饥渴难耐,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昨日路过的村落尚能化些斋饭清水,今日却连人烟也难见了。 更令他心惊的是,昨夜露宿一处破败山神庙时,分明听到了远处山林中传来的野狼嚎叫。 绿油油的兽瞳在黑暗中闪烁,若非他燃起篝火诵经一夜,恐难安然。 这西行之路,远比他想象中更为艰苦。 皇兄所赐的黄金百两,在这荒郊野外,竟不如一个硬邦邦的干饼,一口清水来得实在。 “路漫漫其修远兮……” 玄奘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蜿蜒土路,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旋即被更深的坚毅取代。 紧了紧手中的锡杖,轻抚白马鬃毛,低声勉励道: “莫怕,且行。真经所在,心之所向,纵是刀山火海,贫僧……亦往矣!” 马蹄声嘚嘚,在寂寥的旷野中,渐渐融入苍茫暮色。 …… 城南小院,书房内。 “成了!” 一声压抑着兴奋的低呼响起。 陈子凡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额角还沾着一点黑灰。 他指尖,那缕原本只能简单跳跃的三昧真火种子,此刻竟化作一道凝练如丝炽白刺目的火线! 火线并非单纯依靠妖力催动,而是被他以特殊手法,引动周围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火行灵气。 如旋涡般吸附压缩于火焰核心,再以自身微弱的神念引导其形态,使其穿透力与温度瞬间提升了数倍! 虽然这增幅对全盛时期的他微不足道,但在此刻妖力被封的状态下,意义非凡! 这证明了他这几日废寝忘食的钻研方向是对的,理解火的本质,利用规则,而非单纯依赖力量! “师父说的对……格物,真的有用!” 陈子凡看着指尖那道凝练的火线,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是一种依靠自身智慧而非天生蛮力达成的突破。 就在这时,陈曦的声音温和地在他身后响起: “不错。火线凝而不散,热力内蕴,穿透极强。你已初步领悟了聚与引的关窍。但需切记,控火之道,首重心境。心浮气躁,则火势不稳;心念通达,则如臂使指。” 陈子凡吓了一跳,连忙散去火线,转过身,小脸上带着被撞破秘密的兴奋和一丝忐忑: “师父!您看出来了?” “自然。” 陈曦走近,拿起桌上那本《火部正法残篇》,指着其中一段关于心火引天火模糊记载。 “你以此为基础,结合格物之理,另辟蹊径,想法很好。然此残篇多有谬误,强练易伤及自身本源。明日为师为你默写一篇基础的《引火凝元诀》,虽非高深法门,却胜在中正平和,根基扎实,于你此刻参悟火之本质,更为相宜。” “真的?谢师父!” 陈子凡大喜过望,眼中那点因出身带来的桀骜,此刻已被纯粹的求知与对师父的敬服取代。 【叮!弟子陈子凡受格物之道启发,初步改良基础火法,心性向学,智慧增长,教化之功显着,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28883!】 ........... 第75章 稳健消费! 贞观十三年,十月初。 长安城的秋意渐浓,国子监内却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 白玉广场上,学子们围聚一团,不再是单纯的书声琅琅。 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讨论声、器具的敲击声、记录的沙沙声。 格物新科如一颗投入古井的巨石,彻底搅活了这沉淀千年的学宫。 “李兄,你看我这改良的曲辕犁模型,以此角度入土,省力三成有余!” “妙!张兄此格物所得,若能推广乡野,实乃农人之福!我这水车联动齿轮,还需你参详一二……” “王兄,你那观蚁穴通道布局所得,竟与《周髀》所载九宫之数暗合,实在令人惊叹!” “........” 学子们或是对着奇石异木描摹记录,或是摆弄着精巧的模型,或是激烈争论着物性变化。 那份专注与热情,甚至感染了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老博士,偶尔也会驻足观看,捻须沉思。 陈曦立于明伦堂高阶之上,俯瞰着这勃勃生机,胸中浩然气与整个国子监的磅礴文脉隐隐共鸣,愈发沉凝精纯。 满意地点点头,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气象。 “祭酒大人,诸生如此向学,格物之道已渐入人心,此乃国子监之幸。”陈曦对身旁的孔颖达说道。 孔颖达紫袍玉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 “子川功不可没!此气象,数十年未见矣。老夫只盼此风能长存,真正开一代新学之风。” 寒暄片刻,陈曦告退。 步履沉稳地回到自己的值房,关上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并没有立刻处理案头堆积的学子课业,而是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神沉静。 意念微动,识海深处,那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光华温润内敛: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28883】 【仙道修为:炼神返虚(初期稳固)】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大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系统商城:已开启】 “竟已不知不觉积攒了接近三万点……” 陈曦的目光落在稳健经验值一栏,心中微动。 这段时间,他专注于国子监传道、教导陈子凡、自身修炼,不知不觉间,稳健经验值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尤其是成功开创格物新科,引动国子监学风蜕变,以及点化红孩儿向学,都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是时候看看系统商城了。” 陈曦心念锁定【系统商城】,自上次兑换《九转金身》前三转后,他已有段时间未曾仔细浏览。 如今修为到了瓶颈,长安局势又波谲云诡,正是需要提升实力之时。 意念沉入,浩瀚如星海的商品列表瞬间展开。 琳琅满目的功法、神通、法宝、丹药、天材地宝、奇物图纸……信息洪流般涌入,但却都被陈曦强大的神魂有条不紊地梳理、甄别。 他的目光首先掠过神通、法宝区,虽然心动,但深知贪多嚼不烂,且目前已有《浩然剑典》和《春秋》原典作为核心攻防手段,黑风舟也够用。 随即,又是看向仙道功法区。 一眼而过,一本又一本功法,随之出现于眼前。 《紫府天章》(残篇):玄门正宗心法,直指金仙大道。兑换需:5000点。 《太阴炼形录》:偏重阴属性,需特殊体质。兑换需:2000点。 《九幽魔典》:速成但隐患极大。兑换需:8000点。 …… 《大品天仙诀》: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此乃无上妙法,直指天仙大道,根基浑厚,潜力无穷!兑换需:10000点。 “大品天仙诀!”陈曦心神一震!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这正是须菩提祖师传授给孙悟空,助其短短数年便修成通天彻地本领的顶级修仙功法! 在西游世界,这绝对是最顶尖的修仙法门之一! 他虽然有人族基础练气法门,但那毕竟只是打基础的功法。 他如今仙道境界卡在炼神返虚初期,固然有积累时间不够的原因,但功法层次不足,导致炼化灵气、感悟天道的效率相对低下,也是不争的事实。 想要攀得更高,走得更远,一部顶级的修仙功法必不可少! 而这大品天仙决,却是正好可以补齐了这点。 只不过,这一万点的兑换值,确实有点贵! 饶是他已有近三万点家底,也不由得一阵肉痛。 但仅仅犹豫了一瞬,陈曦的眼神便坚定了下来。 “换!” “哪怕再贵,也得换!” “兑换《大品天仙诀》!” 【叮!兑换《大品天仙诀》(完整)成功!扣除稳健经验值:100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18883点!】 一股庞大无比,玄奥莫测的信息流瞬间涌入陈曦的识海! 从引气入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包罗万象,深邃如海! 陈曦只觉神魂嗡鸣,之前修炼中的许多晦涩之处,此刻竟豁然开朗! 体内原本沉凝的法力,在这无上妙法的引动下,竟自行加速运转,变得更加精纯凝练! “果然玄妙!不愧是顶尖功法!” 陈曦强压下立刻修炼的冲动,将这份喜意按捺住。 钱还没花完,实力提升也非只功法一项。 目光转向资源区,下一个瓶颈,在武道! 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 肉身强度堪比人仙巅峰,足以硬撼寻常天仙。 但想要突破到第二转,不仅需要更深层次的感悟,更需要海量且高品质的淬体资源进行冲击! 筋骨血肉的蜕变,每一丝进步都需要难以计数的精华滋养。 这段时间,他精力主要放在国子监和儒道仙道上,武道资源的获取几乎停滞。 程咬金所赠的军中丹药早已耗尽,孔颖达给的灵玉也主要用于辅助仙道和温养浩然气。 靠自己慢慢收集或炼制,效率太低,且长安如今鱼龙混杂,风险太大。 “系统商城,就看你的了!” 意念扫过资源列表: “千年血玉灵芝”:淬炼气血,强健筋骨。兑换需:800点/株。 “地脉元髓(稀释)”:蕴含精纯大地精气,淬体圣品。兑换需:1200点/滴。 “九转锻骨丹(仿)”:模拟上古丹方,强效淬骨。兑换需:1500点/枚。 …… “九转金身二转资源包(初级)”:包含龙血淬体液x10、星辰锻骨膏x10、生生造化丹x5。 此包资源,足以支持宿主突破九转金身第一转巅峰瓶颈,稳固踏入第二转初期境界! 兑换需:10000点! “就是它了!” 陈曦眼睛一亮。 系统果然贴心,直接打包好了! 虽然价格同样高达一万点,但这正是他目前最急需、且靠自己难以短时间内凑齐的顶级资源! 龙血淬体? 星辰锻骨? 生生造化? 这配置,比他自己零散兑换要高效划算得多! “兑换九转金身二转资源包(初级)!” 【叮!兑换‘九转金身二转资源包(初级)成功!扣除稳健经验值:10000点!】 【当前稳健经验值:8883点!】 一个散发着古朴沉重气息的玉匣,凭空出现在陈曦的储物空间内。 神念探入,玉匣内部空间分隔。 整整齐齐摆放着标注好的玉瓶、玉盒,浓郁至极的气血之力、星辰之力、生命精气混合着药香隐隐透出。 仅仅是感知一下,陈曦就感觉自己的九转金身气血在隐隐沸腾,发出渴望的轰鸣! “呼……” 看着面板上仅剩的8883点稳健经验值,陈曦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万点巨款瞬间花掉,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看着识海中那玄奥无比的《大品天仙诀》和储物空间内那沉甸甸的资源包,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期待感油然而生。 “功法、资源,皆已齐备!实力提升,就在眼前!” “水月洞天,十倍光阴,正是闭关突破的最佳场所!” 他不再犹豫,心念沟通掌心芥尘寰印记。 嗡! 静室内空间微微扭曲,陈曦的身影瞬间消失。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外界不过半日,洞天内已是数日过去。 陈曦盘坐于青石之上,沐浴在浓郁如液的灵气之中。 并未立刻开始修炼或淬体,而是先将《大品天仙诀》的浩瀚信息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梳理、参悟了数遍。 确保对每一个境界的关隘、法力的运转、周天的循环都了然于心。 相比于提升实力,大品天仙诀其实重在打根基,以及对悟性的提升。 只要学会,日后天下万法,学起来基本都没有瓶颈。 就论那孙悟空,为什么学七十二变、筋斗云那般快? 以及,不论什么法术只要其看一遍,便就都能照着施展出来? 正是因为学会这大品天仙诀后,一窍通百窍通! “根基为重,不可急躁。” 直到感觉对功法理解已臻至当前境界的极限,再无滞涩,陈曦才缓缓闭上双目。 按照《大品天仙诀》的玄奥法门,引导洞天精纯灵气入体。 轰! 功法甫一运转,其效果立竿见影! 灵气入体,迅速转化为精纯磅礴的法力,汇入丹田气海,滋养着炼神返虚的神魂本源。 陈曦能清晰地感觉到,停滞的炼神返虚初期境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固、提升,向着中期坚实迈进! 与此同时,他心分二用。 意念沉入储物空间,打开了那沉重的玉匣。 首先取出的是一瓶标注着龙血淬体液(仿)的赤红玉瓶,拔开瓶塞,一股狂暴、炽热、带着远古蛮荒气息的血气轰然爆发,隐隐有龙吟之声! 仅仅是气息,就让他浑身筋骨齐鸣! “好霸道的药力!” 陈曦眼神凝重,不敢怠慢。 脱去外袍,露出精悍如钢浇铁铸的上身。 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粘稠如岩浆、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金色液体。 嗤! 当那滴龙血淬体液落在胸膛皮肤的刹那,仿佛滚烫的烙铁印上!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皮肤瞬间变得赤红,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一股狂暴无比的能量疯狂钻入体内,冲击着四肢百骸,撕扯着每一寸筋骨血肉! “哼!” 陈曦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九转金身功法全力运转! 这痛苦,远胜之前任何一次淬体! 但效果,也必然是惊人的! 灵山之巅,时而灵气如潮汐般被疯狂吸纳,时而爆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筋骨轰鸣声。 时间在水月洞天中飞速流逝。 陈曦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在《大品天仙诀》带来的仙道精进,与武道蜕变之间,寻求着微妙的平衡,稳健攀登。 第76章 火子雷现 水月洞天。 三十日光阴,于外界不过三日流转。 洞天中心灵山之巅,陈曦盘膝而坐的身影,仿佛化作一块亘古磐石。 周身空间微微扭曲,磅礴的天地灵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漩涡,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 体内,《大品天仙决》的法门运转到了极致。 炼神返虚后期的境界壁垒在十倍时光与洞天充沛灵气的冲刷下,早已松动。 此刻,伴随着丹田气海一声低沉轰鸣。 一股更精纯更浩瀚的法力洪流轰然冲破桎梏,如同决堤江河般奔涌向四肢百骸! 炼神返虚后期,成! 与此同时,筋骨齐鸣之声如雷音滚动! 《九转金身》第二转心法,随之运转到极致。 气血之力如同熔炉中的岩浆,在强大法力的推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淬炼着每一寸血肉、筋骨、皮膜。 皮肤下隐现金色毫光,骨骼莹白如玉,内里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一股蛮荒凶兽般的恐怖气息,自陈曦体表一闪而逝,随即被强行收敛。 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 单凭此肉身,已足以硬撼寻常天仙而不落下风! 【叮!于水月洞天潜修三十日,仙道突破至炼神返虚后期,武道突破至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根基浑厚,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0383!】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 似有星辰生灭,山河倒转。 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法力与近乎无穷的肉身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实力更进一步,带来的是底气! 心念微动,身形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色微明,正是第三日的清晨。 “师父!师父!您出关了?!” 陈曦刚推开静室门,一个火红的小身影便炮弹般冲了过来,正是陈子凡。 小家伙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小脸却因兴奋涨得通红,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扁平小盒子。 “子凡?何事如此急切?” 陈曦看着弟子这副模样,心中微感诧异。 三日不见,这小子似乎熬得不轻,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师父!您快看!我…我格出来了!格出点东西了!” 陈子凡献宝似的将手中小盒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全然没了平日的别扭。 “哦?” 陈曦挑眉,接过那触手温凉的小盒。 盒面光滑,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文,显然是红孩儿自己弄的简易封禁。 陈子凡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 盒内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铺着一层细密的黑色砂砾。 砂砾极小,肉眼几乎难以分辨个体,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弱而奇异的幽光。 “师父,您看这些砂砾!” 陈子凡指着盒子,眼睛亮得惊人。 “我按您教的格物之法,把我现在能控制的那点三昧真火本源,拆了!拆得不能再拆!” “然后用神念感知,发现它其实是由无数极其微小的更炽热更暴烈的火子组成的!就像…就像沙子是由更小的砂砾组成一样!” 陈曦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拆解本源? 感知微观? 好家伙! 这红孩儿…… 竟无师自通地摸到了类似分子、原子层面的概念? 虽然理解还很粗糙,但这方向…… “然后呢?” 陈曦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就想啊,”陈子凡兴奋地手舞足蹈。 “既然这些火子本身就蕴含巨大能量,只是平时散乱着,爆发力不够。那我能不能把它们重新组合排列?让它们像…像堆好的柴火,一点就炸!” 陈子凡小心翼翼地捻起盒中一粒比针尖还细小的砂砾,放在掌心。 “师父您看,我把无数火子,用特殊的方法,强行压缩凝聚成这么小一点!再用神念在核心留下一个极其微弱的触发印记。平时它们很稳定,就像普通砂子。但是!” 陈子凡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得意,指尖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妖力轻轻点在那粒砂砾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 那粒细小的砂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橘红色光芒! 一股炽热压缩到极致的恐怖能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轰!!! 一道拇指粗细,凝练如实质的橘红色火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陈子凡掌心冲天而起! 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他平日所能调动的三昧真火种子的极限! 火柱直冲云霄,在数十丈高空才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璀璨的橘红光焰。 灼热的气浪滚滚而下,将院中竹叶吹得哗哗作响! 这一击的威力,赫然已堪比先天巅峰高手的全力一击了! 而陈子凡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催动那粒砂砾时消耗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妖力! “成了!师父您看!成了!” 陈子凡激动得小脸通红,指着空中还未散尽的光焰。 “我叫它火子雷!一颗火星大小的雷!威力怎么样?嘿嘿!” 陈曦看着空中那团缓缓消散的橘红光芒,又低头看了看盒中那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细小砂砾。 饶是他心志坚韧如磐石,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巨大的惊喜! 天才! 这红孩儿在火之一道上的天赋,以及对格物致知理念的领悟和运用,简直是妖孽级别的! 他竟然真的凭借自身摸索,结合一点模糊的物理概念,硬生生搞出了类似高能压缩粒子炸弹的东西! 虽然还很原始粗糙,依赖于他自身对三昧真火本源的独特掌控力,但其思路之奇,效果之显着,远超陈曦预期! 要知道,此刻被封印了绝大部分妖力的红孩儿,正常出手,威力不过相当于后天初期武者。 而这火子雷,却让他拥有了瞬间爆发出先天巅峰杀伤力的底牌! 这其中的跨越,堪称恐怖! 最重要的是量多啊! 一枚是先天巅峰一击,那要是这数万枚全部引爆呢? 恐怕就算是天仙来了,也得暂避锋芒吧? 现在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东西暂时还只有陈子凡自己能用! “好!很好!” 陈曦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赞扬,眼中满是激赏。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由格物而创法!子凡,你做得非常好!此火子雷,思路奇绝,威力可观,已初具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精髓!” 得到师父的肯定,陈子凡更是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几日废寝忘食的疲惫一扫而空。 陈曦看着眼前这个天赋异禀却又桀骜难驯的弟子,心思急转。 “看来,是因材施教,为他量身定制教材的时候了。” 陈曦心中暗道,“理化的基础概念,尤其是能量、粒子、结构、反应方面的知识,完全可以深入浅出地引导他。此子在格物穷理一道上的潜力,已然远超儒家经典本身!” “单纯的理化知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异类,但若是与法术相结合,那却是又要另说了!” “而这陈子凡,便是承载我这部分衣钵最好的传人!” 当然,儒家教化依旧是根本。 陈曦话锋一转,神色严肃了几分。 “儒门正道,修身养性乃是根基。这火子雷威力虽大,却更需谨慎使用。需知力量愈强,责任愈重。明理修身,持心守正,方是驾驭此等力量的根本。否则,与那恃力逞凶的妖邪何异?” 陈子凡此刻正沉浸在巨大成功的喜悦和对师父的崇拜中,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 “弟子明白!弟子一定好好读《论语》,学圣贤道理!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更多格的道理?” 看着弟子眼中那纯粹的求知欲,陈曦心中欣慰。 “莫急。格物之道,博大精深,需循序渐进。你既有此天赋,为师自会为你寻来合适的典籍,助你深入探究。”陈曦温言道。 想到红孩儿都能搞出火子雷,陈曦对国子监内那些学子们七日的格物成果,也越发期待起来。 “走,随为师去国子监。” 陈曦整理了一下青衫,“今日便是诸生展示格物成果之时。” 师徒二人,连同早已守候在外的四健将,出了小院。 汇入清晨的人流,向着务本坊国子监方向走去。 然而,刚踏上朱雀大街,陈曦的脚步便微不可查地一顿。 眉头悄然蹙起。 不对! 与三日前相比,这长安城内的气息…… 变了! 前几日那股混杂在烟火气,虽微弱却无处不在令人不安的驳杂妖气,此刻竟如同被狂风扫过一般,变得极其稀薄!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隐晦,却带着堂皇清正意味的气息。 如同无形的细雨,悄然涤荡着整座城池。 这气息非佛非道,却蕴含着秩序与律法的威严! 隐隐间,与皇城方向那被锁死的人道龙气产生着某种微妙的呼应。 “妖气锐减……清正之气弥漫……” 陈曦神念如丝,无声扫过四周。 街头巷尾,那些曾被他感知到的、伪装成货郎、乞丐、甚至马车贵客的妖物气息,几乎消失殆尽。 仅有寥寥几道微弱的气息,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深深蛰伏在极偏僻的角落,收敛到了极致。 “短短三日,如此巨变……” “难道是大唐朝廷终于腾出手来,动用了某些隐藏的力量,开始清肃潜入的妖魔?还是说……” 第77章 钦天监除妖! 朱雀大街,晨风卷起细微的尘沙。 “师父,怎么了?” 陈子凡敏锐察觉陈曦气息微凝,小手下意识攥紧了他的青衫下摆。 “妖气散了。” 陈子凡低声道,眉心那点朱砂痣隐隐发烫。 话音未落! “肃静!回避!” 前方长街陡然传来金铁交鸣般的厉喝,声浪滚滚,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威严! 人群如潮水分开,噤若寒蝉。 只见一队人马自皇城方向踏尘而来,煞气冲霄! 当先一人,身着玄黑绣金云纹官袍,头戴进贤冠,面容清癯冷峻,三缕长须飘拂,双眸开阖似有雷霆生灭! 其周身并无光华外放,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执掌天宪般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竟让整条朱雀大街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玄仙! 且绝非初入玄仙之境! 其气息沉凝如万古玄冰,凌厉似天道之剑! 正是大唐钦天监监正,兼领不良人最高统的袁天罡! 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却随意提着一物。 那赫然是一颗狰狞无比的巨大头颅! 毛发赤红如血,獠牙外翻,铜铃般的兽瞳怒睁,凝固着滔天的怨毒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断裂的脖颈处,切口平滑如镜,竟无一丝血迹渗出。 赫然是一尊陨落的玄仙级大妖! 头颅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即便已生机断绝,依旧让周遭百姓面色惨白,几欲窒息。 若非袁天罡以自身气息有意压制隔绝,只怕半条街的人都要被这纯粹的血煞妖威震晕过去! 袁天罡身后,十二名身着玄色劲装、腰悬狭长横刀、面覆青铜獠牙面具的身影默然跟随。 他们步伐整齐划一,气息沉凝如渊,最弱者亦有地仙巅峰之境! 为首三人,气机晦涩,隐有星斗流转之象,赫然已是天仙修为! 冰冷的青铜面具下,唯有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扫视着长街,如同最精密的法器,搜寻着任何一丝残存的妖邪气息。 不良人! 整支队伍沉默前行,所过之处,那本就稀薄的妖气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被涤荡一空!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肃杀与堂皇交织的奇异气息,隐隐与皇城方向那被锁死的人道龙气产生共鸣。 “是袁监正!” “天爷!那……那是何等大妖的头颅?看一眼都觉得魂儿要飞了!” “钦天监出手了!我就说陛下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些妖魔鬼怪,敢来长安撒野,找死!” “不良帅亲自动手……这得是多大的妖孽?” “.........” 压抑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朝廷力量的敬畏。 陈曦拉着陈子凡退至道旁,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支煞气冲霄的队伍从面前走过。 袁天罡似有所感,冰冷的目光如电扫来,在陈曦身上停留了一瞬。 袁天罡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目光落在陈子凡身上。 小家伙体内那被层层封印却依旧炽烈精纯的火行本源,以及眉心那点蕴含道韵的朱砂,显然瞒不过这位玄仙大能的法眼。 但他只是目光微凝,并未多言,随即收回视线,提着那颗依旧散发着恐怖余威的妖首,带着十二名沉默如铁的不良人,径直走向皇宫方向。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在皇城深处,朱雀大街上凝固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无数人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师父,那个提脑袋的老头……好可怕!” 陈子凡小脸发白,心有余悸地扯着陈曦的衣角。 “他看我的时候,我感觉骨头缝里都冒寒气!比父王发怒还吓人!” 四健将更是噤若寒蝉,垂首缩肩,大气不敢出。 “大唐钦天监监正,袁天罡。” 陈曦缓缓道,目光依旧望着皇城方向。 “执掌天象历法,监察妖邪,统领不良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心中波澜微起。 袁天罡方才展露的实力,绝对在玄仙中也是顶尖之列! 那十二名不良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结成战阵,恐怕连金仙都能斗上一斗! 朝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看来,这几日长安妖气锐减,清正之气弥漫,便是钦天监联合不良人,开始了全城清肃!” “斩玄仙大妖立威,巡城涤荡妖氛……” “好大的手笔!好强的震慑!” 陈曦心思急转,忧虑稍缓。 “有此番强势出手,足以震慑住绝大部分潜藏的魑魅魍魉。” “纵有漏网之鱼,短期内也绝不敢再兴风作浪。长安,或可迎来一段难得的平稳期。” “只要人道龙气能在这段宝贵时间内挣脱血煞枷锁,恢复镇压之力,长安根基便算稳住了!” 一个平稳的长安,对他传道授业稳健修行,积蓄实力至关重要! “走。” 陈曦收敛心神,拍了拍陈子凡的肩膀。 “去国子监。今日是诸生展示格物成果之期,莫要迟了。” …… 国子监,白玉广场。 肃穆中涌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与三日前相比,广场格局已变。 中央讲坛依旧,但坛下区域却被划分出数十个展示区块。 祭酒孔颖达一身庄重紫袍,玉带悬垂。 立于明伦堂高阶之上,须发在晨风中微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与激赏。 左右两侧,十数位身着深绯、浅绯官袍的博士、助教肃立,神情或专注,或好奇,或带着考较。 近千名学子,早已按捺不住,聚集在各自的展示区域前。 他们身前,不再是单纯的书籍笔墨,而是摆满了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的物什: 精巧的木质水车模型在人工溪流中哗哗转动。 矿石标本旁摊开着详细的纹理、硬度分析图谱。 改良的曲辕犁、省力桔槔模型引来阵阵惊叹。 ......... 甚至有人带来了几只装在笼中的鸟雀,旁边贴着对其飞行姿态与骨骼结构的描摹图…… “陈师来了!” 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声。 刹那间,整个白玉广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刚踏入朱漆大门的陈曦一行人! “陈师!” “陈师安好!” 山呼海啸般的问候声轰然响起,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与热切! 近千道目光灼灼,汇聚于那袭青衫之上。 孔颖达抚掌大笑,快步下阶相迎: “子川!你可算来了!诸生翘首,成果斐然,就等你登坛品评了!” 他目光扫过陈曦身边粉雕玉琢却眼神灵动的陈子凡,眼中笑意更浓: “子凡也来了?好,好!今日便随你师父一同开开眼界,看看我人族学子格物穷理之智!” 陈子凡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被近千道狂热的目光包围,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陈师呼声,小家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小脸涨得通红。 他紧紧抓着陈曦的衣角,仰头看着师父沉静如渊的侧脸,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师道尊严四字所承载的份量! 这绝非妖域中以力服众的霸道,而是一种精神与智慧层面的崇高敬仰! 【叮!弟子陈子凡身临国子监盛况,深切感受师道尊严与格物学风,心性受染,向道之心愈坚,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0683!】 陈曦对孔颖达及诸位博士颔首致意,又对台下激动的人海微微拱手。 随即,步履沉稳,踏上了那方丈许高的白玉讲坛。 当他站定的那一刻,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期待,都凝聚于此。 “诸生安坐。” 陈曦声音清朗,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格物之道,贵在躬行,贵在致知,贵在知行合一。七日之期已至,诸生想必已有所得。”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充满期待与忐忑的年轻脸庞,以及他们身前琳琅满目的成果。 “今日,不论高低,不评优劣,只论其理,只究其思。谁先来?” “学生李岩,先献拙!” 一个身材敦实面色黝黑的太学生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大步走到自己展示区,指着地上一架结构精巧由数个大小齿轮联动的木质器械模型。 “此乃学生观水车之力,格齿轮传动之理,所制连机水碓模型!” 李岩深吸一口气,亲自将一瓢水倒入高处的水槽。 水流冲击下,水轮缓缓转动,带动一组复杂的木质齿轮。 咔哒、咔哒…… 齿轮咬合转动,最终驱动下方一个沉重的石杵,开始有节奏地抬起、落下,模拟着舂米的动作! “妙啊!” “竟能如此省力!” “看那齿轮联动,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 李岩激动地面色更红,大声道: “学生以此模型推演,若放大置于水力丰沛之处,一具水碓可抵十数壮劳力!若能推广,必省民力,增米粮!此乃格物之理,化为利民之行!” “善!” 陈曦眼中露出赞许。 “观水之力,明传动之机,化省工之器。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此例甚佳!水轮与齿轮比例尚可优化,以增其效。” 李岩激动地深揖一礼:“谢陈师指点!” “学生王清,请陈师品鉴!” 又一名四门学子站出,他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麻纸,上面用炭笔精细绘制着长安周边山川地势图。 不同区域标注着朱砂符号。 “学生七日间,遍查古籍,观测长安城内外不同地域之土壤色泽、质地、湿度,结合草木长势、虫蚁分布,绘制此地气图!” 他手指地图,条理清晰: “依此图所示,城南务本坊、曲江池畔地气最为温润平和,适宜人居、文教;城西金光门外、渭水之滨土质松软湿润,宜作园圃;而城北龙首原一带,土中隐有赤砂,地气燥烈,若营建屋舍,恐需深挖地基,引水润之,方可调和……” 王清侃侃而谈,将看似寻常的泥土,格出了地气之变,引向了堪舆营造的实用之道。 引得几位负责营造学的老博士频频颔首,目露奇光。 “见微知著,由土及用。格物之功,在于穷究其理,明其利弊,导其善用。” 陈曦点评道,给予了肯定。 紧接着,展示如百花齐放: 有学子格鸟雀飞羽结构,尝试以竹木翎毛仿制滑翔翼。 有学子格不同矿石熔点、延展性,提出优化冶铁之法。 更有算学科学子,以精妙算学推演天体运行,校准漏刻计时,其模型精巧复杂,令人叹为观止…… 孔颖达与诸位博士看得心潮澎湃,老怀大慰。 陈子凡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 这些凡人士子,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却凭借观察思考动手,创造出了种种神奇巧妙的器物和理论! 这与他依靠天赋本能控火,完全是不同的道路! 格物之道........ 竟如此浩瀚精彩? 陈曦立于讲坛之上,看着这百家争鸣般的盛况,胸中浩然气奔涌如潮,与整个国子监沉淀千年的磅礴文华之气共鸣愈深! 长安妖氛暂退,学宫气象更新。 【叮!主持国子监格物成果展示,诸生踊跃,百家争鸣,知行合一理念深入人心,引动文华共鸣,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1183!】 目光扫过台下依旧跃跃欲试的学子,朗声道: “下一个!” 第78章 火耀国子监 “我来!” 陈子凡身形一动,瞬间来到众人面前。 白玉广场,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从陈曦身边走出的火红小身影上。 陈子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和一丝面对千人的紧张,努力挺直小小的脊背,走到广场中央特意为他留出的空地。 他先是向讲坛上的陈曦和明伦堂高阶上的孔颖达等人郑重地行了一礼,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弟子陈子凡,亦有所得,请师父、祭酒大人、诸位先生与同门品鉴!” 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非金非玉的扁平小盒,轻轻打开,露出里面铺满的、闪烁着微弱幽光的黑色砂砾。 “此物,弟子称之为火子雷。其理,源于格物师父所授火之本质。” 陈子凡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但条理却异常清晰: “弟子格自身微末火源,发现其非浑然一体,乃由无数更微、更炽、更暴烈的火子构成!如同沙海由沙粒汇聚。” 他捻起一粒细如尘埃的黑色砂砾,置于掌心,展示给众人看: “弟子尝试,将散乱无序之火子,以特殊法门强行压缩、凝聚、排列,固于一点!使其平时如死物,稳定无害。” 他顿了顿,小脸上闪过一丝自得: “然,若以微弱之力,触发其核心印记……” 话音未落,陈子凡指尖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妖力,精准地点在那粒黑色砂砾之上! “嗡!” 一声尖锐短促的嗡鸣! 那粒毫不起眼的黑色砂砾,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橘红色光芒! 一股令人心悸的,被压缩到极致的恐怖热力与毁灭波动瞬间爆发! 轰!!! 一道凝练如实质、炽白刺目的火柱,如同离弦的怒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陈子凡掌心冲天而起! 其速之疾,其势之猛,远超寻常先天高手的全力一击! 火柱直冲数十丈高空,才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璀璨夺目的橘红光焰,灼热的气浪滚滚而下,吹得近处学子的衣袂猎猎作响!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白玉广场,近千名学子、博士、助教,包括高居明伦堂上的孔颖达,全都目瞪口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空中那缓缓消散的橘红光团,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天……天爷!” “这……这是何物?!一粒砂砾竟有如此威能?!” “火柱!凝练如实质的火柱!这速度,这威力……堪比军中强弩攒射!” “是仙法吗?不……陈师弟明明说这是格物所得!” “格火之微,竟能造出如此神物?!” “.........” 学子们看向陈子凡的目光,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狂热的崇拜! 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弟,竟能格物格出如此颠覆认知的杀伐利器?! “妙!妙绝!妙绝啊!” 孔颖达猛地从明伦堂高阶上站起,紫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向温润平和的脸上此刻满是震撼与狂喜! 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陈子凡手中的小盒,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 “此火子雷,非是奇技淫巧,实乃国之重器!” “试想!若军中斥候,人人能怀此物数十粒,遭遇强敌,猝然激发,威力堪比先天高手突袭,何惧妖邪游骑?” “若守城将士,以此物居高临下,密集激发,其威力穿透,远胜寻常箭矢,破甲摧坚,不在话下!” “更妙在其激发所需之力微乎其微,凡人稍加训练亦可使用!若能量产……若能量产……” 孔颖达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这对我大唐军力,将是何等改天换地的提升?!此乃格物之道,化出的护国利刃!子凡大才!真乃大才!” 他毫不吝啬地将最高的赞誉给了这个年幼的弟子。 孔颖达的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广场的气氛! “护国利刃!” “格物化神兵!” “陈师弟威武!” “........”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与赞叹声直冲云霄,所有学子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热血沸腾! 陈子凡瞬间成为了整个国子监的焦点,被无数崇拜惊叹的目光包围。 小家伙哪里经历过这等阵仗? 小脸涨得通红,努力维持着严肃。 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和自豪。 陈曦立于讲坛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微微颔首,待广场的声浪稍歇,才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压下了所有的喧哗: “诸生!” “今日所见,李岩之连机水碓,省民力而增米粮;王清之地气堪舆,利营造而调阴阳;更有子凡之火子雷,虽为雏形,却已窥见格物致知,化虚为实!” 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激动而年轻的脸庞,胸中浩然气奔涌: “格物之道,非止于书中寻理,案头穷经!其精髓,在于穷究万物之变,洞悉其理,更在于知行合一,将其所得,化为富民强国之实!” “水碓可省万民辛劳,地气图可筑安居之城,火子雷可铸护国之盾!此方为吾辈格物穷理之终极所求!” “富民,方能根基稳固!强国,方能外御强敌!格物之道,即是富民强国之道!” “望诸生牢记!格物有成,更要思其用!将尔等智慧结晶,化作惠泽苍生、强盛大唐的基石!让这煌煌文华,真正落地生根,滋养我大唐万里河山!” “富民强国!” “格物致用!” “强我大唐!” “........” 陈曦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在每一个学子的心头! 孔颖达与诸位博士听得心潮澎湃,老怀激荡。 学子们更是被这宏大的愿景刺激得热血沸腾,振臂高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国子监仿佛都在为之震动! 【叮!于国子监阐发格物乃富民强国之道,引动学子热血,文华共鸣,稳健经验+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1983!】 待激昂的气氛稍稍平复,陈曦抬手虚按,朗声道: “今日展示,成果斐然,令吾心甚慰!然,格物之道,永无止境!” “七日之期已过,新的课业,便在尔等面前!” 他目光扫过那些展示的成果: “凡构思成熟,可利民、可强军、可富国者,如李岩之水碓模型、王清之地气图,当思如何改良精进,如何简化易行,如何真正推广乡野、军阵、营造司衙,使其惠泽万民!” “凡尚在雏形,需深研者,如仿飞羽之滑翔翼、精算之天体模型,当继续格其理,究其变,精益求精,直至通达!” “一月为期!吾期待诸生,将纸上之理,案头之物,化为落地之实!届时,论道堂上,再论功绩!” “谨遵师命!” “弟子定当竭力!” 山呼般的应诺声再次响起,学子们眼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展示结束,学子们或围拢着陈子凡好奇询问,或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着如何推广自己的成果,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生机勃勃。 陈曦则被孔颖达请至明伦堂内室。 甫一进门,屏退左右,孔颖达脸上方才的激动便化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陈曦,沉声道: “子川!子凡那火子雷……干系太过重大!此物若真能如老夫所想,稍加改良,使其激发更稳,威力可控,甚至可由凡人军士掌握……” 孔颖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其对我大唐军力之提升,将是颠覆性的!足以震慑四方妖邪,甚至改变边境对峙之格局!”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此事,必须即刻禀明圣上!非是邀功,实乃国事!圣上英明,必有明断!” “子川,老夫知你性情稳健,不喜张扬。然此事关乎国运,不容耽搁!” “老夫这就拟折进宫,你……需带上子凡,随老夫一同面圣!此物玄妙,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其理,不足以动天听!如何?” 第79章 龙气将复! 明伦堂内室,檀香袅袅。 气氛却与堂外的喧嚣截然不同,带着一丝凝重的沉肃。 孔颖达紫袍玉带,须发微颤。 眼中那份因火子雷而燃起的炽热尚未完全褪去,便被陈曦的话语兜头浇下。 “祭酒大人拳拳为国之心,曦深为感佩。” “子凡此火子雷,构思奇绝,威力可观,确有其不凡之处。然……” 陈曦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孔颖达脸上。 “此物尚在雏形,弊端甚多,远未到可堪大用之时。” 孔颖达眉头微蹙,正欲开口,陈曦已接着道: “其一,此物炼制之法,全赖子凡对自身火源本能的拆解重组,其法门玄奥,非言语可传,更非寻常工匠所能仿制。本质上,它更像是依托于子凡特殊天赋的一次性法宝,且仅他一人可用。” “其二,威力虽对凡人武者而言可观,然其激发依赖子凡自身微弱妖力引动核心印记。此印记极其脆弱,稍有不慎,或外力干扰,未发先爆,反噬其主,凶险异常。方才广场之上,子凡亦是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其三,此物形态粗糙,储存亦需特制容器隔绝外力,稍遇碰撞或剧烈温度变化,便有自毁之危。若贸然配发军士,非但不能御敌,反成随身隐患,恐酿成大祸。” 陈曦条理清晰,将火子雷的局限与风险一一剖析。 孔颖达脸上的激动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思。 他身居高位,岂能不知其中利害? 方才只是被那瞬间爆发的威力冲昏了头脑。 此刻听陈曦冷静分析后,顿觉背后生寒。 “子川所言……确是老成持重之见。” 孔颖达长叹一声,抚须的手微微一顿。 “是老夫心急了。此物干系重大,若未臻完善便贸然献于御前,一旦圣上垂询细节或命工部仿制,我等无法应对,反成欺君之罪。更可能引来有心人觊觎,祸及子凡。” 陈曦微微颔首:“祭酒大人明鉴。格物致知,知行合一,其道贵在稳健。此物若真有富民强军之潜力,也需待其理法真正贯通,炼制稳定可控,且能寻得安全储存、凡人亦可安全激发之法门后,再上秉圣听,方为正途。” “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徒惹风波,反误国事。” 他这番话,既是说给孔颖达听,亦是心中所念。 面见李二? 看似荣耀,实则是踏入旋涡! 那位紫薇转世的人间帝王,心思深沉如渊,身边更是仙神博弈,朝堂倾轧的焦点。 一旦与李二有了直接接触,哪怕只是献宝,也等于将自己和弟子陈子凡置于无数危险之下。 他好不容易在国子监扎下根基,以格物之道悄然播撒新学的种子,润物细无声地积累人望文运,践行稳健之道。 这才是他想要的局面! 在相对安稳的学宫道场内,传道授业,精进修为,积攒底牌,静观西游风云。 “抛头露面,开宗立派,那是日后水到渠成之事。眼下根基未深,实力虽有小成,但在这长安仙神汇聚的棋局中,仍需低调蛰伏。” “一个强盛而稳定的大唐,才是我这稳健之道最佳的土壤。学子们的创造若能真正落地生根,惠泽万民,强盛国本,自然会将大唐推向盛世,也为我营造更安稳的环境。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陈曦于心中默默想着,若一切都成真,那他之大道有所成亦不会远矣! 与此同时,孔颖达沉吟良久,终于重重点头: “子川思虑周全,老夫险些误事!” “此物确需深研精进,待其真正成熟稳定,可为我大唐军国利器之时,再由老夫亲自引荐,方是稳妥之道。在此之前,子凡当潜心向学,精研此道,切勿泄露。” “祭酒大人深明大义。”陈曦郑重一揖。 一场潜在的朝堂风波,在陈曦的稳健应对下,悄然消弭于无形。 国子监内,格物之学风潮愈演愈烈,学子们满怀热情地投入到改进、推广自身成果的知行合一之中。 陈曦则继续扮演着那位学问精深,气度沉凝的陈博士,在讲坛与值房间稳步前行。 …… 同一轮秋阳,穿透重重宫阙。 洒在太极宫冰冷的金砖上,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压抑。 蟠龙宝座之上,身着十二章纹玄黑衮冕的李二,面沉如水。 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唯见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与沉重。 他手中紧握着一份,由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北境军报。 朱砂批阅的痕迹力透纸背,却难掩字里行间透出的焦灼气息。 “程知节亲率前锋血战三日,破妖兵万余于朔州城外,阵斩妖将三员,然妖兵如潮,源源不绝,裹挟漠北诸部悍骑,倚仗阴山复杂地势,袭扰不断……” “云州外围军堡陷落七座,守军尽殁……妖帅黑风王显踪,疑似金仙境大妖,卫国公布阵相抗,一时难分胜负……粮道频遭小股精锐妖兵袭扰,转运艰难……” 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李二心头。 程咬金再勇猛,李靖再算无遗策,也架不住对方倾巢而出,不计代价! 那些漠北的豺狼和阴山深处的积年老妖,这次是铁了心要从他这头暂时失去最锋利爪牙的巨龙身上撕下血肉! 金仙大妖,大唐不是无人可应对,可当下确实捉襟见肘! “哼!” 一声压抑的冷哼自御座上传来,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噤若寒蝉,将头埋得更低。 “好一个漠北诸部!好一个阴山群妖!” 李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冷冽。 “真当朕的长安空虚,便可肆意妄为了么?” 他猛地将军报掷于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通传: “启禀陛下,钦天监监正袁天罡求见。” “宣!” 李二收敛怒容,声音恢复帝王威严。 袁天罡玄黑绣金云纹官袍拂动,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殿。 “臣袁天罡,参见陛下。”袁天罡躬身行礼。 “爱卿平身。长安肃清之事,如何了?” 李二开门见山,这才是他此刻最关心的事情之一! 长安稳,则后方稳,他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北境。 袁天罡直起身,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奏报天象般精准: “启禀陛下,臣奉旨肃清潜入长安之妖邪,七日之内,不良人十二司精锐尽出,联合金吾卫、长安府衙,布下天罗地网,共清查出并诛杀化形大妖七十九名,其中玄仙境妖王一名,天仙境大妖三名,余者皆为地仙境及以下。另驱逐、擒拿左道邪修、心怀叵测之异族探子共一百三十七人。妖首已悬于西市,以儆效尤。” 他顿了顿,补充道: “经此番雷霆扫荡,长安城内潜藏之妖氛邪气已涤荡九成。残余宵小,或已远遁,或深潜不敢稍动。市井坊间,人心渐安。” “好!爱卿辛苦!” 李二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丝,眼中寒芒稍敛。 袁天罡的汇报简洁有力,带来的却是实打实的安定。 斩玄仙立威,涤荡妖气,这份答卷足以让他满意。 “此乃臣分内之事。” 袁天罡微微躬身,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才是他此行的关键。 “另有一事,启奏陛下。” “讲。” “臣观天象,察龙气。长安上空,那由泾河龙王血煞怨气所化之无形枷锁,其色泽已由深沉暗红转为浅淡灰白,怨煞之力正被煌煌人道气运不断冲刷!” “依此速度,短则十日,长则半月,血煞枷锁必被彻底冲破!届时,人道龙气重光,镇压万邪,长安屏障将复归圆满!” “哦?!” 李二霍然从御座上站起,冕旒珠玉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脸上瞬间焕发出惊人的神采! 这消息,比斩杀多少大妖都更令他振奋! 龙气被锁,如同巨龙被缚住爪牙,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也是北境妖邪敢如此猖獗的底气之一! 一旦龙气恢复,长安固若金汤,他便可真正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北境战事! 甚至……引动更深层次的力量! “此言当真?!” 李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袁天罡。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天象龙气,昭然若揭!血煞枷锁崩解在即!” “哈哈哈!好!天佑大唐!” 李二忍不住朗声大笑,多日积郁的烦闷一扫而空! “袁爱卿,你为朕,为大唐,立下大功!” “龙气将复,此乃吉兆!传朕旨意,钦天监、不良人此番肃清妖氛有功,各有重赏!着令各部,加紧戒备,静待龙气重光之日!” “臣,领旨谢恩!”袁天罡深深一揖。 殿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仿佛随着帝王的笑声和那即将重光的龙气,注入了新的生机。 北境的烽烟依旧惨烈,但长安的根基,正在稳固。 李二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北境军报时,眼中的寒意已化作了冰冷的杀伐决断。 龙气若复,长安无忧。 那么,北境那些跳梁小丑…… 也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第80章 五指山前 晨曦微露,薄雾如纱,轻轻覆在城南小院的青瓦竹篱之上。 陈曦盘坐静室蒲团,神念沉入识海深处。 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字字如金,映照着他水月洞天苦修所得。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11983】 【仙道修为:炼神返虚(后期)】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大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丹田气海之内,炼神返虚后期的磅礴法力奔涌不息。 精纯凝练,如江河澎湃,神念微动间,百里之内纤毫毕现。 筋骨血肉之中,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的力量蛰伏。 气血奔流如汞浆,透出熔炉般的厚重暖意,单凭此躯,已可硬撼天仙! “金仙之下,当可纵横,然前路尚远,仍需步步为营。” 陈曦缓缓睁眼,眸中神光内蕴,随即归于沉静。 笃笃笃! 急促而带着几分恭敬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师父!师父您起身了吗?” 是陈子凡的声音,清亮中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陈曦推门而出,便见自家那便宜徒弟已规规矩矩立在门外。 小脸因激动微微泛红,双手捧着一个比之前更为精巧的扁平玉盒,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 “师父!您看!” 陈子凡眼睛亮晶晶的,再无半分往日的桀骜别扭,满是求知的渴望与对师父的信服。 “弟子昨夜又拆解压缩了三遍本源火子!这次的火子雷,激发更稳,核心印记我用神念包裹了三层,应该不易误触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盒盖,里面依旧是细密的黑色砂砾。 但每一粒都隐隐流转着更为内敛的橘红光泽,排列也似乎更有序。 “弟子还试着在压缩时加入了一点引风符文,就是您昨日提点的遇风则烈之理!感觉爆发时冲击更凝聚了!” 陈子凡仰着小脸,巴巴地望着陈曦,像只等待夸奖的小兽。 【叮!弟子陈子凡精研火子雷,心性专注,格物致知之道愈发精进,师徒情谊加深,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2183!】 陈曦接过玉盒,神念扫过,心中亦是一赞。 这小子在火之一道的天赋和动手能力,当真妖孽。 微微颔首,正欲开口指点其核心符文叠加的细微关窍—— “陈师!陈师安在?” 院门外,几道带着少年人特有朝气又刻意压低了嗓门的呼唤声传来,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陈曦与陈子凡循声望去,只见院门竹篱外,赫然站着四五名身着国子监太学生青衿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身材敦实,面色黝黑,正是昨日在白玉广场展示连机水碓模型的李岩! 他身后跟着王清等三四名同窗,人人脸上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与兴奋。 手中或捧着卷起的图纸,或提着几个用粗布包裹、形状各异的木质模型,露出的部分赫然有水轮和犁铧的轮廓。 “李岩?王清?” 陈曦有些意外。 “何事如此急切?” 李岩隔着竹篱,对着陈曦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陈师恕弟子冒昧!昨日论道堂后,弟子与几位同窗彻夜未眠!” “王清兄的地气图结合弟子那水碓模型,我们反复推演,又请教了几位老农,赶制出了这几件更省力、更适合蓝田县沙壤土质和水源分布的改良水车与曲辕犁!” 他指了指同伴手中的模型和图纸,眼中是灼热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蓝田县离长安不过半日脚程,县中多是我等家中佃户或同窗故旧!” “我等…我等实在按捺不住,想即刻赶去,寻几户相熟农家,亲自下田演示!看看我等格物所得,是否真能省却农人一分辛劳,多收一斗米粮!” “弟子斗胆,恳请陈师一同前往!有您坐镇指点,农人必更信服!弟子等心中也更有底气!此乃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践行啊!” “请陈师同往!” 王清等人亦是齐声恳求,眼中满是期待。 陈曦目光扫过这群因心中理想而脸庞发光的学子,扫过他们手中那寄托着富民强国朴素愿望的农具模型。 胸中那口浩然气微微鼓荡,与这清晨蓬勃的朝气隐隐相合。 格物之道,终究要落地生根,惠泽于民。 此等向学践行的赤子之心,岂能拂逆? 他脸上露出温和而赞许的笑意,颔首道: “好!格物穷理,贵在躬行。尔等有此心,此志,为师甚慰!稍待片刻,为师与你们同去蓝田。” “谢陈师!” 李岩等人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得连连作揖。 陈曦转身,对侍立一旁的陈子凡道: “子凡,你随为师同去,亦可观民生之多艰,知格物之真用。” “是,师父!” 陈子凡用力点头,小脸上也满是新奇。 陈曦略一沉吟,又对李岩道: “李岩,你持为师名帖,速去国子监代我向孔祭酒告假一日。就说我携弟子赴蓝田,践行格物致用之学,推广省工农具,晚间即归。” “弟子遵命!这就去!” 李岩接过陈曦递来的素简名帖,如奉至宝。 对着陈曦又是深深一揖,转身拔腿就朝务本坊方向飞奔而去。 晨光渐亮,薄雾散开。 陈曦带着陈子凡,与王清等几名怀抱模型图纸、满怀憧憬的学子,踏着长安城清晨湿润的青石板路,汇入出城的人流,向着东南方向的蓝田县而去。 …… 同一片秋阳,穿过长安巍峨的城墙,洒在更西边那条漫长而孤寂的官道上。 风尘仆仆。 锦襕袈裟早已蒙上厚厚的灰黄尘土,不复光鲜,边缘甚至被荆棘挂破了几处。 玄奘牵着他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白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嘴唇因干渴而开裂,沾着沙尘,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澄澈而坚定,望向西方。 离开长安已有十数日。 风餐露宿,饥渴交加。 前几日还能偶遇村落化得些粗粝斋饭,越往西行,人烟越是稀少。 莽莽群山如同沉默的巨兽,横亘在前方,官道也变得崎岖难行。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的佛号,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消散在空旷的山风里。 玄奘停下脚步,取下腰间空空如也的水囊,晃了晃,又默默系回腰间。 他抬眼望去,前方山势陡然险峻。 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巍峨山峰对峙而立,形成一道天然的巨大门户。 山石嶙峋,草木稀疏,透着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 “此地…山势雄奇,气象迥异。”玄奘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路旁一处简陋的茶棚里。 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粗布短褐的老丈朝他招了招手,声音苍老却清晰: “那位长老!可是要过山?” 玄奘牵马走近,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确需过此山。敢问老丈,此山何名?” 老丈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这位风尘仆仆却气度不凡的僧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抬手指向那两座雄峰夹峙的幽深山口,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敬畏与神秘: “此乃两界山!过了这山,便是另一番地界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山口深处那云雾缭绕隐隐可见五指擎天般轮廓的庞大山影,一字一句道: “长老要过此山,别的倒还罢了。只是那山口深处,五指山下……” 那老丈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压着一个神猴哩!不知几百年前,从天而降!” 第81章 蓝田之行 晨光铺满官道,马蹄踏碎薄霜。 陈曦一行人出了长安金光门,直奔东南蓝田县。 陈曦一袭半旧青衫,步履沉稳,身旁跟着眼神好奇中带着几分新奇的陈子凡。 李岩、王清等四五名太学生紧随其后。 蓝田县郊,黄土塬连绵起伏,秋收后的田野略显空旷。 但已有老农三三两两,在翻整土地,预备冬麦。 李岩熟门熟路,引着众人来到塬下一处村落旁的大片田地。 田埂边,几位须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老农,正拄着锄头歇息,古铜色的皮肤在秋阳下泛着油光。 他们警惕又带着几分麻木地看着这群衣着光鲜,不似农人的城里人。 “张伯!李叔!” 李岩快步上前,脸上堆着淳朴的笑容,用带着蓝田口音的土话喊道: “是我,国子监的李岩!带先生和同窗来看大家了!” 为首一位缺了颗门牙,但精神却矍铄的老张头眯着眼打量。 待认出李岩,脸上警惕稍缓。 但看到气度不凡的陈曦,和几个明显是贵胄子弟的太学生,尤其是粉雕玉琢的陈子凡,浑浊的眼中又浮起疑惑与疏离。 “李小子?你不在长安念书,跑这土坷垃地里做甚?还带了这许多…贵人?” 老张头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关中腔。 陈曦上前一步,未等李岩介绍。 便对着几位老农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温和而诚恳: “诸位老丈安好。在下陈曦,国子监一教书匠。今日携弟子与几位向学的后生冒昧前来,非是游玩。” “实乃这些学子心系农桑,苦思数日,琢磨出几样或可省些力气的农具,欲请诸位经验丰富的长辈掌掌眼,看能否派上用场。” 他姿态谦恭,毫无读书人的架子,言语间更将老农奉为经验丰富的长辈。 这番姿态,让老张头等人脸色又缓和了几分,但眼中依旧带着不信任。 读书人? 琢磨农具? 莫不是吃饱了撑的,来寻他们这些泥腿子开心? 王清机灵,立刻展开手中那幅精细标注的地气图和水文图,指着眼前这片田塬道: “张伯您看,我们观这蓝田土质,塬上多沙壤,塬下水气丰沛。按图索骥,此地最适合推广李岩兄这改良的水车,引水浇灌高处旱田,省却肩挑手提之苦。” 李岩更是迫不及待地放下模型,挽起袖子,指着那结构精巧的曲辕犁模型道: “张伯,您看这犁辕弧度,还有这犁评调节!我琢磨着,咱这塬地土硬,深浅难控,费牛费力。这新犁铧角度和调节杆,就是为这沙壤硬地设计的,定能省力不少!” 老农们围拢过来,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的模型,眼中闪烁着将信将疑的光芒。 一个老农嘟囔道:“说得轻巧…纸上画的,木头削的,哪能跟咱这实打实的铁家伙比?读书人哪懂咱种地的苦?” 陈曦闻言,并未辩解。 目光扫过老农们皲裂如树皮的手掌,被沉重农具压弯的脊梁,还有那被汗水浸透,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 一股源自土地最底层的厚重与艰辛,扑面而来。 他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微带湿气的黄土,在指间捻开,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 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微微一动,仿佛与脚下这片承载着无数汗水与期盼的大地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农桑之苦,粒粒皆辛。”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老农耳中。 “诸位父老,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锄一犁,汗滴入土,方养活了这长安城百万生灵。此乃立国之本,万民之基。” “学子们纸上得来终觉浅,今日来此,非为夸夸其谈,实为躬身请教,体味艰辛。这新农具成与不成,效用几何,唯有诸位亲手用过,方知真假。” 他站起身,目光诚挚地看着老张头: “老丈,可否借贵宝地一角,容我等将这水车模型实地安装?再借一头耕牛,试上一试这新犁?是好是孬,一试便知。若不成,权当小子们胡闹,绝不敢再扰;若侥幸有些微用处,也算不负诸位辛劳。” 陈曦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语恳切,句句说到了老农们的心坎里。 尤其是那句农桑之苦,粒粒皆辛,更是触动了他们心底最深的酸楚。 老张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看了看陈曦沾了泥土的手指,又看了看旁边几个同样挽起袖子,一脸诚恳热切的少年郎。 “罢了!” 老张头一跺脚,“读书人能说出这话,还肯沾这泥巴…老汉我信你一回!那边引水渠口,你们去装!二牛,把你家那头壮实的黄牛牵来!” 他指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吩咐道。 “好嘞!” 那叫二牛的汉子应了一声,飞快跑开。 众学子大喜过望,李岩等人立刻行动起来,在老农的指点下,七手八脚却有条不紊地将那架改良水车模型固定在引水渠口。 水流冲击下,水轮哗哗转动,带动精巧的齿轮组,竟真的将渠水更高效地提升到了旁边一块略高的旱田里! “咦?这…这转得可真溜道!” “嘿!看那水,比咱拿桶舀快多了!” “.........” 老农们围在水车旁,啧啧称奇,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紧接着,李岩亲自上阵。 在二牛的帮助下,套上耕牛,将那改良的曲辕犁模型深深插入坚硬的塬地。 随着老农一声吆喝,耕牛发力。 “咦?这犁…轻省!” 扶犁的二牛第一个感受到不同,以往犁这硬地,需用死力往下压,牛也吃力。 此刻却感觉犁头入土顺滑,深浅调节灵活,阻力明显小了许多! 一趟犁沟下来,又快又直又深。 “神了!真神了!” 老张头蹲在田头,摸着那翻开的泛着湿气的黝黑土块,又看看那明显省力却效率更高的犁铧,激动得嘴唇哆嗦,缺了门牙的嘴咧开,露出由衷的笑容。 “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这犁…这水车…是真管用啊!省力!太省力了!” 其他老农也围了上来,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水车的齿轮,新犁的调节杆,眼中充满了热切与感激。 他们看向陈曦和李岩等人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疏离和怀疑,而是充满了敬意和亲近。 “陈先生,李相公…还有各位小相公!” 老张头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陈曦等人深深作揖,声音带着哽咽。 “你们…你们跟以前那些只晓得摇头晃脑,吟诗作对的读书人不一样!” “你们是真心惦记着俺们这些泥腿子,是实打实给俺们送好东西来的啊!” “是啊!先生高义!相公们高义!” 众老农纷纷附和,质朴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 【叮!躬行蓝田,体察农桑疾苦,以格物成果惠及乡民,获老农真心拥戴,引动浩然正气与乡土愿力共鸣,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2683!】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气息,自脚下的大地升腾而起。 混合着老农们质朴纯粹的感激之情,无声无息地涌入陈曦体内。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变得更加精纯浑厚。 隐隐散发出温润的玉黄色泽,流转速度加快,与大地的脉动更加契合。 儒道境界虽未突破,但根基却愈发扎实稳固,距离大儒巅峰之境又近了一步! “诸位父老言重了。” 陈曦连忙扶起老张头,心中亦是暖流涌动。 “此乃学子们格物穷理,学以致用之本分。能得诸位认可,已是莫大欣慰。” “陈先生,诸位相公,忙活这大半天,定是饿了渴了!” 老张头热情地拉住陈曦的衣袖,“若不嫌弃俺们农家粗陋,请到老汉家中喝碗粗茶,歇歇脚!也让俺们这些老家伙,好好谢谢你们!” 盛情难却,陈曦点头应允。 一行人随着老张头等老农,走进村中一处干净整洁却陈设简朴的农家小院。 土炕上,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粗茶,几个烤得焦黄的馍馍。 老张头招呼众人坐下,自己也盘腿上炕,脸上带着追忆和自豪。 “先生莫看俺们现在只会侍弄庄稼,” 老张头拍着自己干瘦却依旧硬朗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汉年轻时,那也是府兵!跟着卫国公打过突厥,跟着程老将军剿过山匪!这关中子弟,谁家男儿没穿过几年甲胄?都是百战之兵!” 他指着旁边几个老伙计:“老王头,当年在朔方军,是陌刀手!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老李头,是斥候,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是如今…老喽!骨头缝里都是当年落下的伤,扛不动枪,骑不得马,只能回来守着这点薄田,给儿孙们减轻点负担。” 说到此,老张头脸上的自豪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也低沉下来: “现在啊,家里的后生,还有村里那些壮小伙,都跟程老将军、卫国公北上了!去打那帮勾结妖孽的突厥崽子!俺们这些老家伙帮不上忙,只能在家多刨点地,多攒点粮…盼着娃儿们平平安安回来…”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重。王清、李岩等学子肃然起敬,看向这些平凡老农的目光充满了更深沉的敬意。 陈曦心中亦是感慨,这关中之地,不愧是大唐根基所在,府兵之制深入骨髓,家国一体。 “老丈放心,程老将军、卫国公皆乃国之柱石,用兵如神,定能克敌制胜,护我疆土,保儿郎们平安。至于这省力的农具……” 陈曦目光扫过李岩等人,又看向几位老农,郑重承诺道: “待学子们将图纸完善,寻得可靠匠作,定会设法将其批量打造出来。曦在此保证,新犁新水车铸成之日,必先供蓝田父老使用!让这塬上塬下,少些辛劳,多些收成!” “好!好!有先生这话,老汉就放心了!” 老张头激动地拍着大腿,眼中泛起泪花。 其他老农也连连点头,脸上愁容散去,重新焕发出希望的光彩。 夕阳西下,染红了黄土塬。 陈曦一行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老农,踏上归途。 身后,是炊烟袅袅的村庄,和那些站在村口用力挥手的身影。 胸中浩然气奔涌不息! 第82章 世家触逆鳞! 车轮碾过黄土官道,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 陈曦一行人辞别了蓝田塬上那些依依不舍的老农,踏上归途。 夕阳的金辉泼洒下来,将众人疲惫却带着满足的身影拉得老长。 归途的气氛,却比来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凝重。 那架简陋水车哗哗转动引水浇灌的景象固然令人振奋,但更多的,是这片土地上无声流淌的艰辛。 “陈师,” 李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关中汉子特有的直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苦闷。 “今日蓝田所见,张伯他们…算是塬上过得还不错的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浓眉紧锁: “他们家中男丁,祖上多是府兵出身,沙场上拿命搏过前程,朝廷念着功劳,分下的永业田、口分田,几代人勤扒苦做,才攒下如今这点家底,勉强算个富农。可……”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官道两侧更远处那些低矮破败,炊烟稀疏的村落轮廓,声音低沉下去: “可陈师您知道吗?在这煌煌大唐,更多的庄户人家,是上无片瓦遮头,下无立锥之地的!他们的田地哪儿去了?” 李岩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图纸,指节泛白。 “都被那些…吸血的蠹虫吞了!” “世家豪族!” 旁边一个叫赵显的太学生忍不住接口,年轻的脸庞因激愤而涨红。 “动辄传承数百年,根深蒂固,盘踞州郡!”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亲眼见过或听闻过太多惨事。 “还有那些寺庙!” 另一个叫孙茂的学子也愤然道:“都说佛门清净地,普度众生?可弟子随家父在河南道行走时亲眼所见!多少膏腴良田,挂上了某某宝刹、某某禅林的牌子!” “更有甚者,勾结官府,将本该分给无地农人的公田,也半买半送地划到了寺庙名下!无数农人,转眼就从朝廷的编户齐民,变成了寺庙的佛户寺户!” “终日劳作于寺庙田庄,所得不过果腹,还得忍受管事僧的盘剥!!” “是啊!” 李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他看向陈曦,眼中是深深的困惑与无力。 “陈师,弟子愚钝。您教我们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以富民强国。我们造水车,改犁铧,一心想着如何省却农人一分力,多打一斗粮。” “可…可若连这赖以活命的田地都保不住,这省下的力气,这多打的粮食,最终又肥了谁的口袋?这富民强国…根基又在何处?”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侧的车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胸中块垒难消。 “世家,寺庙,皆如蝗虫过境!啃噬的是我大唐的根基啊!”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远山,暮色四合,官道上凉意渐起。 学子们激愤又带着迷茫的话语在晚风中飘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清抱着他的模型,默然无语。 赵显、孙茂等人亦是神情郁结。 陈子凡仰着小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虽不完全明白那些田地、寺庙、世家的复杂关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兄们话语中的沉重与愤怒,以及师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陈曦负手立于缓缓前行的牛车旁,青衫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望着前方地平线上,那在苍茫暮霭中逐渐显露出庞大轮廓的长安城廓。 巍峨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守护着其内的万家灯火与滔天富贵。 那里有煌煌宫阙,有钟鸣鼎食,有诗书礼乐,有他传道授业的国子监文脉圣地。 然而,这金碧辉煌的表象之下,是世家门阀贪婪攫取时得意的低笑,是寺庙金身下隐藏的庞大地产与依附其上的血汗。 他默然良久,直到长安城那熟悉的、混合着烟火与淡淡檀香的气息被晚风送入鼻端,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千年兴衰的冰冷与笃定,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沉默的学子耳中: “世家……” 陈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墙,看到了那些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庞然大物。 “实乃附骨之疽,长在这煌煌大唐躯体上的毒瘤!” 毒瘤二字一出,如同冰锥刺破暮色,让李岩等人心头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陈曦的背影。 …… 太极宫,两仪殿。 灯火通明,将蟠龙金柱映照得流光溢彩。 御案之后,李世民身着常服,冕旒已除,露出那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庞。 他刚刚结束与户部尚书唐俭的密议,眉宇间虽有一丝长途北境战事带来的疲惫。 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熊熊烈火与睥睨天下的锐气。 案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上面朱笔勾勒,箭头纵横,标注着最新的敌我态势。 “袁卿确认无误,长安龙气枷锁,崩解在即!” 李世民的手指重重点在长安的位置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金截铁的力量。 “短则十日,龙气重光,长安屏障尽复!届时,朕便可抽调卫戍京畿的最后几支北衙劲旅,星夜驰援云州!” “玄龄!” 李世民目光转向侍立另一侧的房玄龄,“粮秣、军械、民夫征调,务必在十日内筹措完毕,囤于泾阳大仓!龙气一复,道路即通,大军开拔刻不容缓!” “陛下放心,臣已与唐尚书议定方略,必保大军无后顾之忧!”房玄龄亦是沉声应诺。 一股即将破笼而出的猛虎之势,在殿内君臣之间激荡。 压抑了许久的憋屈,即将随着龙气的回归,化作倾泻而出的怒火,焚向北境。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郁垒尽数吐出,眼中闪烁着对胜利的绝对自信。 他端起御案旁温着的玉杯,杯中是清冽的贡茶,袅袅热气升腾。 就在这时—— “报——!”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却满面风尘鬓发散乱的宦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撞开了殿门。 “八百里加急!河北道黜陟使密奏!十万火急——!” 李世民端杯的手猛地一顿,杯中清亮的茶水剧烈晃荡,泼洒出几滴,落在御案明黄的锦缎上,洇开几点深痕。 他脸上的自信与锐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 “呈上来!” 侍立御前的心腹宦官王德,几乎是屏着呼吸,小跑着上前,颤抖着双手从那内侍高举的手中取下那沉重的赤铜密匣,又小跑着捧到御案前。 李世民放下玉杯,接过密匣。 入手沉重冰冷。他看也不看那三根刺眼的染血雉羽,指尖灌注真元,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 一卷被特殊药水处理过的素帛密奏,静静躺在匣中。 李世民展开素帛,目光如电扫过。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房玄龄、唐俭,乃至侍立的王德,无不屏息凝神,心脏狂跳。 河北…那个世家盘踞势力根深蒂固之地! 出了何等泼天大事,竟需动用此等最高等级的告急密奏? 素帛上的字迹并不长,却字字如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入李世民的眼帘: “臣河北道黜陟使,顿首泣血急奏陛下: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豪族,近日异动频频。其以追念先贤,敦睦宗谊之名,于邢州巨鹿郡,大兴土木,修缮…故隐太子潜邸旧祠! 规模宏大,逾制甚多!更遣族人四出,于邢、洺、相等州,秘密串联故太子旧部僚属遗族,馈赠钱帛,收揽人心! 坊间已有童谣流传,曰:青雀衔枝返旧巢,凤凰浴火待新朝!其意叵测,煽惑愚民! 臣恐其心非止于追思,实有借尸还魂、图谋不轨之嫌!地方官府慑于世家威势,或装聋作哑,或与之勾连,臣势单力孤,难以弹压。 事态紧急,伏惟陛下圣裁!臣万死!”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在李世民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故隐太子潜邸旧祠!” “青雀衔枝返旧巢!” 这几个字眼,无疑是触到了李世民那最敏感的逆鳞之上! 玄武门! 他李世民可以容忍世家的贪婪,可以容忍寺庙的膨胀,可以在朝堂上平衡各方势力,甚至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容忍北境妖族的袭扰! 但! 绝不容忍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去触碰隐太子李建成这根早已尘封,却依旧带着淋漓鲜血的毒刺! 更不容忍任何人,将他心爱的儿子魏王李泰,与这禁忌搅合在一起,编织什么返旧巢的妖言! 这是试图动摇他统治根基的谋逆之举! 是借着他北境用兵,长安龙气未复之机,在他背后捅来的致命一刀! “好…好一个旧巢!” 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金殿,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杀意与狂暴的怒火! 他握着密奏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 “尔等…真当朕刀锋已钝?!” 第83章 天仙道果 苏远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地上易中海制作的那根焊管,嘴角勾起一丝明显的嘲弄: “哟,易师傅,忙活这半天,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 他弯腰捡起管子掂量了两下,摇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就这水平,也敢称老师傅?” “易师傅,不是我说你,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看来你的手艺,真得好好回炉再练练了。” 易中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但他强压着火气,梗着脖子反驳道: “苏远,你少在这说风凉话!” “焊管本来就难做,要是容易,市面上也不会这么稀罕!” “再说了,我易中海的手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一旁的娄振华听着这番对话,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说之前他对易中海只是有些不满,此刻看到对方技术平平却如此狂妄自大,反感情绪更是油然而生。 他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易中海!苏师傅今天就是要做焊管。” “你要是真不会,就老老实实站在旁边,虚心学学!别像个井底之蛙,自己不行,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易中海: “技术不行,起码态度要端正!娄某最看不惯的,就是不懂装懂,还死不认账!” 娄振华并非刻意打压。 他之前亲眼见识过苏远操作焊管,那流畅娴熟的动作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天请苏远来,就是想让他给厂里的技术骨干打个样。 谁知易中海弄成这样,还出言不逊,实在让他脸上无光,语气自然严厉起来。 易中海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听娄振华的意思,竟是要让苏远当场示范? 他冷哼一声,抱着胳膊退到一旁: “好!我倒要开开眼,看看你能吹出多大的牛皮!”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焊管是老师傅都头疼的精细活,苏远这般年纪,绝不可能掌握,此刻不过是仗着娄总撑腰在装腔作势。 车间里不少工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围拢过来。 苏远没理会周围的视线,时间紧迫,他立刻投入工作。 只见他动作麻利地取材、裁剪、弯折、清理焊缝、焊接、打磨抛光…… 整套工序在他手中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多时,一根笔直、焊缝均匀光洁的崭新焊管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 “我的天!这人是谁啊?焊管在他手里怎么跟玩儿似的?” “看这步骤也没多复杂啊,感觉我上我也行?” “错觉!绝对是错觉!刚才易师傅做的时候,那钢板可不听话了!” 易中海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明明也是按这些步骤操作的。 可那些钢板到了他手里,就像有自己想法似的,弯折时角度总是不对,需要反复矫正。 而在苏远手中,这些材料仿佛变成了温顺的绵羊,每一步都精准到位,没有半分偏差! 娄振华将一切看在眼里,转向易中海,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 “易中海,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 “年底几个厂有技术大比武,你自己掂量掂量。” “专业技能这块儿,你确实得下苦功夫好好提升了,别到时候让咱们厂太难看。” 他指了指苏远刚做好的管子,又瞥了一眼易中海那根歪扭的成品。 易中海的脸颊火辣辣的,之前叫嚣的底气荡然无存。 苏远展现出的实力,让他连一丝狡辩的余地都找不到。 他喉咙发干,闷闷地应了一声“是”,便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娄振华不再看他,转而关注苏远的进度。 其他人仍好奇地围着,因为苏远还在继续制作。 毕竟需要的焊管数量不少,苏远得多做一些才行。 看着苏远专注而高效的背影,娄振华心中感慨。 这取暖器看似原理简单,但核心的焊管工艺就是一道极高的门槛。 难怪苏远能独占鳌头,别人就算看到样品,也很难复制。 不知不觉,已到了下班时分。 角落里只剩下苏远,还有一位被娄振华特意留下帮忙的车间主任。 当苏远终于停下手中的焊枪,车间主任由衷地赞叹道: “苏师傅,我今儿是真服了!” “整整一个下午,您这手就没停过,动作稳得跟机器似的。” “一点差错都没有!简直太神了!” “娄总交代了,这些做好的管子您看送到哪儿?” “我马上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车间主任脸上满是钦佩。 ....... 另一边,易中海收拾工具准备离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甚至没等徒弟贾东旭,独自一人快步走出了车间大门。 整个下午,他不甘心地偷偷尝试了几次,结果依旧惨不忍睹。 眼睛是看会了,可手一碰工具,那巨大的差距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一股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 大前门小酒馆 寒冬腊月,小酒馆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除了几个风雨无阻的老酒客和附近刚收工的工人,晚上已少有人冒着严寒出门。 此时,陈雪茹带着秦淮茹推门而入。 店里有几位街道上的商铺老板,曾在苏远婚宴上随过礼,后来也受过苏远的回请。 眼尖的人立刻认出了她们。 “哟!陈老板,秦干部!稀客啊!” “陈老板,今儿怎么您二位来了?小苏主任没一起?” 陈雪茹熟络地领着秦淮茹在一张空桌坐下,扬声回应道: “我带我家淮茹妹子出来透透气。” “小苏主任啊,忙着呢,可没我们这闲工夫。” 她随即转向柜台,声音清脆地吩咐道: “贺永强!还愣着干嘛?没瞧见来客了?赶紧的,烫壶好酒送过来!小菜嘛……花生米、拍黄瓜、酱牛肉,每样都上一份!” 贺永强闻言,等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 陈雪茹见贺永强慢吞吞、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又数落道: “我说贺永强,你怎么总是拉着个脸?” “虽说你不是贺老头亲生的,可他后半辈子就指着你呢!” “在自家店里干活都这么没个眼力劲儿,蔫头耷脑的,这买卖以后可怎么往下传?” “我看着都替贺老头着急!” 酒馆里的熟客们听了,非但不觉得意外,反而跟着起哄: “听见没永强!麻溜儿的!” “就是,陈老板说得在理儿!整天跟谁欠你钱似的!” 贺永强本就板着的脸更黑了。 他一声不吭地从柜台里端出酒壶和小菜碟子,重重地往陈雪茹桌上一顿,汤汁都溅出来几滴,然后扭头就走。 陈雪茹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倒上酒,捏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对着柜台里的贺老头扬声道: “贺老头,您瞧见没?这脾气!” “我看呐,您这小酒馆与其指望他,不如趁早盘给我得了!” “您老也能落笔实在的养老钱。” “至于这贺永强嘛……” 她瞟了一眼贺永强僵直的背影,故意提高声调,“跟着我干,好歹也能有条活路,总比他这性子把您这老招牌砸了强!” 贺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当她是玩笑话: “陈老板,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 “这永强还年轻,不懂事。” “等以后娶了媳妇,成了家,有了孩子,知道柴米油盐的份量了,自然就懂事了,慢慢会好起来的。” 陈雪茹嗤笑一声,抿了口酒: “得了吧贺老头!您甭替他描补了。” “这贺永强什么性子,咱们街坊四邻谁不清楚?” “他就是个小心眼儿!” “您给他找个厉害能干的媳妇,他这自尊心受不了,指定天天吵架。” “找个没主见的软柿子吧,俩人一起窝窝囊囊的,这日子也够呛!” “他呀,就适合找个跟他一样没出息、事事顺着他、俩人凑合过日子的。” 她这番犀利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分析,引得旁边的老主顾们哄堂大笑。 “哈哈哈!” “陈老板这话,听着像刀子,可理儿是真透亮!” “可不嘛,针针见血!” 坐在角落的牛爷也笑着插话: “陈老板,听你这意思,是真瞧上这小酒馆了?” “要真接手,我牛爷第一个捧场!” “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己不也还单着嘛?” “要不你跟贺永强凑一对儿?” “凭你的本事,贺叔把酒馆交给你,保管比他放心百倍!” 这话引来一片更响亮的附和声。 陈雪茹也不恼,优雅地放下酒杯,朝牛爷的方向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 “牛爷,您可饶了我吧!” “我可消受不起这样的‘福气’。” “我陈雪茹宁可跟在真正有本事的男人后面,做个红颜知己,也绝不找个窝囊废给自己添堵!” 她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身旁温婉娴静的秦淮茹。 几个精明的老江湖捕捉到这一眼,心中顿时了然,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柜台后的贺永强,听着这些刺耳的议论和笑声,尤其是陈雪茹那句“窝囊废”,脸黑得像锅底,拳头在柜台下攥得死紧。 贺老头见状,赶紧岔开话题: “雪茹啊,你真对我这老铺子感兴趣?” 陈雪茹收敛了玩笑神色,正色道: “贺老头,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您要真有这想法,不妨仔细考虑考虑。” “价钱上好商量,保证让您老晚年无忧。” 贺老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舍: “算了……” “这小酒馆是我半辈子的心血。” “眼下还舍不得。” “再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要那么多钱搁着也没用。” 话虽如此,陈雪茹却敏锐地察觉到,贺老头眼底深处并非全然的坚定,似乎也有一丝动摇在闪烁。 ....... 傍晚时分,王红如家里热闹非凡。 苏远带着一捆捆做好的取暖器零件回来了,此刻正在屋里进行安装。 周家的男女老少都围在四周,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 昨晚王红如回来,把苏远家的取暖器吹得神乎其神。 说什么屋里暖和得不用盖厚被子,还不用在屋里生炉子!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存着几分不信。 此刻,都想亲眼瞧瞧这“神器”的真面目。 苏远已是轻车熟路。 他根据之前量好的尺寸,麻利地将一根根焊管连接起来,在拐角处装上精心制作的弯头和转接头。 整个安装过程清晰可见,部件都是可拆卸的。 很快,一套完整的取暖器管道系统就沿着墙角铺设完毕。 炉子则安放在院子的厨房灶台旁,既方便添煤,又能利用灶火的余热。 苏远点燃炉子,加入煤炭。 周家众人围着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这……这就行了?” 周家老大疑惑地问,“然后呢?屋里就能热了?” 王红如笑着解释,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对呀,就这样就行啦!大家别都挤在这儿了,回屋等着吧,一会儿屋里就暖和起来了。” 苏远补充道:“没错,等着就行。不过得留个人看着点炉火,及时添煤,别让它灭了就行。这炉子上面敞着口,平时烧水、做饭一点不耽误。” 众人将信将疑地回到正屋。 起初,屋里依旧冷飕飕的,没什么变化。 “好像……没啥感觉啊?”有人搓着手嘀咕道。 “急什么,热气哪能那么快跑过来?”王红如道。 渐渐地,大约过了一刻钟,变化开始显现。 “咦?好像……真有点暖和了?” “我这棉袄穿着,背上都感觉有点热烘烘的了,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 周家老大惊喜地站起身,摸了摸墙壁旁的暖气管,“这管子真的热了!哎呀,热气出来了!你们摸摸看!” 众人一听,也是惊讶不已。 “真的热了!哎呀,这热气还挺足!” “快看窗户,霜都开始化了!” “我的天!就靠墙上这几根铁管子?这也太神了吧!” “看着也不复杂啊,以前咋就没人想到呢?” 此时若是易中海在这里,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估计要把这些焊管扔在这些家伙的脸上了。 这不难? 这几根铁管才是最难的好吧! 一直坐在炕沿边的周老爷子。 感受着渐渐弥漫开来的暖意,舒坦地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好啊!” “这‘取暖器’果然名不虚传!” “屋里不用生炉子,就这般暖和,真是好东西!” “明天啊,我就把老陈头他们都叫过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以后下棋,就窝在我这暖屋子里,舒坦!” 老爷子已经开始盘算着在老伙计们面前显摆了。 第84章 兄弟再聚!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温润如玉,再无半点锋芒,只余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仙道天仙已成,儒道大儒上境根基亦愈发浑厚,九转金身二转初期的气血在仙元滋养下奔涌如熔岩,三者之力圆融流转,自成一方天地。 心念微动,识海深处,淡金面板无声铺展: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15683】 【仙道修为:天仙境初期】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巅峰)】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初期稳固)】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大成)】 【神通:浩然剑典(大成)】 【功法:浩然诀(大成)】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初步炼化,契合度中)】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时间流速10倍)】 天仙道果凝成,寿元枷锁崩解,神念通达千里,仙元奔流不息。 “呼……” 一口带着玉色光华的浊气缓缓吐出,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 陈曦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份踏实的底气如磐石般沉入心海。 心念再动,身影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光正好,正是十月初七的清晨。 刚推开静室门,便见院中竹篱外,两道熟悉的身影正驻足等候。 一人锦袍玉带,矜贵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长孙冲。 另一人劲装外罩锦袍,眉宇间多了几分沙场磨砺出的精悍,正是李怀仁。 “子川!你可算出关了!” 李怀仁眼尖,瞧见陈曦身影,立刻扬声招呼,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爽朗,眼底却有一丝忧色掠过。 长孙冲亦上前一步,矜持地拱了拱手,笑容温润却难掩眉宇间的一缕凝重: “子川兄,多日不见,气度愈发沉凝了。今日我与怀仁做东,红尘人间,醉仙酿已温,务必赏光一叙。” 红尘人间? 陈曦心中了然。 这几日自己闭关,长安城看似风平浪静,但蓝田之行所见所闻,世家之患如同毒刺。 这两位皇亲勋贵此刻联袂而来,必有要事。 “怀仁兄,长孙兄。” 陈曦微笑还礼,青衫拂过阶前微尘。 “既是二位相邀,曦岂敢推辞?正好腹中酒虫作祟,同去便是。” 红尘人间。 天字一号雅间,熟悉的喧嚣被厚重的门帘隔绝在外。 红泥小炉上温着琥珀色的醉仙酿,酒香氤氲。 桌上珍馐罗列,美姬乐师早已被屏退。 李怀仁提起酒壶,亲自为三人斟满海碗,动作间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 “来!子川,先干一碗!庆贺你修为精进,也…也庆贺咱们兄弟还能在这长安安稳相聚!” 他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仰头便将那碗烈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火辣的酒气冲得他眼眶微红。 长孙冲端起酒杯,动作依旧优雅,指尖却微微发白,他看着陈曦,声音低沉下去: “子川,这几日长安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处默在北境……很艰难。” 陈曦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程处默挂先锋印出征,他是知道的。 但能让李怀仁如此失态,让长孙冲这般凝重,绝非寻常战事不利。 “程伯伯与卫国公用兵如神,处默兄亦是勇冠三军,莫非……” 陈曦沉声问道,杯中清冽的酒液映着他沉静的眸子。 “妖崽子疯了!” 李怀仁一拳砸在桌上,碗碟哐当作响,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后怕。 “老头子传回密信,那黑风王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麾下妖兵全是炮灰,一波接一波,不计伤亡地往上扑!处默那混小子,身先士卒,带着前锋营的兄弟硬是凿穿了三次妖兵大阵,斩了不知多少妖崽子……可他自己也……”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 “三处贯穿伤!左臂差点被一头天狼妖将撕断!要不是他命硬,又有卫国公及时调动中军精锐接应……他娘的!” 雅间内气氛瞬间凝滞如冰,只有红泥小炉上酒液翻滚的咕嘟声。 程处默浴血拼杀、险死还生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无声流转,压下心头的波澜,但握着酒杯的指节已然微微泛白。 长孙冲适时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死寂,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子川,还有一个消息,关乎长安根本。”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门窗,确保隔音法阵运转无误,才一字一句道: “钦天监袁监正,昨日密奏陛下。泾河龙王血煞所化之枷锁,其色已由暗红转灰白,怨煞之力正被人道气运急速冲刷!”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 “短则七日,长则十日,枷锁必破!长安龙气,将重光复圆!” 轰! 此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压抑! 龙气重光! 这意味被锁住爪牙的巨龙,终于要挣脱束缚,重新盘踞于这煌煌帝京之上! 长安屏障将固若金汤,一切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 陈曦眼中神光一闪而逝,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这几日长安潜藏的妖气几近绝迹,清正之气弥漫,原来根源在此! 袁天罡的雷霆手段只是表象,真正涤荡妖氛的力量,是那即将复苏的人道龙气本身! “好!天佑大唐!” 李怀仁精神一振,重重一拍桌子。 “龙气一复,陛下便可抽调拱卫京畿的最后几支强军北上!看那帮妖崽子还如何猖狂!” 然而,长孙冲接下来的话,却让刚刚升起的振奋瞬间冻结,雅间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陛下…恐怕等不到龙气彻底稳固了。” 长孙冲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寒冰摩擦。 “河北道黜陟使,八百里加急密奏入京。” 他目光扫过陈曦和李怀仁,一字一顿,吐出石破天惊之言: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河北世家巨族,于邢州巨鹿郡,大肆修缮故隐太子潜邸旧祠!逾制僭越,规模宏大!” “更暗中串联故太子旧部遗族,散播青雀衔枝返旧巢之妖言!其心叵测,直指魏王殿下,更影射当年旧事!” “陛下……震怒!” 轰! “隐太子!旧祠!青雀!” 李怀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这三个词,每一个都是触碰帝王逆鳞的禁忌! 尤其在这北境烽火连天、长安龙气将复未复的微妙时刻! 世家此举,无异于在陛下背后捅刀! “他们…他们怎敢?!” 李怀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是…这是要造反吗?!” 长孙冲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杯边缘: “陛下连夜召房相密议。虽无明旨,然旨意已露。”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看向陈曦,也看向李怀仁,声音冰冷地砸在两人心头: “龙气重光之日,恐非仅仅是北境援军开拔之时……” “更是陛下,挥向河北世家门阀的……屠刀落鞘之刻!” 窗外红尘人间的丝竹管弦依旧靡靡,觥筹交错的喧闹隐隐传来。 雅间内却死寂一片,唯余红泥小炉上翻滚的酒泡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第85章 道阻且长 红尘人间雅间内,温酒的香气似乎瞬间凝固。 陈曦端着酒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杯中琥珀色的醉仙酿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缓缓抬眸,看向长孙冲。 河北世家……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 在陈曦前世所知的唐朝历史中,河北世家固然与皇权有冲突。 尤其在关陇集团与山东士族的博弈中屡有摩擦,甚至中晚唐时形成割据之势。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明目张胆! “他们……怎敢如此?” 陈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 他并非畏惧,而是纯粹的震惊与不解。 这些传承千年的世家,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承受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后果? 还是说…… 他们笃定李二此刻腾不出手来? 长孙冲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掩饰着同样凝重的心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 “或许……他们也没想到,陛下对河北之地的掌控,竟比预想中要强上许多。黜陟使的密奏能如此快直达天听,便是明证。” 随即,又顿了顿,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有恃无恐吧。” “有恃无恐?” 陈曦眉头紧锁,重复着这四个字。 “对!有恃无恐!” “子川兄,你我皆知,凡可称世家二字者,其传承动辄千载万年,底蕴之深厚,远超常人想象。其家族或是承袭自远古人族大能血脉,或族中曾有先祖成就仙神果位,威震一方;更有甚者,与上古仙秦、神汉遗泽,乃至如今的天庭、佛门、道门等无上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 “说实话,子川兄,此次陛下若真要对这些河北巨擘动手……我,并不看好。” 雅间内一片沉寂,只有红泥小炉上酒水沸腾的微弱咕嘟声。 李怀仁也放下了酒碗,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血色褪去,换上了凝重。 他虽为武将,但也深知世家的恐怖。 那不仅仅是朝堂上的势力,更是潜藏在历史长河之下,根须触及仙凡两界的庞然大物。 陈曦沉默着,他虽来自后世,对世家门阀深恶痛绝,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长孙冲所言,字字诛心,句句在理。 这方世界,力量层次远非纯粹的历史可比。 世家能屹立千万年不倒,其依仗的绝非仅仅是土地和官位。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仙神背景,才是他们真正的底气所在。 李二固然是紫薇转世,人皇之尊,但此刻龙气被锁,北境烽火连天,长安暗流汹涌,他真能调动足够的力量,去硬撼这些根深蒂固、背景通天的庞然大物吗? 一个处理不好,引来的恐怕就不只是河北的动荡,而是仙凡两界的连锁反应!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陈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滚入喉中,却压不住心头那沉甸甸的寒意。 三人又低声交谈了许久。 李怀仁详细讲述了程处默在北境的惨烈,以及程咬金密信中透露的妖族不计代价的疯狂攻势,言语间充满了对兄弟的担忧和对战局的焦虑。 长孙冲则补充了一些朝堂上因北境战事和河北密奏而起的微妙变化,以及陛下可能采取的应对之策。 陈曦大多时间在倾听,偶尔询问关键细节,心中已将这纷繁复杂的局势脉络渐渐理清。 北境危急,将士浴血,长安龙气将复,却非立刻无忧。 世家于此风雨飘摇之际悍然亮出獠牙,直指帝王逆鳞。 而那位紫薇转世的帝王,正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月上中天,夜色已深。 “今日之事实在沉重,扰了子川兄清净。” 长孙冲起身,恢复了世家公子的从容,只是眉宇间的忧色难掩。 “我与怀仁还需回去复命。子川兄,保重。” “二位也请保重。”陈曦起身相送,拱手道: “处默兄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至于河北之事……静观其变吧。” 李怀仁重重拍了拍陈曦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不再多言,转身融入长安深沉的夜色。 送走长孙冲与李怀仁,陈曦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独立于小院之中,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拂过青衫。 竹影在月色下摇曳,沙沙作响,却驱不散心头的凝重。 回到静室,关上房门,仿佛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暗涌都暂时隔绝。 然而,那份沉甸甸的思绪,却如影随形。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入定,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今夜所闻。 “多事之秋……风雨欲来啊!” 陈曦心中默叹,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实力!一切的根本,终究还是实力! 他刚刚突破天仙,凝聚道果,寿元枷锁崩解,在凡俗乃至低阶仙神中已算一方人物。 但面对那些传承万载、底蕴深不可测的古老世家,面对他们背后可能站立的仙神巨擘,面对这即将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 天仙初期的修为,依旧显得单薄。 更遑论那笼罩整个西游棋局的无形大手。 稳健,绝非苟且。 在长安龙气将复未复,世家风暴将起未起的这短暂间隙,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唯有更强的实力,更浑厚的根基,更多的底牌,才能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守住自身,护住所珍视的一切。 乃至…… 在关键处落下自己的棋子! 心念至此,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正气无声流转,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唯余一片冰心澄澈与坚定不移的道心。 【叮!洞察北复杂危局,心志愈坚,稳健之道领悟加深,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16483!】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磐石落入心湖,更添一份沉凝。 陈曦缓缓闭上双目,《大品天仙诀》心法自然运转。 周身气机与天地相合,汲取水月洞天逸散而来的精纯灵气。 稳固天仙初期的境界,同时温养着儒道浩然气与九转金身的气血之力。 稳健之路,道阻且长。 第86章 实力大进!圣旨到! 水月洞天。 灵山之巅,紫气氤氲,仙光缭绕。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外界的意义,唯有奔涌不息的灵气潮汐,见证着洞天主宰的蜕变。 陈曦盘坐于泉畔青石之上,身形似已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呼吸间,千里山河灵气为之吞吐,神念微动,万里云卷云舒尽在掌握。 他周身并无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种返璞归真,渊深似海的沉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洞天深处响起一声无声的道音。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星辰生灭,山河倒转,唯有一片温润如玉的澄澈。 如同古井深潭,映照着天地万物的本真。 历时一百五十个洞天昼夜,外界不过区区十五日。 这五个月的苦修,耗尽了之前兑换的《大品天仙诀》的深厚底蕴,亦将水月洞天积累的灵气抽取了七七八八。 但成果,足以傲视群伦! 心念微动,识海深处那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光华内蕴,映照着他此刻的根基: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31683】 【仙道修为:天仙境(圆满)】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巅峰,半步亚圣)】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神通:浩然剑典(圆满)】 【功法:浩然诀(圆满)】 【秘典:九转金身(前三转)】 【圣器:春秋原典(完全解封,契合度圆满)】 【法宝:黑风舟】 【洞天:水月洞天】 天仙圆满! 仙元浩瀚如星海,流转如意,圆融无瑕,举手投足间皆蕴含一丝天道法则之力。 神念通达万里,洞察秋毫。 距离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金仙大道,也就只差一个玄仙了!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心念所至,天机推演再无滞涩。 过去未来迷雾重重,然眼前吉凶祸福、因果牵连,已能把握七八分脉络,趋吉避凶之能臻至化境。 《浩然剑典》圆满! 胸中浩然气与剑意彻底相融,化无形为有形,凝正气为神锋。 心念一动,便是万道浩然剑气纵横捭阖,诛邪辟易,威能滔天! 锋芒之盛,已非寻常金仙所能轻撄。 《春秋》原典完全解封! 这承载了人族文明厚重,圣贤微言大义的圣器,此刻才真正向陈曦敞开了它全部的威能与奥妙。 其力煌煌,如人道长河奔涌不息,可镇压万邪,可定鼎山河。 更能引动天地间磅礴文运加持己身! 契合度圆满,如臂使指,威能深不可测。 九转金身二转中期圆满! 肉身之强,气血之盛,筋骨之韧,已远超寻常天仙范畴。 单凭此躯,便足以硬撼玄仙而不落下风! 体内气血奔流如熔岩星河,蕴含着撼动山岳、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 稳健经验值更是积累至三万余点! 此番闭关,根基之浑厚,实力提升之巨,堪称脱胎换骨! 仙、儒、武三系同修,相辅相成,叠加之下,其综合战力已然稳稳踏入太乙金仙之境! 此等修为,纵使在天庭之中,亦足以位列仙班,担任一方要职,统领天兵天将,堪称中流砥柱! 然而,陈曦心中并无半分自满。 他清晰地感知到,前方之路,必然更加艰难。 仙道欲破玄仙至金仙,需领悟更深层次的大道法则。 非水磨工夫可成,更需机缘。 武道《九转金身》第三转,所需资源之恐怖,淬炼之凶险,远超前两转总和,非一时之功。 唯儒道一途,距离那言出法随、教化天地、几与圣人比肩的亚圣之境,似乎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但这层纸,却蕴含着人道气运的厚重与圣贤智慧的终极壁垒。 若无惊天动地的教化之功,若无足以引动文道长河共鸣的立言立德,若无那冥冥中一丝顿悟的契机…… 这半步,便是天堑! “路漫漫其修远兮……” 陈曦心中默念,目光沉静如水。 “根基已成,锋芒内敛。接下来,当以这身修为,行更稳健之道,静待花开,亦或……自己创造那破境之机。” 心念微动,空间涟漪荡开。 身影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光正好,秋阳高悬。 正是贞观十三年十月廿二,午时初刻。 静室门甫一推开,一道火红的身影便如风般卷了过来! “师父!师父!您可算出关了!” 陈子凡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几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眉宇间那股天生的凶戾之气被专注与智慧的光芒冲淡了许多,此刻眼中满是亟待分享的激动。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却雕刻着繁复精密纹路的扁平小盒,盒子表面流光内蕴,显然经过特殊炼制。 “子凡,何事如此急切?” 陈曦温言道,目光落在那小盒上。 “师父您看!” 陈子凡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动作却异常平稳小心。 盒内不再是散乱的黑色砂砾,而是整整齐齐镶嵌着数十枚绿豆大小、闪烁着稳定橘红色微光的弹丸。 每一枚都浑圆一体,表面铭刻着极其细微、层层嵌套的符文,散发着内敛而稳定的能量波动。 “弟子按您闭关前指点的核心符文叠加与能量稳定结构,还有那物理隔离触发的思路,终于成了!” 陈子凡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指尖捻起一枚橘红弹丸。 “此乃二代火子雷!核心火子排列更有序,能量压缩更稳定!最关键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成就感。 “弟子用神念引导,在核心触发印记外,加了足足九层隔绝缓冲符文!再用那物理撞针的巧思,以机括之力,代替微弱的妖力或神念直接激发核心!只需一点撞击之力,撞针触动最外层符文,再层层传递,最终引爆核心!” 他指向弹丸底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凸起。 “如此一来,不仅激发更安全、更可控,最重要的是……” 陈子凡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曦,一字一句道: “凡人!只要稍加训练,掌握机括发射之法,亦可安全使用此物!无需任何法力修为!” 话音落定,他指尖用力一按那微小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上弦般的机括轻响。 随即——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炽白中带着一丝深邃橘红的火线,无声无息地从弹丸顶端激射而出! 速度快到极致,瞬间洞穿了十丈外院中一块用来练拳的坚硬青石! 青石中心,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细小孔洞,边缘隐隐有熔融琉璃化的迹象! 威力之凝聚,穿透之强,远超先前! 且整个过程,除了机括轻响和火线破空声,再无半分能量外泄的狂暴波动,稳定得惊人! “好!” 陈曦眼中爆发出由衷的赞赏光芒,毫不吝啬地给出了最高评价。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由格物而创法,由法而入器!子凡,你已真正触摸到了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精髓!此物构思之奇巧,工艺之精妙,已远超为师预期!” 他拿起一枚二代火子雷,神念仔细扫过其内部精妙绝伦的符文嵌套与物理结构,心中亦是惊叹。 红孩儿这天生的火焰掌控者与格物理念结合后,爆发出的创造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此物若能量产…… 陈曦心中念头急转,但面上却迅速恢复沉静。 他轻轻合上玉盒,将其郑重交还给陈子凡,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此物干系重大,堪称国之重器雏形。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你我实力足以震慑宵小,或朝廷有明君贤臣能善用此物之前,绝不可泄露分毫!记住,连孔祭酒处,亦不可言!” “弟子明白!” 陈子凡重重点头,小脸满是郑重。 “此物只在弟子心中,只在师父眼前!绝不让第三人知晓其核心之秘!”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盒贴身藏好。 【叮!弟子陈子凡成功研制凡人可控火子雷,格物致知之道大成,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2183!】 陈曦微微颔首,正欲带陈子凡前往国子监。 院外,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骤然停在小院竹篱之外! 紧接着,一个尖利高亢的声音穿透了秋日的宁静: “圣——旨——到!” “国子监博士陈曦,速速接旨——!” 声浪滚滚,瞬间惊动了整个坊曲! 陈曦脚步一顿,眸光瞬间沉凝如渊。 圣旨? 第87章 金山寺永信! 竹篱小院,秋阳正烈。 那一声圣旨到如同惊雷炸响,坊曲间探头探脑的人影瞬间缩了回去,只余马蹄踏起的浮尘在光柱里翻滚。 陈曦神色平静无波,青衫拂过阶前微尘,稳步走向院门。 院外,一队金甲鲜亮的禁卫肃立如林,拱卫着一位面白无须身着绯红内侍袍服的中年宦官。 宦官手捧明黄卷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躬身行礼的陈曦与身后紧跟小脸绷紧的陈子凡。 “国子监博士陈曦,接旨——!” 尖利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穿透坊曲的寂静。 “臣,陈子川,恭聆圣谕。” 宦官展开卷轴,声音带着特有的穿透力: “门下:朕闻,礼佛本为修心,持戒方能近道。然有司接密报,京兆府下辖金山禅寺住持永信者,身披袈裟,心染红尘,行止不端,疑涉女色之秽,更传有私生血脉匿于寺外。 且其倚仗佛名,贪鄙无度,屡有侵占军户永业田土之举,致民怨沸腾,有辱佛门清净,亦损朝廷法度!” “然,所告之事,尚无铁证佐实。着国子监博士陈曦,为钦命巡察使,代朕巡按金山寺,详查永信所涉诸事真伪。 赐便宜行事之权,务求水落石出,明正典刑!若有实据,无论僧俗,一体拿问!若系诬告,亦当还其清白,以儆效尤!钦此——!” “臣陈曦,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双手高举,恭敬接过那沉甸甸的明黄卷轴。 入手微凉,丝帛的纹理在指尖清晰可辨。 宦官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 “陈博士,此案虽涉方外,然干系朝廷法度与佛门清誉,陛下瞩望甚深,望博士慎之又慎,莫负圣恩。” 言罢,不再多留,转身在禁卫簇拥下策马而去。 陈子凡凑上来,小眉头拧成了疙瘩: “师父,这永信秃驴好大的胆子!咱们去把他那破庙掀了?” 小家伙眼中凶光一闪,掌心下意识贴住了藏着火子雷的胸口。 “稍安勿躁。” 陈曦转身步入院内,声音平淡。 和尚屁股不干净,在这大唐并非奇闻。 寺庙广占田产,兼并土地,甚至有些寺庙藏污纳垢,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李二雄才大略,岂会不知? 但为何,偏偏选在此刻? 北境烽火连天、河北世家蠢蠢欲动、长安龙气将复未复的微妙关口,下旨查一个京畿附近寺庙的住持? 表面看,是查一个和尚的私德与侵地。 然圣旨措辞,有辱佛门清净,亦损朝廷法度,无论僧俗,一体拿问,其意所指,绝非区区永信一人! 灵光如电,骤然划破迷雾! 世家! 佛门! 河北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这些盘踞地方、树大根深的巨擘,与佛门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依存,早已是铁板一块! 多少寺庙的金身之下,流淌着世家的钱帛,供奉着世家的先祖牌位? 多少世家侵占的膏腴良田,最终挂上了某某禅林的匾额? 李二欲挥刀河北,世家便是那盘根错节的荆棘丛林。 贸然斩入,必遭疯狂反噬,牵动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仙神势力。 而佛门,便是这荆棘丛林边缘,相对独立却又与核心根系紧密相连的一根刺! 拔此一刺,可试其林之深浅,可探其根之反应! 此乃投石问路! 以查金山寺永信为名,实则是向与世家利益深度绑定的佛门势力,投下第一块问路之石! 观其反应,测其虚实,为后续雷霆手段铺路。 想通此节,陈曦心神瞬间安定下来。 既然明白了棋手的落子意图,身处棋局之中,行止便有了依凭。 在这唐境内,与这位紫薇转世手握人道龙气的人间帝王站在同一边,永远是最稳健的选择! 顺势而为,借力打力,方是上策。 【叮!洞察圣旨背后深意,明悟帝王心术与朝堂博弈,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2483!】 “师父?” 陈子凡见陈曦久久不语,神色却愈发沉静,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陈曦正欲开口,院门外,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却又如同天地般自然的磅礴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堂皇正大,瞬间抚平了方才圣旨带来的肃杀,连院中摇曳的竹影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竹篱柴扉之外。 麻布深衣,纤尘不染,须发如银,面容温润平和,正是亚圣颜师! 他竟踏出了曲江池畔那座十年不曾离开的草庐! 陈曦心头剧震,不敢有丝毫怠慢,疾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底: “弟子陈曦,恭迎老师!不知老师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陈子凡更是吓得小脸一白,本能地感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敬畏,慌忙跟着师父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颜师目光温润,落在陈曦身上。 又扫了一眼他手中那卷明黄圣旨,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洞悉一切。 “不必多礼。” 颜师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师徒二人耳中。 “此钦差之位,乃老夫向陛下保举于你。” 陈曦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难怪李二会将这看似不起眼,却暗藏玄机的差事交给他一个国子监博士。 “陛下欲正纲纪,清佛门,此乃大善之举。然水至清则无鱼,其中牵扯,盘根错节,非只一寺一僧。” 颜师步入小院,步履从容,仿佛踏入的不是凡俗庭院,而是他讲学的草庐。 “你此去金山寺,只需牢记一点:格物致知,究其本源。持身以正,行之以稳。将那永信所行之事,无论女色秽行,抑或侵占田土,皆需查实、查透、查成铁案!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微微一顿,语气转重,如同黄钟大吕敲在陈曦心头: “至于此案之后,牵出何人,引动何浪,波及何方……自有雷霆雨露,非你职责所系,亦非你此刻所能撼动。莫问,莫忧,莫沾!只管将你手中这一块石头,稳稳地、实实地,投下去便是。余者,自有老夫与陛下。” 字字千钧,点破迷局! 做成铁案! 坐实永信之罪! 这便是他陈曦唯一需要完成的任务! 至于这块石头砸下去,会惊起哪片林子的鸟,震落哪棵树上的叶,甚至引来何方神圣的注视,自有李二这执棋者和颜师这等擎天巨擘去应对! 这是最明确的方向,也是最稳妥的护持。 陈曦心中再无半分疑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颜师再次郑重一揖,声音沉凝而坚定: “弟子明白!定不负老师所托,不负陛下圣恩!此行必持正守中,查实铁案!” “善。” 颜师颔首,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不再多言,转身飘然而去,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坊曲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 紫宸殿后苑,秋菊初绽,暗香浮动。 李世民负手立于临水的轩窗前,冕旒已除,只着明黄常服,目光却投向宫墙之外。 “观音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此子…真能当此任?金山寺虽非千年古刹,永信亦非佛门巨擘,然其背后,未必没有几根藤蔓连着那些盘根老树。此子学问是好的,心性也稳,然毕竟年轻,根基尚浅,贸然卷入此等漩涡……” 一只素手,轻轻将一枝斜逸出瓶口的秋菊剪去,动作优雅从容。 长孙皇后放下金剪,拿起丝帕擦了擦手,走到李世民身侧。 她身着常服,气度高华,眉宇间却蕴着洞悉世事的温婉与智慧。 “陛下,”她声音柔和,如同清泉涤荡。 “您所虑,无非是陈子川年轻气盛,或手段不足,或慑于佛门潜势,难竟全功,甚至打草惊蛇。” 她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李世民微蹙的眉心上,温言道: “可陛下莫忘了,举荐他的是谁。是颜师。” “颜师十年不出草庐,今日却为陈子川踏足凡尘,亲至其居所面授机宜。以颜师洞彻天人之能,若此子不堪大任,或心性有瑕,岂会将其推至风口浪尖?更遑论亲自出面为其定心?” 长孙皇后拿起案上温着的玉壶,为李世民斟了一杯清茶,递到他手中。 “颜师看中的人,心性之稳,手段之韧,必有其过人之处。陛下与其担忧陈子川能否查清一个永信,不如静待他将这块石头,如何稳稳当当地,砸进那片看似平静的浑水里。水浑了,才好摸鱼,不是么?” 茶水温热,熨帖着手心。 李世民接过茶盏,看着长孙皇后温婉却无比笃定的眼神,眉宇间那一丝犹疑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锐利与期待。 他呷了一口清茶,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不错。石头,总要有人去投。朕倒要看看,这第一块石头下去,能溅起多大的浪花!” 第88章 暗藏春色,藏污纳垢! 圣旨明黄,沉甸甸压在手中,那钦命巡察使的烫金大字在秋阳下折射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院门外禁卫离去的马蹄声渐远,坊曲间探头探脑的窥视也悄然缩回。 陈曦立在院中,青衫拂动,神色却无半分新官上任的意气风发,唯有沉静如古井深潭。 “师父!咱们啥时候去掀了那秃驴的老巢?” 陈子凡小脸因兴奋而泛红,掌心下意识地摩挲着藏匿二代火子雷的胸口,眼中跃跃欲试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 “不急。” 陈曦声音平淡,将圣旨卷好,收入袖中乾坤,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永信不过一介住持,金山寺亦非龙潭虎穴。然圣旨所指,女色秽行,侵夺军户永业田,桩桩件件皆触国法,更损佛门清誉。此案看似只在一寺,背后牵藤扯蔓,未必简单。” 他目光扫过院中侍立的阿福、陈安,以及闻声赶来的马护卫与四健将所化的童子。 “马护卫,你修为最高,经验老道。阿福、陈安,你二人久居长安,市井门路熟稔。” 陈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自今日起,暗中查访。不拘于金山寺本身,长安城内,凡与金山寺有银钱往来、法事勾连的商贾、信众,乃至曾与永信有过龃龉之人,皆需留意。尤其留意那些被侵夺了永业田的军户遗属,如今何在,境况如何。切记,只探听,勿惊扰,更不可泄露钦差身份。所得消息,无论巨细,三日后报我。” “是!先生(公子)!” 马护卫躬身领命,眼中精光一闪,已明了其中分寸。 阿福、陈安亦是肃然应诺。 “至于你,” 陈曦看向陈子凡,小家伙立刻挺直了腰板。 “随我去国子监,课业不可废。此事自有为师筹谋,你安心读书便是。” 陈子凡小嘴一撇,有些不甘,但在师父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只得闷闷应了声: “哦……” 这便是陈曦的稳健之道。 圣旨虽下,颜师虽言自有雷霆雨露,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李二投石问路,他陈曦便是那块石头,石头也要做块明白的石头。 谋定而后动,纵有泰山压顶之势在身后,亦需步步为营,方为长久之计。 就在陈曦按部就班,暗布棋子之际,城南小院却是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却满面春风的访客。 “子川!子川兄!哈哈哈!可想煞为兄了!” 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已穿透竹篱。 只见一位身着七品浅绿官袍,风尘仆仆却难掩书生意气的青年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正是陈曦同年挚友,数月前被外放的赵恒! “赵兄!” 陈曦脸上也露出真挚的笑意,迎上前去。 “述职归来了?一路辛苦!” “述职已毕,考评尚可!刚交了差事,连家都没顾上回,先来寻你!” 赵恒用力拍了拍陈曦的肩膀,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喜与欣慰。 “好!好!这才多久不见?国子监博士!啧啧,陈博士!你这可是真正出头了!我就知道,以子川兄之才,绝非池中之物!” 他言语真挚,毫无半分酸意,是真心为好友高兴。 “侥幸得祭酒大人与颜师看重罢了。” 陈曦谦逊一笑,引赵恒入院落座。 一旁的陈子凡忍不住插嘴,小脸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赵师叔,我师父现在可不止是博士!陛下刚下了圣旨,封我师父做钦差,要去查那个什么金山寺的坏和尚呢!” “子凡!” 陈曦轻喝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止。 “钦差?” 赵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惊愕,随即是浓浓的担忧。 “金山寺?可是城南五十里外,香火极盛的那座金山禅寺?查谁?住持永信?” 陈曦无奈,只得将圣旨大意简略告知。 隐去了背后可能牵涉的世家佛门之争,只言明是查实永信秽行与侵地之罪。 赵恒听完,脸色变幻,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喟然长叹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真是这金山寺!子川兄,不瞒你说,我早就听闻过一些风言风语!” “道那金山寺表面香火鼎盛,梵音袅袅,实则内里……内里竟暗藏春色,藏污纳垢之所!” “永信那厮,竟真敢如此亵渎佛门清规,践踏朝廷法度?!真是……真是岂有此理!”他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不齿。 两人又叙谈片刻别后情形。赵恒说起主政的种种不易与见闻,陈曦则略提国子监格物之学的兴起。 得知陈曦新收的弟子陈子凡天赋异禀,赵恒又是一番赞叹。 末了,赵恒起身告辞。 “子川兄,此番你身负皇命,重任在肩,为兄就不多叨扰了。” 赵恒郑重拱手,“待此案了结,你我兄弟定要好好聚聚!下次,我做东,请你去红尘人间,咱们不醉不归,好好乐呵乐呵!” “一定。” 陈曦含笑应下,亲自送赵恒至院门。 望着好友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陈曦眼中暖意未消。 赵恒的归来,如同这秋日里的一缕暖阳,冲淡了几分圣旨带来的肃杀。 只是那句关于金山寺暗藏春色的感叹,却更深地烙印在陈曦心中。 ........................ 长安城南,五十里外。 山势并不险峻,却因形似覆盂,又蕴藏金石矿脉,在秋阳下隐隐泛着淡金光泽,故得名金山。 山腰处,一座规模宏大的禅寺依山而建,殿宇连绵,琉璃瓦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宝刹庄严之气扑面而来。 金山禅寺! 寺门前,青石铺就的广场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流如织。 善男信女们手持高香,神情虔诚,或低声祷告,或慷慨解囊,将大把的铜钱银两投入那巨大的功德箱中,叮当作响,汇聚成一片世俗的梵音。 袅袅香烟自大雄宝殿升腾而起,弥漫在寺宇上空,混合着檀香的气息,营造出浓郁的宗教氛围。 大殿之内,金身佛像宝相庄严,低眉垂目,俯瞰众生。蒲团之上,跪满了祈福的信徒,喃喃诵经声汇成一片低沉的嗡鸣。 殿侧知客僧身着整洁袈裟,笑容可掬地引导着香客,介绍着各种开光法物、祈福法事,言语间尽显佛门慈悲,却又巧妙地引导着香客们的钱囊。 香火之鼎盛,冠绝京畿! 无数人虔诚地跪拜在佛像前,所求无非平安喜乐,福寿安康。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虔诚叩拜所奉上的香火钱帛,正滋养着何等污秽。 寺庙深处,穿过几重幽静的僧寮回廊,绕过几处假山奇石掩映的月洞门,是一处极为僻静雅致的独立院落。 院门紧闭,外有健壮武僧把守,隔绝了外间一切喧嚣。 院内精舍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波斯绒毯铺地,隔绝了凉意。 室内熏着名贵的龙涎香,烟气袅娜,却掩不住另一种更为甜腻的脂粉气息。 紫檀木的罗汉床上,铺着上好的苏绣锦被。 金山禅寺住持,永信和尚,此刻全然没了宝殿之上的庄严宝相。 他身着明黄色绣金线的华贵僧衣,却半敞着怀,露出保养得宜的白胖胸膛,脸上泛着酒足饭饱后的红光。 一个身着轻纱、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正依偎在他怀中,纤纤玉指拈着一颗剥好的西域葡萄,娇笑着送入他口中。 永信胖手不安分地在女子身上游走,惹得女子咯咯娇笑,媚眼如丝。 “我的好方丈,您答应给奴家弟弟在寺里挂个名,领份闲差的……” 女子声音甜腻,带着钩子。 “放心,放心!” 永信含糊不清地嚼着葡萄,胖脸上满是淫亵的笑意。 “区区小事,洒家明日就吩咐下去。只要我的小美人儿伺候好了,莫说闲差,金山银山也由得你……” 女子闻言,更是卖力地奉承起来,室内顿时响起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与调笑。 精舍的窗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大雄宝殿传来的渺渺梵音。 第89章 查案! 金山禅寺深处,那隔绝了梵音喧嚣的幽静精舍内。 龙涎香的馥郁与女子甜腻的体香交织,紫檀木罗汉床上。 永信方丈那身明黄绣金的华贵僧衣半敞,露出白胖的胸膛。 眯着眼,享受着怀中轻纱薄缕女子的殷勤侍奉。 而也就在他正待更进一步,门外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急促而压抑的叩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谁?!” 永信被打扰了兴致,眉头一皱,声音带着被打断的愠怒和不耐。 “师…师父!是弟子慧净!” 门外传来小沙弥刻意压低,带着惊慌的声音。 “有…有十万火急的密报!从…从那边传来的!” 那边二字入耳,如同冷水浇头,永信脸上那点酒色财气的红光瞬间褪去大半。 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动作利落得与方才的慵懒判若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那女子识趣地裹紧轻纱,缩到床角,大气不敢出。 “进来!” 永信的声音沉了下来,迅速拢好僧衣,勉强恢复了几分住持的威严。 精舍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面色煞白的小沙弥闪身进来,反手迅速关好门。 他看也不敢看床角的方向,径直扑到永信面前,声音带着颤: “师父!不好了!” “宫里…宫里刚刚传出确切消息!陛下…陛下下了圣旨,指派了钦差,要…要来查我们金山寺!查…查师父您啊!” “什么?!” 永信霍然站起,肥胖的身躯竟带起一阵风,脸上的肥肉都抖了几抖,眼中是真正的惊骇。 钦差? 查他? 他脑中瞬间闪过侵占田亩的账册,山下别院藏着的女人和孩子,与某些世家勾连的信物…… 桩桩件件,哪一件被捅出来都是要命的! “是谁?!钦差是谁?!”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一把抓住小沙弥的衣领。 “是…是国子监新晋的博士,叫…叫陈曦!据说还新收了个小弟子,叫陈子凡!” 小沙弥被勒得喘不过气,慌忙回答。 “陈曦?陈子凡?” 永信一愣,随即紧绷的身体竟缓缓松弛下来,抓着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脸上的惊骇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不屑和荒谬的冷笑。 “呵…呵呵呵……”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国子监博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带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徒弟?陛下…陛下就派这么两个人来查洒家?” 他踱了两步,脸上肥肉重新堆起,却不再是之前的淫笑,而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陈曦…洒家倒是听过这名字,近来在国子监搞什么格物闹得沸沸扬扬,得了孔颖达那老匹夫几分青眼,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敢来查洒家的金山寺?查洒家永信?!” 他嗤笑一声,对着惊魂未定的小沙弥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镇定,甚至带着几分慵懒: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去,给那边递个话,就说洒家知道了。再让知客僧慧明悄悄下山,去告诉庄子上的人,把该藏的都给洒家藏严实了!” “账目该平的平,该毁的毁!那些闲杂人等,这几天都给我安分点,别露面!至于那个陈曦……” 永信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阴冷:“让他查!洒家倒要看看,一个只会在书斋里摇笔杆子的穷酸腐儒,带着个小娃娃,能在这金山寺里查出什么花儿来!等他们灰头土脸地走了,洒家再好好拜会拜会这位陈博士!现在嘛……” 他转身,目光重新投向床角那噤若寒蝉的女子,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令人作呕油腻的淫笑,仿佛刚才的惊怒从未发生过: “小美人儿,莫怕莫怕,一点小事,扰不了咱们的兴致。来,接着伺候洒家……” 精舍内,靡靡之音复起,将方才那片刻的惊涛骇浪彻底掩盖。 永信靠在锦被上,半眯着眼,享受着女子的侍奉,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一个陈曦? 不足为虑! 他在这金山寺经营多年,盘根错节,背后更有依仗,岂是区区一个书生能撼动的? ................. 与此同时,长安城南门金光门外。 一辆半旧的青布骡车,在秋日的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赶车的是个面容憨厚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仆,正是阿福。 车厢内,陈曦已褪去那身标志性的青衫博士袍。 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直裰,头上戴着一顶遮阳挡尘的宽檐斗笠,腰间束着布带,脚蹬千层底布鞋,俨然一副游学书生或是乡下教书先生的模样。 在他身旁的陈子凡,也被换上了一身半旧的葛布童子服。 小脸被斗笠遮了大半,此刻正不情不愿地扯着领口,嘟囔道: “师父,这粗布好扎人……” 陈曦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平静道: “此去非为讲学,而是查案。钦差仪仗,旌旗招展,固然威风,却也等于明火执仗告诉金山寺上下:朝廷派人来查你们了!” “届时,对方只需摆出恭敬姿态,将明面上的一切粉饰太平,再将所有见不得光的罪证提前隐匿、销毁,甚至串通人证,我们便是兴师动众,也难查实据,徒劳无功,反打草惊蛇。” 他透过骡车摇晃的布帘缝隙,望向官道旁掠过的田野村庄。 “乔装暗访,融入市井乡野,方能避开对方耳目,看到这金山寺真实的一面,听到那些被欺压的苦主不敢在明面上说的话。” “圣旨是雷霆之威,但雷霆落下之前,需有确凿的乌云为引。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去找到聚拢那些能引动雷霆的乌云。” 陈子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道: “哦……就是偷偷地查,找到秃驴的罪证,然后…然后让圣旨劈死他?” 陈曦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算是默认。 神念如水银泻地般无声铺开,笼罩骡车周围数里,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窥探或跟踪。 稳健之道,在于谋定而后动。 大张旗鼓,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 骡车行了约莫大半日,金山那独特的在秋阳下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山体轮廓已遥遥在望。 山腰处,那片金碧辉煌殿宇连绵的庞大寺院群清晰可见,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金光。 袅袅香烟汇聚成云,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鼎盛的香火气和宝相庄严的压迫感。 “公子,金山寺快到了。” 车辕上的阿福低声提醒。 陈曦掀开一点布帘,目光扫过那气象万千的寺院,眼神却无半分欣赏或敬畏,唯有沉静的审视。 他没有让阿福驱车直往山门,而是沉声道: “绕过山脚,先去圣旨中提到的,被侵占了永业田的军户村落。” “是,公子。” 阿福应了一声,轻轻一抖缰绳,骡车偏离了通往山门的大路,拐上了一条更显狭窄崎岖的乡间土道。 车厢内,陈曦对陈子凡解释道: “金山寺就在那里,跑不了。” “但那些被夺了活命田的军户遗属,他们的血泪控诉,他们手中可能残存的田契地凭,才是钉死永信侵地罪行的关键铁证。” “马护卫他们在长安城内,查的是金山寺的钱帛往来、与哪些权贵勾连;我们来此,查的是他们作恶的直接后果与底层证据。内外印证,相互佐证,方能将此案办成颜师所言的铁案,不负陛下所托。” 闻言,陈子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师父,弟子明白了!” 第90章 上金山寺! 骡车碾过坑洼的土路,扬起细碎的尘土, 绕过金山泛着金属光泽的山脚,驶入一片背阴的谷地。 甫一进村,一股沉沉的暮气便扑面而来。 与远处金山寺那金碧辉煌,香火缭绕的景象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村落不大,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 房屋多是低矮的土坯茅屋,不少屋顶茅草稀疏,露出黑黢黢的椽子。 墙壁上泥土剥落,露出内里粗糙的麦秸。 村中道路泥泞,几处水洼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时值深秋,村中却少见炊烟。 更无鸡鸣犬吠之声,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与死寂。 然而,与这破败村落形成诡异反差的,却是环绕在村落四周,层层叠叠铺展开的田地。 此刻已是十月下旬,本该是万物萧瑟冬麦初萌的时节。 可眼前这一大片田地,却郁郁葱葱得令人心惊! 冬麦苗早已窜起半尺高,密密麻麻,翠绿欲滴,叶片肥厚宽大,在深秋微寒的风中摇曳生姿。 田垄间,竟罕见杂草,土地被翻整得异常精细,显然投入了远超寻常的精力和肥力。 这反常的繁盛景象,在破败村落的映衬下,非但不显富足,反而透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仿佛这满目的青翠,是吸干了这村落最后一丝生气才催生出来的。 “师父……” 陈子凡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小眉头紧紧皱起,他虽不通农事,却也本能地感觉到这景象极其别扭。 “这麦子……长得也太好了吧?这村子怎么看着却……” “嗯。” 陈曦只应了一声,神念已如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开,笼罩了整个村落。 空荡荡的鸡舍,紧闭的门户,村民脸上那麻木中带着一丝恐惧的神情,还有那偶尔投向远处金山寺方向充满了刻骨恨意却又迅速低垂下去的目光。 “阿福,停车。” 骡车在村口一处相对平坦的土坡旁停下。 陈曦戴上斗笠,压低帽檐,带着同样装扮的陈子凡下了车。 “你在此等候。”陈曦对阿福吩咐道。 师徒二人沿着一条通往田间的泥泞小路,慢慢向村内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烂秸秆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仿佛那金山寺的香火,已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这片土地。 没走多远,前方田埂上,一个佝偻的身影吸引了陈曦的注意。 那是一个老人,穿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单衣。 他的一条腿自膝盖以下空荡荡的,仅用一根粗糙的木棍和几圈草绳勉强绑在断肢处作为支撑。 老人双手死死撑着一柄锄头,将其当作拐杖,正艰难地一瘸一拐地拖行着,目标正是那片青翠得刺眼的麦田。 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汗水与泥土混合的污迹,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陈曦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陈子凡更是小嘴微张,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拳头,眼中凶光一闪,显然被这凄惨景象刺激到了。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老丈,慢些。” 陈曦声音温和,伸手扶住了老人摇摇欲坠的手臂,替他分担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 陈子凡也机灵地跑到另一边,扶住了锄头的另一端。 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搀扶惊了一下,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陈曦和陈子凡,待看清是两个衣着朴素面容和善的陌生人,眼中的戒备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多…多谢两位先生。” 老人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老丈,”陈曦扶着他缓缓向前挪动,声音放得更缓。 “您这腿脚不便,天也快凉了,怎地还要下地劳作?家中儿孙呢?” 老人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眼中那点茫然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取代。 他用力撑了一下锄头,喘着粗气道: “不干?不干……吃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 陈曦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脚下这片长势异常旺盛的麦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老丈,您这田……侍弄得真好,定是自家的宝地吧?” “自家的?” 老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悲愤与怨毒,眼神死死钉在远处金山寺那闪耀的金顶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以前是!以前是俺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军户永业田!” “可现在?现在是那金山寺秃驴的!俺们?俺们现在都是他金山寺的佃户!是给他当牛做马的佃户!” 老人情绪激动,身体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陈曦连忙用力扶稳他,沉声问道: “军户永业田?朝廷法度森严,军户田产受律法保护,非大罪不得剥夺。金山寺如何能夺了去?” “如何夺?哈哈哈……” 老人悲怆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 “俺们这村,以前叫忠勇营,祖上都是跟着高祖皇帝打过天下的府兵!后来分了这山下的好田,世代耕种,虽不富贵,也能糊口!” 他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 “可自打那金山寺香火旺起来,那秃驴的爪子就伸过来了!先是说俺们田挨着寺里的佛田,风水好,要借去做法事祈福,只给一点点香火钱!” “俺们不答应,他就勾结县衙的胥吏,今天说俺们田界不清,明天说俺们欠了赋税,变着法儿找茬!更可恨的是……” 老人咬牙切齿,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前些年北边打仗,村里的壮劳力都被征了去!俺这条腿,就是跟着程老将军打突厥时,在朔州城外丢的!可等俺们这些残废的、死了男人留下孤儿寡母的回到村里……” 他猛地指向那片青翠的麦田,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田!俺们的田!全都没了!那些秃驴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假地契,说俺们家的男人死在战场上,田就该归了寺庙做法事超度!” “说俺们断了香火,没资格再占着永业田!县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俺们去告?状子递上去,石沉大海!衙役说俺们刁民诬告高僧!再敢闹,棍棒伺候!俺们……俺们能怎么办?不给他当佃户,就得饿死!饿死啊!” 老人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那断腿处渗出的血迹混着泥土,显得格外刺目。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微微震荡,一股冰冷的怒意自心底升起。 他扶住老人颤抖的身体,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老丈,可有凭证?比如,当年的地契?军户的文书?”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颤抖着手,艰难地从怀里贴身处掏出一个油布包。 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泛黄发脆、边缘磨损严重的桑皮纸地契,以及一块刻着忠勇营丁字伍柒叁字样的陈旧木牌,上面还残留着暗红的印泥痕迹。 “这……这是俺家的地契,上面有县衙的大印!还有这腰牌……是俺当年在军中的身份牌!” 老人将这两样东西如同珍宝般捧到陈曦面前,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 “先生……您……您是好人……可这有什么用?官府都不认啊!” 陈曦郑重地接过油布包,指尖拂过那冰冷的木牌和泛黄的地契,感受着上面承载的血泪与冤屈。 “老丈放心,天理昭昭。” 他没有多作承诺,只是将东西仔细收好。 “您先保重身体,这地……我们帮您锄一会儿。” 陈子凡早已按捺不住,小脸上满是愤怒,不用师父吩咐,就抢过老人手中的锄头,吭哧吭哧地开始锄地。 他人虽小,力气却不弱,动作竟也有模有样。 陈曦则扶着老人,慢慢走到田埂边坐下休息。 随后,师徒二人又借着帮忙劳作讨水喝的由头,在村中走访了数户人家。 所见所闻,大同小异。 一位丈夫战死,独自拉扯幼子的寡妇,泣诉田地被夺,如今母子二人日夜为寺庙纺纱织布,所得仅够果腹。 一个半大少年,眼神空洞,说自家原是军户,父亲战死,母亲被逼改嫁。 自己则被金山寺强征去做了火工杂役,形同奴仆。 还有几户,虽然勉强保住了房屋,但田地尽失,只能靠给寺庙做苦力或在山中采集些微薄的野菜野果度日,个个面黄肌瘦,眼中无光。 每一份血泪控诉,每一份或残破或珍藏的旧田契、军户文书,都被陈曦不动声色地收集起来,藏入袖中乾坤。 夕阳西沉,将金山寺的金顶染成一片血色。 也在这破败的村落里,投下长长沉重的阴影。 陈曦站在村口,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在暮色中依旧青翠得刺眼的麦田,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凝聚了整个忠勇营血泪的证据卷宗。 “走吧,子凡。” 陈曦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沉凝。 “是,师父!” 陈子凡用力点头,小脸上再无半分不耐,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肃杀。 师徒二人转身,身影融入渐深的暮色。 目标,金山寺! 第91章 铁证如山,雷霆锁金山 骡车碾着崎岖的山道,缓缓向上。 金山寺那金碧辉煌的殿宇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清晰,琉璃瓦反射着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刺眼而压抑。 山风穿过松林,带来远处寺庙若有若无的梵唱钟声。 陈曦端坐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乾坤里那厚厚一叠染血的田契、磨损的军牌。 忠勇营老卒泣血的控诉、寡妇绝望的眼神、少年空洞的面容,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沉凝的浩然气之上。 人证物证俱在,侵夺军户永业田的铁案已然铸成。 然而,圣旨所载的另一桩女色秽行与私生血脉,尚无实证。 永信此人,能在京畿重地眼皮底下如此肆无忌惮。 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庇护与自身的狡诈,绝非易与之辈。 若无雷霆铁证,仅凭侵地一罪。 未必能将其钉死,更可能被其背后的势力借机反扑,将水搅浑。 “师父,”陈子凡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凶光。 “咱们这就上去,把那些秃驴挨个抓起来审!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还有那个永信,弟子一颗火子雷就能把他那贼窝炸个窟窿……” “噤声。” 陈曦目光沉静如水,透过布帘缝隙望向山路前方幽暗的松林。 “凡事谋定而后动。侵地之证已足,秽行私生之证尚缺。打草惊蛇,只会让其将尾巴藏得更深,甚至狗急跳墙,销毁罪证,反咬一口。此案需办成铁案,便容不得半点疏漏,更不可授人以柄。” 陈子凡小嘴一瘪,有些不甘,却不敢违逆师父,只得嘟囔道: “那…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等?”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沉稳。 “该来的,总会来的。” 话音未落! “唏律律——!” 一声骏马长嘶划破山道黄昏的寂静! 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煞气,直冲骡车而来! 驾车的阿福眼神一凝,下意识地勒紧缰绳,骡车缓缓停靠在路旁。 几乎在骡车停稳的瞬间,一道高大矫健的身影已如疾风般掠至车旁。 来人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风尘仆仆,鬓角染霜,正是牛魔王亲卫,修为深不可测的马护卫! 他脸上并无长途奔波的疲惫,反而双目精光湛然。 “先生!” 马护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车厢布帘,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确保只落入陈曦师徒耳中。 “幸不辱命!金山寺永信秽行私生之铁证,已在此处!” 他双手沉稳地托起两样东西。 左手,是一卷边缘磨损、略显陈旧的蓝皮户籍册。 右手,则是一方折叠整齐、用料却颇为上乘的细棉布肚兜,看其大小,显然是婴孩所用。 最刺眼的是,那肚兜一角,竟用鲜艳的红线,绣着一个清晰无比的永字! 针脚细密,透着一股俗气的精心。 车厢内,陈曦的目光瞬间钉在那方小小的肚兜上,尤其是那个猩红的永字。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尘埃落定的沉凝,自心底升腾而起。 陈子凡更是瞪大了眼睛,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非师父在侧,几乎要跳起来怒骂。 “如何寻得?竟如此…轻易?” 陈曦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审视。 马护卫脸上那荒谬与不屑的神色更浓,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对永信愚蠢的嘲讽: “先生明鉴!非是属下手段如何高明,实是那永信秃驴…太过狂妄自大,视国法如无物!” “属下按先生吩咐,在长安城内暗中查访与金山寺有银钱、法事往来的商贾信众。其中一家专供金山寺灯油米面的商行掌柜,酒后失言,无意中提及曾往金山寺后山一处颇为雅致的庄园送过几次上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收货的是个管事模样的居士,言语间颇为暧昧。” “属下循此线索,快马出城,不过半日,便在那金山寺后山仅五里之遥的一处山谷中,寻到了那庄园!名唤栖霞别院,对外只说是某位外地富商置办的避暑之所。” 马护卫语气带着一丝啼笑皆非: “可笑那永信,竟连遮掩都懒得做得周全!那别院管事,一见属下,便吓得魂不附体,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那别院中藏匿的,正是永信秘密豢养了数年的外室!名唤柳莺儿,原是长安某勾栏的歌妓,约莫三年前被永信赎身藏于此地!” “那柳莺儿去年诞下一子,永信那秃驴竟狂妄到将那私生子记入柳莺儿亡故前夫的户籍之下,取名柳承恩!呵,承谁的恩?承他永信秃驴的恩?” “更可笑的是,这柳莺儿生怕永信忘了她们母子,竟自作聪明,在给婴孩所有的贴身衣物上,都绣上了这个永字!” “此物便是属下趁其不备,从那婴儿襁褓中取出的!至于这户籍册副本,是属下从那管事房中搜出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柳莺儿、柳承恩之名,落户于长安县某坊,亡夫柳某名下!时间、地点、关系,天衣无缝,却又处处是破绽!只需官府一查便知!” 马护卫一口气说完,脸上尽是对永信愚蠢的鄙夷。 “先生,此贼骄狂至此,简直视天下人如无物!以为披着张袈裟,便能一手遮天?可笑!可恨!” 车厢内,陈曦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激荡起汹涌的波澜! 愤怒! 为忠勇营那些被夺去活命田土、沦为佃户甚至流离失所的军户遗属! 为这佛门清净地竟被如此污秽亵渎! 更为这永信无法无天、视国法纲常如草芥的狂妄! 然而,这股怒意瞬间便被更强大的理智与沉凝压下。 怒,解决不了问题。 此刻,铁证如山! 人证物证俱全! 侵地、秽行、私生! 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时机已至! 再睁眼时,陈曦眸中已无半分波澜,唯有一片冰封千里的决然与掌控一切的沉稳。 稳健,不是畏缩不前。 而是谋定之后,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万钧,犁庭扫穴,不留半分余地! 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反扑、销毁罪证、勾结串供的机会! “阿福!”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瞬间穿透车厢。 “在!”车辕上的阿福精神一振,立刻应声。 “持我钦差印信、圣旨,即刻快马加鞭,直入长安府衙!” 陈曦从袖中乾坤取出那卷明黄圣旨,连同自己的钦差鱼符印信,一并递出车帘。 “传本钦差之命:着长安府尹,即刻点齐府兵三百,捕快五十!备齐枷锁镣铐!火速赶赴金山寺!”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将金山寺团团围住!许进不许出!寺内所有僧众,无论尊卑,一体锁拿!尤其住持永信,胆敢反抗,格杀勿论!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本钦差放出金山寺!” “遵命!” 阿福双手接过圣旨印信,如同捧起千钧重担,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老实憨厚,只有凝重与肃杀。 他猛地一抖缰绳,那匹拉车的骡子竟被他以巧劲催动,调转方向,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山下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蹄声如雷,瞬间远去! “马护卫!” “属下在!” “你即刻上山,暗中盯死那金山寺山门及各处隐秘出口!若有任何异动,任何人试图潜逃传递消息,无需请示,拿下!死活不论!” “是!” 马护卫眼中精光暴射,抱拳领命,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融入道旁幽暗的松林,消失不见。 其玄仙修为全力展开,气息彻底敛去,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 车厢内,陈曦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那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直裰无风自动,瞬间如同褪去的蛇皮般滑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笔挺、庄重肃穆的国子监博士深青色官袍! 玉带束腰,悬鱼袋,佩钦差特赐的银鱼符! 宽檐斗笠摘下,露出他沉凝如渊的面容,束发戴上一顶象征儒门身份的进贤冠! 顷刻之间,那个低调查访的教书先生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代天巡狩手持国法,执掌生杀大权的钦命巡察使! 是国子监格物新科的奠基人,大儒陈曦! 一股堂皇正大、渊渟岳峙的威严气势,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将小小的车厢都充斥得满满当当。 官威与浩然正气交织,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陈子凡心头。 陈子凡看着瞬间变装的师父,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凛然官威与肃杀之气,小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兴奋取代。 他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半旧的葛布童子服,努力挺直小身板,试图让自己也显得更正气凛然些。 “师父!咱们现在……” 陈子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颤抖。 “等。” 陈曦端坐如钟,目光穿透车帘,仿佛已看到长安府兵铁甲铿锵封锁金山的景象。 “等官兵合围,断其羽翼,绝其退路。” “等那永信,还在他那藏污纳垢的精舍里,做着只手遮天的美梦。” “待得铁壁合围,瓮中捉鳖……” 陈曦的声音冰冷,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便是我等代陛下,行天宪,清佛门,正国法之时!” 【叮!谋定后动,洞察敌之骄狂,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断敌后路,集齐铁证,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2983!】 暮色彻底吞没了最后的天光。 金山寺的梵唱晚钟依旧悠扬,香烟袅袅升腾。 山道上,一辆孤零零的骡车静静停驻。 第92章 永信伏法 金山寺的晚课钟声在暮色中悠扬扩散,撞碎了山间最后一点天光。 大雄宝殿内,金身佛像低眉垂目,数百僧众盘坐蒲团之上,齐声诵经。 梵音袅袅,檀香氤氲,交织出一派庄严神圣的佛国气象。 殿首法座之上,永信身披明黄绣金线的华贵袈裟。 宝相庄严,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眼皮微垂,目光看似落在经卷之上,实则心神早已飘回后山精舍那温香软玉的怀抱。 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几乎要压不住。 陈曦? 一个国子监的酸腐书生,带着个小娃娃,也配来查他金山寺? 圣旨又如何? 钦差又如何? 此刻想必还在山下哪个犄角旮旯里,如没头苍蝇般乱撞吧? 待他应付完这场晚课,有的是法子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钦差查无实据,灰溜溜滚回长安! 他甚至已在盘算,事后如何拜会这位陈博士,让他明白这金山寺的水有多深! 就在这念头转动间——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自山门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呐喊与金铁交鸣! “奉钦差大人钧令!封锁金山寺!所有人等,原地待命,擅动者格杀勿论!” “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快!封锁各处通道!” ………… 声浪滚滚,瞬间压过了殿内诵经之声! 殿门被粗暴地撞开! 无数火把的光亮如同潮水般涌入,将昏暗的殿堂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跳跃下,是森然林立的铁甲、冰冷雪亮的刀锋紧绷的强弓劲弩! 盔缨如血,甲胄铿锵! 数百长安府兵如钢铁洪流,瞬间将整个大雄宝殿围得水泄不通! 杀气腾腾,凛冽如严冬朔风! “啊!” “官兵!” “怎么回事?” “..........” 殿内僧众瞬间大乱,诵经声戛然而止,代之以一片惊恐的尖叫与骚动。 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望向殿外那黑压压的刀兵,又下意识地看向法座上的住持。 永信脸上的宝相庄严瞬间凝固,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从法座上站起,宽大的袈裟因这剧烈动作而晃动,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官兵? 围寺? 陈曦! 他不是该在山下乱转吗? 怎会如此之快? 又怎会有如此多的府兵?!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他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然而,多年养尊处优只手遮天的狂妄,让他强行压下了这丝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堆起惊怒与悲愤交织的神色。 对着殿外厉声高喝,声音灌注真元,试图压过混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何方狂徒,竟敢带兵擅闯佛门清净地?” “惊扰佛祖,亵渎菩萨,尔等不怕天谴吗?贫僧乃金山寺住持永信,受朝廷敕封!尔等速速退去,否则……” 话音未落! 殿外如林的刀兵,如同被无形巨手分开的潮水,豁然向两侧退开。 一道沉凝如山的身影,踏着被火光拉长的影子,缓缓步入这骤然死寂的大雄宝殿。 深青色的国子监博士官袍,在跳跃的火光下折射出庄重的光泽。 玉带悬腰,银鱼符垂落胸前。 头戴进贤冠,面容沉静。 目光却如万载寒冰,扫过之处,所有喧哗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瞬间消弭。 正是钦命巡察使,陈曦! 他身后,跟着小脸紧绷眼神锐利如刀的陈子凡! 陈曦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踏在光洁的金砖上,都如同重锤敲在永信心头。 他无视了永信那色厉内荏的咆哮,目光径直锁定在法座之上那个穿着华贵袈裟的肥胖身影。 那眼神,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鄙夷。 只有一种洞穿一切伪装的冰冷审视,一种手握乾坤执掌生死的绝对威严! “永信!” 陈曦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滚雷碾过殿堂。 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瑟瑟发抖的僧众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力量。 “本官奉天子明诏,代天巡狩,查你金山寺住持永信,身犯三桩大罪!” 他手腕一翻,那卷刺目的明黄圣旨已被他高高擎起! 圣旨在火把映照下,金线龙纹熠熠生辉,散发出煌煌天威! “一罪:身为佛门住持,不守清规,不修戒律,秽乱佛门!” 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于寺内精舍,藏污纳垢,蓄养外室,行那淫邪苟且之事!亵渎三宝,玷污佛门清净!” “二罪:贪鄙无度,倚仗佛名,勾结胥吏,巧取豪夺,强占京畿蓝田县忠勇营军户遗属永业田土,致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践踏朝廷法度,毁我府兵根基!” “三罪:更为此秽行之果,诞下私生血脉,匿于寺外别院,妄图混淆血脉,欺瞒天听!” 字字如惊雷,句句似刀锋! 每一条罪名宣出,都让殿内僧众的脸色惨白一分,骚动加剧一分。 永信肥胖的身躯剧烈颤抖,脸上血色尽失。 豆大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滚滚而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怨毒! 他嘴唇哆嗦着,猛地一指陈曦,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形,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 “污蔑!全是污蔑!陈曦!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佛祖在上,菩萨明鉴!你这是亵渎佛门!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他色厉内荏的嘶吼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证据?” “本官成全你!” 陈曦猛地一挥手!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阿福与几名精干捕快,立刻押着一名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管事模样中年人进来。 正是栖霞别院的管事! “说!”阿福厉喝一声。 那管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招!全招!” “是…是永信方丈!他…他三年前从长安金凤楼赎了歌妓柳莺儿,藏于栖霞别院!去年…去年柳氏诞下一子,方丈…不,永信他亲口赐名柳承恩!还…还命小人伪造户籍,记于柳氏亡夫名下!所有开支用度,皆由金山寺账上走……” “孽畜!住口!你敢诬陷洒家!” 永信目眦欲裂,肥胖的身形竟爆发出不弱的气势,一道金光自他身上腾起,竟有天仙初期的威压弥漫开来!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 陈曦手腕再翻! 一方折叠整齐用料上乘的细棉布婴儿肚兜,被他凌空一抖,霍然展开! 火光下,那肚兜一角,用鲜艳红线绣着的、针脚细密却无比刺眼的永字,清晰无比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永信那张肥脸上! “这贴身之物,可也是污蔑?” 陈曦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永信的心脏。 “这永字,绣得倒是精巧,不知承的是哪尊佛的恩?” “噗——!” 殿内不知哪个角落,有僧人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死死捂住嘴。 永信如遭雷击,浑身金光一滞,脸皮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 他指着陈曦,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只是其一!” 陈曦的声音如同审判的洪钟,再次敲响! 他猛地一甩袖袍! 一卷卷泛黄发脆边缘磨损的桑皮纸地契,一块块刻着编号、残留暗红印泥的陈旧木牌军牌,如同沉重的碑石,哗啦啦倾泻在永信面前光洁的金砖上! 每一张地契,都浸透着忠勇营军户的血泪! 每一块军牌,都承载着战死沙场的英魂! “忠勇营丁字伍柒叁号军户,张铁柱!永业田三十亩,于贞观十年被强夺!” “忠勇营甲字壹佰贰拾号军户遗孀,王氏!永业田十五亩,丈夫战死朔州,贞观十一年田产被侵,孤儿寡母沦为佃户!” “忠勇营丙字叁佰号……” 陈曦的声音冰冷地宣读着一个个名字,一桩桩血案。 与此同时,殿门再次被分开! 在几名府兵的护卫下,一群衣着破旧、形容枯槁的男女老幼,相互搀扶着,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压抑了太久的悲愤,一步步踏入这金碧辉煌的佛殿! 为首者,正是那拄着残腿木棍的张老卒!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法座上的永信,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身后,是抱着幼子眼神绝望的寡妇王氏,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少年…… 这些被夺去了活命田土,被逼得家破人亡的军户遗属,如同控诉的活碑,无声地矗立在庄严的佛像之下! 他们的存在,便是最有力的控诉! “秃驴!还我田来!” 张老卒猛地举起那根残腿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泣血般的嘶吼! “还我男人命来!”王氏抱着幼子,发出凄厉的哭喊。 “还我爹的田!”少年空洞的眼中也燃起愤怒的火焰。 “........” 无数道刻骨仇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狠狠扎在永信身上! 人证! 物证! 铁证如山! 如山如岳! 无可辩驳! 整个大雄宝殿,死寂得如同坟墓! 所有僧众都惊呆了,看着那些控诉的遗属,看着地上散落的田契军牌,看着那刺眼的婴儿肚兜…… 往日里高高在上,宝相庄严的住持形象,在他们心中轰然崩塌! 原来,他们每日顶礼膜拜的住持,竟是如此一个亵渎佛祖、鱼肉百姓、夺人活命的衣冠禽兽!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在僧众中无声蔓延。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永信彻底崩溃了! 他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所有的罪证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佛祖金身之下,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巨大的羞耻和即将到来的毁灭,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你们…你们懂什么!” “洒家…洒家是金山寺住持!是受观音大士庇佑的!” “这金山寺…这金山寺是佛门净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官府走狗,安敢在此放肆?!” 他猛地指向殿外长安城方向,又指向那低眉垂目的佛像,状若疯魔地嘶吼: “陈曦!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有圣旨就能动洒家?” 吼声在殿内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威胁。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陈曦那如同亘古寒冰般冷漠的眼神,以及殿内僧众愈发鄙夷和惊恐的目光。 永信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困兽般的疯狂! “想拿洒家?!做梦!” 一声厉啸! 永信周身金光轰然爆发! 天仙初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那身明黄绣金的华贵袈裟鼓荡如球,狂暴的佛力混杂着驳杂的妖气汹涌而出! 他肥胖的身躯竟异常灵活,双掌一错,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猛地拍出两道凝练的金色掌印! 掌印迎风便涨,瞬间化作磨盘大小,金光灿灿中却隐含黑气。 携着开碑裂石、腥风扑面的威势,一上一下,凶狠无比地轰向挡在殿门方向的陈曦与陈子凡! 同时,他脚下猛地一蹬! 肥胖的身躯竟如炮弹般向后激射,目标直指大雄宝殿后方的侧门! 他要逃! 只要逃出这金山寺,逃入后山,甚至逃向南海珞珈山方向! 有佛门庇护,有观音大士的威名,区区大唐官府,未必真敢对他赶尽杀绝! 然而,他快! 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那两道狂暴的金黑掌印即将临身的刹那! 就在永信肥胖的身躯刚刚离地,向后激射的瞬间! 殿内光线仿佛骤然一暗!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陈曦师徒身前。 正是马护卫!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两道声势骇人的掌印。 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肩上尘埃般,抬起了右手。 五指箕张,对着那呼啸而来的金黑掌印,轻轻一握! “噗!” 一声轻响! 如同捏碎了两颗肥皂泡! 那足以将寻常地仙轰成齑粉的狂暴掌印,竟在距离他掌心三尺之处,无声无息地湮灭! 连一丝气浪都未曾激起! 与此同时! 马护卫的左手,对着那已化作一道金光残影、眼看就要撞破后殿侧门的永信,遥遥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重逾万钧的恐怖力量,如同苍穹倾覆,瞬间笼罩了整个大雄宝殿的后半部分! 永信那肥胖的身躯,如同被钉死在琥珀中的飞虫,保持着向后激射的狼狈姿态,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距离那扇象征着逃生的侧门,仅有一步之遥! 他脸上那混合着疯狂、怨毒和一丝逃出生天希望的表情,彻底凝固! 眼中,只剩下无边的、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玄仙! 这不起眼的灰衣人,竟是玄仙! 自己这点天仙初期的修为,在对方眼中,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什么佛门庇佑,什么观音威名,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都是笑话! “拿下。” 马护卫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宣判。 两名如狼似虎的府兵捕快,立刻手持镔铁打造、刻满符文的沉重枷锁,冲上前去。 “咔嚓!咔嚓!”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沉重的镣铐锁住了永信的脚踝,冰冷的枷锁套上了他那肥硕的脖颈和手腕! 特制的符文亮起微光,瞬间将他体内所有残存的法力、妖气彻底封禁! 如同抽走了所有骨头,永信肥胖的身躯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的呜咽。 完了…… 彻底完了…… 而陈曦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他看也未看瘫软如泥,屎尿齐流的永信。 目光扫过满殿噤若寒蝉、面如土色的僧众,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回荡在死寂的大殿: “金山寺住持永信,罪证确凿,即刻褫夺僧籍,削去敕封!押入长安天牢,听候圣裁!” “金山寺上下,即刻封山闭寺!所有僧众,严加看管,无本官手令,不得擅离!待朝廷彻查寺内账目,厘清所有不法勾连之后,再行处置!” 命令一下,府兵捕快立刻行动。 如狼似虎地将瘫软的永信拖死狗般拖出大殿。 同时分出人手,迅速控制各处僧寮、库房、账房。 整个金山寺,瞬间被彻底掌控! 陈曦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低眉垂目的金身佛像,又瞥了一眼瘫软在地被拖走的永信,眼中无悲无喜。 转身,青袍拂过殿内冰冷的金砖。 “回京,复命。” 第93章 人头滚滚! 骡车碾过朱雀大街平整的青石板,蹄声清脆。 “师父!您刚才在金殿上,太厉害了!那秃驴吓得尿了裤子!那些兵将看您的眼神都冒光嘞!” 陈子凡手舞足蹈,比划着金山寺大雄宝殿上那雷霆万钧的一幕。 陈曦端坐车内,深青色的博士官袍已换回了半旧青衫,进贤冠摘下,唯余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发。 面容沉静如古井深潭,方才在金殿之上执掌生杀,代天行宪的凛然威严已尽数收敛,仿佛只是出门访友归来。 “不过是依律行事,证据确凿罢了。” 陈曦声音平淡,目光透过车窗缝隙,望向巍峨宫城方向。 “记住,格物致知,明辨是非是根本。行使权柄,需以法理为凭,以民意为基,而非逞一时之快。” 陈子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崇拜丝毫未减。 对他来说,师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比任何火法神通都更令他心折。 【叮!金山寺一案,雷霆万钧,铁证如山,代天行宪涤荡污秽,深合稳健之道真谛,稳健经验值+1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3983!】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深处响起,陈曦心中波澜不惊。 此案已毕,后续如何发酵,已非他此时所能左右,也无意左右。 翌日,太极宫,两仪殿。 檀香袅袅,蟠龙金柱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殿内气氛肃穆,唯有李世民翻阅卷宗时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陈曦身着博士青袍,垂手肃立阶下,姿态恭谨,无半分居功自傲之色。 他将金山寺一案的详尽卷宗、永信签字画押的供状、以及所有查获的物证—— 染血的田契、磨损的军牌、刺眼的婴儿肚兜、伪造的户籍册副本等,尽数呈上御案。 “臣,陈曦,奉旨查办金山寺住持永信一案,现已查明其三大罪状: 一、秽乱佛门,蓄养外室,诞下私生血脉; 二、勾结胥吏,强夺军户永业田土,致民不聊生; 三、侵吞寺产,贿赂官员,败坏法度纲常。 人证物证俱全,永信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此乃卷宗、证物及案犯供词,请陛下御览。” 陈曦的声音清晰平稳,条理分明。 将查案过程、关键证据、涉案人员一一禀明,无一句虚言,亦无一丝夸大。 李世民放下卷宗,目光如电。 扫过那堆凝聚着血泪与罪恶的证物,最终落在阶下那身姿挺拔的青衫身影上。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讶异,随即化为更加浓厚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不贪功,不恋权,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更懂得将功劳归于上意与他人。 此子之心性,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沉稳老练。 “哦?” 李二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笃笃轻响,目光如炬。 “陈卿高风亮节,淡泊名利,朕心甚慰。然,有功不赏,非明君之道。卿既执意推辞高位厚爵……”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御案上那卷《格物初解》。 那是陈曦在国子监授课的讲义副本,已被孔颖达呈送御览。 “也罢。朕便依卿所请。然,格物之道,利国利民,功在千秋。朕特旨:擢陈曦为国子监格物新科首席博士,秩同国子博士,专司格物之学教导、典籍编撰及成果推广事宜。” “另赐文华阁行走令牌,可随时入宫查阅文渊阁密典籍,助其钻研格物之理。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此乃专为学问之赏,陈卿勿再推辞。” 从四品司业实权与爵位,换成了更契合其学术身份的格物首席博士和文华阁行走的便利,赏赐也大幅缩减。 这既全了陈曦潜心学问的请求,又表达了帝王的恩宠与对其学问的重视,更给了其接触皇家典籍库的便利,可谓用心良苦。 陈曦心中了然,知道这已是底线,再推辞反显矫情,更会引起猜疑。 当即再次深深一揖,语气真挚: “臣,陈曦,叩谢陛下天恩!必当竭尽驽钝,精研格物,广育英才,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善。退下吧。” 李二挥了挥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陈曦那沉稳退出的青衫背影,直到消失在殿门之外。 “深藏功与名……好一个陈子川。” 李世民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指节在龙椅扶手上重重一叩。 “此等人物,明珠岂可蒙尘?待格物之道大成,国子监这方浅水,怕是养不住这条真龙了。朕,记下了。” 【叮!婉拒高位厚禄,深藏功与名,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483!】 陈曦走出宫门,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他拒绝了内侍备好的车驾,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书生,步行汇入长安城喧嚣的人流。 袖中的文华阁令牌微沉,但他心中却一片澄澈。 国子监,才是他稳健扎根,积蓄实力的根基所在。 ........... 与此同时,当日下午,长安城的气氛骤然变得肃杀! 天牢深处,刑讯高手轮番上阵。 永信那点天仙修为在特制的刑具和药物面前如同纸糊,加之铁证如山,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不过半日,一份更加详尽、触目惊心的口供便呈上了御案。 不仅其自身罪孽交代得一清二楚,更牵连出金山寺内数名与其沆瀣一气、分润好处的执事僧、知客僧,以及长安县衙、京兆府内数名收受巨额贿赂、为其侵地夺田、包庇罪行提供便利的胥吏、官员!甚至,还隐约指向了朝中个别与河北世家关系匪浅的中间人! “好!好得很!” 御书房内,李世民看着那份血淋淋的名单,怒极反笑,眼中寒芒如冰。 “区区一个方丈,竟能织出如此大一张网?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了吗?!” “传旨!” 帝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席卷整个宫禁。 “金山寺住持永信,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着即日押赴西市,凌迟处死!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金山寺涉案执事僧慧明、慧净等七人,助纣为虐,罪不容诛!斩立决!” “长安县尉张胥、户曹主事王焕……等收受贿赂、枉法包庇之胥吏官员共计十三人,革职查办,抄没家产,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京兆府法曹参军李庸,失察渎职,纵容包庇,着革职,永不叙用!” “凡永信供述之涉案人员,无论僧俗官民,不良人即刻按名锁拿!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一道道冰冷残酷的旨意,如同催命符,从深宫发出,迅速传遍长安。 接下来的三日,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血色恐怖之中。 西市刑场,永信被绑在行刑柱上,昔日宝相庄严的肥脸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技艺精湛的刽子手,一刀刀落下,足足剐了三千六百刀! 其凄厉的叫声响彻半日,最终在无尽的痛苦和屈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曝尸的示众木桩下,污血浸透了黄土,引来无数蝇虫,也震慑了所有心怀鬼胎之人。 金山寺内,参与分赃、知情不报的七名僧人被押至刑场,雪亮的鬼头刀落下,七颗光头滚落尘埃,血染法场! 寺内其余僧众被勒令于各自僧寮诵经忏悔,由礼部和鸿胪寺派员入驻,彻底清查寺产账目,甄别僧众。 这座香火鼎盛的净土,瞬间被剥去了金身,露出了内里的腐朽与肮脏。 身为玄奘师父的法明和尚虽然没被殃及,但却也深深感受到了那触目惊心的杀意! 长安县衙、京兆府衙,数名平日作威作福的胥吏官员被如狼似虎的不良人破门而入,扒去官服,套上枷锁镣铐,在百姓惊惧又带着一丝快意的目光中被拖走。 他们的府邸皆被查封,家眷哭嚎之声不绝于缕。 更令人心惊的是,名单上几个与河北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充当白手套的商贾和所谓清客,也在隐秘的宅邸中被悄然带走,从此消失无踪。 宫内,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级别不低的内侍太监,亦在深夜被秘密处决,尸骨无存。 一时间,长安城内风声鹤唳,官场震动! 与金山寺、与永信有过任何一丝不清不楚联系的人,无不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那些潜藏在长安阴暗角落,尚未被钦天监和不良人揪出的妖族探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太狠了!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 “何止是怒?这是刮骨疗毒!永信那秃驴死不足惜,可牵连如此之广……” “嘘!噤声!没看连宫里都……那位可是陛下潜邸时的老人啊!” “金山寺算是完了!那些秃驴往日何等风光?如今…哼!” “杀得好!忠勇营那些孤儿寡母的田,总算能讨回来了吧?陛下圣明!” “..........”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兔死狐悲,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敬畏。 李世民用永信这颗鸡的头颅和淋漓的鲜血,向整个长安、向那些盘踞在河北、蠢蠢欲动的猴子们,发出了最冷酷的警告。 .............. 三日后的夜晚,血腥气似乎还隐隐飘荡在空气中。 两仪殿内灯火通明,李世民屏退左右,只留房玄龄、杜如晦两位心腹重臣。 李二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仿佛穿透了地图,看到了阴山脚下胶着的战事,看到了河北世家那张牙舞爪的根基网络。 “永信案,尘埃落定。杀一儆百,足以震慑宵小,也替北境枉死的将士,先讨还一点利息。”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金戈铁马的余韵。 “然,此案所揭,不过冰山一角。河北,才是真正的毒瘤所在!博陵崔、赵郡李、清河崔……修缮故太子潜邸,散布妖言,其心可诛!朕,已忍无可忍!” “龙气重光在即!长安屏障稳固之时,便是朕腾出手来,犁庭扫穴,彻底铲除这些盘踞河北、吸食国运的毒瘤之日!玄龄,克明,当如何着手?”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深虑。 房玄龄上前一步,抚须沉吟道: “陛下,雷霆手段,势在必行。” “然河北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其族中或有仙神遗泽,或与佛门道脉勾连,更兼地方势力盘踞,门生故吏遍及州郡。若仅以武力强行犁庭,恐激起剧烈反弹,伤及国本,更可能引来其背后势力干预,使局面复杂难控。” 话锋一转,房玄龄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 “臣以为,欲除其势,必先破其名!世家门阀,傲立千年,所恃者何?” “一为累世积累之土地、财富、私兵; 二为垄断经学、把持仕途所形成之清望门第! 前者,可借清查田亩、整顿军户、推行均田之机徐徐图之。 后者,则需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动摇其赖以生存的高贵根基!” “哦?釜底抽薪?” 李世民眼神一凝,“计将安出?”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 “请陛下下旨,重修《氏族志》!” “重修《氏族志》?”李世民和杜如晦的目光同时亮起。 “正是!” 房玄龄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自魏晋以来,门阀品第,皆以郡望、先祖官爵为凭,所谓崔卢李郑王,高高在上,视寒门如草芥。 此等陈规陋习,乃前朝积弊,早已不合时宜! 今我大唐开国,陛下乃天命所归,当重定乾坤,再立纲常!” “陛下可命吏部、礼部、弘文馆饱学之士,广采天下谱牒,考其真伪,辨其源流。 然评定标准,不再唯郡望、先祖是瞻! 当以当世之功勋、德行、才学、对社稷之贡献为根本准则!” “凡忠于王事,功在社稷者,无论出身寒微,皆可擢升高门! 凡如河北崔李之流,空负盛名,却行悖逆之事,勾结妖邪,兼并土地,鱼肉乡里,甚至心怀叵测者,纵有千年郡望,亦当黜落品第,打入寒门!” “此志一成,刊行天下!昭告世人:我大唐取士,唯才是举,唯功是赏!门第之高低,不再由祖宗决定,而由今人自己书写!由其对大唐的忠诚与贡献决定!” “此乃诛心之策!” 杜如晦抚掌赞道,“若《氏族志》成,以陛下之权威定品,将彻底打破山东旧族对清流话语权的垄断!此策若行,胜过十万雄兵! 河北世家,必阵脚大乱,内部生隙! 届时,陛下再施以军政手段,分化瓦解,犁庭扫穴,必可事半功倍!” 李世民眼中精光大盛,胸中豪气激荡! 仿佛看到了一柄无形的天子之剑,即将斩向那些盘踞千年的门阀巨擘最脆弱的命门! “好!好一个重修《氏族志》!好一个釜底抽薪!” 李二重重一掌拍在舆图之上,声震殿宇。 “玄龄此计,深得朕心!朕要让天下人知道,这煌煌大唐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不是他崔李王卢的天下!门第品阶,朕说了算!天下氏族的座次,该重新排一排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房杜二人: “此事,由玄龄总领,克明协理!秘密遴选可靠干员,着手准备!待龙气重光,北境稍安,朕便亲自下诏,重修《氏族志》! 朕倒要看看,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蠹虫,面对这煌煌天宪,还能如何自处!” 两仪殿的灯火,映照着帝王眼中冰冷的杀意与重塑乾坤的雄心。 第94章 纵马出长安!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陈曦盘坐于清泉畔的青石上,神念沉入识海深处。 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流转,映照着他此刻的根基: 【稳健经验值:34483】 【仙道修为:天仙境(圆满)】 【儒道境界:大儒(上境巅峰,半步亚圣)】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 金山寺的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他沉凝如渊的心境中漾开几圈微澜,旋即复归平静。 缓缓睁开眼,眸中温润如玉。 袖中乾坤内,那枚新得的文华阁行走令牌触手微凉。 非金非玉,材质奇异。 其上隐有皇家龙气,与浩瀚文华交织的玄奥纹路。 这是李二对他金山寺之行的酬功,亦是期许。 “格物新科首席博士,秩同国子博士,专司格物教导、典籍编撰、成果推广……文华阁行走……” 陈曦指尖拂过令牌冰凉的表面,心中无悲无喜。 李二此举,可谓老谋深算。 拒了司业实权与爵位,便给了这看似清贵,实则扎根国子监文脉核心的首席博士之位,外加一个能接触皇家秘藏典籍库的行走身份。 格物之道若能真正大兴,其功在社稷。 李二便是最大的受益者,若中途夭折,损失亦不过一个博士虚衔。 帝王心术,平衡之道,尽在其中。 “不过好在,在这煌煌大唐境内,李二的看重,便是最大的护身符。只要不触及逆鳞,长安城内,乃至大唐疆域,我行事便有了最大的依仗。文华阁的典籍,或可助我参悟儒道亚圣之机,亦或寻得九转金身第三转的契机。” 陈曦目光微凝,想起这趟之行的坏处。 “至于恶了佛门,以及被河北某些世家乃至其勾连的势力视作眼中钉,倒也还好。 永信不过冰山一角,金山寺也非真正的佛门圣地,但此案牵连甚广,打的是佛门某些人的脸,断的是某些人伸向军户田产的黑手。这笔账,自然会被记在我陈曦头上。” “不过,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从踏上这传道授业、格物致知之路起,便已注定会触动某些根深蒂固的利益。稳健,非是畏缩避战,而是谋定后动,积蓄实力,待时而发。我陈曦,从不惧战。” 他心念微动,识海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无声流转。 温润如玉的光华下,是足以劈山断岳的锋芒! “若真有人以为我陈子川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敢来寻衅……” 陈曦眸底深处,一点寒芒如星乍现,旋即隐没。 “那便让他们知道,何谓雷霆之势,何谓……形神俱灭!” 稳健之道,在于根基浑厚,在于不立危墙,更在于…… 当雷霆降下时,拥有摧枯拉朽犁庭扫穴的绝对力量! 【叮!洞悉朝堂博弈,明晰自身定位,稳健之道领悟加深,稳健经验值+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683!】 便在这心念通达、道心愈坚之际——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得如同狂风暴雨、又带着撕裂一切阻滞的决绝气势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长安城清晨的宁静! 这蹄声自北方而来,穿透厚重巍峨的明德门,踏碎承天门大街湿润的青石板,带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火硝烟与狂喜激动,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整座帝都! “捷报——!!!” “北境大捷——!!!” “八百里加急!北境大捷——!!!” “..........” 马上驿卒,一身染满黑红污迹被风沙和血渍浸透看不出原色的驿服,头盔歪斜,脸上满是干涸的泥垢与汗水冲刷出的沟壑,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劫后余生与巨大荣耀的火焰! 他左手死死攥着插有三根染血雉羽的赤铜信筒,右手高举一面残破却依旧猎猎作响,在晨风中绷得笔直的猩红战旗! 旗面上,一个铁画银钩,仿佛用刀剑劈砍出来的巨大唐字,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刺目的金光! “北境大捷!” “程大将军阵斩黑风王!卫国公奇兵焚尽妖兵粮道!先锋官程小将军浴血破阵,阵斩天狼妖将!” “妖兵溃败三百里!云州之围已解!朔州大捷——!!!” 驿卒的吼声因激动和疲惫而破音,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长安! 朱雀大街两侧,无数店铺的木板门被猛地拉开。 睡眼惺忪的掌柜伙计探出头,旋即被那吼声惊得目瞪口呆。 街边支起早点的摊贩,勺子哐当掉进滚沸的汤锅。 行色匆匆的官吏、挑担的货郎、赶车的把式……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动作凝固,目光齐刷刷地追随着那一道卷起烟尘、直扑皇城方向的赤色狂飙! 死寂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 “轰——!!!”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压抑了太久的地火,轰然爆发,直冲云霄! “胜了!胜了!” “程大将军威武!卫国公神机妙算!” “程小将军!是程处默小将军!虎父无犬子啊!” “天佑大唐!天佑大唐!” “杀得好!杀光那些妖崽子!” “...........” 有人激动地捶打着身边的门板墙壁,有人不顾一切地将手中的包子、炊饼抛向空中,更有白发老翁颤巍巍地朝着北方跪下,老泪纵横,嘶声高喊。 “儿啊!你听见了吗?咱们胜了!胜了啊!” 那是无数北境阵亡将士的父亲。 整个长安城,在这惊天捷报下彻底沸腾了! 多日来笼罩在帝都上空的阴霾,因北境烽火、因金山寺血案带来的压抑肃杀,被这来自边关的铁血大胜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狂喜、是自豪、是扬眉吐气的万丈豪情! 城南小院,竹篱轻掩。 院中练拳的陈子凡动作猛地顿住,小耳朵竖起,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兴奋地一跃而起。 “师父!师父!是北境大捷!程师叔打赢了!打赢了!” 静室内,陈曦早已起身,负手立于窗前。 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亦掀起一丝波澜。 程处默! 那个在红尘人间与他饮酒笑骂,在北境烽火中浴血拼杀、身披数创险死还生的少年将军! 他活下来了! 他赢了! 阵斩天狼妖将! 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气,此刻仿佛也受到这席卷全城的铁血豪情感染,奔涌的速度加快了几分,隐隐与脚下这片沸腾的帝京大地产生共鸣。 国之柱石,少年英豪,当如是! 【叮!闻北境大捷,感大唐军魂之烈,少年英豪之气,引动胸中浩然共鸣,仙元微漾,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4983!】 “唏律律——!” “子川!子川兄!” “开门!快开门!” 就在满城喧嚣鼎沸,陈曦心潮亦为之微漾之际,两道更加急带着金石交击般穿透力的骏马长嘶与少年呼喝,直抵门前! 蹄声如雷,瞬间刹停,激起一片尘土。 陈曦推门而出。 晨光正好,泼洒在院前。 两匹神骏非凡,通体汗湿如同水洗的骏马正喷吐着灼热的白气。 马背上,两道挺拔如松的身影逆光而立,周身洋溢着蓬勃如朝阳的锐气与狂喜! 左边一人,锦袍玉带,矜贵中难掩风尘,正是长孙冲。 他素来温润的脸上此刻因激动而泛红,眼中精光四射。 右边一人,玄色劲装外罩半旧明光铠,肩甲上还带着未擦拭干净的黑红污迹,浓眉飞扬,虎目圆睁,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彪悍气息扑面而来,正是李怀仁! 腰间横刀未解,马鞍旁还挂着强弓箭囊,显然是从军营闻讯后直接飞马而来。 “子川!” 长孙冲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一指北方。 “处默!程处默那混小子!活着!打赢了!阵斩天狼妖将!陛下已下明诏,命北境诸军择日凯旋!” 李怀仁更是直接,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 “还等什么?走!随我等出城!去迎那混账东西!他程处默是先锋破阵的功臣,咱们兄弟,就是他凯旋入城的第一道仪仗!纵马长安道,接我兄弟还家!” 少年意气,如同最炽烈的火焰! 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最纯粹的为兄弟沙场建功、浴血生还的狂喜与骄傲! 只有少年人胸中才有的那股欲与天公试比高,敢以热血染征袍的万丈豪情! 看着马背上两个因激动而脸庞发红,眼中光芒灼灼的少年挚友。 一股久违的,属于少年人的热血与冲动,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 陈曦笑了。 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出院门,青衫拂动,声音清越如龙吟: “好!” “纵马长安道,迎我兄弟还家!” “阿福,备马!” “是!公子!” 院内的阿福早已听得热血沸腾,闻言大声应诺,旋风般冲向马厩。 “师父!还有我!我也去!” 陈子凡如同小炮弹般冲了出来,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眼中全是向往。 陈曦颔首,对侍立一旁的马护卫道: “马护卫,烦请带上子凡。” “是!” 马护卫沉声应命,身形一晃已至陈子凡身边。 长孙冲与李怀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与激赏。 “痛快!” “这才是吾辈男儿!” 蹄声再起,阿福已牵着一匹毛色青灰,神骏丝毫不逊于长孙冲二人坐骑的骏马奔出。 陈曦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青衫博带,在晨风中猎猎飞扬,衬着他此刻眉宇间勃发的英气,竟有几分儒将风姿。 “走!” 李怀仁猛地一夹马腹,玄甲铿锵,战马长嘶,率先冲出! “驾!” 长孙冲锦袍卷云,紧随其后。 “驾!” 陈曦清喝一声,青骢马如通人性,四蹄翻腾。 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瞬间与前方两道身影并驾齐驱! 三骑! 一青衫磊落,一锦袍矜贵,一玄甲铿锵! 如同三支离弦的劲矢,刺破了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尚未平息的喧嚣! 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积水,溅起晶莹的水花。 劲风扑面,带着深秋清晨的凛冽,却吹不散三人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快看!是长孙公子!李将军!还有…陈博士!” “他们这是…要出城?” “定是去迎程小将军凯旋!” “少年豪杰!当如是也!” “.........” 街道两旁,无数百姓认出了这三道风驰电掣的身影,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与赞叹! 少年意气,家国情怀,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纵马长街,豪情激荡! 陈曦只觉胸中那口沉凝的浩然正气,此刻奔涌如长江大河,前所未有的浩荡荡! 与这席卷全城的铁血豪情共鸣,与脚下这片承载了无数荣耀与热血的帝京大地共鸣! 仙元在体内活泼泼地流转,竟比往日更加圆融如意。 那层横亘在大儒上境巅峰与亚圣之境之间的无形壁垒,在这股浩荡澎湃的少年意气家国豪情冲刷下,似乎都隐隐松动了一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体人间百态,感家国热血,亦是淬炼道心精进修为的无上法门! “哈哈哈!痛快!” 李怀仁的狂笑声在风中炸响。 “子川!冲哥儿!再快些!让处默那厮看看,咱们兄弟接他的阵仗!” “驾!” “驾!” 三人心意相通,同时催动胯下骏马! 蹄声如密集的战鼓,踏碎了长街,踏碎了晨风,踏碎了所有束缚! 青衫、锦袍、玄甲,三道身影仿佛融为一体。 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朝着洞开的金光门,朝着城外那辽阔的天地,向着北方那英雄归来的方向,电射而去!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纵马出长安,豪情满天下! 第95章 洛阳城外 黄河浊浪拍打着洛阳城北的官渡口,深秋的风卷着水腥与尘土扑面而来。 两日疾驰,长安的喧嚣繁华已被抛在身后,陈曦勒住青骢马,眺望着对岸那座雄踞中原的古城轮廓。 “怀仁,算算脚程,处默的大军前锋,今日也该到洛阳了!”长孙冲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 李怀仁重重一拍鞍桥,声如洪钟: “错不了!俺爹的信使说前锋昨日已过孟津!子川,咱们就在这渡口等!那混账第一个踏进洛阳城,咱们兄弟第一个迎上他!” 正说话间,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 不是雷鸣,不是地动,而是无数铁蹄整齐踏击大地的轰鸣! 这声音自北方地平线滚滚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震得脚下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来了!” 陈子凡骑在一匹温顺的小马驹上,兴奋地指向北方。 陈曦极目远眺。 只见官道尽头,烟尘如同一条巨大的土黄色怒龙,贴着地面翻腾咆哮,席卷而来! 烟尘前端,一面巨大的猩红唐字战旗率先刺破尘幕,在风中猎猎狂舞,旗角撕裂,犹带暗红! 旗下,一骑当先! 那人一身玄铁明光铠,甲叶缝隙里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痂,头盔不知遗落何处,只用一根染血的布带胡乱束着汗湿的乱发。 脸上横亘着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疤痕,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斜斜划过左颊,更添十分剽悍。 肩甲处一道恐怖的裂痕几乎将整个左肩斩断,虽已用粗麻布紧紧裹缠止血,仍有暗红隐隐渗出。 正是程处默! 他胯下那匹通体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神骏战马黑云,此刻也遍体鳞伤,却依旧神骏非凡,四蹄翻腾如踏风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他身后,是杀气未褪的百战精骑,人人带伤,甲胄残破。 “处默——!” “程处默!你个混账东西——!” 李怀仁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压过了奔雷般的蹄声! 他猛地一夹马腹,玄甲黑马如离弦之箭,迎着那滚滚烟尘直冲过去! 长孙冲亦是长啸一声,锦袍在风中鼓起,紧随其后。 陈曦嘴角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轻催青骢马,带着陈子凡不疾不徐地迎上。 程处默显然也早已看到了渡口边这三道熟悉的身影。 他那张布满血污与风霜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咧开一个几乎扯到耳根的大笑,牵动左颊伤口,鲜血瞬间又渗了出来,他却浑不在意。 “哈哈哈!冲哥儿!怀仁!子川!还有子凡小崽子!” 狂放的笑声如同北境的罡风,穿透铁蹄轰鸣,带着劫后重逢的狂喜和沙场男儿的豪迈。 “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你们会来!哈哈哈!” 黑云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程处默勒住缰绳,巨大的冲势带起一片烟尘,瞬间将奔至近前的李怀仁和长孙冲笼罩。 “他娘的!想撞死老子啊!” 李怀仁被烟尘呛得直咳嗽,却大笑着狠狠一拳擂在程处默完好的右肩上。 “轻点!老子现在浑身没几块好肉!” 程处默龇牙咧嘴,反手也给了李怀仁一拳,又看向长孙冲和陈曦。 “你们怎么跑洛阳来了?长安城装不下你们了?” 长孙冲仔细打量着程处默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眉头微蹙,声音却带着暖意: “装不下的是你程大将军的威风!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传回长安,你小子阵斩天狼妖将,名动帝都!我们兄弟,自然要来做你凯旋入城的第一道仪仗!” “屁的仪仗!” 程处默大手一挥,牵动左肩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却依旧豪气干云。 “要个鸟的仪仗!有你们几个在,比十万大军给老子擂鼓助威都痛快!” 他目光扫过陈曦,落在陈子凡身上,眼中凶光一闪,故意龇牙: “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俊的疤?要不要给你也来一道?” 陈子凡小脸一扬,毫不示弱: “哼!等我火子雷大成,炸得妖怪比你这疤还难看!” “哈哈哈!好小子!有老子当年的气性!” 程处默又是一阵大笑,震得伤口鲜血直流。 陈曦驱马上前,目光落在程处默左肩那道几乎将他劈开的恐怖伤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袖中手指悄然掐了个法诀,一股温润如春泉的青色光晕,无声无息地自他掌心流淌而出,极其隐蔽地笼罩在程处默伤处。 “少逞口舌之快。” 陈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这伤,再深半分,神仙难救。活着回来,比斩十个妖将都强。” 程处默只觉一股暖洋洋、麻酥酥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左肩,那火烧火燎、深入骨髓的剧痛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伤口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清凉舒泰之感,连带着周身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猛地看向陈曦,虎目圆睁,满是惊诧。 “子川,你…” 他话未出口,便被陈曦一个眼神制止。 “些许安神止血的小手段,莫要声张。” 陈曦传音入密,目光扫向程处默身后那支沉默肃杀、正缓缓停下列阵的精锐前锋,以及远处地平线上已隐约可见的、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凯旋大军主力。 “此地非久留之地。大军入城,繁文缛节,必有朝廷天使与地方官吏迎候。我们兄弟相聚,何须这些虚礼?” 程处默瞬间会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长安水深,他此番立下大功,风头太盛,不知多少人暗中嫉恨。 子川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好!” 程处默咧嘴一笑,压低声音。 “老子也烦透了那些磕头作揖的!走!咱们兄弟自己回长安!怀仁,跟俺的副将说一声,就说老子伤势发作,先进洛阳城找郎中,大军按规程入城便是!” 李怀仁也是军伍世家出身,深知其中关节,二话不说,拨马便朝前锋阵列奔去。 片刻之后,李怀仁回转,对着程处默比了个手势: “妥了!” “痛快!” 程处默大笑,“兄弟们,走着!让那些敲锣打鼓的自己热闹去!” 他一拨马头,黑云长嘶一声,竟不进城,反而朝着洛阳城南侧一条相对僻静的官道岔路冲去。 长孙冲、李怀仁、陈曦带着陈子凡紧随其后。 四骑如电,瞬间脱离了大军主力的视线范围,将身后震天的喧哗与尘烟远远甩开。 风在耳边呼啸,官道两侧的田野村庄飞速倒退。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程处默迎着风放声大吼,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所有战场郁垒都吼出来。 “憋了老子一路!子川,冲哥儿,怀仁!你们是没亲眼瞧见!北境那一仗,打得才叫一个天昏地暗!那些妖崽子,真他娘的狠!” 他一边纵马,一边唾沫横飞地讲述起来,粗粝的嗓音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 “先说那黑风王!狗日的,是真能打!本体是头成了精的玄铁罴!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一爪子下来,山崩地裂!俺爹跟他硬撼了三天三夜!整个朔州城外的战场都被他俩的法力余波犁平了好几遍!石头都熔成了琉璃!” 程处默眼中闪烁着心有余悸又无比亢奋的光芒。 “俺爹那柄宣花大斧,你们知道多重?劈在那黑罴精的脑壳上,火星子跟打铁铺子似的铛铛直冒!那老妖的妖气跟墨汁一样粘稠,刮到身上,地仙以下的兄弟直接就被蚀成了白骨!” 他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卫国公神机妙算,布下了大阵,以地脉阴煞之力困住那老妖的法力源泉,再加上老头子以命搏命的打法,硬是用金身扛着老妖的爪子,一斧子劈开了他的天灵盖…这场仗,胜负难料!” “再说卫国公!” 程处默语气里充满了高山仰止的敬佩,“那才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些妖崽子数量是我们的数倍,还有漠北那些被妖法蛊惑的杂碎骑兵助阵。卫国公就凭着一张沙盘,几面令旗,却能硬是灭杀无数妖兵!” “卫国公算准了妖兵粮草囤积的阴山黑风谷,趁着百年不遇的暴风雪之夜,命苏定方将军率三千玄甲锐士,口衔枚马裹蹄,顶着能把人冻成冰坨子的风雪,硬是翻过鹰愁涧,一把火将妖兵的粮秣烧了个精光!火光冲天,百里外都看得见!啧啧,你们是没看见,第二天妖兵大营里那股子焦糊的肉味和绝望的嚎叫!” 程处默说得兴起,唾沫星子横飞。 长孙冲和李怀仁听得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陈曦亦是微微颔首,李靖用兵,不拘一格,奇正相合,已臻化境,深合格物穷理之道。 “当然!” 程处默猛地一拍胸脯,牵动伤口又咧了咧嘴,却依旧豪气不减。 “最解气的,还得是老子亲手宰了那头天狼妖将!” 他眼中凶光毕露,仿佛又回到了那血肉横飞的战场。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程处默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狂放的笑声中,是沙场男儿以血还血的快意恩仇。 长孙冲和李怀仁听得血脉贲张,连声叫好。 陈曦看着程处默那染血的侧脸和眼中未散的戾气,心中微叹。 战场杀伐,固然是保家卫国,却也最是蚀人心志。 他袖中指尖微动,一缕极其细微、蕴含清心宁神之意的浩然气,悄然融入程处默周身激荡的气血之中。 暮色四合,四人并未入城。 店外,程处默的黑云与陈曦的青骢马并排而立,安静地咀嚼着草料。 简陋的店堂内,一张方桌,几碟粗粝却分量十足的酱肉、炊饼,一坛店家自酿的浊酒。 程处默拍开酒坛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也不用碗,直接抱起坛子,仰头便灌! 琥珀色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冲过他脸上的血痂尘土,流过脖颈,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混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更显豪迈不羁。 “痛快!这他娘的才叫酒!比北境那能冻掉牙的劣酒强多了!” “来!子川!冲哥儿!怀仁!还有小子凡!陪老子喝!” 程处默抓起一个粗陶大碗,哗啦啦倒满,推到陈曦面前,酒液四溅。 “今日不醉不归!敬北境死战的兄弟!敬咱们活着回来!” 李怀仁二话不说,抓起另一坛酒拍开,同样抱起坛子猛灌一口,酒水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 “敬死战!敬活着!干了!” 抹了把嘴,将酒坛递给长孙冲。 长孙冲看着眼前粗粝的酒碗和浓烈的浊酒,微微蹙眉。 他世家公子出身,平日饮的都是醉仙酿那等琼浆玉液。但此刻,看着程处默浴血的脸,李怀仁豪迈的举动,一股热血也涌了上来。 不再犹豫,端起程处默推来的那碗浊酒,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线滚入喉咙,呛得他俊脸通红,剧烈咳嗽起来,眼中却同样燃起火焰。 “好!这才是我程处默的兄弟!”程处默拍案大笑。 陈曦端坐桌前,并未去碰那碗浓烈刺鼻的浊酒。 拿起一个干净的空碗,提起桌上粗陶茶壶,为自己缓缓斟了一碗滚烫的粗茶。 “酒烈伤身,茶可清心。今日之聚,情义在心,不在杯中物。” 目光落在程处默渗血的左肩,和疲惫却亢奋的脸上。 “处默伤势未愈,更需节制。” 程处默微微一怔,看着陈曦平静无波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肩,那碗刚刚倒满、准备再豪饮一碗的浊酒停在半空。 片刻,他嘿然一笑,将酒碗重重放下: “行!听子川的!老子现在确实是个破罐子,再摔就真碎了!喝茶!喝茶也解渴!” 抓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粗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李怀仁也放下酒坛,嘿嘿一笑: “子川说的在理!” 长孙冲咳了几声,总算缓过气,脸上红潮未退,也笑着端起茶碗: “也好,清茶醒神。” 一时间,店堂内杯盏交错,粗茶亦能品出豪情。 程处默不再饮酒,谈兴却更浓,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战场上的细节,李怀仁不时插科打诨补充,长孙冲听得专注,偶尔问上几句关窍。 夜渐深,油灯昏黄。 陈子凡早已伏在陈曦身侧的小板凳上沉沉睡去,小脸上犹带着兴奋的红晕。 程处默的讲述也渐渐低沉下去,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疲惫,眼皮开始打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放松后传来更清晰的痛楚。 “行了,” 陈曦放下茶碗,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夜已深,处默伤重,需好生歇息。明日,长安城还等着看我们威震北境的先锋将军呢。” 起身,将熟睡的陈子凡轻轻抱起。 长孙冲和李怀仁也知明日事大,不再强留,各自回房。 程处默被李怀仁搀扶着起身,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有些摇晃,他拍了拍陈曦的肩膀,醉眼朦胧中带着无比的真诚: “子川…有你们在,真好…老子这条命,是兄弟们给的…” 话音未落,沉重的眼皮已合上大半,鼾声随即响起。 翌日清晨,薄雾弥漫长安郊野。 四骑再次踏上归途。 程处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色劲装,外罩半旧却擦得锃亮的明光铠,虽然左肩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陈曦那道温养伤口的青光显然效力非凡。 李怀仁玄甲肃然,长孙冲锦袍一丝不苟,陈曦依旧是一袭半旧青衫,陈子凡骑在马上,小脸满是期待。 “驾!” 程处默一声清喝,黑云长嘶。 第96章 扶桑来使 长安城,十月廿七,未时三刻。 朱雀大街已成人潮奔涌的怒海! 旌旗蔽空,彩绸如林。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层层叠叠,直冲九霄,仿佛要将巍峨的城楼都掀翻! “万胜!万胜!万胜!” “程大将军!卫国公!程小将军!” “大唐万胜——!” “.........” 无数张激动到扭曲的面孔,无数只奋力挥舞的手臂,汇成一片沸腾的汪洋。 鲜花、彩纸、甚至刚出锅的炊饼、胡饼,如同雨点般抛洒向长街中央。 滚雷般的蹄声碾过青石板,由远及近。 一面巨大的猩红唐字战旗,如同劈开怒海的巨斧,率先刺破人墙! 旗下,程咬金端坐一匹神骏异常的赤炭火龙驹之上。 那身标志性的山文甲被血污和硝烟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黑色。 虬髯戟张,虎目圆睁,顾盼间凶威赫赫,如同刚刚踏破修罗地狱归来的巨灵神! 其侧稍后,李靖一袭半旧的青灰色儒将袍,外罩轻便鳞甲。 面容清癯,神色沉静如水,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似蕴藏了万千兵戈杀伐,又似阅尽了人间沧桑。 他坐骑只是一匹普通的黄骠马,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智珠在握的气度。 再之后,便是此次凯旋真正的焦点! 程处默! 他换上了一身擦得锃亮、却难掩刀劈斧凿痕迹的玄铁明光铠。 左肩那处恐怖伤口虽被厚厚绷带裹住,依旧隐隐透出血色。 头盔下,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几道狰狞疤痕交错,尤以左颊那道深可见骨的新伤最为刺目。 然而此刻,他腰背挺得笔直如枪! 脸上没有半分痛楚,唯有沙场淬炼出的彪悍与少年将军初立不世功勋的万丈豪情! 他目光扫过两侧山呼海啸的百姓,扫过那些白发老翁浑浊泪眼中的欣慰,扫过稚童骑在父亲肩头奋力挥舞小旗的激动… 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胸臆! 这便是他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守护的土地与人民! 值了! “大唐!万胜——!” 程处默猛地拔出腰间横刀,斜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 刀锋在秋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万胜!” “万胜!” “万胜!” “........”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声浪狂潮! 朱雀门巍峨的阴影下,明黄的华盖如同云霞铺展。 李世民身着十二章纹玄黑衮冕,立于最前。 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掩不住他眼中灼灼精光与激赏。 身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文武重臣肃立,人人脸上皆是与有荣焉。 “臣,程知节(李靖、程处默)!奉陛下之命,荡平北境妖氛,解云朔之围,今凯旋复命!幸不辱使命!” 程咬金、李靖、程处默三人滚鞍下马,甲胄铿锵,单膝重重跪地,声震宫门! “好!好!好!” 李世民连道三声好字,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特有的穿透力。 他大步上前,竟亲自弯腰,双手扶起程咬金与李靖。 目光落在程处默身上,尤其在他左肩和脸颊的伤痕上停留一瞬。 眼中激赏更浓,竟也伸出手,亲自将这位年轻的先锋将军扶起! “三位爱卿,辛苦了!此战之功,彪炳史册!朕心甚慰!大唐有此柱石,有此虎贲,何惧四方妖邪?!” “此乃陛下洪福,将士用命!”李靖沉声应道。 “哈哈哈!陛下!您是没瞧见,那黑罴精被老程劈开脑壳时,那黑血喷得跟下雨似的!”程咬金咧嘴大笑,声若洪钟。 程处默则挺直脊梁,任由帝王的手落在自己臂膀,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份量,胸中热血激荡。 “入宫!朕,亲自为诸位功臣,解甲洗尘!”李二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陛下万岁!大唐万胜!” 山呼再起,声浪席卷宫阙! 在无数道狂热目光的注视下,君臣一行,穿过巍峨的朱雀门,踏入森严而荣耀的太极宫。 宫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曦与长孙冲、李怀仁立于朱雀大街旁一座酒楼的凭栏处,将方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尽收眼底。 “回家了。”长孙冲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嘿,这混账,风头出尽了!”李怀仁笑骂一句,眼中却满是骄傲。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 就在程处默身影消失在宫门内的刹那—— “昂——!!!” 一声宏大、古老、威严到难以言喻的龙吟,毫无征兆地自长安城地脉最深处响起! 这龙吟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修行者,所有身具官身气运,甚至所有心系大唐之人的神魂深处! 陈曦胸中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前所未有的活泼泼奔涌起来! 同一时刻! 长安城上空! 那笼罩了数月之久、由泾河龙王怨煞所化的无形枷锁,其色已淡如薄雾灰烟。 此刻,在这象征着北境大胜、国运鼎沸的人道洪流冲击下! “咔嚓!” 一声只有极少数人能感知到的、仿佛天地规则断裂的脆响! 那无形的枷锁,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残雪,寸寸崩解,彻底烟消云散! 轰! 一股浩瀚、堂皇、刚正、承载了万民意志与千年文华的磅礴气运,自长安城地脉深处轰然爆发! 刹那间! 紫气东来,浩荡三万里! 金色的光柱自皇城冲天而起,直贯苍穹! 无数细小的金色龙影在光柱中游弋,发出无声的欢鸣! 煌煌人道龙气重光! 如同沉睡了许久的巨龙,彻底挣脱了束缚,舒展着覆盖万里的庞大身躯,昂首盘踞于这煌煌帝都之上! 龙气所及,一切阴邪妖氛如同沸汤泼雪,瞬间被涤荡一空! 长安城上空,万里无云,澄澈如洗! 阳光洒落,仿佛都带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辉! 【叮!大唐龙气冲破血煞枷锁,人道气运重光!宿主身负国子监文脉,格物之道契合国运,引动文华共鸣,浩然正气沸腾,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6483!】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洪流,混合着天地间最精纯的文运与浩然之意,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无声无息地注入陈曦体内! 丹田气海,天仙圆满的仙元如星河旋转,变得更加凝练璀璨! 筋骨血肉,九转金身二转中期圆满的气血奔流如汞浆,发出熔炉般的轰鸣! 而最剧烈的变化,却在识海深处! 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恒星!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 白光之中,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生灭流转。 那是自《春秋》原典中领悟的圣贤微言,是格物穷理洞悉的天地至理,更是此刻与这煌煌大唐国运、与这重光的人道龙气产生的强烈共鸣! “嗡——!” 陈曦周身,肉眼不可见的空间微微扭曲。 一股玄奥、宏大、仿佛承载了人道教化之重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他身后,隐约浮现出一片虚幻的景象。 无数竹简虚影沉浮,书声琅琅跨越时空,山河社稷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亚圣气象! 儒道至高境界的门槛,已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那层坚不可摧的壁垒,此刻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一只脚,已然踏入了那言出法随、教化天地的无上境界! 只差最后半步的沉淀与契机! “子川?” 长孙冲敏锐地察觉到陈曦身上那股转瞬即逝、却令人心悸的玄奥气息,惊疑看来。 “无妨。” 陈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中温润神光内敛,复归沉静。 “龙气重光,天地一新,心有所感罢了。” 他负手望向皇城方向,感受着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无限接近亚圣之境的门槛。 根基,前所未有的浑厚! …………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檀香馥郁。 金砖玉阶之上,蟠龙宝座熠熠生辉。 凯旋大典的喧嚣与封赏的荣耀已然过去。 程咬金加封增至一千五百户,赐丹书铁券,御前佩剑! 李靖加太子太师,赏赐无算! 程处默擢升云麾将军,赐爵安喜县侯,食邑八百户,另赐御用金丝软甲一副,御马监汗血宝马一匹! 其余有功将士,皆有厚赏。 殿内洋溢着功成名就的炽热与满足。 程咬金抚摸着御赐的金丝大环宝刀,笑得见牙不见眼。 程处默摩挲着腰间新换的、象征县侯爵位的金鱼袋,年轻的脸庞上意气风发。 李靖则依旧沉静,只是眼底深处,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悄然划过。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通传,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启禀陛下,鸿胪寺急报!高句丽、扶桑国使团,已至潼关驿!预计三日后抵京朝拜!然…鸿胪寺卿奉旨出使西域未归,诸副手恐难当此重任,特请圣裁!” 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冕旒下的目光变得深邃锐利。 “高句丽?扶桑?”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发出笃笃轻响。 “前年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篡位,屠戮王室,自称莫离支,视我大唐册封如无物。扶桑国主舒明,遣小野妹子携国书称臣,却暗中屡屡纵容浪人袭扰我新罗藩属,劫掠海商……此两国,此时联袂来朝?”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洞察秋毫的冰冷。 “非是慕化,怕是包藏祸心,欲窥我虚实!” 阶下,程咬金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凶光毕露: “陛下!管他娘的包藏什么祸心!敢来长安撒野,老程的金斧头正好还没饮够血!让鸿胪寺随便派个人去应付便是!若敢炸刺,老子带兵平了他那弹丸小国!” 李靖眉头微蹙,沉声道: “知节不可鲁莽。两国使节,代表邦交。纵知其心叵测,亦需以礼相待,以大国气度慑服之,使其无隙可乘,方为上策。然鸿胪寺卿空缺,寻常官员,恐难洞察其奸,亦难压其骄狂妖异之气。” 他目光扫过满殿文武,最终,与程咬金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几乎是同时! 两道洪亮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彻大殿: “陛下!臣举荐一人,定可暂领鸿胪寺,妥善接待此两国使节!” “臣附议!此任非他莫属!” 李世民目光一凝:“哦?二位爱卿所荐何人?” 程咬金咧开大嘴,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指向阶下某处空位,声若洪钟: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文华阁行走,陈曦,陈子川!” 李靖亦拱手,声音沉稳有力,字字千钧: “陈博士学贯儒法,深谙格物穷理、洞察人心之道。金山寺一案,其持正守中,明察秋毫,铁腕肃清污秽,更兼气度沉凝,智慧通达!接待此等心怀叵测之邦使节,需刚柔并济,明察秋毫。陈博士,乃不二人选!” “陈曦?” 李世民眼中精光爆闪,手指的敲击骤然停止。 金山寺那雷霆万钧、铁证如山的查案过程; 格物堂上引动文华共鸣的富民强国之论; 婉拒高位厚爵的淡泊明智............ 一幕幕在帝王心中飞速闪过。 “善!” 李二猛地一拍御座扶手,霍然起身! 冕旒珠玉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拟旨!着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暂领鸿胪寺卿一职,全权负责接待高句丽、扶桑两国使节!赐便宜行事之权!务使其知我大唐煌煌气度,亦晓天威不可轻犯!” 旨意如金铁掷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殿内,程咬金与李靖相视一笑。 程处默则握紧了拳,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子川,就看你的了! .............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百里驿道,烟尘滚滚。 高句丽使团正使金权洙,抚摸着腰间一枚形似猛虎獠牙的惨白骨符。 骨符深处,一点猩红妖光如活物般缓缓搏动,散发出阴冷暴戾的气息。 “大唐龙气……好生炽烈!”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贪婪与忌惮交织。 扶桑使团车架内,阴阳师安倍见真宽大的狩衣袖袍中,一只缠绕着诡异符咒的漆黑卷轴隐隐透出嘶嘶低鸣,仿佛有八道贪婪怨毒的意志在同时苏醒。 他苍白的手指按在卷轴上,声音低如蛇嘶: “稍安勿躁……长安的血食,管够……” 第97章 圣旨到!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时间在此地悄然奔涌,外界一日,洞天已是十日光阴流转。 陈曦盘坐于清泉畔的青石之上,五心向天,气息绵长悠远,与整个洞天世界的呼吸浑然一体。 仙道天仙圆满之境,仙元浩瀚如星河。 筋骨血肉之中,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的气血奔流不息。 单凭此躯,便足以硬撼寻常玄仙而不落下风! 识海深处,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此刻更是气象万千。 自长安龙气重光,引动人道洪流文华共鸣之后,这口浩然气便发生了质的蜕变。 不再是纯粹的儒门正气,更融合了格物致知洞悉的天地法则碎片,以及一丝煌煌大唐国运的磅礴意志。 其色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出堂皇正大的金色光晕,流转间,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生灭沉浮,那是圣贤微言与天地至理的具现。 浩然气奔涌间,在陈曦身后虚空中,隐隐形成一片虚幻而宏大的景象。 无数承载着先贤智慧的竹简沉浮不定,琅琅书声跨越时空长河隐约传来,更有山河社稷的壮丽轮廓在光影中流转生灭! 亚圣气象,呼之欲出! 一只脚,已然踏入那无上之境的门槛! 心念微动,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无声铺展。 【宿主:陈曦】 【稳健经验值:36483】 【仙道修为:天仙圆满】 【儒道境界:半步亚圣】 【武道境界: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 【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神通:浩然剑典圆满】 【圣器:春秋原典完全炼化,契合圆满】 “呼……” 一口悠长的浊气缓缓吐出,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带着一丝玉质的光泽。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再无星辰幻灭、山河倒转的惊人异象,唯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与温润。 返璞归真,神华尽敛。 “仙、儒、武三系同修,相辅相成,叠加之下,综合战力当已稳稳踏入太乙金仙之境。” 他心中默念,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奔流不息的力量。 太乙金仙! 此等修为,纵使在强者如云的天庭,亦足以位列仙班上层。 担任一方要职,统领天兵,镇守一方,堪称真正的仙道巨擘! 即便是在这藏龙卧虎仙凡混居的西游世界,也足以称霸一方,开宗立派,受万灵敬仰。 “然而……” 陈曦目光沉静,并无半分自满骄矜。 “大罗之下,皆为蝼蚁。此言绝非虚妄。” 他思绪流转,神念仿佛穿透洞天壁垒,窥向那浩渺苍穹与西天佛土。 “天庭之上,凌霄殿中,那位高踞九重天的玉帝陛下,深不可测,执掌三界权柄,历经亿万劫而不磨,其修为早已超脱寻常大罗范畴。” “兜率宫中,那位看似无为的老君,一气化三清,乃圣人化身,炼丹布道,教化诸天,其境界更是玄之又玄。”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内,如来佛祖丈六金身,掌中佛国,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座下菩萨、罗汉、金刚,亦不乏太乙、大罗之境的大能。” “更有那隐于四海八荒、名山大川的古老存在,如镇元大仙之地仙之祖,幽冥血海之冥河老祖,北冥之鲲鹏……” “便是那看似被压在五行山下的齐天大圣,其巅峰之时,也是搅动天庭、力战诸神的太乙妖仙!” 念及此,一股强烈的警醒之意自心底升起。 太乙金仙,在这煌煌三界、无量量劫的宏大棋局中,固然已是一方人物。 拥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与落子资格,但距离真正执棋、甚至跳出棋盘,还差得太远太远! “稳健之道,根基在于实力,更在于清醒的认知与审时度势的智慧。实力越强,越需敬畏,越需谨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眼下这点成就,不过是漫漫道途中的一个坚实台阶。切不可因一时之强,而忘形自大,立身于危墙之下。” 陈曦心中澄明如镜。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唯有持心如初,步步为营,厚积薄发,方为正道。” 【叮!洞悉三界格局,明晰自身定位,道心愈坚,稳健之道领悟加深,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6983!】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磐石落心湖,更添一份沉凝。 心念微动,空间涟漪荡开,陈曦的身影已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天光正好,正是十月廿九的午后。 刚推开静室门,便觉院中气氛有异。 “师父!” 陈子凡从侧院书房小跑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枚刚刻好符文的橘红色弹丸,小脸却绷得紧紧的,压低声音道: “外面来了好多穿金甲的兵!还有个大官模样的太监!捧着个黄澄澄的卷轴,看着可凶了!” 话音未落—— “圣——旨——到——!” 一声尖利高亢的唱喏,骤然刺破了小院的宁静,在坊曲间回荡开来!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速速出迎,接旨——!” 来了。 陈曦神色平静无波,心中了然。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旧的青衫,束好腰间布带,步履沉稳地走向院门。 推开竹篱柴扉,只见门外景象肃杀。 一队二十余人的金甲羽林卫,按刀肃立,甲胄鲜明,杀气内蕴,将小院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臣,陈曦,恭聆圣谕。” 陈曦上前一步,对着圣旨方向,深深一揖,姿态恭谨,不卑不亢。 那紫袍宦官目光在陈曦身上那袭半旧青衫上停留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展开圣旨,尖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抚驭万方。今有高句丽、扶桑两国,仰慕天朝威仪,遣使来朝,输诚纳款。然鸿胪寺卿奉旨外巡,诸副手恐难当重任,有失国体。”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学贯儒法,深谙格物穷理、洞察人心之道。前番肃清佛门污秽,持正守中,明察秋毫,彰显国法纲纪。气度沉凝,智慧通达,堪当大任!” “特旨:着陈曦暂领鸿胪寺卿一职,全权负责接待高句丽、扶桑两国使节一应事宜!赐便宜行事之权,务使远人知我大唐煌煌气度,亦晓天威之不可轻犯!若有奸佞不轨、妖邪作祟,许尔临机专断,先斩后奏!钦此——!” “臣陈曦,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曦双手高举,恭敬接过那象征着帝王意志与无边权柄的明黄卷轴。 “陈博士,陛下口谕。” 紫袍宦官待陈曦接过圣旨,脸上倨傲之色稍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森然。 “此两国,狼子野心,久矣!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篡位,屠戮忠良,视我天朝册封如无物。扶桑舒明国主,阳奉阴违,纵容浪人,屡侵新罗,劫掠海商,罪证昭昭!” “此番联袂来朝,名为输诚,实则包藏祸心,欲窥我虚实! 陛下有言:卿乃朕之慧眼,国之干城!当以大国气度慑之,以煌煌国威镇之!若彼等安分守己,则以礼待之;若敢心怀叵测,妖言惑众,行那魑魅魍魉之举……”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地: “许卿……便宜行事!务使其知晓,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纵有妖神庇佑,亦难逃天宪之诛!陈博士,陛下的期许与信任,尽在此言之中了!莫要……辜负圣恩!” 言罢,不再多言,对着身后小太监一挥手。 两名小太监立刻上前,揭开银盘上的明黄锦缎。 一盘中,赫然是一枚通体玄黑、非金非玉、形制古朴的令牌,正面以古篆阳文刻着鸿胪二字。 背面则是一条盘绕的螭龙,龙睛处镶嵌着两点细小的红宝石,隐隐有法力的波动流转。 此乃暂领鸿胪寺卿的印信。 另一盘中,则是一柄连鞘短剑。 剑鞘乌黑,毫无纹饰,却透着一股森然煞气。 剑格处,一个微小的敕字,以朱砂填色,殷红如血! 正是象征着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的天子剑! “印信、天子剑在此,陈博士,好自为之!” 紫袍宦官深深看了陈曦一眼,不再停留,转身在羽林卫的簇拥下,如风般离去。 院门前,瞬间恢复了宁静,唯余肃杀之气尚未散尽。 陈曦手持圣旨、令牌、天子剑,独立院中。 秋风吹拂青衫,神色沉静如水。 高句丽,扶桑…… “师父,那太监说话好吓人,眼神也凶!” 陈子凡凑过来,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凶光。 “那两个什么国的坏蛋使者,是不是跟金山寺的秃驴一样?要不弟子先给他们尝尝二代火子雷的……” “噤声!” 陈曦打断他,目光扫过院外可能存在的窥探,声音低沉而严厉。 “此乃邦交国事,非同小可。妄动刀兵,逞一时之快,乃取祸之道!收起你的火子雷,此事,为师自有主张。” 陈子凡小嘴一瘪,不甘心地应了声:“哦……” 陈曦不再多言,转身步入静室。 他将圣旨、令牌、天子剑郑重置于案上。 三件物品,如同三道沉重的枷锁,也如同三柄悬于头顶的利剑。 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神念沉静。 并非立刻推演谋划,而是再次梳理自身状态,将刚刚突破、因圣旨而微澜的心湖彻底抚平。 太乙金仙的战力,是底气,但绝非可以肆意妄为的依仗。 邦交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句丽背后,或有北地萨满巫教与妖族的影子。 扶桑阴阳道,供奉的式神妖魔,亦非易于之辈。 更遑论两国使节本身,恐怕就是身怀异术、包藏祸心之徒。 “格物致知,明察秋毫……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李二旨意中的关键词在他心头流转。 既要展现煌煌上国的气度,使其无隙可乘,又要洞察其奸,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更要避免授人以柄,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此中分寸,拿捏之难,不亚于一场巅峰斗法! 第98章 剑斩倭奴! 朱雀门巍峨的阴影下,长安城深秋的风已带上凛冽的寒意。 鸿胪寺正堂,飞檐斗拱,气象森严。 陈曦端坐主位,玉带悬着那枚玄黑螭龙令牌。 天子剑横置案前,剑鞘乌沉,唯有剑格处一点朱砂敕字,殷红刺目。 身后,马护卫如一道灰色的影子垂手侍立,气息尽敛,却渊深似海。 陈子凡则换了身整洁的童子服,小脸绷紧,努力模仿着师父的沉凝,站在陈曦侧后,一双火睛却骨碌碌扫视着堂下。 未时正刻,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庭院的寂静。 两队人,泾渭分明,踏入正堂。 左边一队,为首者身形高大,面皮青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细长眸子开阖间精光闪烁,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倨傲。 身着高句丽贵族特有的赭色团花锦袍,外罩玄狐裘,腰间悬着一柄弯月般的骨刀,刀柄末端赫然镶嵌着一枚惨白獠牙,隐隐透出阴冷暴戾的气息。 正是高句丽正使,金权洙。 身后副使及随员,皆面色冷硬,眼神如同鹰隼,扫过堂内陈设,带着贪婪与挑剔。 右边一队,则截然不同。 为首者身形矮小精瘦,裹在宽大繁复的玄黑狩衣中,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双唇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细线。 扶桑正使,安倍见真。 身后的副使则是个矮胖如冬瓜的汉子,满面油光,小眼滴溜溜乱转,嘴角挂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假笑。 其余随员亦是清一色狩衣或武士服,气息阴鸷,沉默得如同鬼魅。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鸿胪寺正堂。 金权洙目光如刀,率先落在主位的陈曦身上,掠过那身半旧青衫外的紫袍,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夸张充满嘲讽的弧度,声音如同夜枭刮擦枯木,生硬刺耳: “高句丽使团正使金权洙,奉莫离支大人之命,觐见大唐天子!阁下就是……暂代鸿胪寺卿的陈博士?” 他刻意在暂代和博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大唐鸿胪寺,竟已沦落到由一介书生主持了吗?真是……令本使大开眼界!” 他身旁那矮胖的扶桑副使立刻发出嘿嘿的嗤笑声,小眼睛放肆地在陈曦身上扫来扫去,如同打量一件货物。 陈曦端坐不动,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未闻那刺耳的言语。他目光平和地扫过两拨使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金权洙话语的余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堂皇: “大唐鸿胪寺卿陈曦,奉天子明诏,迎候两国使节。礼仪已备,请诸位入座。” 金权洙细长的眼睛眯起,非但未动,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萨满巫术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竟隐隐有地仙巅峰的威压。 “入座?” “本使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坐这冷板凳!久闻大唐乃礼仪之邦,文华鼎盛!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尔等窃取吾高句丽文脉精髓,奉若圭臬,却连待客之道都如此怠慢!简直可笑!” 他猛地抬手,指向大堂穹顶藻井上绘制的圣人讲学图,图中文圣孔子正襟危坐,弟子环侍。 “看见了吗?” “那孔圣人!本使敢断言,其祖上必是我高句丽血脉!其学说精要,亦是我高句丽先贤智慧的结晶!尔等大唐,不过是窃国窃文之贼!有何资格在本使面前妄谈礼仪?”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侍立在堂下的鸿胪寺属官们瞬间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 窃取高句丽文脉? 孔子是高句丽人? 此等颠倒黑白、狂妄无知之语,简直是对华夏文脉祖庭、对煌煌大唐最恶毒的亵渎! 连一直垂首敛目的安倍见真,宽大狩衣袖口也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袖中有什么东西被这狂言惊扰。 金权洙身后,高句丽使团众人脸上皆浮现出与有荣焉的傲慢之色。 就在这剑拔弩张、鸿胪寺属官几欲怒斥的刹那! 那一直假笑的矮胖扶桑副使,眼中凶光骤然一闪! 他猛地怪叫一声,肥胖的身体以一种与其体型极不相称的敏捷,猛地向旁边窜出一步! 目标,正是他脚下,那以金线镶嵌于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砖上,象征着大唐国运威严神圣的朱雀盘龙图腾! “哎哟!脚滑!” 他口中发出夸张的惊呼,脸上却满是狰狞的快意。 那只穿着厚底木屐的右脚,带着全身的力道和刻骨的侮辱,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朝着地砖上朱雀神龙昂起的头颅践踏而下! “倭奴尔敢!” 鸿胪寺少卿王焕目眦欲裂,怒吼出声,几乎要拔剑扑上!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不,是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感知! 就在那木屐厚底即将触碰到龙首金线,矮胖副使脸上狞笑彻底绽开的千分之一刹那——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彻灵魂深处!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浩然正气引动皇权法度勾连地脉龙气的共鸣! 主位之上,陈曦甚至没有起身的动作。 他置于案上的右手,指腹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微尘般,轻轻抚过横陈的天子剑那冰冷乌沉的剑鞘。 动作轻描淡写,行云流水。 就在他指尖拂过剑格处那一点殷红敕字的瞬间——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没有轨迹,没有预兆! 快! 快到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矮胖副使脸上的狞笑甚至来不及转化为惊愕,他那双充满恶意的小眼睛只看到一道紫电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下一瞬,剧痛尚未传至大脑,视野便已天旋地转! 一颗滚圆的带着凝固狞笑的头颅,冲天而起! 断颈处,滚烫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直冲三尺之高! 无头的肥胖躯体兀自保持着抬脚欲踏的姿势,僵立了一瞬,才如同被抽去骨头的烂肉般,轰然扑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正正砸在那只未来得及落下的木屐旁。 喷溅的污血,有几滴不可避免地溅射到了那神圣的朱雀盘龙图腾边缘的金线上。 “咚…咚咚…” 那颗头颅滚落在地,沾满尘土。 脸上的狞笑在死后的僵硬中显得无比诡异和丑陋。 第99章 尔等也想……喂狗?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鸿胪寺正堂! 时间仿佛被冻结。 金权洙脸上那狂悖扭曲的表情彻底僵住,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第一次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安倍见真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看向陈曦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凝如实质的忌惮与冰寒! 鸿胪寺属官们更是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方才的冲天怒火被眼前这血腥、突兀、却又霸道到极致的景象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心脏狂跳的悸动! 陈子凡小嘴微张,眼中凶光爆闪,小拳头捏得死紧,满是兴奋与解气! 唯有马护卫,眼帘微垂,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陈曦缓缓收回拂过剑鞘的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具喷涌污血的无头尸体,以及滚落一旁沾满尘土的丑陋头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鸿胪寺乃国礼重地,这方寸黑曜金砖,承的是大唐国运,染的是圣贤文华。” 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安倍见真,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锥凿心: “岂容倭奴污血,脏了地气?” 随即,陈曦的目光掠过安倍见真,落在那几个面无人色几乎瘫软的扶桑随员身上,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抬走。朱雀门外野狗正饥,也算……物尽其用。” “八嘎——!” 一名扶桑武士装扮的随员目眦欲裂,手猛地按向腰间太刀刀柄,周身腾起一股阴冷的妖气! “嗯?” 陈曦甚至没有看他,只是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疑问。 “噗通!” 那名武士如遭无形重锤轰击,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惨叫着跪倒在地,按刀的手臂软软垂下,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禁锢,连带着那刚刚腾起的妖气也被硬生生压回体内,反噬得他口鼻溢血! 安倍见真狩衣袖袍内的嘶嘶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猛地抬手,宽大的袖口如同黑洞般对准陈曦,一股无形无质却阴毒至极的诅咒之力混合着数道贪婪怨毒的意志,如同毒蛇般噬向陈曦神魂! 这诅咒无形,歹毒异常,专污元神,蚀人道基! 寻常玄仙猝不及防,也要吃个大亏! 然而—— 陈曦端坐不动,周身那袭半旧青衫无风自动。 一股堂皇正大沛然莫御的浩然正气,自然而然地透体而出!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了污雪! 安倍见真袖中袭出的无形诅咒毒蛇,在距离陈曦身前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熔金之墙,瞬间冒出刺鼻的黑烟,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随即在浩然正气的灼烧下,无声无息地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唔!” 安倍见真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晃,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又迅速褪去,变得如同金纸! 他闷哼一声,宽大袖袍内传出的嘶嘶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一丝暗红的血迹,悄然自他紧抿的嘴角沁出! 反噬! 他袖中蕴养的式神,被那煌煌浩然气反伤! 安倍见真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曦,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忌惮、怨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金权洙腰间那枚惨白骨符的温度骤然降低,内部搏动的猩红妖光也黯淡下去,他脸上的惊骇已被凝重取代,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曦案前那柄乌沉的天子剑和那枚螭龙令牌,又忌惮地瞥了一眼陈曦身后如同影子般的马护卫。 “怎么?” 陈曦仿佛根本没看到安倍见真的异状,目光平静地转向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扶桑随员,语气依旧平淡。 “安倍正使的随从,听不懂大唐雅言?” “还是说,尔等也想……喂狗?” 那平淡的目光,比最锋利的刀锋还要令人胆寒! “哈、哈伊!” 剩下几个扶桑随员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 连滚带爬地扑上来,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和恐惧,手忙脚乱地去拖拽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无头尸体和那颗滚落的头颅。 “金正使,” 陈曦的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铁青的金权洙,仿佛刚才的血腥诛杀从未发生,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礼节性的询问。 “方才你说……孔子乃高句丽先贤?” 金权洙喉结滚动,看着地上那滩迅速扩大的血泊和正在被拖走的残尸,又感受到安倍见真身上那股压抑到极点的反噬波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大唐鸿胪寺卿,哪里是什么书生?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悸和腰间骨符传来的警示,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方才的狂悖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干涩地回道: “陈…陈大人说笑了!方才…方才本使旅途劳顿,神思恍惚,一时失言!失言!孔圣人乃天下文宗,自然…自然是煌煌华夏之圣贤!吾等小邦,唯有仰慕学习之心!” 他身后那些高句丽随员,更是噤若寒蝉,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哦?一时失言?” 陈曦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目光在金权洙腰间那枚隐隐透出不安气息的惨白骨符上掠过,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金正使腰间这枚骨符,气息倒是别致。萨满巫术?还是…沟通北地妖族的信物?本官职责所在,须得提醒一句。”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乌沉的天子剑鞘,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 “长安,乃人道龙气汇聚之地。陛下有旨,凡入长安之妖邪鬼祟,一经发现,无论附于人身,还是藏于器物……” 陈曦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瞬间冲散了堂内残留的血腥: “皆视为叛逆!立斩无赦!神魂俱灭!” “轰!” 一股无形的、堂皇浩大却又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笼罩整个正堂! 这威压并非源自陈曦自身,而是他引动了手中天子剑所承载的人道皇权意志,更隐隐与长安城上空那刚刚重光、盘踞万里的煌煌龙气产生了一丝共鸣! “唔!” 金权洙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退两步,脸上血色尽褪! 腰间那枚惨白骨符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内部搏动的猩红妖光疯狂闪烁,却又被那煌煌人道威压死死压制,发出细微的、如同哀鸣般的咔咔声,仿佛随时会碎裂! 符身上,竟隐隐渗出了一丝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身后的高句丽随员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呼吸困难,个个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安倍见真狩衣下的身体再次微不可察地一颤,强行将喉头翻涌的腥甜咽下,本就苍白的脸更无一丝人色,宽大袖袍死死拢住,仿佛要将袖中那遭受重创陷入狂暴边缘的式神彻底封死。 “下官…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金权洙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有半分桀骜,深深低下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此物…此物乃家传护身之物,绝…绝无他意!入乡随俗,下官自当谨守大唐法度!” “如此甚好。” 陈曦身上的威压瞬间敛去,如同潮水退去,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杀伐只是错觉。 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和而疏离的淡笑,仿佛只是与邻人闲谈。 “两国使团远来辛苦,驿馆已备好。请安倍正使、金正使,及诸位随员,先行歇息。觐见陛下之期,本官自会遣人告知。”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送客。” 鸿胪寺属官王焕等人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引路,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两国使节,请随下官来!” 安倍见真深深看了一眼主位上那青衫紫袍的身影,以及案头那柄乌沉的天子剑,宽大袖袍内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终究未发一言,转身默默跟随引路官吏而去,只是那背影,比来时更显僵硬阴郁。 金权洙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努力挺直腰背,却难掩步伐的虚浮和眼中的惊悸,带着同样失魂落魄的随员,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弥漫着血腥与无形威压的正堂。 直到两国使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鸿胪寺大门外,堂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呼……” 少卿王焕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他看向主位上的陈曦,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后怕。 “大人…方才…” 陈曦已重新拿起案上微凉的茶盏,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瓷壁,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外深秋高远的天空。 “无妨。” 声音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几只聒噪的秋虫罢了。打扫干净,地砖上的血痕,用三遍清泉,一遍烈酒擦洗。莫留一丝污秽之气。” “是!下官遵命!”王焕连忙躬身应诺。 陈子凡凑到陈曦身边,小脸因兴奋而发红,压低声音: “师父!刚才那矮冬瓜踩龙的时候,您那一下…太解气了!那紫光是什么?比火子雷还快!” 陈曦垂眸,看着徒弟眼中跳跃的火焰,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声音低沉却带着告诫: “天子剑,承的是人道法度,煌煌天威。诛邪斩逆,乃代天行宪。非是神通,更非儿戏。记住,力量需用在当用之时,落在当落之处。鲁莽逞凶,与那倭奴何异?” 陈子凡似懂非懂,但眼中的兴奋稍敛,用力点了点头: “弟子记住了!” 陈曦不再多言,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汤。 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望向了太极宫的方向。 初次交锋,杀一儆百,敲山震虎。 但这仅仅是开始。 高句丽萨满巫术背后勾连的北地妖族,扶桑阴阳师袖中蕴藏的诡异式神,以及他们联袂而来真正的图谋…… 棋盘已开,落子无悔。 无论对方是豺狼还是蛇蝎,敢伸爪牙,便剁其爪牙;敢露毒牙,便拔其毒牙。 以大唐之名,以手中之剑。 ..... 长安驿馆,扶桑别院。 “砰!” 安倍见真挥退最后一名随从,房门紧闭的刹那,他猛地喷出一口粘稠的暗红鲜血,身体剧烈摇晃,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 苍白如纸的脸上,肌肉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死死盯着鸿胪寺方向,喉咙里发出毒蛇般的嘶嘶低语: “浩然气…天子剑…陈曦…八岐之伤…必以大唐万民之血…百倍偿还!” ...... 推荐观看南京照相馆,不忘历史,吾辈自强! 第100章 格物天工,开宗立派 紫宸殿后苑,秋菊的冷香被一股无形的肃杀冲淡。 李世民负手立于轩窗之前,冕旒垂下的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掩不住他眼中酣畅淋漓的快意!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早已被他挥退,只余下心腹内侍总管王德,垂手侍立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好!好一个陈子川!” “剑出如电,人头落地!干净!利落!痛快!” 他猛地转身,玄黑衮冕的袍袖带起一阵劲风,目光如电,钉在刚刚呈上犹带墨香的鸿胪寺密报上。 那密报详述了鸿胪寺正堂发生的一切。 金权洙的狂悖挑衅,矮胖扶桑副使那蓄谋已久的、充满极致侮辱的踏龙之举,以及陈曦那毫无征兆、快逾雷霆的一剑枭首! 更记录了金权洙在陈曦引动天子剑与人道龙气威压下的色厉内荏、狼狈不堪,以及安倍见真遭受反噬、强咽鲜血的阴鸷! “以大国气度慑之?以煌煌国威镇之?”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冷峻到极致的弧度,指尖重重敲在密报上陈曦的名字旁。 “金权洙腰间那枚骨符…萨满妖气…安倍狩衣袖中的式神反噬…哼!朕就知道,这两条恶犬背后,必有妖鬼驱策!”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王德,声音斩钉截铁: “传朕口谕!陈卿代天行宪,诛逆护国,深合朕心!所行所为,尽善尽美!鸿胪寺一应事务,由其全权决断,无需再行奏报!另,赐陈卿宫中秘藏龙血墨十锭,天蚕冰心纸百张!” “老奴遵旨!” 王德心头剧震,深深躬身。 龙血墨、天蚕冰心纸,这已非寻常赏赐,而是蕴含着皇家气运与一丝龙元灵气的珍宝啊! 几乎在王德躬身领命的同一刻。 北衙禁军大营,震天的呼喝操练声中,一处偏帐内却弥漫着浓烈的金疮药与血腥气。 程处默赤着精壮的上身,左肩那道恐怖的贯穿伤被重新清洗包扎,新换的绷带下依旧隐隐透出血色。 正龇牙咧嘴地由军医处理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嘶…老张头,你他娘的轻点!老子这身皮肉刚在北境妖崽子手里捡回来,别折你手里了!” 程处默骂骂咧咧。 帐帘猛地被掀开,李怀仁如同一阵风般卷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解气,声音都变了调: “处默!大消息!天大的消息!子川在鸿胪寺,一剑把那扶桑矮冬瓜副使的狗头给剁了!” “什么?!” 程处默猛地坐直,牵动伤口也浑不在意,虎目圆睁: “快说!怎么回事?” 李怀仁唾沫横飞,将打听到的细节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尤其着重描绘了那倭奴如何作死欲踏龙图,陈曦如何轻描淡写拂剑杀人,以及金权洙和安倍见真如何吓得面无人色。 “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程处默听完,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矮几上,震得药碗跳起老高,放声狂笑,牵动伤口也毫不在乎。 “干得漂亮!对付这种狼心狗肺、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就该这么干!跟他讲礼?讲个屁的礼!子川这一剑,比老子在北境砍一百个妖崽子都解气!这才是我大唐的官!这才是我程处默的兄弟!” 他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自己亲手斩了那倭奴一般: “娘的,可惜老子这身伤!不然非去鸿胪寺门口守着,看看剩下那些杂碎还敢不敢炸刺!子川!好样的!” ................. 城南小院,竹篱轻掩。 院中石桌上,摊着几张粗糙的黄麻纸。 陈子凡小脸紧绷,全神贯注,指尖一点微弱的橘红火星跳跃着,小心翼翼地在一块非金非玉的扁平小盒内壁上,铭刻着细如发丝层层嵌套的符文。 他身边散落着不少废弃的弹丸壳和刻坏的材料,显然已尝试了许久。 “嗤啦!” 指尖火星一个不稳,内壁上一道关键的稳定符文瞬间被烧灼变形,整颗半成品的二代火子雷核心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冒出一缕青烟,宣告报废。 “又失败了!” 陈子凡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小脸垮了下来。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青衫依旧,神色沉静,仿佛刚从国子监下学归来,而非刚在鸿胪寺斩了一颗人头。 “师父!” 陈子凡立刻跳了起来,小跑过去,眼中满是崇拜和刚才失败的沮丧。 “您回来了!那个…那个倭奴…” 陈曦目光扫过石桌上报废的材料和徒弟懊恼的小脸,心中了然。 他并未立刻回答鸿胢寺之事,而是走到石桌前,拿起那颗报废的核心,神念扫过内部紊乱的能量结构和那道烧毁的符文。 “此处离火与艮山符文嵌套过急,能量节点未能稳固便强行激发下一层,如同根基未稳便欲起高楼,岂有不塌之理?” 陈曦声音平和,指尖一点温润青光点出。 虚空中瞬间勾勒出几道清晰流畅,蕴含着能量流转规律的符文轨迹。 “格物之道,首重根基,次重平衡。欲速则不达。当如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必有余地。看好了。” 青光流转,符文在他指尖下如同活物般重新组合、嵌套,原本冲突暴烈的能量节点变得圆融稳固,一种内敛而稳定的力量感油然而生。 陈子凡瞪大了火睛,看得如痴如醉,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只剩下对师父近乎神技的符文掌控力的惊叹和向往。 “弟子明白了!” 他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是弟子心急了!” 陈曦这才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院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仿佛刚才只是指点了一番课业。 “至于鸿胪寺之事,跳梁小丑,自取其辱。杀一儆百,断其爪牙,使其知晓天高地厚,不敢再行鬼蜮伎俩,足矣。” 【叮!鸿胪寺剑斩倭奴立威,震慑宵小,维护国体,引动人道气运微澜,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37283!】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深处响起,如同清泉落深潭。 陈子凡似懂非懂,但师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度,以及话语中蕴含的深意,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他重重点头: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夜凉如水,月华如练。 小院静室内,灯火已熄。 陈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念沟通掌心芥尘寰印记。 “嗡!” 空间微澜,身影瞬间消失。 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此地十日,外界不过一夜。 浓郁的灵气氤氲如雾,清泉潺潺流淌过光洁青石,发出悦耳清音。 陈曦独立泉畔,仰望洞天穹顶模拟出的浩瀚星空,星河璀璨。 鸿胪寺一剑的余韵,各方反应的回响,皆已沉淀。 他心念澄澈,返照自身。 仙道天仙圆满,仙元浩瀚如海,奔流不息。 武道九转金身二转中期圆满,气血熔炉轰鸣,筋骨似金玉。 儒道浩然正气,在长安龙气重光与人道洪流的滋养下,已然蜕变升华。 半步亚圣之境的气息沉凝如山岳,呼之欲出! 然而,那最后半步的壁垒,依旧坚韧。 非是力量不足,而是缺了一股足以开宗立派、引动文道长河共鸣的势! “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此道根基已成,然欲成体系,化为教化万民、经世致用之学,乃至引动人道气运加身,助我踏破亚圣门槛…尚需一册总纲!” 陈曦目光沉凝,心念如电。 “龙血墨…天蚕冰心纸…” 他想起王德傍晚悄然送来的御赐之物。这绝非仅仅是赏赐,更是帝王对他开宗立派的期许与支持! “时机已至。” 陈曦眼中神光湛然。 他于青石上盘膝坐下,手一挥。 十方龙血墨锭悬浮而出,每一块都呈暗沉的血红色,隐隐有细微的龙形纹路游动,散发出磅礴而温润的生命气息与皇道龙气。 百张天蚕冰心纸铺展在身前虚空,薄如蝉翼,洁白如雪。 触手冰凉,却又坚韧异常,蕴含着至清至纯的灵性。 陈曦并未立刻落笔。 闭上双目,识海中神念如潮水般奔涌。 前世浩如烟海的物理、化学、生物、机械、电磁等基础原理,如同繁星般点亮! 今世所悟的天地法则碎片、道法符文、灵气运转至理,如同江河般流淌! 儒门浩然正气承载的圣贤微言、教化之道,如同大地般承载! 三者在他那口沉凝如岳、半步亚圣的浩然正气统御下,开始发生奇妙的碰撞、交融、演化! 格物之道,便是洞察这方世界最底层、最本质的运转规律! 知天地之理,方能御天地之力! 无论仙凡! 陈曦胸中那口浩然正气,随着这前所未有的宏大推演与融会贯通,开始升华! 周身散发出温润而浩大的光芒,身后那虚幻的竹简沉浮、书声琅琅、山河社稷的亚圣气象,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凝实! “就是此刻!” 陈曦霍然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星辰,唯有洞悉万物本源的智慧之光! 并指如笔,指尖一点凝聚了磅礴浩然气、仙元、以及引动的洞天灵气的璀璨金芒! 落向悬浮于身前的一张天蚕冰心纸! 笔落惊风雨! 第一行字,并非具体知识,而是纲领总论,字字如金钩铁划,烙印虚空,引动法则共鸣: “《格物天工论》——天地有常,万物有理。格致穷究,以明其性;知行合一,以尽其用。法天地自然之律,开万世生民之智。此道非为仙神独专,凡有慧根,皆可窥堂奥,御造化!” 轰! 当御造化三字落成! 整张天蚕冰心纸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纸面上,那墨迹仿佛拥有了生命,龙血墨中蕴含的龙气与浩然正气、洞天灵气彻底交融,每一个字都如同微小的星辰在燃烧! 虚空生雷! 洞天之内,灵山上空,竟有细密的金色电蛇凭空滋生,游走不定,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曦心如古井,不为所动。 指尖金芒再动,速度更快,如行云流水,又如庖丁解牛,精准无比地剖开天地至理的脉络。 不再局限于文字阐述,而是以神念为引,浩然气为墨,将推演出的法则模型、能量结构、符文阵列,直接烙印于天蚕冰心纸上! 笔走龙蛇,思如泉涌! 一张又一张天蚕冰心纸被金色的字迹和玄奥的符文图谱铺满,悬浮在陈曦周围,如同众星拱月! 龙血墨的灵性与皇道龙气,天蚕冰心纸的至纯灵性,洞天的精纯灵气,陈曦自身的仙元、浩然气、武道气血,以及那引动的天地法则碎片,在此刻完美交融! 他书写的已不仅是一部典籍,更是在以无上智慧与力量,梳理、整合、开创一条贯通仙凡、直指天地本源的堂皇大道! 水月洞天内,异象纷呈! 灵泉奔涌如龙吟,古木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道音。 天空中,金色的法则电蛇越来越多,交织成网,却不敢劈落,仿佛在敬畏着下方那正在诞生的智慧之光。 【叮!融汇两世智慧,开创格物大道,编纂《格物天工论》,引动天地法则共鸣!此乃开宗立派之基,直指儒道亚圣之门!稳健经验值+30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0283!】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宏大,如同黄钟大吕,响彻灵魂! 当陈曦落下《格物天工论》最后一笔的刹那—— “轰!!!” 整部悬浮的典籍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一百张天蚕冰心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百道璀璨的金色流光! 这些流光并未消散,反而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汇聚、压缩、凝练! 最终,在陈曦面前,化作一册非金非玉、非帛非革的奇异典籍! 典籍封面,无字。 唯有无数微小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隐约构成山河社稷、日月星辰、齿轮杠杆、火焰雷霆、草木生灵等包罗万象的虚影! 一股浩瀚、博大、智慧、承载着洞悉天地造化与生民福祉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从这册无字天书上爆发开来! 这气息堂皇正大,瞬间冲破了水月洞天的束缚! 长安城南小院上空,深沉的夜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了一瞬! 一道纯粹由智慧文华凝聚的淡金色光柱,自虚空垂落,直贯小院静室! 虽一闪即逝,凡人难察。 但此刻,长安城内所有修为有成者,无论仙、佛、儒、武,皆心有所感,惊疑不定地望向城南方向! 水月洞天内。 陈曦缓缓收回手指,脸色略显苍白,但双眸却亮如晨星,前所未有的清澈与深邃。 凝视着悬浮在身前,散发着智慧与造化气息的无字金书《格物天工论》。 感受着体内那彻底稳固、再无半分滞涩,只待一个正式契机便能彻底踏破的亚圣境界! 以及识海中那突破四万大关的稳健经验值! 稳健之道,在于根基浑厚,在于谋定后动。 格物天工,开宗立派。 此道,已成! 第101章 枯木疑云 水月洞天之内,时间如清泉流淌过青石,悄然无声又奔涌不息。 陈曦盘膝于灵山之巅,身畔悬浮的《格物天工论》无字天书,其封面流淌的金色符文终于缓缓敛去最后一丝光华。 “呼……” 一口悠长的浊气吐出,带着玉质般温润的光华,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 陈曦拂袖起身,《格物天工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乾坤。 空间微澜荡开,身影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正值清晨,深秋的薄雾尚未散尽,带着湿冷的露气。 院中竹叶凝着水珠,偶尔滴落,发出细微的嗒声,更显小院清寂。 陈曦推开静室门,步入庭院。 晨曦微光落在他半旧的青衫上,并无半分煊赫气势外放,整个人却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竹影摇曳,清风拂过。 都似在他身周自然流转,带不起半分涟漪。 “师…师父?” 侧院书房门口,陈子凡探出小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块刻废的橘红色弹丸核心,脸上犹带着昨夜屡次失败的懊恼。 可当他目光触及庭中静立的陈曦时,小脸上的沮丧瞬间凝固,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茫然。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青衫简朴,身姿挺拔。 但此刻的陈曦,落在陈子凡眼中,却仿佛一座接天连地的巍峨神山,沉静、厚重、渊深似海。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 “您…您出关啦?” 陈曦回身,目光温润平和,落在徒弟身上,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 “嗯。格物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亦需张弛有度。昨夜之败,非你之过,乃心未静,气未沉。去将那些废料取来。” “是,师父!” 陈子凡如蒙大赦,连忙跑回书房,捧出一堆刻废的弹丸壳和烧焦的材料。 陈曦并未立刻动手,只是目光扫过那些失败品。 指尖随意在空中虚划几下,几道蕴含能量流转的符文轨迹一闪而逝。 “看明白了?”他问。 陈子凡瞪大了火睛金睛,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明…明白了!弟子愚钝!是弟子太急躁,强行嵌套,未遵能量流转的自然之序!” 陈子凡激动得小脸通红,昨夜困扰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对师父近乎神技的敬服。 陈曦微微颔首:“悟了便好。去重刻吧。” “是!” 陈子凡重重点头,抱着材料一头扎回书房,再无半分之前的浮躁。 就在这时,院外竹篱门扉被急促而沉重地叩响。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叩门声带着一股压抑的焦灼,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阿福快步从厢房走出,看了一眼陈曦。 陈曦神色无波,只轻轻抬了抬下颌。 阿福会意,上前拉开竹篱门。 门外站着两人。 当先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方正刚毅,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此刻却眉头紧锁,眼底布满血丝,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身着紫色蟒袍,腰缠玉带,正是当今宗室名王,掌管长安府衙的江夏郡王李道宗! 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长安府衙捕头服色的精悍汉子,脸色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惊悸,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王爷?” 阿福吃了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李道宗身份尊贵,执掌京畿治安,平日深居简出,极少亲至臣下私宅,更遑论是如此清晨如此神色。 李道宗根本没看阿福,目光如电,瞬间越过阿福,牢牢锁定了院中负手而立的陈曦! 当他看清陈曦的刹那,李道宗这位沙场宿将铁腕郡王,身形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眼前的陈曦,青衫磊落,并无半分官威杀气外露,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 “陈博士…” 李道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大步流星踏入院中,对着陈曦竟是郑重地抱拳一礼,全无郡王架子。 “事态紧急,冒昧登门,搅扰先生清修了!” 陈曦拱手还礼,声音平和如常: “王爷言重。何事如此急切?”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 “祸事!长安城外,一夜之间,连发五起命案!死者…死状诡异绝伦,绝非寻常凶徒所为!” “赵虎,你亲眼所见,速速禀报陈博士!” 那捕头赵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回…回禀陈博士!卑职…卑职带人查验了所有现场!死者皆在城外官道驿站或偏僻村落附近,有商贾,有农夫,甚至还有一名驿卒!死法…死法一模一样!” “死者全身精血…像是被彻底抽干了!皮包骨头,干瘪枯槁,如同…如同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月的老树枯枝!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布满灰败的褶皱,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可…可偏偏现场没有一丝血迹!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只在…只在每具尸体心口的位置,都残留着一小撮灰黑色的灰烬!” 李道宗脸色铁青,接过话头:“子川先生!非是本王妄自揣测,更非推诿!此等阴毒邪祟之术,闻所未闻!联想到日前鸿胪寺之事,那扶桑阴阳师安倍见真袖中诡异,高句丽金权洙腰间的妖异骨符…” “本王有九成把握,此等命案,必是这两国妖人所为!他们这是在报复!报复先生鸿胪寺一剑之威!报复我大唐天威!” 李道宗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语气充满了无力与愤懑: “然…苦无实证!现场除了那点符灰,再无其他痕迹!驿馆那边,由先生您亲自坐镇鸿胪寺,他们龟缩不出,表面恭顺!没有铁证,本王纵为郡王,执掌府衙,亦无法调动大军强行搜查驿馆拿人!否则,便是擅启边衅,授人以柄!陛下那里…也难交代!”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深深的恳求与托付,对着陈曦再次抱拳,腰身深深弯下: “先生!您学究天人,洞察幽冥,前番金山寺、鸿胪寺,皆显雷霆手段,明察秋毫!此案…非先生出手,恐难觅真凶,还枉死者一个公道!更恐妖人继续肆虐,祸乱京畿!本王…代长安百姓,代那五位枉死之人,恳请先生出手相助!”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深秋晨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阿福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平日里威严赫赫的郡王,此刻竟对自家公子如此折节恳求。 陈曦静立原地,听完李道宗与赵虎的叙述,神色依旧沉静如水。 “王爷无需多礼。” 陈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上前一步,虚扶起深深躬身的李道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护卫京畿安宁,亦是在下职责所在。此等妖邪作祟,戕害无辜,亵渎大唐国土,无论是否因鸿胪寺之事而起,皆不可容。” 陈曦的目光转向地上犹自惊魂未定的捕头赵虎:“赵捕头。” “卑…卑职在!” 赵虎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那残留的符纸灰烬,可曾带来些许?” “带了!带了!” 赵虎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包,双手捧过头顶,声音发颤。 “卑职…卑职怕有古怪,用油纸包了三层!请博士过目!” 阿福上前接过油纸包,呈给陈曦。 陈曦并未直接用手触碰,指尖隔空一引,一缕微不可察的灰黑色粉末,自油纸包中飘飞而出,悬浮于他指前三寸的虚空之中。 灰烬细碎,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死寂气息。 陈曦双眸微阖,复又睁开。 眸底深处,一点温润如玉的金芒悄然流转,并非星辰幻灭,而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在推演天机! 在他眼中,那缕悬浮的灰烬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细微的粒子在分解、重构,追溯着焚烧前的本源形态! 阴冷的死寂气息被层层剥离,显露出其核心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贪婪、怨毒与混乱吞噬意志的诡异烙印! 那烙印的形状,赫然是八首蛇身的扭曲虚影! 同时,灰烬物质本身的构成,其特有的桑皮纤维与蕴含的扶桑岛地脉阴气的微弱痕迹,也在金芒的解析下无所遁形! 格物致知,洞察秋毫! 一切信息,电光火石间,已了然于胸。 陈曦指尖金芒敛去,那缕灰烬无声飘散。 他看向李道宗,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定海神针,凿入人心: “王爷所虑无差。此灰烬本源,确系扶桑特产的阴桑符纸焚烧所余。其中所蕴邪力烙印,阴毒暴戾,专司吞噬精血生机,其根脚…正是那安倍见真袖中所饲之式神本源之力无疑。” 李道宗和赵虎闻言,身体同时一震! 李道宗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与冰冷的杀意,咬牙切齿: “果然是他!好个贼子!竟敢在我长安京畿,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可…先生,仅凭此点灰烬,恐怕…恐怕依旧难以作为铁证,堵住那两国之口啊!安倍见真大可推诿是其符纸失窃,或他人栽赃!” “证据?”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如刀的弧度。 “王爷秉公执法,自需铁证如山。然在下奉旨,暂领鸿胪寺,代天巡狩,便宜行事。凡入长安之妖邪鬼祟,一经发现,无论附于人身,还是藏于器物,皆视为叛逆!立斩无赦!神魂俱灭!此乃陛下钦赐之权!” “鸿胪寺内,自有贫道的证据。” 言罢,陈曦对着李道宗微微颔首。 “王爷且回府衙,安抚百姓,详查案牍,务必寻出所有受害之人,登记造册。”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对着陈曦再次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劳先生!本王…代陛下,代长安万民,谢过先生!” 李道宗不再多言,带着神情稍安的赵虎,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重新恢复了属于大唐郡王的刚毅与雷厉风行。 院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子凡再也按捺不住,小跑到陈曦身边,仰着小脸,眼中凶光与兴奋交织: “师父!真是那扶桑矮子搞的鬼?咱们这就去鸿胪寺宰了他?” 陈曦抬手,轻轻按了按徒弟的小脑袋,将他眼中那点因命案惨烈而激起的戾气压下。 “遇大事,当有静气。妖邪当诛,然需诛于明正典刑之时,亦需诛得其所,使其恶行昭彰,以儆效尤。” 他目光投向驿馆方向,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 “不过,此刻,是该去鸿胪寺看看了。” 第102章 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鸿胪寺正堂,陈曦端坐主位,指尖拂过横置案前的天子剑乌沉剑鞘。 剑格处那点朱砂敕字,在堂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殷红得刺眼。 与此同时,安倍见真与金权洙的身影亦是出现在堂口。 身后随员寥寥,个个面色紧绷,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主位。 金权洙当先一步踏入,青白面皮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细长眼眸扫过陈曦,又掠过案上那柄象征生杀大权的天子剑。 听闻陈曦乃是为了长安城外百姓之死而来,竟是还敢率先发难道: “陈大人好大的威风!贵国长安京畿之地,天子脚下,竟有凶徒连害五命,死者枯槁如朽木,精血尽失!啧啧,莫非这便是大唐的煌煌气象?这便是贵国允诺我等使节的安全?” 刻意停顿,其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陈曦沉静的脸: “还是说…陈大人前日鸿胪寺内一剑枭首,杀得痛快,却惹来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无处发泄,便只能拿我两国商旅乃至无辜驿卒泄愤?” 此言诛心至极,将长安血案直接扣在了陈曦头上。 更暗示大唐治安崩坏,妖孽横行。 安倍见真紧随其后,宽大的玄黑狩衣纹丝不动,脸色苍白得如同墓中爬出的僵尸,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细线。 其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抬起了低垂的眼帘。 对此,陈曦目光淡然,微微扫过两国之人。 “强词夺理,本官来此自是已有证据,并且找到了凶徒,此时焉有你弄舌之之机?” 天子剑出鞘,寒芒微微一闪,瞬间便就让刚刚还上调下窜的金权洙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安倍见真,却是对陈曦丝毫不惧,阴恻恻的问道: “证据?陈大人,信口雌黄可是要不得啊!” 而陈曦,等的正是这句话。 “安培使所言极是。人命关天,自需证据确凿。” 话音未落,陈曦左手在案上轻轻一拍! “嗡!”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的水晶球凭空浮现,悬浮于案前! 水晶球内,景象流转。 正是长安府捕头赵虎呈上的那包灰烬! 此刻,在陈曦浩瀚神念与浩然正气的双重灌注下,水晶球内景象骤然放大、分解、溯源! 灰烬的每一粒微尘都纤毫毕现! 其物质本源结构、蕴含的扶桑阴桑木特有纤维、残留的岛国地脉阴气…… 如同被无形之手一层层剥开! 最终,核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充满暴戾吞噬气息的烙印被强行剥离显形放大! 那烙印扭曲蠕动,赫然呈现出八颗狰狞蛇首共舞的恐怖虚影! 与安倍见真袖中泄露的气息,同源同质! 更与昨夜五名死者心口残留的灰烬本源烙印,一模一样! “此乃昨夜五名枉死者心口所留符灰,经本官溯源推演,其本源烙印在此。” 陈曦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在安倍见真和金权洙心头。 “安倍正使,此物,眼熟否?” 安倍见真身体剧颤,宽大袖袍内传出尖锐到不似人声的嘶鸣! 陈曦根本不待他回答,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金权洙腰间那枚惨白骨符! “至于金正使腰间这枚家传护身符……” 陈曦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金权洙腰间隔空一点! “铮!” 天子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剑格处那点朱砂敕字骤然爆发出刺目血光! 一股堂皇浩大承载着万里河山意志与生民念力的人道龙气,混合着天子剑的无上杀伐威能,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金剑芒,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轰击在惨白骨符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骨符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嗷!!!” 一声凄厉狂暴、充满野性与痛苦的兽吼,猛地从裂开的骨符中爆发出来! 一道模糊的由粘稠黑气与猩红妖光凝聚而成的巨大罴影,在骨符上方一闪而逝! 罴影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暴戾与嗜血的疯狂,死死盯着陈曦,发出不甘的咆哮! 其身上散发出的妖气,赫然与北境战场被程咬金斩杀的黑风王同源! “吼!!” 罴影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溃散,粘稠的黑气与猩红妖光被龙气与剑意疯狂净化湮灭! “不!” 金权洙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伸手欲护住骨符,却如同蚍蜉撼树! “砰!” 惨白骨符彻底炸裂!化为齑粉! 一股混杂着腥臊与硫磺味的黑烟腾起,伴随着罴影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消散在堂皇人道龙气的镇压之下! 金权洙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灰败,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口逆血喷出,气息萎靡不振,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他的力量根源,被陈曦一指,以煌煌人道国运,生生碾碎! “此符沟通北境妖族余孽黑风罴残魂,更沾染萨满血咒,以生灵精魄为食粮!金权洙,你携此邪物入长安,意欲何为?” 陈曦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铁证如山!如山如岳!压得金权洙与安倍见真喘不过气! “八嘎!大唐欺人太甚!” 安倍见真彻底癫狂! 猛地撕开宽大狩衣前襟,露出苍白瘦骨嶙峋的胸膛! 胸膛之上,赫然用鲜血绘制着一幅繁复扭曲的八首蛇身邪阵! “以吾身为祭坛!以吾魂为引!恭请八岐尊神——降临此秽土!吞噬!毁灭!”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枯瘦的手指狠狠插进自己心口! “噗!” 心头精血狂喷而出,尽数浇灌在胸前的邪阵之上! “嘶嘶嘶——吼!!!” 邪阵血光大盛! 八道凝练如实质充满无尽贪婪,暴虐混乱与毁灭气息的恐怖蛇影,瞬间自他胸前血阵中冲天而起! 蛇影迎风暴涨! 每一颗蛇首都大如车轮,獠牙森白如戟,猩红的蛇瞳锁死陈曦,喷吐着粘稠的毒雾与阴火! 整座鸿胪寺正堂的温度骤降,光线扭曲,仿佛瞬间坠入九幽魔域! 八首蛇身式神! 安倍见真以自身血肉灵魂为祭品,强行召唤式神本体降临! “大唐陈曦!毁吾式神本源!此仇,唯有用你长安百万生魂血祭,方能平息八岐大神之怒!” 安倍见真形如骷髅,声音却怨毒如万载寒冰。 “杀了他!黑风部族与你不死不休!” 金权洙也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面容扭曲地嘶吼。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八岐魔影与歇斯底里的战争威胁,陈曦缓缓起身。 他单手握住案前那柄乌沉的天子剑。 “锵——!” 长剑出鞘! 剑身无华,唯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承载着万里山河,兆亿生民不屈意志的煌煌紫气,在剑锋之上流淌!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一种源自天地法理、人道正朔的无上威严,随着剑锋抬起,如同无形的天倾,轰然降临! “妖邪鬼祟,擅入长安,戕害生灵,亵渎国体,证据确凿。”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魔影的嘶吼与金权洙的咆哮,如同律令天宪,响彻整个空间: “依大唐律,依陛下钦赐便宜行事之权——立斩无赦!神魂俱灭!” “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诛” 手中那柄流淌着煌煌紫气的天子剑,对着前方虚空,极其简单地,向下一斩! 没有剑光纵横,没有剑气呼啸。 一道凝聚了人道法度、天子权柄、浩然正气、太乙仙元、九转金身之力,更与长安上空那重光万里、盘踞如龙的煌煌国运瞬间共鸣的——诛绝之念! 此念,即为天宪! “嗡——!” 整个鸿胪寺正堂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了一下,骤然向内塌陷凝固! 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那刚刚凝实凶威滔天的八首蛇身式神魔影,八颗狰狞的蛇首上疯狂暴虐的表情瞬间凝固!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 “不——!!!” 安倍见真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灵魂深处的惨嚎,身体连同胸前那邪异血阵,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一点试图逃逸充满怨毒的式神本源真灵,被那无处不在的诛绝意念扫过,如同泡沫般彻底幻灭! 金权洙脸上的怨毒和咆哮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抬起的手掌,皮肤、血肉、骨骼,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从指尖开始,迅速向上蔓延,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连同他体内那点被骨符妖力浸染的魂魄,一同被抹除! “呃……” 他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堂内一片死寂。 浓烈的妖气、血腥的怨念、刺鼻的毒雾……所有污秽气息,在那诛绝意念扫荡下,被涤荡一空。 阳光重新透过窗棂洒落,光柱中尘埃飞舞,静谧得如同寻常午后。 唯有地上残留的一小撮灰黑色符灰,以及一枚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惨白骨符碎片。 鸿胪寺属官们呆若木鸡,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陈子凡小嘴微张,眼中满是震撼,小拳头捏得死紧。 陈曦收剑归鞘。 动作流畅自然,如同拂去袖上微尘。 那柄乌沉的天子剑重新横置案前,剑格处的朱砂敕字,似乎更显殷红。 “八岐?相柳!” 看着刚刚诛灭那八岐大蛇的虚影,陈曦目光微微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 随即,陈曦又道: “王少卿。” “下…下官在!” 王焕猛地一激灵,慌忙躬身,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将此符灰、骨符碎片,及此水晶球内溯影,妥善封存,连同本官手书案由,即刻呈送御前。此为诛杀两国妖邪使节之铁证,不容有失。” “是!下官遵命!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王焕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扑上来,双手颤抖地接过水晶球,又小心翼翼地将地上那点灰烬与骨符碎片用特制玉盒收起。 “至于两国随员,”陈曦目光扫过堂外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扶桑与高句丽随从,“皆受妖法邪气浸染,神智已失,留之无用。拖去朱雀门外,与那倭奴之首同葬。” “是!”立刻有甲士如狼似虎般扑上。 陈曦不再看一片狼藉的堂外,整了整并无褶皱的青衫袖口,对身后的陈子凡和马护卫道: “入宫,面圣。” 夕阳将朱雀门巨大的影子拉得很长,为巍峨的宫墙镀上一层肃穆的金边。 紫宸殿内,檀香依旧,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沉重。 李世民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辽东与扶桑列岛,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图面。 御案之上,那枚封存着符灰、骨符碎片与溯影水晶的玉盒,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无声的灼热。 “陛下,陈博士殿外候旨。”王德的声音压得极低。 “宣。” 李世民霍然转身,冕旒珠玉碰撞,目光瞬间锁定了那道踏入殿门的青衫身影。 陈曦稳步上前,躬身行礼: “臣陈曦,奉旨暂领鸿胪寺,诛杀高句丽正使金权洙、扶桑正使安倍见真。案由、铁证已呈御览,请陛下圣裁。” 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汇报一件寻常公务。 殿内落针可闻。 李二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陈曦从里到外剖开。 他看过那水晶球中八岐式神烙印的暴戾,看过黑风罴残魂的凶狞,看过安倍见真以血饲魔的疯狂,看过金权洙骨符中浸透的萨满血咒! 更看过陈曦那煌煌如天宪的一剑,引动国运龙气,诛绝妖邪,抹杀存在! 这已非凡俗手段! 寂静,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无比。 李世民猛地抬手! “啪!” 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那盛放铁证的玉盒都跳了一跳! “杀得好!!!” 三个字,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与无上快意!声震殿宇! 他一步踏下丹陛,玄黑衮冕带起劲风,走到陈曦面前,竟亲自伸手,重重拍在陈曦肩上! “陈卿!此一剑,斩出了我大唐的煌煌天威!” 他手指猛地指向殿外,指向那辽阔的疆域,声音如同金戈交鸣,带着气吞山河的决绝: “高句丽?扶桑?狼子野心,蛇鼠一窝!敢以此等邪术犯朕疆土,害朕子民!便是倾国来战,朕又有何惧?!” “朕倒要看看,那渊盖苏文,那舒明国主,还有他们背后藏头露尾的妖神鬼物,敢不敢来试朕手中之剑,敢不敢来撼朕这万里河山!” 帝王的怒火与意志,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大殿! 陈曦微微垂首:“陛下圣明。妖邪已诛,余者跳梁,若敢再犯,臣手中之剑,愿再为陛下斩之。” 李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看着眼前依旧沉静如渊的青衫身影,眼中激赏更浓。 “陈卿之功,彪炳史册!朕心甚慰!鸿胪寺之事,卿处置得滴水不漏,铁证如山!纵有千般非议,自有朕一力担之!” “眼下,卿之要务,当在格物大道!此乃国本所系!朕,等着卿开宗立派,教化天下,引我大唐文华气运再攀巅峰之日!”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陈曦躬身应道。 夕阳彻底沉入宫墙,殿内华灯初上。 陈曦退出紫宸殿,身影融入长安城渐起的万家灯火之中。 驿馆的血腥早已被训练有素的官吏悄然清理。 夜色下的长安,朱雀大街依旧喧嚣,深巷里飘出饭食的香气,顽童追逐的笑闹声隐约可闻。 陈曦走过坊市,走过石桥。 他的脚步落在坚实的青石板上,沉稳如常。 抬眼望了望墨蓝天幕上初现的星子,眸底温润如玉,深潭无波。 路还长。 第103章 国子监司业! 陈曦诛杀两国使臣,虽事后已经禀报李二,也得到了李二的肯定。 但此事,却依旧在大唐百官之中,引起了不小轰动。 大朝会之上,太极殿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御案之上,那方盛放妖邪铁证的玉盒无声矗立。 盒盖上冰冷的螭龙纹路映着跳动的烛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 “……妖邪入京,戕害黎庶,证据确凿!陈博士代天行宪,诛其首恶,何过之有?” 程咬金声如洪钟,虬髯戟张,铜铃般的虎目狠狠扫过阶下几个面色青白的老臣。 “莫非尔等腐儒之见,竟要纵容那等食人精血的妖物,在我长安肆意横行?嗯?”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身侧包金的柱础上,沉闷的声响震得殿梁簌簌落下几点微尘,也震得那几个意图弹劾陈曦擅杀外使、有辱国体的御史喉头一哽,脸色愈发难看。 “知节稍安。” 李靖的声音平稳响起,如同定海神针插入沸腾的怒涛。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陈博士持天子剑,承陛下钦赐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此非擅权,乃尽忠职守!况高句丽、扶桑使团身携妖器邪灵,祸乱京畿,其行已同叛逆!陈博士雷霆手段,诛首恶以儆效尤,非但无过,实有大功!此一举,斩断的是窥探长安的妖邪爪牙,震慑的是四方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敢问诸公,若依循常法,步步奏报,待尔等廷议出个结果,我长安城外,又该添上多少具枯槁干尸?” 李靖的话字字千钧,引动殿内一片低沉的嗡嗡议论。 那些原本摇摆的官员,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卫国公所言极是!” 房玄龄抚须颔首,声音清越,压过殿内杂音。 “陈博士洞察妖氛于先,诛除邪逆于后,更呈上不容辩驳的铁证!此非但维护了国法纲纪,更彰显了我煌煌大唐不容妖邪亵渎的无上天威!” “陛下,臣以为,当赏!当重赏!” 龙椅之上,李世民冕旒下的面容沉静如水。 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将那些或敬畏、或激赏、或残余着不甘的复杂神色尽收眼底。 “众卿之意,朕已知晓。”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私语。 “高句丽渊盖苏文,弑君篡位,屠戮忠良,视我天朝册封如无物!扶桑舒明,阳奉阴违,纵容浪人,劫掠藩属,包藏祸心!此番遣使,名为朝觐,实为刺探!更携妖鬼邪器,戕害我长安子民,行径令人发指!” “陈曦!” “持朕之剑,行朕之权,诛妖护国,明正典刑!此功,彪炳史册!此心,可昭日月!” 他猛地起身,玄黑衮冕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压轰然弥漫! “传旨!” “国子监格物首席博士陈曦,学贯天人,忠勇无双,涤荡妖氛,护卫社稷!着即擢升国子监司业,秩从四品上,总理国子监格物新科一应事务!赐紫金鱼袋,赏东海明珠一斛,蜀锦百匹!” “另,长安城外五名枉死百姓之家,由内帑拨银厚恤,免其赋役三代!此案卷宗及溯影铁证,誊抄邸报,明发天下!朕要让四方都知晓,犯我大唐者,纵有妖神庇佑,亦必诛之!虽远,必究!” 旨意如惊雷滚过殿宇,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程咬金咧开大嘴,狠狠挥了下拳头。 阶下那几名御史,此刻已彻底噤若寒蝉,深深垂下头颅。 “臣,陈曦,谢陛下天恩。” 陈曦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尘埃落定,陈曦将顺势领受这青云直上的司业之位时,他却并未退回班列,而是再次开口: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然臣之本心,唯在格物致知之道。司业之位,总理监务,案牍劳形,恐分薄臣钻研学问、教导门生之精力。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允臣仍以博士之身,潜心格物之学,编纂典籍,传道授业。此亦为报效陛下,报效大唐之根本。”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陈曦身上,充满了惊愕、不解、难以置信! 司业! 那可是国子监实实在在的副贰之位,手握重权,地位清贵,是多少文官皓首穷经梦寐以求的终点! 他陈曦,竟……竟要推辞? 理由竟是怕耽误了做学问、教学生? 程咬金铜铃眼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世民冕旒垂珠后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沉默了片刻,整个太极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哦?” 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卿之意,是嫌这司业之位,耽误了你格物大道?” “臣不敢。” “格物穷理,乃臣毕生所求。授业解惑,引英才窥天地之妙,亦是臣心之所向。司业之位,权责重大,非臣所长。臣唯愿埋首书斋,格物致知,以微末之学,育桃李于国子监,或可于国于民,有尺寸之功。此心赤诚,望陛下明鉴。” 李二的目光在陈曦脸上停留了许久,那锐利如鹰隼的审视,仿佛要穿透皮囊。 终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混合着更深沉的激赏,在他眼底缓缓漾开。 “好!” “好一个本心唯在格物致知!好一个育桃李于国子监!陈子川,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准卿所请!司业之位,朕予你虚衔,不领实务!国子监格物新科一应事务,仍由卿全权决断!文华阁行走之权依旧!另,赐卿宫内藏书楼乙字库通行令牌,凡格物所需典籍图谱,任由卿取阅抄录!望卿不负此心,早日将那格物大道,著成煌煌巨典,泽被苍生!” “臣,陈曦,叩谢陛下圣恩!” 陈曦深深一揖到底,心中澄澈一片。 司业虚衔,藏书楼乙字库通行令牌....... 这比实权之位,更合他意。 【叮!婉拒司业实权高位,明心见性,坚守格物大道之本,深合稳健之道真谛,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083!】 …… 翌日清晨,深秋的薄雾尚未散尽。 国子监格物堂前的小广场上,已然聚集了数十名学子。 寒门子弟居多,粗布麻衣。 手中紧握着简陋的炭笔和粗糙的纸页,翘首以盼。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陈博士!” “先生晨安!” “...........” 学子们压抑着激动,纷纷躬身行礼,声音不大,却透着发自内心的敬重。 鸿胪寺诛妖的雷霆手段,早已如传奇般在长安流传,更添眼前这位年轻博士深不可测的光环。 然而此刻的陈曦,身上却无半分杀伐戾气,唯有师长般的温和与渊深。 陈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热切的脸庞,步履沉稳地步入格物堂。 堂内陈设依旧简朴,长条木桌,粗糙长凳,唯有一面巨大的涂着黑漆的木架立于前方。 行至木架前,并未立刻开口。 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一种无形的专注力场悄然弥漫开来,所有学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挺直了腰背。 “天地万物,运行有序。” 陈曦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心灵。 “昨日授杠杆之力,以小博大,撬动千钧。今日,我们观其变——轮轴。” 他并未转身板书,只是右手对着木架旁一个沉重的石锁凌空一引。 “嗡!”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浩然气无声涌出,堂皇正大! 那沉重的石锁竟凭空悬浮而起,离地三尺! 与此同时,木架上,一个由精铁打造的简易轮轴装置被浩然气引动,发出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看。”陈曦左手食指隔空一点轮轴中心。 “力量,于此施加。”指尖一点微弱的白光没入轮轴中心点。 “而阻力,”右手食指再点轮轴外缘绳索悬挂的另一块稍小石锁,“于此受之。” “力虽弱,动于短途。” “阻虽强,行于远道。轮轴之变,省力之机,便在力臂长短之差!” .............. 【叮!引浩然正气演格物至理,深入浅出,启迪蒙昧,引动堂内文华微澜,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383!】 授课毕,学子们仍沉浸在震撼与思考中,久久不愿散去,围在一起热烈讨论着方才所见所悟。 陈曦并未苛责,只留了数道推演不同轮轴组合效率的算题,便悄然步出格物堂。 时值正午,秋阳高悬,洒下暖意。 陈曦并未回博士廨房,而是穿过重重殿宇,走向国子监深处一片僻静的竹园。 园中翠竹森森,一条碎石小径蜿蜒其中,通向几间掩映在竹影下的古朴精舍。 此地,便是孔颖达特意为他格物新科辟出的典籍编撰之所。 阳光透过高窗棂格,在室内投下道道光柱,光柱中尘埃如金粉般浮动。 屋内三面皆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架上并非全是传统经史子集,更多的是各地收集来的工巧图纸、农书医典、堪舆星图,甚至一些残缺的古旧机关图谱,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几张雪白的天蚕冰心纸,上面墨迹犹新,正是他编纂中的《格物天工论》草稿。 陈曦走到书案后坐下,并未立刻动笔。 他闭上双目,识海之中,那册由百页天蚕冰心纸凝练而成的无字金书《格物天工论》静静悬浮,封面之上,山河社稷、日月星辰、齿轮杠杆、火焰雷霆、草木生灵等包罗万象的虚影流转不息,散发出浩瀚、博大、智慧的磅礴气息。 心念微动,金书缓缓翻开。 书页无字,唯有无数细微玄奥的金色符文流淌组合,演化着天地间最本质的能量流转、物质结构、力场变化。 这些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法则的具现,是道的痕迹。 陈曦的神念沉入其中,如同游鱼汇入智慧的海洋。 他并非被动接受,而是以自身那口沉凝如岳、半步亚圣的浩然正气为引,结合前世浩如烟海的科学原理与今世所悟的仙道法则,主动地梳理、印证、推演。 不知过了多久,陈曦缓缓搁笔。 他睁开眼,眸中温润神光流转,仿佛蕴藏了星河流转。 面前的天蚕冰心纸上,新的篇章已然落成,墨迹在夕照下流淌着智慧的光泽。 识海中,《格物天工论》的金色虚影似乎又凝实了一分,散发出的智慧气息更加浩瀚深邃。 他低头看向指尖残留的墨痕,又抬眼望向窗外沉入竹海尽头的夕阳,嘴角浮现一丝极淡却无比澄澈的笑意。 司业之位? 紫袍玉带? 不过是过眼云烟。 唯有这案头笔墨,手中大道,方是立身之基,稳健之本。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叮!潜心编撰《格物天工论》,以浩然正气印证仙凡至理,格物大道根基愈发浑厚,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41883!】 第104章 颍川家书 贞观十三年冬月,长安城落了第一场薄雪。 细碎的雪沫子被朔风卷着,扑簌簌打在格物堂糊了素白高丽纸的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堂内却暖意融融,十几个炭盆散在各处角落,将初冬的寒意隔绝在外。 堂中央,陈子凡小脸紧绷,全神贯注。 指尖一点橘红火星跳跃不定,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面前一枚核桃大小非金非玉的弹丸外壳。 外壳内壁上,细如发丝的符文线条层层嵌套,随着火星的游走逐一亮起微光,又渐渐隐没,最终构成一个繁复而稳定的能量阵列。 弹丸在无形的力量托举下,悬在半空,缓缓旋转,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内里蕴含的狂暴火元之力被符文牢牢束缚着,温顺异常。 “成了!师父!您看!弟子这次真成了!” 陈子凡猛地抬起头,火睛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小脸因激动涨得通红。 小心地撤去指尖火星,那弹丸依旧稳定悬浮,内里橘红色的光芒规律性地明灭着,如同沉睡猛兽沉稳的呼吸。 陈曦端坐主位,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火元内敛,符文勾连稳固,引而不发。此枚流火珠,已堪入二代火子雷核心之列。然则……” “此处离火转圜,仍有半分滞涩。若遇极寒骤压,恐有能量淤塞反噬之险。当以坎水柔劲稍作疏导,引而不塞,方为圆融。” 陈子凡眼中兴奋稍敛,凝神细看那处节点,片刻后用力点头: “弟子明白!是弟子急于求成,嵌套过猛!” 堂下两侧,数十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寒门学子围聚在几张巨大的长条木桌旁。 桌上摊着炭笔绘制的图纸、散落的木料零件,还有一架半人高的水车模型正吱呀呀转动着,带动下方精巧的木制齿轮组,将一瓢清水从低处木槽提升到高处。 “此处轮轴之比,按陈博士所授公式推演,当为七比一,省力最著!” 一个面庞黝黑、指节粗大的学子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算符,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关中口音。 “非也!” 旁边一个清瘦些的学子立刻反驳,手指点在另一处。 “你未虑及轴承摩擦损耗!依昨日所测数据,当取六点五比一,方为实际最优解!” “对!格物之道,需以实测为准绳!” “然也!纸上得来终觉浅!” “.............” 争论声不高,却充满了求知的热切。 堂内温暖如春,窗外雪落无声。 【叮!格物之道传播日广,弟子进益,新学初萌,稳健根基愈发深厚,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0000!】 识海中,淡金色的系统面板数字无声跳动,稳稳定格于五万大关。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厚重感自陈曦心底弥漫开来,仿佛脚下大地延伸出无形的根系,扎得更深,汲取着更为磅礴的力量。 就在这时,格物堂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孔颖达捧着几卷厚厚的课业簿册,侧身进来。 肩头、花白的须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清癯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寒意,每道皱纹都舒展着,如同春风吹开的溪流,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欣慰。 直到陈曦目光投来,孔颖达才轻咳一声,步履轻快地走上前,将手中课业簿册珍而重之地放在陈曦身前的案几上。 簿册封皮上墨迹未干,写着贞观十三年冬月,格物新科算策论集字样。 “子川啊!” “看看,都看看!此乃诸生近日所呈策论!论水车轮轴省力之机变,论杠杆撬动巨石之权衡,论火元之力可控之途……虽笔触尚显稚嫩,然其中所蕴之巧思,所循之理路,皆已得格物致知三昧!条分缕析,推演实证,已非空谈义理可比!” “老夫执掌国子监数十载,今日方见新芽破土!此芽,发于你格物之道,发于你谆谆教诲!子川,此乃泽被后世之功业!老夫……幸甚!国子监幸甚!” 孔颖达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回荡在温暖的格物堂内。 堂下的争论声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数十道目光汇聚在祭酒与博士身上,带着敬仰与感激。 陈子凡也小心地收起流火珠,挺直了小身板。 陈曦起身,对着孔颖达郑重一揖: “祭酒言重。格物初萌,幼苗稚嫩,全赖祭酒包容扶持,方得此方寸之地生根发芽。此非曦一人之功,乃诸生向学之心,祭酒育才之德,与煌煌大唐文运交汇所成。” 他语气依旧沉静,却并非自谦,而是陈述事实。 “好!好!” 孔颖达连道两声好,脸上笑意更深,正要再言。 “哐当!” 格物堂紧闭的大门猛地被撞开! 寒风裹着雪沫子呼地倒灌进来,吹得炭盆里的火星子一阵乱跳。 一道苍老而踉跄的身影撞了进来,是陈府老仆陈忠。 “公子!公子!颍川…颍川急信——!” 陈忠跌跌撞撞扑到陈曦案前,冻得通红的枯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 “老爷…老爷他…他不知怎地…给公子您…定下了一门亲事!催您…催您速速回去成亲!信…信在此!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啊公子!” “啪嗒!”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陈曦手中那盏刚刚由侍立童子续上温热的青瓷茶盏,毫无征兆地脱手坠落,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谈笑间斩妖诛邪、执掌生杀的国子监博士,此刻竟僵立在原地。 成亲? 父亲…给他…找了个媳妇? 回颍川…成亲? 饶是陈曦道心通明,算无遗策,这一刻,大脑也难得地空白了一瞬。 孔颖达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 眼中复杂的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随即化为一种洞悉世情的老成持重。 孔颖达轻咳一声,打破沉寂,上前一步,温言开口: “子川……” 陈曦闻声,眸光微动,那瞬间的失神如同水波收敛,深潭复归沉寂。 他缓缓抬眼,看向孔颖达,面上已无波澜,唯余深不见底的平静。 “令尊大人此举,虽略显…仓促急切,然拳拳爱子之心,天地可鉴。为人子者,孝字当先。父命如天,不可轻违。纵有万般事务缠身,此等终身大事,亦当亲归故里,面聆亲训,方为至理。” “至于国子监课业,子川不必过虑。格物之道,贵在知行合一。昔日至圣先师周游列国,门下七十二贤随侍左右,一路观风土、察民情、论政事,于颠沛流离间,反得学问真谛,铸就千秋圣道。” 孔颖达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今日,何不效法先贤?子川既需归颍川处理家事,不妨便带上这些格物学子同行!自长安至颍川,千里路途,山川形胜,民风物产,皆是活生生的格物教材!于行路中格物,于世事间致知,岂非远胜闭门造车?” “此一举,既全了子川孝道,解了令尊心结,又不误格物新学之传续,更能令学子们开阔眼界,印证所学。此乃三全其美之策!望子川三思!” 孔颖达这番话,引经据典,情理兼备,更是巧妙地将陈曦的家事与格物大道的传播捆绑在一起,点明了带学生游学的巨大价值。 陈曦沉默着。 稳健之道,首重根基,次重应变。 父亲此举突兀至极,背后缘由尚未可知,但孔颖达所言,确实提供了当下最稳妥应对之策。 回颍川,势在必行。 带上这些已初窥格物门径的学子游学,亦非坏事。 正如孔颖达所言,读万卷书,终究需行万里路。 这千里路途,山川风物,市井百态,本身就是一部浩瀚的格物天书。 心中念头电转,利弊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陈曦深吸一口气,对着孔颖达深深一揖: “祭酒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如拨云见日。曦受教。父命不可违,孝道不可失。游学之议,更是深得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精髓。曦,遵命。”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堂下那些因听闻游学二字而渐渐亮起眼睛露出期待神色的学子,朗声道: “诸生听令!即日起,暂停堂内课业,各自归家整备行装。三日后辰时,国子监正门集结,随本官南下颍川,游学千里!此去路途,山川为书,民风为师,尔等需谨记格物致知四字,勤观善思,印证所学!” “是!谨遵博士之命!” 短暂的惊愕过后,巨大的惊喜涌上学子们脸庞,整齐洪亮的应答声几乎要掀翻格物堂的屋顶。 孔颖达捋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 陈曦转向依旧捧着家书有些茫然的老仆陈忠,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忠叔,辛苦了。先行回府,告知阿福,打点行装,三日后启程。” “是…是!公子!” 陈忠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躬身,捧着那封沉甸甸的家书退了出去。 陈子凡凑到陈曦身边,小脸兴奋得发红: “师父!咱们真要去颍川?游学?那弟子是不是可以多带些流火珠的材料?路上说不定能遇上不开眼的……” “噤声。” 陈曦淡淡瞥了他一眼,“此乃游学,非是征伐。去将你案上算题推演完,错一处,此行便留在长安看家。” 陈子凡小脸瞬间垮下,不敢再多言,蔫头耷脑地跑回自己的座位,抓起炭笔开始苦算。 陈曦不再理会堂内诸事,目光重新落回案上那片被茶渍污损的手稿。 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一点温润青光悄然流转,极其小心地拂过那深褐色的水痕。 青光过处,茶渍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吸走,迅速褪去,只留下纸张被浸润后微微的褶皱痕迹。 他缓缓坐下,重新提笔,蘸饱了墨,在天蚕冰心纸新的空白页上落下铁画银钩的字迹。 笔锋沉稳依旧,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密了些。 长安城被一层薄纱似的雪幕笼罩,显出几分静谧。 堂内,炭火噼啪,学子笔耕不辍。 陈曦端坐案后,沉静如山,笔下流淌的,是天地至理。 三日光阴,倏忽而过。 辰时的晨光刺破薄雾,洒在覆了一层浅雪的朱雀大街上。 国子监巍峨的正门前,已是人头攒动。 十几辆半旧的青幔骡车排成一列,车辕上挂着小小的格物木牌。 数十名格物学子,个个穿着厚实的棉袍,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脸上带着兴奋与憧憬,在博士助教的指挥下有序登车。 行囊里除了衣物干粮,更多的是炭笔、算筹、简易的测绘工具,甚至还有小巧的模型部件。 陈子凡一身利落的短打,外面罩着陈曦给他新做的厚实皮袄,像只精力旺盛的小豹子,在车队前后跑动,帮着阿福将几个沉重的书箱搬上陈曦专用的那辆稍大些的骡车。 书箱里,是《格物天工论》的手稿、必备的典籍以及他视若珍宝的火子雷材料。 阿福穿着厚棉褂,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仔细检查着每辆车的套索和辕马,确保万无一失。 陈曦最后步出国子监大门。 孔颖达亲自送到阶下,老祭酒拍了拍陈曦的手臂,一切嘱托尽在不言中。 “祭酒留步。”陈曦拱手。 “一路珍重,早去早回。”孔颖达颔首。 陈曦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车队,微微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骡车。 在他登车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街角不远处,一棵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下,一道极其模糊的灰色身影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正是马天霸马护卫。 他如影随形,早已隐入暗处,将一路相随,护卫这趟游学之旅的周全。 “出发。” 陈曦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每个车把式耳中。 “驾!” 阿福轻喝一声,一抖缰绳。 头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薄雪覆盖的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随后,整个车队如同苏醒的长龙,次第动了起来。 格物学子们纷纷从车窗探出头,对着国子监大门、对着送行的同窗师长用力挥手。 “走了走了!” “颍川!听说那边麦子种得极好!” “正好看看他们的犁具!” “我带了测绳,可以量量沿途的桥有多长!” “..........” 车队驶出务本坊,拐上宽阔的朱雀大街,向着南面的明德门缓缓行去。 陈曦端坐车内,闭目养神。 当车队驶出高大的明德门,踏上城外覆雪的驿道时,陈曦似有所感,掀开了车帘一角。 回头望去,长安城巨大的轮廓在冬日的薄雾与细雪中巍峨矗立,如同蛰伏的巨兽。 就在此刻,驿道旁一株枯死的老槐树,枝头仅存的几片未被积雪完全覆盖的焦黑残叶,忽然毫无征兆地无风自动,簌簌飘落下来。 其中一片,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落在陈曦骡车刚刚驶过还带着新鲜车辙印的雪地上。 枯黑,扭曲。 陈曦的目光在那片枯叶上停留了一瞬,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芒。 随即,放下了车帘。 车轮辘辘,碾过积雪,继续向南。 第105章 风雪出长安 朔风卷地,扯碎了铅灰色的天幕,将长安城头最后一点轮廓揉进纷扬的雪沫子里。 车轮碾过官道新积的浅雪,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吱呀声,一路向南,在苍茫的天地间拖出十几道歪歪扭扭的印痕。 格物学子的车队裹在厚厚的棉帘里,行进缓慢。 陈曦端坐车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卷《格物天工论》的温润玉简,神念沉静如水。 车外风雪呼号,车内却自成一方沉凝天地,唯有炭盆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突然!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蹄声自长安方向而来,穿透风雪,直追车队而来! 驾车的阿福眼神一凝,下意识地勒紧缰绳,车队缓缓停在覆雪的灞桥驿亭旁。 桥下渭水早已冰封,唯余一片刺目的白。 几乎在车队停稳的瞬间,几道高大矫健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破迷蒙的雪幕,卷着凛冽的寒风掠至陈曦车旁! 当先一骑,通体如墨的骏马黑云长嘶人立,喷吐着灼热的白气。 马背上之人,一身擦得锃亮却难掩刀劈斧凿痕迹的玄铁明光铠,左肩处厚厚绷带被寒风扯动,隐隐透出暗红的倔强。 正是程处默! 他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只用一根染血的布带胡乱束着汗湿的乱发。 此刻他双目圆睁,虎目之中尽是赶路的急切与重逢的炽热,对着车厢便吼: “子川!好你个陈子川!走也不吱一声!当俺程处默的兄弟是摆设不成?!” 话音未落,另一骑已至。 长孙冲一身华贵的紫貂锦裘,此刻却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雪泥,矜贵的面庞冻得微红,气息略促,眼中却带着温润的笑意与一丝责备: “子川,忒不够意思!若非祭酒遣人知会,我等还蒙在鼓里!此去颍川千里风雪,岂能无酒壮行?” 紧随其后的李怀仁声若洪钟,震得桥头枯柳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就是!他娘的,你陈子川杀妖诛邪眼皮都不眨,倒怕喝俺们兄弟几碗糙酒不成?跑得比兔子还快!”他玄甲上冰霜凝结,虬髯挂满白霜,如同雪中金刚。 陈曦推开车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深青色的司业官袍衣袂瞬间被风鼓荡。 看着风雪中这三张熟悉而热切的面孔,沉静如古井的眼底终于漾开一丝真切的暖意。 “风雪阻途,原不欲惊扰,不想还是劳烦诸位了。” “少废话!” 程处默翻身下马,动作牵扯到左肩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浑不在意,大步走到车旁,一拳擂在陈曦臂膀上,力道不轻。 “兄弟就是拿来惊扰的!再敢偷偷摸摸溜号,小心老子追到颍川掀你桌子!” 长孙冲也下了马,从马鞍旁解下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皮囊,笑道: “处默昨夜就嚷嚷着要来,伤都没好利索。喏,刚出锅的烧春刀子,滚烫的!正好驱驱这鬼天气的寒气!” 拍开泥封,一股浓烈辛香的酒气瞬间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李怀仁也拎着一个酒囊过来,咧嘴大笑: “俺老李也带了!今日灞桥折柳,没酒可不行!来来来,满上满上!”他变戏法似的从马鞍后袋里掏出几只粗陶大碗。 就在这时,程处默身后那匹稍矮些的黄骠马上,一个身影笨拙地滑溜下来。 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骨架粗壮,裹在一件半旧的羊皮袄里,脸蛋冻得通红,两道浓眉下嵌着一双虎虎有神的大眼。 显然骑术不精,落地时一个趔趄,在雪地里踩出几个深坑,有些局促地站在程处默高大的身影旁,好奇又敬畏地偷偷瞄着车辕上那位青衫沉静的陈博士。 程处默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那少年拎到前面,推到陈曦面前厚厚的积雪里。 “噗通!” 少年毫无防备,双膝结结实实砸进冰冷的雪泥中,激得他一哆嗦。 “傻小子!愣着干啥?说话!”程处默大嗓门在少年耳边炸响。 少年猛地一激灵,仰起冻红的脸,对着陈曦,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点关中的憨直和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在风雪中格外清晰: “陈…陈先生!俺叫牛小虎!俺爹是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俺爹说了,他小时候闹饥荒,饿得啃过树皮!饿怕了!他听说先生您有通天彻地的格物本事,能造出神仙农具,让地里多打粮食,让天下人吃饱肚子!” “俺爹让俺来求您!求先生收俺当徒弟!俺不怕苦不怕累!俺就想跟您学格物!学造能让天下人吃饱饭的好东西!先生,您…您收下俺吧!” 说完,他猛地一个头磕下去,额头深深埋进冰冷的雪泥里,沾满了雪屑,只留下一个倔强的后脑勺对着陈曦。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片刻。 程处默脸上的戏谑豪迈瞬间敛去,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按在牛小虎那沾满雪泥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少有的郑重: “听见没?小虎崽子!你爹把指望都押你身上了!往后少耍你那几招破斧头!跟着你子川师父,好好念书!学那能让地里长金子的真本事!听见没?” 牛小虎埋在雪里的脑袋用力点了点,瓮声瓮气:“听见了!处默哥!” 陈曦的目光落在雪地里那个微微颤抖,沾满雪泥的后脑勺上,又掠过少年冻得通红却执拗紧握的拳头。 牛进达… 那个以悍勇闻名的左武卫将军,竟有如此深沉的饥馑之痛。 俯下身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了牛小虎冻得冰凉通红的手腕。 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无声无息地自陈曦掌心透出,瞬间驱散了少年手腕的刺骨寒意,更顺着经络蔓延,抚平了他身体的颤抖和心中的惶恐。 “起来说话。”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不容置疑地将少年从冰冷的雪泥中拉起。 牛小虎懵懵懂懂地被拉起,只觉浑身暖洋洋的,方才的寒冷和恐惧一扫而空。 仰着脸,呆呆地看着陈曦温润如玉却深邃如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嫌弃,没有敷衍,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和。 “格物致知,穷究天地之理,本为济世之用。农桑乃国本,民以食为天。你父之愿,赤诚可鉴;你心所求,亦为大道。” 陈曦看着少年那双渐渐亮起光彩的虎目,微微颔首。 “此道艰深,贵在持恒。你既有此心,又有此志……”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穿透风雪。 “这徒弟,我收下了。” “轰!” 牛小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巨大的喜悦瞬间炸开,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发出嗬嗬的声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雪水泥污,滚烫地淌下。 “傻小子!还不磕头拜师!” 程处默哈哈大笑,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力道不重,却满是欣慰。 牛小虎如梦初醒,噗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倒,这一次,额头在覆雪的硬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响亮: “师父在上!弟子牛小虎,给师父磕头了!” 三个响头,结结实实,额上沾满了雪和泥土。 “好!好小子!”李怀仁抚掌大笑。 长孙冲温润的眼中也满是笑意,提起手中滚烫的酒囊: “双喜临门!当浮三大白!来!子川,满上!” 粗陶大碗被李怀仁塞到每个人手里,包括还跪在雪地里、被陈曦再次拉起的牛小虎。 长孙冲执壶,滚烫浑浊辛辣扑鼻的烧春刀子汩汩注入碗中,酒气蒸腾,瞬间在寒风中氤氲开一团白雾。 “第一碗!” 程处默端起碗,虎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陈曦脸上,声音斩钉截铁。 “敬兄弟!风雪万里,情义不散!” “敬兄弟!”李怀仁洪声应和。 “敬兄弟。”长孙冲含笑举碗。 陈曦端起碗,碗壁滚烫,酒气浓烈。 看着眼前三张风雪中热切的面孔,看着身侧新收弟子那激动得发红的脸庞,沉静的心湖亦被这粗粝而真挚的情谊搅动。 “敬兄弟。”他声音清越,举碗齐眉。 四只粗陶大碗,一只略小的碗,在风雪呼啸的灞桥驿亭旁,重重碰在一起! “干!” 滚烫辛辣带着粗粝质感的浊酒,如同燃烧的火线,猛地灌入喉咙! 一股灼热瞬间从胃里炸开,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直冲头顶! 陈曦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第二碗!” 李怀仁抢过长孙冲手中的酒囊,再次满上。 “敬子川收得佳徒!格物大道,薪火相传!小虎崽子,给老子好好学!学不出个名堂,丢了你师父的脸,老子第一个揍你!” “是!” 牛小虎挺起小胸脯,嘶声喊道,端起碗,学着师父的样子,仰头就灌,被辣得直跳脚。 “第三碗!” 长孙冲接过酒囊,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敬前路!风雪虽骤,终有霁时!愿子川此行,家事顺遂,格物精进!待春暖花开,吾等兄弟,再聚长安!” “再聚长安!”众人齐声应和。 三碗滚烫的烈酒下肚,风雪似乎也变得温柔。 程处默解下腰间一枚小小的、刻着虎头的粗糙铜符,塞进牛小虎手里: “拿着!到了颍川地界,遇上不开眼的,就说是你处默哥罩的!给老子好好跟着师父学!听见没?” 牛小虎用力点头,将铜符紧紧攥在手心。 长孙冲则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白玉佩,递给陈曦: “颍川陈氏乃名门,此物乃家母所赐,或可作拜见尊长之礼,以备不时之需。” 陈曦并未推辞,颔首接过:“多谢冲哥儿。” 李怀仁挠了挠头,最后猛地一拍牛小虎的肩膀: “小子!路上机灵点!替你师父挡着点风雪!” 风雪渐疾,时辰不早。 “走了!” 程处默翻身上马,对着陈曦一抱拳。 “保重!” “保重!” 长孙冲、李怀仁亦在马上抱拳。 “处默哥、冲哥、李叔保重!” 牛小虎学着样子,用力抱拳,小脸上满是认真。 陈曦立于车辕,对着风雪中三骑颔首: “诸位,珍重。” 马蹄再起,卷起雪尘。 三骑如龙,逆着风雪,冲向长安巍峨的轮廓,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唯余蹄声隐隐。 陈曦收回目光,对身旁兀自望着长安方向、眼圈发红的牛小虎温言道:“上车吧。” “是,师父!” 牛小虎响亮地应了一声,笨拙却努力地爬上了陈曦的车驾。 阿福一抖缰绳,车队再次启动,碾过灞桥厚厚的积雪,缓缓南行。 风雪愈发猛烈,将方才送别的喧嚣彻底吞没。 车厢内,炭火重新带来暖意。 牛小虎拘谨地缩在角落,偷偷打量着闭目养神的师父,又好奇地看着对面正对着一枚橘红弹丸核心皱眉苦算的陈子凡。 陈曦睁开眼,看向新收的弟子,声音平和: “小虎。” “弟子在!”牛小虎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可知何为格物?” 牛小虎一愣,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父亲和处默哥提过的只言片语,迟疑道: “是…是造犁头?造水车?让地里的粮食长得更多?” 陈曦微微摇头,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一点温润青光流淌而出,于半空勾勒出一个极其简易却蕴含着力臂平衡之妙的杠杆虚影。 “格物者,格天地万物运行之理。观一叶落,可知劲风之所向;察车轮转,可明省力之机枢。小至犁铧入土深浅,大至星辰起落轨迹,凡有迹可循,皆可格之,穷之,致其知,尽其用。” 青光流转,那杠杆虚影随之变化,演示着力点的转移与省力之妙。 “你父所期,民以食为天。此乃格物大道之一途,亦是济世安民之根本。然欲达此境,需先明其理,知其所以然。根基不牢,纵有良种神犁,亦如沙上筑塔。” 牛小虎听得似懂非懂,但师父指尖那流转着微光的奇异杠杆,那沉静话语中蕴含的浩瀚天地,却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他用力点头,虎目之中,对那犁头水车背后的神秘学问,第一次升起了无比强烈的敬畏与渴望。 “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好好打根基!” ...... 第106章 乌巢禅师 风雪在车轮碾过蓝田县界碑时渐渐收住了狂暴的势头,化作细密的雪沫子,无声无息地覆盖着南下的驿道。 骡车碾过覆雪的官道,吱呀声沉闷而单调。 车厢内暖意融融,牛小虎缩在厚厚的羊皮袄里,眼睛瞪得溜圆,看陈子凡指尖一点橘红火星跳跃着,小心翼翼地修补一颗流火珠内壁上几不可察的能量淤塞点。 陈曦闭目端坐,指尖偶尔在虚空中划过几道玄奥轨迹,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在体内无声奔涌,与识海中那册流淌着山河社稷、齿轮星辰虚影的《格物天工论》金书共鸣。 车帘外,天色晦暗如铅。 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朔风陡然转厉,卷起地上积雪,天地间一片混沌,十步之外难辨牛马。 “公子!风雪太大,辕马惊了,不敢再走!” 阿福的声音裹着寒气从车辕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陈曦掀开车帘一角,凛冽的风雪瞬间灌入。 只见前方官道几乎被雪掩埋,两侧枯树在狂风中如同鬼魅乱舞。 神念微动,无声无息地扫过前方风雪深处。 “左前方三里,山势回环处,有佛力微澜,当有寺庙可暂避风雪。” “是!公子!” 阿福精神一振,连忙呼喝着车夫们调整方向。 车轮艰难地碾过没膝的积雪,终于在暮色四合雪势稍歇时,抵达一处山坳。 坳口几株虬劲的古松掩映下,露出一角斑驳的黄泥墙和半塌的山门。 山门石额上,浮屠古刹四个石刻大字已被岁月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唯余一股苍凉古意。 寺内荒凉破败,唯有大雄宝殿尚算完整,殿门虚掩,透出一点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烛光。 陈曦一行人推开沉重的殿门,带着一身寒气踏入。 殿内空旷阴冷,几尊泥塑金漆剥落的佛像在残破的帷幕后低眉垂目。 中央地上生着一小堆篝火,火焰噼啪,勉强驱散着殿内的寒气和深重的腐朽尘埃味。 篝火旁,盘坐着一位枯瘦的老僧。 身披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色旧僧袍,须眉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唯有一双眼,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竟如古井深潭,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在其身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钵,钵内盛着半钵浑浊的雪水,几根枯藤缠绕其上,竟在钵沿抽出几点不合时宜细弱却顽强的嫩绿新芽。 老僧并未抬头,只是对着跳动的火焰,用枯槁的手指捻着一串念珠,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风雪阻途,惊扰禅师清修了。” 陈曦立于殿门口,对着火堆旁的老僧合十为礼。 老僧缓缓抬眼。 目光落在陈曦身上,澄澈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显然,也是看出了陈曦的不凡。 不过,当他的目光试图再深入时,却如同撞上了一片无垠的混沌星海,深邃浩瀚,又带着隔绝万古的沉凝壁垒,将一切探查无声无息地化去。 老僧捻动念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阿弥陀佛。” 老僧合十还礼,声音干涩沙哑。 “风雪同途,皆是缘法。此间无主,檀越自便。” 目光扫过陈曦身后跟进来的陈子凡、牛小虎和一众好奇张望的格物学子,尤其在陈子凡腰间那枚隐隐透出火元波动的流火珠上停留了一瞬,复又归于古井无波。 “好大的雪啊!” 牛小虎跺着脚,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凑到火堆旁。 “老禅师,您一个人在这破庙里不冷吗?” 老僧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石刻的佛像裂开一道缝隙。 “心若不寒,身自无冷。小檀越,你心中有火,自然觉得这殿宇尚暖。” 牛小虎似懂非懂,只觉得这老和尚说话怪怪的。 学子们安置下来,殿内渐渐有了人气。 阿福带着人寻了些干燥的朽木添入火堆,火光渐旺,驱散着寒意。 陈曦在火堆另一侧盘膝坐下,与老僧相对。 陈子凡警惕地坐在师父身侧,小手按在装着流火珠的皮囊上。 牛小虎则好奇地盯着老僧陶钵里那几根在雪水中抽出嫩芽的枯藤。 “禅师钵中枯藤,风雪之中竟得生机,实乃造化之奇。” 陈曦目光落在那几点倔强的嫩绿上,缓缓开口。 神念如镜,早已映照出眼前这枯槁老僧体内那轮如同沉睡大日般浩瀚无边的佛力本源,以及那本源深处一丝掩藏极深源自远古洪荒的金乌太子的血脉烙印。 乌巢禅师,大日如来,陆压道人。 三界之中,能让他看不透根脚者屈指可数,眼前这位便是其一。 然他面上沉静依旧,只作寻常论道。 乌巢禅师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陶钵边缘,那嫩芽微微颤动。 “缘起缘灭,生住异空,本是常理。枯藤遇水,偶得一丝生机,非是造化之奇,乃缘法偶合,刹那生灭罢了。” “世间万物,莫不如是。执着于生灭之相,便着了皮囊,离了真如。譬如檀越身后诸生,格物穷理,探求物性生灭流转之机,终是水中捞月,缘木求鱼。不若放下执着,观心自在,方是寂灭涅槃之途。”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几个正围着水车模型推演齿轮比例的学子抬起头,面露困惑。 格物致知,洞察天地运转之理,在他们看来正是济世大道,怎会是水中捞月? 陈子凡小眉头一皱,就想反驳。 陈曦抬手,止住了徒弟。 “禅师所言寂灭涅槃,自是佛门无上妙境。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格物致知,穷究万物之理,非为执着生灭之相,实为明其所以然,循其律动,以尽物性,以利生民。” 他随手从火堆旁拾起一根半焦的枯枝,指尖一点温润青光流淌其上。 “譬如此木,禅师观之,是缘起缘灭,刹那生灭之相。吾观之,可知其纹理疏密,知其燃时火候高低,知其烟尘多寡,知其灰烬可肥土。知其理,方能尽此木之用。引火驱寒,煅铁成器,肥田沃土。此非执着皮囊,乃循天地造化之功,行济世利民之实。” 随着他话语,指尖青光流转,那半焦枯枝竟在他手中无声分解重组! 木屑剥落,纹理显现,火焰燃烧的微观景象、灰烬融入土壤滋养万物的过程…… 如同被无形之手一层层剖开,以肉眼可见的玄奥轨迹在枯枝表面演化流转!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洞悉万物本源的智慧之光在沉静中绽放。 “此谓格物。格其理,方能致其知,尽其用。生民温饱,社稷根基,皆系于此理字之上。此道,亦通天地,亦近本心。” 乌巢禅师捻动念珠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 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着陈曦指尖枯枝上演化的天地至理。 那并非神通幻术,而是真正引动了物质本源法则的具现! 其堂皇正大,其深邃浩瀚。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格物学子们看得如痴如醉,虽不明其理,却本能地感受到一种直指本源的大道韵律。 乌巢禅师沉默了许久,目光从陈曦指尖的枯枝移开,缓缓投向殿外呼啸的风雪,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 “檀越之道,观天察地,穷究物性,以人力御造化……倒是……别开生面。” “老衲观檀越气象堂皇,却又能守拙藏锋,沉凝如岳。这格物之道,或许……真能在檀越手中,走出一条不同之路。” 他没有再提寂灭涅槃,也没有反驳格物之道。 “禅师谬赞。” 陈曦散去指尖青光,枯枝恢复原状,被他轻轻放回火堆旁。 “道无高下,法有万端。格物一途,不过是在天地这本大书上,多识得几个字罢了。” “天地大书……” 乌巢禅师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回陈曦身上,澄澈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片古井般的沉寂。 “好一个天地大书。檀越慧根深种,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渺,如同风雪中的叹息: “这书翻得太急,字认得太多,有时未必是福。三界棋局,波谲云诡,步步皆是劫数。” 此言似有深意,又似寻常告诫。 陈曦心中了然。 “多谢禅师提点。” 陈曦神色无波,拱手致谢。 “守本心,循己道,步步为营,此乃吾立身之基。” 乌巢禅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垂下眼帘,枯瘦的手指捻动念珠,那沙沙之声复又响起,仿佛与殿外的风雪,殿内的篝火噼啪声融为一体。 一夜无话。 风雪在天明前彻底停歇。晨曦微露,透过破败的窗棂,在积满灰尘的佛龛上投下几道光柱。 陈曦一行人收拾行装。 乌巢禅师依旧盘坐于将熄的火堆旁,闭目如枯木,唯有陶钵里那几点嫩绿的新芽,在清冷的晨光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陈曦对着老僧的背影,再次合十一礼,无声辞行。 骡车碾过古寺前洁净的积雪,缓缓驶向山坳出口。 当最后一辆车即将驶出坳口时,陈曦似有所感,掀开车帘回望。 只见那破败的古寺山门前,乌巢禅师不知何时已立于虬松之下。 灰旧僧袍在晨风中微动,澄澈的目光穿越雪后清冽的空气,正正落在陈曦的骡车上。 见陈曦回望,老僧枯槁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极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释然与期许的笑意,微微颔首。 随即,老僧的身影如同融入晨光中的薄雾,无声无息地消失。 原地只余几株覆雪的虬松,和山门前空荡荡的雪地,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风雪中的幻影。 【叮!风雪古寺,偶遇上古大能,以格物之道论辩佛法真谛,守拙藏锋,周旋有度,既未暴露根脚,又暗合对方微妙立场,深得稳健之道精髓,稳健经验值+8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0883!】 ........... 车队驶离了那覆雪的山坳,将破败古寺和虬松下消失的身影彻底抛在身后。 官道上的积雪被早行的车马压出凌乱的痕迹,天光清亮,空气冷冽。 车厢内,炭盆只剩下微温的余烬。 牛小虎扒着车窗,使劲往后看,嘴里嘟囔着: “师父,那老和尚…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俺是不是眼花了?” 陈子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心擦拭着昨夜没算完题的那颗流火珠核心: “少见多怪!肯定是位佛法高深的神僧,用了什么遁法呗!” 陈曦端坐依旧,指尖在袖中那温润的《格物天工论》玉简上轻轻拂过。 陆压身份超然,立场暧昧,其言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 “大道如砥,本无坦途。”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守好心中之道,步步为营,纵有劫数,亦是砥砺。子凡,你昨夜推演那坎水疏导离火淤塞之法,可有了?” 陈子凡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 “啊!弟子…弟子有了点眉目!” 他慌忙掏出炭笔和算纸,埋首演算起来。 牛小虎似懂非懂,只觉得师父的话像定心丸,挠挠头,也学着陈子凡的样子,笨拙地摊开一张粗糙的黄麻纸,对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杠杆图样比划起来。 车轮辘辘,碾过融雪后泥泞的官道,继续向南。 车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在车厢内明暗交替。 陈曦闭上双目,神念沉入识海。 前路迢迢,风雪已霁,而真正的波澜,或许才刚在颍川陈氏那深宅大院的朱门外,悄然酝酿。 第107章 亚圣! 风雪彻底被抛在身后,车轮碾过豫州地界官道冻得梆硬的泥壳,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天光清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地平线,将冬日贫瘠的豫州大地衬得愈发萧索荒凉。 车队沿着驿道缓缓前行,速度不快。 车帘被好奇的学子们掀开缝隙,一双双年轻的眼睛带着初离长安的新鲜与兴奋,投向车外。 入目所见,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枯黄的麦茬在冻土上瑟瑟发抖,田垄歪斜荒芜,显然秋播潦草至极。 远处低矮的村落,土坯茅屋歪歪斜斜,许多屋顶茅草稀疏破败,露出黑洞洞的窟窿,像大地上一块块丑陋的疮疤。 村落旁的小河早已冻成一条死寂的灰白带子,冰面上覆盖着肮脏的雪沫。 官道旁,偶尔可见三五成群的百姓,裹着无法蔽体的破烂袄子,缩着脖子,挑着空担或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在刺骨寒风里艰难跋涉。 脸上是冻出的青紫和抹不去的菜色,眼神空洞麻木,仿佛被这无情的寒冬和贫瘠的土地吸干了最后一丝生气。 “这…这就是豫州?” 一个学子扒着车窗,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是说豫州乃中原腹地,沃野千里吗?怎么…怎么荒成这样?” 另一个学子指着远处田埂上一个佝偻着腰用冻裂的手在僵硬土块里费力扒拉着什么的老农,喉咙发堵: “快看那位老丈!他在挖什么?草根吗?”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一种沉甸甸带着铁锈味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压在每一个年轻的心头。 牛小虎缩在陈曦身边,厚厚的羊皮袄也挡不住他心底冒出的寒气。 他想起父亲牛进达醉酒后拉着他的手,一遍遍重复的童年。 树皮、观音土、饿得浮肿发亮的肚皮…… 那些他以为只存在于父亲醉话里的恐怖景象,此刻竟活生生地铺陈在眼前。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陈曦的衣角,小脸绷得死紧,虎目里第一次没了憨直的兴奋,只剩下一种懵懂的恐惧和说不出的难过。 陈子凡也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流火珠核心,火睛金睛扫过车外景象,眉头紧锁。 一个面庞黝黑指节粗大如树根的学子猛地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叫张铁山,祖辈皆是长安城外的铁匠,入格物新科,最痴迷器械之力。 此刻,他眼中燃烧着火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先生!我们学的杠杆轮轴,省力千钧!我们算的水车效率,滴水穿石!可这些力气,这些算出来的省,在这些乡亲身上,有什么用?” “他们连一把像样的锄头都没有!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我们的格物…格物到底格给谁看?” 他身边一个清瘦些的学子,名叫赵清源,寒门苦读出身,算学天赋极高,此刻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 看着车外冻馁的景象,又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纸张上推演的精妙公式,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喃喃道:“铁山兄说的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们算得再精,推演再妙,若不能落到这田垄之上,不能变成乡亲们碗里的热粥…那…那算什么格物?” 压抑的沉默在车厢内弥漫,带着年轻学子们初识人间疾苦的沉重与迷茫。 他们看向端坐中央始终沉静如渊的师父,目光里充满了寻求答案的渴望,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这格物大道,真能改变眼前的一切吗? 恰在此时,车队经过一个稍大的村落岔口。 官道被连日雨雪和无数逃荒者的脚步践踏,融雪后又冻住,形成一片泥泞不堪布满深深车辙和杂乱脚印的冰泥沼泽。 头车的辕马打着响鼻,不安地踏着蹄子。 沉重的车轮陷入一道冻硬的深辙里,任凭车夫如何吆喝鞭打,几匹骡马奋力蹬踏,泥浆冰渣四溅,车轮却只在辙坑里空转打滑,车身剧烈摇晃,眼看就要倾覆! “不好!陷住了!”阿福焦急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快!下车推!” 张铁山第一个跳下车,顾不上泥泞,冲到车尾,双手抵住冰冷的车板,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去。 赵清源和其他几个反应快的学子也紧跟着跳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冰冷的泥浆里,奋力推车。 “一、二!嘿哟!” 张铁山嘶吼着号子,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 然而人力在沉重的车辙与冰泥的阻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车轮依旧深陷,徒劳地空转着,将冰泥甩得众人满身满脸。 就在这时,一道深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泥泞的官道旁。 陈曦并未踏入那片狼藉的冰泥地,只静静立于相对干硬的田埂之上。 寒风卷起他半旧青衫的衣角,猎猎作响。 “都停手。”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和号子声。 张铁山、赵清源等人喘着粗气停下,茫然地看向师父,脸上身上沾满了泥点,狼狈不堪。 陈曦抬步,缓缓走入那片冰泥沼泽的边缘。 他的步履极其稳健,每一步落下,脚下翻涌粘稠的泥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压实,竟未在他青布鞋履上留下多少污迹。 走到那深陷的车辙旁,并未看车轮,目光反而投向车辙旁泥地里几道深深浅浅、歪歪扭扭、被冻硬的脚印。 “看此处。” 陈曦的声音在空旷寒冷的原野上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数十名格物学子,连同车上的陈子凡、牛小虎,以及推车推得气喘吁吁的张铁山、赵清源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陈曦所指。 “此乃推车之力。” 陈曦的指尖隔空点向张铁山等人方才推车时在泥地里留下的杂乱深坑脚印,坑中泥浆兀自翻涌。 “此乃车轮之辙。” 指尖移向那道深陷冻硬的辙痕,辙壁光滑,凝结着冰凌。 “此乃…这豫州大地千千万万黎庶,求生之痕。” 指尖最终落在那几道歪斜被冻得发硬的逃荒者脚印上,脚印深深浅浅。 “诸生方才推车,深觉阻力巨大,人力难为。可知这阻力,从何而来?” 无人回答,只有寒风呼啸。 “来自这泥泞冰封之路?” 陈曦自问,指尖划过泥浆。 “非也。泥泞冰封,不过表象。” “来自车轮深陷之辙?” 指尖拂过冻硬的车辙,“亦非也。车辙深浅,不过结果。”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一张张年轻而迷茫的面孔,最终落在远处荒芜的田地和破败的村落上。 “真正的阻力,根植于此!根植于这田亩荒芜,根植于这水利废弛,根植于这农具朽坏,根植于这仓廪空虚!根植于这压在黎庶肩上,让他们步履维艰如陷泥沼的层层枷锁!”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众学子心头炸响! 张铁山浑身剧震,看着自己沾满泥浆的双手,又望向远处荒芜的田地,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头顶! 他推的是车,陷住车轮的是泥,但真正让这车让这豫州大地寸步难行的,是那更深沉更庞大的东西! 陈曦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洪钟大吕,敲击着每一个灵魂: “格物之道,非是空中楼阁!穷究万物之理,是为洞悉其本!知其本,方能明其病!明其病,方能寻其药!” 他抬手,指向深陷的车轮: “轮陷于辙,表象在泥泞冰封,根由在轮轴设计未虑极端路况,在牵引之力未达最优!此乃器物之病,力理之病!” 指尖转向田亩荒芜,村落破败: “田亩荒芜,表象在天寒地冻,根由在水利不修,耕具粗陋,赋役沉重,民无余力亦无余粮以御天灾!此乃农桑之病,生民之病,国策之病!” “格物致知,格的是天地万物运转之律,更要格的是这律动之下,生民困苦之根源!致的是济世安民破开枷锁之真知!” 陈曦的声音愈发宏大,周身那沉凝如岳的气息,在悲悯与洞察的交织中,竟开始无声无息地沸腾升华! 他立于这冰泥荒原之上,立于这生民疾苦之前,立于数十名心灵受到巨大冲击的弟子环绕之中。 “今日为师问尔等:格物之道,所求为何?” 声音如同天宪,回荡在萧瑟的豫州原野。 张铁山猛地挺直腰板,沾满泥浆的脸上再无迷茫,只有钢铁般的坚毅,嘶声吼道: “为造神犁利器,破开荒土!为修沟渠水库,抵御旱涝!弟子张铁山,愿穷毕生之力,格尽农械水利之机,让这荒地变沃野!” 赵清源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起智慧与责任的光芒,声音清朗而坚定: “为厘清田亩赋税,为推演仓储流通,为算尽生民活路!弟子赵清源,愿以手中算筹格尽民生经济之理,斩断无形枷锁!” 一直沉默寡言皮肤黝黑如老农的学子周大壮,此刻也激动地站了出来,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 “夫子!俺…俺家就是种地的!俺知道乡亲们苦!俺要学格物!学怎么让麦子穗大粒饱!学怎么治地里的虫!俺周大壮,愿扎根田垄,格尽五谷生长之秘!” “弟子愿格尽百工之巧,造利民之器!” “弟子愿格尽天时地气,预灾防灾!” “弟子……” 数十道年轻而炽热的声音,带着初悟大道的激动与立下宏愿的决绝,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洪流,冲散了冬日的严寒与死寂!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火焰,那是对格物大道的重新认知,是找到了方向后喷薄而出的力量! “善!” 陈曦只回了一个字。 就在这数十道宏愿立下,众志成城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堂皇之气,猛地自陈曦身上爆发开来! 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早已臻至半步亚圣境界的浩然正气,在目睹生民疾苦点醒弟子迷津引动众心所向的强烈共鸣下,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无形桎梏! 陈曦周身清光大放! 那光芒温润如玉,却又堂皇正大,蕴含着洞悉万物教化天地的无上威严! 在他身后虚空之中,无数承载着先贤智慧的竹简虚影沉浮轮转,琅琅书声跨越时空长河隐约传来,壮丽的山河社稷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亚圣气象! 此刻,再无半分虚幻,彻底凝实! 煌煌气象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冰泥沼泽,笼罩了所有学子! 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人只觉得一股暖流注入心田,方才立下的宏愿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烙印,变得无比清晰坚定! 连日赶路的疲惫目睹疾苦的沉重,竟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振奋! 更奇妙的是,陈曦身上散发出的那浩瀚温润的亚圣气息,竟引动了天地间某种无形的韵律。 “呼——!” 平地卷起一股暖融的旋风,盘旋着扫过众人脚下那片狼藉的冰泥沼泽。 旋风过处,深陷的泥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压实凝固! 冻硬的车辙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平! 车轮下那粘稠的阻力瞬间消失! 几匹骡马只觉身上一轻,无需车夫鞭策,便轻快地拉着车驶出了泥潭,稳稳踏上了坚实平整的官道! “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脚下瞬间变样的道路,看着身上被暖风拂去泥点的衣衫,感受着心神通透精神焕发的状态。 亚圣气象,言出法随,泽被一方! 陈曦周身清光缓缓收敛,身后恢弘的异象也随之隐没。 依旧是那袭半旧青衫,立于田埂之上,气息复归沉静,深潭无波。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陈曦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和震撼而涨红的脸庞,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路在脚下,道阻且长。记住今日所见,记住尔等所诺。格物之路,亦是破枷之路。启程。” “是!夫子!” 数十道声音齐声应诺,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 学子们迅速登车,车队再次启动。 碾过那被无形之力抚平的坚实道路,继续向南。 车轮辘辘。 【叮!豫州荒原,见黎庶疾苦,点醒弟子迷津,立济世宏愿,引动浩然正气共鸣,终破亚圣之境!格物大道根基深植人道沃土,气象万千!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2383!】 道基,从未如此浑厚。 前路,亦从未如此清晰。 车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在陈曦沉静如古井的侧脸上明暗流转。 颍川陈氏那深宅大院的朱门轮廓,已在前方风雪散尽的官道尽头,若隐若现。 第108章 婚定琅琊王氏 车轮碾过最后一道覆着薄霜的土梁,一座雄浑苍古的巨城轮廓撞入眼帘。 颍川。 青灰色的城墙如卧龙盘踞,饱经千年风霜的墙砖缝隙里生出暗绿苔痕,无声诉说着时光的厚重。 城门楼高耸,飞檐斗拱刺破冬日铅灰的天幕。 护城河早已冰封,如一条僵死的玉带,环绕着这座沉淀了太多文华与权柄的古老城池。 车队沿着官道驶近,尚未抵近城门,格物学子们便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好…好大的城!” 牛小虎扒着车窗,虎目圆睁,小嘴微张。 长安的巍峨是煌煌帝气,而颍川的雄浑,却似一部无声摊开的竹简,沉甸甸压着文脉千钧。 张铁山黝黑的脸膛绷紧,目光扫过城外大片虽已收割却明显打理精心田垄笔直如尺的冬麦田。 又望向那些虽低矮却齐整、屋顶茅草厚实、烟囱冒着袅袅暖烟的村落,与豫州一路所见的荒败截然不同。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闷声道:“这里的田…不一样。” 陈曦端坐车中,神念早已如无形的潮水,无声漫过整座古城。 千年世家,底蕴如渊。 车队行至巍峨的南熏门下,并未遭遇任何盘查阻滞。 城门洞开,两队身着玄色劲装、外罩轻便皮甲、腰悬制式横刀的陈府护卫早已肃立两侧。 个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沉静,气息凝练,显然是族中精锐私兵,其精悍干练处,竟不逊于长安北衙禁军。 当先一位中年管事,身着深青色锦缎直裰,面容清矍,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 见陈曦车驾,疾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清朗,带着世家仆役特有的恭谨与分寸: “恭迎曦公子归家!家主与诸位族老已在府中恭候多时!” “有劳。” 陈曦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平淡无波。 车队在这位管事的引领下,蹄声清脆地碾过城内宽阔平整的青石大道。 道旁屋舍俨然,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间透着洗练的古意。 行人见陈府车队仪仗,皆自觉避让,垂首肃立,目光中透出的并非畏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 千年陈氏的威望,早已浸润此城骨髓。 陈府并非位于城中最繁华处,反而在城西占据了一片清幽之地。 当那两扇巨大的、钉满碗口大小黄铜铆钉散发着深沉乌光的黑漆府门出现在眼前时,一股无形沉淀了无数代人的厚重威仪扑面而来。 府门早已洞开。 门内一条笔直的青玉砖道直通深处,道旁古松虬劲,积雪压枝,更显肃穆。 青玉道尽头,一座气象恢弘的正厅巍然矗立,飞檐如翼,斗拱森严。 厅前高阶之下,乌压压站满了人。 为首者,正是陈曦之父陈文举(前文陈萼为笔误)。 数年不见,其两鬓已染霜色,但此刻身着簇新的深紫暗云纹锦袍,腰束玉带,往日眉宇间那抹郁郁不得志的沉郁之气尽扫,代之以一种前所未有因儿子显达而水涨船高的昂然气度与沉稳威严。 在他身侧,数位身着各色锦袍、气度雍容的老者并列,正是陈氏主脉的几位掌权族老。 再往后,则是众多旁支重要人物以及族中有头脸的子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驶入府门、停在青玉道前的骡车上。 车门推开,陈曦一袭半旧青衫,踏着车辕走下。 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周身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沉凝气度。 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众人,最后落在父亲陈文举脸上,微微颔首: “父亲,族老,曦归来了。” “好!好!我儿一路辛苦!” 陈文举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大步上前,亲自迎下阶来,用力拍了拍陈曦的臂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慰。 “贤侄为国操劳,扬名帝阙,光耀我颍川陈氏门楣!此番归家,乃阖族盛事!”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族老抚须含笑,语带激赏。 其余族老亦纷纷颔首附和,目光热切,态度之亲厚敬重,与昔日陈曦这一支尚在旁系边缘时判若云泥。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国子监司业虚衔、格物首席博士、文华阁行走、鸿胪寺诛妖扬威、陛下亲口嘉许国之干城........ 这一系列光环加身,早已让陈曦这一支鲤鱼化龙,稳稳并入主脉核心,成为陈氏在朝堂上最耀眼的新星。 寒暄片刻,陈文举笑容微敛,引着陈曦向正厅行去,低声道: “曦儿,随为父入厅,有要事相商。”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甚至隐隐有一丝…敬畏? 厅内早已备好香茗,暖意融融。 族老们依次落座,陈曦被让于陈文举下首首位。 侍立门外的格物学子们,则自有管事引去安置。 待侍女奉茶后屏退,厅内只剩下陈氏最核心的数人,气氛陡然变得沉凝而微妙。 陈文举端起茶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曦,缓缓开口: “曦儿,你年岁渐长,功名已立,终身大事不可再缓。为父…不,是我陈氏阖族,已为你定下一门绝佳姻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同样神色郑重的族老,一字一句道: “女方乃琅琊王氏嫡房长女,名讳语嫣。此女兰心蕙质,诗书传家,更难得的是…身具灵秀之气,传闻幼时曾有云游仙师点化,根骨不凡!” 琅琊王氏! 与陈氏同列当世顶尖门阀,诗礼簪缨累世,底蕴深不可测,其影响力贯通朝野,渗透仙凡。 能与王家嫡女联姻,对任何一个世家而言,都是足以撼动家族地位的天大机缘! 然而,陈曦眼底波澜不惊,深如古井。 他静静听着,指尖在温润的青瓷盏壁上轻轻摩挲,等待着那个真正的因。 果然,陈文举接下来的话,让厅内本就沉凝的空气几乎凝固: “而做主定下此婚约者…并非为父,亦非在座任何一位族老。”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厅堂深处那面悬挂着巨大陈氏族徽的影壁方向。 “乃是…我颍川陈氏定海神针,周游万界归来的老祖宗——陈群公!他老人家…亲口指定王家之女,与你为配!” “老祖宗言道…” “此乃天作之合,关乎我陈氏万载气运!更关乎…你自身道途!他老人家…已等候你多时了!” “轰!” 最后几字,如同惊雷炸响! 周游万界! 老祖陈群! 亲定姻缘! 等候多时! 厅中几位族老同时肃然,望向陈曦的目光,敬畏之中更添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期待。 陈群老祖,那是陈氏真正的底蕴,传说中的存在,早已超脱凡俗! 陈曦握着茶盏的手,终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就在这气息笼罩、厅内落针可闻的刹那—— 厅堂通往内宅的紫檀木雕花门扉,被无声推开。 一道身影,缓步踏入。 来人身形清瘦,着一袭毫无纹饰的玄色宽袍,仿佛将最深沉的黑夜披在了身上。 面容乍看不过四旬,眉目疏朗,三缕长须垂落胸前,飘然有出尘之态。 然而细观其眼,那双眸子却深邃如万古寒潭,绝非人间岁月所能雕琢。 周身无半分迫人气势,步履轻缓,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 但就在他踏入厅堂的瞬间,时间仿佛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光线在他身周微微扭曲,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静。 几位族老连同陈文举在内,如同被无形之手按下,齐刷刷起身,垂手肃立,头颅深深低下,姿态恭敬虔诚到了极点。 玄衣老者目光温润平和,掠过厅中诸人,最终稳稳落在陈曦身上。 “子川,你回来了。” 第109章 再见故人 厅堂内落针可闻。 陈群玄衣垂落,身姿清癯。 立于厅堂深处那面巨大的族徽影壁前,仿佛自那沉淀千年的陈字墨痕中化形而出。 目光温润,越过垂首屏息的陈文举与诸位族老,稳稳落在陈曦身上。 “子川,你回来了。” 陈曦起身,对着那道身影,深深一揖。 “后辈陈曦,拜见老祖。” 姿态恭谨,脊梁却如古松般挺直,周身沉凝如岳的气息在陈群浩瀚深邃的目光下,非但未显局促,反而愈显渊深。 陈群嘴角微不可察地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 “好,很好。龙宫论道,立三不朽之志;长安诛邪,扬煌煌天威;格物初鸣,开济世新途……这一路行止,皆未辱没我陈氏门楣。” “尤其这格物大道,此道,确有通天彻地之气象,乃我儒门从未有过的堂皇新途!子川,你之成就,已远超吾辈当年之期许。” 此言一出,厅内几位族老连同陈文举,心头俱是剧震! “老祖宗谬赞。” 陈曦声音依旧平静,如深潭无波。 “微末之学,不过求索天地至理,以利生民。” “求索天地至理,以利生民……” 陈群低声重复,眼中赞许更浓。 “此心此志,方是圣贤正道之根基。你能持此心,持此志,更难得。” 他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厅堂一侧通往内庭的月洞门,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调侃: “三位道友,子川已至,还要在老夫这小筑中藏到何时?再不出来,怕是要错过喽。” 话音未落,一阵清越的笑声已自月洞门内传出。 “哈哈哈!老祖相召,岂敢不至?逸少可是早已等得心痒难耐了!” 当先一人,青衫磊落,宽袍大袖无风自动,正是书圣王羲之! 他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与热切,一步踏入厅堂,目光瞬间便牢牢锁定了陈曦,朗声道: “子川小友!长安一别,风采更胜往昔!老夫那八十万卷藏书,可曾助益你这格物大道几分?” 紧随其后,一道低沉如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 “逸少兄何必心急?子川之才,岂止于书卷之间?” 贾诩身着玄色深衣,步履无声,如同自阴影中踱出,深邃的眼眸扫过陈曦,带着洞穿世情的了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 “观其行,知其志。长安立威,颍川归宗,步步皆合纵横捭阖、谋定天下之大道。子川,你这盘棋,下得着实精彩。” 最后,一个慵懒磁性的声音伴着酒香飘来: “文和兄欲以谋略惑之,逸少兄欲以书道诱之,依我看呐……” 郭嘉斜倚在月洞门的门框上,手中提着一个硕大的朱红酒葫芦,灌了一口,眼中倦怠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洞穿世情的锐利与纯粹的激赏。 “子川小友胸中那口浩然气,比之龙宫之时,愈发精纯磅礴,直冲霄汉!此乃直指圣贤大道之根基!看来这格物天工论,已成你胸中丘壑,腹内乾坤矣!” 王羲之、贾诩、郭嘉! 龙宫之中曾欲收陈曦为徒,并尊其为陈子的三位千古风流人物,此刻竟齐聚于颍川陈氏这深宅内厅! 厅内诸人,包括陈文举在内,无不心神摇曳,震撼莫名! 这三位跳出红尘的散仙之尊,与自家老祖平辈论交,且对陈曦如此熟稔如此推崇! 陈曦心头亦是微澜,面上却沉静依旧,对着三位故人,深深一揖: “陈曦见过逸少先生、文和先生、奉孝先生。龙宫一别,诸位先生风采依旧。长安之事,先生们亦知晓了?” “何止知晓!” 王羲之朗笑,上前一步,竟直接拉住陈曦手臂,如同老友重逢。 “子川鸿胪寺一剑诛倭奴,引国运龙气斩妖邪,铁证如山,快意恩仇!此等风骨手腕,老夫闻之,恨不能浮一大白,再书《兰亭》以记之!” 贾诩缓缓颔首,目光深邃: “算尽鬼蜮,谋定乾坤,亦需雷霆手段以彰法度。子川此举,深得刚柔相济、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之三昧。老夫阅尽人间权变,亦为之击节。” 郭嘉晃了晃酒葫芦,眼中闪烁着洞明的光芒: “更妙的是,你持天子剑,行煌煌道,占尽大义名分,纵有千般非议,亦难撼你分毫。此乃阳谋之极致!痛快!当饮!” 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陈曦心中了然。 陈群老祖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为这重逢点明了最关键的一环: “子川啊,若非你这三位故人时时关注,将你于长安扬名、格物初鸣、乃至鸿胪寺诛妖之事,一一详述于老夫耳中,老夫远游诸天,又岂能对你之事了如指掌?” 他目光扫过王羲之三人,复又落回陈曦身上,温言道: “更不会知晓,我陈氏旁支竟出了你这等惊才绝艳、心系人族未来之圣贤种子!若非奉孝告知,文和点明你三不朽之志关乎人道气运,逸少盛赞你格物大道之潜力无穷……老夫又岂会轻易降下法旨,令族中速速迎你归宗,并……” 陈群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含笑而立的王羲之,语气中带着一丝长辈的温和与不容置疑的深意: “亲自为你定下这门与琅琊王氏的姻缘?” 厅内空气瞬间凝滞,所有的线索在此刻贯通! 陈曦这一支能如此迅速如此隆重地回归陈氏主脉核心,甚至地位超然,根源并非仅仅是他自身的功绩,更在于眼前这几位早已跳出红尘的故人。 而这场震动两大顶尖门阀的联姻,竟是老祖陈群与书圣王羲之,亲自商定下来的! 王羲之捋须微笑,看向陈曦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爱与期许: “子川,老夫那不成器的侄孙女语嫣,虽非天姿国色,却也承王氏家学,兰心蕙质,灵秀天成。其幼时确曾得异人点化,根骨清奇,于仙凡之道皆有所悟。老祖慧眼如炬,言你二人命格相契,气运相连,此乃天作之合。” 他语气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门亲事,关乎你自身道途之圆满,亦关乎我陈、王两家未来之根基,更暗合人道气运流转之玄机。” 陈曦立于厅中,青衫磊落。 陈群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子川,此事已定,不容更改。你且安心在颍川住下。” 他目光扫过陈文举与几位族老,语气平淡却自有千钧之力: “族中一应事务,皆以子川为要。所需之物,倾力供给。务必使其静心修养,感悟此间文脉沉淀。” “至于长安国子监之事……” 陈群看向陈曦,眼中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你更不必忧心。我陈氏在朝堂耕耘千年,自有其根基。陛下那里,自有族中之人分说周旋。区区课业虚衔,暂离数月,于大局无碍。你如今根基已成,这颍川故里的文脉沉淀,对你稳固境界,亦是大有裨益。” 老祖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陈文举与几位族老连忙躬身应诺:“谨遵老祖宗法旨!” 陈曦沉默片刻,心中念头电转。 拒婚? 于情于理,于势于力,皆已不可能。 老祖亲自出面,三位故人背书,已将此事提升至无法推脱的高度。 强行拒绝,非但拂逆尊长,更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波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湖微澜,对着陈群,对着王羲之,对着厅中诸人,深深一揖。 动作舒缓而庄重,一揖到底。 “后辈陈曦,谢老祖宗厚爱,谢逸少先生美意。婚约之事,曦……谨遵安排。” 声音清朗平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静,再无半分犹豫与波澜。 陈群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颔首道:“善。” 王羲之抚掌而笑:“如此甚好!待吉日择定,老夫定要亲赴琅琊,看我那侄孙女风光出嫁!” 贾诩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郭嘉则提着酒葫芦,对着陈曦遥遥一举,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世情的慵懒笑意。 厅中气氛顿时为之一松。陈文举与几位族老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倍感荣光的笑容。 陈曦直起身,目光投向厅外。 天色渐暗,细碎的雪沫子又开始无声飘落,覆盖着庭院中虬劲的古松与青玉砖道。 颍川的冬,深了。 收回目光,眼底温润如玉,深潭无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何种际遇,持本心,循己道,步步为营,方为稳健之道。 他转身,对陈文举道: “父亲,孩儿一路风尘,且先告退休整。” “好!好!曦儿快去歇息!” 陈文举连忙应道,亲自引路。 陈曦对厅中诸人再一颔首,步履沉稳地随着父亲步出正厅,走向为他安排的院落。 第110章 欲建书院 颍川陈氏千年老宅,深似渊海。 陈曦归宗,老祖陈群亲定琅琊婚约。 更有王羲之、贾诩、郭嘉这等跳出红尘的散仙之尊联袂背书,其地位于族中已如日中天,凌驾于寻常族老之上。 不过陈群深谙陈曦性情与所求,归宗翌日,便亲自过问了陈曦起居。 不过半日,府邸西北角,一处原本清幽雅致、专供族中宿老静修的独立院落澄心苑,便被腾挪出来,由老祖亲口赐予陈曦。 澄心苑坐落在府邸深处,背倚一片苍翠古柏林,院墙高耸,隔绝内外喧嚣。 院内布局疏朗,数间青砖黛瓦的精舍错落有致,檐角飞翘,积雪压檐,更显静谧。 院中一池活水引自府外清溪,此刻虽覆薄冰,却依稀可见几尾锦鲤在冰下游弋。 几株老梅虬枝盘结,疏影横斜,点点红蕊在寒风中傲然绽放,暗香浮动。 “公子,老祖宗特意吩咐了,此苑内外皆有族中精锐护卫,等闲不得靠近,绝无人敢扰您清修。” 引路的管事躬身垂首,语气恭敬至极,将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交到阿福手中。 更令陈曦微感讶异的是,澄心苑东侧,紧邻着一处稍大些的院落,原本似是库房杂院,此刻也已打扫干净,修葺一新。 数十名随陈曦而来的格物学子,连同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核心弟子,皆被安置于此。 两院之间仅隔一道月洞门,往来极为便利。 “老祖宗说,公子传道授业之心拳拳,学子既随公子南下游学,自当就近安置,方便公子随时指点课业,亦不误公子自身修行。” 管事察言观色,连忙解释道。 这份安排,可谓思虑周全,给足了陈曦无与伦比的尊重与礼遇。 既保证了他个人修行所需的绝对清净,又照顾了他格物传道、提携后学的需求,一举数得。 陈曦颔首,对陈群的安排并无异议。 他本就不喜俗务缠身,如此环境,正合心意。 待管事退下,陈曦步入澄心苑主屋。 屋内陈设古朴雅致,一应器物皆是上品,地龙烧得温暖如春,驱散了深冬寒意。 屏退左右,只留阿福在外照应,陈子凡与牛小虎则安置在侧厢房。 心念微动,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下一刻,陈曦的身影已出现在水月洞天灵山之巅。 外界不过一日,洞天内却是十日光阴流转。 浓郁的灵气氤氲如雾,清泉潺潺,古木参天。 陈曦盘膝坐于清泉畔的青石之上,五心向天,气息与整个洞天浑然一体。 突破亚圣之境带来的磅礴气象已然沉淀内敛,此刻他神念澄澈如镜,返照己身,梳理着自身根基与未来道路。 【仙道】:天仙圆满之境,仙元浩瀚如星河奔涌,精纯凝练,已达此境极致。 单论仙元雄浑与精纯,已隐隐触摸到玄仙的门槛。 然玄仙之境,需对大道法则有更深层次的领悟与掌控,非单纯积累可成。 【武道】:九转金身第二转中期圆满,筋骨血肉如神金浇筑,气血奔流似汞浆轰鸣,单凭肉身之力,便足以硬撼寻常玄仙而不落下风。 此乃护道根基,亦是力量承载之器。 【儒道】:此乃根本!亚圣之境已然稳固。 识海深处,那口浩然正气温润如玉,又隐现金芒,奔涌间气象万千,无数承载着圣贤微言、天地至理的金色符文生灭流转。 身后虚空,竹简沉浮、书声琅琅、山河社稷的异象虽隐而不发,却已凝实无比,心意一动便可显化,言出法随,教化一方。 更关键的是,承载了格物大道真髓的《格物天工论》金书,已与这口浩然正气彻底交融,成为其核心本源的一部分。 【稳健经验值】:52383点。 【神通秘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洞察天机,趋吉避凶。 《浩然剑典》圆满,正气为锋,代天行宪。 《春秋》原典完全炼化,圣贤微言,契合圆满。 有此三大神通,再结合陈曦当下的实力,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一方巨擘。 “亚圣已成,根基浑厚。下一步,便是梳理学问,传道天下,将格物大道真正推及四海,泽被苍生。此乃水磨功夫,亦是凝聚人道文运、冲击儒圣之境的必经之路。”陈曦心中明悟。 格物之道,非闭门造车可成。 著书立说、传道授业、泽被生民,每一步都需脚踏实地,聚沙成塔。 唯有将这门学问真正传播开去,深入人心,改变现实,才能引动更磅礴的人道文运洪流,反哺己身,叩开那虚无缥缈的儒圣之门。 就在陈曦于水月洞天中推演未来,规划开宗立派细节之时,洞天之外,澄心苑内,空间微澜。 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古梅树下,仿佛他们一直都在那里。 玄衣垂落、气息渊深的陈群。 青衫磊落、目光温润的王羲之。 以及提着朱红酒葫芦,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郭嘉。 陈曦心生感应,瞬间自水月洞天退出,身影出现在主屋门前。 “老祖,逸少先生,奉孝先生。” 陈曦拱手为礼,神色平静。 “子川小友这地方选得好,澄心静气,暗合天道。” 郭嘉灌了口酒,目光扫过清幽的院落,啧啧称赞。 陈群看着陈曦,眼中带着长辈的期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子川,住得可还习惯?此地文脉沉淀千年,于你稳固境界,感悟天地,当有裨益。” “谢老祖安排,此地甚好。”陈曦颔首。 王羲之抚须笑道:“子川归宗,此乃颍川之幸,亦是文坛之幸。我与长文、奉孝商议,子川如今学问自成体系,开宗立派,正当其时!” 此言一出,陈曦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沉静。 陈群接过话头,声音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 “不错。颍川乃文脉祖庭之一,千年积淀,底蕴深厚。我意,在城外择一钟灵毓秀之地,由陈氏与琅琊王氏共同出资出力,为你兴建一座书院!” 他目光深远,仿佛已看到未来气象: “此书院,不囿于陈、王两姓,广纳天下有志于格物致知、明理济世之英才。以你为山长,掌院务,传格物之大道。书院之名,亦可由你自定。” 郭嘉晃着酒葫芦,接口道:“此举一石数鸟。其一,子川学问得以传承光大,凝聚人道文运,此乃根本。” “其二,颍川陈氏借书院之势,文脉更盛,地位愈发稳固,且与琅琊王氏联系更深。” “其三,书院广纳英才,不拘门第,可源源不断为朝廷、为陈王两家输送精通格物、务实济世之干才,此乃长远布局。” “其四,陛下闻之,只会乐见其成,此乃彰显文治、昌盛国运之举!” 他顿了顿,看向陈曦,笑容带着洞悉: “至于佛门、道门…此乃人间文教盛事,根基在黎庶,在实用,在煌煌正道。他们纵有微词,亦难撼大势。子川鸿胪寺诛妖,已显雷霆手段,此刻立书院,行教化,刚柔并济,谁能指摘?” 王羲之亦道:“老夫可亲书匾额,并开放部分琅琊王氏藏书楼典籍,供书院学子参阅。此书院,当为天下格物学问之圣地!” 陈群最后定音,看向陈曦: “子川,你意如何?在颍川开此书院,传你之道,可愿?” 寒风拂过院落,卷起几片梅瓣。 陈曦立于阶上,青衫微动。 开宗立派,建立属于自己的道统根基,这正是他刚刚在水月洞天中规划的下一步关键! 颍川文脉深厚,陈、王两家倾力支持,资源、名望、生源、朝廷认可皆不成问题,确是天赐良机。 不过,陈、王两家终究是世家,这般牵扯过深......... 第111章 独秀书院 澄心苑内,古梅的暗香在清冷的空气中浮动,积雪压枝,更衬得庭院幽深静谧。 寒风掠过檐角,发出细微的呜咽,如同陈曦此刻心底无声的权衡。 陈群、王羲之、郭嘉三位跳出红尘的存在,目光皆落在陈曦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书院之议,由颍川陈氏与琅琊王氏两大顶级门阀倾力支持,选址颍川文脉祖庭,更有书圣亲题匾额、开放藏书,这等待遇,足以令天下任何一位大儒趋之若鹜。 然而,阶前静立的青衫身影,却只是沉默。 那沉默并非推拒,而是一种深沉的思量,如同寒潭映月,表面无波,内里却自有乾坤流转。 陈群玄衣垂落,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温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子川,久久不语,可是心有顾虑?但说无妨。此书院关乎你道途根基,更关乎我两家未来气运,当以你心意为主。” 陈曦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最终落在陈群脸上,声音沉凝,字字清晰: “老祖厚爱,逸少先生美意,奉孝先生谋划,曦感铭于心。然……” “然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心志如铁。自登基以来,打压门阀、扶持寒门、收拢权柄之心,昭然若揭。科举取士,打破九品中正;北境用兵,倚重新兴勋贵;更借金山寺、鸿胪寺等案,不断敲打世家影响力。此乃煌煌大势。” “值此微妙之时,我颍川陈氏与琅琊王氏联姻在前,已震动朝野。若再于颍川祖地,集两家之力,大张旗鼓兴建一座广纳英才、声势浩大的书院,由曦掌院传道……” “此举,落在陛下眼中,落在朝堂衮衮诸公眼中,岂非是两大门阀公然联手,聚拢文运声望,自成一方格局?恐非助益,反为取祸之道啊!” 陈曦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点破现实,厅堂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重了几分。 “哈哈哈哈!” 一阵清越而略带讥诮的笑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凝重。 郭嘉提着朱红酒葫芦,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葫芦里的酒都洒出几滴,落在雪地上,晕开几点深红。 “子川啊子川!你这份思虑周全、谋定后动的性子,当真是…” 郭嘉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眼中却闪烁着洞穿世事的锐芒,“不过,你只看到了其一,却未看透其二!” 陈群亦是抚须莞尔,那温润平和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属于大能的睥睨之色: “子川多虑了。陛下欲打压者,非是天下所有门阀。” 王羲之捋须颔首,接过话头,声音清朗,带着世家领袖特有的傲骨与清醒: “陛下剑锋所指,乃是河北那群盘踞地方、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对抗中枢、甚至暗中勾连妖邪、吸吮民脂民膏的蠹虫!是那崔、卢、郑之流!他们仗着祖上余荫,不思进取,只知鱼肉乡里,把持地方,早已沦为大唐肌体上的毒瘤,不拔不快!” 陈群笑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辛辣: “至于我们?呵!子川,你且看这颍川!看这琅琊!田亩可曾荒芜?水利可曾废弛?仓廪可曾空虚?族中子弟,可曾只知斗鸡走马、欺男霸女?” “我陈、王两家,诗礼传家,耕读为本,修桥铺路,开仓赈济,教化一方!这才是真正的千年世家风骨!我等聚文脉,兴教化,传的是济世安民的正道学问!陛下英明,岂会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等与河北那群蠹虫混为一谈?” “不错!” 郭嘉声音沉稳,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陛下打压的,是阻碍皇权、祸乱地方、动摇国本的浊流!而我等清流,修身齐家,著书立说,为国育才,此乃辅弼明君、稳固社稷之举!陛下不仅不会忌惮,反而会乐见其成!此书院建成,正是向陛下、向天下彰显我世家清流本心、献上治国良才之明证!” 【叮!洞悉皇权与世家博弈关键,明晰清浊之分,稳健经验值+3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2683!】 三位千古风流人物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陈曦心中微澜。 世家与世家,亦有云泥之别。 陈群所言,并非虚妄。 颍川陈氏治下,田亩井然,水利通达,虽也有依附,但秩序井然,民生远胜于豫州他处所见之凋敝。 琅琊王氏更是门风清正,名士辈出。 他们代表的,是门阀中真正有底蕴、有担当、以文教和治世能力立足的清流力量。 而河北崔、卢、郑等家,则是门阀制度的畸形产物,是附着在大唐躯体上疯狂吸血的蚂蟥,是李二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此等区分,李二心中必然如明镜一般。 然而…… 陈曦眼底深处,温润的神光下,依旧保留着一丝穿越者特有的清醒与疏离。 世家终究是世家。 纵然是清流,其根本利益亦在于维系门第不坠,在于掌控知识、土地和上升渠道。 所谓清流,不过是更懂得审时度势、更善于包装自己、更明白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道理罢了。 与寒门、与黎庶,天然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自己这格物大道,其终极目的,是开启民智,是打破知识的垄断,是让力与理真正普惠万民,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掘断世家赖以生存的根基,即知识的特权。 今日借世家之力立书院,犹如与虎谋皮,未来道途之上,理念的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不过…… 陈曦念头电转,利弊瞬间权衡清晰。 眼下,书院之立,利远大于弊! 此乃传播格物大道、凝聚人道文运、叩击儒圣之门的绝佳契机! 借助陈、王两家的庞大人脉、资源、声望,格物之学能更快地深入人心,影响朝堂,惠及生民。 至于未来的理念之争? 那是未来之事。 唯有自身实力足够强大,道统根基足够深厚,方有资格去谈改变。 心中顾虑虽未全消,但已化去大半。 陈曦深吸一口气,那沉凝如岳的气息仿佛更加内敛坚实。 他对着陈群、王羲之、郭嘉再次郑重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 “老祖宗、逸少先生、奉孝先生,金玉良言,如拨云见日。是曦思虑不周,顾虑过甚了。此书院之立,确乃弘扬正道、利国利民之盛举!曦,愿担此重任!” 陈群眼中满意之色更浓,王羲之抚掌而笑,郭嘉则提着酒葫芦对陈曦遥遥一敬。 陈曦直起身,目光澄澈,提出了最关键的条件: “然,书院既以传我格物大道为根本,曦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讲。”陈群颔首。 “曦需掌书院绝对之主导权!”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山长之位,院规制定,教习聘请,学子选拔,课业设置,乃至书院一应开支用度之最终核验,皆需由曦一言而决!” “陈、王两家,可遣德才兼备、真心向学之子弟入院修习,亦可派人协理庶务,但绝不可干涉教学根本,更不可借书院之名,行结党营私、干涉朝政之事!” “此乃书院纯净、学问纯粹之根基,望老祖宗与逸少先生应允!” 此言一出,庭院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绝对的掌控权! 陈群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陈曦,仿佛要将他灵魂看透。 王羲之捋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激赏。 郭嘉则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低语道: “好个陈子川!这才是立道之主的魄力!” 片刻,陈群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通达与对后辈的绝对信任: “可!书院既以你为山长,传你之道,自当以你为尊。陈氏上下,绝无异议。”他目光转向王羲之。 王羲之洒然一笑:“我琅琊王氏,求的是学问真谛,是薪火相传,而非争权夺利。子川此请,正当其时!老夫亦代王家应允!书院之内,格物大道为尊,一切以山长之令为准绳!” 压在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与使命感自陈曦胸中升腾。 目光扫过这清幽的庭院,望向澄澈却铅灰的天空,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 “既如此,”陈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开创新局的沉凝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怀念,“此书院之名,便唤作独秀。” “独秀?”王羲之品味着这两个字。 “昔前南岳有峰,名曰独秀,不与群山同列,卓然于世。” 陈曦解释着,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前世故乡那座并不巍峨却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山峰。 “此名,一喻书院学问独树一帜,格物之道卓然不群;二喻入此门者,当砥砺自身,力求超拔,成就栋梁之材;三喻……”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第三层深藏的私人念想,只是平静道:“立于这颍川文脉之上,开此新学之天地,正当其名。” “独秀书院……好!” 陈群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 “卓然独立,志存高远!此名甚佳!” “独秀……独秀……” 郭嘉晃着酒葫芦,醉眼朦胧中却透着清明。 “不群不党,自辟蹊径,卓尔不凡!好名字!当浮一大白!” 说罢,仰头畅饮。 王羲之亦是颔首微笑:“独秀之名,暗合格物穷究、另辟大道之精神,更显山长超拔之志。老夫这便去写匾额!” 尘埃落定,蓝图绘就。 陈群玄袍微动,身影仿佛融入了庭院渐起的暮色: “选址营造诸事,族中自会全力操办,子川静待佳音便是。” 王羲之与郭嘉亦含笑告辞,身影如同水墨般淡去。 澄心苑内,复归寂静。唯有古梅的幽香愈发清冽。 陈曦独立阶前,望着三位大能消失的方向,又望向高墙外铅灰色的天空。 独秀书院…… 这方承载着格物大道、人道文运以及他自身道途期许的基石,终于在这颍川古地,在两大顶级门阀的倾力支持下,在皇权与世家博弈的夹缝之中,正式定下了名分,即将破土动工。 前路迢迢,波澜必不会少。 然书院既立,道统之基已成。 便如同这风雪中的虬枝老梅,根已深扎,只待春来,便可绽放出照耀此世的独有光华。 第112章 王语嫣! 水月洞天内,光阴如清泉流淌过青石,悄然无声又奔涌不息。 灵山之巅,云海蒸腾翻涌,托举着陈曦盘坐的身影。 双眸微阖,周身无半分煊赫气势外放,唯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在亚圣境界的根基上,正经历着无声的淬炼与升华。 神念沉入识海深处,那册非金非玉的《格物天工论》金书悬浮中央,封面之上,山河社稷、日月星辰、齿轮杠杆、火焰雷霆、草木生灵等包罗万象的虚影流转不息,散发出浩瀚、博大、智慧的磅礴气息。 此刻,书页无声翻动,无数细微玄奥的金色符文流淌组合,演化着天地间最本质的能量流转、物质结构、力场变化。 陈曦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结合前世浩如烟海的科学原理与今世所悟的仙道法则,在书页的空白处不断烙印下新的篇章。 “格物之基,首重数算……” 神念引动,虚空中无数金色的算符自行凝结、组合、推演,形成最基础却至关重要的数理模型。 “此乃格物之筋骨,无此,万丈高楼无从起。” “次重观测……” 符文流转,演化出光线折射、力臂平衡、水波涟漪、热力传导等种种现象的微观轨迹。 这些轨迹不再是模糊的描述,而是被赋予了精确的量化刻度与可重复验证的规则。 “格物之眼,洞幽烛微。无实证,则理为空谈。” “再重推演……” 金色符文骤然变得繁复无比,如同星河旋转。 以数算为基,以观测为据,推演万物变化之规律。 杠杆省力之极值、水车汲水之效率、流火珠能量之稳定阈值…… 皆在符文的生灭流转中被精确计算优化。 “格物之心,穷究其变。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 “终重致用……” 符文的光芒变得温润而充满生机。 农桑稼穑之器、水利工巧之图、百工锻造之法、乃至富民强国之策的雏形,在书页上缓缓具现。 每一道符文的流转,都指向一个具体而微、能改善生民境遇的方向。 “格物之魂,利济苍生。此道之根本,尽在于此!” 【叮!闭关潜修,梳理格物大道体系,构建《格物天工论》核心框架,根基愈发浑厚,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3183!】 水月洞天十日,外界不过一昼夜。 当最后一道关于推演符文深深烙印入金书,陈曦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温润神光流转,仿佛蕴藏了星河流转,又复归深潭般的沉静。 心念微动,身影已出现在澄心苑的书房内。 窗外天色微明,细碎的雪沫子无声飘落,覆盖着庭院中的古梅与青石小径。 陈曦行至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 案上早已备好特制的天蚕冰心纸与龙血墨锭。 墨色暗沉如血,隐有龙形纹路游动。 纸张薄如蝉翼,洁白坚韧,蕴含着至清至纯的灵性。 提笔蘸墨,笔锋悬于纸上,略一沉吟,铁画银钩的字迹便已落成。 第一封,致国子监祭酒孔颖达。 “颖达先生尊鉴: 睽违教谕,倏忽经旬。长安诸事,承蒙先生鼎力维持,曦感铭五内,愧无以报。 今曦已归颍川故里。蒙先祖荫蔽,族中厚待,于城西择钟灵之地,筹建独秀书院,专授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此乃传道之基,亦为济世之始。 书院初创,百端待举。 尤缺笃学敏思、心系黎庶之才。 昔随曦于格物堂中,略窥格物门径之诸生,其性坚韧,其志可嘉,于豫州荒原之上,更立济世宏愿。 此等良材,若久困长安旧学樊笼,恐蹉跎其志。 恳请先生念格物新学初萌,育才艰难,允彼等即刻启程,南下颍川,入独秀书院深造。 彼等既得格物之基,当于此新天地中,印证所学,砥砺前行。 所需关防文书,族中自当遣人妥为办理,绝无滞碍。 此非仅为书院添薪,实乃为生民储才,为大道续火。万望先生玉成!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肃此奉达,恭请 钧安! 后学陈曦顿首 贞观十三年冬月廿九 陈曦笔锋沉稳,字字恳切。 他知道,以孔颖达对新学的期许与对自己的信任,此请必成。 取过一个特制的青玉简,将信笺小心封入,指尖一点浩然气烙印其上,形成无形的封禁与标识。 “阿福。” “公子!”一直静候门外的阿福立刻应声而入。 “速将此信,交于府中驿传管事。言明,以八百里加急,直送长安国子监孔祭酒,不得有误。” “是!公子放心!” 阿福双手接过玉简,感受到其上温润而沉凝的气息,不敢怠慢,躬身快步退下。 ........... 几乎就在陈曦封印玉简的同一时刻。 琅琊郡,王氏祖宅深处。 风雪如刀,割过庭院中虬劲的老松,在窗棂上堆积起厚厚的白。 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正旺,驱不散少女心头的烦闷与一丝按捺不住的决绝。 王语嫣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混沌的风雪世界。 她身着一件素雅的月白锦袄,身姿纤细却挺拔,如雪中青竹。 面容并非倾国倾城的绝艳,却清丽至极,肌肤如玉,眉眼间蕴着一股书卷浸润的灵秀之气,更深处,则是一缕不似凡俗的澄澈光华,那是幼时得异人点化留下的根骨印记。 “小姐,您真要……” 贴身丫鬟小荷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男式棉袍,小脸上又是担忧又是兴奋,压低了声音问。 王语嫣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嗯。祖父与陈老祖亲自定下的婚事,语嫣不敢违逆。然,终身大事,岂能只听传言?那位陈博士……究竟是何等人物?是否真如逸少叔祖盛赞的那般惊才绝艳?是否真担得起格物立道,亚圣之姿八字?语嫣……须得亲眼看看。” 她缓缓转身,眸光清亮,如寒星点点。 “备好的路引、银钱、还有那枚敛息佩可都齐了?” “齐了齐了!” 小荷连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晃了晃。 “都在这儿!路引是托三房管事的儿子悄悄弄的,绝对看不出问题!银票是您自己的体己。敛息佩也戴好了,保管寻常修士看不出咱们根脚!” 小荷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显然身负不俗修为。 王语嫣微微颔首,走到妆台前,动作利落地解散了如云青丝。 纤长的手指灵巧翻动,片刻间,一头乌发已被尽数绾起,藏入一顶厚实的青布棉帽之中。 她迅速褪去身上的锦绣衣裙,换上小荷捧着的青色男式棉袍。 宽大的袍服掩去了窈窕的身段,又在腰间束紧一根普通的布带,顿时显出一个清瘦文弱的少年书生模样。 她又取过一盒特制的深色膏脂,对着菱花镜,仔细地在脸上、颈项、耳后涂抹均匀。 细腻白皙的肌肤顿时变得暗淡粗糙,如同常年经受风霜。 最后,她拿起一支炭笔,在眉骨、鼻翼两侧轻轻描画几笔,原本过于精致的轮廓便添了几分属于少年的硬朗与风尘仆仆。 镜中人,已是一个面容微黑、带着几分书卷气又难掩旅途疲惫的寒门学子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如蕴寒潭。 “如何?” 王语嫣看向小荷,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沙哑。 小荷瞪大了眼睛,围着自家小姐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绝了!小姐!要不是奴婢亲眼看着您装扮,路上撞见,打死也认不出来!就是……就是这眼睛太亮了些,得收着点。” 王语嫣闻言,眼帘微微低垂,长睫掩去了眸中大半光华,只余下谨慎与些许木然。 “这样呢?” “好了好了!这下真像个赶考遇着风雪、冻得不轻的小书生了!” 小荷拍手笑道,自己也麻利地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小厮装扮,脸上同样做了修饰,显得平凡普通。 主仆二人最后看了一眼温暖精致的闺阁,再无留恋。 王语嫣从枕下摸出一柄长不过尺许、剑鞘古朴无华的短剑,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入棉袍内侧。 剑身微凉的气息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丝沉静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暖阁通向庭院的一扇偏僻角门。 凛冽的风雪瞬间倒灌进来,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走!” 王语嫣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风雪弥漫的寒夜之中。 小荷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带上了门扉。 两道纤细的身影,迅速融入琅琊郡外官道上无边的风雪与黑暗里。 青色的棉袍很快被雪花染白,步履在深厚的积雪中留下两行倔强的印记,旋即又被狂风迅速抹平。 风雪如怒,长夜未央。 “小姐,咱们真能走到颍川吗?这风雪也太大了!” 小荷缩着脖子,声音在风里有些发颤。 “噤声,叫公子。” 王语嫣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依旧平稳。 抬起头,望向风雪肆虐的西南方向,帽檐下仅露出的双眸深处,那抹澄澈的灵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执着。 “陈子川……但愿你,莫让语嫣失望。” 第113章 相遇 凛冽如刀的风雪终于在进入颍川地界后收敛了狂暴的势头,化作细碎的雪沫,无声地飘落在青灰色的古老城墙上。 城垛上积着厚厚的白,更衬得这座沉淀了千年文脉的巨城雄浑而肃穆。 城门外官道上,两道裹在厚实青色棉袍里的身影,随着稀疏的人流,缓缓踏入了颍川南熏门厚重的门洞。 正是改装易容、风尘仆仆的王语嫣主仆二人。 “公子,终于到了!” 小荷压低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兴奋,好奇地打量着城门洞内斑驳却坚实的石壁,以及门洞外豁然开朗的长街景象。 王语嫣此刻已然是面容微黑、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寒门学子王言。 轻轻嗯了一声,眼帘低垂,掩去眸中那过于清亮的光华,只谨慎地扫视着这座闻名已久的文脉祖庭。 与想象中世家门阀笼罩下的压抑不同,颍川城内虽也透着千年沉淀的厚重感,街道宽阔整洁,屋舍井然有序,行人神色虽不算富足,却也少见豫州一路行来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与菜色。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书肆、文玩店、笔墨坊尤其多,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淡淡的墨香与纸卷气息。 “倒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王语嫣心中暗道,对颍川陈氏的治家之道,生出了第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主仆二人寻了一处干净但价格低廉的脚店安顿下来。 稍作梳洗,换了身略干净些的青色棉袍,王语嫣便带着小荷,如同寻常初来乍到的学子,开始在城中看似随意地闲逛起来。 雪后的颍川,空气清冽。 她们穿行在石板铺就的街巷,听着市井的喧嚣,也捕捉着关于陈曦的只言片语。 “……听说了吗?城外伏牛山脚下那块地,划给陈司业建书院了!” “可不是!好大的手笔!陈、王两家合力,啧啧……” “陈司业?就是那位在长安国子监开格物新科,又在鸿胪寺一剑斩了倭奴妖使的陈博士?” “正是!听说陛下都亲口嘉许,赐了司业衔!如今归宗,老祖宗亲自安排,要在咱颍川立一座独秀书院,广招天下英才,不拘门第!” “不拘门第?当真?”有人惊疑。 “千真万确!告示都贴出来了!就在府衙外墙和几个城门处!写得清清楚楚,凡有志于格物致知、明理济世者,不拘出身,皆可应考!” “这……这陈司业,气魄非凡啊!难怪老祖宗如此看重……” “..........” 街角茶肆里几个老者的议论,清晰地飘入王语嫣耳中。 她脚步微顿,帽檐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独秀书院?不拘门第?广招天下英才?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其份量她身为琅琊王氏嫡女,再清楚不过。 这意味着打破世家对知识和上升渠道的某种垄断,这是何等的气魄与胸襟? 绝非寻常沽名钓誉之辈敢为、能为之事。 祖父王羲之信中盛赞他格物立道,亚圣之姿,她心中虽信祖父眼光,却也存着几分耳听为虚的疑虑。 如今亲闻这书院之名与招贤之策,那份疑虑不由得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好奇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许。 “走,去城外看看。” 王语嫣声音依旧刻意沙哑低沉,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主仆二人循着路人指点,出了城西。 风雪虽歇,但寒气依旧刺骨。 行约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撞入眼帘! 伏牛山余脉环抱之中,一片开阔的坡地已被清理出来。 积雪被推到四周,露出深褐色的冻土。 成百上千的民夫工匠正在忙碌着,号子声、夯土声、锯木声、石匠凿石的叮当声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交响。 而在工地中央,一处临时搭建、视野开阔的木台上,一道青衫身影正立于其上,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陈曦! 王语嫣拉着小荷,混在远处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和零星几个探头探脑的学子之中,目光瞬间牢牢锁定了那道身影。 只见陈曦并非袖手监工,他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图纸,正对着身边几位管事模样的人沉声吩咐。 距离虽远,听不清具体言语,但他手指点划图纸的动作沉稳有力,条理清晰。 时而指向地基挖掘的深度标记,时而点向远处规划中引水渠的走向,时而指向几处正在搭建的巨大木结构骨架,似乎在讲解着关键的承重节点。 更让王语嫣心头微动的是,陈曦并非一味追求速度与宏大。 这与王语嫣想象中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朝廷新贵形象截然不同! 没有颐指气使,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和对人本身的尊重。 这份务实与仁心,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或滔天的权势,都更能打动人心。 “他……竟是这样的人?” 王语嫣心中那点因家族联姻而起的最后一丝疏离感,在这一刻悄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和认同。 就在这时,陈曦似乎交代完了重要事项,将图纸交给管事,自己则带着陈子凡、牛小虎以及赵清源等几个核心学子,卷起袖子,走下了木台。 他们并非去指手画脚,而是径直走向一处正在合力夯实地基的民夫队伍。 陈曦竟亲自从一名年轻力壮的民夫手中接过了沉重的石夯! “师父!” 陈子凡和牛小虎惊呼一声,想上前帮忙。 “无妨。”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 “夯土之力,在于节律与协调。重心下沉,腰马合一,力发于根,贯于臂,落于夯……” 他一边说着,一边沉稳地示范起来。 那沉重的石夯在他手中仿佛轻了几分,随着他腰身下沉、双臂挥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重重砸在冻土之上,发出沉闷而扎实的咚声! 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重叠在前一次的落点上,效率惊人。 周围的民夫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和掌声。 陈子凡等学子更是看得眼睛发亮,纷纷有样学样,在陈曦的指点下,笨拙却认真地加入其中。 一时间,那处地基的夯土声变得格外雄浑有力。 身体力行,毫无架子,亲传技艺!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王语嫣的心坎上。 她看着风雪初霁的阳光下,那个挽袖夯土、神情专注沉凝的青衫身影,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冷风中化作白气,看着他指点弟子时眼中那份纯粹的认真……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涌上心头,混杂着欣赏、认同,甚至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 参与其中! 这独秀书院,这格物大道,这主持一切的人…… 都让她感到一种蓬勃向上的吸引力,与她内心深处对真学问与济世用的追求不谋而合。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王语嫣拉了拉帽檐,对身边的小荷低声道: “你在此稍候。” 然后,她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棉袍,挺直了清瘦的腰背,迈开脚步,迎着工地上的喧嚣与尘土,坚定地朝着那个刚刚放下石夯、正用布巾擦汗的青衫身影走去。 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寒门学子应有的谨慎与求知,径直走到陈曦面前数步之遥,停下脚步。 在陈曦略带询问的平静目光投来之前,她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学子礼,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微哑,却清晰地响起: “晚生王言,琅琊游学至此。见先生宏图大展,兴学立院,广纳英才,教授格物济世之学,心向往之。晚生不才,粗通文墨,亦慕大道。 不知…… 先生这独秀书院,可还需人手?劈柴担水,洒扫抄录,晚生皆愿效力!只求能近观先生行止,略窥格物致知之堂奥!”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掠过少女(少年)微黑却难掩清秀轮廓的脸庞,那双低垂的眼帘下,是掩藏不住的炽热而坚定的光。 第114章 洞天显现! 寒风卷起雪沫,掠过少年王言微黑却难掩清秀轮廓的脸庞。 那双低垂眼帘下,是掩藏不住的炽热而坚定的光。 陈曦的目光落在面前这自称琅琊游学寒士的王言身上。 亚圣之境,神念返照自身,亦能映照外物纤毫。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更在识海深处悄然流转,推演天机。 眼前这少年,皮囊下的伪装虽堪称精妙,寻常修士乃至大儒都未必能看穿,但在陈曦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洞悉万物本源的浩然正气感知下,如同薄雾笼罩下的清泉,虽朦胧,却难掩其底质的澄澈与一丝掩藏极深的、非人间凡俗的灵秀之气。 女扮男装。 根骨清奇,隐有仙灵道韵流转。 虽极力模仿寒门学子的局促与风霜,但那份融入骨血的世家仪态与眼底深处不谙世事的纯净,却在不经意的细微处悄然流露。 尤其是那双眼睛,纵使刻意低垂收敛光华,其本质的灵透,又岂是凡尘风雪与粗陋膏脂所能彻底掩盖? 陈曦心念电转,神念如镜,瞬间已将这王言的伪装剖析得七七八八。 然而,他并未在那清瘦身躯上感知到半分恶意。 那股炽热的向往与求知欲,纯粹而坚定,做不得伪,亦与格物大道隐隐相合。 其根脚中的仙灵道韵,更让陈曦心中微动,联想到老祖陈群与逸少先生口中那位幼得异人点化的琅琊王氏嫡女王语嫣。 莫非……是她? 念头一闪而过,陈曦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深潭无波。 “王言?” 陈曦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波澜,目光温润地落在少年身上。 “独秀书院初创,百废待兴,确需人手。然此地非是安逸书斋,劈柴担水是苦力,测绘营造是学问,皆需脚踏实地,不畏寒暑劳碌。你……可能持否?” “能!” 王语嫣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刻意黯淡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斩钉截铁地应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晚生出身微寒,深知物力维艰,绝非贪图安逸之辈!但有力所能及,万不敢辞!只求能追随先生左右,略窥大道门径!” 这份急切与真诚,让一旁的陈子凡和牛小虎都为之侧目。 陈曦微微颔首:“既如此,便留下吧。子凡,带王言去安置,暂归你调度,熟悉书院营造诸事,先从文书抄录、物料清点做起。” “是,师父!” 陈子凡应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弟。 牛小虎也憨厚地咧嘴一笑。 王语嫣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连忙再次深深一揖: “谢先生收留!晚生定不负所望!” 自那日起,王言便成了独秀书院营造工地上一个勤勉的身影。 她谨记身份,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棉袍,努力融入寒门学子的角色。 风雪严寒,冻得她鼻尖通红,双手生疼,她却甘之如饴,只因能离那道青衫身影更近一些。 而越是靠近,王语嫣心中的震撼与倾慕便越是深重。 她亲眼看着陈曦立于风雪中的高台,手持巨大图纸,指点江山。 那图纸上的线条、符号、数据,在她眼中如同天书,却在他口中化作清晰无比的指令,化作了工匠们手下逐渐拔起的坚实基座、精巧构架。 他并非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而是常常走下高台,深入工地。 她见过他蹲在泥泞的地基旁,与张铁山、赵清源等学子一同争论某个承重节点的最佳角度,用炭笔在冻土上飞快演算,那份专注与投入,仿佛天地间唯有眼前之理。 她更见过他在歇息的间隙,随手拾起一根冻僵的枯枝,指尖微光流转,便能将其纹理结构、受冻脆化的原理剖析得透彻无比,化作格物致知的生动一课,引得围观的学子民夫如痴如醉。 务实,沉凝,渊博,亲力亲为,却又仿佛掌控着天地间无形的法则。 每一次远远望见那道青衫身影,每一次听到他沉静而蕴含至理的声音,每一次感受到他那洞悉万物却包容平和的注视,都让她心底那株名为倾慕的幼苗悄然滋长。 言必称陈师,眼神中的崇敬日益浓烈,。 “陈师今日讲解的轮轴省力之变,竟与那日夯土发力暗合,真是大道至简……” 她会在抄录的间隙,忍不住低声对小荷感叹。 “陈师亲手修改的那张水渠引流图,兼顾了地势、流速与灌溉之需,比族中那些大匠只知堆砌华丽水榭高明太多了!” 独秀书院的轮廓在数千人的辛劳下日渐清晰,主体殿堂的框架已然立起,气象初显。 这一日,营造重点延伸至书院规划的后山区域。 此地背靠伏牛山余脉,多嶙峋怪石与古木寒松,地势较为陡峭,本是规划中的清修静思之所与未来实验场地的预留地。 数十名石匠正按照图纸,在陈子凡的监督下,小心地清理一处陡坡下的碎石浮土,准备开凿石阶与稳固地基。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震鸣并非巨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掠过整个后山工地。 正在清理碎石的石匠们手中铁钎猛地一颤,几块被撬松的巨石竟诡异地停滞了滚落的趋势,悬在坡上微微晃动!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周遭飘落的细小雪沫骤然改变了轨迹,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纷纷扬扬地朝着陡坡深处一个刚刚被清理出来的、约莫丈许方圆的石壁凹陷处汇聚而去!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凹陷处的石壁,原本灰扑扑毫不起眼,此刻竟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水波般的流光! 流光极淡,在冬日的天光下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扭曲感和古老苍茫的气息!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那石头…那石头在发光?” “..........” 石匠们惊疑不定,纷纷停下手头活计,骇然地看着那处异常的石壁。 “有古怪!” 陈子凡金睛瞬间亮起,警惕地盯着那石壁凹陷处,小脸上满是凝重,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庞大的灵力波动正从那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几乎在异变发生的同一刹那! 澄心苑内,正于静室中推演《格物天工论》中力场与空间关联章节的陈曦,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温润如玉的光华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洞穿虚空的锐利神芒! 他清晰地感应到一股庞大、古老、且带着明显空间折叠波动的能量,在书院后山的方向轰然爆发。 虽然转瞬即逝,只留下微澜,但那股气息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攫住了他全部心神! “洞天之力?” 陈曦霍然起身,青衫无风自动。 这股气息,与他掌心的芥尘寰印记隐隐呼应,却又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仿佛蛰伏了万载岁月,刚刚被书院营造的动静无意中触动了封印的一角! 没有丝毫犹豫,陈曦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静室之中。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后山那处陡坡之上,正落在那泛着微弱水波流光的石壁凹陷前! 沉凝如岳的气息无声弥漫开来,瞬间抚平了惊惶的工匠们的心绪。 陈曦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浩然金芒吞吐不定,缓缓探向那水波般流转的石壁。 金芒触及流光的刹那—— “嗤啦!” 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那石壁上的流光骤然暴涨! 一片朦胧而浩瀚的虚影在石壁表面急速流转、放大! 隐约可见其中峰峦叠翠、飞瀑流泉、古木参天、仙禽异兽的轮廓一闪而逝! 一股比刚才浓郁千百倍的、精纯得令人窒息的古老灵气,混合着洪荒苍茫的岁月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从那石壁凹陷处喷薄而出! “轰——!” 整个独秀书院后山,风云变色! 第115章 栖霞洞天 独秀书院后山,陡坡之上。 那石壁凹陷处喷薄出的洪荒灵气与苍茫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后山营造之地! 寒风凝固,飘散的雪沫被无形之力定格在空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悬浮冰晶之幕。 数千工匠、学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骇然僵立,连呼吸都停滞,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石壁表面,水波般的流光已非微澜,而是化作一道丈许高的光门! 门内光影流转,隐约可见峰峦叠嶂,古木参天,飞瀑倒悬于云海之间,更有仙鹤清唳、瑞兽奔走的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远比陈曦所拥有的水月洞天更为浩瀚、古老、精纯的天地灵气,如同沉睡万载的巨龙苏醒,带着沛莫能御的威压,正试图挣脱束缚,彻底显化于此间! 就在这天地异象撼动人心,连陈子凡的金睛都感到刺痛,牛小虎等人几乎要被那气息压垮的刹那—— “嗡!嗡!嗡!” 三道远比洞天灵气更为凝练、带着超脱凡尘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瞬移般降临此地! 空间微澜,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曦身侧,成三角之势,隐隐将那喷薄灵气的光门围在中央。 玄衣垂落,气息渊深如万古星空,正是老祖陈群! 青衫磊落,周身萦绕着温润文华与凝练仙光,书圣王羲之! 提着朱红酒葫芦,眼神却再无半分慵懒,唯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鬼才郭嘉! “好精纯古老的洞天本源!” 王羲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光门内的景象,声音带着一丝惊叹。 郭嘉灌了一口酒,酒气瞬间被那浓郁的灵气冲散,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智者的精芒: “啧啧,伏牛山竟蛰伏着如此一方无主福地!子川小友,你这独秀书院选址,当真是福泽深厚,气运所钟啊!” 他看向陈曦,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此乃天赐道场!书院得此洞天为基,日后发展,何止不可限量?足以开宗立派,泽被万世!” 陈群深邃的目光从那光门移向陈曦,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子川,此乃你之机缘,亦是我陈氏、乃至人族文运之机缘!天赐福地,合该归你所有。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 “洞天有灵,自成一方小天地法则。此洞天蛰伏万载,本源雄浑,其灵性必强韧桀骜,绝非寻常手段可轻易慑服。欲将其彻底炼化收归己用,化为书院根基,需有镇压其本源、契合其法则的绝对伟力。强取恐遭反噬,引动空间乱流,非但前功尽弃,更可能殃及池鱼。” 陈群的目光带着期许,也带着一丝探询,落在陈曦身上。 王羲之与郭嘉亦同时看向陈曦,等待着他的决断。 他们虽为跳出红尘的大能,但此洞天乃陈曦书院之基,且他们深知陈曦自有其道,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代劳。 陈曦立于光门之前,青衫在澎湃的灵气流中猎猎作响,神色却依旧沉静如深潭古井。 面对三位大能的提醒与期许的目光,他只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多谢老祖、逸少先生、奉孝先生提醒。曦,省得。”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影已毫不犹豫地没入了那流光溢彩、气息暴烈的洞天光门之中,消失不见! “师父!” “先生!” 陈子凡、牛小虎等人惊呼出声,满眼担忧。 陈群袍袖微拂,一股无形却浩瀚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最坚韧的屏障,将整个后山营造之地连同那躁动的光门一同笼罩、稳定下来。 “无妨。” 陈群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子川自有分寸。” 洞天之内。 甫一进入,陈曦便感受到一股远比水月洞天更为浩瀚磅礴的天地伟力! 脚下是坚实而充满生机的古老土地,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于山腰,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的灵雾,在山涧流淌。 参天古木虬结如龙,奇花异草遍地生辉,更有灵泉汩汩,仙禽翱翔,一派洪荒初开、生机无限的景象! 然而,就在陈曦踏入的瞬间,整个洞天世界猛地一震! 轰隆隆! 群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愤怒的咆哮! 大地震动,无数巨石凭空凝聚,带着万钧之力向他轰砸而来! 天空云层翻滚,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灵气巨掌,掌心雷霆闪烁,蕴含着洞天本源法则的恐怖威压,狠狠拍落! 更有一股无形却坚韧无比的排斥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向陈曦的神魂,欲要将他这个入侵者彻底驱逐、碾碎! 这便是洞天之灵的反抗! 它虽无清晰意识,却有着守护自身存在、抗拒外来炼化的本能!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玄仙都瞬间重创甚至陨落的狂暴攻击,陈曦眼中温润的神光骤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万物、掌控法则的绝对威严! 他不再压制体内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 “定!” 一声清喝,并非震耳欲聋,却仿佛天地间最根本的律令! 言出,法随! 以陈曦为中心,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教化天地、梳理乾坤意志的亚圣威能轰然爆发! 那轰砸而来的万钧巨石,在距离他周身百丈之外,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轰然停滞,继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消散于浓郁的灵气之中! 那遮天蔽日、蕴含雷霆的灵气巨掌,在距离他头顶千丈之处,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瓦解,重新化为温顺的云霞! 那亿万根刺向神魂的无形排斥之针,在触及那口沉凝如岳、绽放着无量金光的浩然正气时,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消弭净化! 亚圣之境,在一定范围内,心念所至,便是法则! 言出法随,便是天宪! 这方洞天虽大,其核心本源法则区域,却仍在陈曦此刻全力爆发的亚圣威能笼罩之下! 陈曦并未施展任何具体神通,只是将自身那口承载着格物大道、洞悉天地至理的浩然正气提升到极致,以最纯粹、最本源的理之力量,去沟通、去梳理、去抚平这洞天躁动的法则!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温和而坚定地蔓延开去,渗透进这方洞天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灵气。 没有强行烙印,没有暴力征服,而是如同一位温和的师长,以自身浩瀚的智慧与堂皇正道,去理解、去包容、去引导这洞天本源中那懵懂而倔强的灵性。 “天地有常,万物有序。汝自混沌生,蕴灵秀于内,当为济世育人、开智明理之基,而非困守一隅,虚度光阴……” 陈曦的声音直接在洞天的本源核心处响起,带着大道纶音般的韵律,阐述着格物之理,教化之道,点明其未来的归宿与价值。 洞天的反抗意志在这股堂皇正大、包容万有的亚圣气息与大道纶音的抚慰下,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坚冰,迅速消解。 那狂暴的灵气渐渐平复,躁动的法则趋于稳定,一股亲近、依赖甚至孺慕的微弱意念,从洞天本源深处悄然传递出来。 陈曦心念一动,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他本源气息与一丝浩然正气的精血,屈指一弹。 精血化作一道金红流光,瞬间没入洞天核心深处,消失不见。 “嗡——!” 整个洞天世界再次发出震鸣,但这一次,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如同新生婴儿般的欢欣雀跃! 天地间浓郁的灵气如同受到感召,化作七彩霞光,温柔地环绕在陈曦身周,仿佛在朝拜它们新的主人。 一种水乳交融、血脉相连的感觉,清晰地浮现在陈曦心头。 成了! 神念扫过这方广袤天地,陈曦心中亦不由赞叹。 此洞天之大,远超他的水月洞天,山川河流,平原深谷,灵气充沛,资源丰富,堪称一方完美的世外净土。 更令他满意的是,其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比例,竟与水月洞天一致,约为十比一! 这无疑为未来书院的深度研究与精英培养,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目的已达,陈曦不再停留,心念微动。 洞天入口光门处流光一闪,那道沉凝的青衫身影已重新出现在陡坡之上,立于陈群、王羲之、郭嘉三人面前。 外界不过短短十数息。 陈曦气息内敛,神色如常,仿佛只是进去转了一圈。 唯有那深邃眼眸中残留的一丝洞悉本源法则后的明悟光华,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不简单。 “如何?”王羲之关切问道。 陈曦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幸不辱命。此洞天已认主,名栖霞。其内广袤,灵气充沛,时间流速亦如我所愿,十比一。可为书院日后清修、研学、培育良材之根基。”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陈曦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已认主三字,陈群、王羲之、郭嘉三人眼中依旧掠过难以掩饰的惊叹! 那可是无主万载、本源雄浑的古老洞天! 其灵性之强韧,反抗之激烈,他们在外界都能清晰感知到。 寻常金仙想要强行镇压收服,恐怕都要费一番手脚,甚至可能引发洞天自毁。 而陈曦,不过区区十数息,不仅毫发无伤地出来,更是云淡风轻地宣告成功! 这份举重若轻,这份深不可测的底蕴…… 陈群深邃的目光在陈曦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他看透,最终化作一声包含欣慰与激赏的长叹: “善!大善!子川手段,神鬼莫测。此洞天归附,乃书院之幸,更是我人族文运昌隆之兆!栖霞之名,亦甚佳!” “哈哈哈!” 郭嘉畅快大笑,猛灌了一口酒,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十息定洞天!子川啊子川,你这当真是……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老哥哥我服了!书院有栖霞为基,何愁不兴?当浮三大白!” 王羲之亦是抚掌而笑,看着陈曦的目光充满了激赏与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天赐福地,贤者得之!栖霞洞天既成书院底蕴,子川这独秀书院,真正是立于不败之地,未来成就,无可估量矣!老夫恨不能立刻挥毫,为这书院圣地再添墨宝!” 【叮!收服无主古老洞天栖霞,奠定书院万世根基,引动人道气运微澜,稳健经验值+12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4383!】 第116章 年关! 洞天之力平息,后山重归寂静,只余嶙峋石壁上一道浅浅隐泛水波流光的入口印记,仿佛方才那撼动空间的洪荒气息只是幻梦一场。 陈曦独立石壁前,青衫拂动,气息沉凝如渊。 他掌心虚托,两团微缩的天地虚影正缓缓旋转。 一团清灵温润,是相伴已久的水月洞天。 另一团苍茫古拙,则是刚刚降伏的洪荒古洞天。 二者气息迥异,此刻却在陈曦浩瀚神念与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包裹下,被强行拉近,边缘处已有丝丝缕缕的法则流光在激烈碰撞湮灭试探着交融。 “格物穷理,天地亦有其序。空间本源,当循其律而合!” 陈曦眸中温润神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洞穿虚空的刻刀。 识海深处,《格物天工论》金书轰然展开,无数蕴含空间至理的金色符文奔涌而出,化作无形的框架与桥梁! 轰隆! 无声的巨响在陈曦神念层面炸开! 水月洞天内,光阴似被压缩了百倍。 陈曦盘坐于灵山崩塌又重铸的峰巅,身影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与法则风暴中若隐若现。 周身清光大放,身后竹简沉浮、书声琅琅、山河社稷的亚圣气象凝实,化作定鼎乾坤的巨锚,死死镇住这片天地。 十日煎熬,外界不过弹指一瞬。 当最后一道狂暴的空间裂隙被温润如玉的浩然正气抚平,当最后一座崩碎的山脉重新凝聚起稳固的灵脉,当水月洞天的清泉与栖霞洞天洪荒瀑布最终交汇成一条贯穿新天地的浩荡灵河…… “嗡——!” 一种圆满、稳固、浩瀚无边的气息,自这片新生的天地中弥漫开来! 小千世界,成! 此界广袤远超先前十倍! 东方,水月洞天的灵山依旧高耸,清泉潺潺,仙雾缭绕,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是为传道授业、闭关精研的绝佳圣地。 西方,栖霞洞天的洪荒地貌被保留,巨木参天,异兽隐现,地火奔涌,奇矿深藏,充斥着原始而充沛的元气与炼器、格物所需的珍稀宝材,是为实践印证、百工锤炼的天然道场。 中央,灵河奔涌,滋养两岸沃土,无数蕴含灵性的草木种子在陈曦一念之下破土而出,欣欣向荣,未来可育灵谷仙药,泽被苍生。 “根基已成,当入吾身!” 陈曦低喝,双手结印,引动自身那口沉凝如岳的浩然正气,如同无形巨手,猛地攫住这片新生小千世界的核心本源! “炼!” 轰! 整个小千世界剧烈一震,随即飞速坍缩,化作一道无比璀璨、蕴含无尽空间生灭奥秘的混沌流光,顺着陈曦引动的浩然气桥,轰然没入其丹田气海深处! “呃啊——!” 饶是以陈曦九转金身二转的强横体魄与亚圣心性,此刻亦感觉丹田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灼热的星辰! 浩瀚无匹的空间本源之力奔涌冲刷,似要将他的身躯撑爆! 筋骨血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气血熔炉疯狂轰鸣! 他咬紧牙关,心神沉入体内,以《格物天工论》为总纲,以浩然正气为熔炉,强行梳理、镇压、炼化这方小千世界。 丹田气海深处,混沌初开,地火风水奔涌,一方微缩却真实无虚的天地轮廓缓缓沉浮、稳固,最终彻底与陈曦的生命本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体内乾坤,成!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日月星辰生灭,山河大地流转,一股渊深如海、掌控天地的气息一闪而逝,复归沉静。 心念微动,书院后山那处石壁入口的印记便与他体内世界生出玄妙感应,成为通往这方体内乾坤最稳固的通道。 从此,独秀书院的后山,便是他道途根基的门户,亦是未来书院最大的底蕴与依仗! ......... 独秀书院的营造,在年关将近的喜庆催促下,越发如火如荼。 主体殿堂的巍峨框架已然矗立在伏牛山余脉环抱的开阔地上,青灰色的巨岩墙体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层叠的飞檐斗刺破铅灰的天幕,雏形初具的恢弘气象,已引得无数颍川百姓驻足远观,啧啧称奇。 工地上依旧人声鼎沸,号子声、凿石声、锯木声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喧嚣。 但与月前的苦寒肃杀不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越来越浓的年节气息。 腊月二十三,祭灶的小年刚过。 一车车红艳艳的春联、斗方、门神画从城中运出,分发到各处工棚。 匠人们粗糙的手小心地接过,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将那抹象征吉祥的红色贴在简陋的工棚门楣上。 几处避风的角落,甚至支起了大锅,咕嘟咕嘟炖着肥厚的猪头肉,浓郁的肉香混着酱料的气息,随着寒风飘散,引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这是陈府特拨的款项,东家体恤,让这些离家在外的汉子们也能过个油水丰足的年。 陈曦的身影依旧每日出现在工地高台或泥泞的地基旁。 只是如今,他指点江山、俯身示范时,那份沉静中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掌控与从容,仿佛脚下这片正在崛起的书院,连同背后那片伏牛山余脉,都已与他血脉相连。 这一日,处理完几处关键梁架的图纸修正,陈曦行至后山入口附近。 王语嫣正和赵清源蹲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对着一张测绘图纸低声讨论引水渠的坡度计算,冻得通红的鼻尖和专注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先生。” 见陈曦走来,王语嫣连忙起身,恭敬行礼,眼底深处那抹崇敬愈发浓烈。 这些时日,她亲眼见证这书院从无到有,更亲身参与其中,陈曦那务实、渊博、掌控一切却又心怀仁厚的形象,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底,挥之不去。 “嗯。” 陈曦目光扫过图纸,微微颔首。 “计算无误。年节将至,工地事稍缓,你等也莫要太过劳碌。” “是,先生。” 王语嫣垂首应道,心头却因这平淡的关怀泛起一丝暖意。 她抬头望向远处颍川城方向,城中已有零星的爆竹声遥遥传来,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在清冷的空气里拉出笔直的细线。 年味,真的浓了。 她望着陈曦走向别处检查的背影,青衫在料峭寒风中拂动,如山岳般沉静可靠。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悄然缠绕上来,有对这沉凝身影的倾慕,有对家族联姻的茫然,更有对这方初生书院天地的不舍与归属感。 ............... 贞观十三年的最后一场雪,在除夕前夜悄然落下,细密如盐,覆盖了颍川城鳞次栉比的青瓦,也染白了独秀书院初具规模的屋脊。 颍川陈氏祖宅,澄心苑。 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阿福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正将新剪的、带着霜雪寒气的红梅插入一只天青釉的玉壶春瓶里,冷香幽幽。 案几上,早已备好了陈曦所需的极品龙血墨与天蚕冰心纸。 陈曦并未动笔,只负手立于窗前,望着苑中覆雪的老梅虬枝。 体内那方小千世界稳固运转,与外界天地交感,让他对这年关时节的天地气机流转,体悟更深一分。 颍川城内外,万家灯火次第点亮,驱散着雪夜的黑暗,孩童的嬉闹声、隐约的爆竹声、飘来的食物香气,交织成一片独属于人间的、温暖的喧嚣。 这是黎庶的生机,也是他格物大道扎根的土壤。 .......... 同样是年关将近,同样是风雪漫天。 西行路上,一片荒凉的山坳背风处,景象却与颍川的喜庆富足判若云泥。 篝火在呼啸的寒风中艰难地跳跃着,火苗被拉得细长而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几块冰冷的石头勉强围出一点可怜的温暖范围。 唐僧裹紧了单薄的锦襕袈裟,依旧冻得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头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手中捧着一个豁口的破陶钵,钵里盛着的并非热粥斋饭,而是半钵刚融化的、混着草屑的脏雪水。 腹中饥火灼烧,却只能小口啜饮这冰冷的甘露聊以慰藉。 孙悟空蹲在篝火旁,火眼金睛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焦躁的金芒。 烦躁地抓了抓头上被寒风吹得凌乱的毛发,声音干涩沙哑: “师父,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俺老孙转遍了方圆百里,连个耗子洞都没见着!山坳外头倒是有个破落村子,可…可家家户户烟囱都是冷的!灶台积灰怕有三寸厚!人都不知道逃荒到哪儿去了,想化口热乎的斋饭…难如登天!” 寒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刀般刮过山坳,发出凄厉的呜咽。 篝火猛地一暗,几乎熄灭。 唐僧捧着破钵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闭了闭眼,长宣一声佛号,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我佛慈悲…” 第117章 寒夜薪火 除夕夜的颍川城,灯火如昼,爆竹声零星炸响在深巷,驱散着岁末的寒意。 千年陈氏的祖宅内更是张灯结彩,华宴已备,丝竹隐隐可闻。 暖阁锦堂,炭火融融,陈氏主脉、旁支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处处透着簪缨世家的煊赫与年节的喜庆。 觥筹交错间,话题自然绕不开归宗显贵、光耀门楣的陈曦,以及那正在伏牛山脚下拔地而起、寄托着家族未来文运的独秀书院。 然而,澄心苑内却一片清寂。 陈曦拒绝了族中除夕夜宴的邀约。 此刻的他,并未在陈氏那金碧辉煌的厅堂之中,而是踏着新落的薄雪,穿过寂静的府邸,走向府邸西北角那处安置格物学子的院落。 此处院落虽经修葺,仍显简朴。 几间大屋灯火通明,喧闹的人声夹杂着炭火噼啪,驱散了深冬的严寒。 数十名从长安追随至此的格物学子,连同张铁山、赵清源、周大壮等核心弟子,以及新收的牛小虎,正围坐在几个烧得旺旺的炭盆旁。 屋中弥漫着炖肉的香气,是陈府管事依陈曦吩咐送来的年节犒赏,几大盆油光红亮的红烧肉、炖得烂熟的羊肉,还有成筐新蒸的胡饼,正被这群半大小子风卷残云。 陈子凡像个精力旺盛的小豹子,在人群中穿梭,大声指挥着分肉。 牛小虎则捧着一块比他脸还大的肉骨头,啃得满嘴流油,憨厚的脸上全是满足。 王言坐在稍靠边的位置,小口吃着饼,目光却不时飘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看着这群出身寒微却充满活力的同窗,感受着这与琅琊王氏精致却疏离的除夕截然不同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热闹,心中那份对书院的归属感愈发强烈。 “先生来了!” 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声,喧闹的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学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吃食,迅速起身,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望向门口。 陈曦的身影出现在门廊的阴影里,一袭半旧青衫,肩头落着细碎的雪沫。 稳步踏入,温润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热切的脸庞。 “先生!” “夫子!” 众人齐声问好,声音里透着亲昵与敬重。 “都坐,不必拘礼。” 陈曦声音平和,走到炭盆旁的主位坐下,暖意瞬间包裹了他。 “年节当有年节的样子,今日只论团聚,不论课业。”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陈曦简单询问了学子们这几日休整的情况,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颍川见闻,以及对书院未来的憧憬。 没有高谈阔论,只有琐碎的烟火气和蓬勃的朝气。 这份质朴的热闹,远比陈氏祖宅里那些精心修饰的客套更让他觉得熨帖。 待到众人吃得差不多,陈曦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布袋。 袋子不大,却沉甸甸的。 “年关守岁,图个喜庆吉利。” 陈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点心意,每人一份,权当压岁。” 阿福连忙上前,接过布袋,在陈子凡的协助下,开始分发。 入手微沉。学子们好奇地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份。 并非金银,而是一枚枚约莫铜钱大小、质地温润的青色玉牌! 玉牌并非上品,却打磨得极为光滑,入手微凉。 每一枚玉牌正面,都用极其精细的刻痕,铭刻着一个简洁却蕴含至理的公式或图案。 有的是一道代表杠杆省力原理的图示与简明算式; 有的是一个轮轴结构的剖面图与标注; 还有的则是一个代表能量守恒流转的抽象符号…… 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铁画银钩的格字。 “这是……” 张铁山摩挲着玉牌上的杠杆图示,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 赵清源则紧紧盯着那个能量符号,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牛小虎虽不太懂那些符号,但摸着光滑的玉牌,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微凉正气,咧嘴笑得开心。 王语嫣指尖拂过那轮轴图案,感受着刻痕的流畅与其中蕴含的智慧,心中震撼莫名。 这看似简单的玉牌,却是格物大道最核心理念的凝结! 远比金银更显心意,更契合他们这群人的身份与追求。 “此乃格物初基之钥,亦是为师对尔等的期许。” 陈曦看着弟子们珍视的模样,缓缓开口,“愿尔等持此格物令,常思其理,常究其变,常念其用。来年书院建成,望尔等皆能于此新天地中,印证所学,砥砺前行,不负胸中所志。” “谢先生厚赐!” “弟子定不负先生期望!” 学子们齐齐起身,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坚定。 炭火映照着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眼中跳动着名为希望与信念的火焰。 陈曦微微颔首,深潭般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此情此景,方是他心中年节应有的样子。 薪火相传,其道不孤。 ………… 年节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伏牛山脚下的喧嚣便已再次响起。 正月初五刚过,独秀书院的工地上便已重现热火朝天的景象。 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冻土,泥泞难行,却挡不住数千工匠和学子们的热情。 主体殿堂的墙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垒高,巨大的梁架被绳索吊起,在号子声中稳稳安放。 后山通往栖霞洞天的入口处,也开始依陈曦的图纸,构建起稳固而隐蔽的门户建筑。 陈曦的身影依旧每日出现在工地各处。 他指点着关键结构的营造,修正着引水渠的走向,偶尔在歇息时,拿起一块石头或一根木料,便是格物致知的生动一课。 随着主体建筑的日益成形,书院那不拘门第,广纳英才,专授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的招贤告示,也如同插上了翅膀,随着往来颍川的商旅、游学的士子,迅速传向四方。 颍川陈氏与琅琊王氏倾力支持、陛下亲口嘉许的国子监司业陈曦于祖地开宗立派、建独秀书院的消息,本身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而当不拘门第,凡有志者皆可应考的核心宗旨被广泛传播后,其引发的震动,更是远超书院本身的营造。 在无数寒门士子、市井能工巧匠心中点燃希望火种的同时,这燎原的星火,也灼痛了某些蛰伏在暗处的眼睛。 千里之外,河北道,清河郡。 一座远比颍川陈氏祖宅更为森严、透着古老腐朽气息的巨大坞堡深处。 昏暗的祠堂内,只点着几盏摇曳的长明灯,映照着牌位上一个个显赫却冰冷的姓氏——崔。 檀香混合着陈年木料和尘土的味道,沉滞得令人窒息。 一位身着深紫色绣有狰狞异兽纹饰锦袍的老者,面容枯槁,鹰目如隼,正缓缓放下手中一张誊抄着独秀书院招贤告示的纸笺。 纸张在他枯瘦的手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哼!” 一声冰冷的嗤笑打破了祠堂的死寂,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锈铁摩擦。 “陈群老匹夫……王逸少……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子川……” 老者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寒光。 “广纳英才?不拘门第?教授那劳什子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学?呵呵呵……” 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刻骨的怨毒与讥讽。 “开启民智?授人以渔?这是要掘我世家赖以存续万载的根基啊!好大的狗胆!” 他猛地将手中纸笺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 “真以为攀上了皇帝,得了点虚名,就能动摇这煌煌千年的规矩?” 老者缓缓起身,紫袍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光。 “来人!” 祠堂厚重的木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仆役躬身而入。 “传信给洛阳的崔浩,还有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在京中的主事之人。” “告诉他们,颍川那边,有只不知死活的独秀鸟,羽毛刚丰,就敢聒噪着要掀翻老树了。该去……拜会拜会这位新晋的司业大人了。让他明白明白,有些规矩,不是靠几本奇技淫巧的书和几个泥腿子,就能破得了的!” “是!” 黑影无声领命,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迅速消失。 第118章 黑水玄蛟! 腊月的寒风在颍川城头呜咽了最后一程,便被贞观十四年初春温煦的日头悄然驱散。 独秀书院如一头蛰伏于伏牛山余脉的巨兽,终于抖落了覆盖一冬的霜雪,在料峭春风中显露出它雄浑而崭新的筋骨。 主体建筑群巍峨矗立,以中央格物正殿为轴心,东西两侧如巨翼般延展出经义、算策、百工、农桑四大学堂。 殿宇皆以伏牛山深处开采的青冈岩筑基垒墙,厚重如山,任凭料峭春风如何吹刮,纹丝不动。 书院门前,一道九丈九尺长的白玉石阶笔直铺向山门。 山门形制古朴,两尊非狮非麟的墨玉镇山兽踞于两侧,形态并非威猛慑人,而是沉凝如山,巨爪下各按着一枚巨大的青铜齿轮,齿轮咬合处符文微闪,隐隐构成一座引动地脉、稳固山基的庞大法阵。 这便是书院的门户,亦是陈曦格物之道的具现,以器物承载大道,以法阵沟通天地。 工地上的喧嚣已从鼎沸的人声号子,转为精细的雕琢与内部陈设的安置。 数千工匠的身影仍在各处忙碌,但步履间多了几分从容与专注。 巨大的梁柱榫卯咬合严丝合缝,格物堂内,一面面由整块青玉打磨而成的巨大黑板被嵌入墙壁,旁边特制的粉笔槽里堆满了雪白的石膏粉块。 精钢锻造的滑轮组悬挂于藏书阁顶部的钢梁之上,方便日后搬运浩瀚典籍。 王语嫣正与赵清源、张铁山等人核对着一批刚刚运抵的水力锻锤核心部件清单。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子沾了些许油灰,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鼻尖冻得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图纸上每一个关键节点的数据,口中飞快地报着尺寸与编号。 数月磨砺,那份世家千金的矜持早已被工地的风尘和求知的渴望洗去,只剩下纯粹的投入与对眼前这座正在诞生的学问圣地的敬畏。 她偶尔抬眼望向格物正殿方向,那里,一道沉静的青色身影正在与几位大匠低声交谈,指点着几处关键的能量疏导管道铺设。 “陈师……” 心中默念,旋即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冰冷的铁器与精确的数字上。 ............ 颍川城西,一处门庭冷落挂着崔记山货行破旧招牌的宅院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隔绝了外界初春的暖意。 几盏惨绿的兽头油灯在角落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主位之上,一个身着玄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端坐。 其双颊深陷,眼窝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数人,带着一种毒蛇审视猎物的冰冷。 正是河北崔氏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崔九。 其气息晦涩,隐有煞气缠绕,赫然是地仙巅峰修为,在人间行走已是顶尖战力。 “都摸清楚了?” “九爷,千真万确!” 一个身形矮小如鼠、眼神闪烁的汉子连忙躬身,他是崔家埋在颍川多年的暗桩头目,绰号地溜子。 “书院主体已全部完工,这几日都在做内部铺设和阵法最后调试。陈曦那小儿,几乎日日都待在书院里,尤其喜欢去后山那处古怪的石壁门户附近转悠。护卫力量明面上就是陈氏那些私兵,还有他身边那个火眼小子和憨货徒弟,外加几十个不成气候的寒门学子。至于暗处……陈府深处那位的气息深不可测,但据我们反复试探,只要不直接冲击陈府或对陈氏核心族人动手,那位存在似乎并无干预俗务的迹象。” 崔九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椅扶手上缓缓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尖。 “陈群老鬼……周游万界归来,果然超然物外了么?也好,省得麻烦。” 他眼中寒光一闪,转向左侧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气息如同万年玄冰的身影。 “冰老,您豢养的那宝贝,状态如何?” 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阴影下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眼眸,声音像是两块冰在摩擦: “黑水已醒。饿了一冬,躁得很。玄仙境的力量,在这大唐境内虽被人道龙气压制,十成发挥不出七成,但用来碾碎一座初成的书院,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一起,化为齑粉废墟……足够了。” 一股阴冷、狂暴、带着洪荒腥臊的凶戾气息,随着黑袍人的话语,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隐隐从宅院深处某个被重重禁制封锁的地窖中弥漫出来。 堂中温度骤降,地面竟无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连那惨绿的灯火都猛地摇曳黯淡下去。 几个修为稍低的崔氏子弟脸色瞬间煞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眼中流露出本能的恐惧。 “好!” 崔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如同恶鬼微笑。 “人道龙气压制?正好!动静太大反而不美。七成玄仙之力,无声无息间将一座书院抹平,事后只推说是地脉震动、山崩天灾,或者……干脆就是那陈曦格物不当,引动了什么不该碰的禁忌之力,玩火自焚!让他的格物大道,连同这座碍眼的书院,一起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锦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狠绝的气势勃然而发,压得堂下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时机已至!就在今夜子时,阴气最盛,龙气流转稍滞之时动手!” 崔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冰老,烦请您亲自走一趟,务必确保黑水在书院核心区域,给老夫狠狠地碾过去!我要看到明日太阳升起时,伏牛山下,只剩一片狼藉的瓦砾!” “其余人等,按甲字三号预案,散布流言,混淆视听,接应冰老撤离!” “遵命!” 黑袍人冰老微微颔首,兜帽阴影下的嘴角似乎也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堂中,只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凶兽气息残留不去。 地溜子等人也齐齐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交织的光芒,迅速散入阴影之中,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 崔九独自立于阴冷的堂中,望着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颍川城,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死死钉在伏牛山脚下那座灯火初上的宏伟书院上。 “独秀?哼,过了今夜,看你还如何独秀于世!” 一声饱含怨毒与快意的低语,在空寂的厅堂内幽幽回荡。 ............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幔帐,彻底笼罩了颍川。 白日里喧嚣的工地此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值夜护卫巡逻时甲叶摩擦的轻微声响,以及远处伏牛山林间传来的阵阵松涛。 书院主体建筑群在夜色中只剩下庞大而沉默的轮廓,唯有几处关键节点和匠人们临时居住的工棚还亮着零星的灯火,如同巨兽沉睡时尚未闭合的眼。 格物正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巨大的青玉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推演的公式与结构图。 陈曦立于板前,手中炭笔如飞,正为张铁山、赵清源等核心学子讲解一套改良水力锻锤的能量转化与减震符文阵列。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蕴含着洞悉物理的沉静力量。 陈子凡抱着几卷新到的精钢轴承图纸,侍立一旁,金睛偶尔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牛小虎则蹲在殿角,对照着一架半成品的播种机模型,用炭笔在粗纸上笨拙地画着受力分析图,小脸憋得通红,却全神贯注。 王语嫣也在其中,站在稍后位置,借着灯光飞快地在自己的麻纸簿上记录着要点。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从未完全关闭的殿门缝隙钻入,吹得灯火摇曳,也拂动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目光却不离前方那道沉静的青色背影,仿佛那身影本身就能驱散寒意与黑暗。 突然! “嗡——!” 一种极其沉闷、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震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坚实的殿壁,狠狠撞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灯火剧烈地一跳! 殿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张铁山手中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赵清源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 陈曦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霍然转身,目光如两道冷电,瞬间刺向殿外东北方向的沉沉夜幕! 那方向,正是书院主体建筑群与后山栖霞洞天入口的交界地带! “师…师父?” 陈子凡的金睛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小豹子。 牛小虎也猛地跳了起来,憨厚的脸上满是惊疑: “咋…咋了?地龙翻身?” 王语嫣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顺着脊椎猛然窜上,手中的麻纸簿差点脱手。 顺着陈曦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吞噬光线的浓重黑暗。 就在这死寂般的惊悸中—— “吼——!!!”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咆哮,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如同万千雷霆在极近的距离轰然炸响! “轰隆隆——!” 距离格物正殿数百丈外,一座刚刚建好、存放木料与矿石的附属仓房首当其冲! 坚固的青石墙体如同酥脆的饼干,在黑色音波的冲击下瞬间扭曲、变形,继而轰然崩塌! 沉重的梁柱、巨大的石块、堆积如山的木料,在烟尘弥漫中四散激射! 大地在剧烈颤抖!整个独秀书院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 浓得化不开的妖气,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带着刺骨的冰寒与令人作呕的腥臊硫磺味,瞬间弥漫了天地! 一道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在崩塌的烟尘与妖气黑雾中缓缓显形。 其形如蜿蜒山岳,覆盖着层层叠叠大如磨盘的漆黑鳞甲,每一片鳞甲上都流淌着粘稠如墨的诡异水光。 狰狞的头颅隐在黑雾中,只能看到两点如同血色深渊的巨大竖瞳,燃烧着毁灭的火焰,死死锁定了灯火通明的格物正殿! 巨口开合间,森白如戟的獠牙缝隙中,滴落着腐蚀青石、滋滋作响的腥臭涎液。 狂暴的玄仙境妖力虽被人道龙气压制,但其纯粹的力量层次所带来的绝对压迫感,依旧让格物正殿内的众人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凝固! 黑水玄蛟! 崔家豢养千年的玄仙境凶兽! 第119章 一剑斩蛟龙 “吼——!!!” 黑水玄蛟的咆哮裹挟着崩山裂石的凶戾妖威,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书院初成的筋骨之上。 浓得化不开的粘稠妖气,带着刺骨冰寒与令人作呕的腥臊硫磺味,如同墨汁倒灌,疯狂弥漫开来,瞬间吞噬了灯火的光明。 妖气黑雾之中,那覆盖着磨盘大小漆黑鳞甲的蜿蜒巨影彻底显形,血色深渊般的竖瞳锁死了灯火通明的格物正殿,毁灭的气息如同冰水倾盆浇下! “妖…妖物!玄仙大妖!” 赵清源脸色惨白如纸,牙齿格格作响,身体筛糠般抖着,手中图纸散落一地。 牛小虎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师父!” 唯有陈子凡金睛怒睁,低吼一声,周身火元之力本能地鼓荡起来,如同炸毛的小兽,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殿内众人心神几近崩溃的瞬间—— 一道沉凝如山的声音骤然响起,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外的轰鸣与妖物的嘶吼,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 “慌什么!” 陈曦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之前,背对众人,青衫衣袂在妖风激荡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脚下生根的磐石。 他没有回头,目光如冷电穿透殿外翻滚的妖雾,牢牢锁定那血色竖瞳。 “子凡,小虎!” “持我令牌,引护卫队结厚土磐石阵,护持工匠学子退入正殿后方戊土位工事!清源、铁山,殿内所有学子,速结金戈引气阵,稳住殿基,隔绝妖气侵蚀!王言,取镇岳符,布于殿中四角!”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恐惧阴霾。 那清晰的指令,精准的方位,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指明了生路。 陈子凡精神大振,一把接过陈曦抛来的黄铜令牌,其上格物二字流转微光。他狠狠一拽还在发愣的牛小虎: “憨货!跟我走!”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疾射殿外混乱的营地。 赵清源、张铁山如梦初醒,强压恐惧,嘶声呼喝着殿内早已吓傻的学子们: “快!结阵!金戈引气,护我殿基!” 慌乱的人群在核心弟子的组织下,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踉跄着奔向殿内布阵节点。 王语嫣只觉得一股力量随着陈曦的话语注入体内,驱散了那刺骨的冰寒。 毫不迟疑,扑向殿角一个备用的法器箱,飞快地翻找出四枚沉甸甸、铭刻着山岳纹路的玉符,按照陈曦平日讲授的方位,精准地拍入大殿四角的地砖凹槽之中。 “嗡!” 四道浑厚的黄光瞬间自玉符升起,交织成一面巨大的光幕,将整个格物正殿笼罩。 殿外肆虐的妖气冲击在光幕上,激起剧烈的涟漪,殿内的震动与刺骨寒意却为之一缓! 几乎就在陈曦发出指令的同时,颍川陈府深处,一股沉睡万古星空般的浩瀚气息轰然爆发! “孽畜安敢?!” 一声怒喝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整个颍川城簌簌发抖! 陈群的身影一步踏出静室,玄色衣袍鼓荡,眼中寒芒裂空,直射书院方向! 那滔天的妖气与玄仙级的凶威,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瞬间点燃了他沉寂的怒火。 书院乃陈氏未来根基,更是子川心血所在,岂容妖邪染指? 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玄光,瞬间消失! 同一时刻,城中另一处清幽小筑内,正提笔挥毫的王羲之笔锋猛地一顿,上好的宣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温润的面容瞬间凝肃如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玄仙凶兽?好胆!” 青衫一闪,人已融入清风,直扑伏牛山。 “啧!崔家老狗,玩这么大?” 正倚着窗台灌酒的郭嘉猛地呛了一口,醉眼瞬间清明如电,带着一丝恼怒与凝重。 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原地消失,只留下晃动的酒葫芦和未散的酒气。 三道代表着当世绝顶的力量,带着焚天之怒与护犊之心,撕裂空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扑独秀书院!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就在陈群怒喝之声尚在颍川城上空回荡之际,格物正殿门前那道青衫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玄奥繁复的法诀手印。 陈曦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藏锋万载一朝出鞘的绝世神剑!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天地! 压过了妖蛟的嘶吼,盖过了建筑的崩塌! 那柄横置于格物殿内剑格处一点朱砂敕字殷红如血的天子剑,仿佛受到无上感召,瞬间化作一道煌煌紫气,撕裂空间,精准无比地落入陈曦掌中! 剑在手,陈曦的气势骤然一变! 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万里山河意志与兆亿生民不屈信念的煌煌人道龙气,混合着沉凝如岳浩瀚如海的浩然正气,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紫气冲霄! 瞬间将书院上方翻滚的妖雾黑云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清冷的星月光辉洒落! “妖邪鬼祟,擅入书院,毁我基业,当诛!” 陈曦的声音如同律令天宪,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心头,带着代天行宪的无上威严。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煌煌紫电,不退反进,迎着那如山岳般碾压而来的黑水玄蛟,逆流而上! 手中天子剑,对着那隐于黑雾中张开血盆巨口欲要喷吐毁灭寒潮的狰狞蛟首,极其简单地,向下一斩! 没有花哨的剑光分化,没有纵横千里的剑气长河。 只有一道!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金剑罡! 剑罡不过十丈,却凝如实质,内里仿佛有山河沉浮,万民颂唱! 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粘稠如墨的妖雾如同遇到骄阳的残雪,嗤嗤作响,瞬间消融净化! “嗷!” 黑水玄蛟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血色竖瞳中,第一次映入了那道渺小却散发着令它灵魂颤栗气息的紫金光芒。 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覆盖周身的黑水玄光瞬间暴涨,试图凝聚成最坚固的屏障。 森白如戟的獠牙巨口猛地张开,一道混合着极致冰寒与污秽腐蚀的漆黑吐息,如同决堤的冥河,朝着那道紫金剑罡狠狠喷出! 然而,一切的挣扎在那道煌煌紫金剑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嗤——!” 如同滚烫的利刃切入凝固的牛油! 那足以冻结金铁腐蚀山岩的玄蛟吐息,在与紫金剑罡接触的刹那,便发出刺耳的哀鸣,被那堂皇正大、涤荡一切邪祟的浩然龙气与天子杀伐之威,瞬间蒸发、净化,化作袅袅青烟! 剑罡去势丝毫未减! 势如破竹! 悍然斩入那粘稠如墨、流转着诡异符文的黑水玄光屏障!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 号称能抵御玄仙攻击的玄蛟护体神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裂! 剑罡长驱直入,精准无比地斩在那覆盖着层层叠叠漆黑鳞甲的蛟颈之上!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败革撕裂的声响。 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瞬间出现在玄蛟粗如山峦的脖颈上! 粘稠如墨散发着腥臭硫磺味的污血,如同决堤的黑色瀑布,狂喷而出! 浇落在地面,瞬间腐蚀出无数冒着黑烟的坑洞!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带着无尽的痛苦恐惧与难以置信,猛地从玄蛟巨口中爆发出来!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疯狂地扭动翻滚,巨尾扫过之处,大地崩裂,刚刚立起的几处院墙如同积木般被轻易扫平! 血色竖瞳中的毁灭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痛苦与惊惶! 一剑! 仅仅一剑! 玄仙境的洪荒凶兽,便被重创濒死! 而就在陈曦剑斩玄蛟,紫气冲霄的同一刹那。 书院后山那处通往栖霞洞天的石壁入口附近,一道如鬼魅般的黑袍身影正急速掐诀,试图收回那枚用以召唤和控制玄蛟的惨白骨符,同时身形暴退,欲融入阴影遁走。正是冰老! 兜帽下的灰白眼眸中,此刻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豢养千年的玄蛟,竟被一个年轻书生一剑斩得濒死? “想走?” 一个冰冷沉静的声音,如同索命魔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冰老亡魂皆冒,周身玄冰煞气瞬间爆发,化作千百道锋锐冰锥,向后激射! 同时身形加速,化作一道几乎透明的寒光! 然而,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无视了那足以洞穿金铁的玄冰煞气,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轻易地探入了那片暴烈的寒光之中。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 冰老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 那枯瘦如柴正掐着法诀的右臂,竟被那只手掌如同折断一根枯枝般,硬生生地齐肩撕扯了下来! 断臂处没有鲜血狂喷,只有惨白的冰碴和蠕动的黑色煞气,被一股堂皇的金色浩然气瞬间包裹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断臂脱手,那枚控制玄蛟的惨白骨符也随之跌落尘埃。 冰老剧痛攻心,遁光瞬间溃散,身体如同破麻袋般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扭曲布满诡异冰纹的老脸,灰白的眼珠因剧痛和恐惧而疯狂颤抖,死死盯着眼前那道如同魔神般降临的青衫身影。 陈曦一手提着那兀自缠绕着冰煞之气的断臂,一手握着流淌着煌煌紫气的天子剑,踏着崩塌的瓦砾与弥漫的烟尘,一步步走到冰老面前。 他周身气息依旧沉凝在大儒巅峰的范畴,紫气虽盛,却并无超出此境界的浩瀚威压。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落在正极速赶来的陈群等人神念感应中,便是陈曦以大儒之身,借天子剑无上杀伐之威,于危急关头爆发出的一击! 亚圣的实力,始终是他现阶段最大的底牌之一,轻易不可暴露。 陈曦居高临下,目光平静无波,如同看着地上的一只蝼蚁,声音清晰地穿透夜风: “书院重地,岂容尔等宵小放肆?” 话音落下,远处那遭受重创的黑水玄蛟,似乎感应到控制符咒的失落与眼前这青衫人带来的无边恐惧,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竟不顾一切地撞向地面,试图以最后的力量土遁逃离! “哼。” 陈曦冷哼一声,并未追击,只是对着那遁地方向,反手一剑虚斩! 一道凝练的紫色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玄蛟遁地处。 “轰!”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和凄厉的哀嚎,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地脉深处,只余下浓烈的妖血气息迅速被大地净化消弭。 几乎在玄蛟毙命的同一时间 “咻!” 三道撕裂空间的流光轰然降临,落在已成半片废墟的书院广场之上! 玄衣鼓荡、怒容未消的陈群! 青衫磊落、面沉如水的王羲之! 提着酒葫芦、眼神锐利如刀的郭嘉! 三人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最终,目光齐齐汇聚在场中那道持剑而立青衫飘摇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之上。 当看到陈曦手中提着的那条兀自缠绕着冰煞之气的断臂,以及地上那气息萎靡、面如死灰的黑袍人时,即便是陈群,眼中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激赏! “子川!” 王羲之一步上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可有大碍?” 郭嘉则眯着眼,打量着地上那气息诡异的冰老,又瞥了一眼玄蛟毙命处残留的浓烈妖血气息,啧啧叹道: “好家伙!黑水玄蛟?还有这身寒煞入骨的鬼样子……崔家养的冰煞老鬼?子川小友,你这手笔……当真是给了老哥哥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陈曦将手中断臂随意丢在冰老身旁,对着三位赶来的大能微微拱手,气息平稳,声音沉静: “谢老祖、逸少先生、奉孝先生挂怀。曦无恙。幸赖陛下所赐天子剑之威,书院初聚文运加持,方能侥幸斩此妖蛟,擒下此獠。” 言语间,将功劳归于外物,自身境界依旧稳稳落在大儒范畴,毫无逾越。 “好!好一个侥幸!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剑斩玄蛟,只手擒魔!此非侥幸,实乃我儒门浩然正气,煌煌正道之威!天子剑在你手中,方不负陛下所托,不负这煌煌正道!” 陈群目光扫过被厚土磐石阵护住,虽惊魂未定却无人重伤的工匠学子,再看向那笼罩着镇岳符黄光、丝毫无损的格物正殿,最后落回陈曦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渐渐平息的废墟之上: “有此一剑,有此担当!我独秀书院,何愁不兴?我儒门大道,何愁不昌?!” 第120章 格物致用,婚期将近 伏牛山下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初春微凉的夜风裹挟着硫磺与污血的腥臊,在已成半片废墟的书院广场上盘桓不去。 断壁残垣间,粘稠如墨的蛟血仍在汩汩流淌,腐蚀着青石地面,腾起缕缕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 远处那庞大的蛟尸蜿蜒如山,覆盖着磨盘大小、此刻却黯淡无光的漆黑鳞甲,断颈处的创口狰狞可怖,昭示着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 冰老萎顿于地,断臂处冰碴与蠕动的黑气被浩然气灼烧得滋滋作响,面如死灰。 陈群玄衣垂落,立于狼藉之中,周身那股沉睡星空的浩瀚气息尚未完全敛去,此刻却化作凛冽的寒霜。 目光如电,扫过废墟,又投向颍川城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金铁交鸣,砸在闻讯赶来的陈府核心管事心头: “传吾法旨:即刻起,颍川四门落锁!许进,绝不许出!凡城中生面孔,尤其操北地口音、气息阴寒者,一体严查!崔氏在城中的暗桩、货栈、田庄,凡有牵连者,尽数拔除,一个不留!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夫挖出来!” “谨遵老祖宗法旨!” 几位管事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轰然应诺,身形如电般射向城中,执行这雷霆之令。 老祖震怒,颍川今夜注定无眠。 陈曦却对身后这追索幕后黑手的风暴置若罔闻。 随手将那柄流淌着残余紫气的天子剑归入侍立童子捧着的剑匣,目光已牢牢锁定在那具庞大的黑水玄蛟尸身之上。 眼神沉静依旧,却多了一种猎人审视丰硕猎物的专注,以及学者面对珍贵样本的灼热。 玄仙境界的凶兽,一身是宝! 于他格物大道,于这初建的书院,皆是天降横财! “子凡,小虎!” 陈曦的声音响起,沉稳有力,瞬间将惊魂未定的众人注意力拉回。 “带人,将这蛟尸拖至百工学堂前的空地!清源、铁山,召集所有通晓器械、算力、药理的学子!赵甲,速去匠库取精钢钩索、寒玉巨刃、玄铁砧板、最大的储血玉瓮来!快!” 指令清晰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切。 “是!师父!” 陈子凡金睛一亮,方才的惊惧瞬间被兴奋取代,嗷呜一声,招呼着牛小虎和十几个胆大的护卫,如狼似虎般扑向那庞大的蛟尸。 沉重的精钢钩索哗啦啦甩出,深深嵌入坚韧的鳞甲缝隙。 数十名孔武有力的护卫和学子喊着号子,在陈子凡火元之力的辅助下,硬生生将那重逾山丘的巨蛟尸骸一寸寸拖离崩塌的废墟,拖向百工学堂前那片特意预留、以青冈岩铺就的坚硬空地。 “轰隆!” 蛟尸落地,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此刻,百工学堂前的空地已被临时燃起的数十盆熊熊炭火照得亮如白昼。 巨大的寒玉斩骨刀、精钢剥皮钩、玄铁砧板、一人高的储血玉瓮……各种奇形怪状却闪烁着冷硬光泽的特制工具被飞快搬运过来,森然排列。 陈曦已褪去沾了些许尘灰的外袍,仅着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步履沉稳地走到蛟首之前,那狰狞断裂的脖颈处污血仍在渗出。 王语嫣混在闻讯赶来的学子人群中,一身青布袍子掩盖不住她此刻剧烈的心跳。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胃里阵阵翻涌。 强忍不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空地中央那道身影上。 火光跳跃,勾勒出他沉静专注的侧脸,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看着他拿起一柄造型奇特的、闪烁着符文寒光的精钢长钩,毫不犹豫地探入那血肉模糊的断颈深处…… “呕……”旁边已有学子忍不住干呕出声。 “看此处鳞甲!” 陈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手中长钩精准地钩住一片磨盘大小、边缘锋锐如刀的漆黑鳞片根部。 “其排列暗合水元卸力之机枢,叠瓦式勾连,非蛮力可破。当以离火之劲,灼其根部衔接薄弱处,辅以金锐之器,撬其一点,层层剥离!” 一边解说,指尖一点橘红火星精准地落在鳞片根部缝隙,同时另一只手接过张铁山递来的特制精钢撬棍,寻隙而入,猛地发力! “嗤啦!” 那片厚重坚韧、足以抵挡法宝轰击的玄蛟鳞甲,竟被他以巧劲生生撬下!断口处焦黑平整。 “妙啊!” 张铁山黝黑的脸膛因激动而涨红,死死盯着那鳞片断口, “先生此法,省力何止十倍!若用于锻造甲胄关节……” “记录鳞片尺寸、弧度、厚度、断裂面纹理!” 陈曦将那片还带着温热粘液的鳞甲丢给赵清源,目光已转向蛟颈断口深处那粗如巨蟒兀自微微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此乃玄蛟主血脉,其壁坚韧远超凡铁,内蕴精血蕴含冰寒剧毒与磅礴妖力,腐蚀性极强。储血玉瓮准备!剥取时需以玄冰气包裹刃口,隔绝其性,沿此筋膜走向……” 他手持一柄薄如蝉翼、刃口流转着森森寒气的寒玉长刀,精准地切入暗紫色的坚韧筋膜,动作稳定而迅捷,如同最高明的庖丁解牛。 粘稠如墨玉、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蛟血被引导着,汩汩注入特制的巨大玉瓮之中。 王语嫣看着陈曦沉稳专注地切割、讲解,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沾染上粘稠的污血,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在火光下如同雕塑…… 胃里的翻腾奇异地平复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眩晕的悸动。 下意识地向前挤了挤,想看得更清楚些,全然忘了周遭的血腥与可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于血火中掌控一切的身影。 “子川啊。” 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王语嫣猛地一惊,回头看去,正是自家逸少叔祖,书圣王羲之。 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场边,青衫磊落,纤尘不染,正含笑看着场中指挥若定的陈曦,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伪装成王言此刻却难掩心绪波动的侄孙女。 王羲之踱步至正指挥弟子切割一大块蛟肋肉的陈曦身旁,袍袖轻拂,隔绝了周遭弥漫的血腥气。 “此间事了,书院根基更固,妖氛涤荡,实乃大喜。” 他声音温和,目光扫过那热火朝天分解蛟尸的场面,带着激赏。 “更难得子川格物致用,化大凶为至宝,此等手段心性,老夫叹服。” 陈曦手中寒玉刀微微一顿,将一块切割好的、泛着玉质光泽的蛟肋肉递给牛小虎,才直起身,对着王羲之微微颔首: “逸少先生过誉。蛟龙一身皆是宝材,弃之可惜。分解所得,鳞甲可制重铠,精血筋骨可入药炼器,油脂可制上等灯油、润滑奇物,便是这肉……若以秘法祛除寒毒妖煞,亦是淬体宝药。此乃天赐书院之资。” “哈哈哈,好一个天赐之资!” 王羲之抚掌而笑,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长辈的关切与一丝不容推却的深意。 “书院百废待兴,妖患已除,子川也当稍息心神。老夫观天时,春意渐萌。你我两家之约……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陈曦,缓缓道: “待到此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子川不妨亲赴琅琊一行。一则拜会尊长,二则……将你与语嫣那丫头的婚事,正式定下。我琅琊王氏,定当扫榻相迎,风光嫁女。” 话语清晰,落入陈曦耳中,也落入了不远处竖着耳朵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的王语嫣耳中。 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慌忙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沾了点泥灰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场中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去。陈曦的目光与王羲之对视片刻,又似无意般掠过远处那个低垂着头、脖颈都泛起粉色的青衫少年。 他沉默了一息。 利弊权衡只在刹那,书院根基已成,栖霞洞天稳固,与琅琊王氏联姻,利大于弊,且是老祖与逸少先生共同推动,势在必行。 “好。” 陈曦的声音沉静依旧,听不出波澜,却带着尘埃落定的力量。他对着王羲之,郑重一揖: “春暖花开时,曦当亲赴琅琊,拜谒尊长,定下婚期。” “善!大善!” 王羲之眼中笑意更深,捋须颔首。 “那老夫便在琅琊,静候佳音了!” 【叮!玄仙蛟龙浑身是宝,格物致用,点化学子,物尽其用深合稳健之道,稳健经验值+1000!】 【叮!允诺琅琊之行,定下婚期,既顺长辈之意,又稳书院根基,人情练达亦是稳健,稳健经验值+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55883!】 第121章 洞天根本 颍川的夜,注定染血。 陈群老祖法旨如天宪降下,这座沉淀千年的文脉古城瞬间化作森罗炼狱。 城门轰然闭锁,沉重如断龙石砸落,隔绝内外。 城内,陈氏这头沉睡的雄狮彻底露出了獠牙。 精锐私兵身着玄甲,手持制式横刀,如墨色洪流无声涌过街巷。 目标明确,直扑崔家埋下的暗桩据点。 那些挂着山货行、布庄、客栈幌子的铺面,顷刻间被撞破大门。 惊呼、怒骂、兵刃交击声短暂响起,旋即被更沉重的碾压声取代。 “陈氏!你们敢……噗!” “九爷不会放过……呃啊!” “饶命!我们只是……” “............” 求饶与诅咒戛然而止。陈府管事面色冷硬如铁,挥手间,弩箭破空,刀光雪亮。 血花在惨绿的灯笼光下绽放,迅速浸染了青石板路。 地溜子那颗鼠目寸光的头颅被高高挑起,悬挂在城门楼角,死不瞑目。 城北崔记货栈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将崔家在颍川数十年的经营付之一炬。 火光映照着陈府护卫森然的脸庞,也映照着城内百姓紧闭的门窗与惊惧的目光。 扫穴犁庭,寸草不留! 陈群负手立于陈府最高处观星楼,玄衣融入沉沉夜色,唯有一双眼眸亮如寒星,穿透空间,冷冷注视着城内每一处杀戮。 王羲之与郭嘉分立左右,神色平静,无喜无悲。 世家倾轧,千年以降,皆是如此酷烈。 崔家既敢伸手触及陈氏未来根基,伸出的爪子,就必须被连根斩断!此为立威,亦为震慑宵小。 ………… 万里之外,河北,博陵崔氏祖地深处。 一间密不透风的静室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阴冷与暴戾。 “废物!一群废物!!”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然炸响! 上好的紫檀木案几被一只枯瘦的手掌拍得粉碎! 木屑纷飞,茶水四溅。 崔九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哪还有半分世家大族的雍容气度? 他面前一面悬浮的、由惨白骨头磨制而成的圆镜,镜中最后一点属于冰老的生命魂火,在陈曦那道煌煌紫金剑罡斩落的瞬间,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 紧接着,镜面如同蒙上一层浓稠的污血,剧烈波动,最终咔嚓一声,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缝隙,彻底黯淡下去。 “冰煞老鬼……玄仙级的黑水玄蛟……还有颍川经营多年的暗桩……全完了!全完了!!” 崔九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 “陈曦!陈群!好一个颍川陈氏!好一个独秀书院!” 他猛地抬头,望向南方颍川的方向,眼中是刻骨的怨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那陈曦,竟能借天子剑之威,一剑重创玄仙凶兽? 此子已成心腹大患!还有那陈群老鬼,其出手之果决狠辣,远超预期! “此仇不报,我崔九誓不为人!”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陈曦,你以为斩了一条蛟龙,就稳坐钓鱼台了?琅琊?哼!我崔家根基虽损,但千年积累,岂是你能想象?佛门那边……也该动一动了!此路不通,自有他途!定要叫你身败名裂,书院化作齑粉!” 疯狂与怨毒在崔九眼中交织,一个更阴毒、牵扯更深远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酝酿。 颍川的失败,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彻底点燃了他不死不休的疯狂执念。 ………… 时间如伏牛山涧的溪流,在书院重建的叮当声与琅琊婚期渐近的期待中悄然滑过。 外界一月有余,伏牛山深处,那方被陈曦命名为栖霞的洞天福地之内,光阴却已悄然流转一年。 栖霞洞天,中央灵山,问道峰巅。 此处经陈曦一年潜心布置,早已气象万千,与初降伏时的洪荒景象判若云泥。 峰顶被削平,铺以温润的万年暖玉,形成一方百丈平台。 平台中央,一座古朴的八角石亭矗立,亭无匾额,唯有八根石柱上天然铭刻着山河星辰、齿轮杠杆的玄奥纹理,与《格物天工论》金书遥相呼应,引动洞天本源法则流转不息。 石亭之内,陈曦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此刻,他周身气息已臻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体内,那口沉凝如万载玄岳的浩然正气奔涌咆哮,比一年前更加磅礴浩瀚,堂皇正大的金光之中,隐隐透出一丝紫意,此为亚圣境界更深厚的体现。 识海深处,《格物天工论》金书光芒大放,无数金色符文流转组合,演化着更为深奥的空间、能量、物质转化之理。 仙道修为,于此刻终于水到渠成,悍然冲破天仙圆满的桎梏! “轰隆!” 并非真实的雷声,而是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轰鸣! 栖霞洞天之内,风云骤变! 浩瀚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巨鲸吞吸,形成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疯狂涌入问道峰巅,灌入陈曦天灵! 体内那本就浩瀚如星河奔涌的仙元,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星云,急剧坍缩、凝练、升华!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星辰脉动,散发出玄奥莫测的韵律。 【叮!栖霞洞天苦修一载,潜心参悟空间本源、格物至理,引洞天本源之力淬体炼神,仙道修为成功突破天仙桎梏,达至玄仙初期!武道九转金身稳步提升至第二转后期!儒道亚圣根基愈发浑厚,迈入中期之境!稳健经验值+4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0383!】 系统面板无声浮现在识海: 【仙道】:玄仙初期 【武道】:九转金身第二转后期 【儒道】:亚圣中期 【稳健经验值】:60383点 【神通秘术】: 《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圆满 《浩然剑典》圆满 《春秋》原典完全炼化 【根基】: 体内小千世界稳固运转,空间本源感悟加深。 《格物天工论》金书与洞天法则共鸣加深,成为大道载体。 陈曦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山河沉浮,一股渊深似海、掌控一方天地的玄奥气息一闪而逝,复归于沉静内敛。 玄仙之境,成了! 举手投足间,所能调动的天地伟力,对空间法则的细微掌控,远非天仙可比。 他起身,负手立于问道峰巅,俯瞰这方已被他彻底掌控并精心改造过的栖霞洞天。 东域,水月灵山区域,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 山间错落分布着数十座清幽雅致的精舍洞府,设有引灵聚元之阵,乃书院核心精英闭关潜修、冲击瓶颈的圣地。 山巅更有一座巨大的观星台,由特殊晶石与符文构筑,可引动星辰之力,辅助推演天机、印证格物之理。 西域,洪荒区域被保留并加以规划。 巨木森林成为珍稀木料与药材培育场;地火奔涌之处,建起了规模宏大的天工熔炉与百炼坊,地火被精妙阵法引导控制,用于冶炼、锻造、法器炼制,其内陈设着远超外界书院水准的精密器械与传承图谱;奇矿深藏的山脉被开辟出安全的矿道,洞壁上铭刻着矿石鉴别、开采与提炼的格物图谱。 中央灵河奔涌,滋养着两岸规划整齐的灵植苑与药圃,各种蕴含灵性的谷物、果蔬、药材欣欣向荣。 河畔,一座形似巨大浑天仪的万象推演殿拔地而起,内设复杂无比的算阵与推演沙盘,用于格物大道最前沿的复杂计算与模型验证。 更有藏经洞深藏山腹,其内不仅收录了陈曦自长安带来及后续编纂的格物典籍,更有他一年来结合洞天法则、推演万物至理亲手刻录的玉简金书,其价值远超外界所能想象! 洞外禁制重重,非核心真传不得入内。 此栖霞洞天,经陈曦一年经营,早已脱胎换骨! 这里,灵气充沛,法则外显,时间流速异于外界。 这里,拥有最顶尖的格物研究设施、最珍贵的传承图谱、最安全的试炼环境、最高效的修行圣地。 相比起来,外界伏牛山下那座宏伟的独秀书院,虽为门面,承载启蒙与传道基础之责,但真正的核心精髓、大道前沿的探索、顶尖人才的培养、以及陈曦亲传衣钵,皆在于此洞天之内! 书院为枝叶,显于世间,泽被广众;洞天为根本,深藏不露,孕养真龙! 唯有经过重重考验,对格物大道有卓绝天赋与坚定信念,且心性得到陈曦认可的核心门徒,方有资格被接引进入这方小千世界,于此聆听陈曦亲传大道,利用远超时代的设施进行深层次研究,享受十倍时光与充沛灵气的修行便利。 可以说,栖霞洞天,才是陈曦这一文脉传承真正的根基所在,是其格物大道未来屹立于三界、甚至挑战更高层次的底气! 书院可毁,而此洞天不灭,则文脉永续。 陈曦的目光扫过洞天内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的景象,最终落向东方琅琊的方向,眼神沉静深邃。 玄仙已成,洞天稳固,根基深植。 琅琊之行,王家之约……也是时候了。 山风拂过峰巅,卷动青衫。 第122章 淮水妖祸 栖霞洞天,问道峰巅。 陈曦独立于温润的万年暖玉平台上,青衫拂动。 气息沉凝如渊,却又比一年前更多了一份渊深似海的玄奥。 玄仙之境已成,体内小千世界稳固运转,《格物天工论》金书与洞天本源法则共鸣愈深。 书院根基已固,外显于世的独秀书院气象恢宏,内蕴乾坤的栖霞洞天更是成了他格物大道真正的摇篮与底蕴。 “是时候了。” 他望向东方琅琊的方向,目光穿透洞天壁垒,仿佛看到了那座同样沉淀了千年文华的古城。 此行,依老祖陈群所言,一为提亲定下琅琊王氏嫡女王语嫣的婚期。 二则是从王家庞大的族裔中,挑选一批心性、根骨皆适合修习格物之道的年轻子弟,纳入书院核心培养。 此乃两家联姻后的实质性一步,也是陈曦为独秀书院储备真正根基的关键。 心念微动,身影已自峰巅消失。 ………… 颍川城外,春寒料峭,官道两旁的新草已顽强地钻出冻土,染上点点嫩绿。 一辆半旧的青幔骡车停于道旁,辕马喷吐着白气,阿福正仔细检查着套索。 车辕上,陈子凡一身利落的短打,外罩厚实的皮袄,小脸上带着几分即将远行的兴奋,火睛金睛不时扫过四周,警惕中又透着跃跃欲试。 腰间鼓鼓囊囊的皮囊里,是视若珍宝的流火珠材料与几卷新得的算题。 陈曦最后步出城门,依旧是那身半旧的深青色司业官袍,步履沉稳。 “师父!”陈子凡跳下车辕,恭敬行礼。 “嗯。”陈曦颔首,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骡车。 “只你我二人,轻车简从,正好。” “公子,一路珍重!” 阿福躬身道,眼中满是不舍与关切。 陈曦拍了拍阿福的肩膀,未再多言,登上骡车。 陈子凡麻利地坐上车辕,接过阿福递来的缰绳,轻喝一声: “驾!” 车轮碾过官道初融的泥泞,向着东南方向,缓缓启程。 ………… 一路行来,初春的气息愈发浓郁。 田野间农人开始忙碌,新翻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草木萌发的清香。 陈子凡精力旺盛,时而向师父请教路上所见的水车构造、堤坝原理,时而对着远处山势比比划划,琢磨着若遇敌袭该用何种流火珠阵型。 陈曦端坐车内,或闭目养神,神念沉入体内世界推演大道,或指点陈子凡一二,言简意赅,直指要害。 数日后,骡车驶入淮南地界。 天空却骤然阴沉下来,连绵的铅云低低压着地平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师父,这天色不对劲啊。” 陈子凡勒住缰绳,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幕,小眉头皱起, “才开春,哪来这么重的湿气?感觉……像要下暴雨。” 陈曦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投向远方。 神念如无形的触角,悄然蔓延开去。 果然,前方数十里外,天地间的水元之力异常活跃…… 隐隐夹杂着一股暴戾、阴冷的妖气,虽被磅礴的水汽掩盖,却难逃他亚圣神念与《文王后天六十四卦》的推演。 “继续前行,至淮水渡口。”陈曦声音沉静。 越靠近淮水,气氛越发压抑。 官道上的行人稀少,个个行色匆匆,面带忧惧。 路边低洼处积水成潭,泥泞不堪。 待行至淮水北岸一处名为安澜渡的大镇时,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镇子依河而建,此刻却如同浸泡在黄汤之中。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断裂的树枝、破碎的门板、甚至翻白的死鱼,汹涌地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堤岸。 低矮的房屋大半泡在水里,只露出湿漉漉的屋顶。侥幸未被淹没的街巷,也成了泥泞的泽国,百姓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齐膝深的污水,脸上是抹不去的愁苦与麻木。 孩童的啼哭、老弱的叹息、妇人绝望的低泣,混杂在哗哗的雨声和水流的咆哮声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哀歌。 渡口早已停摆,几条破旧的渡船被巨浪掀翻,半沉在浑浊的河水里,随着浪头起伏。 岸边聚集着不少想渡河而不得的商旅和难民,唉声叹气。 “这……这雨下了快半月了!就没停过!” 一个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的老船夫,蹲在渡口唯一一处稍高的石台上,对着围拢过来的几个行商哭诉. “往年开春也有雨,可哪有这般连绵不绝、邪乎透顶的?淮水暴涨,水势凶猛得吓人,掀翻了多少船!更邪门的是……” 老船夫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恐惧,指了指浑浊翻滚的河心:“水底下……有东西!夜里能听到怪响,像打雷,又像…… 像什么东西在撞河堤!前些日子,李家老二不信邪,想趁雨小点撑船过河捞点浮财,结果……连人带船都没了影!只飘上来半片船板!” “对对!我也听见了!” 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声音发颤. “夜里那动静,瘆人得很!还有人说,涨水前看到河心冒黑气,有……有灯笼大的绿眼睛在水里闪!” “定是河妖作祟!”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重重顿地,悲愤道。 “可怜我安澜镇,世代居于淮水之畔,靠水吃水,敬水如神,年年祭祀不敢懈怠。如今……竟遭此横祸!田淹了,屋毁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说着,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滚落。 “官府呢?河伯呢?没人管吗?”有行商愤然问道。 “官府?” 老船夫苦笑摇头,满是嘲讽,“来了几拨衙役,在堤上转了转,收了些孝敬,说是什么天灾难免,让我们自行避’,然后就没了下文!至于河伯庙……嘿,水涨第一日就被冲塌了半边!香火都断了!” 听着周遭七嘴八舌的哭诉和议论,陈子凡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火睛金睛死死盯着汹涌浑浊的淮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师父!果然是妖孽作祟!害苦了这么多百姓!” 陈曦静立车旁,雨水落在他周身尺许,便被一股无形的沉凝气场所阻隔滑落,青衫未湿。 他目光深邃,穿透浑浊的河水,神念已如一张无形巨网,悄然笼罩向躁动不安的河心深处。 百姓的苦难如同针扎般刺入他心头。格物之道,本为济世。 黎庶哀嚎于前,岂能视而不见? 更何况,此祸非是天灾,实乃妖祸! “子凡。” “弟子在!”陈子凡精神一振。 “寻一处地势较高未受水淹的客栈落脚。” “是!”陈子凡立刻应道,旋即又有些迟疑,“师父,那这河妖……” “既遇之,岂能容它继续肆虐?” 陈曦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目光扫过浑浊的淮水与哀鸿遍野的镇子. “安顿好,为师需仔细探查这水脉妖氛,再做定夺。除妖,亦需格其理,明其害,方可致用,一举荡平。” 他的话语沉稳而充满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陈子凡心头的急躁,也让周围几个听到只言片语的绝望百姓,茫然抬起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光。 骡车碾过泥泞,驶向镇中稍高处。 陈曦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奔腾咆哮浊浪滔天的淮水之上,眼底深处,温润的神光下,是洞悉一切后的冷冽杀机。 淮水妖祸,当诛! 【叮!路遇淮水妖祸,黎庶受难,明辨人祸根源,心系生民疾苦,决意除妖安民,深合格物济世之本,稳健经验值+1500!】 【当前稳健经验值:61883!】 第123章 淮水无支祁 铅云垂野,浊浪排空。 安澜镇地势最高的悦来客栈二楼雅间,窗扉半开,浑浊的水腥气裹着初春寒意直往里钻。 陈曦凭窗而立,目光如沉渊古井,穿透雨幕落在翻腾的淮水之上。 楼下大堂人声鼎沸,挤满了避水患的商旅与本地愁苦乡民。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刻满风霜的老者,被几个后生搀扶着坐在条凳上,正对着围拢的众人颤声讲述: “……那水下的动静,老朽活了八十载,从未听过!不是风吼,不是雷震,倒像是……像是巨物在拿身子撞那河堤根基!嘭!嘭!嘭!震得人心肝儿都颤!” 他枯槁的手重重拍打着膝盖,眼中是深切的恐惧,“可怪就怪在,这妖物兴风作浪,掀了恁多船,毁了恁多田屋,却……却从没听说它害过人命!捞上来的都是淹死的,没见缺胳膊少腿被啃过的!” “是啊!王老爹说得在理!” 旁边一个裹着破袄的中年汉子接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前些日子我那破船被浪头打散架,人都掉进那黄汤里了,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水里像有股暗劲儿,硬是把我往岸边推!邪性得很!” 只兴水患,却不吃人? 陈曦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芒。 “不吃人?那它图啥?就为了祸害咱们庄稼人?”一个年轻后生愤愤不平。 王老爹浑浊的老眼望向窗外翻滚的淮水,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敬畏与神秘交织的意味: “图啥?老辈儿传下来的古话,或许……应验了?” 他顿了顿,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下,才缓缓道: “传说……咱们这淮水底下,锁着个了不得的东西!上古时候,大禹王治水,疏导九州,曾在此擒拿过一头兴风作浪、神通广大的水怪!那水怪形如巨猿,白头青身,力大无穷,能翻江倒海!大禹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锁镇在淮水之眼的定底神铁柱下,叫它永世不得翻身!那怪物,好像就叫……叫无支祁!” 无支祁! 三字入耳,如同惊雷炸响于陈曦心湖! 识海深处,《文王后天六十四卦》自行运转推演,无数古老讯息与前世记忆瞬间贯通!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混世四猴之一! 与那花果山称圣的灵明石猴孙悟空,正属同源异禀的洪荒异种! 此妖非寻常水怪,乃是被大禹王以人道伟力结合上古神铁锁镇的太乙金仙级大妖! 虽被镇压万载,神通大减,但本源犹在,其控水之能,几近天赋本能! 难怪水患如此之烈,却不食人。 此妖根脚非凡,灵性未泯,更晓因果利害。 它兴水患,恐怕是积压万载的怨气戾气爆发,本能地冲击着那束缚它的神铁锁链! 凡人于它眼中,或许连蝼蚁都不如,食之无味,更恐引来真正的大能关注。 电光火石间,陈曦心中已然明了。 一抹深邃的亮光自他沉静眼底燃起。 独秀书院气象初成,栖霞洞天根基已固,然尚缺一位足以震慑宵小守护文脉的护法神祇! 寻常妖仙难当此任,而这赤尻马猴无支祁…… 晓阴阳,会人事,善避死延生! 其控水天赋,若以书院格物之理疏导,化灾为利,滋养一方,岂非正合大道? 其根脚深厚,潜力无穷,若得收服,以浩然正气与格物之理点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此乃天赐书院之护法! “子凡!” 陈曦霍然转身,声音沉凝如铁。 “弟子在!” 陈子凡正竖着耳朵听楼下传说,闻声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持我司业印信,即刻启程,星夜兼程返回颍川书院!” 陈曦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农桑堂周大壮,率通晓水利、农事之学子,携带育秧苗种、改良农具、防疫药材,火速赶赴安澜镇!算策堂赵清源,率测绘、算学弟子,协同勘测淮水水势,绘制河图,预备灾后重建!百工堂张铁山,率匠作弟子,携精钢构件、符文基材,助百姓抢修堤防、加固屋舍!务必保此间百姓春耕不误,生计得续!” “告诉他们,此乃格物大道济世安民之第一战!只许功成,不容有失!” “是!谨遵师命!” 陈子凡小脸因激动和责任涨得通红,双手珍而重之地接过那枚沉甸甸、刻着格物致知四字的司业铜印,深深一揖,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雅间。 楼下很快传来辕马嘶鸣与车轮急速碾过泥泞的声响。 陈曦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浊浪滔天的淮水。 一股堂皇正大、承载着代天行宪意志的浩然之气,无声无息地自他周身弥漫开来,将客栈内弥漫的恐慌、绝望与湿冷水汽一扫而空。 一步踏出窗棂,身形如青鹤凌空,清越的声音穿透风雨,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惊愕抬头的百姓耳中: “淮水安澜,当在今日!” 话音未落,那道深青色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无视汹涌的浊浪与狂暴的风雨,悍然没入那奔腾咆哮的淮水中心! 水面之下,是另一个世界。 浑浊的河水在触及陈曦身周三尺时,便被一股无形的沉凝力场排开,形成一个干燥的球形空间。 越往下潜,水压越重,光线越暗,直至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唯有那沉闷如雷、撼动河床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暴戾! “轰!轰!轰!” 神念如无形潮水铺展,瞬间锁定了那撞击的源头。 淮水最深处的河床之上,一根粗逾十丈、铭刻着无数古老黯淡符文的青铜巨柱巍然矗立,柱身缠绕着九条粗大如龙、同样遍布符文的暗金锁链。 此刻,这九条锁链正被一股沛然巨力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锁链尽头,束缚着一头庞然巨物! 其形如巨猿,却比山峦更显狰狞! 身躯覆盖着青黑色的厚重鳞片,在深水中闪烁着幽暗光泽。 头颅奇大,毛发皆白,如同覆盖着万载寒霜。 一双巨眼如同燃烧的血色深渊,开合间凶光四射,喷射出实质般的怨毒与暴戾! 巨口獠牙森然,每一次咆哮都掀起恐怖的暗流漩涡,冲击着河床与青铜巨柱! 正是上古水怪,赤尻马猴,无支祁! 它正以肩背疯狂地撞击着那根定底神铁柱,每一次撞击都引得整条淮水为之震颤,锁链符文明灭不定,显然那大禹王布下的封印,历经万载消磨,又被这太乙金仙级的巨妖不断冲击,已然松动! “嗷!” 无支祁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气息,血瞳猛地转向陈曦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彻水府的狂怒咆哮! 恐怖的音波混合着太乙金仙的磅礴妖威,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来! 所过之处,坚硬的河床岩石寸寸龟裂,浑浊的河水被强行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通道! 这一吼,蕴含了它积压万载的怨毒与足以崩碎山河的伟力! 便是寻常金仙在此,也要被震得神魂动荡,仙体龟裂!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陈曦面色沉静如初。 他既已知晓此妖根脚,更决意收其为书院护法,便不再存丝毫试探之心。 “镇!” 一声轻叱,如同律令天宪。 识海深处,那册承载着至圣先师微言大义凝聚了万古文华与天地正道的《春秋》原典轰然震动! “哗啦啦!” 无数非金非玉、流淌着温润白金色泽的竹简虚影,凭空显化于这幽暗水府! 竹简虚影层层叠叠,瞬间铺展开来,化作一片浩瀚无垠承载着煌煌人道正气的书海! 每一个竹简之上,都有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浮现、流转、共鸣,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圣贤诵唱! 浩然正气,充塞寰宇!人道光辉,涤荡妖氛! 无支祁那足以崩碎金仙的恐怖咆哮,撞入这片白金书海的刹那,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被那至大至刚至正至纯的浩然正气无声无息地消弭净化! “吼?” 无支祁血瞳之中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骇然! 它那万载积怨凝聚的全力一吼,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这气息……这浩瀚、堂皇、古老、威严的气息…… “春?至圣先师?” 一个夹杂着无尽惊怒与一丝源自血脉深处恐惧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陈曦神念中炸响! 它认出来了! 这镇压它的力量,竟源自那尊教化人族定鼎乾坤的至圣先师! 陈曦立于书海中央,青衫无波,目光如古井深潭,平静地注视着那被《春秋》原典气息震慑庞大身躯竟微微僵直了一瞬的洪荒巨妖。 他缓缓抬手,对着那惊疑不定的无支祁,声音清晰地穿透水波,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绝对意志: “无支祁,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万载囚困,戾气缠身。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大道有教化之功。” “吾立书院于颍川,名独秀,传格物致知济世安民之道,开万世文运之新章。书院初兴,正缺一护法神祇,镇守文脉,梳理地气,化灾厄为甘霖,佑黎庶以安宁。” “汝可愿执此卷,洗心革面,以一身控水神通,护我大道,泽被苍生?” 话音落处,那浩瀚的《春秋》原典书海并未消散,反而缓缓旋转,散发出既蕴含无上镇压伟力又带着宏大救赎与指引的浩瀚气息,如同天宪,笼罩向那青铜巨柱下的洪荒巨妖! 是永世囚禁于这幽暗水底,在怨毒中消磨至死? 还是执此圣道之卷,脱樊笼而得新生,护文运而证己道? 选择,就在无支祁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