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家破人亡前，他杀疯了》 第一章 重生 “爸爸，妈妈要生小妹妹了。” 稚嫩的童音在耳畔响起，宋英杰猛地睁眼。 眼前站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正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小手使劲摇晃他的胳膊。 哪来的孩子？怎么叫他爸爸？ 宋英杰大脑一片混沌，突然，他猛地清醒过来。 这个孩子，不就是他的儿子宋浩洋吗？ 可他早就已经死了，被那个白眼狼陷害入火场，找到时已成一具焦尸。 又怎么会变成五六岁的样子？ 宋英杰猛地抬头，对上走廊的窗户玻璃。 映出的脸那样年轻，那是他二十多岁的样子。 身子不住颤抖，宋英杰不敢相信，他竟然重生了。 还重生在妻子生产这一天。 1992年6月7日，前世他知道真相后最想回到的日子。 宋英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抓起宋浩洋的手就往妻子的病房奔去。 前世就在这一日，女儿被调换，铸就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那是他一生最痛苦的回忆。 张晓梅躺在床上，惨白着脸痛呼，医生护士围在她身边，不停说着什么。 宋英杰急忙冲过去，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她还活着，还没有死，真好，真好。 再见鲜活的爱人，宋英杰忍不住热泪盈眶。 白着脸的张晓梅却突然冷静下来，她伸出手摸了摸宋英杰的脸，温柔地笑： “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宋英杰却猛地抱住她：“晓梅，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一切有我。” “你只要平安就好了。” 张晓梅笑着点点头，被护士推进产房。 同一时间，隔壁病房，张晓梅的弟媳妇李巧巧也开始痛呼。 她也要生了。 两名产妇被送进产房，宋英杰死死地守在外面，心如刀割。 女人生产如在鬼门关走一圈，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张光耀此时吊儿郎当地晃到宋英杰身边，无所谓地笑着。 “姐夫，你也太紧张了吧，我姐都是二胎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英杰没有说话，看向张光耀的眼神带着深刻的恨意。 两个月以前，张光耀突然传信，说是岳父病重，要他和张晓梅迅速回老家。 那时张晓梅已经怀胎八月，怎么能奔波？ 可岳父却说，张晓梅要是不回去，就跟她断绝关系。 二人不得已，回了老家。 可回去后，才发现岳父根本没什么病，就是一心要住院。 张晓梅孝顺，陪着他在医院耗了一个月。 可直到后来，真相大白时，二人才知道，当年其实就是针对他们夫妻俩的一场局。 为的就是换掉他和张光耀的孩子。 八年前，部队征兵，张光耀被选中。 可张家二老爱子心切，实在舍不得他去受苦。 正巧他和张巧梅两情相悦，张家便招他做了上门女婿，替了张光耀当兵的名额。 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死在战场上，还被提干，做了营长，和还是泥腿子的张光耀有着天壤之别。 惹得张家人眼红，做了这种恶毒的事情。 二十多年后，他将那个冒牌货培养成人中龙凤，她却仍然不满意。 为了抢夺家产，害死了宋浩洋。 张晓梅丧子，本就悲痛欲绝，那个冒牌货却丧心病狂地将真相告诉了她。 将她活活气死。 接连失去儿子和妻子，宋英杰整个人彻底没了精气神。 冒牌货乘此机会，接手宋家的一切，将张家人接到城里享福。 在他最崩溃时，将真相和盘托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光耀得意的声音犹在耳边： “姐夫，辛苦你将我闺女培养得这么好。” “但是很不好意思，我不能还你一个这么优秀的闺女。” “那贱丫头吃不饱，穿不暖，天天睡猪圈，大字不识。” “十四岁我就想把她卖了换钱，可是她不肯，以死相逼。” “笑话，我怎么会在意？我看着她上吊，最后将她的尸体拉去配了阴魂。” “那可比活人还值钱嘞！” “对了，你知道吗？她就卖了三万块，还没有你给我闺女买的几件衣服贵。” 宋英杰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张家人却还在笑。 他们是那么嚣张，那么得意。 将他害得家破人亡，他们凭什么那么得意？ 宋英杰彻底疯了，孤注一掷，冲到厨房，点燃煤气罐，带着那群畜生下了地狱。 可就算这样，他们欠他的，欠张晓梅的，欠他一双儿女的，也永远还不清。 “姐夫，你说我姐生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此时，张光耀还在如无事人一般开口。 只是眼中却控制不住的得意，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毒计就要实现了。 “不知道。” 宋英杰冷漠道，直直地盯着产房大门。 就在这时，岳母走了过来。 她不满地瞪着宋英杰：“你爸病房没人守着怎么行？” “女人生个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人都守在这里做什么？” “你去守着你爸，晓梅我守着。” “我不去。” 宋英杰冷冷地道，他自小没爹没妈，和张晓梅结婚后，将岳父和岳母当作亲爹妈孝顺。 可就是他们，残忍地换掉他的女儿。 甚至岳母这时出现在这里，就是准备换孩子的。 “真不愧是当了官的人啊，我这丈母娘都使唤不了你了？” 岳母横眉冷对，满眼不满。 “你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顶替光耀的名额入伍，你怎么会有今天的一切？” 宋英杰却没有一分平时的恭敬和听话，就是不走。 若是前世他早早意识到这家人不怀好意，不带着张晓梅回老家。 女儿就不会被换，后来的惨剧都不会发生。 是他错了，他早就后悔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妈，姐夫这也是关心我姐，你赶他做什么？” 张光耀急忙走到岳母身边，小心安抚，眼中却是浓重的恨意。 这些年，他早就后悔了，如果当年去当兵的人是他，现在做营长的人就是他了，有宋英杰什么事？ 只是无论心中再恨，嘴上还是笑着道。 “爸那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 “哼！” 岳母没有再阻拦，甩手进了产房。 宋英杰拳头猛地握紧，他知道，这个毒妇要行动了。 但是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张家人如愿。 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一旁，宋浩洋乖乖地站着，满脸紧张，却不吵不闹。 宋英杰焦灼的心奇迹般宁静下来，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怕。 足足两个小时后，产房门终于被推开。 医生走了出来，冲他们笑道。 “恭喜二位，两位产妇平安生产，母女平安。” 第二章 调换 宋英杰瞬间松了口气，什么事情都可以之后再谈，现在他只要张晓梅平安。 两个皱皱巴巴的婴儿被抱出来，宋英杰望着怀里的女孩，却再也没了前世的激动。 因为他知道，孩子已经被换了。 这是张光耀的孩子。 一想到前世他辛苦盼来的掌上明珠，被张家人那么磋磨。 他全家人将那个白眼狼如珠似宝地养大，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就想将怀里的孽种活活摔死。 岳母这时也走出了产房，正冲着张光耀挤眉弄眼。 宋英杰只当没看见，且让张家人再得意几天，很快，他们就会悔不当初。 没多久，张晓梅和李巧巧也被推出了产房，看着妻子虚弱的模样，宋英杰心疼不已。 随手将孽种塞给宋浩洋，心疼地握住张晓梅的手，不住地在她额头上亲吻。 “老婆，你辛苦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张晓梅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模样，反而是急切地握住他的手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岳母哎哟一声，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急忙从宋浩洋手中抢过孩子，对着宋英杰不满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洋洋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让他抱孩子？万一摔到我的宝贝外孙女怎么办？” 宋英杰没有说话，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是摔了又怎么样？ 就算是摔死，那也是她活该。 嘴上却好脾气道：“是我一时疏忽，妈您别生气，我只是担心晓梅。” “她这不是没事吗？有什么担心的？”岳母依旧不高兴，还想再训几句。 张光耀急忙围上来，一副老好人模样。 “行了妈，大喜的日子，你别跟姐姐姐夫生气，他们感情好，你是知道的。” “这样吧，我们先回病房，让姐姐姐夫说几句悄悄话。” “真不像话。” 岳母冷哼一声，抱着孩子大步离开。 宋英杰只觉得心凉。 前世也是这样，岳母对他和张晓梅，以及宋浩洋都没有好脸色。 有时候态度恶劣，堪称厌恶。 却对他的“女儿”很是喜欢，甚至大过于她自己的亲孙女。 这般不寻常的事情，他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不对，他怎么那么迟钝？ 看着张家人走远，宋英杰还在发呆，张晓梅急忙抓住他的手，急迫道： “老公，我想……” 宋英杰瞬间回过神来，回握住张晓梅的手，温柔开口：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不要急。” “我想让你和女儿做个亲子鉴定。” 张晓梅终于说出口，两行眼泪流出，她惨白着脸，似乎难以启齿。 宋英杰微愣，却懂她为什么难堪。 这个年代，亲子鉴定技术使用范围并不广。 在民间，若是听到谁家男人跟孩子做亲子鉴定，几乎就是在说，哪家的女人偷人了。 即便是在几十年后，这件事也不好听，更不要说是在现在。 弄不好，污言秽语能逼死人。 张晓梅脸色愈发难看，眼泪流得更凶，抓住宋英杰的手用力到让他一阵刺痛。 “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我背叛了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只是害怕孩子被抱错了。” 听到这话，宋英杰猛地一激灵，单膝跪地，紧紧抱住恐慌不已的妻子。 “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怀疑你？我相信你。” 张晓梅终于逐渐平静下来，紧紧抱着宋英杰，只是眼泪还是流得很凶，打湿了宋英杰的胸膛。 宋英杰心如刀割，小心地安抚着妻子的情绪。 她没有想错，他们的孩子的确被抱错了。 但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的。 那人就是她的父母和弟弟，是她的娘家人，是她的至亲。 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一切。 更不要说还有前世惨烈的过往。 他只是小心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怀疑？” “我做了一个梦。”张晓梅小声道：“就在我生产之前。” “梦里的画面太乱，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只是记得，我很后悔。” 张晓梅又开始流泪，整个人缩在宋英杰的怀中，脆弱不已。 “我将别人的孩子当作亲生骨肉养大，自己的孩子却在别人的手中受苦。” “我太后悔了，我做梦都想弥补。” 宋英杰心神俱震，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看来，前世的事情对张晓梅也有几分影响，只是不像他一样记得这么清楚。 他很快冷静下来，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恨意和愧疚，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英杰起身，吻了吻张晓梅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道： “晓梅，你相信我，一切问题我都会解决。” “你刚刚生产，还很虚弱，现在不能劳心劳神，也不能哭。” “你答应我，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们一家四口，就能团圆了。” “嗯。”张晓梅乖乖地点头，看向宋英杰的眼神满是信任。 在这样的眼神中，宋英杰只觉得心脏一阵酸软，从结婚时，张晓梅就是这样的信任他。 哪怕他一结婚就去了部队，几年回不了一次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只能她一人扛着。 可无论怎样，张晓梅都义无反顾地相信他，支持他，从没有过一句怨言。 前世，他辜负了张晓梅的信任，害了一家人，今生，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宋浩洋也走上前，抱着张晓梅的手撒娇。 “妈妈你不要难过，洋洋是大孩子了，一定会好好保护妈妈还有妹妹的。” “嗯，我相信你们。” 张晓梅笑着摸摸宋浩洋的头，而后沉沉睡去。 产后本就体力不支，还哭了这么久，心神俱震，自是不好受。 宋英杰心疼不已，帮她盖好被子，将她推回病房。 此时张光耀正左手烟，右手酒，吞云吐雾，好不快活。 而他可怜的女儿躺在病床上，无人在意，哭的声嘶力竭，小脸通红。 宋英杰的心猛地抽痛起来，恨不得上前一拳捶死那个畜生，再将女儿抢回来，抱在怀中，好好哄着。 可他不能，只能生生忍住，愤怒混着血泪咽下。 “姐夫，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怎么才回来？” 张光耀笑得咧出一口白牙，全然不知宋英杰的愤怒： “我姐都生二胎了，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宋英杰没有说话，轻柔的将张晓梅抱到病床上，宋浩洋也懂事地扶着她的脚。 但这群和她血脉相连的张家人，却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第三章 拨乱反正 忙完后，宋英杰看着张光耀皱了皱眉：“光耀，病房里都是产妇和孩子，你怎么能在这里抽烟呢？还喝酒，影响多不好？” “那怕什么？” 张光耀不屑一顾：“我又不是你们做干部的，要注意影响，我就一泥腿子，哪用在意那么多？” 他说着，朝着身旁的女儿吐了口烟圈：“来，闺女，爸爸教你抽烟。” “你怎么能这样？”宋英杰瞬间怒了，女儿被呛到，哭声更加撕心裂肺，就像是拿刀捅他的心，他怎么能忍？ 张光耀却是不以为意，用筷子沾了沾酒，作势要往女儿口中喂去。 “来，闺女，爸爸教你喝酒。” “你够了。”宋英杰瞬间怒了，再也忍无可忍。 她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啊！张光耀怎么能这么作践她？ 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样，那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呢？ 前世那十四年，女儿都受了多少委屈？ “哎姐夫你生什么气？我就是开个玩笑。” 见宋英杰真生气了，张光耀立马撂下酒瓶子，掐了烟，嬉皮笑脸道。 宋英杰很快收敛情绪，冷哼一声： “没人管你抽不抽烟，但我闺女还在这里，熏到她，我跟你没完。” “就是就是。”李巧巧也急忙打圆场：“光耀，这事是你做的不对啊！姐夫的闺女多金贵啊！熏着了你可赔不起。”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张光耀也笑着道。 我没有说话，却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我绝不会放过这个畜生。 就在这时，护士叫我出去签字。 忙完后我突然心生一计，跟医院外的一个混混交代了几句。 他得了好处，连连点头，我这才满意的回了病房。 李巧巧靠在病床上，虽然面色惨白，精气神却不错。 “姐夫，你看妈多偏心，抱着外孙女不撒手，亲孙女放在旁边，是看也不看一眼。” 这话看似恭维，实则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毕竟他们都清楚，岳母抱着的是张光耀的孩子。 之所以这么稀罕，是因为她知道，这亲孙女她抱不了几天。 岳母这时难得对宋英杰扯出一个笑模样，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他，笑着道： “这孩子跟我投缘，我一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宋英杰，你可得好好对我外孙女，不许薄待了她，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 “妈，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张光耀笑着一唱一和。 “那可是姐夫的亲闺女，他还能对她不好吗？” “万一他重男轻女呢？”岳母冷哼一声：“我就一句话，这外孙女我喜欢，任何人都不许欺负她。” “妈，你放心吧。”宋英杰笑着接过孩子，一字一句，坚定道： “我的女儿，我只会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 张家人听到这话纷纷满意不已，他们没有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宋英杰看的是，那个躺在小床上无人问津的孩子。 他在心底默默发誓，好孩子，不要伤心，爸爸向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受委屈。 晚上，张光耀去陪岳父。 毕竟做戏做全套，他现在还是“病人”。 如今他们一家人目的达成，想来他也很快就能出院了。 原本宋英杰给张晓梅定的是一个单间，但张家人不想额外花钱，非要李巧巧和她住同一个病房。 当然，也有害怕在产房不能顺利换孩子，想着住一起好下手的意思。 如今两家人住一起，中间只有一道帘子隔开。 就在这时，走进一个女人，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两碗香喷喷的鸡汤。 “大晚上的还吃什么？” 岳母不满道，宋英杰急忙好脾气地解释。 “这是我原本提前定好，想着等晓梅生产后给她补身子的，只是那老板动作太慢，来得迟了。” “我叫晓梅起来吃。” 他说着，温柔地推了推张晓梅：“晓梅，晓梅，起来吃饭了。” 可张晓梅睡得太沉，怎么也叫不醒。 “行了，她要睡就让她睡吧。” 岳母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没福气的东西，好东西都赶不上。” 她径直起身，端起鸡汤给了不停咽口水的李巧巧一碗，自己快速地喝了另一碗。 “这鸡汤真好喝。”李巧巧很开心，想她生完孩子，老公也没想着给她送一碗鸡汤，还得抢别人的。 “好喝就多喝点。”宋英杰依旧好脾气地笑着：“这里面加了好几种名贵的药材，都是对产妇补身子有益处的。” 李巧巧和岳母闻言不再吭声，专心喝着鸡汤。 她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宋英杰阴沉的脸色，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多喝点。 那鸡汤的确是他让人专门熬的，但不是给张晓梅的，而是给李巧巧和岳母的。 里面放了会让人昏睡一整晚的药材。 他就知道，岳母会抢张晓梅的鸡汤。 幸亏她们贪婪，让他的计划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深夜，岳母和李巧巧已经睡熟，岳母甚至打起了呼噜。 宋英杰一直保持精神，趁这时候，悄悄走过去，将两个孩子调换。 刚出生的婴儿都皱皱巴巴，跟个小猴子一样，一天一个模样。 只要换掉襁褓，第二天他们保准什么也看不出来。 托那两碗鸡汤的福，一直到宋英杰提心吊胆地换完孩子，岳母和李巧巧都没有任何动静。 宋英杰抱着女儿坐到张晓梅病床前，突然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似乎有心灵感应，怀中的孩子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沉沉睡去。 宋英杰轻轻将孩子放在妻子床上，暗暗发誓。 宝贝，爸爸向你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你，给你最好的一切，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次日天亮，岳母和李巧巧果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张光耀却鼻青脸肿，瘸着腿走进了病房。 他昨天并没有去陪岳父，而是去喝酒了。 却在酒醉后，被人按着一顿打，好不狼狈。 岳母和李巧巧心疼不已，宋英杰却只是笑。 活该，只是一顿打，已经很便宜他了，最根本的报复，还没来呢！ 他在这时提出，想再开一间病房。 岳母自然不高兴，吊着一张脸，宋英杰却不会再给她面子，另开了一间病房，带着一家人搬了进去。 张晓梅从今早醒来就欲言又止，宋英杰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关上门走到她床前，开口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你放心，这是我们的女儿。” 张晓梅瞬间红了眼眶，眼见她要流泪，宋英杰急忙将人搂住。 “好晓梅，你可不能再哭了，你是刚生完孩子的人啊，这样哭，说不准我们女儿还要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以后都不喜欢我了呢！” “是他们吗？”张晓梅却不理他，只是沉声问道。 虽然宋英杰并没有明说，但是种种痕迹，她已经猜出，昨日她身边的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现在这个才是。 一想到若是孩子被调换，她的亲生女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张晓梅就心如刀割，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哪怕那些人是她的家人，但也不能伤害她的女儿。 “是。” 事已至此，宋英杰也不再隐瞒，他相信，他的妻子会坚强，能抗住这个真相。 果然，张晓梅只是沉默许久，再开口时满眼坚定。 “以后，我没有娘家人，我只有你和孩子。” 看妻子这样，宋英杰更是心疼，紧紧将她拥住。 “好，我保证，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幸福平安。” “我信你。”张晓梅坚定道，抱着面前的男人，就像是抱着她的全世界。 第四章 取名 夫妻俩温情的拥抱结束，张晓梅却突然开口： “英杰，我还是想做个亲子鉴定。” 她坚定地望着宋英杰，眼中的脆弱却令他心疼不已。 “我得看到这确定是我们孩子的证据才能心安。” 她说着，满眼恨意：“还有，我要在日后真相大白那日，让他们知道，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养着的是我们的孩子。” “自寻苦吃，应该下地狱的人只有他们。” “好。”宋英杰点点头，对张晓梅的心疼占了上风，现在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起身，突然在张晓梅头上拔了几根头发。 她被吓了一跳，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做亲子鉴定啊！”宋英杰笑得理所当然： “我们是夫妻，用谁的样本都可以，只要这是你的女儿，就一定也是我的女儿。” “况且，这样做，就算我们做亲子鉴定的事情被人知道，也不会对你有任何非议。” 宋英杰想得妥帖，却没想到，张晓梅会突然红了眼。 她抓住宋英杰的手，不住哽咽：“宋英杰，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娶了你，也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宋英杰认真地望着她，他们是夫妻，就应该这样信任，相濡以沫，携手走完一生。 安抚好张晓梅，宋英杰出门安排做亲子鉴定的事情。 这件事情一定要瞒住张家人，至少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 还没到他们遭报应的时候呢！ 就要在他们最得意，跑上门认亲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从始至终，两家养的就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被他如珠似宝捧在手中的，就是他的亲女儿。 同样，被张家虐待，不得好死的，也是他们的亲骨肉。 再回病房时，张家一家人竟然都在。 岳父喜气洋洋，精神抖擞，俨然健康得不得了，哪有一分病得快死的样子。 这会儿正在抱着女儿稀罕。 张光耀冲着宋英杰笑着走了过来。 “姐夫，你闺女名字取好了吗？” “取好了。”宋英杰笑笑：“宋玉。” “好名字。”张光耀眼睛一亮：“姐夫真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这名字好啊！” 宋英杰没有说话，给女儿起名的事情，他想了很久。 总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最终决定，单名一个玉字。 以后女儿就是他们家的稀世珍宝，全家人会像对待宝玉一样对待她。 宋英杰随口问道：“你们家的叫什么？” “我们家的就是随便起的。” 张光耀随意的一摆手：“一个丫头片子，那用那么金贵，就叫她招娣了，希望她早点招来个弟弟。” 宋英杰冷眼看了他一眼，是啊，前世，他的宝贝女儿被人叫了十几年招娣。 到底是心虚，张光耀急忙解释。 “我这跟姐夫情况不一样，姐夫已经有儿子了，闺女自然是宝。” “可我还没有儿子，自然想要个儿子。” “农村叫招娣的丫头多了去了。” “嗯。”宋英杰淡淡点头，并不以为意，别人的闺女叫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走到岳父身边，将女儿抱过，冷淡道： “晓梅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得多休息。” 这明晃晃赶人的姿态，张家人脸色都不好看。 但没人说什么，很快离开。 他们走后，宋英杰给张晓梅订的鸡汤也到了，亲手喂她喝完，宋英杰出去扔垃圾，经过李巧巧病房时，突然听到了张光耀的声音。 “妈，我越想越不放心，宋英杰可是有儿子的，真能将家业给玉儿？” “他就算是再稀罕闺女，那也是个丫头片子，谁会放着儿子不管，将家业给闺女呢？” “我也是这个想法。”岳母冷声道：“但谁让你媳妇肚子不争气，这一胎就生了个丫头？” “这种能换孩子的机会，也就这一次，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要不这样。”张光耀压低声音：“宋浩洋就一个小屁孩，不如我们把他……” 接下来的声音宋英杰怎么也听不见了。 但就这短短几句话，也已经足够他分析出，为了让张光耀的女儿继承他的一切，他们竟然恶毒至此，要对宋浩洋下手。 这群畜生。 宋英杰被气得红了眼，宋浩洋今年才五岁，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前世，也就是这几日，宋浩洋被突然闯入医院的恶犬吓到，虽没有伤及性命，却受了惊吓，日后身体都不太好。 想来之后，张家人一直都在找机会下手，却没有成功。 直到张晓梅出月子，他带着一家人回家。 虽然当时躲过一劫，保住了性命，但之后，许多年里，宋浩洋晚上睡觉一直会做噩梦。 一想到儿子受过的苦，他就恨不得弄死张家人。 既然他们又要耍歪心眼，那就试试，能不能成功。 他会让他们，自作自受。 宋英杰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转身回了病房。 却多长了几个心眼，张家人其心恶毒，能对宋浩洋一个孩子下手，肯定还有什么别的毒计。 不让宋玉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想来他们并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这段时间，他得更加小心才是。 不想让张晓梅担心，宋英杰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只是静静地等着张家人出手。 三天后，宋英杰终于拿到了新鲜出炉的亲子鉴定。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宋玉就是张晓梅的女儿，自然也是他的女儿。 夫妻俩紧紧盯着那几行字，齐齐红了眼眶。 宋英杰只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重要。 张光耀动作很快，这天晚上，宋浩洋刚吃完晚饭，突然有个小护士来找他。 “小朋友，你爸爸让我带你去小广场。” “好啊，我跟你去。” 宋浩洋笑着扬起小脸，天真无邪，蹦蹦跳跳地跟着小护士离开。 与此同时，医院不远处的小广场上，张光耀牵着一条身材高大，张着血盆大口的藏獒，隐在暗处，他狞笑一声。 “小畜生，舅舅这就送你下地狱。”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财路，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第五章 自作自受 看了眼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张光耀忍不住有些不耐烦：“那小畜生怎么还没来？” 就在这时，宋浩洋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张光耀当即激动不已，正要放出藏獒，突然有个人重重撞在了他身上，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将他席卷。 “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撞你张大爷？” 他怒骂着，那人却相当灵巧，很快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真倒霉，碰上了这么个杂种。” 张光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身旁的藏獒却突然亢奋了起来。 长着血盆大口，兴奋地吼叫着。 他当即乐了，这藏獒这么威风，一定能解决那个小崽子。 他正要放开牵着藏獒的绳子，却见它直直冲着他扑了过来。 张光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藏獒压在了地上。 他满面惊恐，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张光耀拼命挣扎，却没有丝毫用处。 藏獒一口咬住他的大腿，拼命想从上面撕下来一块肉。 “啊！你这个该死的畜生，还不快放开我？” 歇斯底里地大喊，面对的却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畜生。 张光耀崩溃不已，怎么会变成这样？藏獒怎么会突然咬他？ 小广场白天还有人来，一到晚上几乎就没有人影。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想着将宋浩洋骗来这里，放狗咬死他。 到时候宋家的一切都是他闺女的了，四舍五入，也就是他的。 他知道他狠心，但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宋英杰，为什么这么抠门？ 都已经做了干部了，却不肯给他在部队上安排个工作。 想让他帮忙谋点便利也不肯。 还有张晓梅，明明是他的亲姐姐，明明姓张，却跟宋英杰一条心，就是不肯拉他一把。 如果他们肯帮帮他，如果他有钱，他才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去换别人的孩子。 就算是个丫头，那也是他亲生的。 这一切都不是他故意的，他只是被现实逼迫。 可为什么藏獒会突然发狂？为什么被咬死的人会是他？ 张光耀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宋英杰的声音。 他挣扎着去看，却见宋英杰正一把将宋浩洋扛起，作势要打他的屁股。 “你这个不听话的臭小子，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乖乖待在妈妈的身边，哪都不能去吗？” “谁让你跑出来的？要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爸爸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是因为有个护士姐姐跟我说，爸爸找我来小广场，我才出来的。” “真笨，爸爸怎么会干这种事？你一定是被人贩子盯上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拐我儿子？” “你马上带爸爸去看，是哪个护士说的这话。” 父子二人走远，张光耀彻底绝望。 宋英杰走了，最后一个有希望救他的人也走了。 甚至他干的这事还有可能东窗事发，藏獒又换了一条腿去撕咬，他已经浑身是血，狼狈不已。 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撕扯着他，他眼睁睁看着藏獒吃他的肉。 再也承受不住，张光耀失去了意识。 …… 手术室外，张家人全部守在这里，包括刚生产完的李巧巧。 但是宋英杰没让张晓梅来，他的妻子得好好休息。 李巧巧不停抹着眼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被狗咬了呢？” 张家二老脸色也是相当难看。 宋英杰沉默不语，张光耀要干的事情，张家二老和李巧巧一定是知道的。 他们这会想不明白的不是为什么张光耀会被狗咬了，而是为什么狗咬的不是宋浩洋。 一想到张光耀竟然用这样的毒计伤害一个五岁的孩子，宋英杰就恨不得让那条藏獒将他给咬死。 但他到底是命大，居然还活着。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藏獒是他找来的，他自己倒霉被咬了，又怪谁？ 至于他找人往张光耀身上泼了会让藏獒发狂的药粉，那又怎么样呢？ 那人已经连夜去了南方，谁也查不到他身上。 张家人焦灼地等待着，宋英杰倒是悠闲。 他只是给儿子出气和看热闹的。 岳母突然怒道：“张晓梅怎么不来？” “这个没良心的贱丫头，她亲弟弟躺在手术室，她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东西？还是不是人了？” 宋英杰哪里不明白，岳母这就是满心愤怒无处发泄，这才拿张晓梅出气。 可他怎么会让人欺负他的老婆？ 他冷冷道：“妈，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光耀这样也不是晓梅害的，她刚生产不久，哪能下地受这罪？” “就算她来，也没有丝毫用处，总不能她来光耀突然就没事了吧？” “你总不能光心疼儿子，一点不心疼闺女。” 这话说出，宋英杰忍不住自嘲一笑。 在张家人的心里，一向是儿子是宝，闺女是草。 为了张光耀，他们随随便便就能牺牲张晓梅。 他早已经领教过了。 可他说出真话，岳母却怒了。 “你这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跟丈母娘说话的吗？” “我真是瞎了眼，将闺女嫁给你这种人。” 岳母气得咬牙切齿，满脸横肉堆起：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亲弟弟在手术室，张晓梅别说是刚生完孩子，就算是正在生孩子也得到这来守着。” “要是我儿子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她！” 还真是好不要脸。 宋英杰冷冷地瞪着岳母，忍不住怀疑，这人真是张晓梅亲妈吗？ 怎么这么恶毒？ 岳父也跟着帮腔：“就是，叫张晓梅过来，大家都守在这里，她怎么能不来？” 二老嚣张至极，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发狠的机会，手术室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他对着张家人无奈地摇摇头。 “命保住了，但腿伤很严重，右腿算是废了，好好复健，以后拄着拐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 这话一出，张家人的天瞬间塌了。 李巧巧腿一软，晕倒在地，张家二老愣了一瞬，突然开始破口大骂。 第六章撒泼 “宋英杰，我就知道，你这个没安好心的！” 岳母身子猛地晃了晃，连面子都顾不上了，伸手指着宋英杰的鼻子大声骂起来：“怪不得村里人都说你是天煞孤星啊，要不是你……” 话说到一半，她像是突然卡住了，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差点把“要不是你儿子没去”这句话说出口。 岳父赶紧伸手拽了她一把，干咳了两声：“胡说啥，你这是急糊涂了！” 宋英杰双手插在兜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怪我什么？又不是我牵的藏獒咬人。说起来，我家洋洋今天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呢。” 他特意把“人贩子”三个字说得格外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岳母的脸。 岳母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又气又恼，抬手就要扑上来挠他：“你个挨千刀的！克坏了我家光耀还敢在这儿说风凉话！” “哎哟喂！”宋英杰灵活地往后跳了一步，“妈您这话说的，封建迷信可不行啊！”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舅子遭了这罪，我心里也不好受。您二老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帮个屁！”岳父气得手直抖，“你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你岳母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天煞孤星，总会克我们家的人！” 这边正闹得厉害，走廊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天爷啊！这产妇怎么躺在地上了！” 一个小护士端着托盘跑过来，看到昏倒在地上的李巧巧，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们还是人吗？”小护士一边招呼周围的人帮忙，一边语速飞快地数落，“儿子是亲生的，儿媳妇就像是捡来的？刚生完孩子就让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怕落下病根！” 路过的病人家属都看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岳母脸上挂不住，跳着脚骂道：“关你屁事！小丫头片子懂个啥！” “我懂医！”小护士叉着腰，“产妇受到惊吓昏倒了，再不管可能要出人命的！” 说着就招呼护工把李巧巧往病房里抬。 岳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着宋英杰一甩袖子：“滚！以后没你这个女婿！我们张家——” “那我先滚了！” 宋英杰立刻接话，转身就走，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走出医院大门，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火，就眯着眼睛看天。 “张光耀啊张光耀，”他对着空气念叨，“你说你牵什么藏獒？这下好了，把自己的腿都弄没了吧？” 他想起要是藏獒咬到了自家儿子，恐怕…… 想到这里，他狠狠把烟嚼成了渣，吐出两个字：“活该！” 正心里痛快着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宋浩洋小脸红扑扑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爸爸！妈妈让我来叫你回去！” 宋英杰弯腰把儿子扛到肩上，顺手拍了下他的小屁股：“不是让你陪着妈妈吗？” “妈妈说我跑得快！”小家伙得意地晃着脚丫子，“还说让你别跟外公外婆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宋英杰心里一暖。 还是他媳妇明白事理，跟这群没安好心的人较什么劲？好戏还在后头呢！ 路过小卖部时，他特意买了一瓶橘子汽水。玻璃瓶上还凝着水珠，宋浩洋眼巴巴地瞅着，咽了咽口水。 “想喝不？” 宋英杰故意把瓶子举高了些。 “想！”小家伙脆生生地回答，又赶紧补充，“给妈妈留一半！” 宋英杰鼻子一酸。 上辈子这孩子被狗吓得落下病根，身体一直不太好，胆子又小又内向，这辈子总算保住了这份天真。 他揉揉儿子的脑袋：“走！回病房看妈妈和妹妹去！” 病房里，张晓梅正抱着女儿轻轻摇晃，一看见父子俩进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算回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两人，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宋英杰把橘子汽水放在床头柜上，轻描淡写地说：“张光耀被狗咬了，医生说以后得拄拐杖。” 他没提岳母撒泼的事，怕让张晓梅为难，顺手接过女儿，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在哪儿被咬的？”张晓梅皱起眉，“他什么时候养狗了？” “小广场。”宋英杰耸耸肩，“谁知道呢，兴许是野狗。” 张晓梅愣了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颤：“小、小广场？” 说着，她转头看向正晃悠着小短腿喝汽水的儿子：“洋洋，你今天下午……” 宋浩洋舔了舔嘴角的汽水沫，天真地说：“有个护士阿姨说爸爸在小广场等我，可是爸爸说没有呀！”他歪着头，“妈妈，为什么有人要骗小孩呀？” 张晓梅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死死攥着被角，指节都泛出了青色。 她万万没想到，和自己血脉至亲的张家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天杀的…… 宋英杰赶紧把女儿放回小床，一把搂住妻子发抖的身子。 “没事，都过去了。”他轻拍着妻子的背，感觉衬衫很快被泪水浸湿，“你看洋洋不是好好的？还知道给妈妈留汽水呢。” 张晓梅把脸埋在他怀里，呜咽得像只受伤的小兽。 宋浩洋更是急得不行，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妈妈，妈妈别哭了，是洋洋说错了什么吗？” 宋英杰心里把张家人又骂了八百遍。 这群畜生，害得他媳妇在月子里掉眼泪！ 张晓梅抓住儿子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宋英杰正安慰着，病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 岳父背着手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锅底：“宋英杰，你出来。” 那架势，活像旧社会的地主老爷叫长工。 张晓梅猛地抬头，红肿着眼睛拽住丈夫的衣角：“别去……” 宋英杰给她擦擦眼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怕什么？你男人可是当过兵的。”又提高音量，“爸您先出去等，我哄哄孩子他妈。” 岳父不情不愿地退出去。 张晓梅急得直掐他胳膊：“他们肯定没安好心！万一是为了光耀的事……” 第七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为了这事。”宋英杰冷笑一声，“你放心，就你爹那点本事……” 说着，他逗趣般做了个擒拿的手势，“我让他一只手。” 张晓梅忍不住破涕为笑，又赶紧板起脸：“不许打架！” “遵命，首长！”宋英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把儿子抱到妈妈身边，“来，保护妈妈和妹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宋浩洋立刻挺起小胸脯，像模像样也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走廊上，岳父正在窗台边焦躁地踱步。见宋英杰出来，立刻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英杰啊，光耀这事……” “爸，”宋英杰直接打断他，“您要是想说医疗费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次晓梅生孩子花销不少，连光耀媳妇的病房都是我出的钱，这兜里实在没几个钱了啊！” 岳父脸色一冷。 “咋，你是想赖账啊？别忘了，光耀可是因为你们一家子才来医院陪产的，不然在家就能生，你能不负责？” 宋英杰一听岳父这话，差点没乐出声来。 他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包烟，叼了根烟在嘴里，也不点，就这么斜着眼看岳父：“爸，您这话说的，就有点扯了。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能让晓梅在卫生院生孩子？早给她配副安胎药在家生了，光耀媳妇还是初产，不来医院咱家是要人命呢？” 岳父被他噎得直瞪眼，山羊胡一翘一翘的：“少跟我打马虎眼！光耀现在在手术室里，于情于理你这个当姐夫的，出点医药费怎么了？” “出，当然得出。” 宋英杰把烟往耳朵上一夹，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可您得容我想想啊。您看，晓梅生孩子花了八十，光耀媳妇住院费我垫了五十，这月工资还没发呢……” “放屁！”岳父气得直跺脚，“你当兵这么多年，能没点积蓄？再说了，你可是我们张家的上门女婿！本来啥东西都该是我们一家人的，你说这话是不是太不体面，太见外了？” 宋英杰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他当年是住过张家不假，可那会儿张家不愿意张晓梅嫁给他，想把闺女卖个好价格。 赶上征兵的事，为了给张光耀找个替死鬼才松口！ 无论如何，他都不欠任何人！ 这老东西倒好，上门女婿的帽子一扣，就想要拿捏他一辈子？ 笑话！ “爸，”他故意苦着脸，“您要这么说，那我更得掰扯掰扯了。当年我可是干了几年的苦力活，晓梅受伤，您让我自己想办法的时候可没提这茬啊。” 岳父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嚷嚷：“少废话！你就说这钱给不给吧！” “给，当然给。”宋英杰突然正色道，“不过我觉得这事蹊跷啊。您想，藏獒这种狗，能是野狗吗？肯定有主人啊！这医药费该找狗主人才对。” 岳父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这……这上哪找去？狗都不见了，更何况主人。” “报警啊！”宋英杰一拍大腿，“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非得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说着，他作势要走。 “站住！”岳父急忙拽住他，脑门上沁出层细汗，“报……报什么警！还不够丢人的！” 宋英杰心里冷笑。果然做贼心虚！ 他故意皱眉：“爸，您这可不对。光耀平白无故被咬，怎么能算了？怎么能觉得丢人？这要传出去，还以为咱们老张家好欺负呢！” “你！” 岳父气得直哆嗦，指着他鼻子骂，“好你个宋英杰，翅膀硬了是吧？不愿意给钱就算了，还找一堆借口！行，咱们走着瞧！” 说完一甩袖子，灰溜溜地走了。 宋英杰看着岳父仓皇的背影，轻哼一声。 就这点道行还想讹他？ 上辈子他就是太老实，才被这家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回到病房，张晓梅正抱着女儿喂奶，见他进来连忙问：“爸没为难你吧？” 宋英杰摆摆手，顺手接过咿咿呀呀的小闺女：“能有什么事？就是商量医药费……” “要不……咱们出吧。”张晓梅咬着嘴唇，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他们什么德行，要是到处说你闲话，对你有影响，干大事的人最忌讳这个。” 她越说越小声。 宋英杰还没开口。 张晓梅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都怪我……要不是我娘家这样，你也不会被讹上，咱们也不至于受这委屈！” “哎哟我的傻媳妇！”宋英杰赶紧把闺女放回小床，一把搂住妻子，“你哭什么？你男人是那种怕闲话的人吗？” 宋浩洋本来在玩积木，见状也跑过来抱住妈妈大腿：“妈妈不哭，洋洋保护你！” 张晓梅看着丈夫坚毅的脸，又看看儿子天真的大眼睛，眼泪更是止不住：“可……可是……” “没有可是。” 宋英杰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你记住，从你嫁给我那天起，你就是我要护着的媳妇无论有哪些破事，有我顶着呢！” 他说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再说了，你不是也猜到了，光耀不是被野狗咬的？” 张晓梅一愣：“英杰……” 宋英杰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去护士站玩，才说：“你猜的没错，那狗是张光耀自己借来的，现在惹事跑了。” 张晓梅脸色“唰”地白了：“果然……我心里就觉得他不对，没安好心的东西！！” 宋英杰冷笑，“他本来想用这狗害咱们洋洋，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被证实了心中猜测，张晓梅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们怎么能……洋洋才五岁啊……” “所以啊，”宋英杰轻轻拍着妻子的背，“这医药费咱们更不能出。不仅不出，我还得去派出所备个案，省得他们倒打一耙！” 张晓梅似乎想到了什么，狠狠皱眉，欲言又止，“英杰……” 宋英杰想起前世，张晓梅并不是毫无底线退让的性格，在张家却处处受制于人，有气不敢说。 他以为是张晓梅性格使然，如今仔细想想，反而像是张家拿捏着她的什么把柄。 宋英杰虽然好奇，也并不想让她为难，就说：“媳妇，你放心，我就是警告他们一次，别对洋洋动心思，这度我掐的准。” 第八章报应不爽 第二天一大早。 医院走廊里，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哎哟我的腿啊！宋英杰你个王八蛋！肯定是你害我！”张光耀在病房里扯着嗓子骂街，声音大得整层楼都听得见。 “你们姓宋的没一个好东西！怎么没被狗咬死！活该你们家绝后！” “天杀的……” 张晓梅在隔壁病房听得脸色煞白，赶紧把宋浩洋的耳朵捂上。 小家伙正趴在床边逗妹妹玩，茫然地抬头：“妈妈，谁在骂人呀？” “没、没人……” 张晓梅手都在发抖，眼圈通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弟弟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走廊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个端着尿盆的大爷直摇头：“这骂得也太难听了，人家孩子招他惹他了？” “听说被狗咬了，疼疯了吧？”旁边病人家属撇撇嘴。 “疼就能这么骂人？我看是缺德缺的！” 正议论着，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宋英杰带着三个警察大步走来。为首的警察三十出头，浓眉大眼，制服笔挺，走路带风。 “李所长，就是前面那间。”宋英杰指了指张光耀的病房，语气沉稳，“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这狗咬人的事必须查清楚。” 李所长点点头：“首长放心，我们一定秉公处理。”说着又压低声音，“不过您小舅子这伤……” “该治就治，该赔就赔。”宋英杰正色道，“但必须查清责任人，不能稀里糊涂的。” 几人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张光耀还在骂：“宋英杰你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全家的玩意儿！生个儿子没屁眼……” “胡说八道！”李所长一声暴喝，吓得病房里瞬间安静，“公然侮辱现役军人，你是想吃牢饭还是挨枪子儿？” 病房里，张光耀正瘫在床上骂得起劲，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岳父岳母也傻了眼，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宋英杰慢悠悠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哟，骂得挺欢啊？看来伤得不重嘛，那我就放心了。” “你、你……” 张光耀脸色煞白，指着宋英杰的手直哆嗦，“你带警察来干什么？” “报案啊。”宋英杰一脸无辜，“你不是被狗咬了吗？我帮你找狗主人索赔啊。” 岳母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上来：“宋英杰！你还是不是人？光耀都这样了你还报警？” 说着就要挠他脸。 李所长一个箭步挡在前面：“大娘，注意您的行为！”他亮出证件，“我们是来调查恶犬伤人案的，请配合工作。” 岳父气得胡子直翘，一个劲跺脚，指着宋英杰鼻子骂：“你个白眼狼！我们张家白养你这么多年！” “爸，您这话说的。”宋英杰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包烟，给几个警察挨个递烟，“我这不是为光耀好吗？查出狗主人，医药费不就有了？” 李所长接过烟别在耳后，正色道：“根据《城市养犬管理条例》，恶犬伤人，主人要负全责。”说着掏出笔记本，“伤者说说吧，狗长什么样？在哪被咬的？” 张光耀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就、就是条黑狗……在小广场……” “黑狗？”李所长皱眉，“群众反映是只藏獒啊？” “对对，是藏獒！”岳母赶紧插嘴，“可凶了！把我儿子腿都咬烂了！” 李所长和同事对视一眼，继续问：“狗主人是谁？” 病房里瞬间安静。 张光耀额头冒汗，眼神直往岳父那边瞟。 岳父对他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张光耀一翻白眼，居然作势要晕过去。 没两秒，就被爱子心切的岳母掐人中给掐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宋英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又气又怕，嘴唇直哆嗦。 “光耀啊，”宋英杰一脸关切，“是不是被狗咬坏了脑子？怎么连咬人的狗都不记得了？要不要让医生给你查查？”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转了两圈。 张光耀气得脸色发青，又不敢发作，只能支支吾吾：“我……我头疼……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哟，这可不行！” 宋英杰一拍大腿，转头对李所长说，“李所长，您看这情况，是不是得做个精神鉴定？又或者万一是狂犬病……” “放你娘的屁！”张光耀一激动，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结果扯到伤腿，疼得龇牙咧嘴，“哎哟……宋英杰你少在这装好人！” 岳父赶紧打圆场：“警察同志，您看这事……要不就算了吧？光耀都这样了……” “算了？”李所长还没说话，门口看热闹的大爷先不乐意了，“刚才骂人那劲儿哪去了？人家解放军同志好心帮你报案，你还狗咬吕洞宾！” “就是！”一个大妈挎着菜篮子挤进来，“我听得真真儿的，骂人家孩子那么难听！现在装什么孙子？”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把张家人臊得脸通红。 李所长敲了敲床头柜：“都安静！张光耀，请你配合调查。那只藏獒到底是谁的？” 张光耀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李所长没办法，只能先做了个简单笔录。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英杰一眼：“首长，这事我们会继续调查。有什么新线索随时联系。” 宋英杰笑着点头：“辛苦李所长了。” 等警察一走，岳母立刻原形毕露，指着宋英杰鼻子就骂：“你个丧良心的！非要把事情闹大，让我们张家的脸面丢完才甘心是吧？” 宋英杰还没说话，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巧巧抱着襁褓中的女娃，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娃娃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哭哭哭！就知道哭！”岳母一肚子火正没处撒，冲过去就拧了孙女一把，“你爹都这样了，你还号丧！” 娃娃吓得直往李巧巧怀里钻，哭得更凶了。 李巧巧也不敢吭声，更不敢阻拦，反而将怀里的闺女扔到床上，冷眼旁观，眼里满是冷漠鄙夷。 宋英杰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辈子就是这家人，把他亲生女儿当牲口使唤，现在看着他们作践自己亲孙女，真是报应不爽！ 第九章设局 “妈，光耀怎么样了。”李巧巧问。 “还不是你这个丧门星，男人伤成这样，你连个啥表示都没有，我看你和这死丫头片子一样，就是欠揍！” 岳母越说越来劲，“赔钱货！要不是你肚子不争气，光耀能遭这罪？” 不知何时偷偷从隔壁病房钻出来的宋浩洋，在门口看得一愣一愣的，拽了拽爸爸的衣角：“爸爸，妹妹为什么挨骂呀？” 他这一出声，屋里人才发现宋英杰还在。 岳母老脸一红，讪讪地闭了嘴。 宋英杰抱起儿子，故意大声说：“因为有些人啊，自己做了亏心事，就拿小孩子撒气。” 岳母脸上挂不住，又不敢再骂，只能狠狠瞪了李巧巧一眼：“还不赶紧把孩子抱出去！在这丢人现眼！” 李巧巧如蒙大赦，抱着女儿往外走。 宋英杰眯着眼睛看母女俩离开，心里冷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上辈子的仇，这辈子才刚开始。 “看什么看！”岳母见他还站着不动，又来了劲，“还不滚回你媳妇那去！” 宋英杰也不恼，笑呵呵地说：“妈，您消消气。我这就走。”临走前还特意看了眼病床上的张光耀，“光耀啊，好好养伤。等你好点了，咱们再慢慢聊。”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张光耀后背一凉，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回到张晓梅的病房，媳妇正抱着女儿发呆，见他进来连忙问：“怎么样？警察怎么说？” 宋英杰把儿子放到床上，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做了个笔录。” 说完，宋英杰走到小床边，给女儿擦脸，张晓梅拽了拽他的衣角，欲言又止地说：“英杰，咱们还是别把爸妈他们逼急了。咱家的户口都在他们手里攥着，万一他们……” 宋英杰一拍脑门，从军装内兜掏出个信封：“媳妇，你看这是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部队给我批了随军申请，等你出了月子，就能搬进新分的两室一厅！” 张晓梅呆愣了半天，才缓缓接过信封，手直发抖，眼泪止不住的“吧嗒”掉在盖着红戳的审批表上。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拽出来一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这些年她在娘家当牛做马，连儿子都跟着受气，就是因为没自己的房子，有了这张申请表，总算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英杰，幸亏有你，不然我……” 她差点泣不成声。 “爸爸，新家有我的房间吗？”正在床边看画本的宋浩洋仰起小脸问道。 宋英杰一把抱起儿子，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有！不光有房间，还有小书桌呢！”他顿了顿，轻声问：“告诉爸爸，在姥姥家谁欺负你了？”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没人欺负我……就是他们老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就这样，不听不听！” 宋英杰和张晓梅被逗笑了，可笑着笑着眼圈都红了。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的电话就打到了护士站，宋英杰知道是昨天报案有了进展，就溜溜达达到了派出所。 刚进门就听见张光耀在长椅上骂骂咧咧：“你们这是徇私枉法！我要去县里告你们！” “哟，光耀，伤好点没？”宋英杰笑眯眯地走过去，顺手把烟别在耳朵上。 张光耀一见他，脸色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宋英杰！你少在这猫哭耗子！” 李所长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这场景直皱眉：“张光耀同志，注意你的言辞！”转头对宋英杰点点头，“首长，您来了。” “李所，有线索了？”宋英杰问道。 李所长翻开文件夹：“是这样，我们找到了藏獒的主人。”说着冲里屋喊了声，“带出来吧！” 两个民警押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来。这人满脸横肉，胳膊上纹着条青龙，正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王铁柱。 王铁柱一看见张光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光耀！你个王八犊子！老子好心借你狗，你倒把警察招来了！” 派出所里顿时鸦雀无声。 几个做笔录的民警齐刷刷抬头，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 宋英杰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咳嗽两声掩饰：“李所长，这……什么情况？” 李所长也懵了：“王铁柱，你把话说清楚！” 王铁柱气得直跳脚：“前两天张光耀找我借狗，说是要去看场子！我那狗可是值不少钱的，结果狗丢了不说，现在警察还找上门来！” 他指着张光耀的鼻子骂，“你特么自己借的狗，现在问我要医药费？还要抓我？你良心让狗吃啦？” 张光耀脸色“唰”地白了，支支吾吾道：“你、你血口喷人！谁借你狗了？” “放屁！”王铁柱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白纸黑字写着呢！‘今借到王铁柱藏獒一只，三日后归还。如有损伤，照价赔偿。’” “张光耀，你特么自己写的借条！现在想赖账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作势要扑过来，要不是有两个民警拦着，怕是又要踹张光耀两脚！ 李所长接过借条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沉：“张光耀，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英杰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故作惊讶道：“哎呀，闹了半天，狗是光耀自己借的？”他摇摇头，“这可真是……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这狗怎么能咬你自己呢！” 张光耀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指着宋英杰大喊：“是他！肯定是他设的局！” “闭嘴！”李所长一拍桌子，“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张光耀，你涉嫌纵猎犬入市区，危害公共安全，现在狗不知所踪，在狗没有找到之前，你不能离开市区，医药费自己也只能承担，听懂没有？” 王铁柱还在那跳脚：“李所长，我这算不算立功？能不能宽大处理？我那些小赌小闹的事……” “一码归一码！” 李所长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宋英杰说，“首长，这案子基本清楚了。您看……” 第十章公事公办 宋英杰正色道：“李所长，公事公办。不过……” 他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张光耀，“光耀这伤还没好利索，要不先让他回医院养着？反正也跑不了。” 进局子这种好事，对张光耀还是太仁慈了点。 李所长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取保候审。张光耀，你每天必须到派出所报到！” 张光耀如蒙大赦，拄着拐杖就要溜。 王铁柱不干了：“哎！他欠我的狗钱怎么说？” 宋英杰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给王铁柱：“柱子，你那狗……估计是找不回来了，我好歹也是光耀的姐夫，赔是赔不起，只能给你这些了。” 王铁柱接过钱，嘟囔着走了。 张光耀臊得满脸通红，拄着拐杖“咚咚咚”地往外冲，结果在门口绊了一下，差点又摔个狗吃屎。 宋英杰优哉游哉地走出派出所，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回到医院，张晓梅正抱着女儿喂奶，见他进来连忙问：“派出所叫你去干嘛？” 宋英杰将来龙去脉简单一说。 张晓梅笑着，“哎哟，多亏了民警同志靠谱，要不然咱还得被纠缠！” 宋英杰乐呵呵地逗弄着女儿的小手，“现在好了，他不仅要赔医药费，还得吃官司！” 张晓梅忧心忡忡：“那爸妈那边……” “他们要是还闹，就是嫌派出所的处罚太轻，真想把孩子送进去？” 张晓梅眼圈还红着：“英杰，别的先不说，咱们自己家的事儿一定要弄好，这次务必要把户口迁出去。不然以后浩洋上学……”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哽咽了。 宋英杰心头一紧，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浩洋六岁，本该进军区子弟学校，却被张家卡着户口不放。他记得自己低声下气去求岳父，却被一句“急什么？村里小学不能上？”给堵了回来。 “爸爸，我想和军军一起上学。” 浩洋仰着小脸说。军军是隔壁王参谋长的儿子，和浩洋同岁。 可浩洋最终在村里小学读了三年。 那学校连个正经操场都没有，教室窗户漏风，冬天孩子们冻得直跺脚。 张家还故意不给浩洋准备午饭，让他每天饿着肚子回家。 最可恨的是转学时，岳父翘着二郎腿说：“想转学？行啊，先把这三年的伙食费结了。一天五毛，三年五百四十七块五，给个整数，五百五吧！” 当时他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块出头！ “英杰？”张晓梅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怎么了？手攥得这么紧……” 宋英杰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笑道：“没事，想起些工作上的事。” 他揉了揉浩洋的小脑袋，“放心，这次谁也别想耽误我儿子上学。” 张晓梅忧心忡忡：“可我爹娘那脾气……” “我有办法。”宋英杰神秘一笑，“你就安心养身子，等着搬新家吧。” 夜深了，小闺女突然发起低烧。 宋英杰去护士站一趟，给孩子要了半片退烧药，又擦了擦身子，等温度降下来，才轻手轻脚出门打热水。 路过隔壁病房时，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宋英杰脚步一顿，隔着门缝听了起来。 “都怪宋英杰那个王八蛋！”张光耀的声音咬牙切齿，“明明计划得好好的，让藏獒把那个小崽子……哎哟！” 可能是扯到伤口了，他大叫一声！ 岳母心疼道：“你轻点儿！妈给你揉揉。” “现在倒好！”张光耀继续抱怨，“宋浩洋没事，我腿瘸了不说，还得赔铁柱三百块钱！我在厂里干一年都挣不来这么多！” 岳父阴沉的声音响起：“怕什么？他们户口还在咱手里。不讹他个五百八百的，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老头子，”岳母压低声音，“你说英杰最近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多老实啊……” “呸！当个小干部就飘了！”岳父啐了一口，“看我怎么收拾他！” 宋英杰听得冷笑连连。 他轻手轻脚退开，心里暗道：好得很，既然你们贼心不死，那就别怪我见招拆招了！ 第二天傍晚，张光耀一瘸一拐地从派出所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审犯人呢？从早问到晚，连午饭都不让吃！” 他越想越气，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石子“嗖”地飞出去，正好砸在路过的一只野狗身上。野狗往他的方向窜了两步，又夹着尾巴跑了，把张光耀吓了一跳，差点又摔个狗吃屎。 “连你这畜生也敢笑话我？” 张光耀气得直跺脚。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所长堂堂一个派出所所长，干嘛揪着他借狗这点小事不放？肯定是宋英杰那个王八蛋在背后使坏！ 正想着，医院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哭声。张光耀抬头一看，正是从李巧巧病房传出来的。 招娣那丫头片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夹杂着他爹娘的叫骂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张光耀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病房。 病房里一片狼藉。 李巧巧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哭闹的招娣，他爹坐在床边抽烟，烟味熏得人直咳嗽。他娘叉着腰站在那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赔钱货！生个丫头片子还有脸哭？” “都给我闭嘴！” 张光耀一声怒吼，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招娣吓得哭声更加撕心裂肺了。 李巧巧赶紧把孩子往外推了推，小声解释：“光耀，贱丫头就是饿了，你别生气，我这就……” “饿饿饿，就知道吃！” 张光耀一巴掌拍在床头柜上，搪瓷缸子“咣当”一声跳起来老高，“老子在局子里被审了一天，回来还要听你们鬼哭狼嚎？” 李巧巧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我、我这就去食堂打饭……” “打什么饭？”张光耀一把揪住李巧巧的衣领，“你是不是也跟宋英杰一伙的？故意在这儿闹腾给我添堵？” 李巧巧吓得直摇头：“我没有，都怪这死丫头一直哭，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李巧巧脸上。 第十一章检查 招娣“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挨打了的李巧巧屁都不敢吭一声，转过头崩溃地揪娃娃胳膊。 “贱丫头，死丫头！” “都怪你……我真是命苦啊……” “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张光耀恶狠狠地指着招娣，转头又瞪着他爹娘，“还有你们！要吵回家吵去！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爹把烟杆往鞋底上磕了磕，慢悠悠地说：“你冲我们发什么火？有本事找宋英杰去啊。”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在张光耀心窝子上。 走廊里，几个小护士躲在拐角处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这样啊……” “听说昨天派出所……” “嘘，小点声……” 张光耀听见了，更是火冒三丈。 他咬牙切齿地想：宋英杰，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宋英杰这几天把媳妇照顾得无微不至，张晓梅原本蜡黄的脸蛋渐渐红润起来，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不少。 这天下午，她正靠在床头给宋浩洋讲故事，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拂过麦田。 “妈妈，你讲得比收音机里还好听！” 宋浩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宋英杰坐在窗边看报纸，闻言抬头笑道：“那可不，你妈唱歌可好听了，嗓子美得很。” 张晓梅被夸得脸颊微红，轻轻拍了下丈夫的胳膊：“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宋浩洋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凑到婴儿床边，歪着脑袋打量熟睡的妹妹：“爸爸，妹妹好白呀，比我在产房看到的其他娃娃都白。” 他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妹妹的脸蛋，“像棉花糖一样。” 这句话像根针似的扎进宋英杰心里。 他放下报纸，装作不经意地问：“哦？产房里其他娃娃什么样？” “黑乎乎的，像小猴子。”宋浩洋做了个鬼脸，“就妹妹最白，跟雪人似的。” 宋英杰心头一紧。 前世他见到闺女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记得孩子格外瘦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总是病恹恹的。 现在想来，恐怕不仅仅是被张家折磨的缘故…… “我去打壶热水。”宋英杰放下报纸起身，不动声色地出了病房。 护士站里，值班的小护士正在织毛衣。 宋英杰敲了敲柜台：“同志，我想给孩子做个全面检查。” “啊？” 小护士手一抖，毛线团滚出去老远，他们这儿大多是平头老百姓，别说是检查了，好多家属连检查是什么都不清楚。 “首长，是因为孩子低烧吗？新生儿抵抗力弱，发烧很常见的……” “还是检查一下放心。”宋英杰语气温和但坚定，“麻烦你了。” “那……那我去请医生开单子。”小护士正要起身，走廊拐角传来“咣当”一声。 李巧巧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怀里抱着蔫头耷脑的招娣：“宋、宋大哥，是不是宋玉有什么事？” 宋英杰眯了眯眼。 这反应未免太急切了些。 上一世他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这一世看来完全都是漏洞。 他注意到招娣胳膊上几道明显的红印子，像是被人掐的。 “孩子之前发烧，我想检查一下。”宋英杰淡淡道。 “对对对！”李巧巧点头如捣蒜，“孩子的身体最重要，可马虎不得！”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搓着招娣胳膊上的红印。 宋英杰皮笑肉不笑：“你和光耀也要好好照顾招娣，看把孩子瘦的，怪让人心疼。” 李巧巧脸色一变，把招娣往怀里搂了搂：“我们招娣皮糙肉厚的，不值当……” 话没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小护士撇撇嘴，压低声音道：“首长，您可别被她蒙了。您这小舅子一家对闺女可狠了，整天不是打就是骂。昨儿个半夜娃娃哭得厉害，最后嗓子都哑了，他们都不管！” 正说着，隔壁病房的大妈也凑过来：“可不是嘛！我也听到了，小娃娃都叫成什么样了，也没人管，真让人心疼！吵得我们一家子也睡不着觉，我老头还在养伤呢！” “就是啊，现在倒装好心！” 宋英杰眼神渐冷。 “首长，检查单开好了。”小护士递过一叠单子，“先去抽血吧。” 宋英杰在病房里给媳妇打了个招呼，小心翼翼抱着闺女去了检验科。 针头扎进孩子细嫩的脚后跟时，宋玉“哇”地哭出声，小脸憋得通红。 “乖，不哭不哭。”宋英杰心疼地轻拍襁褓，发现检验员神色不对，“怎么了？” “这娃娃脸色看着就白得很，也没见过白成这样的孩子啊。”检查员嘀咕了一句。 宋英杰心头猛地一沉。 他想起前世闺女总是病恹恹的模样，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加急检查。”他声音发紧，“所有项目都做，费用我承担。” 做完检查，抱着宝贝闺女回病房的路上，宋英杰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尽管重生一世，他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可他只清楚一点，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好好守护小玉，绝对不能让她像上辈子那样，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不明不白的死去。 宋英杰回到病房时，甚至都没察觉他眉头早已拧成了疙瘩。 虽然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但医生凝重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他心里直打鼓。 “英杰，怎么了？”张晓梅靠在床头，担忧地望着他，“从刚才回来你就魂不守舍的。” 宋英杰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等结果有点着急。”他伸手摸了摸媳妇的额头，“你别操心，好好养身子。” 正说着，护士站在走廊喊：“宋首长，有您的电话！” 宋英杰快步走到护士站，拿起听筒：“喂，我是宋英杰。” “营长！” 电话那头传来老孟洪亮的声音，“好消息！师部决定让咱们营和兄弟部队组成临时作战分队，两个月后去国防边界演练比武！” 宋英杰心头一震。前世他因为张家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在拉练中指挥失误，错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次…… “营长？您在听吗？” “听着呢。”宋英杰定了定神，“让上官营长先带队训练，我最多半个月就回部队。” 挂断电话，宋英杰一转身，差点撞上个人。 定睛一看，岳父正站在身后，脸上堆着略带讨好的笑容。 第十二章出结果 "英杰啊，要回部队了？"岳父搓着手，语气亲热得像是换了个人，哪有前几天的凶神恶煞，"你放心，晓梅和孩子有我照顾呢！" 宋英杰心里冷笑。 前世每个月他往家寄五十块钱，张家就靠这笔钱过得滋润。现在看他升了职，更是盯上这块肥肉了。 "不用了。"宋英杰直截了当，"随军申请批下来了，等晓梅出了月子，就跟我去军区。" 岳父笑容一僵："这、这怎么行？孩子还小……" "军区有托儿所，比村里条件好。"宋英杰瞥见岳父像是猪肝一样的脸色，心里好笑。 闻言，岳父急了："那以后孩子还要上学呢，咱户口在村里，不好办啊。" "这不好办也得办啊。"宋英杰微微一笑，"这事儿等回去再说吧，还得看晓梅的意思。" 岳父脸色顿时像吞了只苍蝇，支吾半天憋出一句："那……说的也有道理……光耀这几天实在是倒霉透了，所以对你说话有点不客气，你也是做长辈的，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行啊。"宋英杰似笑非笑，"做长辈的怎么能和小辈计较呢，你说是不是。"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留下阅读在原地干瞪眼。 回到病房，张晓梅指挥洋洋给宋玉温奶。 小丫头蹬着腿，看着还挺有精神。 "谁的电话？"张晓梅头也不抬地问。 "老孟。"宋英杰蹲下来逗闺女，"部队要组织拉练，让我早点回去。" 张晓梅抬起眼："英杰，我们可以早点出院，我身体很好，去哪儿养月子都一样，以你的工作为主。" "别担心。"宋英杰握住媳妇的手，"随军手续都办妥了，事情也没那么着急，你且放下心，都有我呢。" 他压低声音，"刚才你爸又来找我了。" 张晓梅身子一僵："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宋英杰冷笑，"惦记我的津贴呗。不过我也没跟他费心周旋，直说了要搬走，他一肚子心思憋着，差点没憋坏了。" 张晓梅"扑哧"笑出声："那我爸刚才的表情，肯定精彩极了！" 宋英杰也乐了："那可不，跟吞了二斤黄连似的！" 第二天一早，宋浩洋揉着眼睛从陪护床上爬起来，看见爸爸正小心翼翼地给妹妹量体温，妈妈也皱着眉头坐在床边。 "爸爸，妹妹是不是不舒服呀？" 小家伙光着脚丫跑过来，趴在婴儿床边担忧地问。 张晓梅勉强挤出笑容："没事，妹妹就是……" "洋洋，"宋英杰不知为何，打断了妻子没说完的话，蹲下身平视儿子，"如果妹妹真的生病了，你说该怎么办？" 宋浩洋眨巴着大眼睛，皱了皱眉，小脸严肃起来："那我就去捡废铁卖钱给妹妹治病！隔壁叔叔说废铁一斤能卖两毛钱呢！" 他伸出小胳膊比划着，"等我攒够钱，妹妹肯定就好了！" 宋英杰鼻子一酸，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好儿子！真有主意！" 他转头看向眼眶发红的妻子，"瞧瞧，咱儿子都比咱们明事理。就算结果不乐观，能治就行，咱家又不是没钱。" 张晓梅抹了抹眼角，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我都明白。" 正说着，护士在门口探头："宋首长，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宋英杰这才起身，对妻子点点头，马不停蹄的跟着护士去了。 主任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幸亏你们发现得早。孩子患的是先天性镰刀性贫血，比普通孩子更虚弱，容易感染生病，生长发育也会受影响。" 宋英杰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能治吗？" "能！"老医生斩钉截铁，"现在开始补充维生素，按时接种疫苗，等孩子七八岁，身体情况稳定了之后，做个移植手术，八成能根治。" 说着又皱起眉头，"就是治疗费用……" "钱不是问题！"宋英杰立刻表明身份，生怕医生不给他闺女用最好的药，"我是营级干部，月工资加补贴有一百二十多，还有存款，不管是什么，您都往效果最好的那一方面开药，别的不用考虑……" 老医生笑着摆摆手："知道你们军人待遇好。这样，我先开一个月的药，等孩子满月再来复查。" “哎，好！” 回到病房，张晓梅立刻看向他："怎么样？" 宋英杰走到女儿床边，看着小娃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小问题，就是比别的孩子容易感冒。多吃维生素，打预防针，等长大点做个手术就好了。" 他逗弄着女儿的小手，"咱们小玉福大命大，以后肯定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公主！" 宋浩洋立刻笑开了花，举手："我给妹妹买糖吃！妹妹就不苦了！" 张晓梅噗嗤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听见没？哥哥要给你买糖呢。" 她望向丈夫，强忍哽咽，"其实医生说的我都猜到了……就是心疼孩子……" 宋英杰揽住妻子的肩膀："放心，有我在呢。等去了军区，我就托人联系北京的大医院，等小玉年纪大点咱就去做手术，一定保证万无一失……"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 岳父拎着个网兜站在门口，里面装着几个蔫了吧唧的苹果。他讪笑着走进来："听儿媳妇说孩子病了？我特意买了点水果……" 宋英杰眼神一冷，还没开口，宋浩洋就站在不远处说："外公！妹妹会好的！爸爸说要给妹妹吃维生素！" 岳父表情一僵，干笑道："那、那得花不少钱吧？" "不多，一个月也就二三十。"宋英杰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果然看见岳父眼睛一亮。 "英杰啊，"岳父搓着手凑过来，"你看孩子看病要紧，浩洋上学的事还不着急，小玉身体要紧，村里合作医疗能报销……" 宋英杰差点气笑出声。 前世就是这样，张家总是有各种理由，把孩子的户口攥在手里，结果一分钱没报下来，反倒每个月都要走他的津贴不说，终身大事也为别人拿捏。 第十三章村里来人 "不用了，您的好意我可就心领了。"宋英杰把女儿交给妻子，"军区医院免费，比县医院强多了。" 岳父还不死心："那……" "爸，"张晓梅躺在床上缓缓开口，"您要是真关心外孙女，不如去劝劝光耀，让他别总在走廊里骂招娣，吵得孩子睡不好觉。" 闻言，岳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宋英杰也懒得考虑张家人的心情。 反正他想做什么，没人能拦！ 第二天上午，村里突然来了七八个人。 领头的正是村长王富贵，剩下的都是村委会的干部。 他手里提着两网兜东西，后面跟着的村民也都拎着鸡蛋、红糖之类的。 阅读正在走廊里溜达，远远看见这阵仗，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哎哟，王村长！这是干啥呢，这么兴师动众的！" 他搓着手，笑得满脸褶子，"我这都退休了，还劳烦大伙儿来看我……" 说着就要把王村长往自己病房里拽。 王村长尴尬地抽回手："德贵啊，我们这次是村委会一起商量好的，来探望军人军属，我回头再来看你啊。" 说完赶紧绕过张德贵，直奔张晓梅病房去了。 张德贵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张光耀拄着拐杖从病房探出头来，阴阳怪气地说："爸，人家现在是营长大人了，谁还看得上咱这小门小户的？" “营长又如何，我还是营长他老丈人呢，现在就不把我看在眼里了！？” 张光耀冷笑一声，淬了毒的眼睛紧紧盯着隔壁病房，“且让那一家子得意几天，等用得着咱们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病房里，王村长正满脸堆笑地把东西往床头柜上放："宋首长，这是村里一点心意！您可是咱们村走出去的大干部！" 宋英杰扫了一眼。 两瓶罐头、一包红糖，还有几个鸡蛋。 他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记得前世张晓梅带着孩子在村时，浩洋生病，就缺几毛钱买药，缺德的张家人肯定是一毛不拔，媳妇就抱着孩子挨家挨户的求人，这王村长可是连门都没让进。 "村长太客气了。"宋英杰说着，径直坐下。 王富贵眼尖，环视四周，顿时瞪大眼睛，"哎哟，这可是进口药啊！我侄子在省城当医生，说这一小瓶就得二十多块钱呢！" 这话一出，跟来的村民都炸了锅： "我的妈诶，顶我两个月生活费了！" "人家宋营长工资高呗！" "晓梅真是有福气……"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尖笑："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 李巧巧抱着招娣挤了进来，张光耀也跟在门口，眼睛直往药瓶上瞟，"小玉吃的药这么金贵啊？" 宋英杰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人群里一个胖妇女看着婴儿床，嗓门大得很："哎呦，这孩子咋这么瘦小呢？比我家孙子小两圈！"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张晓梅脸色一白，下意识收了笑容。 宋英杰眼神冷了下来，还没开口。 门口就传来张光耀夸张的大嗓门： "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来，故意提高音量，"我们家小玉身体是不好，可架不住有个营长爸爸啊！" 他抓起药瓶晃了晃，"看见没？这一瓶几十块的药随便吃，你来操心啥？" 王富贵赶紧打圆场："那是那是，宋首长有本事……" "光耀！" 张德贵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张光耀却越说越来劲："等小玉再大点，直接去军区医院！听说人家那医生都是留过洋的！"他斜眼瞟着那个胖妇女，"不像有些人，一辈子泥腿子！" 胖妇女被戳中痛处，脸涨得通红。 “这么贵的药随便吃，要是在以前，保准要被拿住呢，还是干部嘞，这思想觉悟也不怎么样了！” 其他村民也都尴尬得不行。 前几年张晓梅带着孩子回村，谁家没在背后说过闲话？现在倒好，人家男人不但活着回来了，还升了官！ 宋英杰扫了张光耀一眼。 他分明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张光耀嘿嘿一笑，眼里是藏不住的恶毒。 “我的思想觉悟怎么样，组织自然看得到，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宋英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去举报我，咱们看看谁倒霉。” 那胖妇女瞬间不敢出声了。 王富贵赶紧转移话题："宋首长，听说您要接晓梅去随军？真是有福气啊，咱们村里要是能多几个像您一样的大人物，岂不是就发达了！" "那王村长还是要继续努力呀。"宋英杰淡淡地说，就算知道这家伙是想让自己帮忙介绍儿子进军队，也丝毫不搭茬。 王富贵笑容一僵。 正僵持着，宋浩洋突然从外头跑进来，手里举着个铁皮小青蛙："爸爸！护士阿姨给我的！我给妹妹玩！" 小家伙挤到婴儿床边，献宝似的把玩具往妹妹手里塞。小玉睁着眼睛盯着青蛙看，虽然瘦小，精神头却不错。 王富贵赶紧借坡下驴："瞧瞧这小闺女，多机灵！随她爸！"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 "眼睛像晓梅！" "长大了准是个美人坯子！" "人家军区医院肯定能治好……" 张光耀被晾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又狠狠瞪了一眼宋英杰，扭头走了。 宋英杰不理，只是瞟了眼媳妇，明显有些无所适从，这才开口：“我媳妇儿还在坐月子，精神头不好，各位先出去吧，王村长有啥事跟我在走廊上说吧。” 大家纷纷退出去。 走廊上，王富贵搓着手赔笑："宋首长，以前村里工作忙，有对晓梅照顾不周的地方，您多包涵……" 宋英杰摆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了。" "对对，不提了。"王富贵连连点头，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是这样，我有个侄子，年纪不大不小，二十出头……" 他压低声音，"听人说您马上要回军区，我这个侄子挺擅长照顾人的，也很懂事，你还见过几面呢，到底比那些素未相识的人靠谱……" 第十四章准备出院 宋英杰打断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勤务员都是上面指派下来的，况且你侄子连入伍都没过，我要是能帮忙，就不只是个小营长了。" 王富贵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勉强挤出笑容："好，好……" 宋英杰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又微微一笑，“不过既然你都替侄子开口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再过几个月就到征兵的时候了，到时候你侄子要是能过，我就能把人安排到我的营队。” 一听这话，王富贵眼睛一亮："行！那就先谢过宋首长了!要是村里有什么能吩咐我的事，尽管开口，咱一定能帮！" 宋英杰又跟他客气了两句。 王富贵说完喜滋滋地走了。 宋英杰站在走廊上，望着远处绿化的树木出神。 经过村里人这么一打岔，他倒是想起了一对老夫妻，是村里的热心人，经常帮自己媳妇，要不是他们凑出了五毛钱借给媳妇，恐怕洋洋就要烧成傻子了。 上一世忙于生计，他除了偶尔寄钱回去感谢，也没能报答那对老夫妻太多，以至于后面听到消息，才知道生养了三四个儿女的夫妻，居然一个活生生病死在家里，一个人安排丧事的时候过劳死…… 他琢磨着，这一世是不是能改变点什么。 一周后。 宋英杰贴心照顾，啥事都不用她操心，张晓梅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蛋红润得像熟透的苹果。 宋玉虽然还是比同龄婴儿瘦小，但小脸也有了血色，偶尔还会盯着人看。 这天早上，张晓梅一边叠着小衣裳，一边对宋英杰说："英杰，我想出院了。医院住着怪闷的，再说小玉现在也稳定了……" 宋英杰正给儿子穿衣服，闻言点点头："我正想说这事呢。刚去问了医生，说你和孩子都可以出院了。" "真的？"宋浩洋一蹦三尺高，"那我能带妹妹回家啦？" "回什么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岳母王桂花也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端着个搪瓷缸子闯进来，"孩子这么弱，出院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她身后跟着的岳父也帮腔："就是！住院费才多少，你还心疼这点啊！" 宋英杰心里冷笑。 他们确实一点不心疼，因为全记在他帐了。 这老两口分明是想拖着他们，好多蹭几天医院的便宜。 "妈，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张晓梅小声解释。 "医生懂什么！"王桂花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墩，"你问问小玉自己，她愿意出院吗？" 宋浩洋眨巴着大眼睛："外婆，妹妹说她可想出院了！刚才还冲我眨眼呢！" 王桂花被噎得直瞪眼。 张德贵赶紧换了个话头："英杰啊，你看光耀那腿伤还没好利索……" "他那是狗咬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宋英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要不我帮他去防疫站问问？" 老两口脸色顿时变了。 张德贵支支吾吾地说："你这话说的咋这么难听。" 正说着，张光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来："爸，你啥时候去食堂打饭，我都饿死了。" 看见宋英杰在收拾行李，他立刻嚷嚷起来："这就想走？医药费结清了吗？" 宋英杰"啪"地合上行李箱："我的医疗证是通用的，不用结账，直接从军队津贴扣。"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光耀，"倒是你们要记得带够钱，弟媳生孩子的钱让我这个外姓男人掏，要是回去让村里人听到了，多难看啊。" 张光耀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张脸憋得通红。 王桂花赶紧打圆场："哎呀，都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宋英杰掏出军官证，"那就更应该支持我的工作。" 他环视一圈，"谁要拦着，就是妨碍军务。" 这话一出，张家三口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办完出院手续，宋英杰特意去了趟护士站，拎着两网兜苹果和鸡蛋："同志们辛苦了，一点心意。" 护士长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医院有纪律……" "都是点吃的，不值钱。"宋英杰笑着解释，"也是村里人拿来的，我们带不走，不方便。" 其实是他今早特意去供销社买的，但这么说才能让人收下。 小护士们红着脸收下礼物。 有个扎马尾辫的还偷偷塞给宋浩洋一把水果糖："给洋洋留着，他爱吃这个。" 该有的人情做好，宋英杰走到医院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派出所的号码："李所长吗？我宋英杰……对，今天出院了……这次多亏您帮忙……下次来这边一定请您喝酒！"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 张德贵一家子正围坐在病床边开"作战会议"。 王桂花把搪瓷缸子往床头柜上一墩，溅出几滴茶水："一百多块的医药费，凭啥让咱们掏？宋英杰现在可是营级干部，一个月工资一百多呢！更何况，他还能走公家的帐，跟咱们计较这仨瓜俩枣，真不是人。" 张德贵眯着眼睛吐着烟圈："依我看啊，这小子心里憋着坏呢。下午他们出院，咱们就在大厅闹，让巧巧带着招娣打头阵。" "对！"张光耀拄着拐杖，眼里闪着精光，"说得越难听越好！他是干部，最要面子！" “到时候骑虎难下，这钱无论如何都要他给。” 角落里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哭喊。 招娣缩在床角，似乎是饿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张光耀抄起拐杖就要打，"跟你那畜生爸一个德行！要不干脆丢了，就说被人拐了！" "胡闹！"张德贵一把拦住，"这可是宋英杰的亲闺女！有她在手里，咱们一辈子吃香喝辣！" 王桂花眼睛一亮，凑到招娣跟前："死丫头，下午可得好好表现啊……"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 医院大厅里，宋英杰左手提着行李，右手牵着宋浩洋。 张晓梅抱着小玉跟在后面，一家人正准备离开。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巧巧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抱住宋英杰的腿就往下坐："没天理啊！骗我们到医院生娃，花了一百多块钱啊！" 第十五章一场大戏 这一嗓子把整个大厅的人都喊愣了。 挂号处的护士伸长脖子，连药房窗口都探出几个脑袋。 围观群众更是围成了个圈。 “咋回事啊。” “这还抱着娃呢，快起来说吧，孩子小容易生病。” "大家评评理啊！这几个还说是一家人呢，我们本来准备在卫生所生娃，"李巧巧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格外凄惨，"结果他们非要带我们来大医院，零零总总花了一百来块，哪有生娃要这么多的，我们要个说法，他们也不管，肯定拿了医院回扣！" 张德贵和王桂花赶紧上前"劝架"。 一个拽着李巧巧的胳膊，一个拍着宋英杰的肩膀："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就是就是，"张光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凑热闹，"人家宋营长也不容易……" 围观群众开始指指点点： "看着穿军装的，怎么这样啊？" "还是个营长呢……" "有钱人就是抠门……" 宋英杰被这拙劣的表演气笑了："我是军人，不搞这些歪门邪道。" 李巧巧突然把招娣往前一送，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你要是不交钱，这闺女我就不要了！反正我也养不起了，全是你家人害的。" "哎哟造孽啊！"王桂花立刻配合地嚎起来，拍着大腿活像哭丧，"亲闺女都不要了啊！" 这一下可把围观群众点燃了： "当兵的怎么能这样？" "帮帮人家怎么了？" "看着人模人样的……" 宋英杰眯起眼睛，看着张家人的表演。 张晓梅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怀里的宋玉也被吵得哭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 宋英杰提高嗓门，军人的气势把嘈杂声都压了下去。 “现在正好就在医院，有问题我们立刻去查，我媳妇来医院生娃，你们一家非要跟着来，现在又要把帐算我头上，那我倒要看看，这一百来块是怎么来的，又凭啥让我出钱。” 话音落下，围观群众也懵了。 这说的完全对不上啊。 正此时，张光耀小声在人堆里装路人拱火，“不就是一百来块，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嘛，不都是一家人吗，让人这么闹。” “就是啊，你们回去自己吵，这不是影响我们看病嘛。” 就在群众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医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让一让！" 只见李所长穿着笔挺的警服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民警。 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连挂号处的老大爷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在平头老百姓眼里，警服比军装要吓人一些。 更何况，宋英杰连军装都没穿，完全是便衣。 "老宋，我听说你今天出院，特意开车来送送。"李所长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转头扫了眼还在抽泣的李巧巧，"谁知道又碰上这么个大热闹，这是闹哪出啊？" 不等宋英杰开口，人群里就有热心群众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李所长听完，浓眉一挑："一百多块钱？" "这可是稀奇了，据我所知，身为军属，张晓梅同志的生产费走的是军属医疗，你们都不是直系亲属，咋能一起报呢。" 宋英杰挑了挑眉，“不光这些，连我小舅子被狗咬了的帐，都算我头上，你们想薅羊毛，想到公家身上了？”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吓得张光耀的拐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张光耀放狗伤人的案子。"李所长似笑非笑，"妨碍公共安全，按律要拘留十五天，看在情况不严重的份上才用了批评教育，没想到你们转头又要讹人，既然如此还是关进去好好教育吧……" 张光耀脸都白了，他可不想进去啊。 进去说不定连厂里工作都没了。 "误会！都是误会！这和我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警察同志。"张德贵一个箭步冲上来，差点把还呆愣在原地的李巧巧撞个趔趄，"儿媳妇就是一时糊涂！我们回去好好教育！" 王桂花也赶紧拽住李巧巧的胳膊："就是就是，这孩子就是心疼她男人，我们都是家务事，不用费心啊。" 李所长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转身对宋英杰使了个眼色，似乎是问他意见。 宋英杰还惦记着户口的事，就只是点点头，示意不必深究。 见状，李所长才说："走吧，车在外面等着。" 眼见着没事了，王桂花又行了，眼珠子一转，拄着拐杖就要往车上蹭："那个……顺路捎我们一段呗……" "不好意思，警车。"李所长帮忙拎行李，"只拉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除非你家儿子想回派出所，那就上车。" 就在这时，护士站的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追出来："等等！张光耀家的住院费还没结清呢！半个月光伙食费就吃了二十三块八！你们要是跑了，我们护士站还得给你们补上！"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 "好家伙，白吃白喝半个月！" "还想讹解放军同志的钱！" "真不要脸！" 张家人活像过街老鼠，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灰溜溜地往产科走。 事到如今，还能咋滴。 补钱呗。 警车上，宋浩洋扒着窗户看得津津有味："爸爸，虽然听不懂你们之前说的什么，但是我觉得好开心。" 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转头对李所长说："老李，今天多亏你了。" "嗨，举手之劳。"李所长发动车子，"不过老宋啊，你这岳家可真是……" 他摇摇头，没往下说。 张晓梅红着脸低下头，手却被宋英杰牵了起来，温柔安抚。 只听宋英杰淡淡笑着说，“他们一家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那就是生了我媳妇，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 警车缓缓停在村口。 宋英杰再三谢过李所长，目送警车离开后，这才带着一家子回去。 刚到门口，这一看，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疼。 张家那栋贴着白砖的二层小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院子里还锁着辆崭新的自行车。而紧挨着的自家房子，墙皮剥落得像是长了癣，屋顶的茅草都支棱着，简直连杂物房都不如。 第十六章鸿门宴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宋英杰声音发紧。 隔了前世，宋英杰对村里的房子几乎没什么印象。 因此，也就完全忘了这件事。 张晓梅局促地搓着衣角："其实挺好的，冬暖夏凉……" 宋浩洋倒是蹦蹦跳跳地跑上前："爸爸快看！这是我和妈妈搭的灶台！"他指着墙角几块砖头垒成的简易灶，旁边还摆着个缺了口的瓦罐。 宋英杰蹲下身，摸着儿子粗糙的小手，又看了看妻子漂亮温柔，又带着淡淡细纹的脸，喉咙像堵了团棉花："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说什么傻话。"张晓梅轻轻拍掉他肩上的灰尘，"你在部队保家卫国，我们骄傲还来不及呢，这也不算是受苦，日子嘛，怎么过都能过。" "就是！" 宋浩洋仰着小脸，"晚上在屋里睡觉，还能听见夜莺唱歌呢！比大瓦房有意思多了！" 宋英杰鼻子一酸。 他知道，哪有什么夜莺，分明是屋顶漏风的声音。 他勉强扯出个笑容："走，进屋看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扑面而来。 所谓的"卧室"其实就是杂物间改的，地上铺着张草席，墙角堆着农具。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个掉了漆的樟木箱，上面整整齐齐叠着一些锅碗瓢盆。 宋英杰沉默地收拾着行李，心里算着一笔账。 这些年他寄回来的津贴少说也有一千多，在村里够盖三间大瓦房了。 可现在…… 愣是一分钱都没用到媳妇儿子身上。 "我去供销社买点生活用品。"他突然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张晓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早点回来，我给你烙饼吃。" 走出院门时，宋英杰回头看了眼自家低矮的土墙。 夕阳把张家小楼的玻璃窗照得金灿灿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他眯起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这笔账，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宋英杰边走边掏烟，深深吸了一口。 "宋手掌回来啦？"村里王婶挎着菜篮子路过，眼睛一亮，"哎哟，你媳妇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以后日子肯定好过了。" 宋英杰勉强扯出个笑容："婶子好。" "你是不知道啊，"这王婶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凑近几步，压低声音，"你不在家这些年，张家那帮人可把你媳妇欺负惨了。好好的三间大瓦房，硬是让他们占了去，就给你媳妇留个破柴房不说，连伙食都是拆开的，我记得你家娃子好几次在村口玩的时候饿晕了，后来有老赵家那老两口帮忙，日子才好过嘞。" 宋英杰夹烟的手指一抖，烟灰簌簌落下。 "最可气的是，"王婶越说越来劲，"去年村里发救济粮，明明有你家的份，全让张德贵领走了。你媳妇抱着孩子去要，还被王桂花那老虔婆用扫帚打了出来……天杀的……" 宋英杰猛地掐灭了烟头，“谢谢婶子，这事我心里有数。” 那王婶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也是有心无力啊。” 宋英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别人害他，他睚眦必报。 别人帮他，他涌泉相报。 至于袖手旁观，他没必要去恨，自然也没必要在意。 宋英杰在村里的供销社走了一趟，就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网兜里装着麦乳精、红糖，还有两罐奶粉。 他特意又割了半斤五花肉，又买了几个鸡蛋，沉甸甸的袋子勒得手指发红。 无论是媳妇还是儿子，或者说襁褓里的小玉，现在都是补身体的时候，就算在这村里待不了几天，营养也不能少。 刚进院子，就看见张晓梅正踮着脚擦窗户。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掐就断。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衬得肌肤莹润如玉。 "歇会儿。"宋英杰放下东西，从背后环住媳妇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上，"这些活儿等我回来干。" 张晓梅耳根一红，手肘轻轻往后顶了顶："别闹，洋洋在屋里呢……" 宋英杰却抱得更紧了。 前世他最后一次抱媳妇，是在停尸房里。那时张晓梅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而现在，怀里的身子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让我多抱会儿……"他声音发哑，"这些年……苦了你了……" 张晓梅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背："说什么傻话，你在外头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我高兴还来不及……" "爸爸！妹妹冲我眨眼啦！"宋浩洋从屋里蹦出来，手里举着个拨浪鼓，"你看你看！" 小夫妻赶紧分开。 张晓梅红着脸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宋英杰则干咳一声，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这是奶粉，每天给闺女冲一杯。麦乳精你和洋洋喝，红糖……" "买这么多！"张晓梅惊呼，"得花多少钱啊！" 宋英杰捏了捏媳妇的脸蛋："你男人现在可是干部，这点儿小钱还是能掏得起的。" 张晓梅忍不住笑了，眼眶又有点红。 转眼就到了傍晚，宋英杰正在给媳妇儿剪刘海，媳妇嫌太长了挡眼。 院门被推开。 王桂花挎着个竹篮站在门口，脸上堆满笑容："哎哟，小两口感情真好！" 宋英杰眼神一冷，下意识把媳妇护在身后。 王桂花假装没看见女婿的防备，自顾自走进来："英杰啊，妈是来赔不是的。巧巧那丫头不懂事，在医院闹那么一出……" 她叹了口气，"我们拦都拦不住，你说这……" 张晓梅抿了抿唇："妈，我们……" "晚上来家里吃饭！"王桂花不由分说打断女儿的话，"你爸特意杀了只老母鸡炖汤，给晓梅补身子！" 说着就要去拉张晓梅的手。 宋英杰挡在中间。 张晓梅摇头，“不用了妈，晚上我们已经自己做了饭。” "你这孩子！"王桂花对着张晓梅就立刻变脸，指着她就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吧？连妈家饭都不肯吃了？我和你爸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 "够了！" 第十七章各怀鬼胎 宋英杰一声厉喝，吓得王桂花一哆嗦。 他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宋英杰的媳妇，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要是再让我听见你骂她一个字……" 王桂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挤出一丝干笑："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心疼闺女嘛……" 听她这么说，宋英杰笑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行啊，晚上我们去。" 张晓梅惊讶地看向丈夫，王桂花则喜出望外："那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准备！" "英杰……" 张晓梅忧心忡忡地拽了拽丈夫的衣角。 宋英杰拍拍媳妇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看了眼正在看着妹妹睡觉的儿子，压低声音，"正好把该算的账算清楚。" 半个小时后，宋英杰一家刚踏进张家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 张家堂屋收拾得锃光瓦亮，八仙桌上摆着红烧肉、炖鸡、炒鸡蛋，还有难得一见的腊肠，丰盛得跟过年似的。 宋浩洋躲在爸爸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宋英杰的衣角，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外公家"。 宋英杰心里一酸，蹲下身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别怕，爸爸在这儿呢。" "来，快坐快坐！"张德贵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手里还端着盘油炸花生米，"英杰啊，今天咱们爷俩可得好好喝两盅！" 王桂花也殷勤地给张晓梅搬凳子："晓梅快坐，抱着孩子多累啊！" 张晓梅有些局促地抱着宋玉坐下，宋英杰则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墙上新刷的白灰，桌上摆的搪瓷暖壶，角落里还放着台崭新的收音机。 这哪像是普通农户的家，分明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光耀呢？"宋英杰故意问道。 "哎呀，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张德贵摆摆手，"咱们先吃，不等他了！" 正说着，李巧巧端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一见宋英杰就红了脸："姐夫……那个……医院的事儿是我不对……"她绞着衣角，"我上午是吃错药了，脑子不清楚……" 宋英杰冷笑一声没接话。 李巧巧见状，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姐夫是干部，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可好歹也是一家人啊……希望姐夫……" "巧巧！"王桂花赶紧打圆场，"英杰是那种人吗？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 张德贵也帮腔："就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张晓梅怀里的小宋玉突然哭了起来。 她一边哄孩子一边忍不住道："巧巧，你在医院说的话太过分了，我们就算……" "媳妇儿。"宋英杰轻轻按住妻子的手，正要说话，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 张光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被人按在地上揍过。 他本来怒气冲冲要骂人，一看到宋英杰端坐在那儿，立刻变了脸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姐夫来啦……" "哎哟我的儿啊！"王桂花尖叫着扑上去，"这谁打的？告诉妈！" 张德贵也急了："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我儿子？" 张光耀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肯说。 这时招娣饿得又开始哭，声音跟小猫似的。宋浩洋看不下去了："舅舅，妹妹都饿哭了，为啥不给她吃饭呀？" "吃吃吃！就知道吃！"张光耀突然暴怒，"我家的贱丫头就这个德行！不配！" 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宋英杰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张光耀，就算有气也不能往孩子身上撒。" 张光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脸色唰地白了。 李巧巧赶紧把招娣往怀里搂了搂，低着头不敢说话。 "哎呀，这孩子就是脾气急！"王桂花赶紧打哈哈，"招娣刚吃过奶，不饿！" 宋浩洋却较真了："骗人！妹妹都饿得啃手指头了！"说着掏出兜里吃剩下的半块饼干，递给招娣，"妈妈说妹妹不能吃桌上的东西，这个可以吗。" 李巧巧无奈，接过饼干放在一边，“晚点吃……” 张晓梅看不下去了，舀了碗鸡汤递过去："你也得吃点东西，不然不下奶。" 虽然对他们一家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甚至还充满着厌恶和警惕，但张晓梅本来就是就事论事的性格，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受虐待，她实在是做不到。 李巧巧脸上堆着假笑，伸手去接张晓梅手里的汤碗："姐，我来吧。" 心里却暗骂：装什么好人，不就是想显摆自己贤惠吗？ 王桂花和张德贵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嘲讽。 王桂花还故意咳嗽一声，阴阳怪气道："晓梅啊，你跟巧巧不同，你现在可是军官夫人了，得养好身子，我们这些老农民家里，都是紧着男人先吃的。" 宋英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笑一声没说话。 就在这时，张光耀突然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攥着一叠钱。 "姐夫，"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硬挤出个笑容，"这些年你寄回来的钱，我们……我们没用完，这一百块还给你。" "光耀！"王 桂花尖叫一声，扑上去就要抢，"你疯啦？" 张德贵也急得直跺脚："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张晓梅抱着宋玉，眉头紧锁。 她太了解这个弟弟了，突然这么"大方"，肯定有诈。 宋英杰笑了："张光耀，你这算盘打得挺好啊。我这些年寄回来的钱少说也有一两千块，我媳妇儿子花了多少？你们就还我一百？" 王桂花脸色瞬间铁青，指着宋英杰就骂："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养你媳妇儿子这么多年，你……" "妈！"张光耀赶紧拦住王桂花，"不能这么跟姐夫说话！" 宋英杰懒得跟他们纠缠，一把接过那一百块钱："行，其他钱我也不要了。今天正好把话说清楚，我要带晓梅和孩子们走，咱们分家，户口各论各的。" "不行！" 王桂花尖叫一声，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第十八章迁户口 张德贵也拍案而起："分什么家？我们老张家还没死绝呢！" 张光耀急得直搓手："姐夫，这……这没必要吧？" 宋英杰冷眼看着这一家子唱戏。 软的硬的都来了，就是不肯松口，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张晓梅抱着孩子站起来："爸，妈，这些年我们对你们不薄。你们要是非要把事情闹大，我也不会帮你们。" "白眼狼！"王桂花破口大骂，"养你这么大，胳膊肘往外拐！" 张德贵也指着张晓梅鼻子骂："早知道就该把你扔尿桶里淹死！" 宋英杰眉头一皱。 这话听着不对劲，什么叫"养你这么大"？ 晓梅不是他们亲生的？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一把将妻子护在身后："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说，那咱们就请村长来评评理。" "请就请！"王桂花叉着腰，"村长是我表侄子，看他是帮谁！" 宋英杰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军装领子："巧了，我无亲无故，倒可以找公社书记聊聊，你们愿意闹，我就奉陪到底，不过到时候咱们的账可要算得更清楚了，你们最好真的有一两千块在手里，不然谁进去吃牢饭，现在还说不准呢。" 这话一出，张家三口顿时蔫了。 张光耀额头冒汗，王桂花嘴唇发抖，连张德贵都开始眼神飘忽。 "那个……英杰啊……"张德贵搓着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到公社去……" 宋英杰冷笑："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欺负我媳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他牵起张晓梅的手，又招呼儿子："走，咱们回家。" 走到院门口时，宋英杰回头："明天上午九点，村委会见。要是你们不来……"他拍了拍军装口袋，"我就直接去公社。" 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妻儿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夜风拂过田野，带着稻谷的清香。 宋浩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问："爸爸，我们真的要搬走了吗？" "对，"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爸爸带你们去住大房子。" 张晓梅欲言又止："英杰，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放我们走……" "放心，"宋英杰握紧妻子的手，"我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他回头看了眼张家的方向，灯光下，三个人影正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明天，这场好戏才真正开场呢。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土炕上。 宋浩洋和小宋玉早已睡得香甜，小脸蛋红扑扑的。宋英杰搂着媳妇，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略显粗糙的手背，思绪却飘得很远。 "英杰……" 张晓梅果然没睡着，翻了个身，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跟张光耀一起长大，最明白他只进不出的性格，那铁公鸡，怎么会突然掏钱？" 宋英杰低笑一声，拍拍她的肩膀："不是说了吗，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张晓梅猛地坐起身，借着月光盯着丈夫的脸："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 宋英杰笑而不语，伸手把她按回被窝："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张晓梅却不肯躺下，盯着丈夫看了半晌，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我就知道！你还是跟当年一样，鬼主意最多！"她轻轻捶了下丈夫的胸口，"当兵这么多年，这点倒是没变。" 宋英杰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我的小机灵鬼。" 两人相拥而眠。 宋英杰很快进入梦乡，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 梦里，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蹲在县城集市上，面前摆着几筐刚从山里采来的野山菌。那时的他瘦得像根竹竿，却已经懂得跟城里人讨价还价。 "小崽子，这地盘是老子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脚踢翻了他的箩筐。 小宋英杰不慌不忙地捡起散落的蘑菇，咧嘴一笑："王哥，我这蘑菇新鲜，给您留两斤尝尝？" 那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机灵！" 画面一转，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在村里倒腾布票。那时候物资紧缺，他总能想办法弄到些紧俏货。村里人都说，这小子将来准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直到遇见张晓梅。 梦里的画面变得温暖起来。 他看见自己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几尺花布，那是他特意从县城带回来送给张晓梅的。少女时期的张晓梅羞红了脸，却还是接过了花布。 "英杰哥，我爸说……说你不是正经人……可我心里清楚……只有你对我是真的好……"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呐。 "放心，晓梅。"年轻的宋英杰拍着胸脯保证，"无论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娶你，给你一个最好的生活！" 梦境渐渐模糊，宋英杰的意识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他想起自己入伍时的情景，想起第一次摸到真枪时的激动，想起那些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日子。 没人知道，他表面是个普通营长，实际却是特战营的指挥官。那些出生入死的任务，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早就把他磨砺得锋芒毕露。 "唔……" 怀里的张晓梅轻轻动了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年功夫从一个大头兵晋升到营级干部，这是普通军人做不到的。 这些年他度过了多少次出生入死的任务，又或者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给他带来了无数伤疤，更带来了无数功勋。 只有一腔孤勇是做不到的。 他宋英杰从来就是个聪明灵活的人，能够带着属下在狡猾的敌人全面围捕下完成任务全身而退，可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没有手段是万万做不到的。 宋英杰轻轻抚平媳妇微皱的眉头。 这些阴暗的手段，他不想让张晓梅知道。 他的媳妇只需要做个快快乐乐的小女人就好，那些脏事，他来处理。 月光下，宋英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今天下午，他特意去找了王铁柱，那小子丢了狗，亏了不少钱。 第十九章计中计 "宋营长，您可得给我做主啊！"王铁柱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若不是当初在派出所宋英杰给他留了个好印象，他保准会把自己当成张光耀的姐夫赶出去。 "我那条藏獒值老钱了，就这么被张光耀那王八蛋给……" "铁柱你放心，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跟张光耀也有点账没算清，我给你出个主意。"宋英杰压低声音，"你去堵张光耀，让他把吞我的钱吐出来。要回来的钱，咱俩五五分成。" 王铁柱眼睛一亮："当真？" "我宋英杰说话算话。"他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不过记住了，别打要害，就往脸上招呼，让他知道你的厉害就行。" 果不其然，张光耀这个软骨头，被揍了一顿就怂了。 那一百块钱，恐怕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宋英杰搂紧了怀里的妻子，眼神却冷得像冰。 明天去村委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有底气能把这户口迁出来。 睡梦中的张晓梅似乎感应到什么，往丈夫怀里钻了钻，嘴角露出安心的笑容。 宋英杰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夜，还长着。 明天，才是真正见真章的时候。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小宋玉哼哼唧唧地哭闹起来。 张晓梅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皱眉道："有点发热，怕是昨晚受了凉。" 宋英杰正在系衬衫扣子，闻言立刻走过来："那你就在家照顾孩子，我一个人去村委会。" "不行，"张晓梅急得直搓手，"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 "爸爸，我跟你去！"宋浩洋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我要保护爸爸！" 宋英杰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好小子！"转头对妻子说，"让洋洋跟着去吧，男孩子也该见见世面了。" 张晓梅还想说什么，宋英杰已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放心，你男人在部队什么阵仗没见过？" 村委会是一排青砖瓦房，门口挂着褪了色的红牌子。 宋英杰牵着儿子刚进门，就看见张德贵和王桂花正给村长王富贵递烟，张光耀站在一旁，脸上的淤青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宋首长！"王富贵一看见宋英杰，立刻把烟往耳朵上一夹，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您可算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宋英杰扫了一眼屋里，除了村长，还有生产队长、会计和妇女主任，都是和张家人关系不错的。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王村长，这么兴师动众的，我不过迁个户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开全村大会呢。" “这不是……这不是……” 王富贵搓着手，额头冒汗。 他咋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大清早就摊上这么个麻烦事，还没想明白怎么解决呢，张家人就喊了其他村干部一起来。 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阻止。 这老张头，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张德贵一拍大腿，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嚎了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啊！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现在女婿发达了，就要把我们老两口甩了啊！" 王桂花也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这些年我们伺候闺女和外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英杰带着儿子在木沙发上坐下，表情淡淡的："我们要去军区了，和张家感情也已经破裂，迁个户口而已，不用这么夸张吧？" "爸爸，"宋浩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怯场，开口，小脸绷得紧紧的。 "外公外婆从来没照顾过我。舅舅还总让我干活，我不听话就打我屁股。"他仰头看着宋英杰，"爸爸妈妈从来不打我，我和他们不是一家人。" 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光耀脸色铁青："小孩子懂什么！别胡说八道！" "我儿子说的不对吗？"宋英杰冷笑，"要不要把村里人都叫来，问问这些年你们是怎么''照顾''我媳妇和儿子的？" 生产队长赶紧打圆场："宋首长，这事闹大了对您名声不好啊！传出去人家该说您嫌贫爱富了……" 妇女主任李翠秀更是直接指着宋英杰鼻子骂："好家伙，你现在还理直气壮，不就是个当兵的，就算是干部，你能杀了我不成，我今天就要说句公道话，你入伍的机会还是张家给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宋英杰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好一个''张家给的''！"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当初是张光耀自己怕死不敢去，都知道当时入伍九死一生，我从一个大头兵闯到现在，没靠谁没求谁，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 他一步步逼近张光耀：“咋，小舅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抢了你的好处，要不要我现在安排你体验体验什么是军队？” 张光耀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王富贵急得直跺脚："宋首长，有话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宋英杰从军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这是部队开的证明，今天这户口，我迁定了！" 李翠花还想说什么，宋英杰一个眼神扫过去，她立刻缩了缩脖子。 屋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宋浩洋清脆的声音：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住大房子呀？" 宋英杰蹲下身，平视着儿子："很快了。"他转向王富贵，"王村长，现在可以办手续了吗？" 王富贵擦了擦汗："这个……这个……" 张德贵突然跳起来："不行！我闺女是我养大的，当时我们招的也是上门女婿，不管你今天怎么用权势压人，我都不同意，干部们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绝对不会松口！" “是啊，老张你放心，我们绝对挺你。” “这事儿影响实在是不好，宋首长还是要三思啊！” "哦？" 宋英杰挑眉，"既然你说我用权势压人，那我们就换个方法，要不要算算这些年我寄回来的钱，你们是怎么花的？" 第二十章群众策略 王桂花立刻变了脸色："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宋英杰冷笑，"要不要把邮局的汇款单都拿出来对对账？" 张光耀突然冲上前："姐夫！有话好说！" "谁是你姐夫？"宋英杰一个侧身避开，"从今天起，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 宋英杰的话音刚落，村委会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外头咋这么吵？"王富贵皱着眉头去开门，刚推开一条缝，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门外黑压压站了几十号村民，为首的正是丢了狗的王铁柱。 他凶神恶煞，膘肥体壮，身后跟着村里几个出了名的小混混，还有不少平日里和张家人不对付的村民。 "这……这是干啥呢？"王富贵结结巴巴地问。 王铁柱走过来，指着张光耀就骂："张光耀！你把我狗给弄丢了，还想上派出所告我，这件事还没完呢！" 转头又对宋英杰恭敬地说，"宋营长，我们都是来给您作证的！" 也有其他村民也挤上前："宋营长，这些年张家怎么对您媳妇孩子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您放心，我们替您作证！" "就是！"一个瘦高个村民喊道，"张德贵当村干部那会儿，克扣咱们的口粮，现在还想欺负宋营长一家？" "晓梅这些年，天天起早贪黑干活，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要不是她男人回来了，这辈子就完了！"一个中年妇女抹着眼泪说。 村干部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 一个两个村民还好说，这几十号人要是闹起来，他们这顶官帽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张德贵还想狡辩："你们胡说八道！我闺女在我家……" "啪！"一个臭鸡蛋精准地砸在他脸上，蛋黄顺着他的老脸往下流。 "呸！"一个老汉啐了一口，"张德贵，你当年克扣我家的救济粮，害得我老妈差点饿死！"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宋英杰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对王富贵使了个眼色。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昨天安排好的，王富贵不仅揍了张光耀，还连夜找了这些村民来作证。 "大家静一静！" 王铁柱扯着嗓子喊，"宋营长现在可是大干部！要是咱们不帮他，他记恨咱们村，以后有啥好事还能轮到咱们吗？" 这话一出，村民们更激动了。 本来张家在村里就不得人心，现在有机会巴结宋营长，谁不乐意？ "村长！"会计小声对王富贵说，"这……这可咋办啊？" 王富贵擦了擦汗，看向宋英杰。 宋英杰这才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乡亲们，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今天来，就是想把我媳妇和孩子的户口迁出来，就这么简单。"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村干部脸上扫过："如果村里还是不松口，我现在就去公社打电话，让部队派人来协商。" "别别别！"王富贵连忙摆手，"宋营长，这事好商量！" 张光耀看了半天，此时也反应过来，一直阻拦迁户口这件事，反而会闹得更大，张家人也不讨好。 他跳出来："姐夫说得对！迁户口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爸妈你们也太不懂事了！"他转头对宋英杰赔笑，"姐夫，咱们好歹是一家人，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王桂花也赶紧改口："就是就是，英杰啊，妈刚才糊涂了……" 宋英杰懒得搭理他们，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王村长，手续部队都办好了，就差村里盖章。" "这就办！这就办！"王富贵手忙脚乱地接过材料，对会计喊道，"还愣着干啥？赶紧给宋营长办手续！" 不到一小时，所有手续就办妥了。宋英杰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多谢王村长。" 他牵着宋浩洋往外走，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张家人缩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爸爸，"宋浩洋仰着小脸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永远和妈妈、妹妹在一起了？" 宋英杰蹲下身，平视着儿子："对，从今天起，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解决完迁户口的事，宋英杰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至少儿子以后上学的时候不用受苦了。 宋英杰带着洋洋坐在石凳上休息。 卖冰棍的老汉推着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个刷了白漆的木箱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冰棍"两个大字。 "爸爸，我要吃冰棍！" 宋浩洋眼巴巴地盯着木箱。 宋英杰掏出两毛钱："来两根牛奶冰棍。" 老汉掀开木箱盖子，一股凉气冒出来。 他从棉被里取出两根用油纸包着的冰棍，递给父子俩。宋英杰剥开油纸，露出乳白色的冰棍，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慢点吃，别冰着牙。"宋英杰叮嘱道。 宋浩洋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好甜啊！" 宋英杰也咬了一口，冰凉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这年代的冰棍用料实在，就是简单的牛奶、糖和水，却格外爽口解暑。 父子俩正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王铁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站在三步开外，欲言又止。 宋英杰头也不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拿着。" 王铁柱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百块钱。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宋首长，这……" "今天这事儿办得不错。"宋英杰淡淡道，"你也是受害者，这钱就当赔你的狗吧。" 王铁柱连忙摆手："这怎么行！说好五五……" "拿着。"宋英杰打断他，"我宋英杰说话算话。" 王铁柱攥着钱，眼眶有些发红："谢谢首长！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宋英杰没再说话，继续和儿子吃冰棍。 王铁柱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有说有笑的样子，眼神里流露出羡慕。 "爸爸，冰棍要化了！"宋浩洋着急地喊。 宋英杰笑着帮儿子擦掉嘴角的冰棍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第二十一章古道热肠 吃完冰棍，宋英杰起身准备带儿子离开，却发现王铁柱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洋洋，去那边玩会儿。" 等儿子跑开后，宋英杰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淡淡地问："还有事儿？" 王铁柱搓着手，支支吾吾道："宋营长……其实我……我不是存心想当混混……" 宋英杰吐出一口烟圈，没说话。 "我妈病了，需要钱买药……"王铁柱低着头，"我……我也是没办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宋英杰弹了弹烟灰，"没必要强求对错，问心无愧就行。" 王铁柱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头："宋营长，我会帮您盯着张家人！他们要是敢使坏，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透着股倔强劲儿。 宋英杰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上辈子他根本没留意过村里有这么个人，更不知道王铁柱后来怎么样了。没想到一个混混，倒还有这样的古道热肠。 "爸爸！"宋浩洋跑过来，"我们去供销社吧！我听隔壁婶子说，妈妈现在很虚弱，我们得多买点好东西。" 宋英杰掐灭烟头："走，去买东西。" 供销社里，宋英杰买了红糖、白糖，又称了两斤猪肉，还特意要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最后还买了些鸡蛋和挂面，把网兜装得满满当当。 回到家，张晓梅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看到丈夫买了这么多东西，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 宋英杰把东西放在桌上："这是给赵家二老买的，晚上咱们去看看他们。" 张晓梅手上的衣服"啪"地掉在地上，眼圈一下子红了："你……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宋英杰轻声道，"当年要不是赵叔赵婶接济，我现在都不一定能看到你和儿子了，这份恩情我记着。" 张晓梅还想说什么。 宋浩洋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妈妈！今天在村委会可热闹了！外公外婆还想耍赖，结果来了好多叔叔阿姨帮爸爸说话！" 张晓梅听完儿子的描述，虽然脸上带着笑，眉头却微微皱起。宋英杰注意到妻子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张晓梅摇摇头，转身去收拾买回来的东西，"就是……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宋英杰从背后抱住妻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都会好的。" 张晓梅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但宋英杰能感觉到，妻子心里似乎还藏着什么事没说。不过他不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说出来的。 夕阳西下，宋英杰一家三口提着大包小包往村西头走去。 这个点路上没几个人，正合他意。 要是让人看见赵家突然多了这么多好东西，保不齐会招来贼惦记。 "妈妈，赵爷爷家还有大花猫吗？"宋浩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有，去年又生了一窝小猫呢。"张晓梅笑着回答，转头对丈夫说，"赵婶最喜欢猫，院子里总养着三五只。" 拐过两个弯，眼前出现一座青砖小院。 院墙不高，爬满了牵牛花。隔着篱笆能看见里面整齐的菜畦，几株月季开得正艳。 宋浩洋跑上前敲门："赵爷爷！赵奶奶！"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慈祥的脸。 赵宁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哎哟！是英杰一家啊！"赵宁惊喜地推了推眼镜，朝屋里喊，"老伴儿！快来看谁来了！" 赵老太太宋慧闻声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是在和面。 她一见张晓梅就拉住手："晓梅啊，身子可好？两个孩子怎么样？" 张晓梅红着脸点头："都好，都好。" 宋英杰把东西递过去："赵叔赵婶，一点心意。" "这怎么行！"赵宁连连摆手，"我们老两口吃穿都够，哪用得着这些……" "应该的。"宋英杰不由分说把东西塞进老人手里，"当年要不是您二老接济，我家老婆孩子早就饿死了。" 进了屋，宋慧忙着给客人倒茶。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一只大花猫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英杰现在可是出息了。"赵宁笑眯眯地说，"听说当上营长了？" 宋英杰谦虚地笑笑："都是组织培养。" "部队生活还习惯吗？" 赵宁给他续上茶，动作优雅，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大学教授的风采。 "挺好的，就是……"宋英杰顿了顿，"有时候想家。" 赵宁了然地点头："保家卫国是大事，但家人也要照顾好。" 两人聊着家常，既不提敏感话题，也不刻意奉承，就像普通长辈关心晚辈一样自然。宋英杰心里暖融融的，这种纯粹的关怀对于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可不多见。 另一边，宋慧拉着张晓梅的手问长问短："孩子，月子坐得好吗？可别落下病根。" 张晓梅轻声回答："都按老规矩来的，英杰特意请了假照顾我。" "那就好，那就好。"宋慧欣慰地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这是我给两个孩子做的虎头鞋，针脚粗，别嫌弃。" 张晓梅接过鞋子，针脚细密整齐，哪里粗了？她眼眶发热："赵婶……" 宋浩洋早就和几只小猫玩成了一团，咯咯的笑声充满了整个院子。 宋英杰望着这一幕，心里既感激又酸楚。 谁能想到，眼前这对慈祥的老人，曾经是省城赫赫有名的教授夫妇？ 当年那场风波后，他们即使后来被平反，也没有再回到省城，反而在农村过了大半辈子，生育了四个孩子。 除了早早去世的大儿子，他们的亲生子女都在县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却连回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英杰啊，"赵宁抿了口茶，压低声音，"听说你和张家闹得不愉快？" 宋英杰苦笑："您老消息真灵通。" 第二十二章可笑 "村里都传遍了。"赵宁拍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对，男人就该保护好家人。" 临走时，宋英杰悄悄在茶杯下压了五十块钱。他知道直接给钱老人肯定不会要，只能这样偷偷留下。 回家的路上，张晓梅轻声说："赵叔赵婶真好。" "是啊。"宋英杰望着满天繁星，"等咱们安顿好了，若是二老同意，我们就把他们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好好养养身体。" 宋浩洋已经趴在爸爸背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赵奶奶给的一块芝麻糖。 夜风吹过田野，带着泥土和稻谷的清香。 宋英杰心想，这样的日子，才是他拼命想要守护的。 第二天一早，宋英杰一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小宋玉躺在炕上，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宋浩洋坐在妹妹旁边，一本正经地当起了"小守卫"。 "爸爸去村口打个电话安排车，很快就回来。"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看好妹妹啊。" "保证完成任务！"宋浩洋挺起小胸脯，学着爸爸在部队的样子敬了个礼。 宋英杰笑着出门，脚步轻快地往村口走去。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心里敞亮。他盘算着到了军区要添置些什么，怎么布置新家…… "宋首长！宋首长！"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喊声。 宋英杰回头一看，是王铁柱在村道上朝他挥手，神色慌张。 "怎么了？"宋英杰快步走过去。 "那个……那个……"王铁柱支支吾吾，"我听说张光耀昨晚喝多了，说要……" 宋英杰皱眉："说什么？" "说要给您点颜色看看……"王铁柱搓着手，"我怕他使坏，特意来告诉您一声。" 宋英杰心头一紧，立刻转身往家跑。 刚跑到半路，就听见自家院子里传来张晓梅撕心裂肺的哭声。 "晓梅！"宋英杰冲进院子，只见妻子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宋浩洋在一旁哇哇大哭，小脸上全是泪痕。 "英杰……玉儿……玉儿不见了！"张晓梅抓住丈夫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宋英杰脑子"嗡"的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炕上空空如也，只剩下小宋玉的小被子凌乱地摊在那里。 "洋洋！怎么回事？"宋英杰强压着恐慌，蹲下身问儿子。 "我……我听见有人喊爸爸……就出去看……"宋浩洋抽抽搭搭地说，"就一会儿……妹妹就不见了……" 宋英杰的心沉到了谷底。 难道是调虎离山？ "找！全村找！"宋英杰一把抱起儿子，拉着妻子就往外冲。 刚跑到院门口，就撞见了岳父岳母。张德贵和王桂花一副悠闲散步的样子，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故作惊讶地问："这是咋了？" "玉儿丢了！"张晓梅哭喊道。 "啥？"王桂花夸张地捂住嘴，"咋会这样？" 张德贵立刻拍着胸脯："我去动员大家帮忙找！孩子要紧！" 张晓梅红肿着眼睛，狐疑地看着父母。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王桂花拉住女儿的手，难得露出几分真诚："平时吵吵闹闹就算了，孩子是大事啊！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宋英杰冷眼旁观，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找到孩子最要紧。 "分头找！"宋英杰当机立断，"我去村东，晓梅去村西，洋洋跟着我。岳父岳母，麻烦你们去通知其他人。" 张德贵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 等岳父岳母走远，宋英杰立刻蹲下身，按住儿子的肩膀："洋洋，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男是女？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宋浩洋抽噎着想了想："是……是个男声……从后院那边……" 宋英杰眼神一凛。 后院挨着的正是张家的自留地！ "走！"他抱起儿子就往张家方向跑，同时不忘叮嘱妻子，"晓梅，你去村委会用大喇叭喊人，动静越大越好！" 张晓梅虽然不明白丈夫的用意，但还是点点头往村委会跑去。 宋英杰带着儿子，抄近路直奔张家后院。 这件事怕是和张家脱不了干系。 宋英杰带着儿子在张家院子里转了一圈，连鸡窝都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小宋玉的影子都没见着。 李巧巧抱着招娣走来，好奇问："姐夫，你在找啥嘞，我帮你找找？" 宋英杰盯着她的眼睛，故意说："出大事了，我家小玉儿，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这么不见了。" 李巧巧闻言脸色"唰"地白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什么？！玉儿丢了？！"她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当爹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宋浩洋被舅妈这反应吓了一跳，往爸爸身后缩了缩。 宋英杰却暗自思索。 李巧巧这反应不像是装的，看来女儿确实没被藏在张家。 "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宋英杰拉着儿子转身就走。 父子俩又在村里转了一大圈，问遍了可能见到孩子的人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英杰的心越揪越紧。就在他准备去公社报警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回来了！孩子找回来了！" 宋英杰抱起儿子就往村口跑。 只见张光耀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似的抱着小宋玉，正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走。小宋玉裹在他的外套里，正哇哇大哭。 "姐夫！"张光耀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我追到河边，看见有人要抱走小玉儿！我跟那王八蛋打了一架，掉水里了，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抢回来！" 旁边几个村民立刻附和："对对对，我们都看见了！光耀跟人打起来了！" "光耀可真是好样的！" "要不是光耀，孩子就没了！" 张晓梅冲上前一把抱过女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宋英杰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张光耀身上扫了一圈，衣服是湿的，但头发只有发梢沾了水；说是跟人搏斗，脸上却连个淤青都没有。 "谢谢。"宋英杰平静地说，"多亏了你。" 张光耀摆摆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算咱们自家人拌嘴，那我还能不管吗，小玉儿也是我外甥女啊！" 第二十三章保护好自己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夸赞张光耀，张晓梅也神情复杂地看着弟弟。 宋英杰冷眼旁观，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出戏演得可真够拙劣的。 等人群散去，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宋英杰关上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收拾东西，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大概一个小时后到，车程要四五个小时。" "现在？"张晓梅愣住了，"今天出了这样的意外，要不然还是明天……" "不能再等了。"宋英杰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仔细检查了一遍。小宋玉除了哭得有点累，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不小心擦过。 宋浩洋趴在妹妹旁边，小声说："妹妹不哭了，是不是累了？" 宋英杰摸摸儿子的头，转向妻子："你觉得张光耀真有那么好心？" 张晓梅脸色变了变："你是说……" "掉水里衣服会全湿，但他头发几乎是干的。"宋英杰冷笑，“说是跟人搏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难道不奇怪吗。” 这一世和上一世相差甚远。 张家怕是没有户口这个把柄，怕攀扯不上宋家了，因此狗急跳墙，出此下策。 张晓梅倒吸一口凉气，抱紧女儿的手都在发抖："他们……他们怎么能……" "现在就走。"宋英杰果断地说，"部队还有行程，我怕分心乏术，他们暗算你们母子。" 张晓梅咬着嘴唇点点头，立刻开始收拾必需品。宋浩洋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懂事地帮忙叠衣服。 宋英杰站在窗前，望着张家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冰。上辈子他就知道张家不是善茬，但没想到他们敢如此光明正大下手。 宋英杰抿唇。 这次就先放过他们，等到了军区站稳脚跟，这笔账再好好算，毕竟来日方长。 "走吧。"张晓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抱着女儿，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小宋玉还在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虚弱。 宋浩洋拉住爸爸的胳膊，仰着脑袋问："爸爸，今天都怪我，要不是我一时走开，妹妹也不会出事……" 闻言，抱着小玉的媳妇顿了顿，表情松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见宋英杰微微一笑，蹲下身，安静的看着他，“儿子，我们是一家人，从来没有人会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爸爸妈妈会保护你和妹妹，而你是哥哥，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除了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妹妹。” “以后在军区，可能会遇到同样的事情，我希望你时刻抱有警惕心，知道了吗？” 宋英杰知道，洋洋从小就跟着媳妇儿长大，性格温和良善，虽然聪明，却从来不是做坏事的主，乖巧的像只小白兔。 也正是这个原因，上辈子才为了那个假妹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宋英杰重生一世，自然明白，其中也有自己的过错，洋洋从小和母亲接触的多，性格更像妈妈也正常，自己对他的关心和教育还是太少了。 果不其然，宋浩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妈妈说过……不要把大家都想的那么坏，生活才可以过得下去，是妈妈错了吗？” "不是，这是两码事，你要记住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宋英杰摸摸儿子的脑袋，轻声说，"今天还有别的事，先把这两句话记明白，以后有空了爸爸再跟你解释。" 小家伙又点点头。 张晓梅在一旁听着父子俩对话，眼眶又红了几分。 吉普车开出村口前，宋英杰让司机稍停。 他快步走向路边蹲着抽烟的王铁柱，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塞过去。 "铁柱，我今天就要走了，心里还有点事儿不明白，得让你帮我查查。" 听到这话，王铁柱抬起头，“首长，你说啥事儿，能帮的我肯定帮。” 宋英杰压低声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麻烦，我想知道今天跟张光耀''搏斗''的人到底是谁。" 王铁柱接过烟，感觉脸上也有光了，眼睛一亮："宋首长放心，你是想查哪个家伙敢动你家闺女，我知道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保证，"那点猫腻，我准给您查个底儿掉！" 宋英杰点点头，又从内兜掏出几张大团结："这是活动经费。" "这可使不得！"王铁柱连忙推辞，但眼睛却黏在钱上挪不开。 "拿着，这件事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拿到证据就来省城给我，我给你留个地址，越快越好。"宋英杰把钱塞进他手里，"记住，要悄悄的。" 王铁柱连忙点头，“我都知道的，首长放心，有线索我立刻汇报！” 回到车上，张晓梅担忧地问："你找王铁柱做什么？那人可是……" "有时候，就得用这种人办这种事。"宋英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神锐利如刀。 与此同时，张家堂屋里灯火通明。 张德贵抿着小酒，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怎么样？我这招高吧？全村人都夸咱光耀是英雄！" 王桂花换回自己的蓝布褂子，头发还湿漉漉的："可累死我了！那死丫头片子哭得我脑仁疼！"她揉着肩膀抱怨，"光耀你也真是，勒那么使劲干啥？" "我有分寸！"张光耀满不在乎地啃着鸡腿，"当时紧张了，就怕被看出端倪，不就红了一道吗？又没真伤着。" 张德贵眯着眼盘算："这下好了，全村人都看见是光耀救了孩子。以后谁还敢说咱们家不是？不仅如此，宋英杰那小子还得欠咱家一个大人情！" "就是！"王桂花拍着大腿笑，"那丫头片子一哭，晓梅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这下看他们还敢跟咱家撇清关系不！" 三人越说越得意，完全没注意到李巧巧端着饭菜站在门外，脸色煞白。 "咣当！" 李巧巧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热汤洒了一地。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张光耀皱眉："干啥呢？毛手毛脚的！" 第二十四章报复 "你们……你们……"李巧巧气得浑身发抖，都说为母则刚，此时她也忘了害怕了，"你们拿玉儿的命开玩笑？！你可别忘了，那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万一真出了三长两短，我就让招娣儿那死丫头偿命！" 王桂花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值当这么大惊小怪？而且这件事也是为了我们全家着想，你要是没脑子就别废话。" "就是！"张德贵嗤笑一声，"又没真伤着，你嚎什么丧？" 李巧巧不敢置信地看着公婆，又转向自己丈夫："张光耀！那可是你亲闺女！" "放屁！"张光耀"啪"地摔了筷子，"把你的嘴闭上，在没拿到家产之前，那就是我姐的闺女！再说了，老子有分寸！就吓唬吓唬他们，又没真把孩子怎么样！" 李巧巧红着眼睛："万一失手呢？万一……" "闭嘴！"张光耀猛地站起来，"再叨叨信不信我抽你？" 王桂花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了重新盛饭去！饿死个人！" 李巧巧咬着嘴唇蹲下身，一片片捡着碎瓷片，手指被划出血都浑然不觉。 她想起小宋玉软乎乎的小脸，想起那孩子冲她笑的样子，心里像刀绞一样疼。 收拾完，她默默坐在门槛上，脸上浮现一抹冰冷的恨意。 屋里，王桂花吆喝，“懒货，你去看看招娣那死丫头，昨天你是不是就喂了一次奶，今天又在那嚎丧，赶紧去照顾着，别养死了！” 李巧巧握紧拳头，心里更恨了。 她嫁进这家三年，婆婆从来没给她好脸看过，每天使唤她干活，还让她把招娣当亲闺女养。 当初说得好听，是想要宋家的钱。现在看来，他们不过是把小玉当作筹码罢了。 自己的闺女只有自己来疼。 她盯着就躺在木板上哭的招娣，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让她去照顾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玉被折腾！ 这么想来，眼前的这个贱丫头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她站起身，抬起脚将襁褓从木板上踢了下去，那娃娃滚在泥土里，哭的更加嘶声力竭。 李巧巧就像是没看到一般，站起身去了厨房。 不知过了多久。 招娣的哭声骤然声嘶力竭，张家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李巧巧慌忙跑出去，只见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大哭，额头渗出血来。一只大公鸡扑棱着翅膀，趾高气扬地站在旁边。 "招娣！" 李巧巧一把抱起孩子，声音都变了调，心里慌的不行，她是想发发脾气，哪里会想到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张光耀摇摇晃晃走出来，打了个酒嗝："咋回事？" "被鸡啄了！"李巧巧急得直跺脚，"得赶紧去卫生所！" 王桂花撇着嘴出来看了一眼："不就是破了点皮？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都流血了……"李巧巧声音发颤。 张德贵叼着烟袋踱出来，眯眼看了看："丫头片子命贱，死不了。拿点红药水抹抹得了。" "爸！"张光耀难得皱了下眉，"要不还是去看看？万一……" "看什么看！"王桂花尖声打断，"宋英杰那王八蛋这么对咱们，你还想给他家送钱？卫生所不要钱啊？" 张德贵突然冷笑一声："也是。那小子把咱们当仇人，咱们还管他闺女干啥？"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抹点药膏得了，死了算她命短！" 李巧巧抱着女儿的手直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招娣在她怀里抽抽搭搭地哭，小脸煞白。 "还愣着干啥？"王桂花不耐烦地挥手，"赶紧收拾了做饭去！饿死个人！" 李巧巧咬着嘴唇，默默抱着招娣回屋，从柜子底下翻出半管快干了的药膏，轻轻涂在他额头的伤口上。招娣疼得直躲，哭得更厉害了。 "老实点，再不涂你就等着烂了吧！" 李巧巧恶声威胁，想要减轻心理的负罪感，可是一想到小宋玉被全家人当宝贝似的护着，心里就舒服多了。 自己可不是作孽，自己是为了亲闺女！ 与此同时，吉普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前行。 宋浩洋趴在车窗上，眼睛瞪得溜圆："爸爸！那是什么？" "拖拉机。"宋英杰笑着解释，"用来耕地的。" "哇！比牛还厉害！" 张晓梅抱着小宋玉，眉头紧锁。 小宋玉倒是精神，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别担心。"宋英杰握住妻子的手，"到了部队就安全了。" 张晓梅轻轻点头，但眼神还是透着不安："我就是怕……我娘家不会这么容易罢休……" 宋英杰冷笑一声："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军法！" 车子驶入县城时，宋浩洋兴奋得手舞足蹈："爸爸！楼！好高的楼！" "这才三层。"宋英杰失笑，"等到了省城，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高楼。" 傍晚时分，车子终于驶入军区大院。一个精瘦的老兵小跑着迎上来，利落地敬了个礼："营长！嫂子！一路辛苦了！" "老孟！"宋英杰笑着回礼，"这是你嫂子张晓梅，大儿子宋浩洋，小闺女宋玉。" 老孟笑眯眯地挨个打招呼，看到小宋玉时眼睛一亮："哎哟，这小闺女真俊！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张晓梅被夸得不好意思，小宋玉却不怕生，冲着老孟打了个奶呼呼的哈欠，看起来格外可爱。 "住处都安排好了，就在2号楼2层。"老孟一边引路一边介绍，"楼下201住的是上官副营长一家，他爱人叫刘淑芬，儿子八岁，还有对五岁的双胞胎闺女。202空着。楼上301是周营长家，有个十岁出头的儿子，是咱们大院的孩子王，可有意思了，就是皮实了点！302是李营长家，他们家也是一对儿女！" 宋浩洋听得两眼放光："爸爸！我有好多小伙伴了！" 筒子楼里热闹非凡。各家门口都摆着煤炉子，炒菜声、说笑声、孩子打闹声混成一片。 见宋英杰一家来了，住在对门的上官夫妻第一个开门打招呼。 "老宋回来啦！这几天可给我忙死了，赶紧回来一起干活，那群兔崽子也想你了！" 第二十五章新生活 "哎呀，上官，好好的别聊公事，宋营长好，哎！这就是嫂子吧？真俊！" "这小闺女真稀罕人！" 上官副营长的爱人刘淑芬是个圆脸和气的女人，拉着张晓梅的手热情地说："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家那口子天天念叨宋营长呢！" 她家双胞胎闺女好奇地围着宋浩洋转，小声嘀咕："这个哥哥好看！" 宋浩洋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把大人们都逗笑了。 宋英杰对上官点了点头，才说：“今天有点晚了，不打搅你们家里人吃饭，我先带着媳妇儿回去收拾房间，咱们明天再聊！” 进屋安顿好，老孟帮着把行李搬上来。宋英杰环顾这个两室一厅的小家，虽然简陋，但窗明几净，墙上还贴着喜庆的窗花。 "暂时先住这儿。"宋英杰对妻子说，"等明年新家属楼盖好，咱们就能搬大房子了。" 张晓梅摸着刷了绿漆的窗框，终于露出笑容："挺好的，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小宋玉在妈妈怀里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宋浩洋却精神抖擞，扒着窗户往外看："爸爸！那边有个大操场！" 老孟笑呵呵地说："明天带你去认识认识小伙伴！大院的孩子可多了！" 时间不早了。 宋英杰知道老孟回去还要一段时间，就拒绝了他留下来帮忙的提议，关上门，一家人才开始收拾行李。 宋浩洋站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门口，眼睛瞪得溜圆。月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洒进来，照在那张崭新的小书桌上，泛着淡淡的光。 "这……这真是我的房间？"小家伙怯生生地回头问，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宋英杰心头一酸，蹲下身平视儿子："当然，以后这就是你的小天地了。" 宋浩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摸了摸书桌光滑的桌面，又摸了摸小床上铺着的格子床单，突然红了眼眶："爸爸，我用不着这么大的房间……要不给妹妹吧……" "傻孩子。"宋英杰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喉头发紧，"等妹妹长大了之后，你们都有自己的房间。这张书桌是给你学习用的，以后洋洋可是要当爱学习的好孩子啊。" 小家伙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挣脱出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在房间里转圈："我有自己的房间啦！还有书桌！"他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又跳下来拉开衣柜，"这里能放我的衣服吗？" "当然能。"宋英杰笑着看儿子雀跃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在农村时，儿子一直跟妈妈挤一张炕，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张晓梅抱着熟睡的小宋玉站在门口，眼里闪着泪光。等父子俩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把女儿放进婴儿床，轻轻带上房门。 "英杰……"她靠在丈夫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我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只会给你添麻烦……" 宋英杰捧起妻子的脸，认真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你，张家是张家。"他轻轻擦掉妻子眼角的泪水，"咱们现在有自己的家了，以后都会好的。" 夜深人静，张晓梅和两个孩子都睡熟了。 宋英杰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月光下，筒子楼安静地矗立着，偶尔能听到哪家孩子的梦呓声。 他的思绪飘回前世。 那时候，他们一家也住在这栋筒子楼里，大人们相处得不错，可孩子们却闹出了大乱子。 特别是楼上301周营长家的儿子周竞业，比洋洋大四岁，是个出了名的孩子王，却总爱欺负洋洋。 宋英杰皱眉回忆着。 后来两个孩子不知怎么起了冲突，打架时从阳台上摔了下去。洋洋只是轻伤，周竞业却摔断了一条腿，彻底断了当兵的路。 那可是周营长一家的心病。 从那以后，两家人就结了仇，周竞业长大后更是处处给洋洋使绊子…… "这次得防着点。" 宋英杰掐灭烟头，暗自琢磨。 得想办法弄清楚两个孩子为什么不对付，最好能化干戈为玉帛。 周竞业那孩子其实挺聪明，就是被惯坏了…… 宋英杰转身回去睡觉，这一夜格外香甜。 清晨时分，一阵诱人的香味飘来。 宋英杰睁开眼，看了一眼钟表，才发现居然已经七点多了。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坐起来换衣服，正对着婴儿床，发现小宋玉已经醒了。 正躺在婴儿床里啃自己的小手指，见他过来，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眨眼。 "哎哟，我家小公主醒啦？"宋英杰把女儿抱起来，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小宋玉咯咯笑着。 香味越来越浓，宋英杰抱着女儿循着味儿走到厨房。 只见张晓梅系着围裙正在烙饼，宋浩洋踮着脚在一旁打下手，认真地往碗里打鸡蛋。 "爸爸醒啦！"宋浩洋眼睛一亮，"我在帮妈妈做早饭！" 张晓梅回头一笑，晨光中显得格外温婉："吵醒你了？我想着第一天，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宋英杰走过去，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住妻子的腰："我媳妇真贤惠。"又低头对儿子说，"我儿子真懂事。" 张晓梅脸一红，小声说："感觉跟做梦似的……" 宋浩洋突然伸手在妈妈大腿上掐了一把："疼不疼？不是做梦吧？" "哎哟！"张晓梅惊呼一声，随即和丈夫一起笑出声来。小宋玉虽然不明白大人在笑什么，但也跟着"咯咯"直乐。 一家四口围坐在小餐桌前吃早饭时，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屋子。宋浩洋狼吞虎咽地吃着妈妈烙的葱油饼，小脸上沾满了油渍。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张晓梅笑着给儿子擦脸。 正说着，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宋英杰开门一看，是隔壁刘淑芬，手里还端着一盘刚蒸好的包子。 "宋营长早！"刘淑芬笑眯眯地说，"给孩子们尝尝我包的韭菜鸡蛋馅包子。"她探头看了看屋里，"我来找嫂子串个门，熟悉熟悉。" 张晓梅连忙起身相迎。 宋英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正好，我也该去报到了。" 第二十六章关系户 他换上军装，在妻子脸上亲了一下，"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你们跟刘嫂子多聊聊。"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张晓梅和刘淑芬已经热络地聊起来，宋浩洋正举着包子跟小宋玉做鬼脸。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心头发烫。 这才是家啊。 宋英杰整了整军帽，大步流星地朝营部走去，离开军营大半个月，进度不知道落下了多少。 他可没忘了边境演练的事。 这次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 宋英杰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风声。他条件反射地侧身一闪，一个黑影从门框上方扑了下来。 "偷袭？" 宋英杰嘴角一勾，反手就是一记肘击。 那黑影灵活地避开，落地后立刻一个扫堂腿。宋英杰跳起躲过，两人在狭小的办公室里你来我往，拳脚带风。 办公桌上的文件被劲风带起，哗啦啦散落一地。 "营长身手没退步啊！" 黑影嘿嘿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痞气。 宋英杰没搭话，故意露出个破绽。 对方果然上当，一个猛扑过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宋英杰突然变招，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撂在地上。 "哎哟喂！"黑影疼得龇牙咧嘴，"营长你耍阴招！" 宋英杰看都看不用看，就知道来者是谁。 陈默，他手底下最得力的连长，也是越野特战队的队长。 这小子长得浓眉大眼，偏偏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起来吧，装什么装。"宋英杰伸手把人拉起来，顺手拍了拍他军装上的灰尘，"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偷袭我？" 陈默揉着肩膀，嬉皮笑脸地说："这不是听说营长新婚燕尔，怕您被温柔乡泡软了骨头嘛！您看您这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吧？" 宋英杰想起昨晚哄小宋玉睡觉的场景，嘴角不自觉扬起，但很快又板起脸："再废话信不信我再练练你？" "别别别！"陈默连忙举手投降，动作夸张得像在演话剧，"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说正经的，队里来了几个新人，想让您给把把关。" 宋英杰走到办公桌前，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都是什么来头？" "有三个是军区比武选上来的，底子不错。"陈默挠了挠头，"就是……还有个赵志刚，是……" "赵志刚？"宋英杰手中的文件突然停住，眼神一凛。 陈默没注意到营长的异常，继续说道："对，就是您请假前跟我提过的，小舅子介绍的那个。听说在地方部队表现不错，射击成绩很亮眼。" 宋英杰不动声色地把文件放回桌上："明天早训我过去看看。" "得嘞！"陈默乐呵呵地敬了个礼，转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对了营长，嫂子漂亮不？听说……" "滚蛋！"宋英杰笑骂着扔过去一个文件夹。 陈默灵活地接住，像只猴子一样蹦跳着躲开，临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营长害羞了！" 门关上后，宋英杰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赵志刚，害得半个连队的兄弟……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事情就发生在这次边境实战演练。 赵志刚作为新加入的队员，平时表现成绩不错，被安排在关键位置。谁知关键时刻，这小子竟然临阵脱逃，导致整个战术部署被打乱。 陈默为了掩护战友，身中三枪，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不得不提前转业。 而其他兄弟……牺牲了三分之一。 那家伙居然把这种实战当成了普通的训练！ 宋英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望着训练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阳光照在他刚毅的脸上，映出一片冷峻的阴影。 "报告！"门外传来上官副营长的声音。 "进来。" 上官明推门而入，这个三十出头的副营长身材精瘦，眼神锐利如鹰。 "营长，您找我？" 宋英杰转过身："坐。关于新一批特战队员的选拔，我有几点想法。" 上官明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两人讨论了近一个小时，从训练计划到人员安排，事无巨细。 "对了，"宋英杰状似随意地问道，"赵志刚的档案你看过吗？" 上官明皱了皱眉："看了。射击成绩确实不错，但其他方面……说实话，我觉得不太适合特战队。" 如果不是有他之前的介绍，这家伙应该没办法进到这轮面试。 但他更不能现在直接拒绝，毕竟之前是他特意嘱咐过的事，在别人看起来就像是左右脑互搏，势必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有点头疼。 当初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昏头，塞什么关系户，现在还给他添乱！ 宋英杰点点头："明天早训，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上官明离开后，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宋英杰看着那部黑色转盘电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来了。 "喂，我是宋英杰。" "姐夫！是我啊，光耀！"电话那头传来张光耀夸张的声音，"听说志刚去你们那儿报到了？那小子可是我铁哥们，多亏了敏之前的几句话，嘿，要不是我现在忙得很，昨天就该跟着姐夫你一起来军队，说不定我也能混上个什么官当当呢！" "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宋英杰打断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还等着看这小子自以为得意，却跌落谷底的时候，"合不合格，要看实际表现。" "哎呀姐夫，您这话说的……"张光耀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志刚可是射击冠军，还能差了？您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宋英杰冷笑一声："面子？张光耀，这里是军队，不是你家大院。"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放下，又响了起来。 宋英杰索性把话筒拿起来放在一边，任由电话那头的人徒劳地"喂喂"叫唤。 他不仅要接，还不挂。 就让张光耀在电话那头着急。 就是玩！ 第二十七章插曲 宋英杰走到档案柜前，抽出赵志刚的档案仔细翻阅。果然，射击成绩一栏全是优秀，但格斗、体能、战术素养等项目都只是勉强及格。 这样的水平，在普通连队还算可以。 但在特战队…… 宋英杰合上档案，眼神平静。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不管是谁的关系，就算是脑子昏头时的自己，那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宋英杰在办公室坐了不到两小时就坐不住了。 作为特战营营长，他的工作更偏向实战训练和精英培养，整天对着文件报表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老孟！"他朝门外喊了一声，"我去训练场转转，有事去那儿找我。"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士兵们正在进行障碍跑训练。看到营长来了，几个连长立刻挺直腰板，吼声都大了不少。 "继续训练！"宋英杰摆摆手，三两步跨上障碍墙，"我跟你们一起练！" 战士们顿时来了精神。 营长亲自下场可不常见，更何况宋营长的身手在全军区都是出了名的。只见他动作矫健如猎豹，翻越障碍如履平地，引得一众战士连连喝彩。 "营长，您这身手不减当年啊！"三连长竖起大拇指。 宋英杰抹了把汗，笑道："少拍马屁！你们几个，刚才翻越动作太拖沓，再来一遍！" 训练一直持续到中午。 宋英杰跟战士们打成一片，时不时亲自示范动作要领。这种亲力亲为的风格让他在士兵中威望很高，大家都愿意跟着他练。 "老宋！"上官明站在场边招手，"吃饭去！" 食堂里人声鼎沸。宋英杰和上官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宋英杰盛了碗热腾腾的萝卜排骨汤，打了一盘红烧肉。 "多吃点。"上官明关切地说，"家里都安顿好了？" 宋英杰喝了口汤："差不多了。晓梅适应得挺快，就是洋洋……"他顿了顿，"这孩子从小在老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见谁都怯生生的。" 上官明叹了口气："慢慢来，不能拔苗助长，对了，边界演练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英杰放下筷子，压低声音："我打算以精英小队的形式参加，选五十人分成三组。" 上官明筷子一顿："太冒险了吧？往年都是全营一起上，你这……" "往年成绩你也看到了，不上不下。"宋英杰用筷子在桌上画了个示意图，"这次我想带支尖刀队，给咱们营争个第一回来。" 上官明皱眉："万一失手，上面怪罪下来……" "老上啊，"宋英杰拍拍他肩膀，"咱们当兵的，不能总想着求稳。特战营就该有特战营的样子。" "可是……" "等新兵选拔完再说。"宋英杰打断他，"对了，你腿伤最近怎么样？我看你今天走路还有点跛。" 上官明下意识摸了摸右膝："老毛病了，不碍事。就是变天的时候有点疼。"他苦笑道，"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一点毛病没有的。" 宋英杰看着老战友，想起前世他因伤转文职时的遗憾，暗自决定这次一定要避免悲剧重演。"等忙完这阵，我陪你去省城医院看看。" 两人正说着，周营长和李营长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哟，躲这儿说悄悄话呢？"周营长笑呵呵地拉开椅子坐下，"老宋，可算回来了，下次有空咱们聚聚，听说你家小子来了？我家竞业今早还念叨呢，说想见见新朋友。" 李营长也凑过来："我家那两个皮猴也是，天天闹着要新玩伴。老宋，什么时候带你家小子出来玩玩？" 宋英杰给两位营长递了筷子："洋洋性格内向，怕是不好融入。昨天刚到，连门都不敢出。" "这有什么！"周营长一拍大腿，"我让竞业今天就去打招呼，那小子最会带人了！你是不知道，去年老王家孩子刚来时也这样，没两天就被竞业带得满大院疯跑。" 上官明在一旁打趣："竞业可是咱们大院的孩子王，有他带着准没错。老周，你儿子这点随你，从小就有人缘。" 周营长得意地捋了捋头发："那是！不过老宋，你家小子多大了？看着挺秀气的。" "五岁半。"宋英杰想起儿子怯生生的样子，心里一软，"就是太老实，在老家没少受欺负。" 李营长咂咂嘴："那可不行！男孩子就得有点血性。老周，让你家竞业好好带带。" 周营长拍拍宋英杰肩膀："放心吧！竞业虽然皮了点，但最讲义气。我这就回去跟他说，让他今天放学就去找洋洋玩。" 宋英杰想起前世两个孩子之间的恩怨，心里一动："那就麻烦周哥了。不过洋洋刚来，可能得慢慢来。" "放心吧！"周营长信心满满，"竞业有分寸！对了，你家闺女多大了？我家那口子早上见了，回来直跟我夸长得俊。" 提起小宋玉，宋英杰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还没满月呢，身体不太好，昨晚闹到半夜才睡。" "哈哈，小孩子都这样，长大了身子就壮了。"李营长大笑，"我家老二小时候也是三天一大病，十天一小病，现在不还是满大街乱跑。"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 临走时，周营长还特意叮嘱："老宋，晚上我让竞业去找洋洋玩，你可别拦着啊！" 走出食堂，上官明小声问："你好像不太放心？我看你刚才表情有点怪。" 宋英杰摇摇头："就是觉得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比较好。洋洋那性子……" "我懂。"上官明叹了口气，"不过老周说得对，男孩子还是得有个伴。竞业那孩子虽然调皮，但心地不坏。" 两人走到岔路口分开。 一拍脑门，宋英杰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没办，他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还没结束的功夫，扭头去了供销社，买了一些礼品，先拎回家，跟媳妇打了个招呼，说是晚上一起串趟门。 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跟老爷子打招呼！ 第二十八章老领导？ 傍晚时分，宋英杰和上官明并肩走在回筒子楼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训练场上的尘土还沾在军装裤腿上。 "老宋，你看那边。" 上官明突然指着前方笑道。 筒子楼前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围在一起玩沙子。宋英杰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儿子。 宋浩洋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小铲子堆着沙堡。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那是上官明八岁的儿子上官锋。 他依稀记得，这小子以后入伍了，两三年就当了连长，前途一片大好，好像和自家儿子关系还不错。 儿子去世后，他哭得稀里哗啦。 想起上一世，宋英杰抿了抿唇。 "真好，洋洋交到朋友了。" 两人走近了些，听见上官锋正大声指挥："这边再加个城墙！对，就这样！我爸爸说古代打仗都要有城墙！" 宋浩洋认真地按照指示堆着沙子，小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旁边还站着两个扎着小辫的女孩，一个文文静静地抱着本书，另一个则叉着腰，一脸嫌弃。 "哥！你们玩得脏死了！"叉腰的女孩跺着脚，"妈妈说了不许把沙子弄到衣服上！" "夏清你别管！"上官锋头也不抬，"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脏的！" 文静的女孩轻声细语地说："可是……真的弄脏了……" 宋英杰和上官明相视一笑。 这对双胞胎姐妹性格迥异，春沁温柔胆小，夏清却是个假小子。 "孩子们，该回家吃饭了！"上官明喊道。 几个孩子这才发现大人回来了。宋浩洋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怯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玩得开心吗？"宋英杰蹲下身，给儿子整理了下衣领。 宋浩洋点点头，小声说："锋哥教我堆城堡……" 上官锋一把搂住宋浩洋的肩膀："爸！洋洋可聪明了！一教就会！" "好小子！"上官明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带妹妹们回家洗手去！" 目送上官一家离开，宋英杰牵着儿子的手往家走："今天都玩什么了？" "锋哥教我堆城堡，还说要带我爬树……"宋浩洋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说周末要带我去看他们养的兔子！"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宋英杰心里一暖。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 推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张晓梅正坐在椅子上给小宋玉喂奶瓶，见他们回来，笑道："回来啦？饭刚好。" 宋英杰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又添置了不少东西，窗台上多了两盆绿植，从老家带来的东西整整齐齐，连窗帘都换成了淡蓝色的新布料。 "这些……"他心疼地看着妻子，"等我回来弄就行了，你带孩子够累的了。" 张晓梅摇摇头："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总要像个家的样子。"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儿，"洋洋，洗手吃饭了。"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青椒炒肉丝香气扑鼻，一盘金黄的煎豆腐，还有清炒时蔬，汤是排骨冬瓜汤，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 在这个物资还不算丰富的年代，这样的饭菜已经相当丰盛了。 "妈妈做的饭最好吃！"宋浩洋扒了一大口饭，腮帮子鼓鼓的。 宋英杰给儿子夹了块肉："多吃点，长得壮壮的，以后当男子汉保护妈妈和妹妹。" "嗯！"宋浩洋用力点头，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吃完饭，宋英杰主动收拾碗筷："我来洗碗，你歇会儿。" 张晓梅想说什么，被他拦住了："听话，去陪孩子们。" 厨房里，宋英杰一边洗碗一边说："晓梅，还记得我在信里提到过的王首长吗？就是那个帮了我不少的老领导。" 张晓梅抱着小宋玉靠在门框上："记得啊，怎么了？" "我中午买了点礼品，咱俩一会儿去串个门。"宋英杰甩了甩手上的水，"好久没去看他了。" "现在？那孩子们……" "送到上官家待会儿，估计不用两个小时咱就回来了。" 张晓梅点点头："这位王首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宋英杰擦干手，从柜子里取出准备好的礼品卡，两瓶好酒，一盒糕点，还有一包张晓梅从老家带来的山货。 "王首长是大校，在军区很有威望。"宋英杰语气中带着敬意，"当年要不是他赏识，我可能现在还在普通营队熬出头呢。他知道我的身世，不但没嫌弃，还给了我很多机会。" 张晓梅一听，连忙整理了下衣服："那咱可得好好感谢人家。你等等，我换件体面点的衣服。" 不一会儿，两人把孩子们送到上官明家。 春沁夏清两个女娃一听说要照看小宋玉，高兴得直拍手："我最会带妹妹了！" 上官锋则是牵着宋浩洋："洋洋，走，我教你折纸飞机玩，我房间那个窗口风大，飞机能飞老远了！" 走在去王首长家的路上，夕阳已经西沉，路灯次第亮起。 张晓梅挽着丈夫的手臂，好奇地问："王首长家远吗？" "不远，就在干部楼那边。"宋英杰调整了下手中的礼品，"他老伴前年过世了，现在只有一个保姆照顾他。大儿子在南方部队，很少回来，另外一对儿女也在外地，偶尔才会回来看看。" 张晓梅叹了口气："老人家一个人多孤单啊。以后咱们多去看看。" 宋英杰握紧妻子的手，心里暖暖的，他媳妇儿心地善良，孝顺老人，如果没有张家的算计，上一世他们也能幸福到老吧。 王首长住的是一栋红砖小楼，门前种着几株月季，在夕阳下开得正艳。比起筒子楼的拥挤，这里明显宽敞许多，院子里还搭了个葡萄架。 宋英杰轻轻叩响门环，不一会儿，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中年妇女开了门。 "哎哟！是小宋啊！"秀姨眼睛一亮，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进来快进来！首长老念叨你呢，正好你来了，他也不至于那么闷了。" 张晓梅有些拘谨地跟在丈夫身后。 “哎！秀姨，这是我媳妇，晓梅，媳妇这位喊秀姨就行。” “秀姨好，我和英杰来看看老领导。” “哎哟，真俊，快进来吧。” 第二十九章上大学？ 屋里飘来饭菜的香味，餐桌上摆着几盘还没撤下去的菜。 "你们来得正好，一起吃点？"秀姨热情地招呼，"我再去炒个鸡蛋！" "不用了秀姨，我们吃过了。"宋英杰笑着把礼品递过去，"这是晓梅从老家带来的山货，您收着。" 正说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从里屋走出来，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 "小宋！"老人声音洪亮，"你小子总算想起来看我了！" 宋英杰立刻立正敬礼："首长好！"然后拉过张晓梅，"这是我爱人张晓梅。晓梅，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王首长。" 张晓梅微微欠身："首长好。" 王首长上下打量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小宋有福气啊！"他招呼两人坐下，"后院安宁，才能安心工作。你小子找了个好媳妇儿。" 秀姨麻利地收拾着餐桌，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壶热茶和一盘绿豆糕。 "尝尝，这是秀姨的拿手点心。"王首长亲自给两人倒茶。 宋英杰看着秀姨利落的动作，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该给家里请个保姆。晓梅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实在太辛苦了。 "小宋啊，"王首长啜了口茶，"现在儿女双全了，后面怎么打算？还准备要老三不？" 宋英杰连忙摆手："两个就够了。生孩子太遭罪，我可舍不得晓梅再受那个苦。" 张晓梅脸一红，低头抿了口茶。 王首长哈哈大笑："现在时代不同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看咱们军区医院的李院长，还有文工团的刘团长，哪个不是巾帼不让须眉？" 张晓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想起隔壁的淑芬嫂子，一边带着三个孩子，一边还在小学教书。而自己除了做饭带孩子，好像什么都不会。 又聊了一会儿部队的事，眼看天色已晚，宋英杰起身告辞。王首长一直把他们送到院门口，拍着宋英杰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 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宋英杰察觉到妻子一直沉默，轻声问道："怎么了？累了吗？" 张晓梅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英杰……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什么呢？"宋英杰停下脚步。 "你看首长说的，现在妇女都能做那么多事……可我……"张晓梅声音越来越小，"除了带孩子做饭，什么都不会……" 宋英杰握住妻子的手："谁说的？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教得这么好，这还不厉害？" "这些……这些算什么本事啊……"张晓梅叹了口气，"又不能当工作……"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桂花香。宋英杰突然说："晓梅，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说过什么吗？" 张晓梅疑惑地抬头。 "你说你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读完高中。"宋英杰眼神温柔，"你说你喜欢读书，喜欢唱歌，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张晓梅愣住了，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以为他早忘了…… "我一直记着呢。"宋英杰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我在想……如果你愿意，我想支持你上大学。" "上……大学？"张晓梅声音发颤，"我都这个年纪了……而且……" "年纪怎么了？你不也才二十多岁。"宋英杰笑道，"咱们军区夜校还有四十多岁的大姐呢！你学习能力强，嗓子条件又好，不管是去学音乐，还是普通大学，我都支持你。" 路灯下，张晓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些被生活磨平的梦想，那些深埋心底的渴望，突然在这一刻重新发芽。 "我……我真的可以吗？"她哽咽着问。 宋英杰把妻子搂进怀里："当然可以。咱们一起想办法，先把孩子安排好。请个保姆，或者送到托儿所……" 张晓梅靠在他肩头，咬唇：“请保姆，那多费钱啊，况且……” “媳妇，咱们细细来算，我一个月工资一百五十块，加上军龄津贴，伙食补贴，到手能有一百七八十块，洋洋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咱们军区的子弟小学都免费，更不用担心，请个保姆能让你专心读书工作，又能帮着招呼洋洋小玉，多合适啊！” 宋英杰按按她的肩膀，“也不怕你生气，这些年除了给老家汇款，我也留了个心眼，手里存了不少钱，折子就放在你的行李箱里，你回去看，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你只要养好身体，做想做的事就好了。” 夜色渐深，宋英杰和张晓梅从上官家接回两个孩子。宋浩洋意犹未尽地跟在上官锋后面，小脸上还沾着沙子，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印子。 "锋哥说了，明天教我叠纸飞机！" 宋浩洋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完全没了初来时的内向。 宋英杰揉了揉儿子乱糟糟的头发："好小子，玩得这么疯。"他冲张晓梅眨眨眼，"我带他去洗洗，你先哄小玉睡觉。" 浴室里，宋英杰一边给儿子冲澡，一边哼着军歌。宋浩洋突然仰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爸爸，锋哥说男子汉要保护女孩子，就比如他会保护妹妹和妈妈。" "哦？"宋英杰憋着笑，"那你怎么想？" "我要快点长大！"宋浩洋挺起小胸脯，"保护妈妈和妹妹！" 宋英杰用毛巾裹住儿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好样的！这才是我的儿子！" 另一边，张晓梅正小心翼翼地将医生开的维生素片碾碎，兑进奶瓶里。 小宋玉在她怀里安静地吮吸着，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张晓梅又想起那个可怕的梦，猛地闭上眼，不敢再想。 "宝贝，妈妈一定会让你健健康康的。"她轻声承诺，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夜深了，张晓梅刚把小宋玉哄睡，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宋浩洋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踮起脚尖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妹妹。 第三十章考核 "妈妈，我马上就长大了。"他压低声音，一脸严肃，"一定能保护好你和妹妹！" 说完，像完成什么重大使命似的，转身就跑。 张晓梅一头雾水："这孩子怎么了？" 宋英杰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可能……这就是男人间对话的后遗症吧。" "你呀！"张晓梅无奈地拍了他一下，"洋洋性格内向，没安全感，你可别把他吓坏了。" 宋英杰把妻子搂进怀里，两人一起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小玉。月光透过窗帘，在小家伙脸上洒下一层柔光。 "晓梅，"宋英杰突然说，"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张晓梅微微一笑，“是啊，好久没唱了。” “给我唱首歌吧。” 她转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身边人上，轻轻哼起了一首民谣，嗓音温柔似水。 小玉在梦中咂了咂嘴，睡得更香了。宋英杰搂着妻子的手臂紧了紧，心里暖烘烘的。 这就是他拼命也要守护的幸福。 第二天一早，宋英杰精神抖擞地来到训练场。上官明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新兵选拔名单。 "就这几个？" 宋英杰扫了一眼名单，眉头微皱。 上官明耸耸肩："咱们营要求高，能入围的本来就不多。喏，那个就是赵志刚。" 顺着上官明的目光看去，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站在队伍最前面。他长得浓眉大眼，乍一看挺正派，就是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偷瞄四周。 "宋营长好！"赵志刚见宋英杰看过来，立刻挺直腰板敬礼，笑容热络得有些过分，"我是张光耀的……" "知道了。"宋英杰冷淡地打断他，转向全体新兵，"今天选拔分三项：体能、射击、战术配合。不合格的，不管是谁的关系，一律淘汰！" 赵志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宋英杰用余光观察着他，心里冷笑，这小子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可惜眼神骗不了人。 第一项是五公里负重跑。 赵志刚跑在队伍前列，时不时回头张望，像是在计算自己领先多少。宋英杰和上官明站在终点处记录成绩。 "怎么样？"上官明小声问。 宋英杰摇摇头："花架子。你看他跑步姿势，重心不稳，纯粹是靠蛮力。" 果然，到了最后冲刺阶段，赵志刚明显体力不支，被后面几个人超了过去。 射击环节，赵志刚倒是表现不错，打出了48环的好成绩。他得意地擦了擦汗，朝宋英杰投去期待的目光。 "靶场神枪手，战场上怂包。"宋英杰对上官明耳语，"我看得多了。" 上官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他，“你这话说的……之前是你非要把人塞进来，现在又不满意了？” “之前是觉得这小子有潜力，万一能够成个神枪手啥的，咱们脸上也有面子，那现在看来不行，我还不能反悔啊？”宋英杰老早就知道自己这个行为看起来很反常，但他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谁让自己重生晚了那么一会儿呢。 就算被上官吐槽两句，那也比把这么一颗老鼠屎放进来好！ 最后一项战术配合测试，要求新兵分组完成障碍穿越和模拟营救。赵志刚被分在第一组，刚开始还算配合，可到了关键时刻，他明显犹豫了，动作慢了半拍，导致整个小组延误了十几秒。 跟他同组的战士有的变了脸色，愤怒的将手上的武器丢下，有的实在是忍不了，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就这也能进选拔吧，简直就是个害群之马！” 赵志刚被骂的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几句，但见对方身材比自己健壮，又不敢动手，只能甩锅：“明明是前面动作不规范，导致后面出了问题，我不过一时没反应过来，责任能在我身上吗。” 跟他呛声的战士翻了个白眼，“大哥，这是实战演练，可不是你那花拳绣腿的训练，实战的时候出现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如果前面的战士负伤了呢，动作不可能百分百规范，你难道就不懂变通吗？” 赵志刚冷笑：“那就让自己别受伤呗。” 此话一出，其他战士也纷纷忍不住了，“我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说什么神枪手呢，就是个窝囊废！跟个孩子一样！” 赵志刚气急了，“你说谁是窝囊废？有种你再说一遍！看老子不揍死你！” 说完就要抡拳头。 就在两人即将爆发冲突时，一只手臂突然伸过来，阻拦了这一场冲突。 是一个个头偏矮，皮肤黝黑的战士，和他们并不是一组的，他勾起抹笑容说：“好了，别吵了，首长们还在上面看着呢，别忘了这是选拔，首长们一定能够看出综合素质如何，我们厅结果就是了。” 赵志刚冷笑一声，推开他的手，心中很是得意。 首长可是我的关系户。 更何况他又没做错什么，前面那个动作不对的战士才应该被淘汰！ “行了。"宋英杰冷淡地扫了一眼赵志刚，转向战士们，"第一轮测试结束，成绩不合格者淘汰！结果半个小时后就出来，你们可以去旁边休息，等待成绩。" 新兵选拔在一阵骚动中结束。 赵志刚愤愤不平地瞪着跟他发生冲突的人。上官明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这小子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宋英杰望着新兵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个皮肤黝黑的战士，“那个叫什么来着，孙旭？不错啊，各方面都挺稳定，虽然不突出，但是情绪上，技术上都挑不出错。” “这小子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听说有机会转干部，他不愿意，就是想要当特种兵，我挺看好他。”上官明点点头，“就是性格也好，善于跟人打交道。” “挺好。"宋英杰转过身，望着远处，"我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上官明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英杰勾起一抹笑，"我的打分表就放在那里了，你一会儿等陈默来了，他也算是队长了，一起商量着宣布结果吧，我就不在这儿挤了。" 第三十一章蹭饭 午后阳光透过纱窗洒进屋里，张晓梅正陪着宋浩洋认字。 小家伙盘腿坐在地板上，小手指点着书本，一字一顿地念着："大、小、多、少……" "洋洋真棒！"张晓梅摸摸儿子的头，"这几个字都会写了？" 宋浩洋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已经会了，妈妈你看，爸爸之前跟我说的，认字多了就能看小人书了！" 张晓梅正想夸儿子两句。 正说着，楼下传来喊声："302的张晓梅！电话！" 张晓梅连忙起身："洋洋，妈妈去接个电话。妹妹在睡觉，你看着点。要是有人敲门，千万别开，知道吗？" "知道啦！"宋浩洋头也不抬，继续研究他的识字书。 楼下公用电话旁，张晓梅拿起听筒："喂？" "姐！是我啊！"电话那头传来张光耀热情过度的声音，"小玉身体好点没？我托人从省城带了进口奶粉，回头我亲自跑一趟，给你们送过去啊。" 张晓梅眉头一皱："奶粉就不要了，给招娣喝吧，你有事说事。" "咳……是这样，"张光耀语气突然委屈起来，"我有个朋友赵志刚，不是托姐夫照顾嘛。本来都说好了，今天突然说没选上……姐，你帮我问问姐夫咋回事呗？" "军队上的事我管不着。"张晓梅声音冷了下来，"再说了，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没选上就是没选上。" "姐！"张光耀急了，"我可是你亲弟弟啊！当初那些事都是李巧巧挑唆的，我……" "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也不用再提起来，要是有什么大事儿，再来给我打电话，刚到这里忙着呢。"张晓梅打断他，"下次再说，挂了。" 放下电话，张晓梅脸色阴沉。 这个弟弟，还是这么会装可怜。 她正想上楼，忽然听见自行车铃铛声。 "晓梅！"刘淑芬骑着辆二八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个布兜，里面装着教案本，"接电话啊？" 看到邻居，张晓梅脸色缓和了些："淑芬姐，刚下班？" "可不是嘛，今天给孩子们批改作文，累死我了。"刘淑芬推着车和她并肩走着，"你家小玉最近怎么样？" "好多了。"张晓梅笑了笑，"英杰说想让我去上大学，以后也能找个工作。" 刘淑芬眼睛一亮："哎哟！没想到你家宋营长思想这么进步！"她凑近了些，"你想去不？" 张晓梅绞着手指："想是想……可我都这个年纪了，又带着两个孩子……" "这有什么！"刘淑芬一拍车座，"教员曾经说过，想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怕晚！再说了，你家宋营长这么支持你，多难得啊！" "我就是怕……"张晓梅声音低了下去，"怕学不好，给英杰丢人……" 刘淑芬哈哈大笑："你呀！反正就这两天的接触，我感觉你学习能力还挺强的，"她突然住了口，转而说道，"反正我觉得只要有机会，不如就抓住，省得未来后悔！要不先来我们学校夜校试试？" 张晓梅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刘淑芬拍拍她肩膀，"下周一就有开班，我帮你报名！" 两人说说笑笑上了楼，张晓梅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原来迈出第一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另一边，宋英杰和陈默正在军务处办理新兵手续。陈默一边整理档案一边嘟囔："营长，那个赵志刚明明成绩还可以，为啥……" "成绩可以？"宋英杰冷笑，"战场上靠的不是花架子。这小子眼神飘忽，关键时刻肯定掉链子。" 陈默挠挠头："可你之前还跟我说过他不错，我还打了高分，结果你俩打的都是叉，上官营长跟看傻子一样看我。" "那我是考验你呢，看来你没经受住考验。"宋英杰啪地合上文件夹，"特战队是要命的差事，不能有半点马虎！" 陈默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办完手续，陈默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营长，我去你家蹭顿饭呗？早就想见见嫂子了！" 宋英杰笑骂："你小子！行吧，正好让你嫂子露两手。" 两人走到筒子楼下，远远看见宋浩洋一个人蹲在沙坑边玩。宋英杰突然拉住陈默："等等，你装不认识我，去跟那孩子聊聊天。" 陈默一脸懵："啊？" "我想看看这小子的警惕性。"宋英杰躲到一棵树后，"去吧，自然点。" 陈默整了整衣领，摆出一副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表情，大步走向宋浩洋："小朋友，一个人玩啊？" 宋浩洋抬起头，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叔叔你是谁？" "我啊，我是新来的……"陈默蹲下身，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吃糖不？" 宋浩洋盯着糖看了两秒，突然站起来后退两步："妈妈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说完转身就要跑。 陈默连忙喊住他："哎哎，我是你爸爸的战友！" 宋浩洋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他："真的？" "当然！"陈默指指树后，"不信你问你爸。" 宋英杰这才笑着走出来："好小子！警惕性不错！" "爸爸！"宋浩洋扑过来，又扭头对陈默说，"叔叔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坏人……" 陈默哈哈大笑，揉了揉宋浩洋的脑袋："好样的！警惕性高是好事！" 宋英杰抱起儿子，心里满是欣慰。看来昨天的"男人间的谈话"效果不错。他转头对陈默说："走吧，让你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张晓梅对宋英杰战友更是欢迎，原本准备了两菜一汤，见多来了个人，扭头就去又拿了一条腊肉，“你们先吃着，我再炒个肉菜！” 陈默赶紧去拦，"嫂子别忙活了，有饭就行了。"他转头对宋英杰说，"要是我还敢提要求，估计领导得把我头都打掉了！" “你这说的像是我平时虐待你一样，别在我媳妇面前瞎说。”宋英杰去洗了手走出来，“添个菜就添个菜吧，先坐下吃。” 陈默这才坐下，尝了一口饭菜，不由得伸出大拇指，“香啊，这可比咱们食堂好吃多了！” 宋浩洋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那当然！我妈妈最厉害！" 陈默忍不住又揉了揉他脑袋："好！这么孝顺妈妈，好崽！" 宋英杰忍俊不禁："怎么干点啥都要被夸，洋洋容易膨胀！" 第三十二章晚上喝酒 这多了一个人就是不太一样。 尤其是多了个平时就非常开朗活泼的陈默，餐桌上格外热闹。 坐在宋浩洋旁边，陈默不停地给小家伙夹菜，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陈叔叔，你吃这个！"宋浩洋踮起脚尖，努力把一块红烧肉放进陈默碗里，"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陈默受宠若惊："哎哟，谢谢小洋洋！"他转头对张晓梅竖起大拇指，"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比食堂大师傅强多了！" 张晓梅抿嘴一笑："喜欢就多吃点。"她给小宋玉喂了一勺米糊，小家伙咂巴着嘴，小手在空中抓呀抓的。 宋英杰看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他注意到陈默看孩子的眼神里带着羡慕，便打趣道："怎么，眼馋了？赶紧找个对象啊！" 陈默挠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天天训练出任务的，哪家姑娘愿意跟啊……" "这话可不好说，你长得帅，又是个干部，咋不能找对象，等咱们这次边防演练回来，我就去找人问问有没有哪家姑娘愿意的。"宋英杰笑着说。 陈默脸红了，"哎呀，不提这事儿！" 见状，宋英杰和张晓梅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起来。 吃完饭，陈默主动陪宋浩洋玩起了积木。 一大一小蹲在地上，堆了个歪歪扭扭的"城堡"，乐得前仰后合。 宋英杰挽起袖子要洗碗，张晓梅却拦住了他。 "英杰，"她一边擦桌子一边说，"我想好了，等小玉满月宴过后，我就去夜校学习。" 宋英杰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想学什么？" "音乐。"张晓梅声音轻了些，"我……我想试试艺考，学唱歌……" "太好了！"宋英杰一把抱住妻子转了个圈，"我就知道你行！以后说不定还能进文工团呢！" 张晓梅红着脸捶他："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就是想学点东西，以后当个音乐老师也行啊……" "我媳妇指定有天赋！"宋英杰信心满满，"当年在村里，谁不夸你嗓子好？" 两人正说着，陈默抱着已经睡着的宋浩洋走过来："营长，嫂子，玩着玩着洋洋睡着了……不早了，我把他送房间去就走了。" "哎！我来抱着吧，外面天黑了，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点。" 送走陈默后，宋英杰轻手轻脚地把儿子放到小床上，小崽子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上官明拿着份文件找到宋英杰："老宋，这是你要的五十人精英战队初选名单，一共一百多个人，都是每个连队自己选上来的。另外，新兵入伍季快结束了，退伍名额也下来了，你得提前筛选。" 宋英杰接过文件翻了翻："行，我这两天就办。"他正要走，突然被上官明拉住。 "还有件事，"上官明压低声音，"周营长最近老打听咱们连队，也不知道寻思啥呢。" 闻言，宋英杰有些惊讶。 虽然是邻居，但和周营长也不熟啊！ 当天下午，周营长本人就来了："老宋！忙着呢？" 他笑容满面，手里还拿着个文件袋。 宋英杰不动声色地收起名单："周哥，有事？" "没啥大事，"周营长搓搓手，"就是想着晚上请你家吃个饭，咱哥俩好久没聚了。" 宋英杰挑了挑眉："这么客气？" "咳，这不是……"周营长眼神飘忽了一下，"上次不是说让我家孩子跟你家孩子作伴吗，况且咱们是邻居，多聚聚才好，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宋英杰心里明镜似的，但面上不显："行啊，正好省得晓梅做饭了。" 等周营长走远，宋英杰去给家属楼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电话才有声音。 他说："晓梅，晚上别做饭了，周营长请客。" 电话那头，张晓梅好奇："周营长？就是楼上那家？" "对，"宋英杰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他有事，你留个心眼，别空手过去，准备点东西吧。" "好，你放心，我空了去供销社一趟。" 下午的训练场上，新兵选拔的士兵也到位了。 宋英杰站在队列前，声音洪亮："孙旭、王强、李振国，出列！" 三个年轻人挺胸抬头向前一步。宋英杰扫视一圈，目光在孙旭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这个年轻人眼神坚毅，各项技术过硬，从目前来看性格也很好，是个好苗子。 "陈默，"宋英杰转头，"孙旭分到特战队预备役，其他两个去三连。" 陈默响亮地应了声"是"，热情地拍了拍孙旭的肩膀："好小子！有前途！" 等其他人都散去后，勤务兵老孟匆匆跑来："营长，司令部的文件需要您签字。" "好。"宋英杰随手接过文件， 老孟等待的时候，瞥见正在收拾装备的孙旭，有些惊讶的开口，"咦，这不是孙家的小子吗？" 宋英杰和陈默同时转头："孙家？" 老孟神秘兮兮地说："他爸好像是省里的领导，家里背景硬着呢！也不知道为啥来当兵了……" 陈默瞪大眼睛："好家伙！营长，你这随手一挑就是个''大人物''啊！" 宋英杰也愣住了。他仔细回想孙旭的表现——没有半点架子，训练比谁都刻苦，完全看不出是干部子弟。 "有意思……"宋英杰摸摸下巴，"陈默，你多留意着点。要是真像老孟说的，这小子不简单啊。" 毕竟无缘无故，很少有这种出身的子弟愿意来军营受苦。 更何况还不是文职干部，居然是来特战队出生入死。 宋英杰对这小子更有兴趣了，上一世记忆里可没这么个人物，入选的人是赵志刚。 宋英杰拎着两袋苹果往家走，远远看见秀姨挎着菜篮子从市场回来。 想起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事，他快走几步迎上去，笑吟吟打招呼："秀姨，买菜回去啊？" "哎哟，小宋啊！"秀姨笑眯眯地停下脚步，"可不是嘛，首长说想吃韭菜盒子，我寻思着买点新鲜韭菜。" 第三十三章找保姆 宋英杰从袋子里掏出一袋苹果递过去："给您和老首长带点苹果，多吃水果对身体好。" 秀姨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您就收着吧，"宋英杰硬塞过去，"晓梅总说多吃苹果对身体好，您可别跟我客气啊。" 秀姨这才接过苹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家晓梅就是懂事。" 她看了看宋英杰手里的另一袋苹果，"这是给孩子们买的？" "是啊，"宋英杰趁机问道，"秀姨，我想跟您打听个事。晓梅一个人带俩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后面她还准备去夜校读书。您认识靠谱的保姆吗？大概什么工钱？" 秀姨想了想："现在住家保姆一个月20到30块吧。你这么突然一问，这不是巧了吗。" 她拍拍脑门，"我有个同乡家里有个闺女，才十几岁，家里没活干，又想帮点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干活麻利，性格也热情，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前阵子说想找活干，我这两天帮你问问？" "那可太谢谢您了！"宋英杰喜出望外。 秀姨笑着打量他："小宋啊，现在像你这么疼媳妇的可不多见喽！" 宋英杰耳根一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应该的，应该的……" 告别秀姨，宋英杰走到楼下，发现几个小战士正在往一楼空置的房间里搬家具。 他好奇地停下脚步："这是有人要搬进来？" 一个小战士擦了把汗："报告首长，是的！" "谁啊？"宋英杰随口问道。 小战士摇摇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就是奉命来收拾屋子。" 宋英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上一世这一楼一直空着，怎么突然有人要搬进来了？ 他带着疑问上了楼，一进门就愣住了。 只见张晓梅穿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抹了桂花油。 "这是……"宋英杰忍俊不禁，"要去参加国宴啊？" 张晓梅嗔怪地瞪他一眼："周营长家请客，总不能太随便吧？"她低头整理了下衣角，"听说他家条件可好了，我可不能在人前给你露怯。" 宋英杰把苹果放下，一把将妻子抱起来转了个圈："我媳妇这么漂亮，穿啥都不丢人！" "哎呀！放我下来！" 张晓梅红着脸捶他，一扭头看见儿子正幽怨地盯着他们，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饿了……"宋浩洋委屈巴巴地说。 张晓梅赶紧从宋英杰怀里跳下来，轻轻打了他一下："看你，把孩子都饿着了！" 宋英杰挑了挑眉。 好小子，坏他的好事。 一家三口收拾妥当上了楼。 周营长家住的是三楼，户型跟他们差不多，都是两室一厅。 敲门后，开门的是周营长地媳妇李丽。 一股炖肉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宋营长来啦！快请进！"李丽笑容满面，虽然眼角有些细纹，但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她热情地拉着张晓梅的手，"这就是晓梅妹子吧？真俊！" 张晓梅礼貌地笑笑："李姐好。" 周营长家果然阔气。 18寸牡丹牌彩电摆在五斗柜上，墙角还放着部电话机。 宋浩洋眼睛都看直了，小心翼翼地往电视机方向挪步。 "来来来，别客气，坐！"周营长招呼着，从冰箱里拿出几瓶汽水，"老宋，咱哥俩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 宋英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营长过分热情的态度，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啥事，嘴上应着："那是自然。" 李丽拉着张晓梅聊家常："听说你家小玉身体不太好？我认识个老中医，特别会看小儿病，回头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啊，甭怕都是熟人……" 正说着，里屋门突然打开。 一个十岁不到的半大小子走了出来。 他穿着时兴的牛仔衣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宠坏的主儿。 "妈，饭好了没？我饿……"周竞业话没说完，看见正伸手想摸电视的宋浩洋，立刻变了脸色，"嘿！小土包子，别乱摸！"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宋浩洋吓得缩回手，躲到张晓梅身后。 宋英杰眼神一沉。 这小子跟上一世的性格一点没变。 周营长赶紧呵斥儿子："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宋叔叔家的弟弟！" 李丽也连忙打圆场："竞业！快跟弟弟道歉！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 她尴尬地笑笑，"晓梅妹子别往心里去……" 张晓梅把儿子搂在怀里，勉强笑了笑："小孩子闹着玩呢……" 周竞业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进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还是李丽开口，"哎哟，别都僵着啊，我专门买的排骨，来来来，吃吃吃，洋洋，来吃一块大的，尝尝阿姨的手艺。" 洋洋还是有点怯怯的，把碗抬起来接过排骨，"谢谢阿姨，我是不是惹哥哥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竞业刚才还说想跟你玩呢！"李丽笑眯眯地给宋浩洋夹了块排骨。 闻言，周营长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我家这孩子，就是脾气差了点，独生子女嘛，也是被宠坏了，但是心肠好着呢，你们以后多接触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以后我也想和哥哥一起玩。"宋浩洋也很给面子，没有继续让场面尴尬下去，咬了一口排骨，脸上露出惊喜："妈妈！好好吃啊……" 宋英杰见状松了口气。 张晓梅也温柔地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 "晓梅妹子，你家孩子真懂事！"周营长夸道，"不像我家孩子被惯坏了……" 李丽闻言有些不高兴："什么叫被惯坏了！孩子这样说明咱教得好！有点个性是好的，小毛病后面纠正就是了。" 宋英杰微微一笑，"是啊，有个性是好事，周哥别这么说孩子。" 周营长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了一瓶白酒，"兄弟，今天咱俩说啥都得喝点。" 宋英杰下意识摆摆手，"那哪行，我不喝酒的。" 第三十四章不喜欢 "莫说咯，明天休息，你不喝可就是不给我面子啊。"周营长笑着说。 话都说到这里了，宋英杰再拒绝，那就实在过分了。 他接过杯子，笑眯眯说："好，那先说好，我酒量可不行，悠着点喝啊。" 李丽也在这时候站起来，拿了个碗，舀了一大勺排骨，又拿了点肉菜馒头，对他们笑了下，"我去看下孩子，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啊。" 饭桌上，一下少了小半。 周营长有些尴尬，正要说话。 宋英杰倒了杯酒，"喝，敬伟大的祖国！" "嘿，这我可得喝一大杯。" 酒过三巡。 张晓梅已经先带着孩子回家了，说是小玉犯困了。 李丽就坐在客厅看电视。 饭桌上只剩下两人。 周营长干笑两声，给宋英杰倒了杯酒："老宋啊，其实今天请你来，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宋英杰端起酒杯，心里冷笑。 果然，这顿饭没那么简单。 他倒要看看，周营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啥事，嗝……" "这不是马上要边防演练了嘛……"周营长给宋英杰满上酒，"我们营运气好，吊车尾选进去了。就想着……能不能跟你们营队搞个兄弟竞赛，提前熟悉下强度？" 宋英杰心里咯噔一下。 要是普通营队之间互相切磋倒没什么，也是对互相都有好处。 可他们营现在培养的是特种兵，单兵实力差距太大。 最重要的是，宋英杰这次采用的是精英战术，参与演练的不过五十人出头，他们营里至少要派出百十来号人，这根本没法打啊。 放水，自己兄弟受委屈。 不防水，五十人把百十来号人打趴下，这能行吗？ 可偏偏这个重要因素是秘密计划，根本没法说。 "这个……"宋英杰面露难色，"恐怕上面不会同意啊。" 周营长笑容僵了僵："老宋，咱们兄弟这么多年……" "这样吧，"宋英杰假装思考了一下，"我跟往年参加演练的营长关系都还不错，也有今年没选上的，介绍给你们当陪练？" 周营长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他干笑两声："那……那也行。" 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冷了下来。 宋英杰看在眼里，心里门清。 周营长这人啥都好，就是心眼小，爱记仇。 他赶紧端起酒杯："周哥，我敬你！" 几杯酒下肚，宋英杰开始"醉醺醺"地大吐苦水："周哥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也难啊！上面天天催训练进度……家里俩孩子闹腾……媳妇还要去上学……" "难啊，你也知道，我泥腿子出身，比不上周哥你，愁死我了。" 周营长扶着东倒西歪的宋英杰，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老宋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我这是真没办法……"宋英杰舌头都大了似的，"改天……改天请你喝酒赔罪……" 周营长拍拍他的肩："行了行了，我送你回家。" 到了家门口，张晓梅赶紧开门，看见丈夫醉醺醺的样子，心疼地直皱眉："怎么喝这么多……" 周营长尴尬地笑笑："弟妹别见怪，我们哥俩聊得高兴……" 张晓梅心里不太高兴，但面上还是分毫没露，"哎呀，老周，不怪你，我们家老宋就是这样，爱喝酒，酒量又不太行，时间不早了，你也喝了不少，赶紧回去休息吧。" 送走周营长，张晓梅刚关上门，宋英杰就直起了身子，眼神清明得很，哪还有半点醉意。 "你……你没醉？"张晓梅瞪大眼睛。 宋英杰喝了口水，狡黠地眨眨眼："装的。刚才让他不高兴了，怕他记仇，故意装的狼狈一点，周营长这人耳根子软，听我诉苦，他心里就平衡了。" 张晓梅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行！"说着就要去厨房，"我给你煮碗醒酒汤……" "别忙了，"宋英杰拉住她，"孩子都睡了，别吵着他们。" "早准备好了，"张晓梅嗔怪地看他一眼，"在炉子上热着呢，就等你回来。" 不一会儿，张晓梅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宋英杰喝了一口，酸甜适口，胃里顿时舒服不少。 他看着妻子在灯光下温柔的侧脸，心里暖融融的。 "这周营长也真是的，"张晓梅小声抱怨，"非要灌你这么多酒……" 她犹豫了一下，"而且……我不太喜欢李丽和他们家那孩子，感觉他们傲气得很，看不起人似的。" 宋英杰放下碗，笑了笑："你知道李丽什么背景吗？" 张晓梅摇摇头。 "她爷爷是个爱国商人，听说家里很有钱的，在县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宋英杰压低声音，"只是后来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就不行了，当初也下乡了，也是最早平反的那一批，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但她成分不好，在院里一直抬不起头。所以特别要强，把儿子宠得没边儿……" 张晓梅恍然大悟："难怪周竞业那副德行……" "不过周营长人还行，"宋英杰伸了个懒腰，"就是心眼小了点。今天我拒绝他，他肯定记恨上了。" 张晓梅担忧地看着丈夫："那怎么办？" "没事，"宋英杰笑着捏捏她的脸，"你男人有的是办法。"他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看今天洋洋很稀罕那电视，回头咱们也整一个，电话也得安排上，不然给你打个电话还得跑半天，不方便。" 张晓梅咂咂嘴，"这可得花不少钱啊。咱们现在存的不够。" 周家买得起，多少跟李丽的娘家有关系。 现在家属楼里大部分家里，都是只有一台收音机。 宋英杰知道，这次演练比赛之后，成绩好会有一大笔奖金，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也没有百分百的保证，就点点头，"媳妇说得对，那先买一台电话，联系着方便，你说好不好。" 张晓梅这才点头，"行，咱们明天带孩子去百货大楼逛逛。" 夜深了，宋英杰轻手轻脚地去儿童房看了看两个孩子。宋浩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小嘴还嘟囔着梦话；小宋玉则在婴儿床上蜷缩成一小团，睡得香甜。 第三十五章买电话 回到卧室，张晓梅已经铺好了床。 宋英杰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今天我问过秀姨了，她有个同乡姑娘，说是帮我们联系联系，等保姆来了，你就能安心去上学了……" 张晓梅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英杰，谢谢你。" "谢什么，"宋英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媳妇这么优秀，可不能埋没了。" 宋英杰难得睡了个懒觉，被窗外孩子们的嬉闹声吵醒时，已经八点多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酒劲还没完全散去。 推开窗户一看，楼下几个孩子正在玩老鹰抓小鸡。 宋浩洋、上官锋、春沁、夏清，还有周竞业那小子，昨天才真的和洋洋认识，今天居然玩得挺和谐。 "爸爸！"宋浩洋眼尖，仰着小脸朝他挥手，"我们在玩游戏！" 宋英杰笑着点点头："注意安全啊！" 说完，洋洋就回过头，神气活现地跟小伙伴们吹嘘："我家马上就要装电话啦！到时候欢迎大家来打电话！" 这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到处显摆。 宋英杰摇摇头，转身去洗漱。 张晓梅也刚起，正在厨房煎鸡蛋，香味飘得满屋都是。 "我去给小玉喂奶，"宋英杰挽起袖子，"上午咱们去邮电局申请装电话，再去百货大楼看看座机。" 张晓梅把煎蛋翻了个面："好，正好顺路带小玉去军区医院复查一遍，不然我这心里老是不放心。"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孩子们的惊呼声。 宋英杰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 春沁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夏清一边骂几个男孩一边扶姐姐。 几个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出事了！"宋英杰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楼下，场面一片混乱。 周竞业涨红了脸站在一旁，上官锋一脸愧疚，宋浩洋则吓得直往后退。 春沁的膝盖擦破了皮，渗着血丝。 "怎么回事？"宋英杰蹲下身检查春沁的伤势。 "宋叔叔……"春沁抽抽搭搭地说，"他们跑太快了……" 夏清气鼓鼓地插嘴："周竞业一直追洋洋，洋洋在最后面，抓着春沁跑的时候把她带倒了！然后上官锋没刹住车，踩到了春沁！" 宋英杰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几个男孩。 周竞业梗着脖子："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至于哭成这样吗？女孩就是娇气！" "你！"夏清气得要扑上去，被宋英杰拦住了。 "先处理伤口。"宋英杰抱起春沁，"洋洋，跟我回家。" 回到家，张晓梅已经准备好了医药箱。春沁的伤口不深，清洗消毒后贴上了纱布。 小姑娘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还时不时抽噎一下。 "晓梅，"宋英杰低声说，"你带春沁夏清去供销社买点好吃的，我来处理这几个小子。" 等女眷们离开，宋英杰板着脸看向三个男孩："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竞业撇撇嘴："就是玩个游戏，她自己没站稳……" "胡说！"上官锋突然爆发了，到底是自己亲妹妹，还是心疼的，"明明是你一直追着洋洋不放！我都喊停了你还追！" "就是！"宋浩洋小声附和，"我都说累了不想玩了……" 周竞业恼羞成怒："那以后不跟女孩玩了！娇气包！" "你说谁娇气包？"上官锋一把揪住周竞业的衣领，两个男孩眼看就要打起来。 "够了！"宋英杰一声喝止，把两人分开。 他盯着周竞业看了几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竞业啊，你不是喜欢玩吗？叔叔陪你玩个新游戏。" 不等周竞业反应，宋英杰一把将他举过头顶，开始转圈。 "哇！"周竞业起初还兴奋地大叫，"再高点！" 宋英杰加快转速："好玩吗？" "好玩！再快点！" 转了十几圈后，周竞业的笑容渐渐僵住了："宋、宋叔叔……可以了……" "别啊，不是喜欢玩吗？"宋英杰继续转，"这才刚开始呢！" "不、不行了……"周竞业的声音开始发抖，"放我下来……" 又转了五六圈，宋英杰才停下。 周竞业脚一沾地就踉跄着往墙上靠，小脸煞白，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哟，怎么不玩了？"宋英杰故作惊讶，"你不是说女孩娇气吗？你这不也挺娇气的？" 周竞业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憋着没掉下来。 宋浩洋赶紧上前："竞业哥，我也有错，对不起，我今天玩得太疯了……" 上官锋也挠挠头："我也有错，没及时停下。" 周竞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不情不愿地嘟囔："……以后不会了。" 宋英杰蹲下身，平视着三个男孩："玩游戏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尤其是男孩子，更要懂得照顾女孩子，明白吗？" 三个小脑袋一齐点了点。 这时，张晓梅带着春沁夏清回来了，两个小姑娘手里举着冰糖葫芦，已经破涕为笑。 周竞业偷瞄了春沁一眼，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溜烟跑回家了。 "这小子……"宋英杰摇摇头，转头对上官锋说，"锋锋，带妹妹们回家吧，记得给春沁换药。" 等孩子们都散了，张晓梅好奇地问："你怎么说服周竞业道歉的？" 宋英杰神秘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宋浩洋有些闷闷不乐。 宋英杰揉揉他的小脑袋："怎么了？" "爸爸，"宋浩洋仰起脸，"我以后还能跟竞业哥玩吗？" "当然可以，"宋英杰温和地说，"但要记住，玩游戏要有分寸，朋友之间要互相体谅，今天春沁摔倒了，你明明在旁边看着，也不帮忙扶起来，这样做对吗，面对问题，不要逃避，要去解决。" 宋浩洋用力点点头，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知道了。" 张晓梅抱着小宋玉，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洋洋又问，"那我们现在去百货大楼吗？" 第三十六章小哭包 宋英杰和张晓梅对视一眼，互相都有了决定，才说："今天不去了，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我们还要给妹妹做检查，所以不能按电话了。洋洋。" 一听这话，原本还挺高兴的洋洋脸色顿时委屈起来。 "可是……可是我都答应了他们，我家里按电话，就请他们来打电话，要是大家知道我家里没电话，以后肯定会嘲笑我吹牛，不跟我玩了。" 说完，宋浩洋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张晓梅抱着小玉，无奈地看着儿子。 宋英杰把哭红眼睛的宋浩洋拉到客厅小板凳上坐下，自己蹲下身与他平视："洋洋，先别哭了。知道爸爸为什么取消今天买电话的计划吗？" 小家伙撅着嘴，手指绞着衣角，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 "因为……因为我害春沁妹妹摔倒了……" "对，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宋英杰轻轻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痕，声音温和却坚定，"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哭是因为没能达到目的，但没能达到目的的原因是自己犯错，你是想要爸爸妈妈替你承担，还是妹妹替你承担？" 洋洋满脸委屈，连忙摇头，"我……我不是……我就是太伤心了。" 见状，宋英杰知道这孩子还是讲道理的，给他擦眼泪，"爸爸不是怪你，但妹妹的病是不是更重要？咱们得先去医院复查。" 宋浩洋吸了吸鼻子，小脑袋点了点："妹妹比电话重要……" 可说完又忍不住抽噎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张晓梅端来热毛巾，一边给儿子擦脸一边柔声说："洋洋，你是哥哥，要给妹妹做个好榜样。今天要不是你玩得太疯，春沁姐姐也不会受伤。你知道她膝盖都流血了吗？" "我知道错了……"宋浩洋扁着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宋英杰看着儿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明白六岁的孩子理解能力有限。 他揉了揉小家伙蓬松的头发："去洗把脸，咱们先去医院给妹妹检查。电话的事，改天再说。" 去医院的路上，宋浩洋一直趴在车窗边不说话，小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睛还红通通的。张晓梅抱着小宋玉坐在后排，时不时担忧地看儿子一眼。 军区医院的儿科主任姓赵，是位和蔼的老军医，戴着老花镜，看起来就很靠谱。 他仔细检查了小宋玉的情况，又翻看了之前的病历。 "小玉是先天特殊贫血，但你们照顾得很好。"赵医生摘下听诊器，笑眯眯地说，"各项指标都比病例上的数据看来好多了。等孩子五六岁时做个手术就行，现在注意营养，尽量避免生病。" 宋英杰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好，太好了。" "放心，还能报销。"老军医逗了逗婴儿车里的小宋玉，小家伙竟然咯咯笑了起来，"这小丫头福气好着呢！你们看，多精神！" 张晓梅眼眶有些湿润，连声道谢。 宋浩洋趴在婴儿车边，好奇地问："医生爷爷，妹妹什么时候能和我一起玩？" "长大了就能跑能跳啦！"赵医生摸摸宋浩洋的头，"到时候你可要照顾好妹妹，看看你眼睛都肿了，是担心妹妹哭了吗？" 想起上午因为买不成电话而哭，宋浩洋莫名觉得有些后悔。 妹妹的病那么严重。 他居然有一段在想，等明天去看病就好了，今天先买电话。 他太坏了！ 等他们离开医院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宋浩洋看着百货大楼的方向，小脸皱成了苦瓜，又把刚才的后悔抛之脑后了："爸爸……百货大楼四点就关门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 突然，小家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 他一边哭一边打嗝："电……电话……买不成了……" 婴儿车里的小宋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哥哥看。宋浩洋正哭得伤心，突然对上妹妹纯真无邪的目光，顿时噎住了。 "妹……妹妹在看我……"他慌忙用袖子抹脸，强忍着抽噎，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我……我不能哭……我是哥哥……" 前排的宋英杰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 张晓梅轻声道："这俩孩子……" "妹妹看我……"宋浩洋红着鼻子小声说，努力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不能哭鼻子……" 晚上七点，宋英杰拎着张晓梅刚蒸好的肉包子。 白白胖胖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他牵着宋浩洋的小手，来到上官明家门前。 上官明一开门就笑道："老宋！正赶上饭点，快进来坐！" "老上官，今天孩子们闹了点不愉快……"宋英杰把装着包子的竹篮递过去，"自家做的，给孩子尝尝。" 上官明摆摆手："孩子打闹多正常！春沁那丫头也没啥大事。" 他弯腰捏捏宋浩洋的脸，"哟，我们洋洋眼睛怎么肿得像电灯泡？" 宋浩洋羞得耳朵都红了，直往爸爸身后躲，小手紧紧拽着宋英杰的衣角。 正尴尬时，楼道里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周营长拽着周竞业风风火火地下来了。 李丽在后面着急地喊："老周！孩子知道错了！你轻点儿！" 周竞业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走路还一瘸一拐，一看就是刚挨了顿结实的"竹笋炒肉"。 两个小男孩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同时"噗嗤"笑出声来。 "臭小子！"周营长作势要打，被宋英杰拦住。 周竞业揉着屁股嘟囔："我都道歉了还打我……" 上官明哈哈大笑："得，这下孩子们和好了！" 他转头朝屋里喊，"小锋，春沁！夏清！出来吃包子了！" 上官锋带着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出来。 春沁膝盖上还贴着纱布，但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上官锋手里还拿着笔，脸上都沾了水墨。 上官明笑了下，"咳，这孩子也皮实，淑芬让他写检讨来着。" 看来这仨小子各有各的苦难啊。 第三十七章名单 宋浩洋赶紧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藏已久的水果糖，语气带着讨好和歉意："春沁妹妹，对不起……这个给你……" 春沁歪着头看了看他，把糖推了回去："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我有好多呢！给你几颗，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不好？" 大人们相视一笑，看着孩子们围在一起分水果糖。 周营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上官，今天这事……" "孩子们都和好了，咱们大人还计较什么？" 三人说话的功夫，孩子们就又开心起来了。 楼上李丽喊着他们回家，大家也就散了。 回到家里，宋浩洋含着春沁给的水果糖，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很快忘记了不快。 他趴在婴儿车边，拿着拨浪鼓逗妹妹玩。 小宋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跟着哥哥的手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妹妹笑了！"宋浩洋兴奋地喊道，一天的委屈一扫而空。 "小玉那是喜欢哥哥。"宋英杰说着，坐在桌前翻着日历，手指在一个日期上点了点。 下周日就是小宋玉的满月宴了。 他得好好准备，这可是闺女人生第一个重要日子。 "吃饭啦！"张晓梅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从厨房出来，"今天多放了肉馅儿。" 宋浩洋立刻像只小哈巴狗似的凑到妈妈身边，又是递筷子又是摆凳子，殷勤得不得了。吃饭时还特意把最大的包子夹到爸爸碗里，小眼神滴溜溜地转。 宋英杰心里门清，这小子是在为电话的事讨好他呢。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咬了口包子，看着儿子紧张兮兮的样子，终于憋不住笑了。 "下周日给你妹妹办完满月宴，咱们就去装电话。" "真的？" 宋浩洋眼睛"唰"地亮了，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爸爸最好了！"说着就要往宋英杰怀里扑。 "坐好吃饭！"张晓梅忍俊不禁，"看你那猴急样。" 宋英杰更是忍俊不禁。 第二天一早，宋英杰就召集了手底下五个连长和副营长上官明开会。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个大老爷们围坐在长桌旁。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商量精英战队人选的事。"宋英杰摊开名单，"我初步挑了十五个人，剩下的你们举荐。" 几个连长传阅着名单，表情各异。 三连长钱爱军突然皱眉："营长，这个李大壮平时表现一般啊，怎么选上了？" 宋英杰喝了口茶，不急不缓："我看过他打靶，稳定性很好，是个狙击手的好苗子。" 五连长张建军也忍不住了："那我推荐的刘小虎怎么没选上？他可是连队比武第三名！" "刘小虎爆发力强，但耐力不足。"宋英杰点了点名单，"精英战队要的是全能型。" 张建军脸色不太好看，小声嘀咕："这不公平……"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宋英杰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建军，你觉得怎么才公平？" 张建军梗着脖子不说话。 宋英杰笑了："老规矩？" "比就比！"张建军"啪"地拍桌站起来。 上官明赶紧打圆场："老张，算了吧……" "我今天就不服！" "你小子，敢不听营长的话？"上官明有些生气。 "没事。"宋英杰已经掏出两根火柴，"来，老规矩，谁先松手谁输。" 两人各捏住火柴一头，同时点燃。 火苗"嗤"地窜起，慢慢向手指烧去。 离手指越来越近，张建军额头开始冒汗。 宋英杰却面不改色，甚至还有闲心哼起了小曲儿。 火苗离手指只剩不到一厘米时，张建军终于"啊"地一声松了手。 宋英杰这才不紧不慢地把火柴扔进烟灰缸。 "服不服？"宋英杰笑眯眯地问。 张建军揉着被烫红的手指，瓮声瓮气："服……" "行啊，"宋英杰拍拍他肩膀，"我看你火气挺大，再去加练五公里？"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张建军虽然丢了人，但毕竟也是跟宋英杰几年的人了，不生气，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营长，我这就去跑……" "多练练，以后再跟我叫板。" 说完，宋英杰慢悠悠看向其他几个连长，"谁还想跟我练练？" "没有没有！" "我觉得营长选的对，就得这么办！" 也算是服了。 会议结束后，上官明和宋英杰又去了团部一趟，汇报名单，办完事以后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就并肩往食堂走。 上官明突然说："老宋，感觉你最近变化挺大。" 宋英杰心里"咯噔"一下。 上官明和他认识五六年了，从新兵连就在一起，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重生一世，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难道…… 还没等他开口，上官明就接着说："比以前更稳了，考虑事情也更周全。像个真正的领导了。"他笑着捶了下宋英杰的肩膀，"这样挺好，那些小崽子们刚开始还敢跟你叫板，吃点苦头才能分清大小王。" 宋英杰暗暗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怎么，我以前不像领导？" "以前？"上官明哈哈大笑，"以前你就像个愣头青，带着兄弟们往前冲就完事了！" 两人说笑着走进食堂。 宋英杰看着熟悉的军营，熟悉的战友，以及不一样的未来，心里暖暖的。 虽然重生这件事说不清道不明，但能重来一次，弥补前世的遗憾，真好。 食堂里，张建军已经跑完五公里，正狼吞虎咽地扒着饭。 看见宋英杰进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营长，我错了……" "知错能改就行。"宋英杰递给他一个馒头，"明天带着你的兵加练耐力，这次没机会，下次说不定就行了，让我看到你们的进步。" 张建军眼睛一亮，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 吃饭前，军营里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 宋英杰打了碗饭，坐着吃、 上官明瞅他一眼，又问："我听小锋说，你家要接电话啊，现在可不便宜，得两三百块呢。" 第三十八章计生办 宋英杰点点头："嗯，是有些贵。不过，总归要通信，这玩意早晚都得买。" "哎……"上官明叹了口气，"你媳妇这次跟你回来了，你老家那边……" 宋英杰的事，上官明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当年他们当大头兵的时候，一个月工资就几十块钱，自己都不够用，宋英杰每个月还能咬牙攒下一半邮回家里。 就算是一步步升上去，他也是节俭至极，作为战友，他看着都累。 但回家一趟，他好像突然如释重负了一般。 是好事啊。 听到这话，宋英杰笑了一下，"我媳妇儿子都跟我一起来了，我还怕那群吸血鬼吗？" "那就好！"上官明高兴坏了，"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吱声。" 解决了名单问题，就只剩下最简单也最困难的埋头苦练。 直到傍晚，宋英杰哼着小曲儿往家走，夕阳的余晖把军区大院的梧桐树染成了金色。 拐过小卖部，迎面碰上了秀姨，挎着个布兜子，好像还装了点水果，风风火火地赶路。 "秀姨！"宋英杰笑着打招呼，"这么着急上哪儿啊？" "哎哟，我去外面给首长整了点新鲜水果，正好碰上你！"秀姨一拍大腿，"那事儿办妥了！我娘家侄女的小姑子的闺女，叫小芳，过两天就能来。" 宋英杰眼前一亮："那可太好了！就是家里条件有限，只有两间房，得委屈姑娘和洋洋住一间，不过我们会弄个布帘子隔开……" "嗨，这算啥！"秀姨摆摆手，"人家丫头农村来的，根本不讲究这些。一个月工资给二十就成，干得好再涨。" "行，那就这么定了。"宋英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收拾屋子。 回到家，张晓梅正在厨房炒菜，油烟味混着菜香飘得满屋都是。 宋英杰心疼媳妇，想着以后攒点钱，一定要换个油烟机，慢慢凑过去，从后面环住媳妇的腰："老婆，保姆找着了！" 张晓梅手里的锅铲一顿，惊喜地转过头："真的？什么时候来？" "过两天。"宋英杰顺手捏了块炒鸡蛋塞嘴里，"一个月二十，先跟洋洋住一屋，咱们弄个帘子隔开。过一两个月再涨点工资，才能干长久。" "那行，工资就按正常价来，不能亏待人家，明天我就收拾屋子！"张晓梅眼睛亮晶晶的，"总算有人帮忙了，我这腰都快累断了……" "怪我，等保姆来了你好好养着，然后再报个夜校！" 正说着，宋浩洋从外面疯跑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爸爸！上官叔叔家来人了，可凶了！" 宋英杰心里"咯噔"一下。 算算日子，可不就是计划生育突击检查的时候吗？ 他放下筷子，神色如常地问："来了几个人？" "三个！"宋浩洋手舞足蹈地比划，"都穿着蓝褂子，说话可大声了！" 话音未落，对面楼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宋英杰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上官明家门口围了一圈人，隐约能听见刘淑芬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不去！凭什么逼我上环！" "坏了。"宋英杰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晓梅，你在家看着孩子！" 上官家门口，三个妇联干部正扯着嗓子做工作。为首的主任板着脸："这是国家政策！你们军属更要带头执行！" 上官明气得脸色铁青："我媳妇身体不好，不能上环！" "谁说的？"主任不依不饶，"医院证明呢？" 宋英杰挤进人群，挡在上官明前面："主任，有话好好说。既然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军人，国家号召肯定会响应，但你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别做的太难看。" "你谁啊？"主任上下打量宋英杰，"哦，宋营长是吧？正好，你们家也得配合工作！军属都要上环！" 张晓梅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听到这话立刻反驳："我们家小玉才满月，我还在哺乳期呢！" "哺乳期过了就得去！"主任寸步不让，"一个都跑不了！" 宋英杰心里蹿起一股火。 他本来就没打算再生，但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命令，任谁都不痛快。 正僵持着，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哟，这不是王主任吗？"李丽牵着周竞业散步回来，看见这场面立刻明白了，"大老远的，怎么跑我们这儿来了？" 主任一见李丽，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小李啊，这不是来宣传政策嘛……" 李丽把周竞业往身后一拽，笑着打圆场："王主任，这都是我邻居，您给个面子……" 她压低声音，"上回您托我买的那批毛线，我给您留着呢！" 主任的表情松动了几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政策就是政策……" 她转头看向宋英杰和上官明，"不过看在李丽面子上，给你们几天时间考虑。到时候不去，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到时候上面都看着呢，影响自己的作风纪律就不好了！" 说完，三个妇联干部趾高气扬地走了。 李丽只有个独生子，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微笑着对两家说："你们也配合点，早晚的事儿，这次让我劝回去了，下次恐怕连我的面子都不管了。" 上官明气得直跺脚："这不是欺负人吗！" 李丽撇撇嘴，"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人闹上去吧，到时候影响更大，行了，我们先上去了。" 说完，就领着孩子上楼了。 宋英杰拍拍老战友的肩膀："先回去，从长计议。" 上官明叹了口气。 他家三个孩子，更着急。 回到家，宋浩洋正趴在窗台上看热闹，见爸爸回来立刻凑上来："爸爸，什么是上环啊？" 宋英杰被问得一愣。 张晓梅赶紧打岔："小孩子别瞎打听！去，你盛的那碗粥还没喝完呢，赶紧去喝！" 洋洋吐了吐舌头，扭头跑了。 夜深了，宋英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张晓梅轻声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宋英杰望着天花板，"这政策是好，但执行起来太生硬了。上官家有了儿子，想要儿女双全也很正常，可是一想到是个双胞胎，那计生办的人实在是不讲道理。" 第三十九章受伤 张晓梅往丈夫怀里靠了靠："咱们有洋洋小玉也就够了，就算上环我也无所谓。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要是以后政策变了，你还想再要一个吗？" 宋英杰亲了亲媳妇的额头："有你们仨，我这辈子就知足了。我可不忍心你再去冒险。"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静更深。 张晓梅叹了口气。 其实要是能生，她还是想再生。 毕竟孩子不嫌少，丈夫父母早亡，一直是孤身一人，自己的娘家也不靠谱，以后只能是孩子们相依为命，只有孩子多点，以后也好互相照顾。 而宋英杰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心里这事到底该怎么弄。 政策要执行，但总得讲究个方式方法不是？ 第二天清晨，宋英杰吃完早饭，刚推开家门，准备去上班。 就看见上官明拎着个大包袱，正扶着刘淑芬往楼下走。 刘淑芬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上官，这是……" 宋英杰快步上前。 上官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送淑芬回娘家避避风头。计生办那帮人肯定还得来……" 刘淑芬抹了抹眼角："他们闹成这样，这还咋住人，亏他们还知道我是军属，昨天是有你们这些邻居拦着，要是哪天你们不在，他们估计要直接抓我过去了！" 宋英杰一时语塞。 作为军人，他理解政策的重要性；但作为朋友，他也明白上官家想要再生的心情。 他点头，却也无话可说。 "老宋，"上官明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上午帮我请个假？我得把淑芬送到车站。" 宋英杰点点头："行，你去吧。训练场那边我看着。" 目送夫妻俩走远，宋英杰心里沉甸甸的。 这个年代，计划生育是国策，但执行起来确实有不少难处。 训练场上，烈日当头。 宋英杰穿着全套作训服，正在指导特战队员进行高空索降训练。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他声音洪亮，"边境环境比这恶劣十倍！毒虫、瘴气、湿热，样样要命！" 战士们穿着密不透风的作训服，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一个新兵小声嘀咕："这也太热了……" "热？"宋英杰耳朵尖得很，"战场上敌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怕热！" 说着，他亲自示范动作，利落地爬上高台。 绳索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宋英杰检查完装备，一个纵身跃下！ "嗖"地一声，他稳稳落地，动作干净漂亮。战士们忍不住鼓掌。 "看清楚了没？"宋英杰抹了把汗，"下一个！" 轮到刚才抱怨的战士时，意外发生了。 小伙子爬到一半，突然晃了晃，脸色煞白。 "不好！"宋英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 就在新兵脱手的瞬间，他猛地扑过去，把人往安全区域一推！ "砰！"宋英杰自己却重重摔在地上，右脚传来一阵剧痛。 "营长！"战士们呼啦一下围上来。 宋英杰摆摆手，强撑着站起来："没事，脚崴了一下。"他拍拍那个惊魂未定的新兵，"中暑了吧？去阴凉处休息。" 转头对其他人说："训练继续！钱连长带队！大家伙都听好了，我不在这儿也不许松懈，下午我会过来继续检查！" 一瘸一拐地走出训练场，宋英杰还能听见身后战士们更加卖力的训练声。 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伤受得值，至少让这群小子明白了什么叫军人意志，省得他们嘴里也不消停，念叨着热！ 医务室里，军医老赵正给宋英杰检查脚踝。 "还好，没伤到骨头。"老赵熟练地缠着绷带，"不过得休息两天，别逞强。" 正说着，医务室的门又被推开。 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军官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老李？"宋英杰惊讶地喊道。 李营长摆摆手，苦笑道："老宋，你也挂彩了？" 老赵赶紧拿来消毒水："李营长，你这脸怎么弄的？" "嗨，训练时走神了，"李营长龇牙咧嘴地让老赵处理伤口，"被铁丝网刮的。" 两个伤员相视一笑。 宋英杰这才想起来："老李，这几天怎么没见着你？团里说你去外派了？" "是啊，刚回来。"李营长叹了口气，"媳妇带孩子回娘家了，家里就我一人，干脆申请了个外派任务。" 宋英杰递了根烟过去："因为计生的事？" 李营长点点头，压低声音："我家不是有一对儿女了吗，媳妇从朋友那里听说的风头，这些天又要严查。"他摇摇头，"算了，这里面的门道太深了。" "对，形势紧张啊。"宋英杰活动了下脚踝，"你是不知道，昨天傍晚就来了一趟，先拿上官家里开刀的，这阵仗啊……幸亏你和你媳妇儿有先见之明！" 李营长笑骂，"这叫先见之明吗，不管怎么躲，最后不是还得回来。" 两人正说笑间，老赵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行了，两位营长大人，回去好好休息！尤其是你，老宋，这两天别训练了！" 宋英杰拄着拐杖站起来，冲李营长眨眨眼："那哪儿行，现在正是训练的时候，老赵，我可相信你的医术！" "得了吧你！"李营长扶住他，"瘸着腿还贫嘴，我送你回去！" 宋英杰挑眉，"你脸上可还挂彩了呢，咱俩相比起来，还是你这看起来更招笑！" 李营长哭笑不得。 他脾气好，平时话也不多，关键时候靠得住，上一世似乎在营长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的冷板凳，四十多岁了才往上升。 宋英杰想了想，说："我记得你们连队是不是也这次没去边防演练？" "嗯，"李营长点点头，"这次名额少。我们不着急，下次肯定有机会！" 宋英杰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有的是机会，你们之前有经验，正好老周那边，想找个兄弟营练一练，怎么说，有没有时间？" "兄弟营？"李营长想了想，"那不是要打内战了？" 第四十章采购 宋英杰笑骂，"什么叫内战，这是演习懂不懂？你们连队平时训练也不错，这次没选上，肯定士气低，不如来场兄弟比赛，让战士们来点动力！" "……"李营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行，我回去问问指导员，要是没问题就定下来。" "行，"宋英杰点点头，"你要是安排好了，就去跟老周说说，这是你俩的人情，我可不掺和。" 说话间已经到了楼下。 李营长笑了一声，"嘿，别说这个时候你还挺讲究！" 把训练的事处理好，当天下午，宋英杰拄着拐杖提前回了家。 推开家门，就见张晓梅正踩着凳子擦窗户，听见动静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哎哟！"张晓梅拍着胸口，"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提前下班啊？" 眼看着他走路虽然还算顺畅，但明显没有平时步履如风，目光就落在他的脚上，脸色顿时变了，"这是怎么了？" "没事，训练时崴了一下。"宋英杰摆摆手，生怕媳妇儿担心，赶紧解释，"老赵说休息两天就好，连走路都不影响。" 张晓梅赶紧扶他坐下，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伤势："肿这么高还说没事！" 她眼圈都红了，"你这人……" "真没事，我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受伤比这严重多了，那时候还不是立刻有医生来帮我绑绷带呢。"宋英杰揉揉媳妇的头发，转移话题，"打扫房间呢？" "嗯，给秀姨介绍的姑娘准备着。"张晓梅起身去拿热毛巾，"你这受了伤，我都没心思收拾房间了。" "嗨，你放着吧，回头我来，对了，今天我跟楼上的老李见面了，我们俩聊了一下计生办的事……" 张晓梅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只听她轻轻的说："怪不得住进来一个星期了，都没见到老李夫妻俩，原来早就知道这事了。" "对，他们家那口子也是一对儿女，怕计生办的人来抓，就回娘家了，淑芬嫂子今早也回去了。"宋英杰叹了口气："你娘家那边……" "靠不住。"张晓梅苦笑，"他们巴不得看我笑话呢，就算真让我回去，我还不愿意回去寄人篱下呢。" 她拧了热毛巾敷在丈夫脚踝上，"我就待在这，哪儿也不去，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查！" 宋英杰欲言又止。 正说着，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宋浩洋正和上官锋，还有双胞胎姑娘在院子里玩跳房子。 "要不……"宋英杰突然提议，"咱们带小玉去百货大楼？买张折叠床，再添置些生活用品。" 张晓梅眼睛一亮："你这脚……" "这都小事儿，我开辆吉普过去，你也别整天闷在家里干家务了，出去透透气。" "好啊！正好天气好，抱小玉去逛逛。" 两人说走就走，带着个小娃娃，开着吉普，没过半小时就到了百货大楼。 虽然并不是节假日，百货大楼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宋英杰拄着拐杖，张晓梅抱着宋玉，一家三口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折叠床……折叠床……"张晓梅念叨着，四处张望，指向三楼，"在那儿！" 三楼的家具区，一张军绿色的折叠床标价45元。宋英杰摸了摸结实的钢管支架："这个不错，结实。" 又买了一套新床单、脸盆、毛巾…… 结账时，收银员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总共62块5。" 宋英杰掏出钱包。 这个月工资刚发，厚厚一叠大团结。 付完钱，他小声对媳妇说："你别说，拿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掏钱的时候才知道心疼。" 闻言，张晓梅抿唇笑，"你呀……" 俩人甜甜蜜蜜，正往外走，突然听见有人喊："小宋！" 回头一看，是秀姨挎着个布兜子，正在内衣柜台前挑挑拣拣。 "秀姨！"宋英杰笑着打招呼，"给老领导买衣服呢？" "可不是嘛！"秀姨拿起一件白色背心比划，"首长就爱穿这个牌子的，贴身舒服。"她看了看宋英杰的脚，"哟，这是怎么了？" "训练时崴了下脚。"宋英杰看了看表，"秀姨，我开车来的，捎您一段？" "不麻烦你们俩就行！" 军用吉普车上，秀姨一路絮絮叨叨说着老领导的喜好："……首长就爱吃我包的韭菜饺子，一顿能吃二十个！晓梅，我回头教教你，男人多吃点韭菜对身体也好！" 张晓梅抱着小宋玉坐在后排，听到这话忍不住红了脸，"哎！那秀姨回头教教我，我也多学点菜谱。" 两人相谈甚欢。 等送完人，她才小声对宋英杰说："秀姨对老领导……挺上心啊。" 宋英杰专心开车，头也不回："她就这样，热心肠。" 张晓梅抿嘴笑了笑，没再多说。 回家路上，宋英杰特意绕到熟食店，买了半斤卤猪耳朵，半斤酱牛肉。 既然花了一大笔钱，那也别抠搜了，嘴上也过过瘾。 刚进家门，宋浩洋就闻着香味扑过来："爸爸！你们去百货大楼了？" "是啊，给你买了新床单。"宋英杰把卤味递给媳妇。 宋浩洋小嘴一瘪："我也想去……" "叫你的时候你跟春沁她们玩得正欢呢！"宋英杰捏捏儿子的小脸。 宋浩洋委屈巴巴地揪着衣角，眼看要掉金豆子。张晓梅板起脸："宋浩洋！" 小家伙立刻站直了："到！" "去，把这份卤菜给上官叔叔家送去。"张晓梅麻利地分出一半卤味，"淑芬阿姨不在家，他们家肯定没做饭。" 宋浩洋接过饭盒，想起什么："对了妈妈，今天春沁说，她爸爸中午就煮了方便面……" 张晓梅和宋英杰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宋英杰揉揉儿子脑袋："快去吧，让他们趁热吃。"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跑出去的背影，宋英杰搂住媳妇的肩膀："还是你想得周到。" 头天晚上，秀姨特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明天小芳就到了。 媳妇说这来得还挺巧，昨天刚收拾完房间，正好赶上。 第四十一章接人 于是第二天一早，宋英杰特意请了半天假，借了军用吉普车，跟秀姨约好在军区大门口碰头，一起去火车站接保姆。 "小宋啊，"秀姨挎着布兜子，坐在副驾驶，"这丫头命苦啊，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互相都是要知根知底的。" "秀姨你说吧，我都听着呢。" "我们村是出了名的贫困村，他家里崽子又多，家里五个孩子，她排老三，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两个弟弟……" 宋英杰开着吉普，听秀姨絮絮叨叨。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爹就想把她许给村里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秀姨叹了口气，"我看不过去，才想着给她找个出路。" 宋英杰安慰道："秀姨放心，我媳妇马上要上夜校，后面还要考学。要是小芳干得好，可以长期在我们家做。" "真的？"秀姨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小宋啊，你真是个好人！" "这哪有什么好人不好人的，都是互相帮忙，秀姨，你可别说这话！" "哎！小宋，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好！" 没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地方。 火车站人声鼎沸。 秀姨踮着脚张望："说好穿蓝布褂子，扎两条麻花辫……" "秀姨，咱们分头找吧。"宋英杰提议，"您去出站口，我在站台转转。" 站台上，一个穿蓝布褂、扎麻花辫的姑娘正怯生生地站着，脚边放着个旧包袱。宋英杰快步上前："是小芳吗？" 宋英杰虽然没有电视上那些明星精致漂亮，但是小麦色的皮肤自带一股男子汉的味道，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再穿上这一身军装，还是挺帅气精神的。 姑娘吓了一跳，红着脸点点头。 "我是宋英杰，秀姨在出站口等我们。"宋英杰热情地提起包袱，"走吧，家里都收拾好了。" 刚走到出站口，就听见秀姨高声喊："小宋！找错人啦！" 宋英杰一愣，回头再看那姑娘，果然神色不对。 这时，另一个穿蓝布褂的姑娘从人群中挤过来，怯生生地喊："秀、秀婶……" 场面一时尴尬极了。 宋英杰连忙把包袱还给那个被误认的姑娘："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 那姑娘的家人也找了过来，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听说缘由后倒没生气，反而笑着说："没事，解放军同志这是认错人了，我家闺女是去纺织厂报到的。" 等宋英杰满头大汗地回到秀姨身边，真正的小芳已经站在那里了。 这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皮肤白净，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虽然穿着简朴，但掩不住一股子清秀劲儿。 "宋、宋大哥好……"小芳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 "你好你好。"宋英杰尴尬地搓着手，"刚才闹了个乌龙，不好意思啊。" 秀姨打圆场："行了行了，人接到了就好。小宋，现在去哪儿？" 宋英杰看了看表，已经快中午了："要不……先去吃个饭？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去。" "那得花多少钱，不用了，回家里我给你们做，吃顿便饭就行了！"秀姨也不想让他花钱。 宋英杰怎么可能让她做饭，就再火车站附近找了个饭店，宋英杰要了个靠窗的座位。 服务员递上菜单，小芳一看价格就慌了："不、不用了，我吃个馒头就行……" "别客气，"宋英杰笑道，"算是接风宴。" 他点了三菜一汤：红烧肉、炒青菜、家常豆腐和紫菜蛋花汤，又要了三碗米饭。 等菜的工夫，秀姨拉着小芳的手叮嘱："在宋营长家要勤快，眼里要有活……" 小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干。" "他们家有个六岁的男孩，还有个刚满月的女娃……小孩子最金贵，一定得好好照顾着。"秀姨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爹那边……" 小芳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秀婶……宋大哥……谢谢你们给我个机会……我真不想回去嫁人……"她抽噎着，"那人……那人前头死了两个媳妇了……" 宋英杰心头一震。 都九十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事？ 他递过手帕："别怕，在我们家好好干，没人逼你嫁人。" 小芳抬起泪眼，满是感激："谢谢宋大哥……我、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红烧肉上来了，油亮亮的冒着热气。 宋英杰对着两人点点头："快吃吧，可别客气，一会儿凉了。" 小芳捧着碗，小心翼翼地扒着米饭，连菜都不敢多夹。 宋英杰看在眼里，对秀姨使了个眼色。 对方立刻反应过来，给小芳加了几块肉："多吃点，下午到了人家家里就是正式工作了，没力气干活咋办。" "哎！知道了，我肯定吃饱！" 吃完饭，宋英杰领着两人往停车场走。 小芳看着那辆军绿色吉普车，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么大的铁疙瘩？" "这叫吉普车。"宋英杰笑着拉开车门，"比自行车舒服多了。" 小芳战战兢兢地摸着车门，像摸什么稀世珍宝。秀姨倒是熟门熟路地上了副驾驶："快上来吧，速度可快了，一会儿就能到家。" "秀婶，这铁疙瘩……不是，这车不会翻吧？" 小芳扒着车门不敢上。 宋英杰乐了："放心，比自行车稳当多了。" 说着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芳这才哆哆嗦嗦爬进后座，整个人绷得笔直，双手死死抓住座椅。车子一发动，她"哎呀"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 "坐稳了啊！"宋英杰踩下油门，吉普车"轰"地窜了出去。 小芳在后座大呼小叫："妈呀！这铁疙瘩会自己跑！" "哎哟喂要飞起来了！" "宋大哥你慢点儿！这比我们村拖拉机快多啦！" 秀姨在前排笑得直拍大腿："傻丫头，这叫汽车！你可要逗死我了！" 宋英杰憋着笑，他车技不错，又稳又快，倒是没让第一次坐车的姑娘晕车，先把秀姨送回老领导家，这才往自己家开去。 到了楼下，张晓梅正抱着小宋玉在单元门口张望。宋浩洋蹲在地上玩石子，看见吉普车立刻蹦起来："爸爸！" 小芳下车时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住了宋英杰的胳膊。张晓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这就是小芳吧？" 第四十二章心结 "嫂子好……" 小芳红着脸松开手，手足无措地站着。 正在这个时候，宋浩洋从兜里掏出个亮晶晶的发卡，扭扭捏捏地递过去："给、给你的礼物……" 小芳愣住了。 张晓梅笑着解释："昨天带洋洋去供销社，他非要给你买个见面礼。" 宋英杰心里一暖。 媳妇儿就是心细，连这都想到了。 他接过小宋玉抱着，让媳妇带小芳熟悉环境。 张晓梅领着小芳进屋，声音温柔得像大姐姐："这是你的床，我给你换了新床单，你们休息的时候把这个帘子，就像是各自有了个小房间，洋洋睡觉老实，不会吵到你……" 小芳摸着崭新的牡丹花床单，眼圈又红了："嫂子，你们对我太好了……" "傻丫头。"张晓梅帮她整理包袱，"以后这就是你家。洋洋六岁了，自己能吃饭穿衣，你主要帮着带带小玉，做做饭就行，买菜的地方我带着你去几趟，你就熟悉了。" 宋浩洋扒着门框偷看，被妈妈抓个正着："宋浩洋！学前班布置的作业写完了没？" 小家伙吐吐舌头跑了。 张晓梅摇摇头，继续跟小芳说："英杰训练忙，经常不着家。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小芳连忙点点头："嫂子，我一定好好干！你说的那些我都会干，我、我还会纳鞋底、会腌咸菜、还会……" "知道知道。"张晓梅拍拍她的手，"先去洗把脸休息会儿，晚上咱们包饺子吃。" 下午，宋英杰正常上班。 等傍晚时分才回来，厨房里飘出阵阵香气。 小芳系着围裙，麻利地擀着饺子皮，动作又快又好。 张晓梅刚想帮忙，就被她拦住："嫂子你歇着，这点活我能行！" 宋英杰去洗了手，抱着小宋玉在客厅转悠，听见厨房里传来小芳哼的家乡小调，还有菜刀剁馅儿的有节奏声响。 媳妇正在看着洋洋学习，他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每个月多花了点钱，媳妇总算能轻松点了。 "开饭喽！"小芳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脸上沾着面粉，笑得眼睛弯弯的。 饺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流油。 宋英杰连吃了两大盘，赞不绝口："小芳这手艺绝了！比食堂大师傅强多了！" 小芳不好意思地低头："宋大哥过奖了……" 说着，她突然发现张晓梅只吃了五六个就放下筷子，顿时紧张起来，"嫂子，是不是饺子不合胃口？我、我再去下碗面……" "不用不用，"张晓梅连忙摆手，"是我今天没什么胃口，饺子很好吃。" 小芳这才松了口气，又给张晓梅盛了碗饺子汤："嫂子喝点热汤，养胃。" 晚上，张晓梅把小宋玉哄睡后，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着头发。 宋英杰洗完澡进来，看见媳妇神色恹恹的，凑过去想搂她："怎么了？不舒服？" 张晓梅轻轻推开他："没事，累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英杰摸摸她额头，"晚上都没吃多少，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张晓梅白了他一眼，"睡觉。" 说完自顾自躺下，背对着他。 宋英杰坐在床边挠头。 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第二天训练间隙，上官明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老宋，听说你真请保姆了？不怕被人举报搞资本主义啊？" "胡说什么，"宋英杰擦着汗，"干部家庭请保姆的多了去了，组织上都没说啥，更何况我媳妇以后要找工作的，双职工家庭，更没道理说我们了。" 上官明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 他压低声音，"不过你家那保姆长得挺水灵啊，嫂子没意见？" 宋英杰一愣："能有什么意见？小芳干活利索，做饭好吃，我媳妇高兴还来不及……" 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昨晚张晓梅的反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咋了？"上官明敏锐地察觉到老战友的异常。 宋英杰皱着眉把昨晚的事说了，末了挠头："我也没惹她啊，怎么就……" 上官明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老宋啊老宋，你这脑子在战场上灵光，怎么到媳妇这儿就转不过弯来？"他拍拍宋英杰肩膀，"女人嘛，多哄哄就好了。" "怎么哄？"宋英杰一脸茫然。 "买点她爱吃的，说点好听的……"上官明挤眉弄眼，"再不行就……嘿嘿，你懂的。" 宋英杰给了他一拳："滚蛋！" 下午回家路上，宋英杰特意绕到副食品店，买了张晓梅最爱吃的山楂糕，和两瓶橘子罐头。 他一进门就喊："晓梅！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张晓梅正在教小芳用洗衣机，闻言抬头，看见丈夫手里的东西，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绷住了："乱花钱……" 小芳很有眼力见儿地接过东西："嫂子，我去切糕泡茶！" 说完一溜烟钻进厨房。 宋英杰凑到媳妇身边："还生气呢？" "生什么气？"张晓梅低头摆弄洗衣机按钮，"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宋英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使出杀手锏. 从背后抱住媳妇，在她耳边轻声说："媳妇儿，我错了……" 张晓梅身子一僵，挣了一下没挣开，叹了口气："你错哪儿了？" "啊？"宋英杰傻眼了。 这题超纲了啊！ 看他这副呆样，张晓梅又好气又好笑，转身戳他额头："昨天小芳下车扶你那一下，我都看见了！小姑娘不懂，你也不懂啊。" 宋英杰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解释："她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媳妇儿，我……" "知道知道，"张晓梅摆摆手，"我就是……就是心里别扭。" 她声音越来越小，"况且，咱们不论，人家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 宋英杰赶紧表忠心："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我媳妇！你说的话我全都记心上，以后绝对会保持距离！" "贫嘴！"张晓梅终于笑了，轻轻捶了他一下。 这时小芳端着切好的山楂糕出来，看见两人这架势，立刻转身要往回走。 张晓梅连忙叫住她："小芳，来一起吃。" 第四十三章计生办再次造访 三个人围坐在茶几前，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宋英杰咬了口山楂糕，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过几天我休息，咱们把电话那事办了，省得洋洋老惦记，然后带孩子们去公园玩吧？" "好啊！"张晓梅眼睛一亮，"正好给小玉晒晒太阳。" 到了休息日那天。 邮电局的师傅来装电话，宋家跟过年似的热闹。 宋英杰特意提前回家，看着那个锃亮的黑色转盘电话被钉在客厅墙上，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不算贵，也算是家属楼里前几个了。 主要也方便他和媳妇联系亲朋好友。 "爸爸，我能给竞业哥家里打电话吗？"宋浩洋围着电话转来转去，小手不停地摸着电话线，眼睛亮晶晶的，"我怕竞业哥不相信咱们家里也装了。" "等会儿，先让爸爸试试。"宋英杰郑重其事地拿起听筒，拨通了老领导家的号码，拍着儿子脑袋把人哄走。 儿子撅着嘴跑了。 电话那头传来秀姨的大嗓门："喂——是小宋家吗？你们家里也装电话了？太好了，以后联系就方便了。" "秀姨，是我，英杰。"宋英杰笑着说，"您身体还好吗？老领导最近怎么样？" "都好都好！"秀姨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还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小芳在你们那边没惹事吧，干的咋样啊。" 宋英杰陪着寒暄了几分钟。 接着又给村里大队部打了电话。 会计扯着嗓子用广播喊了半天，才把王铁柱叫来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王铁柱咋咋呼呼的声音："宋首长！" "铁柱，上次托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宋英杰压低声音，往厨房方向瞥了一眼，确认媳妇和小芳都在忙活。 "那人贩子的事没影儿，"王铁柱顿了顿，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不过有个怪事，我听说啊，你小舅子张光耀准备把厂里工作辞了，听说要去县城做生意。村里人都说这小子疯了，铁饭碗都不要……" 宋英杰眉头一皱："他哪来的本钱？" "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王铁柱突然把声音压得更低，"对了，前两天我看见他跟几个生面孔在镇上饭馆吃饭，穿得人五人六的，还拎着个公文包……" 挂了电话，宋英杰心里直觉不对。 正琢磨着，洋洋已经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小伙伴家的号码，扯着嗓子喊："竞业哥我家安电话啦！号码是xxxx！以后咱们可以天天打电话啦！" 把宋英杰气得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电话费不要钱啊，你俩楼上楼下的，跑窗户口喊一声得了！" 儿子撅着屁股聊天，不理他。 宋英杰瞅了他几眼，决定让小芳盯着点。 这电话费也不便宜啊。 过了几天。 训练场上，烈日当空。 宋英杰正带着战士们练习匍匐前进，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突然，老孟气喘吁吁地跑来，帽子都跑歪了："营长！家里出事了！你快回去一趟吧。" 宋英杰心头一紧，立刻把训练交给副营长："你继续带队训练！" 说完跳上自行车就往家冲，心里直打鼓。 远远就看见家属院门口围了一群人，几个戴着红袖标的人正拽着张晓梅的胳膊往外拖。 张晓梅脸色煞白，怀里还抱着小宋玉。 "你们干什么！"小芳死死抱住张晓梅的腰，声音都喊哑了，"光天化日抢人啊！" "少废话！"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厉声道，伸手就要去拽张晓梅怀里的孩子，"逃避计划生育就是对抗国家政策！跟我们走一趟！" 正是上次的王主任。 张晓梅死死护住孩子："我不去……" "你这事不配合组织工作！"另一个男工作人员推搡着小芳，"你们还请保姆，搞资产阶级那一套！我看你们就是思想有问题！" 真是反了天了！ 上一世，他们可没遇到这事儿！ 宋英杰"哐当"一声扔下自行车，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住手！" 这一声吼得地动山摇，几个计生办的人顿时僵住了。 宋英杰一把将媳妇护在身后，整个人像一堵墙似的挡在前面。 "宋、宋营长……"短发女人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往后退了半步，"我们也是执行公务……" "执行公务就能随便抓人？"宋英杰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我媳妇刚做完月子，身体还没好，你们就急着抓她去干嘛，是要人命吗，你们哪个单位的？工作证拿出来我看看！" 男工作人员硬着头皮上前："宋营长，您爱人这情况确实可疑……还请保姆……" "我媳妇要上学，孩子没人带，请保姆怎么了？"宋英杰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领导是谁？我要问问，什么时候计生办还管起别人家请不请保姆了？这是哪条政策规定的？" 短发女人不甘示弱："宋营长，您这是包庇……" "包庇？"宋英杰声音陡然提高，震得周围人都安静下来，"我宋英杰参军快十年年，立过三次一等功！要带走我媳妇？行啊，先把我这个营长撸了！"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军属们不干了，七嘴八舌地声援： "就是！人家宋营长保家卫国，你们就这么欺负军属？" "太不像话了！" "计生办就能无法无天了？" 计生办的人被怼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宋英杰扶着惊魂未定的张晓梅回家，小芳赶紧倒了杯热水："嫂子，喝点水压压惊……" 宋浩洋从里屋跑出来，扑进妈妈怀里，小脸吓得发白："妈妈，那些坏人走了吗？" "走了走了。"宋英杰摸摸儿子脑袋，转头对媳妇说，"没事了，以后他们再来，直接给我打电话。" 他心里门清。 那群人像是苍蝇，除非根除，否则根本赶不走。 张晓梅捧着热水杯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声音有些哽咽："我就是怕影响你……" "怕什么！"宋英杰搂住媳妇肩膀，语气坚定，"咱们行得正坐得端！" 第四十四章批条子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宋英杰眉头又皱了起来，"对了，他们怎么突然来查你？" 张晓梅摇摇头，也是一脸困惑："不知道，就说接到举报……" 宋英杰抿唇，不太高兴，也不好表现出来，就拉着媳妇去床上休息。 他也不怕人说闲话，抱着媳妇哄着。 张晓梅虽然嘴上不要，但却也没反抗，靠在他怀里。 宋英杰感觉胸前热热的，一看是媳妇正趴在他怀里哭，也不出声。 反而让他更心疼。 对那伙人更是深恶痛绝。 不一会儿，媳妇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宋英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轻轻翻了个身，生怕吵醒身旁好不容易睡着的媳妇。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张晓梅略显苍白的脸上。 "上一世媳妇也来了家属楼……"宋英杰在心里琢磨着，"虽然晚了很久，但从来没被举报过。上环还是我们主动去的，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 今天计生办那几个人话里话外，似乎不是冲着媳妇来的。 倒像是……冲着他来的？ 宋英杰眯起眼睛，脑海里闪过短发女人那句"还请保姆，搞资产阶级那一套"。 这话分明是在说他这个营长生活腐化。 "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 宋英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给媳妇掖了掖被角。 张晓梅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似乎还在害怕。 宋英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暗下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一早，宋英杰特意比平时晚出门半小时。他看着小芳手脚麻利地准备早饭，笑着夸道："小芳啊，昨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拦着，你嫂子怕是要被他们带走了。" 小芳正在煎鸡蛋，闻言手一抖，锅里的油"滋啦"一声响："宋、宋大哥，这是我应该做的……"她低着头，耳朵尖都红了。 宋英杰心里盘算着，有空得去老领导那儿一趟。 这事儿蹊跷，得找明白人问问。 当天，下午三点多。 刘淑芬不知何时从娘家回来了，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网兜苹果："晓梅！听说昨天的事了，你没事吧？" 张晓梅正在教小芳织毛衣，见状连忙起身："淑芬姐，你怎么来了？快坐。" "我能不来吗？"刘淑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张晓梅，"你说你傻不傻，当时怎么不回娘家躲躲？" 张晓梅苦笑着摇摇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她家里的情况，跟外人说了怕也不信。 都是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重男轻女也就算了，张家简直恨不得把她血肉吸光。 更何况还有梦里那恐怖的陷害和算计…… 简直毁了她的人生。 她没往下说，但刘淑芬立刻会意，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小芳很有眼力见儿地倒了茶，又去厨房洗苹果。 刘淑芬看着她的背影，带着笑声说："哎呀不错啊，你们这保姆贤惠懂事。" 等小芳听不见了，刘淑芬凑近张晓梅："这么漂亮的保姆，你就不怕……" 她挤了挤眼睛，"勾引你家男人啊？" 张晓梅"扑哧"一声笑了："说实话，我也二十四五了，看见这么年轻水灵的姑娘，其实我也吃醋。但我相信英杰，他也是为我好。" 她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而且这丫头心善，不会做那种事，昨天要不是她拼命拦住，估计我就被那群土匪抓走了。" 刘淑芬撇撇嘴："你啊，就是太老实。" 她话锋一转，似乎是不想提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 "对了，夜校的事考虑得咋样了？" "再过半个月吧，"张晓梅摸了摸自己的腰，"等我身体好利索了就去。" "这就对了！"刘淑芬一拍大腿，"女人也得有文化，不能总围着锅台转。你们现在请了保姆，也闲了，你也该寻摸寻摸自己想干啥。" 下班号响过，宋英杰却没急着回家。 他在服务社买了二斤苹果、一包茶叶，骑着自行车往军区老干部家属区去。 王首长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宋英杰来了，笑呵呵地放下喷壶："小宋啊，来了啊，又带东西来，上次你给我拿的水果还没吃完呢！" "老领导，这水果对身体好，"宋英杰敬了个礼，"我想着来看看您。" 进屋寒暄了一阵，宋英杰才把计生办的事说了。王 王振国听完，花白的眉毛都竖起来了："胡闹！这是欺负到咱们军人头上了！况且我记得你媳妇才刚生完没多久吧，他们咋这么着急嘞。" "老领导，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宋英杰压低声音，"像是有人冲我来的。" 因为老领导是一手把他提起来的人，大部分人也把他当做王首长留下来的嫡系之一。 况且领导对他是真心好。 宋英杰也就没耍心眼子，把那计生办人说的话，还有自己的推测，简单说了一下。 "你估计的不错，这事不简单，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王振国眯起眼睛，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你想怎么办？" "我想……能不能让上面批个条子？"宋英杰试探着问。 "难啊。"王振国摇摇头，"现在风声紧，这种特批条子没一年半载的，怕是落不到手里，你媳妇还得被骚扰，谁知道下次计生办来几个人，你来不来得及回去呢……" 宋英杰叹了口气，他就是怕这个！ 看他忧愁，王振国压低声音，"不过，我倒是听说个消息。" 宋英杰立刻坐直了身子，"领导，您说。" "最近铁路片区出了间谍，专搞破坏。" 王振国声音更低了，"公安和铁路部的都抓不住，上面急得不行，万一要是危害到群众就完了，怕是这几天就要派武装过去解决了，你要是能立这个功……" 宋英杰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眉："这可不是小事……" "机会难得啊。"王振国意味深长地说，"你考虑考虑。" 离开老领导家时，天已经黑了。 宋英杰骑着自行车，脑海里思绪万千。 第四十五章报仇 间谍、立功、批条子…… 这些事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转。 但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那个躲在暗处算计他的人…… 敌在明我在暗，这可不是好事啊。 宋英杰心事重重地蹬着自行车往家走，脑子里还在琢磨老领导说的间谍案。 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拐进家属院时，他差点撞上正在晾衣服的刘淑芬。 "哎哟，宋营长，想啥呢这么入神？"刘淑芬抱着洗衣盆，笑呵呵地问。 宋英杰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儿，工作上的事。" "是不是还在想昨天计生办那事儿？"刘淑芬压低声音，"要我说啊，肯定是有人眼红你们家过得好……" 宋英杰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不能直说，只是笑着摆摆手："嫂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张晓梅焦急的声音："洋洋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宋英杰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只见张晓梅抱着小玉在屋里团团转。 "怎么了？"宋英杰放下公文包，眉头紧锁。 "洋洋不见了！"张晓梅急得眼眶都红了，"学前班早就下课了，结果他到现在都没回来！小芳去问了，老师说早就走了……" 小芳正在这个时候冲进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去小卖部也问了，王大爷说看见洋洋和小锋，竞业一起往东边走了。" 宋英杰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出门去问邻居。 这一问可不得了。 上官锋，周竞业也都没回家！ 家属院里顿时炸开了锅。 几个当兵的爷们儿都出动了，分头在营区里找。 刘淑芬扯着大嗓门在院子里喊："锋子！你个兔崽子跑哪儿去了？再不回来打断你的腿！" 周营长也急得直跺脚："竞业这孩子平时也没那么皮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英杰心里一紧。 上一世儿子和周竞业就闹过矛盾，难道这一世又出问题了？ 可明明自己教育过周竞业后，两个孩子关系还不错啊…… "晓梅，你在家照顾小玉，我去找。"宋英杰套上外套，声音尽量保持镇定，"小芳，你也去帮忙，咱们分头找。" 张晓梅抱着小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可一定要把儿子找回来……这都天黑了……" "放心，肯定没事。"宋英杰拍了拍媳妇的肩膀，转身出了门。 他先去了学校，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值班老师在批改作业。 "老师，您真没看见洋洋他们？" 老师推了推眼镜："宋营长，放学时我亲眼看着上官锋和周竞业来把洋洋接走，还说要去找什么……人？小孩子的话我也没在意……" "报仇？"宋英杰心里一紧，赶紧又去了小卖部。 "王大爷，您再仔细想想，孩子们往东边去干什么了？" 王大爷摸着下巴："好像听他们说什么''给谁出气''……" 宋英杰倒吸一口凉气，连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都顾不上找了，总觉得这事要闹大。 天色越来越暗，他的心也越来越沉。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世儿子出事的画面，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宋叔叔……"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英杰回头一看，是上官春沁和夏清两姐妹，手拉着手站在路灯下，小脸都急得通红。 "春沁？夏清？"宋英杰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你们看见洋洋他们了吗？"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春沁咬了咬嘴唇："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是宋叔叔要答应我们，不能告诉别人是我们说的，也不能打哥哥们……" 夏清也小声补充："哥哥们是为了帮妈妈和阿姨……" 宋英杰一头雾水，但现在找到孩子最重要，连忙点头："好，叔叔答应你们。快带我去找他们。" 春沁和夏清带着宋英杰穿过大半个营区，来到一片陌生的的家属楼。 这里住的都是文职干部，平时来往不多。 "就在那儿……"夏清指了指前面一棵大槐树，声音细如蚊呐。 宋英杰定睛一看，好家伙！ 周竞业在树下放风，不时东张西望。 上官锋和宋浩洋两个小子正趴在树上，手里还攥着石头，正往一户人家的窗户上扔呢！ "啪！"又一块石头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浩洋！上官锋！" 宋英杰一声怒吼，吓得树上的两个孩子差点掉下来。 三个孩子见势不妙，撒腿就要跑。 宋英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一个揪住了上官锋和周竞业。 宋浩洋跑出几步，回头看见小伙伴被抓，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反了你们了！"宋英杰气得太阳穴直跳，"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儿搞破坏？" 上官锋梗着脖子："我们没搞破坏！我们是在……" "闭嘴！"宋英杰厉声打断，想起答应春沁姐妹的事，强压着火气："走，先跟我回家！" 回到家，张晓梅看见儿子，眼泪"唰"就下来了，冲上去就要打。 宋英杰连忙拦住："先别急，问清楚怎么回事。" 他把三个孩子按在沙发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说吧，为什么砸人家窗户？为什么不回家？"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开口。 最后还是宋浩洋憋不住了，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们……我们是在给妈妈报仇！" "报仇？"宋英杰和张晓梅异口同声地问。 上官锋抽了抽鼻子："那家住的是计生办的阿姨……就是昨天要抓妈妈的那个……" 周竞业也小声补充："我们打听了一整天……才知道那主任家住东区3栋……" 宋浩洋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爸爸，我们就是想给妈妈出气……那个坏阿姨欺负妈妈……" 张晓梅听到这话，眼泪又下来了，一把抱住儿子："傻孩子……" 宋英杰看着三个孩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们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要是玻璃碎片伤到人怎么办？要是被当成小偷抓起来怎么办？" 三个孩子低着头不说话了。 宋英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爸爸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是解决问题要用正确的方式。明天都给我写检查，然后……"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第46章竹笋炒肉 见宋英杰没挪屁股，张晓梅使了个眼色。 小芳擦擦手，立刻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叫骂声。 "宋营长！你家孩子把我家窗户砸了！这事怎么算？" 王主任叉着腰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 他爱人更是直接冲了进来，一眼就锁定了缩在沙发上的三个孩子："好啊，就是你们几个小兔崽子！" "我瞅瞅，是不是平时父母没教你们啊，一个个坏透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们，反了天了一个个！" 宋英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心头的不爽，赶紧起身拦住："王主任，这位大哥，你们先消消气……" "消什么气！"王主任爱人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嗓门大得能把房顶掀了，"我亲眼看见你带着他们跑的！追了一路都没追上！咋滴，你们当兵的架子大，我还说不得了？" 他撸起袖子就要去抓孩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不可！" 宋浩洋吓得直往张晓梅怀里钻。 宋英杰一个箭步挡在前面："这位大哥，我当时也在气头上呢，可能没听见，这正教育着呢，本来是准备教育完过去跟你们道歉的，这下整的……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管教孩子，你们别生气……" "教育？"王主任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指使的？昨前几天刚闹完矛盾，今天就砸我家窗户，这也太巧了吧？" 宋英杰脸色一沉，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这时门口又涌进来一群人。 上官，淑芬两口子、周营长和他媳妇李丽都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这话说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孩子不懂事，惹了麻烦大人处理，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没见过这种故意把事情往大了闹的。 "指使？" 宋英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两张十块钱拍在桌上。 "窗户钱我赔。王主任要是觉得不够，咱们可以去保卫处说理去！我看看能赔多少，还是你们两口子要把我抓进去枪毙了？" "道歉服软还不够，你们冲我来的，还是冲孩子来的？" 屋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王主任盯着那二十块钱，脸色变了几变。 显然没想到，宋英杰居然如此硬气。 "老宋，你这是干什么……" 周营长赶紧打圆场，给他媳妇李丽使了个眼色。 李丽会意，上前挽住王主任的胳膊："王姐，孩子们不懂事，咱们大人别一般见识。宋营长这人脾气直，说话一向这样，你看这钱也赔了，要不……" 王主任冷哼一声，甩开李丽的手："李丽，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事没完！" "哎呀刘姐~"李丽拖着长音，凑到王主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她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不情不愿地抓起桌上的钱："行吧，看在李丽面子上……" 临走前，她爱人还撂下一句："管好你们家孩子！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我看谁脸上不好看！" 等他们走远，李丽才叹了口气："这俩人……唉。" 她转身对几个男人说，"你们也别往心里去，王主任最近工作压力大……" 上官明黑着脸没说话。 周营长冷笑一声："我看就是太给他们脸了，一个计生办主任，骑到我们头上了。" 三个孩子缩在角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让两个嫂子先回去休息，这天气热，出来找一圈浑身都是汗。 几个男人关起门来互通消息。 "老宋，你怎么找到他们的？"周营长揉着太阳穴问。 宋英杰看了眼躲在张晓梅背后的儿子："是春沁和夏清带的路。" 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报仇？"上官营长听完，脸色更难看了，"报哪门子仇？" 他一把拽过上官锋，"你长本事了啊？还学会砸人家窗户了？肯定是你和竞业找的事是不是，你俩从小鬼点子就多！" 周竞业小声辩解："我们就是想给两个阿姨出气……" "闭嘴！"周营长一声吼，吓得周竞业一哆嗦，"你们这是给大人添乱！" 上官营长拽着上官锋就往外走："老宋，老周，我先带孩子回去了。" 周营长也拉着周竞业跟上："明天再聊。" 没过一会儿，隔壁就传来上官锋杀猪般的哭声："爸！我错了！别打了！" 紧接着是周竞业的求饶声："妈！救命啊！爸要打死我啦！" 宋浩洋听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晓梅心疼地搂着儿子，却不敢说话 。宋英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这沉默比挨打还折磨人。 宋浩洋终于忍不住了："爸……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打我都行……你别不说话啊。" 这简直比打他还折磨。 宋英杰这才开口："错哪儿了？" "不该……不该砸人家窗户……"宋浩洋抽抽搭搭地说，"不该……不该不回家……" "还有呢？" "不该……带着上官和周竞业一起……" 宋英杰其实早就知道，洋洋虽然善良单纯，但是聪明。 上官锋性格直，周竞业不够缜密。 能想到通过门卫问出地址的人，最可能是他。 宋英杰抿唇，"这么说，你承认是自己出的主意？" "……我……是锋哥提起来的……然后我想的……" 宋浩洋抽抽搭搭，却也不隐瞒。 宋英杰看他还算诚实，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去写检讨。写完贴在你床头，每天看三遍。" 他顿了顿，"从明天开始，放学直接回家。这一星期不准出门，跟着小芳学做家务。" 宋浩洋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写！" 等孩子进了屋，张晓梅才小声问："就这么算了？" 宋英杰摇摇头："比打他一顿管用。" 小孩儿也是有反骨的。 他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小芳，压低声音，"我有个事，本来还在犹豫，这么一看，不得不现在就决定下来了。" 第47章奔前程 张晓梅正要说什么，小芳忽然喊她，只得转身作罢。 夜深人静，宋英杰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张晓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丈夫紧锁的眉头。 "咋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训练吗？"张晓梅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睡意。 宋英杰侧过身，轻轻握住媳妇的手："晚上那会儿没跟你说完，晓梅，我可能要出趟远门，倒是不用太久。" 张晓梅一下子清醒过来，撑着身子坐起来。 "去哪儿？去多久？危险不危险？"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嘘。" 宋英杰看了眼熟睡的小玉，压低声音道："具体任务不能说，纪律。但这是个好机会。" 张晓梅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非得你去吗？我们一家团聚还没多久……" "媳妇，"宋英杰坐起身，认真地看着她，"每个人都得奔前程。更何况……" 他转头看向小床上的女儿，"我还有你们要守护。我想给小玉洋洋更好的生活，想让你不用再为生活发愁。退一万步来讲，也用不了几天。" 张晓梅眼眶一下子红了："我……都怪我没本事，帮不上你什么忙……" "胡说！" 宋英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感受到她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有了你，我才能安心闯荡。你在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洋洋和小玉，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张晓梅把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保证。" 宋英杰亲了亲她的额头，"对了，夜校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晓梅抬起头，擦了擦眼角："我明天就去报名！" 第二天一大早，张晓梅就敲开了刘淑芬家的门。 刘淑芬正刷牙呢，满嘴泡沫地打开门："哟，这么早？" "刘姐，我想好了，我要去上夜校！"张晓梅攥着衣角，声音却格外坚定。 刘淑芬差点把牙膏沫喷出来："哎哟我的天！" 她赶紧漱了漱口，"前儿个不还说再等等吗？" 张晓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得进步啊。" "这就对了！"刘淑芬一拍大腿，"走，姐这就陪你去报名！我跟你说，夜校王老师跟我熟得很，保管给你安排个好班！" 等媳妇出门，宋英杰拨通了老领导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王振国带着睡意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 "王叔，是我，小宋。" "哎哟！"电话那头立刻精神了，"想通了？" 宋英杰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出汗："嗯，我决定了。" 电话那头传来王振国爽朗的笑声："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我跟你说，这次任务要是办成了，起码能记个三等功！" "不过……"宋英杰犹豫了一下，"这任务这么抢手，我怕……" "怕什么！"王振国打断他，"我这就给你写推荐信。你小子有本事，我看好你！对了，这事没成之前，别瞎说，我怕影响不好。" "哎，这些我都懂。" 挂掉电话，宋英杰长舒一口气。 他打开衣柜，从最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件他舍不得穿的军装，还挂着几枚肩章。 小芳抱着小玉站在门口："宋大哥，早饭好了。" "不吃了。"宋英杰收拾利索，转身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又对还没上学的洋洋说，"爸爸去团部一趟，你在家要听妈妈和小芳阿姨的话，再惹事，爸爸只能动手了。" 宋浩洋欲哭无泪。 "爸，哪儿敢啊我。" 宋英杰这才笑着出门。 训练场上，上官营长正在带队操练。 看见宋英杰穿着笔挺的新军装走来，他吹了声口哨："哟，今儿个这么正式？" 宋英杰整了整领口："上官，这几天你多费心，帮我盯着点训练。" 上官营长打量着他，恍然大悟："好家伙，你这是要去抢那个铁路任务？" 他捶了宋英杰一拳，"行啊你！听说这次任务重大啊，好差事。" 宋英杰笑笑没说话。 上官营长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想去。不过嘛，我有自知之明，得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吧，这边有我和陈默呢，没事！" 宋英杰又点头，心里也打鼓。 能不能选中，全在团部一念之间。 团部小楼前，宋英杰整了整军帽，手心微微出汗。 刚要进门，却看见另一个军官也匆匆赶来。 两人在参谋长办公室门口撞了个正着。 "你好。"对方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也是来见参谋长的？" 宋英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这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肩章和自己一样是两杠一星，身材挺拔，眼神锐利如鹰。 "宋英杰，特战营营长。"他伸出手。 对方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文才辉，二营营长。" 宋英杰心头一震。 文才辉？！ 这不就是上一世那个"开挂"的传奇人物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人后来一路高升，短短几年就从营长升到了团长。 连一个多月后的边境实战比武都是他带队拿的第一！ "久仰。"宋英杰强作镇定，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记忆，"听说你们营上次演习表现很出色，不愧是第一名的营队。" 文才辉谦虚地笑笑："运气好而已。你们特战营就别谦虚了，团部还专门组织干部去观摩学习过。" 两人寒暄着，气氛却有些微妙。 宋英杰注意到文才辉手里也拿着一个文件袋，鼓鼓囊囊的，想必也是准备的材料。 "看来……" 文才辉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意味深长地说，"咱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任务来的？" 宋英杰正要回答，办公室门突然打开，参谋长的声音传来："都来了？进来吧！"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却都带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宋英杰默默想：这下可遇上真正的劲敌了…… 第48章协同作战？ 没多久，里面传来参谋长让他们进来的声音。 两人同时站起身，都准备去拉门。 结果差点撞上，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文采辉往后退了一步。 宋英杰拉开参谋长的办公室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简朴的水泥地面扫得干干净净，靠墙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各类军事著作，办公桌一角摆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砂茶壶。 这玩意可不便宜。 参谋长赵德明正伏案批阅文件，听见动静抬起头，圆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哟，两位营长一起来啦？快坐快坐！" 宋英杰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块上海牌手表，桌上的钢笔看起来也是进口货。 这老赵表面随和，骨子里倒是讲究。 "小宋啊，"赵德明亲自给两人倒茶，"王首长早上还给我打电话呢，说他的得意门生要来。" 他打量着宋英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愧是老领导的嫡系，这一身精气神就是不一样！" "参谋长过奖了。" 宋英杰双手接过茶杯，余光瞥见文才辉神色如常地坐在旁边，不卑不亢接过茶杯，对于热情的赵参谋长也只是点点头。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开挂战神什么来头？怎么参谋长对他也是这个热乎劲？ 正想着，赵德明已经转向文才辉："小文啊，你爸最近身体怎么样？上回在南州开会，他还念叨你呢。" 宋英杰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南方军区参谋长？！ 好家伙，原来是个军二代！ 这下他心里更没底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重生者，怕他作甚？ "多谢参谋长关心。"文才辉不卑不亢，"家父一切都好，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三人寒暄间，宋英杰注意到墙上挂着幅字画，落款居然是某位开国将军。 好嘛，这办公室看着朴素，处处都是门道！ 三杯茶下肚，赵德明还在东拉西扯，从最近的训练情况聊到食堂伙食。 宋英杰和文才辉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了。 "参谋长，"宋英杰放下茶杯，"其实我是为了铁路保卫任务……" "哦对对对！"赵德明一拍脑门，仿佛刚想起来似的，"你们都是为了这事来的吧？" 文才辉接过话茬："是的。我认为这个任务我来做最合适。"他看向宋英杰，语气诚恳但带着锋芒，"宋营长虽然资历深，但特战营毕竟不是主攻这方面的。我们二营最近刚完成三次反恐演练，成绩都是优秀。" 宋英杰心里暗骂，面上却笑得真诚。 "演练终究是演练。我们特战营去年在边境实打实地处理过两起类似事件，还因此受到军区嘉奖。"他故意顿了顿，"特别是处置突发情况的经验，这个在演练里可学不来。" "军校系统的战术训练同样重要。"文才辉寸步不让，"我带的兵，每个战术动作都经过上千次重复，闭着眼睛都能完成配合。" 眼看火药味渐浓，赵德明突然哈哈大笑："好！都好！" 他搓着手，"说实话，你们俩谁去我都放心。" 宋英杰心里一沉。 这老狐狸是要踢皮球啊！ "参谋长，"文才辉直接挑明，"这个任务只能一个营队执行。就算我们都有能力，也该有个明确人选。" 宋英杰立即附和："我同意文营长的意见。" 赵德明眯着眼睛打量两人，喝了口茶之后才睁开眼，笑得像只老狐狸："谁说只能一个营队了？" "啊？" 两人异口同声。 "这次情况特殊。" 赵德明压低声音，"表面上是个简单的保卫任务，实际上……" 他指了指隔壁市的方向，"那里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需要既隐蔽又高效的解决方案。" 宋英杰皱眉："您的意思是……" "你们俩协同作战。"赵德明一锤定音，"一个实战经验丰富，另一个懂战术懂配合，正好！" 文才辉立刻反对："参谋长，这样容易造成指挥混乱……" "就是！" 宋英杰难得和文才辉站在同一战线，"兵贵神速，多头指挥反而误事。" 赵德明摆摆手："非也非也，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我会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总而言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越早出发越好。" 半小时后，两人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 文才辉突然嗤笑一声："得，白争半天。" 宋英杰也乐了："可不是嘛！" 他打量着这个"竞争对手"，没了本质上的利益冲突，也觉得顺眼了许多，"明天下午出发？" "行。"文才辉点头，"既然是隐蔽行动，我带三个侦察兵，你那边呢？" "我也三个吧，正好凑个小队。" 宋英杰想了想，"先把具体什么情况摸清楚，抓捕时再联系当地警方支援。" 文才辉点头："行，先合作，到时候怎么分人你自己定。" 说着就准备下楼。 宋英杰心里叹了口气。 对于两人能不能和平解决这件任务，谁也不知道。 毕竟上一世他忙着家长里短，腹背受敌，并没有来争取这个任务，更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文才辉虽然优秀，但他宋英杰也不差，谁怕谁？转念想到媳妇孩子，他心里又沉甸甸的。 这任务一走就是一周，王主任那边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来抓她媳妇儿去上环。 经历了砸玻璃那件事，估计想折腾他们家的心思更重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举报…… 宋英杰思索着下了楼。 等两人都走了，赵德明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还盘着一串佛珠。 这次任务，他是想锻炼文才辉。 他虽然不算自己的嫡系，但也算半个学生，更何况还有南方那边的人情世故，怎么都得推一把。 但王首长那边也点名了要宋英杰跟着去，他可得把人送到。 不然老领导亲自打来的那通电话，他可交不了差！ 这件事难办，他也只能这么办。 只希望这两个年轻人不是什么色厉内荏的草包，关键时候别掉链子，到时候他更不好向组织交差。 第49章请客吃饭 等从团部回来，宋英杰也没回办公室休息，就站在训练场边，看着特战队的战士们正在烈日下进行战术演练。 看着看着，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却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心里有点发虚了。 距离边境实战演练大比武只剩一个多月了，自己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于情于理都有点不合适啊！ "老宋！"上官明大步走来，一边走一边拿着水壶喝水，"任务的事办妥了？" 宋英杰叹了口气："对，明天就走。" 他看向训练场，"就是觉得对不住这帮兄弟……" 上官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陈默正在给战士们示范战术动作，那小子做起示范来跟耍杂技似的，惹得战士们一阵喝彩。 "有啥对不住的！"上官明拍拍他的肩膀，"又不是去度假！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这任务，不好接，再怎么说都是老领导对你的看重，你要是不去，我都瞧不起你！" 正说着，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 陈默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汗珠："营长！你俩搁这说啥悄悄话呢！" 宋英杰苦笑着摇摇头，"别贫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跟你们说。" 在食堂，等战士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宋英杰把几个骨干叫到一起："兄弟们，我明天要出个任务，大概一周左右。" 他顿了顿，"比武在即，我人不在，很是惭愧，重担就落在你们头上了。" "营长！" 三连长钱爱军打断他，"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虽然没法去参加大比武，但咱们都是一个营一条心，能帮上的地方绝对帮，上官营长，陈默，有啥事儿尽管开口！" 五连长张建军也附和："就是！您放心去，训练有啥可担心的！" 陈默更是夸张地捂住胸口："营长，您这一走，我的心啊……" 他做了个心碎的手势，惹得众人哄笑。 上官明趁机起哄："老宋，你这临时接任务，是不是得请大家吃顿饭啊？" 宋英杰看着这群兄弟，心里暖烘烘的："行！今晚国营饭店，我请客！" 他回办公室，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请客吃饭，就不回来了。 媳妇儿听了也大概清楚怎么个事儿，又怕他钱不够，特地送了点过来，又嘱咐他别喝多，伤身体。 傍晚，国营饭店里人声鼎沸。 宋英杰一行人占了张大圆桌，桌上摆着红烧肉、糖醋鲤鱼、宫保鸡丁等硬菜，还有好几瓶二锅头。 "来！为营长饯行！"上官明举起酒杯。 "干杯！" 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陈默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宋英杰碗里："营长，多吃点，出任务每回都得瘦一圈！" 钱爱军边啃鸡腿边问："这次是和二营的文才辉一起？那人怎么样？" "军校高材生，"张建军撇撇嘴，"理论一套一套的，就是不知道实战咋样。" "人家可是南方军区参谋长的公子，"上官明意味深长地说，"背景硬着呢。" 陈默做了个鬼脸："那又怎样？咱们营长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堆出来的！" 宋英杰对于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些内幕，又怎么如此清楚文才辉的事，心里大概有数，一路开挂的天才，怎么可能不被八卦。 他不知道，大概只是因为不关心吧。 这么想着，宋英杰笑而不语，自顾自地剥着花生。 上一世的记忆告诉他，文才辉绝非浪得虚名。不过现在嘛…… 他举起酒杯："管他什么来头，完成任务最重要！来，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话题从任务转到了即将到来的比武。 "营长，"钱爱军红着脸说，"您可得赶在比武前回来啊！没您带队，我们心里没底。" "放心，"宋英杰给他倒了杯茶，"一周准回来。再说了，有上官和陈默在……" 陈默立刻挺起胸膛："那是！我陈默带出来的兵，保管把二营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宋英杰看了眼手表，起身去柜台给家里打电话。 "喂？"张晓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媳妇儿，现在和兄弟们喝得高兴了，今晚可能晚点回去。"宋英杰压低声音，"洋洋和小玉睡了吗？" "小玉刚睡，洋洋还在看书。"张晓梅顿了顿，"你……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宋英杰刚回饭桌上，就被兄弟们拉着灌了几杯，理由居然是太甜蜜了，让他们这群单身狗情何以堪！ 直到深夜，酒足饭饱，宋英杰和上官明一起往厕所走。 老孟已经在饭店门口等着了。 这老伙计滴酒不沾，就为了安全把大家送回去。 "老宋，"上官明解开皮带，打了个酒嗝，"这次准备带谁去？陈默那小子肯定吵着要跟你吧？" 宋英杰摇摇头："不，陈默得留下训练。" 他顿了顿，报了两个比较熟悉的名字，顿了顿才说，"最后一个名额，我准备带孙旭去。" "孙旭？"上官明差点尿歪，"那个新兵蛋子？他才来多久？" 宋英杰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不是……"上官明系好裤子，一脸不解，"那小子虽然能力还不错，性格也好，但经验太少了啊！万一拖后腿怎么办？" 两人走出厕所，夜风一吹，酒醒了大半。 宋英杰压低声音："这次任务需要的是隐蔽，只能带这点人，我不想耽误训练，所以选的都是在特战队以外的，你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 上官明恍然大悟："难怪！" 他捶了宋英杰一拳，"行，你决定的事儿我就不管了，提前恭祝你顺利啊！" 老孟见两人出来，赶紧打开车门："营长们，上车吧。" 回程的吉普车上，上官明喝了不少，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宋英杰也喝的醉醺醺的，但好歹脑子还转得过来，他还摇下车窗，轻轻叹了口气。 发愁啊，怎么能不愁？ 重生一世，太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营长，到了。" 老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英杰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明天，新的征程就要开始了。 第五十章各司其职 宋英杰推开家门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张晓梅蜷在沙发上打着瞌睡，手里还攥着针线活，面容的线条在灯光下看着格外温和。 "媳妇儿？" 宋英杰轻唤一声。 酒气随着呼吸喷薄而出。 张晓梅猛地惊醒，看见丈夫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赶紧上前搀扶："怎么喝这么多？" 她皱起鼻子，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帮他脱下外套，又半跪着给他脱了鞋和袜子。 宋英杰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踉跄着坐到床边，"你别忙前忙后了，我这没事儿。" 虽然这么说，可媳妇依旧咋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臭烘烘的。 宋英杰略显无奈，看着媳妇忙前忙后地打热水、拧毛巾，刚站起来准备帮忙，又被按了回去。 热水盆里升起袅袅白雾，映得张晓梅的脸格外柔和。 "这次……"宋英杰深呼吸了几口气，大着舌头说，"我一定把事儿办妥了……" 张晓梅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少说两句，赶紧歇着吧。" 温热毛巾敷在脸上，宋英杰舒服得叹了口气。他又抓住媳妇的手腕，舍不得用力，只是轻轻摩挲："我不是想废话，就是担心……万一计生办的人再来……" "怕什么，我更怕你出任务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我，要是犯了错或者受伤，那时候我才受不了呢。" 说着，张晓梅抽出手，继续给他擦脖子，"邻里都在呢，小芳也是个机灵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宋英杰望着媳妇倔强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上一世她就是太要强，也太善良，才…… 他摇摇头，不敢再想。 这一世怎么会和前世一模一样。 "睡吧。"张晓梅扶他躺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像哄小玉一样，"明天还要早起呢。" 天刚蒙蒙亮，宋英杰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行李昨晚张晓梅就收拾好了。 几件换洗衣物，一把军用手电筒，还有他从不离身的匕首，就藏在最底下，非常难以察觉。 这次任务特殊，暂时不能暴露身份。 厨房里飘来粥香，张晓梅已经熬好了小米粥。小芳带着洋洋去上学前班了，小玉还没醒，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各怀心思，只有勺子碰碗的清脆声响。 时间紧迫。 "我走了。" 宋英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折返回来，在媳妇额头上亲了一口，"最多一周就回来。" 张晓梅点点头，把装好的咸菜和煮鸡蛋塞进他包里："路上吃。" 出了门，宋英杰没急着去集合，而是敲响了对面上官家的门。上官明睡眼惺忪地探出头："这么早？" "上官，"宋英杰压低声音，"我媳妇就拜托你和嫂子多照应了，要是计生办的人再来，你们……" 上官明瞬间清醒："放心！有我在，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你家门！" 停车场旁，三个战士已经列队等候。 除了孙旭，还有两个宋英杰一手带出来的老兵赵小川和朱阳。 "同志们，"宋英杰环视众人，"这次任务需要隐蔽行动。我们伪装成临时工，在铁路沿线摸排可疑人员。"他特别看向孙旭，"记住，发现目标不要轻举妄动，先报告。" 孙旭虽然性格沉稳，但也是第一次出任务，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营长，我……我怕搞砸了……" "怕啥！"赵小川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小子既然是被咱们营长选上了，肯定就不是孬种。" 宋英杰笑着补充："就是。我记得前几天的射击考核你可是全营前十，比某些老兵都强。" 这话一出，孙旭的背明显挺直了几分。 紧张的情绪明显消散了不少。 没多久，协同作战的另一拨人也来了。 "宋营长，"文才辉敬了个礼，"久等了。" 宋英杰打了个招呼，互相问了下名字，便让他们等自己一会儿。 众人摸不着头脑，没过几分钟，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破旧的小货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宋英杰从副驾驶跳下，拍了拍这寒战的老家伙。 "走吧，坐这个去。" 文才辉和他身后的几个战士看着那辆漆皮剥落、后厢用帆布遮着的货车，差点笑出声。 这伪装也太接地气了！ "宋营长好眼光啊，"他拍了拍车头，"这车往街上一扔，保管没人多看一眼。" 战士们麻利地爬进后车厢。 宋英杰刚要上车，文才辉却拦住了他："宋营长，有个情况要沟通。" 两人走到一旁，文才辉直截了当："到了地方后，我打算先去趟公安局。那边有我父亲的老部下，可以调些资料。" 宋英杰挑了挑眉。 果然，这位军二代是要走上层路线。他点点头："行，咱们分头行动。你们查资料，我们摸排现场。" 文才辉似乎有些意外宋英杰这么好说话，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发现重要线索……" "及时通气。"宋英杰打断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嘛！" 参谋长这样安排的时候，宋英杰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场面。 两人素不相识，又没有什么共同的利益，虽说是协同作战，但各自带着自己的人，又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凑在一起干活，反而有可能搞出矛盾。 分头行动说不定也是好事。 上层路线虽然又稳妥又快捷，宋英杰也对自己的判断和能力有信心，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了。 货车摇摇晃晃地驶出停车场。 后厢里的战士们挤作一团。 宋英杰开车。 因为有点晕车，所以安排到了副驾驶的孙旭小声问："营长，文营长他们怎么不跟咱们一路走啊……" "各司其职，不关你的事，就少打听。" 宋英杰单手开车，扭头看了一眼孙旭，这才严肃的说，"记住，到了地方都机灵点。尤其是你，千万不能露怯，自然点，记得这可不是演习，形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导致大家一起出事，懂吗？" 第五十一章混入 隔壁县不远。 没到中午，就到了。 货车在距离工地两公里处停下，宋英杰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太阳毒辣得很，晒得柏油马路都泛着油光。 "你们三个先去工地报名，"宋英杰抹了把汗，指了指孙旭三人，"记住，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山南来的农民工，家里遭了水灾出来讨生活的，不知道不清楚的是别乱说，装傻就行了。" 赵小川拽了拽皱巴巴的工装，抬头："营长，那您……" "我约了人，得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你们别管。"宋英杰看了眼手表，顺手塞进了裤兜子里，"半小时后工地见，别给我惹事嗷。" 拐过两个巷子，宋英杰在一家挂着"老刘杂货铺"招牌的小店前停下。 柜台后坐着个精瘦老头，正眯着眼听收音机里的《沙家浜》。 "老板，来包大前门。"宋英杰敲了敲玻璃柜台。 老头眼皮都没抬："三毛八。" 宋英杰压低声音："要带锡纸的。" 老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抬头打量来人："后屋说话。" 杂货铺后屋堆满了货箱，只留出一张方桌的位置。 老头递给宋英杰一杯凉茶："铁路公安的老周让我接应你们，同志啊，来得很快嘛，但是就你一个人，能行吗，那些间谍可不简单，不止一个两个，否则也可不能公安抓到了一个，也找不到同伙。" 宋英杰一口气灌下半杯茶："我知道，跟我说说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最近三个月，铁轨被破坏五六次。"老头从抽屉里取出张手绘地图，"都是在夜间，专挑运输军用物资的车次，损失惨重，幸亏没有人员伤亡。" 地图上标着红圈，宋英杰一眼就看出规律。 全集中在工地附近的五公里路段。 "有怀疑对象吗？" 老头摇摇头："被抓进去那个口风严，一个字没吐出来，他们只能查这工地两百多号人，流动性又大。"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我们派人支援？" "暂时不用。"宋英杰折好地图塞进裤兜，"留个紧急联系方式就行。" 老头撕下半张烟盒，写下一串号码："打这个电话，就说找老刘订烟。" 宋英杰心里琢磨着工地上的事，脚程也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工地。 门口支着张破桌子，挂着"招工处"的硬纸板。 宋英杰到的时候，赵小川三人已经领了安全帽，正蹲在阴凉处啃馒头。 "营……宋哥！"朱阳差点喊漏嘴，"就剩俩名额了！" 招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拿着蒲扇使劲扇风："干过工吗？" 宋英杰咧嘴一笑，弯腰抄起地上一根钢筋，在手里转了个花："俺在山南干五年了！" 一口地道的豫中方言惊得赵小川直瞪眼。 胖子狐疑地打量他："看着不像啊……" "工头您瞅！"宋英杰抡起钢筋，手脚麻利地叠起一堆，轻轻松松办起来，"这咋样？" "行啊！"胖子一拍大腿，"日结一块块八，包住不包吃！行的话就来。" "来，肯定来，我同乡都干了，我肯定一起啊。" 领了安全帽和工具，宋英杰跟着工友往工棚走。 下午上工。 宋英杰主动请缨去最远的7号楼施工。 扛着钢筋走过工地后门时，他假装系鞋带，迅速扫视四周—。 条被杂草半掩的小路蜿蜒通向远处的铁路，地上还有新鲜的车辙印。 "老哥，"宋英杰拦住个路过的工人，"这后门能出去不？" 工人警惕地看他一眼："干啥？" "买包烟。"宋英杰掏出皱巴巴的烟盒。 "往东走二里地有小卖部，这地儿不让乱窜。"工人压低声音，"出去买烟也别走太远，最近闹事嘞。" 宋英杰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从这到铁路，跑快点七八分钟就能到。 间谍要是想，干完坏事回来，也不过是蹲个大号的时间。 怪不得难查呢。 晚饭不包，工地里有便宜食堂。 大锅白菜炖粉条，宋英杰买了一碗，尝了一口，连猪肉的影子都没看见，咸的要命，差点没咽下去，要不是这里人多，他就要吐了。 这难吃啊。 尤其是最近口味被媳妇和小芳都养叼了。 他心里叹气，但不能表现出来，这旁边人多，他还要吃得香喷喷。 拿着碗，宋英杰和战士们蹲在工棚后的空地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交换情报。 "营长，"赵小川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听见6号工棚的人在说倒卖钢筋的事。" 朱阳扒拉口饭："这有啥，哪个工地不偷材料？" "不对劲。"赵小川摇头，"他们说''老地方交货''，还提到''铁疙瘩''。" 宋英杰筷子一顿："具体怎么说的？" "说是一块铁疙瘩能换十五块钱。"孙旭努力回忆，"还说什么''比上回那个强''，但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间谍啊，口音都是本地人。" 宋英杰皱皱眉，才说："你看清楚哪几个人，就专门盯盯，万一真是呢。" 几个战士应下。 熄灯前，宋英杰拎着毛巾去水管那儿。 有不少工人正在冲澡，白花花一大片。 宋英杰挑了个有点年级的大叔旁边的空位，冲洗起来。 "大爷，咱这工地挺好啊。" "还行吧，工地不都那样。" "俺们山南那边，工地可不把人当人了。"宋英杰搓着背搭话，"要是有机会，俺真想长干下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啥讲究？怕不懂规矩得罪人。" 老工人眯着眼冲水："后生山南的？" "昂。" "我以前也干活那儿的，行了，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干，咱们这工地好几年了，工资不高，但也比其他地方好吧，至少能长干。"那老头洗这衣服说。 宋英杰眉毛一挑。 这可就有意思了。 能长干的工地，这得是多大的项目啊。 要知道，这县可不是啥先进县，顶多算个交通要塞，还没开发嘞。 他跟着长吁短叹了一番，才问："咱这工地上，有没有啥不能得罪的人啊，我听我那几个一起来的老乡说，有点讲究得嘞。" 第五十二章有坏人 老头擦了擦脸，"不能惹的有两样。一个是管吃住的刘工头，人家外地来的，跟老板关系好的很嘞，另一个嘛……就是隔壁三号棚的老吴，那家伙可是一脸凶相，我们私下议论国肯定是惹过事，你可得注意点，千万别触了眉头。" 宋英杰装作一脸懵懂，"啊……怪不得，这水挺深啊！" 这边，宋英杰正进行任务。 家里，倒是一派平和。 张晓梅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儿子小脸紧贴在玻璃窗上，鼻子都压扁了，活像只壁虎似的。 小家伙今天没去学前班，说是肚子疼。 可这会儿精神头倒挺足。 "洋洋，看什么呢？" 张晓梅抖开一件衬衫，"肚子还疼吗？" "妈，爸爸啥时候回来啊？" 小家伙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小手在窗玻璃上画着圈圈。 张晓梅噗嗤一笑，把湿漉漉的衣角抻平："你爸才走两天，你就想他了？前两天不还说爸爸管你太严吗？" "妈你不懂！"洋洋终于低下头看她们，小脸严肃得像个小大人，还特意挺了挺胸脯。 "这是男人之间的羁绊！就像……就像《三国演义》里关羽和张飞那样！" 正在阳光下抱着小玉晒太阳的小芳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张晓梅疑惑地看过去，小芳赶紧晃了晃臂弯哄着小玉："晓梅姐，听他胡扯，昨晚洋洋说梦话呢，翻来覆去念叨什么''飞机''''比赛''的……" "才不是梦话！" 洋洋急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 "我要跟锋哥、竞业哥比赛折纸飞机，结果我的飞机飞得最近！肯定是他们作弊了！" 张晓梅把最后一件衣服挂上晾衣绳，忍着笑问："怎么就作弊了？" "因为他们都有爸爸帮忙！"洋洋气鼓鼓地掰着手指头，"竞业哥的飞机上画了五角星，肯定是周叔叔给画的！锋哥的飞机翅膀特别整齐，绝对是上官叔叔折的！就我……"小家伙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就我一个人折……" 张晓梅心头一软，正要安慰儿子，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 "阿姨好！"上官锋不知怎么说动刘淑芬的，骑着那辆自行车，自行车稳稳停在院门口。 后面跟着的周竞业差点撞上他，两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张阿姨，我们带洋洋去公园玩！"上官锋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新来了个捏糖人的老爷爷，能捏孙悟空呢！" 刚才还蔫蔫的宋浩洋瞬间支楞起来，站起身，"我马上下来！" 张晓梅皱眉："不行，你爸不在家……" "妈~"洋洋从二楼跑下来，像阵风一样，立刻抱住她大腿，眼睛眨得像星星，"就玩一小会儿！我保证六点前回来！"说 着还伸出小拇指要拉钩。 上官锋拍了拍胸口："阿姨放心，我一定带洋洋回来。" 说着从兜里掏出个锃亮的铜哨子，"我爸说遇到危险就吹，保管全公园都听得见！" 周竞业也赶紧补充："我们就在小广场那边玩，绝对不去水塘！" 张晓梅被三个孩子围着，这个拽衣角那个拉胳膊，软磨硬泡了好一阵。 她弯腰给儿子整理衣领时压低声音："记住啊，离陌生人远点，六点前必须回来，不然下次……" "知道啦知道啦！" 洋洋已经蹦蹦跳跳地往门外跑，还不忘回头喊，"小芳姐，记得给我留好吃的。" 望着三个小孩协伴而去的背影，张晓梅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但公园就在军区旁边，按理来说没啥事。 她叹了口气。 公园里人声鼎沸，树荫下全是乘凉的老人和孩子。 三个小家伙人手一瓶橘子汽水，吸管吸得咕噜响。 "咱们玩捉迷藏吧！"周竞业提议，三两口把汽水喝光，"这次换洋洋当鬼！上次锋哥当鬼的时候耍赖，指定偷看了，不然咋可能抓那么快。" "谁耍赖了！"上官锋涨红了脸，"明明是你们藏的不好。" 宋浩洋笑着拍手，"那我当鬼，你们这次藏好点！" "数到五十！" 上官锋已经拉着周竞业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叮嘱，"不许偷看啊！" 洋洋捂着眼睛趴在梧桐树上，大声数数："……48、49、50！我来啦！" 他兴奋地转身，仔细观察。 假山后面似乎有动静，洋洋猫着腰摸过去，忽然看见个穿蓝布衫的中年男人。 那人蹲在那儿抽烟，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怪怪的。 洋洋本能地后退两步，却听那人开口："小朋友，你是宋营长家的吧？" "你认识我爸爸？"洋洋停下脚步，但还保持着安全距离。 "当然！"男人笑得满脸褶子，"我跟你爸是战友，他是不是去出任务了？特战营营长嘛！" 洋洋放松了些："叔叔好。" "来，叔叔请你吃糖。"男人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正好遇到你还怪巧的，叔叔问你几个问题，你答得好，叔叔还给你糖啊。" 说着，男人似乎是觉得没有小孩不爱吃糖，就直接问了起来，"你爸工资多少啊？有没有人给你家送好东西？跟叔叔说说呗。" 洋洋皱起小眉头："我爸说不能要陌生人东西。" 他歪着头，"叔叔你问这个干啥？" 男人干笑两声："随便聊聊嘛，你家里最近……" "洋洋！"上官锋从远处跑出来，一把拽住他胳膊，"该回家吃饭了！" 周竞业也冲过来，警惕地盯着陌生男人："阿姨让我们来找你。" 男人脸色一变："我是……" "走啦走啦！"上官锋不由分说拉着洋洋就跑，直到转过两个弯才停下。 "那人不对劲！"周竞业喘着气说，"我爸说这种给小孩糖吃的人都有目的！" 洋洋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他……他知道我爸是营长……我以为他是我爸战友" 上官锋看着他，神色有些紧张："你没说啥吧？！" 宋浩洋连忙摇头。 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把自己家里的事告诉一个不认识的叔叔！ 闻言，上官锋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今天回去吧，阿姨要担心了。" 第五十三章车厢逃生 这已经是潜伏工地的第三天，前两天风平浪静得反常。 要么是招工打草惊蛇了，要么就是同伙被抓让他们警觉了。 宋英杰蹲在茅坑上假装解手，眼睛却盯着工棚区。 夜深人静，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最方便干坏事。 夜风里忽然飘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宋英杰屏住呼吸，看见老吴带着六七个人鬼鬼祟祟从工棚溜出来，每人手里都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好家伙……" 宋英杰提起裤子，借着茅草棚的阴影跟了上去。 老吴这伙人走得很熟稔，专挑平时不容易发现的小路。 宋英杰数了数，除了老吴，这个是他重点标记过的可疑人物，其他都很不起眼，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到，根本想不到这些人有问题。 小路越走越窄，宋英杰的胶鞋踩在泥地上几乎没声音。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老吴掏出怀表看了看："还有二十分钟巡逻的过来，动作快点。" "老吴，这次真要干？"一个瘦高个犹豫道，"前两天刚抓了人……" "废话！"老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头等着要这批车次的编组信息，耽误了任务你担得起？" 宋英杰心头一震。 果然是在收集军列情报！ 他正想再靠近些，突然踩断一根树枝。 "什么声音？"老吴猛地回头。 宋英杰立刻蹲下，借着灌木丛掩护。 老吴狐疑地扫视一圈，最终摆摆手："继续走。" 远处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宋英杰正琢磨要不要回去叫人，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衣角。 "营长！"孙旭压得极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见老吴他们……" 宋英杰一把捂住孙旭的嘴，两人蹲在灌木丛里。 前方三十米处，老吴正指挥手下从麻袋里掏出撬棍、钢锯，对着铁轨接头处比划。 "营长，怎么办？"孙旭声音发颤，"他们这是要……" 宋英杰眯起眼睛。 月光下，老吴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对照着铁轨编号在记录什么。这绝不是普通破坏，消息传递出去，恐怕危害无穷。 "听着，"宋英杰凑到孙旭耳边，"我们两个人对上他们这么几个，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有个可靠的线人，就在工地外面不远的杂货铺。" 孙旭点头，喉结上下滚动："就那个卖烟的老头？" "对，你去告诉他，就说''找他订烟''。"宋英杰推了他一把，"快！" 孙旭却拽住他袖子，手指都在发抖："那您呢？我一个人……" "我盯着他们。"宋英杰从地上摸了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两个人目标太大，你……"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手电筒的光柱，晃得人眼花："什么人！" 是巡道工！ 宋英杰心里一沉。只见老吴脸色骤变，朝手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两个壮汉立刻猫腰朝巡道工摸去。 "快走！"宋英杰猛推孙旭，"我得盯着他们。" 孙旭咬牙窜进草丛，像只受惊的兔子。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宋英杰攥紧拳头，石头棱角扎进掌心，这帮畜生！ 他不能一起跑。 否则会被一网打尽，得给孙旭留下求增员的时间！ 更不能惊动普通工人，这些人可能带着枪。 "搜！"老吴的声音透着狠厉，"刚才肯定还有人！" 手电光在草丛间乱扫，惊起几只草虫。 宋英杰知道孙旭腿脚快，应该能脱身，但自己再躲下去迟早被发现。 他心一横，抓起石头朝反方向用力一扔。 "那边！"公鸭嗓果然上钩。 宋英杰趁机猫腰疾奔，却不是往回跑，而是冲向铁轨旁一截废弃的货车厢。车厢门锈得只剩条缝，他侧身挤进去时，铁锈簌簌往下掉。 "妈的！追！"老吴的骂声混着杂乱的脚步声。 车厢里弥漫着机油和霉味，还有股尿骚气。 宋英杰屏息听着外面动静，脑子转得飞快，摸出随身带的军用刀。 "老吴，这还没查！"公鸭嗓喘着粗气。 "我们俩一起"老吴的声音越来越近，"刚才那人跑得太快，不像普通工人……" 生锈的车门被猛地拉开！ 宋英杰没有躲藏的地点条件，只能硬着头皮猛扑上去。 两人的身体撞在一起，公鸭嗓被他压得跪倒在地。 旁边的瘦高个立刻抽出匕首。 他们来了三个人！ 宋英杰就地一滚，借着翻滚的力道朝对方狠狠踹去。 这一脚直接把瘦高个踹得后退几步，撞在车厢壁上。 "妈的！来路的！" 公鸭嗓骂骂咧咧，刚爬起来，胸口又挨了一脚。宋英杰这一脚踢得又狠又准，公鸭嗓立刻捂着胸口蹲下，半天没站起来。 "tmd，动手啊！" 公鸭嗓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挥拳，却被迎面扑来宋英杰抓住腿，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宋英杰抡起拳头砸在对方后脑勺，公鸭嗓吭哧两声，直接歪倒。 老吴还站在门口，一双细长的蛇眼紧紧盯着他，甚至嘴边含着一根香烟，慢悠悠的摸着裤兜，"盯我们这么久了，你什么来路？" 他似乎一点不担心同伴。 甚至有恃无恐的盯着自己，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宋英杰眯起眼睛。 看来是早有准备。 "你是什么人？"宋英杰没有回答，反而逼问对方，"看来背后的势力不小啊，知道我来头不小，还敢跟我硬碰硬，才这么猖狂！" 老吴吐出一口烟雾，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黄牙，"抓进去一个又怎么样？" 这是间谍团伙里的一条规矩，不能暴露同伙的位置，也不能在被抓的时候招供。 被抓进去的同伴，只有等死。 宋英杰看着老吴的脸，忽然想起来什么，瞟了一眼旁边的窗户，看着对面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立刻反应过来， 没等他抬起手，就往窗户边跳去，直接撞开窗户，就往外跳去。 废弃车厢的窗口到地面大概有两米的高度，摔下去可不是盖的！ 他故意调整位置，打了个滚，与此同时就听到车厢里传来一声枪响，老吴气急败坏的脸从窗口探出来，却已经晚了。 宋英杰借着窗口的高度猛扑上去，用身体撞上对方的脸，将他从窗前直接撞开。 几乎同时，又是一声枪响。 第五十四章 配合 宋英杰只觉胸口猛地一震，整个人踉跄着晃了晃，差点没能站稳。 他低下头看了看。 肩膀上炸开一团血花，胸口的工装转眼就染红了一大块。 “妈的！” 宋英杰低骂一声，顾不上伤口的疼痛，立刻转身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子弹擦破了他的肩膀，深深钻进肉里。 剧痛让他阵阵发昏，可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只能咬着牙拼命往前跑。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吴像是被人绊住了脚，没有立刻追上来。 反而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宋英杰来不及细想，只感到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河边的鹅卵石上，在月光下泛出暗红色的光。 他咬着牙撕下衬衣的一角，胡乱缠在伤口上，布料很快就被血浸透了。 “分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吴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宋英杰心里猛地一沉。 这帮人竟然配了枪，而且刚才枪声那么密集，整个工地却静悄悄的，连个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这背后的人，恐怕真是手眼通天。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滑进了河里。 冰凉的河水漫过伤口时，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奇怪，血迹到这儿就没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河面上扫来扫去。 宋英杰屏住呼吸，整个人沉入水中。 水下的世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一根树枝突然戳进水里，差点捅到他的眼睛。 “哗啦”一声，宋英杰知道自己再躲下去，肯定会被瓮中捉鳖。 下一秒，他像条大鱼似的猛地跃出水面，右手成刀狠狠劈在那人的脖子上。 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手电筒“啪嗒”一声掉进河里，光束在水底晃了几下就灭了。 “呼——” 宋英杰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赶紧扒下对方的外套，用牙齿配合着右手，死死勒住左臂的伤口，疼得直冒冷汗。 就在这时。 “在那边！” 老吴的吼声从芦苇丛后传来，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宋英杰心里暗骂一句。 他现在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失血太多，连站着都觉得费劲。 但想到这份任务的重要性，想到家里的媳妇还在等他回去，想到上周答应洋洋要带他去动物园，甚至想到小玉的手术还没做…… 他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顿时充满了口腔。 “跑！必须跑出去！” 他踉踉跄跄地钻进芦苇丛，芦苇叶子划过脸颊，留下细小的伤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左臂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渗出鲜血，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英杰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他摸了摸裤兜，用来记录线索的小本本还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手电光！ 光束直直地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完犊子了……” 宋英杰绝望地想着，这次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重活一世，还没来得及带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就要…… “站住！” 一声暴喝响起，却不是老吴的声音。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喝令声：“公安！不许动！” 有人拉动了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宋英杰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勉强回头，看见老吴被三个公安按在地上，那张总是阴沉的脸此刻写满了惊恐。 “营长！”孙旭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我们来晚了！” 孙旭的手心全是汗，还在微微发抖。 宋英杰这才发现，来的不只是公安，还有穿军装的！ 孙旭身后跟着五六个战士，个个荷枪实弹。 “你小子……”宋英杰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子，“怎么叫来这么多人……” 他注意到孙旭的鞋都跑开胶了，裤腿上全是泥点子。 孙旭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去找老刘，正好碰到文营长也在！他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立刻就来了这么多人！” 远处警笛声大作，数辆吉普车呼啸而来，车灯把整片河滩照得如同白昼。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还没停，文才辉就从第一辆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皮鞋上溅满了泥水。 “宋营长！”文才辉的声音都在发抖，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你……” 他看见宋英杰左臂的伤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宋英杰想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却发现胳膊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咧咧嘴，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文营长……工地里……还有他们的人……查……” 每说一个字，胸口都像针扎一样疼。 “别说话了！”文才辉转头大喊，“医务兵！快！”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 孙旭和几个战士手忙脚乱地把宋英杰抬上担架。 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对、对不起营长！”小战士结结巴巴地道歉，声音都变了调。 宋英杰被他们逗笑了，结果又疼得抽了口凉气：“老子……又不是……瓷娃娃……” 在被抬上救护车前，宋英杰用尽最后力气拽住文才辉的袖子：“老文……一定要……查清楚……工地里面的领导……怕是也有问题……” 他的手指因为失血而冰凉，却攥得死紧。 文才辉复杂地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咬得很重。 平时，文才辉自视甚高，也有足够自信的能力。 可今天，他居然比这个草根出身的同级晚了一步。 甚至他调查的线索，对方不仅知道了，还做了更多！ 他难以言明心头的情绪，只能故作无事地转过头。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宋英杰听见文才辉在发号施令：“一队封锁工地，一个人都不准跑，包括领导。二队排查所有人员。三队去搜他们的老窝！”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是！”，脚步声像雨点一样密集。 警笛声中，宋英杰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 第五十五章苏醒 宋英杰是被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呛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医院里那片惨白的天花板。紧接着，就瞧见张晓梅紧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块湿毛巾，指节都用力到泛了白。 “晓梅……” 他刚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一样。伴随着浑身的迷茫涌来的，还有一阵心虚。出发前，他明明答应过媳妇要保重自己的。 “醒了？” 张晓梅的声音听着冷淡了不少。手里的毛巾“啪”地一声被扔进脸盆，溅起了几滴水花。 “宋英杰你可真能耐啊，中枪都能当成家常便饭了是吧？是不是忘了跟我说过的话？” 宋英杰下意识地想抬手，左臂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我没事，真的……” 他陪着笑，结果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张晓梅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猛地站起身，“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也不会留下病根。” 她背对着宋英杰整理着输液瓶，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就不能……就不能小心点吗？每次都是这样……” 宋英杰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抖动，心里顿时揪成了一团。 他艰难地伸出右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这次真是意外……” “每次都是意外！”张晓梅突然转过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上官来家里喊我的时候，我……我连鞋都穿反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了，又气又笑地抹了把脸。 “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洋洋在旁边都吓哭了。” 宋英杰赶紧用没受伤的右手给她擦眼泪，结果越擦，眼泪掉得越多。 “我错了，真错了。” 他笨拙地哄着，“下次一定注意，我保证。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张晓梅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从床头柜上端起一个保温桶。 “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饿不饿？我炖了鸡汤。”她拧盖子的手还有点抖，“放了枸杞和当归……这个补血。” 保温桶一打开，浓郁的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病房。 宋英杰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逗得张晓梅终于破涕为笑。 “慢点喝，烫。”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 宋英杰乖乖张嘴，热乎乎的汤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我睡了几天？” 他一边喝一边问，眼睛却忍不住往门口瞟。 “一天一夜。”张晓梅给他掖了掖被角，“洋洋吵着要来看你，被我拦住了。小芳在家带着他俩呢，你放心。”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丈夫那飘忽的眼神。 “别惦记你那些任务了，他们晚点就来看你。” 被戳破心思的宋营长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谁想见他们啊，我就想跟媳妇二人世界……” 说着，还往张晓梅身边蹭了蹭，结果牵动了伤口，“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活该！”张晓梅嘴上这么说，手却赶紧扶住他，“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赵参谋长洪亮的嗓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宋营长，方便进来吗？” 门一开，三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 赵参谋长，文才辉，还有憋着笑的上官明。 最要命的是，赵参谋长眼里闪着促狭的光：“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张晓梅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我、我去打点热水！” 说完，就拎着暖壶冲了出去。 宋英杰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任务怎么样了？人都抓到了吗？” 文才辉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都抓到了，包括工地里潜伏着没出来的三个。这次多亏了你的情报。”他说着说着，嘴角微微上扬，“老吴撂得很快，把上线都供出来了。是个大收获。” 赵参谋长笑眯眯地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小宋啊，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 他看了一眼宋英杰的伤，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下回可别这么拼命，你可是前途大好，出了事我怕是要后悔一辈子啊。” 上官明突然插话：“对了营长，下个月的边境实战演练……” 他故意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赵参谋长，“医生说你至少得休养一个月。” 赵参谋长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小宋你好好养伤，演练的事……”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组织上会考虑的。你这次立了功，该有的奖励不会少。” 宋英杰立刻会意，忍着笑点头：“谢谢首长关心。不过我这点伤不碍事……” 正说着，张晓梅拎着暖壶回来了，看见一屋子人，明显愣了一下。 赵参谋长立刻识趣地告辞：“别忙活了，我们这就走。” 临走前，还冲宋英杰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好养伤”。 等脚步声远去，张晓梅狐疑地看着丈夫。 “你们刚才说什么演练？我怎么听着像是要去边境？” 宋英杰一脸无辜：“就是普通的训练……” 话音未落，张晓梅的毛巾就糊在了他脸上。 “宋英杰！你伤还没好就想着出任务？！”她的声音又高了八度，“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你回家？！” “媳妇饶命！我错了！真错了！”宋英杰赶紧讨饶，“我就是随口一说……” 张晓梅气呼呼地坐下，眼圈又红了。 “你每次都这样……上次腿上的伤刚好，这次又……” 宋英杰赶紧握住她的手：“我保证，这次真的好好养伤。你看赵参谋长都发话了，让我休息一个月呢。” 张晓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 “千真万确！”宋英杰举手发誓，结果又扯到了伤口，疼得直咧嘴。 张晓梅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最后叹了口气，端起鸡汤：“再喝点吧，都凉了。” 宋英杰乖乖张嘴，心里却盘算着等伤好了，怎么跟上面争取参加那个边境演练。 毕竟他已经准备了两个月，而且战士们没了他，指定底气不足。 不过这个念头他可不敢让媳妇知道，不然怕是连鸡汤都没得喝了。 “对了，”张晓梅突然说，“出去的时候，上官说晚点要带孙旭来看你。那孩子这两天急坏了，天天训练都没心思。” 宋英杰笑了笑：“那小子……这次表现不错。” 第五十六章暗潮涌动 这话可不是客气。 如果没有孙旭遇到了文才辉，叫来增员，他可能真的要交代了。 那可就太可笑了。 另一边。 吉普车在柏油马路上往前开着。 赵参谋长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眼睛半眯着望向窗外。 “才辉啊，现在宋营长在医院里躺着，”他突然开口，声音听着挺温和，“现场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文才辉坐在副驾驶，后背挺得笔直。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宋英杰同志提前发现了敌特分子的异常，在对方有枪的情况下……” “哎，”赵参谋长摆摆手打断他，“我是问，你这个现场总指挥是怎么部署的？”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文才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袖口，那里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褶皱。 “实话实说，”他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挺清晰，“我们两个分头行动，谈不上总指挥，这次行动大半功劳都是宋英杰的。我只是带人赶到了现场。” 赵参谋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拍了拍文才辉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年轻人，你要清楚，是你负责收尾工作。报告怎么写，还不是你说了算？” 文才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宋英杰受伤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赵参谋长的声音压低了些，“上面空出来个副团的位置，年底就要定下来。你爸为了这事，可没少走动。” 吉普车驶过一个大坑，颠得两人都晃了晃。 文才辉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杨树，树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赵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只尊重事实。” 赵参谋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这个脾气，注定要走点弯路啊。” 文才辉低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赵参谋长是父亲的好友，自然会偏向自己。 但文才辉自认有能力有胆识，没什么地方比别人差。 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到时候被宋英杰瞧不起，才真让他难受。 车停在军区办公楼前，文才辉利落地推开车门。 临走前，他转过身：“谢谢赵参谋长给我这次参与任务的机会。是我……没把握住。” 说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开。 赵参谋长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老文啊老文，你这儿子可真是……” 当天中午。 医院病房里，上官明正笨手笨脚地削着苹果，果皮断了好几次。 “行了行了，”宋英杰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削下去就剩核了。” 上官明讪笑着把坑坑洼洼的苹果递过去：“嫂子回去休息了，晚上才过来啊？” “嗯，”宋英杰咬了口苹果，“两天没合眼，我硬赶她回去的。” 他顿了顿，“洋洋那小子没闹吧？” “嗨，那小子可懂事了。”上官明擦了擦手，“就是……” 他突然欲言又止。 宋英杰挑着眉看他：“有话直说。” 上官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老宋，事件汇报……这都两天了还没交上去，这事你可得放心上啊，别又是出力又是受伤，到最后啥都没捞到。” 宋英杰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盯着苹果上那个被削得特别深的坑，突然笑了：“我当什么事呢。” “你就不着急？”上官明急得直搓手，“这次可是……” “我做我该做的。”宋英杰打断他，声音很平静，“奖赏什么的，随缘吧。” 上官明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你啊……” 宋英杰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其实我争取这个任务的原因是为了一个请求……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给我家一份特别批准。” “什么批准？” “晓梅……”宋英杰叹了口气，“她身体不适合上环，但街道办那边……” 上官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老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现在说的是你立功的事！” 宋英杰笑了笑，没说话。 事到如今，赵参谋长已经欠了他一份人情。 等出院后再去找他，大概率能通过申请。 至于升官发财，宋英杰还是更喜欢踏踏实实走前世的路。 和那些达官贵人争，他有自知之明，争不起！ 军区家属院里，张晓梅正在补觉，晚上还得去医院。 洋洋踮着脚尖往篮子里装饭盒，小芳在一旁帮忙。 “爸爸最爱吃红烧肉，”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要多装点！” 小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知道啦，小管家，好了这边我收拾，你去客厅把垃圾倒了，好不好啊。” 洋洋立刻答应下来，刚走到客厅，就听到门外传来刘淑芬尖细的嗓音：“要我说啊，宋营长这次可真是有点倒霉……” 洋洋好奇地跑到门口，看见刘淑芬和几个军属站在垃圾站旁边闲聊。 他贴近门口，耳朵却竖得老高。 “……听说报告到现在都没交上去呢。”刘淑芬神神秘秘地说，“文营长他爸可是……” “嘘！”旁边的人赶紧制止她，“小点声！” 刘淑芬不以为意：“要我说啊，这功劳八成是要被……！” 宋浩洋睁大了眼睛，是爸爸的事，有人要害爸爸吗？ 他悄悄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只见刘淑芬正在和人聊天，没发现他在偷听，“小声点？他们要动手脚，就不能怕人背后议论，你看看老宋都受伤住医院了，另一个好好的，出力受伤的活都是咱们这些泥腿子干，人家……” 她叹了口气，脸色难看。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老宋这回估计要当背景了。” “其实我听说，那人也挺厉害的，就是命好，家境好，能力也不错，咱们也别说了，人名呗，还能咋滴。” 宋浩洋其实有点听不懂，但他敏锐察觉到，是在说爸爸的事。 而且好像对爸爸不好。 第五十七章满口答应 正此时，刘淑芬不经意转头，忽然对上了洋洋好奇的眼睛，脸色一下子变了，有些着急地说：“哎呀，洋洋，你怎么在这里？” 宋浩洋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 “刘阿姨，我爸爸怎么啦？” 刘淑芬看到这情形，连忙把那群看热闹的家属赶走，之后才伸出手拍了拍洋洋的脑袋。“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儿都不懂，好了，快回去吧，你妈妈这些天辛苦，别让她担心。” 宋浩洋抿了抿嘴唇，转过身跑进了自己家里。 “洋洋！别跑那么快！”小芳提着饭盒，一把按住了洋洋。 洋洋仰起小脸问。“小芳姐姐，什么叫‘命好’啊？刚才刘阿姨说爸爸命不好……” 小芳手里的饭盒差点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洋洋衣服上沾的灰。“别听那些闲话，走，咱们把饭菜收拾好。” “可是……”洋洋固执地站在原地，小眉头皱成一团。“刘阿姨还说爸爸的‘功劳要被抢走’……” 小芳咬了咬嘴唇，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老家那个破旧的土坯房，想起为了不嫁人，不得不出来当保姆的日子。 “洋洋，”她最终轻声说。“有些事不是咱们能管的。” 她牵起洋洋的小手。“你爸爸是英雄，这就够了，知道吗？” 洋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芳噗嗤笑出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对，就是这个意思！走吧，等你妈妈醒了，正好把饭带过去。” 第二天上午，宋英杰做完检查回到病房，一推门就愣住了。 “老领导！”他赶紧立正敬礼，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王首长上前扶住他。“行了行了，都伤成这样还敬什么礼！” 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腰板挺得比年轻人还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宋英杰这才注意到赵参谋长也在，正局促地站在窗边，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容。 “老领导您怎么亲自来了，”宋英杰连忙说。“我还准备出院后去给您汇报呢。” 王首长大手一挥。“少来这套！我听说你中枪了，能不来看看？” 他上下打量着宋英杰。“伤哪了？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宋英杰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哭笑不得。“就左臂擦伤，没伤到骨头……” “听说敌特带了枪？”王首长突然换了个话题，眼神锐利地扫向赵参谋长。“你们去调查的配置怎么没跟上？”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赵参谋长的笑容僵在脸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宋英杰赶紧打圆场。“老领导，是我自己大意了……” “胡闹！”王首长一拍床头柜，震得水杯直晃。“敌特活动这么猖獗，就派几个人去调查？不仅配置没跟上，后勤保障也没有？出了事，是军方负责，还是地方负责？” 他盯着赵参谋长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小赵，你这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赵参谋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是我的疏忽……” 宋英杰看着平日里威风八面，圆滑通达的赵参谋长此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只觉得心里既好笑又有些解气。 “老领导，”他赶紧转移话题。“其实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们当兵的，身上的伤疤就是军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首长哼了一声，脸色稍霁。“就你会说话！” 他转头对赵参谋长说。“小宋是我带出来的兵，他的能力我最清楚。这次要不是他机灵，后果不堪设想！” 赵参谋长连连点头。“是，是，宋营长确实立了大功……” 气氛缓和了些，王首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宋，我记得你参加任务前，是不是有什么请求要组织通融的？” 宋英杰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赵参谋长。 领导这是给他开路啊。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王首长意味深长地说。“想必你受了伤，赵参谋长也有责任，自然会酌情考虑的，是吧小赵？” 赵参谋长擦了擦汗。“当然，当然。宋营长有什么要求？” 宋英杰深吸一口气。“报告首长，我爱人张晓梅身体不适合上环，但计生办那边一直紧咬不放，好几次差点动手，我在前方工作，后面实在担心……” “这点小事！” 赵参谋长如蒙大赦，立刻拍胸脯保证。 “我这就给计生办打招呼！特殊照顾，必须特殊照顾！这事哪儿需要现在才说，小宋你来知会一声，就凭老领导的提携之恩，我也不会不管啊。” 宋英杰笑而不语。 若是没有老领导，恐怕赵参谋长连他的面都不会见。 王首长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好好养伤。” 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参谋长一眼。“这件事性质严重，好久都没有遇到如此猖獗的间谍了，事件汇报出来之后，我会好好看的。” 赵参谋长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老首长放心，一定……实事求是……” 等王首长走后，赵参谋长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复杂地看了宋英杰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呀……有个好老领导啊……” 宋英杰望着窗外王首长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没想到已经退休的老领导还会为了自己如此出头。 “参谋长，”他突然开口。“报告的事……” 他其实想说，他并不在意。 毕竟赵参谋长当他上级的日子多了去，万一要给他穿小鞋…… 毕竟宋英杰现在还没找到举报他的人，不想树敌太多。 赵参谋长没等他说完，就摆摆手，苦笑一声。“放心吧，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他整了整军装，又恢复了那副圆滑的模样。“你好好休息，那个……计生办的事，我明天就办。” 走到门口，赵参谋长突然回头。“对了，文才辉那小子……我也得酌情考虑，毕竟这件事上他出力也不少。” 宋英杰点点头。“领导慧眼识人，我没意见。” 赵参谋长摇摇头，走了，还念叨着。“年轻人啊……跟他爹一个脾气。” 第58章伤筋动骨一百天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宋英杰向来闲不住，这三天对他来说实在是种煎熬。 各项检查结果终于都出来了，他赶紧跟媳妇一起办了出院手续。 老孟开着吉普车来接他回家。 刚到家里，还没在沙发上坐稳，洋洋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一会儿跑去给他递拖鞋，一会儿又忙着端茶水，小家伙忙得特别起劲。 “爸爸，喝水！” 洋洋踮着脚尖，用两只小手捧着一个搪瓷缸子递过来，缸子里的水洒了一地。 “哎哟我的小祖宗，”张晓梅赶紧走过来接过缸子，“你爸爸胳膊还没好利索呢！” 宋英杰笑着用右手接过缸子，左手还不太敢用力，只能轻轻地虚扶着。 他蹲下身，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谢谢洋洋，爸爸不渴。” 刚满月的小玉躺在摇篮里，听到周围的动静，“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宋英杰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了起来。 小家伙立刻咧开没长牙的小嘴笑了，小手胡乱地抓着他的衣领。 “看咱闺女多稀罕爸爸。”张晓梅在一旁叠着衣服，眼里带着笑意。 宋英杰心里觉得软乎乎的，轻轻晃着怀里的小肉团：“爸爸也想小玉了。” 张晓梅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你打算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宋英杰挠了挠头：“明天……得去营队看看……” 张晓梅的动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宋英杰听得出里面藏着无奈。 “媳妇……” “行了，”张晓梅打断他，“我还不了解你？”她低下头逗弄着女儿，“小玉，你看你爸爸，伤还没好就想着工作……” 宋英杰赶紧凑过去，用没受伤的右手搂住媳妇的肩膀：“晓梅，你看小玉都满月了，咱们是不是该办个满月宴？” 张晓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该好好办办！这次你能平安回来，小玉又健健康康的……” “对对对！”宋英杰见话题成功转移，赶紧接着说，“请街坊邻居都来，好好热闹热闹！” 张晓梅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得买点糖果瓜子……对了，上次淑芬嫂子说要送咱们几匹进口布，我得用那些布给小玉做点东西，外面买的不放心……” 宋英杰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媳妇这点最好，从来不跟他硬争，给个台阶就顺着下来了。 “爸爸！”洋洋突然从里屋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个木雕的小手枪，“我能请锋哥和竞业哥来吗？” “当然能！”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把你小伙伴都请来！” 张晓梅笑着摇了摇头：“你们爷俩啊……”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得给咱们老领导也捎个信儿，这次的事多亏了有他帮咱们说话。” 宋英杰点点头：“我明天去营队，顺道去老领导家一趟。” 张晓梅白了他一眼：“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但她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宋英杰扯出一个笑容，这才说：“我媳妇最善解人意了，是不是？” 张晓梅虽然还绷着脸，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把他按在沙发上，“行了行了，你是病人，也是英雄，最光荣了，所以嘛……都听你的，既然只休息一天，你就坐在这里听听收音机，好好休息，行不行？” 宋英杰用没受伤那只手敬了个礼，“领导吩咐，肯定做到！” 张晓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下午，宋英杰好好休息了一番，还跟洋洋讲了会儿题。 晚饭的时候，媳妇和小芳一起，做了一桌营养丰富的病号餐。 刚坐下准备吃饭，上官明端着一碗红烧肉敲开了门。 “弟妹，我媳妇炖的，给你们尝尝！”他笑呵呵地把碗递给张晓梅。 张晓梅连忙接过来：“哎哟，这么客气！快进来坐，正好一起吃饭。” 上官明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等着呢。” 他朝宋英杰使了个眼色，“老宋，出来抽根烟？” 宋英杰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上官明走到院子里。暮色渐渐沉了下来，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 上官明递了根烟过来，压低声音：“报告的事怎么样了？” 宋英杰吐了个烟圈：“老领导来过医院，赵参谋长应该会收敛点。不过特殊申请的事估计已经十拿九稳了，其他事就顺其自然吧。” 他有自己的本事，不屑于去争斗。 “那就好。”上官明松了口气，“有个好领导真不错。”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严肃起来，“老宋，有件事得跟你说说。” 宋英杰挑了挑眉：“什么事这么神秘？” “你出任务那几天，”上官明左右看了看，确定张晓梅不在附近，“几个孩子一起在军区那个新公园里玩，遇到个怪人。” 宋英杰手里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怪人？” “戴着鸭舌帽，问孩子爸爸是做什么的，平时都去哪。”上官明的声音更低了，“竞业和阿锋比较警惕，洋洋也机灵，没说太多内容，就被两个大点的孩子带着跑了。我琢磨着……不太对劲。” 宋英杰的脸色沉了下来：“跟洋洋说了什么？” “就问了些家常，不过你放心，我后来问过洋洋，他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上官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了，我没跟嫂子说，怕她担心。” 宋英杰深吸一口气，把烟头狠狠踩灭：“谢了兄弟，这事我知道了。” 正说着，洋洋从屋里探出头来：“爸爸！吃饭啦！” 宋英杰立刻换上笑脸：“来了来了！”他转头对上官明低声道，“后面我去仔细查查这事，说不定还能解开我心里的一些疑惑。” 上官明点点头，又恢复了那副沉静的模样：“走了啊，肉记得趁热吃！” 回到屋里，张晓梅正在盛饭：“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宋英杰接过碗，若无其事地说：“营里的事，上官跟我对对情况。” 第五十九章线索浮现 他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嗯，真香！” 张晓梅笑着摇了摇头：“你们男人啊……” 宋英杰大口扒着饭，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明天的计划。 上次偷偷举报他的人还没查出来，这次对方更加明目张胆了，甚至敢直接来找自己的孩子。 若是再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岂不是要直接对自己的家人孩子出手？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二天。 清晨的军营里，口号声一阵接着一阵。 宋英杰刚走进训练场，几十双眼睛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营长！” 队伍里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训练场立刻就热闹起来。 “营长回来了！” “伤好了吗？” “我们还以为您要休息一个月呢！” 宋英杰笑着摆了摆手，左臂的伤已经在恢复，情况不算严重，子弹只是擦过，只是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怎么，一个月没见，都想挨训了是吧？” 他故意板起脸，“我看你们这队列站得，跟扭秧歌似的！” “报告营长！”陈默挺直腰板，“您不在这些天，这帮小子可没少偷懒。都担心您呢，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一个个婆婆妈妈的！”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战士的脸都涨红了。 宋英杰嘴角动了动，强忍着笑意：“胡说八道什么。” 陈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营长，您这伤好利索了？要不要我给您当拐杖？”说着还真的弯腰要搀扶。 “去去去！”宋英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看你是想挨训了。” 陈默立刻叫起屈来：“冤枉啊营长！我可是勤勤恳恳带兵的，还创新了训练方法！”他笑眯眯地说，还理直气壮，“这么说起来，营长你还得谢谢我呢。” “停停停！”宋英杰又好气又好笑，“中午食堂见，请你吃红烧肉，好好给我说说清楚。” “得嘞！”陈默夸张地捂着脑袋，一溜烟跑回队伍里。 宋英杰摇摇头，转向全队：“行了，都别傻站着了。一个月后就是实战大比武，我挑你们五十个出来可不是来看热闹的！现在，全体都有！五公里负重跑，出发！” 虽然受伤没法参与训练，宋英杰还是跟了全程。 中午，食堂的角落里。 他和陈默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两碗红烧肉、一盘排骨和几个馒头。 “说吧营长，”陈默嘴里塞得满满的，瞅了他一眼，“找我啥事？总不会真的就为了听我交代训练的事吧？” 宋英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有人举报我，还接近我家孩子。” 陈默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脸上的嬉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哪个王八蛋干的？” “具体不清楚。”宋英杰把上官明说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地说了，“洋洋他们几个孩子在军区公园玩，遇到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 陈默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引得邻桌几个战士都看了过来。 他赶紧压低声音：“这事交给我，我认识几个后勤的老乡，消息灵通得很。对了，保卫科的小刘是我老乡，让他帮忙查查最近有没有可疑人员在营区附近转悠。” 宋英杰摇摇头：“现在线索太少，像大海捞针一样。敌特也好，私人恩怨也罢，都只是猜测。” “等等，”陈默突然眼睛一亮，“您刚才说计生办的王主任？那女人跟我表舅是同学，住得好像也挺近的！”他掏出个小本本记下来，“我让我表舅盯着点，看她最近跟谁走得近。那东西贪得很，经常收礼办事，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宋英杰夹了块排骨给陈默：“谢了兄弟。不过这事别声张，尤其别让我家晓梅知道，她该担心了。” “跟我客气啥，”陈默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眼神依然严肃，“咱俩谁跟谁啊，过命的交情！” “打住！”宋英杰摆摆手，“过去的老事就别提了。对了，明天我闺女满月宴，你可得来。” 陈默一拍大腿：“那必须的！” 傍晚回到家，宋英杰一进门就闻到阵阵饭香。 张晓梅正在厨房忙活，小芳在旁边打下手。 “回来啦？”张晓梅头也不抬，“洗手吃饭。今天特意给你炖了鸡汤，说是补身子。” 宋英杰凑过去偷了块黄瓜，被媳妇一巴掌拍开。 “都通知好了，”他边洗手边说，“上官、老周、老李都说了，还有我那老伙计陈默。” 张晓梅擦了擦手：“老领导呢？他上次帮咱们的忙，还没谢呢。” “老爷子说身体不太舒服，让秀姨代表他来。”宋英杰擦了擦手，“还特意嘱咐秀姨带了礼物，我说不用，他非说礼数不能少。” 张晓梅摇了摇头：“老领导太客气了！这么下去，欠的人情都还不完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咱们是在家办还是去食堂包间？家里地方小，怕坐不下这么多人。” 正在切菜的小芳突然插话：“宋大哥，嫂子，要是不嫌弃……我在村里帮人办过好几次席……我家是村里的，红白喜事都帮着张罗。” 张晓梅赶紧放下锅铲：“那多累啊，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不累不累！” 小芳连连摆手，“我闲着也是闲着，忙点反而好。在老家时，我娘常说‘忙人长寿’呢！” 宋英杰看着这个勤快的小姑娘，想起她家里的情况，心里一软：“那行，就麻烦小芳了。需要买什么食材，明天一早我去集市。” 张晓梅也说：“淑芬嫂子说明天也来帮忙，还有我，咱们仨够用了。” 小芳高兴地点头：“那太好了！嫂子，您说咱们要不要再准备些糖果？孩子们来了总得有点零嘴。” “对对对！”张晓梅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明天一早我去供销社买些水果糖，再称点瓜子花生……” 宋英杰看着两个女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菜单，笑着摇摇头，转身去里屋看孩子。 第六十章尴尬局面 洋洋正趴在摇篮边，小声地跟妹妹说着什么。 “爸爸！”小家伙看见他，立刻扑过来，“我在教妹妹说话呢！” 宋英杰拍了拍他的脑袋，看着摇篮里笑着的女儿，心里暖暖的。 “好了好了，妹妹年纪还小，还不会说话呢，等她长大点你再教，好不好。” “好！” “爸爸有件事要问你。”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 小家伙眼睛一下子亮了，刚要伸手去接，又猛地缩了回去："爸爸，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糖吃……" "那是对外人说的，怎么对我也这么警惕。这是给你的奖励。"宋英杰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儿子嘴里，"爸爸想问问，上次在公园玩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叔叔……" 洋洋含着糖，小脸突然绷紧了："爸爸，我、我没跟陌生人说话！妈妈说不能理他们……" "对，洋洋做得对。"宋英杰把儿子抱到腿上，"爸爸就是想知道，那个叔叔长什么样？" 洋洋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戴个蓝帽子……说话怪怪的……" 他突然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像这样，''小盆友，你粑粑是做什么滴呀？''" 宋英杰眉头一跳。 这口音确实不像本地人。 军区大院里外来的干部大多说普通话，家属也跟着学，就算带点口音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他还说什么了？" "问我们家住哪栋楼……"洋洋突然压低声音，"竞业哥可厉害了，拉着我们就跑，还说''快走，这人不对劲！''" 宋英杰心里一紧，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揉着儿子的小脑袋："竞业是个好哥哥。那叔叔穿什么衣服记得吗？" "蓝衣服……不对，是灰的……"洋洋苦恼地皱起鼻子，"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宋英杰赶紧把儿子搂紧："怎么会！洋洋帮了爸爸大忙呢！"他从抽屉里又摸出颗糖，"这是奖励你记住这么多。不过以后遇到陌生人……" "知道知道！"洋洋抢过话头，学着妈妈的语气，"''不许搭话，立刻找大人''！"说完眼巴巴看着爸爸手里的糖。 宋英杰忍不住笑了，把糖塞进儿子兜里："去玩吧，记得刷牙。"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出去的背影，宋英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军区大院管理严格，外人进出都要登记，这个"蓝帽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第二天上午，宋英杰搭老孟的吉普车去接人。 老孟开车稳当，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营里的新鲜事。 "营长，您说巧不巧，"老孟打着方向盘，"昨儿个我去师部送文件，碰上文营长了。好家伙，那叫一个威风，大家都说他快要提干了，这个年纪要是能到副团，以后都不敢想啊！" 宋英杰正看着窗外，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文才辉？" 上一世，文才辉确实做到了比很多人都高的位置。 话没说完，吉普车一个拐弯。 正巧看见文才辉站在路边等车，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罐头。 "哟，说曹操曹操到！"老孟按了下喇叭，"文营长，捎您一段？" 文才辉转过头，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宋英杰摇下车窗："老文，去哪啊？" "去、去服务社……"文才辉支吾着，看清车里的人，"宋营长？您伤好了？" 宋英杰笑着点头："好利索了。今天家里办满月宴，要不要一起来？正好老孟开车……" 他本是客套，谁知文才辉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宋英杰和老孟面面相觑。 老孟干笑两声："那什么……文营长上车吧，后头宽敞！" 文才辉钻进车里，罐头瓶子哐当直响。 宋英杰从后视镜里打量他。 军装利落，头发喷了发胶，看起来极其讲究。 不像是他自己收拾的，应该是有个贤惠的内人。 "家属一起来吗？"宋英杰随口问道。 文才辉脸色一僵："她……回娘家了。" "要不要通知一声？" "不用！"文才辉声音拔高，又赶紧压低，"……她最近忙。" 车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老孟赶紧打开收音机，嘹亮的《歌唱祖国》瞬间填满了沉默。 宋英杰把从外地回来的老李接上车，开到大院时，楼下已经热闹非凡。 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铺着洗得发白的军用床单。 张晓梅系着围裙，正和小芳、淑芬嫂子往桌上端菜。 今天天气好，凉爽舒服，在院子里吃饭，比在屋里惬意。 "回来啦？"张晓梅擦擦手迎上来，看到文才辉明显一愣，又很快笑道，"这位是文营长吧，医院里见过，也来了？正好尝尝我们的拿手菜！" 文才辉局促地递上网兜："一点心意。" 张晓梅接过一看，是两瓶难得的水果罐头，连忙道谢。 宋英杰心里暗叹。 这出手就是阔绰啊，十几块钱呢。 上官明叼着烟凑过来，一把将宋英杰拉到槐树后："老宋，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宋英杰苦笑："路上碰见的，客套一句，谁知道……" "啧，"上官明摇头，"算了算了，人家也没干啥，咱们可不能搞针对。" 话没说完，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喧哗。 只见洋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文才辉跟前，仰着小脑袋："叔叔，你就是那个命好的叔叔吗？"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文才辉僵在原地，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 "洋洋！"张晓梅赶紧过来拉儿子，"怎么跟叔叔说话的？" "可是……"洋洋委屈地指着文才辉，"上次爸爸受伤回来，我听见别人说''文营长命真好，爸爸就是陪衬''……" 文才辉的脸唰地白了。 宋英杰一个箭步上前，把儿子抱起来："童言无忌，老文别往心里去。" 出乎意料的是，文才辉竟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往心里去。" 他转向宋英杰，"宋营长，借一步说话？" 闻言，宋英杰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 这么好的日子，他也不想闹出什么尴尬的事啊。 第六十一章不速之客 院子里，宋英杰把文才辉带到葡萄架下，顺手摘了串青葡萄塞给他："老文，赵参谋长那边我都聊过了。那次任务的事，组织上一定能安排清楚，跟你没关系。孩子就是听人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文才辉捏着葡萄的手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咋的，还不放心？"宋英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赵参谋长亲口说的，你父亲虽然托了关系，但都是正规程序。要怪就怪我当时太莽，非要兵行险招。" "宋营长！"文才辉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我……" "爸爸！" 洋洋突然从屋里冲出来，眼睛红得像小兔子，显然是刚被妈妈教育过。 小家伙揪着文才辉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文叔叔，对不起……我不该说您命好……" 文才辉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没事儿，叔叔没往心里去。" 他笑着，把洋洋举起来颠了颠，"哟，挺壮实啊！以后想当兵不？" "想！"洋洋立刻忘了难过，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我要像爸爸一样当营长！打坏人！" "好小子！"文才辉难得露出笑容，眼角挤出几道皱纹，"那可得好好吃饭，长得再壮实点！"说着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子弹壳做的小哨子，"给，见面礼。" 宋英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芥蒂也消散了不少。 他注意到文才辉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想来在家没少带孩子。 想必，和那位贤惠的夫人关系应当不错。 "开饭啦！" 小芳清脆的嗓音从厨房传来。 八仙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大盘鸡红亮诱人，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凉菜五颜六色，胡萝卜丝切得能穿针；张晓梅最拿手的红烧鱼香气扑鼻，鱼身上还划着漂亮的十字花刀；老周带来的酱牛肉片得薄如蝉翼，在盘子里摆成了朵花。 足足十五道菜，再加上两种汤。 拿到大饭店看，都是大规模。 "都别客气！"宋英杰招呼着，"陈默，把你那瓶西凤酒拿出来！" 陈默笑嘻嘻地从军挎包里掏出瓶酒："营长，这可是我从我家里带过来的，专门孝敬您！" "得了吧！" 上官明一把抢过酒瓶，"上次去你家，这酒就摆在橱窗里落灰，当我没看见？" 众人哄笑起来。 宋英杰给文才辉倒了杯酒，却见他摆手推辞："晚上还有个任务，得协助警方办个案。" "这么晚？"宋英杰看了眼手表，"这都六点多了，吃完饭不得七八点？任务回去不得十一二点？你媳妇没意见啊？" 文才辉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扒了口饭："没……没啥意见。工作需要嘛。" 宋英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也不好追问。倒是一旁的陈默嘴快："文营长，听说您要提干了，真是恭喜啊！" "闭嘴！" 宋英杰瞪了陈默一眼，转头给文才辉夹了块鱼腹肉，"尝尝这个，晓梅的拿手菜。" 文才辉感激地点点头："好吃，手艺真好。" 话没说完，几个孩子已经闹腾起来。 竞业和上官锋带着洋洋在院子里疯跑。 春沁和夏清两个小姑娘则乖巧地坐在妈妈身边，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羹。 "慢点吃，"张晓梅给文才辉盛了碗鸡汤，"晚上还要加班，就多吃点吧。" 文才辉捧着碗，喉结动了动："谢谢嫂子……其实……" 突然院门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哎哟，这么热闹啊！" 满院子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宋英杰转头看去，只见张光耀和他媳妇李巧巧抱着女儿招娣站在门口，脸上堆着假笑。 身后还提着行李。 张晓梅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英杰不动声色地按住妻子的手，起身迎了上去："光耀，巧巧，你们怎么来了？" "姐夫这话说的，"张光耀搓着手，眼睛却直往饭桌上瞟，"这不是小玉满月嘛，我们当舅舅舅妈的能不来看看？" 说着就要往婴儿车那边走。 宋英杰一个侧步挡住去路："今天就是几个战友聚聚，没准备太多饭菜。" 李巧巧尖着嗓子道："哎呀，自家人还讲究这些？随便添双筷子就行！"她对着洋洋招了招手，"洋洋，还记得舅妈吗！" 洋洋怯生生地往后退，被张晓梅一把拉住，又瞪了弟弟一眼。 "你们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张光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外甥女满月，我们当亲戚的还不能来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 几个战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说话。 宋英杰冷着脸开口："今天确实没准备你们的饭。要不这样，明天你们再来，我们好好聚。" 李巧巧立刻变了脸色："宋英杰！你别忘了当初入伍的名额……" "巧巧！"张光耀急忙拉住媳妇，强挤出个笑脸，"姐夫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不周。那……那我们改天再来。" 说完拽着媳妇就往外走，怀中的招娣被扯得发痛，哇哇大哭。 临出门前，李巧巧回头狠狠瞪了张晓梅一眼，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婴儿车的方向。 等三人离开，张晓梅坐在位置上不说话，宋英杰脸色也难看起来。 淑芬嫂子第一个打破沉默："来来来，鱼都凉了！小芳，去把锅里热的端来！" 众人这才重新动起筷子，但说笑声明显不如之前热闹。 张晓梅则机械地往孩子们碗里夹菜，手指微微发抖 宋英杰在桌下握住妻子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 "没事，"他凑到妻子耳边低语，"有我在。" 张晓梅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婴儿车里传来小玉的哭声。 她如蒙大赦般起身："孩子饿了，我去喂奶。" 望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宋英杰眼神暗了暗。 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个时候找上门，也太巧了吧，再加上之前村里王铁柱说张光耀辞职的消息，难道是想来投奔他们？ 第62章冤大头 夜深了，宋英杰送完最后一位客人，回卧室时见张晓梅坐在婴儿床边，眼神发直。 小玉躺在婴儿床里，裹着大红缎面小被子，睡得正香。 昏黄的灯光照着，妻子侧脸看着格外苍白。 “想什么呢？”宋英杰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大衣披在她肩上。 张晓梅猛地一颤，像从噩梦里惊醒：“没、没什么……”她下意识抓住丈夫的手，指尖冰凉，“就是……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宋英杰在她身边坐下，能感觉到妻子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那个像噩梦一样的梦。 梦里张光耀夫妇怎么把刚出生的女儿调包，怎么一步步逼得晓梅心力交瘁，最后让他们家破人亡。 因为那是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 “梦里的事和现实是反的，晓梅，信我，那些坏事不会发生。”他故意说得轻松，手指轻轻梳着妻子散落的头发。 张晓梅咬着嘴唇摇头，转身抱住他：“英杰，我弟他们要是……要是再提过分的要求，咱们不能再答应了。” 她声音闷在丈夫肩头，“我总觉得他们这次来不对劲……” 宋英杰心里一暖。 他亲了亲妻子的发顶：“放心，有我在。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 “可是……”张晓梅抬起头，眼里满是担心，“不管事情怎么解决，尽量别和他们撕破脸，你上次出任务好不容易立了功，闹大了影响不好……” “傻媳妇，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懂。” 宋英杰刮了下她的鼻子，指着婴儿床里并排睡的两个小娃娃，“你看，小玉睡得多香。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张晓梅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里。 宋英杰望着妻子渐渐平静的侧脸，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第二天早操结束，宋英杰没法参加训练，特意绕到家属区门岗。 门卫正在登记簿上写字，见他过来赶紧敬礼：“宋营长！” “老刘，昨天我小舅子他们……”宋英杰递了根烟，“是住附近了？” 老刘接过烟别在耳后，压低声音：“就在对面红星旅社！两口子带着个奶娃娃，昨晚吵得厉害着呢。” 宋英杰眉头跳了一下。 中午休息时，他换了便装直奔红星旅社。 那是栋破旧的三层小楼，墙皮都斑驳了，门口挂着“国营红星旅社”的褪色招牌。 刚走到二楼走廊，就听见202房里传出李巧巧尖细的嗓音：“……就说你姐夫抠门！咱们都到那儿了，他还把咱们轰出来，可怜我跟着你饿了一路，昨天连口饭都没吃上，今天你还不赶紧去买饭？” 宋英杰立刻知道对方在哪个房间了。 绕过拐角，一个穿呢子大衣的男人匆匆走出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那人压低的鸭舌帽下，左脸有道疤，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快步走开。 “姐夫？！”张光耀从房里探出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你怎么来了？” 宋英杰似笑非笑：“路过，来看看招娣。”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婴儿用的奶瓶随意扔在床头，里面的奶粉看着兑得太稀。 李巧巧慌忙用身子挡住：“哎呀姐夫，我们正要去看小玉呢！” “刚才那位是？”宋英杰直接问。 “谁？哦……可能也是住店的！”张光耀干笑两声，“我们不认识！” 宋英杰点点头，弯腰看招娣的情况。 小丫头比小玉瘦一圈，连哭声都像小猫似的。他不动声色记在心里。 从旅社出来，张光耀非要拉着宋英杰去吃饭：“姐夫，国营饭店新来了个扬州厨子，听说红烧狮子头做得一绝！” 宋英杰似笑非笑：“是吗？我还没带晓梅去过呢。” 李巧巧立刻接话：“哎呀，大姐当了军夫人就是讲究！那改天带姐姐一起来……” “对了，”宋英杰突然转身，“你们不是说来看小玉的吗？给孩子带什么礼物了？” 夫妻俩顿时僵住。 李巧巧眼珠一转，突然指着招娣骂道：“都怪这死丫头！吃奶粉比大人吃饭还费钱！”说着就要往孩子身上掐。 宋英杰一把将孩子护住：“招娣才多大？跟小玉一样都是刚满月的娃娃。” “就是！”张光耀赶紧打圆场，“这不是……手头紧嘛……” 他眼珠一转，突然拍手道：“哎呀姐夫，昨天不是说好你来安排吗！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吃饭？我跟巧巧去供销社买点奶粉。” “也好。”宋英杰点点头。 李巧巧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光耀……” “你闭嘴！”张光耀瞪她一眼，拉着妻子往巷子口走，“快去买奶粉！” 顺道还回头朝宋英杰笑道：“姐夫，那咱可约好了哈！就在国营饭店！你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马上回来。” “行啊，”宋英杰眯起眼睛，“我等你们。” 这俩人不像是买奶粉，倒像是有急事。 等两人走远，宋英杰看了一眼周围，找了个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到原位等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快二十分钟，夫妻两个才回来，手里也没拿什么奶粉。 李巧巧尴尬地说：“唉呀，这省城里消费就是高，我们身上的钱都不够用了。” 宋英杰挑了挑眉，看着对面两人：“那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张光耀眼神闪烁，“就、就是过来看大姐！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巧巧也想和您商量点事。” 李巧巧挤出笑脸：“我看招娣跟小玉也挺有缘的，上回在家里那次还记得不，她哭得厉害，我和光耀哄都哄不住，可一看到晓梅和小玉就不哭了，你说神奇不？” 宋英杰点点头，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虚伪得让人作呕。 他敷衍地点点头，“不是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吗，走吧，国营饭店去。” 张光耀夫妇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宋英杰看着他们的笑容，心里一沉，这两人就是想把他当冤大头宰！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他不急。 就等着看那时候这夫妻俩还能不能咽得下嘴里的东西。 第六十三章图穷匕见 饭店大厅里人特别多，闹哄哄的。 靠墙的玻璃柜台里，卤猪耳和酱牛肉油光锃亮，摆得整整齐齐。旁边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今日特价：红烧肉八毛，清蒸鲈鱼一块二。 “服务员！我们要包厢！最好的那种！”李巧巧刚进门，一只手抱着孩子，仰着头大声喊。 正在擦桌子的胖服务员头都没抬：“包厢最低消费二十块。” “瞧不起谁呢？”李巧巧扯着尖嗓子，扭头看向宋英杰，想给他戴高帽，“我姐夫可是部队领导！咋滴，还掏不起这二十块啦？” 宋英杰慢悠悠掏出烟盒。 余光瞥见张光耀正盯着柜台里的茅台酒，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包厢确实要一个。”他点点头，态度还算和蔼，“麻烦给我们开一个，待会儿还有几个战友要来谈事。不过菜……”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看着李巧巧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得等人齐了再点。” 张光耀急得直搓手：“姐夫，这都十二点半了……” 他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眼睛黏在服务员手里的点菜单上，“我俩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快饿死了。” 宋英杰掸了掸烟灰：“怎么这么着急？不行先喝点水垫垫。” 李巧巧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挤出一丝笑：“我们这不是怕您饿着……” 宋英杰挑了挑眉：“我不饿，早上你姐做了饭。走吧，先进去，别妨碍其他同志点菜。” 包厢里，掉漆的圆桌上铺着泛黄的塑料布。 李巧巧用纸巾反复擦着筷子，嘴里不停抱怨：“这什么破地方，筷子都洗不干净……” “将就点。”宋英杰把军帽挂在衣帽钩上，“我们这附近都是大老粗，对环境不咋在乎。你们要是不想吃，我带你们找个食堂。” 李巧巧连忙闭了嘴。 她就是嘟囔两句，可不想真饿着肚子。 等茶水都上来，张光耀重重叹了口气，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姐夫，我辞职了！” “哦？”宋英杰眉毛都没动一下，“岳父能同意？机械厂可是……” 他掰着手指数，“送了五条大前门，还搭上两瓶茅台才进去的吧？” “现在谁还稀罕铁饭碗！”张光耀声音陡然提高，又赶紧压低，“省城这边，倒腾电子表的都发财了！”他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认识个老板，说能搞到进口的货。到时候等我上手了，一个月比厂里一年赚的都多……” 李巧巧立刻帮腔：“姐夫，你是不知道，其实光耀可有商业头脑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么说有点奇怪，赶紧改口，“我是说，他特别会算账！” “所以呢？”宋英杰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张光耀搓着手：“我想着……先住你们家过渡一下。两家相互照应多好！你看招娣和小玉差不多大……” 这不就图穷匕见了。 宋英杰唇角微微勾起，没说话。 “对了！”李巧巧拔高嗓门，“招娣和小玉差不多大，正好作伴！这不是也热闹嘛……” “住家属院要政治审查。”宋英杰指尖点了点桌子，“你们村开的介绍信带了吗？” 张光耀额头沁出冷汗：“这……这么麻烦？” “当然。”宋英杰掰着手指，“要查三代亲属，有没有海外关系，有没有异常人际关系。” 他看着夫妻俩脸色越来越白，心里冷笑。 这么心虚？ “砰！”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陈默带着三个穿迷彩服的进来。 “报告营长！”陈默故意喊得震天响，眼睛却盯着张光耀，“这位同志是？看起来还有点眼熟啊，该不会是哪里的逃犯吧，怎么在打听家属楼的事？” 张光耀瞬间把嘴巴闭上了。 李巧巧更是面色惨白，连忙摇头：“不是，咋可能呢。” “例行询问。”另一个战士掏出小本本，“姓名？单位？打听军事管理区有什么目的？” 张光耀腿肚子直打颤：“我、我是他小舅子……” “行了。” 宋英杰适时出声，“这是我亲戚，别吓着人家。” 他冲陈默使了个眼色：“坐吧，点菜。” 陈默会意，一屁股坐在张光耀旁边：“哎呀，我说咋这么眼熟呢，昨天去小玉满月宴的时候不是遇到过吗。领导是我亲大哥，那你们也是朋友。瞧我这记性，千万别生气啊。” 张光耀是真怕陈默。 宋英杰官再大，温和沉静的底色没变。 但陈默不一样，看着就像能把他脑袋拧下来似的。 他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宋英杰把菜单往两人那边递了递。 张光耀下意识想去接，却被陈默抢先一步。 陈默接过菜单，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先来个毛血旺，要特辣的。再来个剁椒鱼头，辣椒加倍……” 李巧巧脸都绿了。 他们夫妻最怕吃辣。 但看着一屋子虎视眈眈的军人，她只能把到了嘴边的抗议又咽了回去。 宋英杰看着两人吃瘪的样子，故意问：“光耀，弟妹，刚才不是还说饿吗？咋样，我兄弟点了五六个菜够不够啊，要不要再添点？” 听见这话，张光耀刚想张嘴。 陈默却把菜单扔到桌上，撇着嘴：“咋了，领导这是不相信我点菜够吃？你放心，我点的价格可不低，好好宰你一顿。让你小舅子过手，是不是不想给我们吃好的啊。” 宋英杰笑骂了他一句。 张光耀更是敢怒不敢言，这俩人明显是把他当傻子耍。 很快，服务员端上红彤彤的菜肴，每一道都辣味冲天。 宋英杰热情地给张光耀夹了块沾满辣椒的鱼肉：“尝尝，这可是他们的招牌菜。” 张光耀额头冒汗，在众人注视下硬着头皮咬了一口，顿时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陈默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张同志怎么不吃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当兵的？” 张光耀刚想说话，又被辣椒呛得不行，捂着脸一个劲儿咳嗽。 宋英杰低头扒饭，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陈默那小子更是没放过他，拉着张光耀灌水，又给他添菜：“来来来，吃吃吃。你看你，好吃也不用急着抢啊，我们都让着你，你可是我们老大的小舅子啊。” 第六十四章话里有话 国营饭店门口，张光耀夫妇的嘴肿得像两根腊肠，红得发亮。 李巧巧对着玻璃橱窗照了照，气得直跺脚："这什么破饭店！放这么多辣椒，存心害人！不想让我们好过啊！" 招娣窝在襁褓中，怯生生的，不敢吭声。 张光耀一肚子火没处撒，忍不住捏住她的小胳膊小腿："死丫头！碍手碍脚的！" 招娣被眼眶瞬间红了，呜呜呀呀哭起来了，嗓子都哑了，可怜极了。 陈默看不下去了，皱眉道："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拿孩子撒气？" 李巧巧叉着腰，理直气壮："我们家的孩子，爱怎么管就怎么管！关你们当兵的什么事？"她故意提高嗓门，"有些人啊，装得人模人样的，连顿饭都舍不得请好的，还好意思管别人家事！" 几个战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拳头捏得咯吱响。 宋英杰抬手拦住他们，淡淡道："算了，人家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他瞥了一眼招娣，小小一只，像是随时要哭断气一样，心里却生不出任何同情。 "饭也吃了，家里住不了。"宋英杰整了整军装领口，"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有啥事，找门卫说，来见我，别去烦你姐，她身体不好。"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几个战友冷冷瞪了张光耀夫妇一眼，也跟着走了。 等他们走远，李巧巧才狠狠啐了一口："呸！神气什么！"她拽着张光耀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等过几天，看他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张光耀阴恻恻地笑了："放心，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有他求我们的时候！" 他扭头看见招娣还在嚎叫，抬手就是一巴掌："哭什么哭！晦气东西！" 吉普车上，陈默一拳砸在座椅上："营长，那两口子真不是东西！对孩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就是！"开车的老马也忍不住骂，"要不是营长拦着，我非揍得他们满地找牙不可！" 宋英杰靠在座椅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揍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他摇下车窗，让夏日的热风吹散车内的闷气，"今天特意叫你们几个能吃辣的来，就是为了治治他们。" 陈默乐了："我说呢，平时出任务都没见您这么大方，今天居然点了一桌子川菜！" 他模仿着张光耀辣得直跳脚的样子，逗得全车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陈默又皱眉问道："营长，那孩子真是他们亲生的？怎么对待仇人似的？" 宋英杰眼神冷了下来："亲生的？呵，可能他们脑子不好，分不清亲疏远近吧。" 他想起前世自家闺女被虐待致死的惨状，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营长，您一句话的事！"王铁柱拍着方向盘，"咱们晚上套个麻袋，揍得他们亲妈都认不出来！" "就是！"后排几个战士也摩拳擦掌，"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宋英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杀人诛心。揍他们一顿太便宜了，我要让他们自己把苦果咽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有些账，得慢慢算。" 车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陈默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他们从未见过营长这样的一面。 不过转瞬间，也能理解，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更何况，那两口子明显就不是啥好人。 回到营部，勤务兵老孟小跑过来："营长，团部让您下午去一趟，说是结果出来了，落实前，得跟你和文营长对一对。" 宋英杰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抓敌特的任务事关重大，上面也重视，又有赵参谋长和老领导角劲，后续安排肯定得提前说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简单整理了下文件，换了身干净的军装，准备前往团部。 刚走到团部大楼门口，赵参谋长的秘书小李就迎了上来："宋营长，参谋长让您先去他办公室一趟。" 宋英杰脚步一顿。 这一出又是想做什么。 赵参谋长没跟上面沟通好？ 他微微眯起眼，面上却不显："好，我这就去。" 赵参谋长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间，门口摆着两盆万年青，绿得发亮。 宋英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温和的"进来"。 推门进去，赵参谋长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抽烟，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 "小宋啊，坐。"赵参谋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却站着没动。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睛笑得快要眯起来了，对他点点头："听说你最近家里来亲戚了？" 宋英杰心里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的，我爱人的弟弟一家。" 赵参谋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家庭关系要处理好。" 他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任务结果批下来了，你负责的内容比较多，也受了伤，论功行赏，你该占大头。" 宋英杰双手接过文件袋，却发现赵参谋长没有松手。 两人隔着文件袋对视，赵参谋长压低声音道："这次任务很敏感，小宋，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把话说太多，才辉是个好孩子，天将降大任啊。" 宋英杰瞳孔微缩。 这话里有话啊！ 他郑重点头："请参谋长放心，我知道分寸。" 赵参谋长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去吧。" 宋英杰离开办公室，心情有些凝重。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赵参谋长是在暗示他什么，这种暗示并不是想要害他，反而是想要帮他。 别的不说，宋英杰对文才辉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意见，不管是从能力还是人品，顶多是有些过于自信，但这对于军人来说不是坏事。 难不成除了文才辉那位远在南方的首长父亲，背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助力吗？ 宋英杰蹙了蹙眉，决定暂时放下这事。 文才辉的能力他一直看在眼里，只要对方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那自己就不需要多费心思。 任务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也不能去反抗上面的意思啊。 第六十五章集体讨论 宋英杰刚走到团部会议室门口，就看见文才辉站在走廊窗边抽烟。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落在他脸上，把嘴角那抹笑意照得格外清楚。 “文营长。”宋英杰点头打招呼。 文才辉转过头，顺手掐灭了烟，笑容更深了些：“宋营长，来得正好。”他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放心，这次结果保管让咱俩都满意。” 宋英杰挑了挑眉，没接话。文才辉这人向来实在，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不藏着掖着。 他这么笃定，八成是已经跟上面通过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屋里烟雾弥漫，团长严卫国正襟危坐在主位，一张国字脸绷得像块钢板，两道浓眉下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来时，连空气都像是凝住了。 他左手边坐着政委郑德明，圆脸上总挂着笑。 角落里，副团长马振邦独自翻着文件。 这位领导瘦得像根竹竿，见宋英杰进来，立刻从老花镜上方投来一道精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他也是一路看着宋英杰升上来的老领导之一。 “老马，你这偏心眼可越来越明显了。”郑德明笑呵呵地打趣，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在烟灰缸上轻轻磕了磕。 马振邦头也不抬：“老子就待见实诚人。” 团长咳嗽一声，慢悠悠端起茶杯：“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始吧。” 政委笑眯眯补充：“赵参谋长临时有点事，还没来。” 宋英杰余光瞥见文才辉嘴角抽了抽。 看来这位也不知道赵参谋长会迟到。 正寒暄着，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 赵参谋长风风火火走进来：“抱歉抱歉，师部临时来了个电话，说个没完，没耽误正事吧。” 团长对他点点头：“参谋长辛苦，我们刚准备说铁路破坏案的细节。” 赵参谋长摆摆手，目光在宋英杰和文才辉之间来回扫了扫：“小宋，听说你当时独自发现了敌特分子的联络点？” 宋英杰刚要开口，政委就抢过话头：“要我说啊，这次多亏了小文当机立断。要不是他带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是啊。”团长连连点头，“小文这次表现很突出。”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文才辉身上，反倒把真正立功的宋英杰晾在了一边。 文才辉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清了清嗓子：“其实……主要功劳应该是宋营长的。是他先发现了线索，还受了伤……” “哎！”政委打断他，“年轻人不要太谦虚嘛！” 宋英杰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插嘴。 不是他不看重名利，而是活了两辈子，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再平静的湖面，底下也有暗流在涌动。 尤其是这次水这么深的情况下。 先淹死的，往往是那些觉得自己聪明的人。 老马猛地拍案而起，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一下：“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当老子瞎吗？！” 团长被吓了一跳：“老马，你……” “小宋独自追踪敌特三天三夜！胳膊上挨的这一枪是假的？！”老马气得胡子都在抖，“现在倒好，功劳全成别人的了？！” 政委脸色变了变，赶紧打圆场：“老马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都知道小宋同志做得好，但要不是小文及时支援，小宋可能就……” “可能就什么？” 宋英杰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不能让马团长一个人冲锋陷阵，毕竟人家也是为了自己说话。“我当时已经控制了局面。”他转向文才辉，“不过确实要感谢文营长……来得正是时候。” 不能让人觉得，他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这话说得巧妙，既没否认文才辉的功劳，又点出了关键。 文才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其实……是我决定兵分两路的。如果一开始就一起行动……”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几个领导面面相觑，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赵参谋长适时咳嗽一声：“这样吧，功过相抵。这次任务，你们两个平分奖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英杰一眼，“对了，小宋不是还有个特别请示？一起批了吧。” 严团长翻着文件：“哦，是家属计划生育那个？” “对。”宋英杰坐直身体，“我妻子身体不好，医生建议暂缓上环。” 郑政委小声嘀咕：“这不合规定吧……” “有什么不合规定的？”老马又瞪起眼睛，“人家有医院证明！你们刚才不是还说小宋立功了吗？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 几个领导交头接耳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严团长一锤定音：“行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奖章平分，特别请示也批准了。” 他顿了顿，转向赵参谋长，“老赵啊，咱们团的奖励，你是不是也该给点？” 这话已经算是明示了。 毕竟这次任务出了意外，导致一个营级干部受伤，上面也发现了这件事，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们几个才得坐在一起论功行赏。 “好，好。”赵参谋长丝毫没有被人挤兑的尴尬或愤怒，和颜悦色地看着宋英杰和文才辉，“小宋小文啊，我打算在全团通报表扬你们的事迹。另外，我个人给小宋五百块的奖励，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英雄。” 宋英杰愣住了。 这个奖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文才辉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赵参谋长瞥了他一眼：“除了这些以外，小宋还有什么要求吗？” 他没料到的是，宋英杰居然摇头：“没什么要求。” “哎呀，这孩子太实诚了。”郑德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宋啊，有什么要求你可一定要提！” 宋英杰笑了笑。 赵参谋长是个老狐狸，他的话看似没什么问题，仔细一想，其实已经给自己挖了个陷阱。 他能怎么回答？ 提出什么要求都不好，提多了，会显得自己贪得无厌；不提吧，又显得矫情。 第六十六章谁敢 宋英杰看向文才辉，见他也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 赵参谋长笑呵呵地摆摆手：“小宋啊，你这觉悟可真高，让我这个当长辈的汗颜啊。你要是没别的想法，那就按我说的安排吧。” 他转头看向政委：“至于小文那边的奖励，就由团里负责吧，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大出血吧？”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似乎真的只是在和政委商量，但话里却有话。 严团长眉头蹙起，刚想开口就见郑德明已经抢先一步点头。 “行。我们尽快拿出计划来，保证让小文满意。” 赵参谋长这才满意地点头：“好！那我就先代表个人对团里表示感谢了！” 他说着还特意向宋英杰和文才辉笑了笑。 两人赶忙表示不急。 不过从文才辉僵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心里其实并不开心。 会议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几个领导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马振邦还给宋英杰递了个赞赏的眼神。 宋英杰回敬了一个笑容，明白这个老领导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刚才才会仗义执言。 赵参谋长临走前又看了宋英杰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小宋啊，你别太在意。”严团长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这次的事情我们确实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的功劳我们也都记在心上，团里的奖励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争取让你满意。至于赵参谋长，他那个人嘛，总会安排好的。” 宋英杰微笑点头，心中只觉得可笑。 说完，严团长对文才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替我问文老哥好，文辉啊，抓住机会，前途一片大好啊。” 这句话算是安慰，也算是提醒。 文才辉也听明白了，只是点头：“多谢团长！” 严团长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以后可要和宋营长好好团结啊。” 文才辉用力应了一声是。 等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才转过头问宋英杰：“老宋，在进这间会议室之前，我知道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总之是我对不住你，但你怎么这么淡然……” 其实宋英杰很想说，他并不是无所谓，而是不想以卵击石。 这种事，无独有偶，他只能选择漠视。 至于将来，他自然有一番说法。 于是，宋英杰只是拍了拍文才辉的肩膀，“行了，老文，不说有的没得了，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咱就别想了，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说。” 说完，他便走了，拍一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文才辉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啥也没说。 下了班，宋英杰步行回家。 刚到家属院门口，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 "哟，这不是咱们宋大营长吗？养伤养得挺滋润啊！" 计生办的王彩凤王主任带着三个妇女干事堵在路口，活像一堵人肉城墙。 这女人四十出头，身材臃肿得像只灌满水的皮球，走起路来浑身的肉都在晃悠。她今天穿了件绷得紧紧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勒出三道肉褶子，看起来格外惨不忍睹。 "听说您这伤养了半个月了？"王彩凤阴阳怪气地说，小眼睛眯成两条缝，"到底是当官的命金贵啊，我们这些干活的，生孩子第二天就得下地干活。" 宋英杰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军装领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王主任说笑了，我这伤是在执行任务时挨的枪子儿。"他故意顿了顿，上下打量着王彩凤，"倒是您……看您这身板，怕是连枪子儿都打不穿吧？" 围观的大爷大妈们"噗嗤"笑出声。 王彩凤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三层下巴气得直哆嗦："你、你少耍贫嘴！我今天……"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眼睛一亮，像发现猎物的老鹰似的盯着宋英杰身后。 "正好！你媳妇出来了！" 晓梅抱着小玉从楼道里走出来，旁边跟着帮忙拿婴儿用品的小芳。 两人好像是要去医院给小玉做检查。 "快！把她带走！"王彩凤一挥手，三个妇女干事就要上前。 "站住！" 宋英杰一声暴喝。 "我看谁敢动我媳妇一根手指头！" 三个妇女干事顿时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真动手。 毕竟宋英杰是特战营营长，刚立了大功，光荣负伤。 从各方面看，这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王彩凤见状，气得直跺脚："反了天了！计划生育是国策！你们怕什么？给我上！" 说完，甚至想去拉扯张晓梅，被小芳推开了。 宋英杰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从内兜掏出一张纸，在阳光下抖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念道："师部特批，我家晓梅不用上环！白纸黑字盖着大印，王主任确定还要对我媳妇动手动脚。" 王彩凤眯着小眼睛凑过来，肥短的手指就要抢："拿来我看看！" 宋英杰手腕一翻，把文件举得更高："您这眼神，怕是连公函和手纸都分不清吧？" 他压低声音，"你要是非要闹，我也不怕，保卫处最近正愁没案子办呢。" 这话一出，王彩凤顿时蔫了。 谁不知道军区的保卫处都是军队里派出来的。 她悻悻地收回手，衬衫扣子绷得吱吱响："行啊宋英杰，咱们走着瞧！" 临走还不忘撂狠话，"我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 等这伙人骂骂咧咧走远，宋英杰才发现好多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晓梅脸色煞白，袖子还被扯开一道口子，。 "都散了吧。"宋英杰挥挥手，转身，接过小玉，将媳妇带回家里。 一进屋，晓梅就瘫坐在藤椅上。 宋英杰让小芳先把小玉带回去哄睡，转过身，轻轻掰开她紧攥的手指，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这么怕吗？" 媳妇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我不怕上环，我就是怕……怕出事了，以后没人照顾你和孩子。” 这个年头，暴力上环的不是少数。 因此丢了命的，也不是没人。 媳妇一向身体不算很好，因此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第六十七章再去百货大楼 宋英杰叹了口气，正要给她挽衣袖，却看到媳妇胳膊上的印子，附近赫然几个青紫的指印——这哪是抓人，分明是掐肉！ 晓梅这才回过神，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没事……她说还要抓我们……这事是不是还没完啊。" "放她娘的屁！" 宋英杰一拳砸在柜上，眯起眼睛："这事不对劲。王主任虽然浑，但我们和她无冤无仇，怎么会无故针对人。" 晓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会不会是……我弟弟他们……" 宋英杰眼神一凛。 前世张光耀从来没有和计生办有关系。 但……害死张晓梅，对他们确实有利无害。 毕竟没了张晓梅，他就不会有其他孩子，只需要再除掉洋洋，他们就认为家产会落在自己手里了…… 可，张光耀一个泥腿子，咋可能和计生办扯上关系。 正琢磨着，晓梅扑进他怀里，单薄的身子让人格外心疼："幸亏有你……要不然我今天……" "傻媳妇。"宋英杰轻轻拍着她的背，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钞票，"看看这是什么？" 晓梅抬起泪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厚厚一沓"大团结"，少说也有六七百！ "奖金加这个月工资。"宋英杰把钞票塞进她手里，"明天咱们就去百货大楼，把那台''金星''彩电搬回来！" 晓梅破涕为笑，却又担心道："这么贵……" "贵什么贵！"宋英杰故意板起脸，"咱家洋洋小玉以后看电视学知识，用处大大的。" 张晓梅弯起嘴角，心里一暖。 自家男人，就是靠谱。 三天一闪而过。 周末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撒进来。 宋英杰翻了个身，避开阳光，睡得香甜，这段时间他都在跟着特战队一起训练，忙碌不已，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也算是抓住机会赶紧休息。 "爸爸！起床啦！" 一个沉甸甸的小肉球"咚"地砸在他肚子上。 宋英杰猛地睁开眼，只见宋浩洋这小崽子正骑在他身上，两只小爪子扒拉着他还没刮胡子的脸。 "臭小子……"宋英杰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沙哑着嗓子说，"你爸好不容易睡个懒觉，你还来搞破坏是不是……" 说着手指就往儿子胳肢窝里钻。 "哈哈哈……爸爸坏！"洋洋扭得像条泥鳅，小脚丫子乱蹬，玩得正开心，不小心一脚踹在宋英杰受伤的胳膊上。 "哎哟！" 宋英杰一声惨叫，疼得直抽冷气。 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阳阳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子，看着爸爸关心。 动静把厨房里的媳妇惊动了，她举着锅铲冲进来，看见爷俩滚作一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伤还没好利索就闹！"晓梅先检查了下宋英杰的胳膊，确认没事后才板起脸，"洋洋！跟你说多少次了，爸爸胳膊有伤！就算是玩闹，也要注意分寸，知道了吗？" 洋洋立刻蔫了，低着头玩手指："我错了……" 宋英杰揉着胳膊，冲儿子挤挤眼睛："没事儿媳妇，这小子劲不大。" "你也是！"晓梅转头瞪丈夫，"多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说着把父子俩往卫生间推，"赶紧洗漱，饭马上好了！" 餐桌上，洋洋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连吃都快顾不上了："竞业哥家的大彩电有这么大！" 他张开手臂比划着，差点打翻粥碗，"他们家能看《西游记》，孙悟空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 很快就被张晓梅白了一眼，“老实吃饭！” 宋英杰嗤笑一声："瞧你那点出息。" 他夹了块咸菜放儿子碗里，"咱今天买的肯定比他们家的大。" 一听到这话，洋洋可算是彻底兴奋起来了，眼睛瞪得溜圆，扒饭的速度快得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 粥碗见了底，他急吼吼地问："爸爸，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急什么。"宋英杰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百货大楼九点才开门呢。" 晓梅抱着女儿从里屋出来，小丫头刚吃完奶，正打着奶嗝。她转头对小芳说："小芳，今天辛苦你了，在家照看妹妹，我们可能得晚点回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芳低着头应了声，手指绞着衣角。 宋英杰瞥见她眼里闪过的一丝失落，心里一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吉普车停在百货大楼门口，洋洋第一个蹦下车，激动不已，恨不得一头钻进大楼里去。 宋英杰停好车，抬头看了眼气派的百货大楼，三层高的苏式建筑，门口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大红标语。 "我先去儿童柜台给丫头看看衣服，孩子最近长得可快了。"晓梅整理了下衣襟，"你们爷俩去看电视，选好了等我，记得要挑经济适用款，可不要瞎选，我没来之前不准掏钱。” "好嘞！" 洋洋欢呼一声，拽着爸爸的手就往里冲。 宋英杰被儿子拽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路过冷饮柜台时，他掏钱买了三瓶橘子汽水，父子俩一人一瓶，还有一瓶留给媳妇。 小军接过汽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打了个响亮的嗝，“爸爸，咱们赶紧去那边，晚点人多了，好电视都被人选走了。” “就你急得很！” 宋英杰说着，脚步也没停下。 电视机柜台前，各式各样的电视机闪着光，有些正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穿蓝布工作服的售货员热情地迎上来："同志想看什么样的？这台''金星''14寸是最新款，带遥控器的！" 小军趴在玻璃柜台上，小脸都快贴上去了："爸爸！这个好！比竞业哥家的大！" 宋英杰仔细看着说明书，又指了指旁边那台："这台18寸的看着更气派。" "您眼光真好！"售货员竖起大拇指，"这是刚到的进口显像管，色彩特别鲜艳！" 父子俩左看看右看看，就像进了蟠桃园的孙猴子，看哪个都觉得好。 "这个多少钱？" "18寸的520！"售货员笑得眉眼弯弯，"咱百货大楼的价格可是全城最低，比其他地方都便宜！" 宋英杰微微挑眉：“这么好。" 第六十八章抢？ "是吧。"售货员笑容更深了，"同志是打算给媳妇买一个吗？咱这个可是双色显像管，能放黑白彩色节目，还能放大放小……" 洋洋一听这功能立刻激动得直拍玻璃柜："妈妈！爸爸买这个！" 宋英杰挑眉，“你小子，钱包可在妈妈手里，这个价钱嘛……咱们还是再看看吧！” 售货员面露尴尬。 宋浩洋小同学也是一愣。 "爸爸……这个不好吗？"洋洋小心翼翼地问，他觉得大彩电比竞业哥家的那个好看多了…… 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他看了眼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的媳妇，又对上洋洋懵懂的眼神…… "好了好了，也不是说不买，咱们多挑挑，多看看，到时候等妈妈过来了再决定。" 宋英杰和洋洋在电视机柜台前足足挑了四十多分钟。小家伙兴奋地跑来跑去，把每台电视机都摸了个遍。 "爸爸！这台的遥控器好好玩！"洋洋踮着脚指着一台金星牌彩电，小脸涨得通红，"竞业哥家的电视换台还要站起来呢！" 宋英杰蹲下身，和儿子平视："可是这台是14寸的，咱们要不要看看更大的？" "要！"洋洋立刻蹦起来，拽着爸爸的手就往旁边跑，"这个多大呀？" 售货员小王赶紧又凑过来，虽然刚才被拂了面子，现在也还算热情："同志，这台是18寸的，最新款……" 小家伙立刻把整张小脸贴在展示柜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结了一层白雾："哇！好大！爸爸，咱们买这个吧！" "再看看别的。"宋英杰耐心地说，"买电视可是大事，得好好挑。" 小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这台性价比最高……" 又过了二十分钟，小王已经靠在柜台边打起了哈欠，眼睛半眯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玻璃柜台。 "爸爸，这台好还是那台好？"洋洋仰着小脸，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宋英杰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二十了。 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洋洋，咱们先去找妈妈吧，她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 "妈妈是不是迷路了？"洋洋歪着头问，小手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百货大楼好大呀。" 服装区人山人海，周末的促销活动吸引了大批顾客。宋英杰干脆把儿子扛在肩上，在人群中艰难穿行。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宋英杰护着儿子，军装已经被挤出了褶皱。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争吵声。晓梅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刺耳："这是我先看上的！我都准备付钱了！" "哟，百货大楼是你家开的？"一个慵懒的女声慢悠悠地说，"我出双倍。" 宋英杰心头一紧，加快脚步挤进人群。 只见晓梅正和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女人对峙。那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烫着时髦的波浪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正轻轻敲着柜台。 "妹子，跟她废什么话！"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嚷嚷着，唾沫星子乱飞，"咱们看上的东西，还没人敢抢！" "就是！"另一个瘦高个帮腔，三角眼里闪着刻薄的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晓梅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攥着几件童装："我……我都准备付钱了……" 波浪卷女人轻笑一声，从精致的皮包里优雅地抽出一张大团结："我出双倍，你有本事出得比我高吗？" "你……你们……"晓梅的眼圈已经红了，声音发颤，"怎么能这样……" "妈妈！"洋洋在爸爸肩膀上急得直蹬腿，"坏人欺负妈妈！" 宋英杰大步走过去，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稳的声响。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柜台瞬间安静下来。 波浪卷女人轻蔑地瞥了一眼，红唇微启："解放军同志也要讲先来后到吧？" "二妹子，跟当兵的说这些干啥！"横肉妇女插嘴，脸上的肥肉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谁付了钱就是谁的，哪来这么多废话！" 瘦高个立刻帮腔："就是！咱们出双倍价钱！穷鬼买不起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晓梅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明明是我先……" "妈妈不哭！"洋洋从爸爸肩膀上探出小脑袋，气鼓鼓地瞪着那几个女人，"坏人！" 波浪卷女人笑了，那笑容像蜜糖："小朋友，说话要讲礼貌哦。" 她转向售货员，"这些衣服，我出三倍价钱，现在立刻给我包起来，我不想在这边浪费时间了。" 宋英杰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柜台，突然给售货员使了个眼色。年轻的女售货员会意，悄悄点了点头。 "把衣服给她们吧。"宋英杰突然对晓梅说。 "什么？"晓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 横肉妇女得意地笑了，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算你识相！" 瘦高个立刻拍马屁："还是咱们有面子！" 波浪卷女人优雅地从皮夹里又抽出一张大团结，两根手指夹着，像施舍乞丐似的递给售货员："不用找了。" 售货员接过钱，说："这位解放军同志，刚才那几件进口的虽然很不错，但我刚才了解过您家里的情况，孩子还很小，也许用手工做的更合适，这几件您看看呢？因为给您夫妻两位带来的不便，这几件衣服给您打五折。" 全场瞬间安静。 媳妇儿定睛一看，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慰藉，“这些料子摸着更软，刚才那些我本来还有点犹豫……” 波浪卷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宋英杰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他接过售货员递来的袋子，"多谢了，看来东西还是要精心细选，才能选到自己喜欢的。" 晓梅转怒为笑。 洋洋开心地拍起小手："爸爸好厉害！" 波浪卷女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瞪了宋英杰一眼："咱们走着瞧！" 说完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两个跟班慌忙追上去。 第六十九章还来？ 走出服装区，洋洋还在生气地踢着小石子："爸爸，坏人怎么这么嚣张，刚才如果是我，一定会跟他们抢到底！" 宋英杰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赢得更多。" 洋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兴奋地拽着爸爸的手就往电视机柜台跑。 "爸爸，咱们看大电视！" 小家伙又激动得差点摔跤。 "小心点儿。"宋英杰被儿子拉着跑，"你先别急，你妈妈还没同意呢！" "妈妈肯定会同意的！"洋洋仰着小脸说，"妈妈，对不对呀！" 张晓梅噗嗤一笑，“本来就是为了买电视机来的，刚才让你们两个去看，咱们现在就去瞧瞧买哪台吧。” 宋英杰一手把媳妇手上的塑料袋接过，“走，我们看了好几台呢，就等着您来定夺了。” 一家三口从服装区出来。 不知为何，宋英杰总觉得后背发毛，像是被人盯上了似的。 他猛地一回头，百货大楼里人头攒动，挤挤挨挨的，哪分得清谁在看他们？ "爸爸，你看什么呢？"洋洋拽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问。 "没什么。"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心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走，咱们去看电视。" "妈妈！快来看！"洋洋一溜烟跑到电视机柜台前，小手指着那台18寸的金星彩电，"这台最大最漂亮！" 张晓梅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儿子推荐的电视机。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屏幕边缘，又看了看旁边的价签。 588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同志，能介绍一下吗？"晓梅轻声问售货员。 小王正靠在柜台边打哈欠，见他们又回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走了过来："这台是国产最新款，带遥控器，显像管是进口的……" 他的介绍明显比刚才简短了许多，语气也懒洋洋的，但好歹没甩脸子。 宋英杰和晓梅对视一眼，都没计较。 毕竟刚才他们确实挑了太久。 "妈妈，这台好！"洋洋踮着脚，小手在遥控器上摸来摸去，"你看，按这个就能换台！" 晓梅温柔地笑了："咱们再看看别的，好不好？" 这台虽然确实不错，但价格也是卡在他们预算边缘了。 就在一家人认真比较几款电视机时，宋英杰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猛地转身，正好看见那波浪卷女人带着两个跟班朝这边走来！ "怎么又是她们？"宋英杰眉头一皱。 晓梅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脸色顿时变了："她们怎么……" 她抿唇，已经猜到了她们要故技重施，便直接走向小王，“刚才那台彩电，我们要了。” 选了半天，其他的国产的都没这台好。 宋英杰一家也不愿意买进口国外的，打定主意支持国产。 因此，还是觉得最开始的选择好。 小王点点头，“行！” 张晓梅说：“怎么交钱……” 没等她把话说完，波浪卷女人已经摇曳生姿地走到了柜台前，鲜红的指甲直接指向那台金星彩电："这台，我要了。" 小王愣了一下："这位同志，这台是这家人先看中的……" "我出双倍。"波浪卷女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从精致的皮包里抽出一叠钞票，"啪"地拍在柜台上。 宋英杰气得太阳穴直跳："这位女士，就算你跟我媳妇有矛盾，也不用追着我们一家不放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波浪卷女人这才抬起眼皮，一脸无辜："解放军同志，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来买电视机的呀。"她红唇微翘，"怎么，百货大楼是你家开的？" "就是！"横肉妇女立刻帮腔，"穷酸样儿，买不起就别挡道！" 瘦高个也尖着嗓子说："咱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小王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这台电视机是这家人先要的，我们百货大楼讲究先来后到。您要是想要，可以等明天进货，或者看看别的款式。" 波浪卷女人显然没想到一个售货员敢这么跟她说话，精致的脸蛋顿时扭曲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王翻了个白眼："我管你是谁？" 他指了指胸前的工牌，"看见没？国营百货大楼正式职工，铁饭碗！" 波浪卷女人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这样，你把这台电视卖给我，我给你提成……" "呸！"小王直接啐了一口，"看不起谁呢？我是那种人吗？"他一把抓过柜台上的电话，"你再闹事，我马上叫保安！" 波浪卷女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瞪了小王一眼："咱们走着瞧！" 说完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了，两个跟班慌忙追上去，临走还不忘回头骂骂咧咧。 宋英杰差点气笑了。 这仨人，又来一次，还一模一样的说法。 "什么玩意儿！"小王冲着她们的背影又翻了个白眼，转头对宋英杰说，"解放军同志，这台电视还要不要？要的话我开票了。" 宋英杰感激地说："要要要，我们当然要，谢谢你啊同志……" "少来这套！"小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的，588块，开票交钱去！"他一边写单子一边嘟囔，"我们这儿跟服装区不一样，那可是私人承包的，见钱眼开。我们国营单位，讲究的就是个规矩！" 晓梅连忙从布包里掏出钱来，数了又数，才郑重地交给小王。 洋洋在一旁兴奋地蹦跳："我们家要有大彩电啦！" 张晓梅拉住他的手，笑呵呵道：“哎哟，别闹了，这么多人呢。” 谁知道洋洋立刻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妈妈，我还给你留了一瓶呢。” 张晓梅接过汽水，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小鬼头！还知道给妈妈留一瓶呢，真贴心！” 她看向宋英杰，“你还说这孩子不贴心，看看，关键时刻还是能想起我们的。” 宋英杰没说话，眼睛里都是笑意。 小王一边开票，一边问：“电视机是搬回自己家还是要送到您家里？” "送回咱们自己家！"洋洋兴奋地举起小手，"我家有小汽车！" "行。"小王爽快地说，"那我叫个人帮忙扛到车上。" 第七十章电视会 从百货大楼回来，车上多了一位装修师傅。 宋英杰和这位师傅一起，扛着那个装着大彩电的箱子。 刚走进家属院，洋洋就像只小喜鹊，在楼道里上蹿下跳，见了人就喊：“我家买彩电啦！带遥控器的！” 这一喊，楼上楼下的人都探出头来看。 周竞业靠在楼梯旁边，小脸上既有羡慕，又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那你家安了电视，以后就不能来我家看了。” 听到这话，洋洋不乐意了，说：“竞业哥也可以来我家看啊，这样咱们就能看好几个小时了！” 周竞业一听，乐了，答道：“成！” 全程听着这番对话，宋英杰被气笑了。 儿子这一世比上一世生动活泼得多，脑子转得快，也更调皮捣蛋。 不过在他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安装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穿着深蓝色工装，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他拆箱、接线、调试，动作麻利又干净利落。不到半小时，那台金星彩电就稳稳当当地摆在五斗柜上，天线高高竖起，怎么看都让人高兴。 “师傅，辛苦了。”宋英杰掏出五块钱递过去，“这点心意……” “哎哟我的解放军同志！” 安装师傅连连摆手，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菊花，“给军人家里干活还要钱？这不是打我脸嘛！再说，要不是来给您家装电视，我哪能进这军区转一转，以后说出去都觉得脸上有光！” 宋英杰硬往他兜里塞：“这可不行，您受累了……” “再给就是看不起人了啊！”师傅板起脸，把钞票拍回宋英杰手里，“我老张虽然是个粗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晓梅看到这情形，赶紧从厨房端出一罐腌萝卜干和几个大苹果：“师傅，那您把这些带上，自家腌的，不值什么钱……” 老张这次没有推辞，乐呵呵地接过来：“这个好！我家那口子就爱吃这口！” 临走时，他还特意教洋洋怎么用遥控器，“小同志，按这个键换台，记住了啊！” 洋洋紧紧盯着，说：“哎！谢谢叔叔，我都记住了！” 等把遥控器里的电池装好，回头一看，两个小脑袋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洋洋坐在中间，小芳搬了个板凳，好奇地盯着电视看。 “都坐好都坐好！” 宋英杰像个指挥官，把沙发上的靠垫摆正。 “报告！已经坐好了！” 洋洋早就坐得端端正正，小脸绷得紧紧的，活像等待检阅的小士兵。 晓梅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还沾着面粉：“这么快就装好了？” “妈妈快看！”洋洋迫不及待地抢过遥控器，学着安装师傅的样子，郑重其事地按下开关。 “滋啦”一声，屏幕亮了起来。 宋英杰调了调天线，画面渐渐清晰。 正在重播《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间。 “真清楚！”晓梅惊叹着，连手上的面粉都忘了擦，“比老周家那台进口彩电的还好呢！” 洋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宋英杰试着换了几个台，每换一个，小家伙就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看了半个多小时，晓梅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洋洋，歇会儿眼睛。” “再……再看五分钟……”洋洋可怜巴巴地哀求，小眼神黏在屏幕上，怎么都挪不开。 宋英杰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晚上让你小伙伴都来看，好不好？” “真的？”洋洋一下子蹦起来，差点撞翻茶几，“我能叫竞业哥他们来吗？还有锋哥和他妹妹……” “都叫都叫！”宋英杰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咱们家今天开电视联欢会！” 晚上七点还没到，家里就挤满了小客人。 周竞业第一个冲进来，后面跟着上官锋和他的双胞胎妹妹春沁、夏清。 楼上老李家的一对儿女李宝和李珍也来了，虽然和洋洋不算太熟，但跟其他孩子都是老相识。 “哇！真带遥控器啊！”周竞业羡慕地摸着遥控器，被洋洋一把抢了回去。 “我爸爸说让我保管！”洋洋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 李珍撇撇嘴：“神气什么，不就是个遥控器嘛。” 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往电视上瞟。 “看《西游记》！”上官锋提议。 “不要！看动画片！”夏清反对。 “看动画片！” 几个女孩子一起喊道。 孩子们吵成一团。 李宝憨厚地站在一旁傻笑，李珍直接上手要抢遥控器。眼看要吵起来，晓梅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都别吵！” 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 晓梅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说：“这样，咱们猜拳，赢的人选台，每个频道看十五分钟，好不好？” “好！”孩子们一起回答。 第一轮周竞业赢了，得意洋洋地调到《西游记》。 十五分钟后，春沁猜拳胜出，换成了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 就这样，孩子们轮流猜拳，客厅里时而响起打斗的“嘿哈”声，时而充满稚嫩的童谣。 宋英杰和晓梅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屋子闹哄哄的小家伙，相互看了一眼，笑了。 “真热闹！”晓梅感慨道，“咱们儿子也多交了几个小伙伴，你以前没看到，在老家的时候，这孩子懂事，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说，也没什么朋友，就一个人坐在门口，有时候我还看见他跟小花小草说话，说实话，我那时候也担心……” “现在好了，你看这，活脱脱几只皮猴！” 宋英杰把媳妇儿搂进怀里，心里涌起浓浓的慰藉。 他温柔地说：“现在好了，孩子们在一起才热闹呢！” 晓梅欣慰地点点头，“是啊！以后咱们家能一直这么热闹就好了！” 宋英杰像是想起了什么，才问：“上一次小玉检查，我在部队没陪着，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营养给得足，这孩子也天生能吃，所以不像其他贫血症孩子那样虚弱，多养养就好，说不定以后都不用动手术。” 第七十一章浓情 说到这里，张晓梅脸上满是笑意。 宋英杰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别的我都不想，就想咱们俩的孩子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送走最后一个小客人，宋英杰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 客厅里还留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动静，茶几上散落着瓜子壳和果皮，遥控器被几个小家伙抢来抢去，电池都差点掉出来。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转身回卧室，刚推开门，就看到张晓梅刚洗完澡出来。 媳妇儿身上只套了件薄薄的棉布睡衣，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上，又滑进衣领里。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整个人透着一股温软的水汽。 宋英杰喉结滚动了一下，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上，深深吸了口气，鼻尖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混着一点奶香。 "别闹……" 张晓梅轻轻推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嗔怪，"孩子们刚睡下呢。" 宋英杰不依不饶，手已经不老实地往她腰上摸，低声道："都睡了，就咱们俩醒着。" 说着，嘴唇已经贴上了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张晓梅身子一颤，耳根瞬间红了，她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又羞又嗔，但也没真推开他，只是小声说："你……你轻点，小芳还在隔壁呢。" 宋英杰呼吸一滞，突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住了："你……身体恢复好了吗？" 他声音有点哑，"要不……再等等？" 张晓梅抿了抿唇，脸颊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角，声音细如蚊呐："早……早好了……" 宋英杰眼睛一亮，正要动作，却被她一把推开。 "先去洗澡！"张晓梅红着脸瞪他，"一身汗味，臭死了！" 宋英杰低头闻了闻自己，确实在百货大楼挤了一天，又搬电视又哄孩子，身上早就汗津津的。 他无奈地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行，等我，很快！" 宋英杰冲进浴室，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洗了个干净，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急匆匆地跑回卧室。 张晓梅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见他进来，立刻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宋英杰掀开被子钻进去，一把将人搂住，手掌贴在她光滑的背上，触感温软细腻，让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你……你别这么急……" 张晓梅声音发颤，手指抵在他胸膛上，却没什么力气。 宋英杰低笑，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在她耳廓上："不急？那咱们慢慢来？" 说着，他的吻已经落在她颈侧，一点点往下，手掌也顺着她的腰线游走。 张晓梅呼吸渐渐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身子微微发颤。 "英杰……" 她小声唤他，声音里带着点哀求，又带着点期待。 宋英杰再也忍不住，翻身压住她，吻住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张晓梅起初还有些生涩地回应，渐渐地，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进来，照在交叠的身影上，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混着压抑的喘息和低吟，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 宋英杰是被小玉的哭声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四十！ "坏了！要迟到了！" 他手忙脚乱地套上军装，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卫生间冲，尤其是一只手还没好利索，速度更是提不上来。 张晓梅已经起来了，正抱着小玉在哄，见他这副狼狈样，忍不住抿嘴笑了："让你昨晚……" 话没说完，自己先红了脸，赶紧低头假装专心哄孩子。 宋英杰匆匆洗漱完，抓起桌上的包子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我走了！" 张晓梅抱着孩子追到门口："你慢点！别噎着！" 宋英杰已经冲下了楼，三步并作两步往军区跑，心里暗暗发誓。 下次一定要节制点！ 张晓梅站在门口，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害羞。 小芳正好送洋洋去学前班，见她站在那发呆，笑着问："嫂子，站这儿干啥呢？" "没、没什么！" 张晓梅赶紧摇头，脸又红了。 等小芳带着洋洋走了，她抱着小玉在楼前的长椅上晒太阳。 正好淑芬嫂子今天轮休，正在院子里晒衣服，恰好碰上。 两人就坐在一块儿唠嗑。 张晓梅没忍住说起百货大楼的事，说到了一半脸色就变了，想起昨天的情景，那股难堪和愤怒依旧涌上心头。 "天哪，我咋不知道咱这里还有这样的人物？"淑芬嫂子一脸愤慨，"那女人也太嚣张了，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人！" 张晓梅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玉，轻声道，"不过话说回来，人家确实有钱，咱们比不了。" 淑芬嫂子哼了一声："有钱怎么了？有钱就能不讲理？要我说，这种人迟早遭报应！" 张晓梅只是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现在改革开放了，早就不像是以前那样了，咱们虽然是军属，但是在人家有钱人眼里，依旧排不上个。" 闻言，刘淑芳也面露赞同，"谁说不是呢，我家里是双职工，一个月的钱寄回老家给双方老人，剩下的生活开支，三个孩子上学的学费，总共也没剩下多少。你家两个孩子总归轻松点，但跟人家那种万元户比，哪里比得上呢。" 提起这个，张晓梅也点头，"轻松是要轻松一点，可现在我家俩孩子都还没上学呢，刚来军区又添置了这么多大件，手里也没攒几个子儿，说实话，经历昨天那一种事，我倒是有了点做小生意的想法。" 她抿了抿唇，眼神有点犹豫，"只是……我之前听我家人说过，做生意会受到很多限制，尤其是咱们这种军属，做小生意是不被允许的。" 闻言，淑芬嫂子顿时睁大眼睛，"啊？还有这种事儿？我咋不知道嘞，我记得老周他媳妇，李丽偶尔就会做点小生意，她家里有门道，虽然只是偶尔干点，但那手指头露下来的都是金子啊？" 第七十二章遛弯 张晓梅面露诧异，"当初我在家里，手里实在是没钱，想着摆摊做点生意，结果我爸妈坚决不同意。说国家有明文规定，军人家属不能做个体户，不然影响不好。" 刘淑芬摇头，"妹子，你那是被骗了，咱们国家哪有这么不开化的规定。" 张晓梅呆愣，半天才回过神，也逐渐琢磨出了其中的道理。 当时她提出做小生意的时候，自家男人在军队已经有了点小起色，张家人怕她手里有了钱，就不受控了，以后更是没办法吸宋英杰一家子的血。 张晓梅咬牙，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几分，恨不得现在就冲回村里，跟张家人恩断义绝，但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能默默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傍晚时分，一家子吃完饭。 宋英杰出门倒了个垃圾，刚踏进家门，就看见张晓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搪瓷缸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回来啦？" 她抿嘴一笑，"要不要出去转转？" 宋英杰挑了挑眉，爽快地点头："好啊，正好带洋洋和小玉出去透透气。" "就咱俩去。"张晓梅声音轻了几分，脸颊微红，"小芳在家看着孩子。" 宋英杰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哟，我媳妇儿终于知道要过二人世界了？" "你、你别胡说！" 张晓梅羞恼地捶了他一下，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塞给他一个，"把汤喝完，赶紧的，趁天还没黑。" 两人正要出门，洋洋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张晓梅的腿："妈妈！我也要去！" "乖，爸爸妈妈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张晓梅摸摸儿子的头，"在家听小芳姐姐的话。" 洋洋撅起嘴，小脸上写满了委屈："你们是不是又要偷偷去吃好吃的？上次爸爸就带你去吃了好吃的，都没给我带！" 宋英杰哭笑不得，蹲下来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小馋猫，明天给你带，行不？" "那我要好多好多！"洋洋立刻讨价还价。 "成，好多就好多！" 宋英杰爽快地答应，起身拉着媳妇儿就往外走，身后传来儿子不甘心的喊声："下次一定要带我去啊！" 走出家属院，张晓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这孩子，越来越精了。" "还不是随你？"宋英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小小年纪就知道讨价还价。" 张晓梅轻轻掐了他一下："谁不要脸？明明是你教坏的！"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宋英杰松开张晓梅的手，跑到路边摘了几朵野花，有黄的蒲公英，紫的二月兰，还有几朵叫不上名字的小白花。 "给。"他笨手笨脚地把花束递到张晓梅面前，"鲜花配美人。" 张晓梅噗嗤一笑，接过这束参差不齐的野花："就你会贫！"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时不时低头闻一闻，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附近的公园，如今快要入秋了，路边居然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香气扑鼻。 宋英杰买了一大包，热乎乎的栗子捧在手里，烫得他直换手。 "傻不傻！"张晓梅赶紧接过纸包，用围巾垫着，"烫着了吧？" "没事，皮糙肉厚的。"宋英杰满不在乎地笑笑，剥开一个栗子递到她嘴边，"尝尝？" 张晓梅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栗子在嘴里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真甜。" 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下，肩并肩吃着栗子。 远处有几个孩子在放风筝，天空中飘着彩色的蝴蝶和蜻蜓。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约会吗？" 宋英杰突然问道。 张晓梅脸一红："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记得可清楚了。"宋英杰眼神温柔，"你穿着件蓝布褂子，辫子上扎着红头绳，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害羞得头都不敢抬。" "谁害羞了！"张晓梅嘴硬道，"明明是你，说话都结巴！" 宋英杰哈哈大笑，搂住她的肩膀："是是是，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那时候我就想，晓梅真好看，我一定要娶回家。" 张晓梅靠在他肩上，轻声说："现在想想，跟做梦似的。那时候哪能想到，咱们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以后会更好的。"宋英杰握紧她的手，"等洋洋再大点，咱们换个大房子。你不是喜欢花吗？到时候在院子里种满月季……" 晚风轻拂，两人畅想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晓梅坐直了身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英杰，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嗯？什么事这么严肃？"宋英杰把最后一颗栗子塞进嘴里。 "我……我想做点小生意。" 张晓梅深吸一口气，"家里开销越来越大，而且……"她顿了顿，"你的工作那么危险，万一……" "瞎说什么呢！"宋英杰皱眉打断她，"我好着呢！咱们家会一直好好的。" 张晓梅摇摇头，眼神坚定："我不是咒你，就是想给家里多一条路。你看，再过两个月洋洋就上小学了，省心不少。小玉也快断奶了，家里有小芳照顾。我可以白天做点小买卖，晚上去上夜校，一点都不耽误。" 宋英杰愣住了，他没想到媳妇儿会有这样的打算。 仔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张晓梅一直是个要强的人。 "可是……" 他犹豫道，"你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啊。再说，做什么生意？本钱从哪来？" "这些事我可以慢慢学，本钱也不用多，我可以从小本生意做起。"张晓梅眼睛亮了起来，"我跟你这么说，是想要寻求你的意见，只要你能支持我，后面的事都好办。" 宋英杰沉思片刻，看着媳妇儿期待的眼神，终于点点头："行是行，不过咱们得从长计议。先算算需要多少本钱，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张晓梅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答应了？" 第七十三章万事开头难 "我能不答应吗？"宋英杰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要是太辛苦就立刻停，知道不？" "知道啦！"张晓梅开心地应着，突然指着天空，"快看！" 最后一抹晚霞染红了天际，几只归巢的鸟儿掠过天空。 宋英杰搂紧怀里的妻子，心里思绪不停。 作为一个重生者，他自然知道不少信息，也不是没想过从商，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更愿意为国家做贡献。 至于晓梅，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让媳妇儿出去抛头露面，可既然媳妇儿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若是不支持，岂不是显得迂腐？ 这么想着，宋英杰立刻在脑子里盘算起来。 训练场上，宋英杰又一次走了神。 他盯着远处的靶子，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前世那些能赚钱的买卖——家电、大哥大、房地产……这些生意随便抓住一个，都能让人发家致富，可眼下他们就连本钱都凑不齐。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憋屈的事了。 “老宋！”上官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这都第三轮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呢？” 宋英杰这才回过神，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靶纸上只有零星几个弹孔。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神了，走神了……” “该不会是想媳妇儿了吧？”上官明促狭地挤了挤眼，“听说你们两口子最近天天腻歪在一起，整个家属楼的人都知道了！” “去你的！”宋英杰笑骂着给了他一拳，心里却还在琢磨做生意的事，“上官，你说现在做什么买卖最赚钱？” 上官明愣了一下：“怎么？堂堂解放军同志要下海经商？” “不是我，是帮媳妇儿打听打听。”宋英杰含糊其辞，“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要我说啊，”上官锋压低声音，“现在最赚钱的就是……哎，你没看这附近好多铺位都承包给私人了？那肯定是做吃的喝的，还有家庭必需的那些东西挣钱嘛！” 宋英杰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前世八十年代最火的“倒爷”生意吗？现在可比那时候正规多了。他一时着急，老想着那些能赚大钱的行当，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与此同时，张晓梅抱着小玉，正在百货大楼里“考察市场”。她假装要给人买衣服，把每件衣服的款式、价格都暗暗记在心里。 “同志，这件衬衫多少钱？”张晓梅指着柜台里一件的确良衬衫问道。 售货员头也不抬：“十八块五。” “这么贵啊……”张晓梅小声嘀咕了一句。 “嫌贵？”售货员终于抬起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那边柜台的更贵，三十多块钱一件呢！爱买不买。” 张晓梅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转身走向私人承包的服装区。那里的衣服款式确实新颖，但价格更是高得吓人。一件连衣裙要二十八块，这都够他们一家人一个月的花销了。 “大姐，您这衣服是从哪儿进的货啊？”张晓梅装作闲聊的样子问道。 老板娘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打听这个干啥？” “我就是好奇……”张晓梅连忙解释，“这衣服真好看，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款式。” 老板娘这才放松下来：“这从哪里来的？可不敢瞎跟你说，不过我敢保证，肯定是最新的款式。你要是诚心要，我可以给你便宜两块钱。” 张晓梅嘿嘿一笑：“行，我再看看。” 傍晚回到家，张晓梅一边哄小玉睡觉，一边在本子上详细记录今天的收获。她发现服装的利润空间可真不小，尤其是从南方来的新款式，在这里特别抢手，不管挂多高的价格，反正都不愁卖。 晚饭后，洋洋抱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父母：“爸爸妈妈，今天能陪我看电视吗？《西游记》要开始了……” “乖，爸爸妈妈有事要商量。”张晓梅摸了摸儿子的头，“让小芳阿姨陪你看，好不好？” “又是这样！”洋洋气鼓鼓地撅着嘴，“小芳阿姨，我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小芳正在织毛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的？你爸妈可疼你了。” “那他们为什么天天关在屋里说悄悄话？”洋洋委屈地控诉，“连电视都不让我开大声点！” 小芳忍着笑哄他：“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商量。来，阿姨给你削个苹果，咱们一起看孙悟空打妖怪。” 卧室里，宋英杰和张晓梅头碰头地坐在床边，面前摊着张晓梅的小本子。 “卖衣服！”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词，说完后相视一笑。 “你先说。”宋英杰示意道。 张晓梅翻开小本子，指着上面的数字：“我这两天转了七八个地方，发现咱们这儿的服装市场很有意思。你看，国营商店的价格虽然便宜，但都是旧款式；私人承包的款式新，价格却贵得离谱。中间这个差价，就是我们的机会。” 宋英杰眼睛一亮：“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压低声音，“而且我知道几个进货渠道。广东那边现在有很多服装厂，款式新，价格还便宜。一件连衣裙出厂价可能就几块钱。” 张晓梅兴奋地抓住他的手：“真的？那咱们……” “嘘！”宋英杰指了指门外，“小点声，别让那小机灵鬼听见。要是让他知道了，明天全家属院的人都得知道。” 张晓梅抿嘴一笑，凑近他耳边：“那咱们具体怎么做？本钱从哪来？” 宋英杰沉思片刻：“我算过了，咱们的积蓄大概有八百多块。可以先少进点货试试水。至于摊位……”他眼睛一亮，“军区外不远处那片居民区门口，卖早点的王婶子不是要回老家吗？她的摊位可以租下来。” “可是……”张晓梅有些犹豫，“我怕做不好，把钱都砸里面了，到时候……” “谁天生就会做买卖？”宋英杰握住她的手，“慢慢来，有我呢。” 张晓梅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训练怎么样？我听上官说你最近总走神，没挨批评吧？” 第74章妇女能顶半边天 宋英杰讪笑了一下：“被那小子笑话了几次。不过没关系，再过半个月……” 他突然停住了话头。 “再过半个月怎么了？”张晓梅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宋英杰暗叫不好，这是说漏嘴了。他只好坦白：“再过半个月我要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得去好几个月……” 张晓梅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怕你担心嘛……”宋英杰赶紧安抚，“就是常规任务，没什么危险的。” 张晓梅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说：“那咱们更得抓紧时间把生意做起来了，说不定等你回来，我的摊位就已经做起来了！” 周末一大早，宋英杰借了辆吉普车，载着张晓梅去了城东的自由市场。清晨的市场已经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跟紧我。”宋英杰牵着张晓梅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这里小偷多，把包背在前面。” 凭着前世的记忆，宋英杰很快找到了服装批发区。摊位一个挨一个，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比国营商店的款式新颖多了。 “老板，这牛仔裤怎么批？”宋英杰拿起一条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问道。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靓仔好眼光啊！十五块一条，十件起批。” 张晓梅在心里暗暗计算，这种裤子在百货大楼要卖四十多块呢！她小声对宋英杰说：“咱们可以卖三十块，比国营商店的便宜，比私人承包的更便宜，肯定好卖。” 他们又逛了几家摊位，最后在一个姓黄的批发商那里停了下来。黄老板的货最新潮，当然价格也不低。 “你们要是诚心要，我可以先发一批样品给你们试卖。”黄老板爽快地说，“卖得好再大批量进货。” 宋英杰仔细检查了衣服质量，问道：“运费怎么算？” “第一次合作，运费我出。”黄老板很会做生意，“不过得现款现货，不能赊账。” 回去的路上，张晓梅坐在后座，兴奋地计划着：“咱们可以先批二十条牛仔裤，十件衬衫，再进几件连衣裙当招牌……” 路上，宋英杰没有说什么打消积极性的话。 回到家里，他在饭桌前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张晓梅正兴高采烈地翻看着从黄老板那里拿来的样品，时不时拿到身上比划几下。 “英杰，你看这件衬衫多好看！”张晓梅把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举到胸前，“这领子多挺括，这扣子多精致……” 宋英杰点了点头：“是不错。不过……” 他仔细斟酌着要说的话，“晓梅啊，我在想，如果生意这么容易做，那不是人人都能发财了？” 张晓梅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咱们要不要再考察考察？”宋英杰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货比三家嘛。我听说城南还有个批发市场……” “我都留了黄老板的电话了！”张晓梅把衬衫往桌上一放，声音提高了一些，“今天咱们逛了整个市场，就数他家的货最新、价格贵也有道理，跟柜台比起来还便宜一半呢。你当时不也说好吗？” 宋英杰挠了挠头：“是挺好……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张晓梅双手叉腰，“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不成？” “不是不是！”宋英杰赶紧摆了摆手，“我就是……就是……”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着媳妇儿亮晶晶的眼睛，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吧，你觉得好就行。” 张晓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像宝贝一样把样品叠好：“这衣服肯定好卖！我明天就去联系黄老板。” 晚上，等洋洋睡下后，张晓梅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钞票，有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几张一块的。 “咱们现在有多少钱？”宋英杰凑过来问。 张晓梅数了数：“加上你上个月的奖金，一共九百八十七块五。”她叹了口气，“买电视和电话花了不少……” 她拿出五百块钱，推到一边：“这五百是咱们的保命钱，绝对不能动。” 又数出两百块，“这是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活费和小芳的工资。”最后看着剩下的两百八十七块五，眉头皱了起来，“就这点启动资金……” 宋英杰在心里快速计算着：“按黄老板的价格，这点钱最多能进十五件衣服……” “太少了！”张晓梅咬着嘴唇，“摆摊都不够看的……” 宋英杰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要不……咱们再攒攒？等我下个月发工资……” “不行！”张晓梅语气坚决地说，“等你出任务走了，我一个人更没法开始。” 她突然眼睛一亮，“钱的事我再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宋英杰有些担心，“可别去借钱啊。” 张晓梅神秘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宋英杰看她一脸倔强，知道劝不动，只好把她搂进怀里：“好啦好啦，想了一天脸都皱了，今天先休息吧。” 张晓梅靠在他胸前，小声嘀咕：“我一定能把事办成，给你减轻点压力。” 宋英杰听到了，微微一笑，拍了拍媳妇的肩膀，只是温声说：“睡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晓梅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她借了淑芬嫂子的自行车，准备赶早市再去考察考察。 “这么早？”宋英杰迷迷糊糊地问。 “这事儿要紧，你不是说还有个批发市场吗，我都去看看。”张晓梅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送洋洋去学前班吧，我中午前回来。” 宋英杰送完儿子回来，正好碰见上官明在家属楼下抽烟。 “哟，老宋！”上官明吐了个烟圈，“你媳妇儿呢？大清早就没见人。” “去市场了。”宋英杰接过他递来的烟，“说是要做生意。” 上官明挑了挑眉：“真要做啊？”他压低声音，“老宋，不是我说，女人有了钱心就野了，你可看着点你媳妇儿。” 第75章铁树开花 宋英杰笑着摇摇头：“不会，晓梅不是那种人。” “你可别大意。”上官明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表姐就是，前几年做服装生意赚了钱，现在眼睛都长头顶上了，连老公都不要了。” “晓梅现在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宋英杰吐了口烟圈，“我要拦着，反倒影响感情。再说了，她也是为了这个家。” 上官明耸耸肩：“随你吧。不过……”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你知道现在最赚钱的是什么生意吗？倒卖外汇券！我有个战友……” “打住！”宋英杰赶紧摆了摆手，“违法的事可不能干。” 正说着，淑芬嫂子抱着孩子走过来：“宋营长，晓梅还没回来呢？” “没呢，嫂子。”宋英杰赶紧把烟掐了，“您找她有事？” “没事，就是问问。”淑芬嫂子看了看两人，“你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上官明立刻来了精神：“来，淑芬，你说现在女人做买卖，是好是坏？” 淑芬嫂子眼睛一瞪：“怎么？看不起我们女人？现在改革开放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她转向宋英杰，“晓梅妹子要做生意是好事，你可得多支持。” 宋英杰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支持。” 淑芬嫂子这才满意地走了。 上官明撇撇嘴：“得，当我没说。” 上官明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没在这儿多待就离开了。 宋英杰在楼道口又站着等了十分钟，一直等到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推门进了屋。 一进门，就听见小玉“咯咯”的笑声，那声音像一串银铃，清脆又好听。 “宋哥回来啦？”小芳正抱着小玉在客厅里来回转悠，看见宋英杰进来，赶紧把孩子递了过去，“小玉刚才一直在找你呢。” 宋英杰接过女儿，小玉立刻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食指，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哎哟，我家小公主今天这么高兴啊？” 宋英杰用鼻尖蹭了蹭女儿的脸蛋，逗得小玉笑得更欢了，小脚丫在他胳膊上不停地乱蹬。 小芳在一旁笑着说：“小玉可聪明了，刚才我给她摇铃铛，她还会伸手去抓呢。” 正说着，小玉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接着吐了个泡泡，把宋英杰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宋哥，今天天气这么好……”小芳看了看窗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要不咱们去看看秀姨和老领导？秀姨上次还说想小玉了。” 宋英杰一拍脑门：“对对对，是该去看看。” 上次老领导在任务奖励的事情上帮了他大忙，也算是给了他巨大的庇护，自己实在太忙，居然把去探望的事给忘了。 他低下头逗着女儿：“小玉想不想去看爷爷呀？” 小芳眼睛一亮：“那我去换件衣服！” 老领导家住在家属院最安静的那栋小楼里。 宋英杰抱着小玉，和小芳一路走过去，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三个人身上。 远远地，就看见老领导坐在楼前的藤椅上，手里拿着喷壶正在给几盆月季浇水。秀姨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织毛衣，时不时抬起头和老领导说笑几句。 “哎哟，这画面……” 宋英杰心里动了一下，想起上次张晓梅神神秘秘问他“觉不觉得老领导和秀姨有点什么”时的表情。 现在亲眼看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不太一般。 “王叔！秀姨！”宋英杰高声打着招呼。 “英杰来啦？”老领导放下喷壶，笑呵呵地对他们招了招手，“快让我看看小玉长胖了没。” 秀姨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毛线活，眼睛却先往小芳身上瞟了瞟：“芳啊，上回教你的那个花样织会了没？” 小芳红着脸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走，上楼我教你。”秀姨拉着小芳就往楼里走，临走前还不忘捏了捏小玉的脸蛋，“小乖乖又漂亮了。” 宋英杰抱着小玉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女人风风火火地上了楼，心里暗暗发笑：这教学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来，坐。”老领导指了指藤椅，“小玉给我抱会儿。” 宋英杰小心翼翼地把女儿递了过去。 说来也怪，平时挺认生的小玉，到了老领导怀里居然不哭不闹，反而好奇地抓着老人胸前的勋章玩起来。 “这小丫头，有眼光。”老领导乐呵呵地任由小玉摆弄，“专挑贵的抓。”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老领导一边逗着小玉，一边像是随口问道：“听说你过几天要去参加边境演练？” 宋英杰点了点头：“嗯，就剩半个月的训练时间了，马上要出发，我们这次去的人少，训练的难度也低，您放心。” “这次是大比武吧？”老领导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我听说各军区都派了精锐。” 宋英杰心里一惊：这消息按理说应该是保密的。 但转念一想，老领导虽然退休了，人脉还在，知道也不奇怪。 “您放心，”宋英杰挺直了腰板，“我一定稳扎稳打。” 老领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宋啊，你能力是有的，就是有时候太冒进。”他轻轻晃着怀里的小玉，“上次出任务受伤，要不是运气好，落下残疾都是轻的。” 宋英杰想起那次惊险的经历，谁能想到那群敌特不仅配了枪，还如此穷凶恶极，后背不禁一阵发凉。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老领导的声音温和下来，“有老婆，有孩子，做事得多想想他们。” 小玉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老领导笑了：“你看，小丫头都同意。” “我明白。”宋英杰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次我一定稳中求胜。” 老领导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题一转：“听说晓梅要做生意？” 宋英杰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阿秀说的，早上去买菜的时候遇见你媳妇儿了。”老领导神秘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现在赶上好时候了。” 他逗弄着小玉的下巴：“改革开放，机会多的是。不过……” 第76章文才辉其人 “不过什么？” “做生意有风险。”老领导表情严肃起来，“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家里的事……” 宋英杰明白老领导的担忧：“晓梅很能干，而且有小芳帮忙。” “那就好。”老领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楼上突然传来秀姨的喊声：“李哥，上来帮个忙！” 老领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这老婆子，整天大呼小叫的。” 嘴上虽然抱怨着，动作却很利索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小玉还给宋英杰，“你坐着，我上去看看。” 宋英杰看着老领导健步如飞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这哪像是六十几岁的人？分明就是个陷入热恋的小伙子嘛！ 小玉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宋英杰轻轻拍着女儿，思绪却飘向了即将到来的边境演练。 老领导说得对，这次他必须更加谨慎。 为了晓梅，为了洋洋和小玉，也为了这个越来越好的家。 媳妇儿要做生意，自己也不能掉链子，这样这个家才能越来越好。 "小宋，中午就在这儿吃吧！"老领导上楼前扭头招呼道，"阿秀炖了排骨，晓梅不是也没回来嘛，你们俩人开火多不方便。" 宋英杰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玉应了声好，轻手轻脚地跟着上楼。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老领导正扶着梯子，秀姨站在上面够柜顶的什么东西。 "哎哟，慢点儿！"老领导紧张得额头冒汗，"左边点儿……再左边点儿……" 小芳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哭过。见宋英杰上来，慌忙别过脸去擦眼睛。 "怎么了这是？"宋英杰压低声音问。 "没……没事。"小芳声音还带着鼻音，"我去洗菜。" 说完就匆匆钻进了厨房。 宋英杰一头雾水，正想跟过去问问，怀里的孩子不知为何扭动起来。小玉被吵醒了，瘪着嘴要哭不哭的。 "哎哟小祖宗……"宋英杰赶紧轻轻拍哄，"爸爸在这儿呢……" 秀姨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拿着个铁皮盒子："找到了！芳啊，你……"看到小芳已经不在原地，叹了口气，"这孩子……" 老领导擦了擦汗："小宋啊，你把小玉放里屋床上睡吧，咱们爷俩来下盘棋，马上就准备吃饭了。” 宋英杰也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爽快答应了一声，把小玉放到床里，好好用被褥什么围了一圈，保证她不会掉下来，这才转头去陪王叔下棋。 午饭过后，小玉还在酣睡，秀姨和小芳在厨房收拾。 老领导带着宋英杰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孙子兵法》翻看着。 "老领导，"宋英杰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想请教您。" "说。"老领导头也不抬。 "您还记得王主任吗？就是计生办那个……" 老领导这才抬起头："她找你们麻烦了？" "不止她。"宋英杰皱眉，"我总觉得最近有人在针对我们家。洋洋也被陌生人找过，而且……我媳妇那不省事的娘家也有点小动作，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在干什么。" 老领导合上书，神色严肃起来："把这些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宋英杰把最近遇到的麻烦一五一十道来：王主任突然来家里逼着上环，孩子被不明人员盘问等等。 老领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突然问："你对文才辉了解多少？" 宋英杰一愣："文营长？我们虽然不算好朋友，但关系还行啊，一起出过任务，还一起吃过饭……"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您是说……这些事和他有关？" 老领导起身踱到窗前，背着手沉默了片刻。 "文才辉不简单啊。"老领导转过身，"他父亲是南方军区参谋长，这件事你们怕是都知道，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媳妇儿家背景更硬，他爹是官二代，他哥才三十多，现在也是个市级，更别提他爷爷，连我见了都犯怵，" 宋英杰倒吸一口凉气。 上一世他对这些关系完全不了解，只知道文才辉他父亲的确是个高层，不可忽略的是，他本人也是个能力出众的战友。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英杰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虽然不算至交，但也没过节啊。" 老领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上次任务立功，我记得是跟他一起的吧，最后给了谁？" 宋英杰猛地想起："最后是平分的奖励……可他们家里也不至于那么早就害我吧，当初我媳妇儿被找上门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这种事儿嘛……"老领导冷笑，"计生办本就是一群难缠的家伙，可能第一次纯属巧合，可后来越来越过分，背后就一定是有人受益，否则他一个计生办的，非要跟你一个有大好前途的正营杠什么？" 宋英杰这才恍然大悟。 可他也不明白，那次任务是他带队冲锋，受伤后才由文才辉接手收尾工作，最后奖励平分，吃亏的也是他呀。 "所以这些麻烦……" "八成是他家那位大小姐的手笔。"老领导摇摇头，"文才辉媳妇儿是出了名的护短，听说她嫁给文才辉都算''下嫁''。" “对于现在的来说，机会就那么几个，就算你不是存心，在别人看来那也是眼中钉，肉中刺。”王叔冷笑了一声，“天才只需要一个，英雄也是。” "那我现在……" "你什么也别做。"老领导斩钉截铁地说，"这种人惹不起。好在他们也就是给你使点小绊子，真要动你，你早被调去边防哨所了。" 宋英杰苦笑："合着我还得谢谢他们手下留情？" "你呀……"老领导拍拍他肩膀，"好好准备演练，拿出真本事来。这种人家最看重实力，你要是真比文才辉强，他们一家看不惯你无所谓，某些大人物反而会高看你一眼，你才会更有倚仗。" 正说着，秀姨推门进来："英杰，小玉醒啦，哭得厉害……" 宋英杰赶紧起身，却听见老领导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这事儿别跟别人说，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第77章取经之路 宋英杰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在王叔家又坐了一个钟头，几人才动身回家。 小芳明显有心事，一到家就抱着小玉躲进了房间，嘴上说看孩子睡觉，实际上就是想避开人，不愿多说什么。 宋英杰没去打扰她，毕竟他自己此刻心情也挺复杂的。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茶几。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文才辉……总后勤部……红三代……” 宋英杰嘴里念念有词，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两世的记忆碎片。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正忙着处理家里的一堆麻烦事，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升职竞争？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没遇到过这些暗地里的算计。难道真像老领导说的那样，是文才辉家那位“大小姐”在背后搞鬼？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因为自己，家人才遭到了这些不公平的对待？ 这和自己重生的信念简直完全相反。 想到这儿，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爸爸！我回来啦！”洋洋背着书包，像阵风似的冲进来，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我们学了《小马过河》，老师让我当小马呢！” 宋英杰勉强挤出个笑容：“真厉害！作业写完了吗？” “就剩一点点……”洋洋眼珠一转，扑到宋英杰腿上开始撒娇，“爸爸，今天《西游记》演到三打白骨精了，你陪我一起看嘛~”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宋英杰不忍心拒绝：“好，爸爸陪你看。” 电视机里，孙悟空正举着金箍棒和白骨精打得难解难分。宋英杰却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老领导说的话。 “爸爸，”洋洋突然转过头，“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宋英杰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你眉头都皱成这样了。”洋洋伸出小手，学着张晓梅的样子在宋英杰眉心揉了揉，“妈妈说不开心会变老的！” 宋英杰被儿子的举动逗笑了，索性关掉电视：“洋洋，爸爸问你个问题。” “嗯！” 洋洋立刻坐得端端正正，小脸绷得紧紧的。 “假如爸爸是孙悟空，”宋英杰琢磨着该怎么说，“要去西天取经，但是路上有很多妖怪，这些妖怪不仅想拦住爸爸，还可能伤害你和妈妈、妹妹……” “那爸爸就把他们打跑呀！” 洋洋想都没想就回答。 “可是……”宋英杰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些妖怪特别厉害呢？爸爸要是继续取经，可能会连累家里人……” 洋洋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爸爸，取经是好事对不对？” “对呀。” “那错的是妖怪！” 洋洋挥舞着小拳头，一脸气愤地说，“凭什么好人要因为坏人改变自己？老师说了，这叫……叫……” 他挠了挠头，“叫因噎废食！” 宋英杰愣住了。 儿子稚嫩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把他混乱的思绪劈开了一道亮光。 “洋洋……”他一把抱住儿子，“你说得对！爸爸活了这么大，还没你明白道理。” 洋洋得意地昂起小脑袋：“那当然！我可是小马……不对，是小孙悟空！” 说着还做了个猴子的鬼脸，“现在可以继续看电视了吧？” 宋英杰大笑着打开电视：“看！今天看到大结局都没问题！” 正当父子俩看到唐僧误会孙悟空，要赶他走的经典片段时，两人都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自己冲进屏幕里当唐僧说句公道话。 门锁“咔嗒”一声响了。 “我回来啦！” 张晓梅的声音突然停住，接着喊道：“宋！英！杰！宋！浩！洋！” 宋英杰和洋洋同时打了个哆嗦，活像被如来佛抓个正着的两只猴子。 “妈、妈妈……”洋洋结结巴巴地说，“是爸爸说要看到大结局的……” 宋英杰瞪大眼睛：“你小子叛变挺快啊！” 张晓梅双手叉腰：“作业写完了吗？” 洋洋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还、还有一点点……” “一点点？”张晓梅挑了挑眉，“拿来我看看。” 洋洋磨磨蹭蹭地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上面就歪歪扭扭写了三行字。 “宋！洋！洋！”张晓梅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爸爸！”洋洋可怜巴巴地看向宋英杰，“我的八十一难来了……” 宋英杰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儿子，这次你得自己面对妖怪了，爸爸也帮不上忙。” “呜呜呜……” 洋洋垂头丧气地往书桌走去，背影落寞得像是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孙猴子。 张晓梅怀疑地看着父子俩：“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宋英杰笑着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没什么，就是刚才和儿子聊了聊人生。” 他转移话题，“今天进货的事怎么样了？” 一提到生意，张晓梅立刻来了精神：“都谈妥了！黄老板真是个好人，他说看你是军人，肯定讲信誉，可以先给我抵押一千块钱的货，不过要打个条子。” 她压低声音，“他还跟我说，百货大楼旁边要开个服装市场，摊位费便宜不少，而且人流量比小区门口大得多！” 宋英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什么文才辉、官二代的烦恼都不重要了。 有这么聪明能干的媳妇，有这么机灵懂事的儿子，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他顿了顿，本想问问是不是已经跟黄老板定下了，其他市场对比过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打断。 “对了，”张晓梅想起件事，“我这两天忙，家里的事可能顾不上，你的伤虽然好了，但也得好好养着，后面出任务要是身体不好，怎么能顶得住呢？” 宋英杰信心满满地笑了：“放心吧，这次我肯定拿个第一回来！” 房间里传来洋洋的哀嚎。 “妈妈！这个算术题就是妖怪！快来救我啊！” 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自己打！” 第78章战前准备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今天之后，宋英杰要带领队伍去边境参加实战演练。 训练场上，他把特战队的五十名队员都叫了过来。 “今天不训练了！”宋英杰拍了拍手，“陈默！” “到！”陈默小步快跑着上前。 宋英杰从口袋里拿出五张大团结递过去：“带兄弟们去城里吃点好的，看场电影也可以。”他特意开玩笑说，“别去那些不好的地方，你们心里都清楚，这次任务非常重要，机会很难得，都用心点！” 陈默咧开嘴笑了：“连长放心，我们就去那家新开的饭馆！有我看着，您就放心吧。” “还有，”宋英杰转向后勤处的小战士，“被装都检查过了吗？” “报告连长！”小战士挺直腰板，“每个人两套作训服、三双袜子、两双胶鞋，还有……” “鞋垫呢？”宋英杰打断他，“长途行军没有鞋垫可不行。” 小战士拍了下脑门：“我这就去补领！” 看着战士们高高兴兴离开的背影，宋英杰心里安稳了一些。 这些小伙子都是优秀的，这次演练一定能有出色的表现。 安排好军队的事情，他也打了个招呼，提前回去了。 最后一天，确实没心思再训练了。 回到家，宋英杰一推门就看见张晓梅正在往他的行军包里塞东西。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慌慌张张地把一个红布包塞进包里。 “藏什么呢？”宋英杰好奇地凑过去。 “没、没什么……”张晓梅眼神游移，“就是些日用品。” 宋英杰不相信，伸手往包里一掏。 好家伙！ 除了牙膏、肥皂这些必需品，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烙饼，一罐自家腌的咸菜。 这些东西走到半路肯定会坏。 最让人觉得离谱的是那个红布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个不伦不类的挂坠：上半截是一块劣质白玉雕的佛像，下半截却是个铁皮关公像，用红绳随便绑在一起。 “这……这是什么东西？”宋英杰拎着挂坠，实在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无奈。 张晓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路上遇到个道士给的，说能保平安……” “等等，”宋英杰揉着太阳穴，“道士给了块玉佛……还带着个关公？” “那道士说这叫‘佛道一家亲’……”张晓梅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自己也觉得不太靠谱。 但这种大事摆在面前，那道士又说得很玄乎。 就算是上当受骗，也不能等男人真的受了伤才后悔。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宋英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问媳妇被骗了多少钱。 他把挂坠郑重地挂在脖子上：“行，我戴着。就当……就当是你的一片心意。” 张晓梅这才露出笑容，又往包里塞了双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山里潮湿，胶鞋穿久了脚会烂……” 听到这话，宋英杰叹了口气，“又是你自己做的，去百货大楼买就好了，你也很忙，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就要去拉媳妇的手。 张晓梅脸上一红，“正经点，这还是白天呢。” 宋英杰正想问“那是不是晚上就行了？” “爸爸！” 门被猛地推开。 洋洋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来，看到宋英杰还在家，眼睛一亮，“你没走啊！” 宋英杰一把接住儿子：“明天才走呢。” 洋洋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脸皱成一团：“我会想你的……我、我会保护妈妈和妹妹！你就放心吧，你在外面当英雄，我在家里当英雄。” 宋英杰心里一暖，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好儿子，真是个小男子汉！” “哇——”婴儿车里的小玉突然哭了起来。 张晓梅赶紧去抱，可小丫头扭着身子不愿意。 直到宋英杰接过去才止住哭声，抽抽搭搭地把小脸埋在他肩头。 “这孩子……”张晓梅无奈地摇头，“平时也没见这么黏你啊。” 宋英杰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心里又甜又涩。小玉身上那股奶香味让他鼻子发酸，从明天起，有好几个月都闻不到了。 晚饭张晓梅特意做了宋英杰最爱吃的红烧肉，可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 饭后，宋英杰把洋洋哄睡，回到卧室时，看见张晓梅正在偷偷抹眼泪。 “哭什么，”宋英杰从背后抱住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呸呸呸！”张晓梅转身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她红着眼睛瞪他，“你必须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听见没有？” 宋英杰郑重地点头：“我保证。”他指了指胸前那个奇怪的挂坠，“有你这‘佛道一家亲’护体，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 张晓梅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就会贫嘴！” 宋英杰将她搂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媳妇，现在可不是白天了啊！” 说着，他的吻已经落在她的颈侧，手掌也顺着她的腰线慢慢游走。 张晓梅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身子微微发颤。 “英杰……” 她小声唤他，声音里带着点哀求，又带着点期待。 宋英杰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住，吻住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进来，照在交叠的身影上，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混着压抑的喘息和低吟，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毕竟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宋英杰这一觉睡得不算沉。天刚蒙蒙亮，他小心翼翼离开卧室，提着大包小包敲响了楼上李营长家的门。 “谁啊？大清早的……” 屋里传来李营长带着睡意的嘟囔声。 门一开，李营长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看着宋英杰，“老宋？你今天不是准备出发吗，这是……” “老李，我晚点儿就走了。” 宋英杰把手里东西往前递了递，“这点心意你收下。” 李营长这才看清宋英杰手里提的东西。 两瓶西凤酒、一条大前门香烟，还有一网兜红富士苹果。 都是稀罕货。 他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有事你直说！” 第79章舍不得 宋英杰硬把东西往他怀里塞：“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家里就晓梅带着俩孩子，就算有个保姆在，也毕竟是个小姑娘，万一有个什么事……” “哎呀，俺当啥事呢！” 一个洪亮的女声从里屋传来。 李营长的媳妇最近才刚从娘家回来，王大花趿拉着布鞋走出来，一边系着衣扣，“宋营长你放心，有俺在，保准没人敢欺负你媳妇儿！” 王大花身材壮实，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干农活的好手。 她一把接过宋英杰手里的东西：“东西俺收了，这事包在俺身上！你媳妇要是缺个油盐酱醋，俺直接从楼上给她顺根绳子吊下去！别的事儿俺也能帮就帮！” 李营长尴尬地咳嗽两声：“你这婆娘，说话注意点……” “咋了？” 王大花眼睛一瞪，“宋营长又不是外人！”她转头对宋英杰说，“你放心去吧，俺家那口子虽然怂，但俺可不是吃素的！” 宋英杰差点笑出声，连忙道谢：“那就麻烦嫂子了。” “知道知道！”王大花摆摆手，“我之前见过你媳妇，说话好听，人机灵着呢，俺们两家互相照应！” 李营长还想留宋英杰吃早饭。 宋英杰婉拒了：“不了，还得回去陪媳妇孩子吃顿饭。” 回到家，张晓梅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咸菜丝、煮鸡蛋，还有一碟昨晚剩的腌肉，这在平时算得上规格很高的早餐了。 洋洋坐在桌前，小脸皱成一团，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 “怎么不吃啊？” 宋英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爸爸……”洋洋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你能不能不去啊？” 张晓梅端着粥碗的手一抖，热粥差点洒出来。 小芳赶紧接过碗：“嫂子，我来吧。” “这孩子，昨天不是还说要当小英雄吗，今天怎么又哭鼻子了。”宋英杰把儿子抱到腿上：“洋洋，记得爸爸跟你说的孙悟空取经的故事吗？” 洋洋点点头。 “爸爸这次就是去‘取经’的。”宋英杰用筷子夹了块腌肉喂给儿子，“等爸爸回来，给你讲好多好多的故事，可比电视里的还精彩呢。” “真的？”洋洋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要好久……” “不久不久！” 小芳突然插话，从兜里掏出个日历本，“洋洋你看，咱们每天撕一页，等撕到这一页——” 她翻到两个月后的日期，“你爸爸就回来啦！” 张晓梅感激地看了小芳一眼，也强打精神：“就是，到时候爸爸回来，咱们一起去吃饭店。” 在两人的努力下，早饭的气氛总算活跃起来。洋洋甚至开始盘算要爸爸带什么礼物回来，除了精神上的奖励，物质上的奖励也要跟上。 吃完饭，一家人把宋英杰送到家属区大门口。张晓梅给他整了整衣领，小声叮嘱：“记得每天……” “知道知道，”宋英杰笑着打断她，“你就放心，每天我都会惦记家里，包准惜命，如果有条件的话还给你们写信，打电话，还有你说的遇到危险躲后面……” “谁让你躲后面了！”张晓梅气得捶他，“我是说遇到危险要小心！” 宋英杰看媳妇儿破涕为笑，这才把她搂住在空中转了一圈，“对对对，是我记错了，我媳妇儿觉悟最高，咋可能这么说。” 小芳抱着小玉，和洋洋一起站在旁边。 小玉似乎感受到离别气氛，伸出小手要爸爸抱。宋英杰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最后看了眼媳妇和小芳：“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两个女人点点头，带着一对儿女，目送他离开，他们在原地站了很久。 “洋洋，跟爸爸拜拜。” 张晓梅蹲下身，小声嘱咐。 “哦……” 洋洋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小玉也伸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直到宋英杰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回家。” 回到家里，张晓梅把女儿往小芳怀里一塞，开始收拾家里。从客厅到厨房，到处都是丈夫的痕迹，让她鼻子发酸，眼眶又开始泛红。 小芳抱着小玉站在一旁。 半天，她犹豫地说道：“嫂子……要不，您休息会儿吧。我之前也听人说，遇到这事心里不能乱，否则这几个月都不安生，英杰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 “我知道……” 张晓梅叹了口气，“只是他不在，我心里不踏实。” 她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笑容：“你先带小玉玩会儿，我收拾完再来接你的班。” 军区大院里，十几辆军用卡车排成一列。 其他部队的士兵正像挤沙丁鱼似的往车上爬，一个车厢要塞四五十人。 “老宋！这边！” 上官明站在两辆宽敞的卡车旁招手。 宋英杰带着行李走过去：“都安排好了？” “那必须的！”上官明得意地拍拍车厢，“按你说的，咱们五十人分两辆车，每人还能躺会儿！” 陈默正在清点人数：“报告营长，特战队五十人全部到齐！” 宋英杰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演练，他们团去了小一千人，但特战队只有五十人，算是精锐中的精锐。 其他营的战士看着他们宽敞的车厢，眼里满是羡慕。 “老宋，你这面子够大啊。”上官明递了根烟，“我听说文才辉他们营去了一百多人，挤三辆车，其他营队更别提了，说不准路上都得晕一两个。” 宋英杰接过烟，没急着点：“路上舒服点，到了地方才能发挥全力。” 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训话的文才辉，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全体都有！” 宋英杰跳上车厢踏板，“登车！” 五十名特战队员分成两组，井然有序地上了车。宋英杰、上官明和陈默各带一队。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队缓缓驶出军区。 宋英杰靠在车厢上，摸了摸胸前的“佛道一家亲”挂坠。 窗外，熟悉的景色渐渐远去。 这一去，不仅要面对严酷的演练，更要提防暗处的冷箭。 第80章出发 但此刻，宋英杰心中无比踏实。 家里有人照应，身边有兄弟相伴，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实战演练的目的地离得很远。 他们路上换了好几次交通工具。先是坐卡车穿过大片平原，接着改乘军船登上一座岛屿，最后又换了军用卡车继续赶路。 这会儿卡车正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往前开。这里已经离他们军区非常远了，差不多快挨着边界线。 宋英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 这次实战演练的地点选在南沙群岛的永兴岛附近。对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越国”，实在让人不齿。 宋英杰在心里嗤笑一声。那么个巴掌大的岛国，这几年却频频在边境挑起事端。 就说上个月，还发生了渔民冲突，我方有两艘渔船被他们扣押了。 “听说那边已经增派了一个加强连。”上官明凑到宋英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这次可是带着真枪实弹，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宋英杰点了点头。 他当然清楚这不是闹着玩的。 上一世，这次演练期间确实爆发过三次小规模冲突，有七名战士因此负伤。 那时候他带领的特战队表现平平，反倒是文才辉带的二营，在一次突发的遭遇战中果断反击，不仅打退了越境挑衅的敌军，还俘虏了对方两名侦察兵。 也正因为这个，二营获得了一等奖，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也因为这个原因，文才辉在大比武之后，不到一年就晋升成了副团，成了他们军区里年纪最小的团级干部。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宋英杰正在从脑海里搜寻前世的各种细节。 其实永兴岛附近的冲突，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复杂。表面上看是因为渔业纠纷引起的，实际上…… 宋英杰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脑海里浮现出上一世战后才解密的红头文件内容。 南越方面得到了某大国的军事支持，心里打着算盘，想在争议海域建立前哨站。 “营长，您在想什么呢？” 坐在对面的小战士好奇地问了一句。 宋英杰收回思绪，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在想怎么带你们这群旱鸭子适应海岛作战。”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我可是听说，有人连游泳都不会？” 车厢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 “谁说的！” “我能在河里游个来回！” “营长您可别小瞧人！” 宋英杰笑着看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心里却在暗暗盘算。 上一世演练进行到第三天，南越发了疯似的，借口“搜救落水渔民”，派了武装快艇越界，最后引发了交火…… 这次必须提前做好防范。 他掏出笔记本，装作是在记录训练事项，实际上却快速地在上面画了几个关键的坐标点。 “全体注意！” 前方传来严团长的吼声，“十分钟后休整！检查装备！” 车队在一片椰林旁边停了下来。 宋英杰刚跳下车，就看见赵参谋长独自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眺望海面。赵参谋长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朝他招了招手。 “参谋长好！”宋英杰敬了个礼。 赵参谋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右手上：“伤好了？” “报告参谋长，早就好了。”宋英杰活动了一下手指，“不影响射击。” 赵参谋长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递过来一支：“抽一根？” 宋英杰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 两人就着海风点上烟，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听说你特战队最近加练了夜间泅渡？”赵参谋长突然开口，脸上还带着笑意。 宋英杰心头猛地一跳。 这事他可没向上汇报过。 “是，想着海岛作战可能会用到……” “准备得很充分嘛。”赵参谋长吐了个烟圈，“比某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强多了。” 宋英杰摸不准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批评他，只好含糊地应道：“都是战士们自觉训练……” “小宋啊，”赵参谋长突然话锋一转，“你跟小文现在也算是熟悉了吧？” 宋英杰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都是战友，关键时候是能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人，还算熟悉。” “嗯，话是这么说的。”赵参谋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这孩子靠谱，你把背后托付过去，保准没错。” 海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宋英杰眯起了眼睛。 他索性直截了当问道：“参谋长，您今天找我……是有任务要交代？” 赵参谋长哈哈大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不过有时候，太直了容易吃亏啊。” 宋英杰不卑不亢地回答：“吃亏是福。只要对得起这身军装，我认。” 两人对视了片刻，赵参谋长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啊。” 见宋英杰面露疑惑，他又补充了一句：“文家那小子不缺人捧。倒是你……”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好好干。” 说完，赵参谋长把烟踩灭，整理了一下军装，这才笑呵呵地说：“站了会儿怪冷的，我先回去了。” 宋英杰独自一人抽着烟，慢慢往回走。 “营长！”陈默鬼头鬼脑地凑了过来，“跟参谋长密谈啥呢？是不是要给咱们派肥差？” 上官明跟在后面直摇头：“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 “我这不是关心集体荣誉嘛！”陈默嬉皮笑脸地凑得更近了，“快说说，参谋长是不是要给咱们开后门？” 宋英杰作势要踹他：“后门没有，前门给你开个洞要不要？” 陈默灵活地躲到上官明身后：“副营长您评评理，我这不都是为了弟兄们……” “为了弟兄们就更该踏实训练！”宋英杰板起脸，看向陈默问道，“陈默我问你，夜间泅渡最远记录是多少？” “报告！两千米！”陈默立刻挺直腰板回答。 “海水温度低于20度能坚持多久？” “四十分钟！” 宋英杰突然笑了：“行啊，没偷懒。” 他转头对上官明说，“看见没？这小子就吃激将法。” 第81章小小冲突 上官明无奈地摇摇头：“你俩啊……” 远处传来集合哨声。宋英杰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记住，这次演练不是过家家。所有人必须严格按照预案行动，特别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东礁方向，“遇到突发情况，第一时间报告，不许擅自行动！” 车队重新启程的时候，宋英杰摸了摸胸前的“佛道一家亲”挂坠。说实话，他的目标很简单：不仅要带着兄弟们平安归来，更要让特战队打出威风来。 可这一切，又和赵参谋长想的不太一样。 他从来都不是为了和谁争高低，只是要对得起这重活一次的机会。 只是这种事，没办法告诉第二个人。 或许不仅仅是文才辉和他的家人，甚至连其他的人，都把他当成了文才辉的竞争对手吧。其实他也很无奈。 永兴岛比想象中还要小，卡车绕着岛走了半圈就到了驻扎的地方。宋英杰跳下车，一股热浪裹着海腥味直往脸上扑，脚下的沙地软乎乎的，让人站着都有点发晃。 “按预案来，一排负责搭建指挥帐篷，二排负责警戒，三排……”宋英杰正给上官明布置任务，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怎么回事？”宋英杰皱着眉望过去。 只见文才辉带领的二营和周营长带领的三营士兵，正在一块平整的空地上对峙。二营的战士手里拿着标着“2”的木桩，三营的战士则死死踩着一块插着“3”牌子的沙地。 “明明是我们先到的！” 三营的小战士脸涨得通红，大声喊道。 “放屁！”二营有个壮汉嗓门更大，“这牌子是我们先插的！” 宋英杰和上官明对视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还没等他们开口调解，文才辉和周营长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吵什么吵！” 周营长一声吼，三营的战士立刻就闭了嘴。 文才辉则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军帽，说道：“老周，这块地确实是我们先看中的。” 他指了指地上的木桩，“要不这样，我们各让一步……” “让个屁！”周营长是个火爆脾气，“你们二营仗着是精锐，到哪儿都要抢最好的位置是吧？” 宋英杰眼看情况要闹僵，赶紧插话：“我看那边还有块地也不错，离海近，海风大，住着凉快。”他朝上官明使了个眼色，“我们特战队把那块地让给你们三营？” 周营长愣了一下，脸色缓和了些：“老宋，这怎么好意思……” “就这么定了。”宋英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安排战士们扎营吧，一会儿太阳更毒了。” 文才辉若有所思地看了宋英杰一眼，转身带着二营的人走了。 宋英杰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们特战营人少，随便找个地方都能住，更何况这岛横竖就这么大点地方，营地能有什么太大的好坏之分？ 下午三点。 各营的主官被召集到岛上的指挥所开会。 简陋的木板房里挤了十几号人，除了严团长和赵参谋长，还有三位驻岛的军官。 “各位，这位是永兴岛驻防连的郑连长。”严团长介绍道，“接下来由他介绍岛上的基本情况。” 郑连长是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说话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咱们岛不大，但位置关键。最近南越那边的小动作不少……” 他指着沙盘，“上周，他们的巡逻艇就在这个位置晃悠，我们已经发出警告信号，他们却当没听见。” 宋英杰盯着沙盘上的标记，发现和记忆中的位置分毫不差。上一世就是在这里，南越方面借口搜救，实际上是在试探边界的底线。 “他们的装备怎么样？”文才辉突然问道。 “比以前强多了。”郑连长皱着眉，“新配了特制雷达，还有两艘快艇，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带有一定威胁性。” 宋英杰接过话茬：“他们的活动有没有规律？比如在阴雨天，或者是夜晚更容易出现？” 郑连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位营长说到点子上了！他们专挑我们看守人少的时候来，因为那时候几乎没有防备，他们的快艇可以靠得更近。” 严团长满意地点点头：“小宋和小文问得很好。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 其他几位营长也陆续提了些问题，但大多都流于表面。 宋英杰注意到赵参谋长一直在观察他和文才辉，眼神意味深长，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关心这次大比武。 会议结束后，夕阳已经西斜。 宋英杰和周营长并肩往营地走，海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老宋，今天多谢你了。”周营长挠了挠头，“我那个暴脾气……” “小事。”宋英杰笑了笑，“文营长其实人不坏，就是……” “宋营长！周营长！”正说着，文才辉从后面追了上来，“能借一步说话吗？” 周营长脸色一沉：“有事？” 文才辉似乎没注意到周营长的态度，自顾自说道：“我刚才想了想郑连长说的南越活动规律，觉得我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哟，二营长这么热心？”周营长语气带着点阴阳怪气，“不怕我们三营拖您后腿？” 文才辉这才察觉气氛不对，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老周，白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宋英杰赶紧打圆场：“这样吧，咱们去食堂边吃边聊？这里资源挺丰富的，我听我手底下那群战士说，他们问过炊事班，今晚有海鲜。” “不了。”文才辉勉强笑了笑，“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周营长撇了撇嘴：“装什么……” “老周，”宋英杰叹了口气，“文才辉是真有本事的。这次演练关乎国家尊严，个人恩怨先放一放，行不？” 周营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捶了宋英杰一拳：“就你老好人！走吧，吃饭去，跟他唠唠有什么劲儿，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可别觉得我老周肚子里没一点墨。” 第82章不眠夜 宋英杰和周营长刚走到营地边缘，远处就传来一阵欢呼声。 空气里飘着炭火炙烤的香气，还混着海鲜特有的鲜甜味道，让人几乎无法专注，恨不得现在就开饭。 “好家伙！” 周营长使劲吸了吸鼻子，肚子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这是烤上肉了？” 几个营的炊事班临时搭起的烧烤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战士们围成好几个大圈，有的在串肉，有的在处理刚捕捞上来的海鱼，还有几个手巧的正给扇贝撬着壳。 炭火在那里噼啪作响，油脂滴落在上面，腾起的烟雾带着诱人的焦香。 “周营长，宋营长！” 炊事班长招呼着他们两个，手里举着两串滋滋冒油的烤鱿鱼。 “尝尝！刚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周营长接过鱿鱼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香！真他娘的香！这一路上啃干粮，可算吃上口热乎的了！” 宋英杰接过烤串，笑着道了谢。 他咬了一口，鱿鱼肉质紧实弹牙，还带着海盐的咸鲜。 可这美味却让他心里莫名一沉。 上一世也是这样，演练前的“联欢晚会”上，炊事班准备了丰盛的烧烤，战士们都乐得开怀，谁都没想到这其实是一场考验…… “老周，”宋英杰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咱们是来参加大比武的，吃这么丰盛合适吗？” “这有啥不合适的，”周营长满嘴流油地说着，“咱们又没干啥错事，领导都没发话。这些食材从海里捞上来直接烤，多新鲜！” 宋英杰没再多说，咬了一口鱿鱼，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真挺香的！” 有这么个香味在，俩人也没心思继续讨论了，干脆回了驻扎区。 夜幕完全降临后，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严团长甚至搬出了手风琴，和几个会乐器的战士组成了临时乐队。 “日落西山红霞飞~” 一个粗犷的嗓音起了个头，立刻引来全营的大合唱。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宋英杰和特战队的战士们围坐在角落里。 陈默不知道从哪找来几个椰子，正用匕首笨拙地撬着。 “营长，您说咱们这是来比武还是来度假啊？”陈默终于撬开椰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靠在树上说着，“有吃有喝还有节目看，美得很！” 上官明踢了他一脚。“瞧你这点出息！” 宋英杰环顾着四周。 篝火映照下，战士们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容。有的跟着音乐打拍子，有的三三两两说着笑，还有几个已经跳起了滑稽的舞蹈。 这温馨的场景却让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们还记得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吗？”宋英杰突然问了一句。 热闹的气氛顿时一静。 “大比武啊...”一个小战士小声回答道。 “对，大比武。” 宋英杰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明天开始就是真刀真枪的对抗，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不是联欢会，而是战场。” 特战队的战士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陈默讪讪地放下椰子。“营长说得对...是我太放松了。” “也不是不让你们放松。”宋英杰的语气缓和下来，“只是别忘了，敌人可不会等我们吃饱喝足才来。” “营长说的对！” “差点忘了正事……” “老宋！过来喝一杯！”周营长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他和几个营长围坐在一张简易木桌旁，桌上摆着几个军用水壶。 不用问，里面装的肯定不是水。 上官明眼睛一亮。“营长，咱们...” “你去吧。”宋英杰摆了摆手，“我回去检查下明天的装备。” 上官明犹豫了一下。“那...我也不去了。” 宋英杰拍拍他的肩膀。“想去就去，别勉强。不过记住，别喝多。” 走到半路，宋英杰注意到指挥帐篷还亮着灯。透过帆布的缝隙，能看到文才辉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手里拿着标尺在测量什么，神情专注得仿佛和外面的欢声笑语是两个世界。 这一幕让宋英杰的脚步顿了一下。 上一世他听说文才辉在演练前夜研究战术到凌晨，当时还以为是在作秀。 现在看来…… “宋营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参谋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手里也拿着个水壶。“不去喝一杯？” “报告参谋长，我准备回去休息了。” 赵参谋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热闹的篝火晚会，又看了眼亮着灯的指挥帐篷。“有意思...最该放松的人在加班，最该紧张的人在狂欢。” 他晃了晃手里的水壶。“我这里装的是凉茶，要不要来点？” 宋英杰婉言拒绝了。 回到帐篷后，他拿出笔记本，借着煤油灯的光，仔细记下明天的注意事项。外面的欢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夜风吹动着帐篷，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宋英杰合上笔记本，吹灭了油灯。 黑暗中，他缓缓闭上眼睛，但并没有准备睡觉，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没过一个小时，传来敲门声。 “营长？” 宋英杰起身，“进来。” 上官明推开门，带着满身酒气钻了进来。 “我...我有点紧张。”他坐到宋英杰旁边，“明天就要比了，说咱们是头阵，明天你要安排我带队，说实话，真有点发愁。” “怎么会。” 宋英杰语气平静。 “你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我相信你的能力，安排你是因为之前我受伤，你和陈默配合训练更多，对战士们情况也更了解，这是最佳选择。” 上官明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喃喃说着。 “这回可是军区的大事啊，赢了，咱俩就出名了，输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宋英杰并没有催着他去休息，“你刚才去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不可能喝醉，只不过是大比武在即，多少有些紧张，也是想要互相打探打探对方的实力而已，你放心，我这嘴严实，一点风没透出去。”上官明摆了摆手， “明天的演练，你有什么安排？” 第83章突袭 宋英杰把笔记本递给他，“这里面有一些注意事项，我记下了，你看一下。” “好！” 上官明立刻打开笔记本翻了起来，宋英杰又把明天的流程跟他讲了一遍，上官明不时点头。 半个小时后，上官明合上笔记本，“差不多就是这样。” “嗯，去休息吧。” 上官明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上官，回去洗个澡再睡。” “怎么了？” 上官明转过身，似乎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都啥时候了，还让我洗澡？” 宋英杰挑眉，“你听话就行。” 上官一头雾水，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宋英杰望着门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目光深远。 最多还有半个多小时。 宋英杰刚合上眼没多久，一阵尖锐的军号声突然划破夜空。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帐篷外已经乱成一团。 “敌袭！敌袭！” 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到处都是。 宋英杰抄起枕边的军装，三下五除二套好，顺手摸出枕头下的手电筒。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了眼腕表。 凌晨两点十五分。 好家伙，这帮“敌人”可真会挑时候。 甚至比上一世的时间还要早。 宋英杰吼了几声，不过几秒钟，战士们便立刻反应过来，传来稀稀索索的穿衣服声音。 帐篷外传来上官明压低的声音：“营长？” “全体集合，不许开灯。”宋英杰一边系武装带一边下令，“让陈默带人把夜视装备都带上。” 他钻出帐篷，借着月光看到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营的战士衣衫不整地到处乱窜，有的连鞋都没穿。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缴枪不杀”的喊声。 看来已经有不少人被“俘虏”了。 “报告营长，特战队集合完毕！” 上官明低声报告。 宋英杰扫了一眼，五十名队员全副武装，一个不少。他满意地点点头：“按三号预案，分散隐蔽，注意观察‘敌人’的进攻路线。” 借着夜色的掩护，特战队迅速分成五个小组，像幽灵一样消失在营地周围的礁石和灌木丛中。 宋英杰带着上官明和另外两名战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一处制高点。 “营长，你看那边。”上官明指着三点钟方向，“他们主力从海滩过来的。” 宋英杰举起夜视望远镜。 果然，约莫两个排的兵力正呈扇形向营地推进，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精锐。 他们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军装，只是臂章被摘掉了。 “有意思……”宋英杰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传令下去，各组按预定位置埋伏，等他们进入包围圈再动手。” 十分钟后，“敌军”主力完全进入了特战队设下的口袋阵。 宋英杰对着无线电轻轻敲了三下。 这是行动信号。 霎时间，埋伏在四周的特战队员如同鬼魅般现身。他们不用枪，而是用训练用的橡胶匕首和擒拿术，专挑“敌人”的薄弱环节下手。 “哎哟！” “谁？！” “后面！注意后面！” 混乱中，“敌军”的阵型很快被打乱。 宋英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组织反击，立刻带着上官明包抄过去。 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一个侧滚翻躲开了上官明的扑击，反手就是一记肘击。 上官明闷哼一声，踉跄着退了几步。 宋英杰眼睛一眯。 好身手！ 他示意上官明退后，自己迎了上去。 两人在月光下对峙了一秒，同时出手。 拳脚相交的闷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对方招式凌厉，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宋英杰则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砰！”宋英杰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撂倒在地，但对方双腿一绞，反而把他带倒。 两人在沙地上翻滚扭打，扬起一片沙尘。 “营长小心！” 上官明在一旁想上来帮忙。 “不用！” 宋英杰抓住一个空档，一记肘击打在对方肋下，趁对方吃痛的瞬间，翻身压了上去，膝盖死死抵住对方胸口。 “投降吧。”宋英杰喘着粗气说。 身下的人突然笑了：“小宋，身手见长啊。” 宋英杰一愣，伸手扯下对方的面罩。 月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马团长！” 宋英杰又惊又喜，“你不是说这次不来吗？” 马副团长龇牙咧嘴地揉着肋骨：“轻点轻点……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 他挣扎着坐起来，“话说你们特战队反应也太快了，我特地找来了身手最好的一撮人，本来打算把你们一锅端的。” 宋英杰笑嘻嘻地拉他起来：“看来你们偷袭也是有利有弊啊，这么没劲儿，是好几天没吃好饭了吧？” 马副团长拍拍身上的沙子，笑骂道：“滚蛋！我们是坐船来的，晃得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特战队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不由得点头，“不错，真不错。看来这次比武有看头了。” 远处传来严团长的哨声，宣告这场突如其来的“演习”结束。 宋英杰招呼自己的兄弟们，“好了好了，演习结束，都是兄弟，咱们的兄弟军大半夜来偷袭也是辛苦了，快把大家都放了。” 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是那语气却让一个个搞偷袭的“友军”们闹了个大红脸，一个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马副团长在私下并没有平时那样严肃古板，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宋，你小子就这点出息吧！” 他拍拍宋英杰的肩膀，“这帮人都是身手最好的一批，之所以没成功，除了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也有没想到你们这么警觉的原因，这次演习只是热热身，真正的演练在后头呢。” “您放心，马团长，我知道了！”宋英杰摆了摆手，“当然不敢把你的兵不放在眼里，就是我这兄弟们也需要激励激励吗！” 马副团长挑眉：“你个小子！” “马团长大人不计小人过！”宋英杰赶紧点头，“走吧，估计还要开个会，正好我也能蹭蹭您的光。” “你呀！”马副团长无奈地点了点头，“走吧。” “好！”宋英杰转过身，拍了拍手，“兄弟们，收队！” 第84章恨铁不成钢 “是！” 夜色中传来整齐划一的吼声。 宋英杰带着队员们往营地方向走去。 他注意到远处指挥帐篷前站了不少人，只不过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身上也满是灰尘，甚至还有人身上有不少带颜色的弹痕。 显然是在睡梦中已经被俘虏了。 反而是站在另一边休息的“敌军”，不仅一脸轻松，还带着不少得意的笑容，显然是对这次偷袭的结果很满意。 甚至有几个身手不错的还往特战队的方向看去。 “营长，我感觉有点发愁啊。”上官明低声说道，“你看那边，不少人都是咱们的熟人。这次偷袭虽然说咱们防住，赢了，可是咱们这边也有不少人被俘虏……” “兵不厌诈。” 宋英杰语气平静，“这次是演练，不如真正的战争一分残酷。这次的教训也值得大家注意，以后的演练中说不定会用到。好了，别想这么多，咱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首战告捷，应该高兴！” “是，营长！” 上官明点了点头，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十几分钟过去，战士们陆陆续续到齐了。 凌晨三点半的海岛，潮湿的海雾把临时搭起的检阅台裹得严严实实。 赵参谋长背着手，军靴踩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记敲在战士们心上的警钟。 “看看你们！”赵参谋长的声音穿透雾气，“睡得跟死猪一样！要不是老马手下留情，你们现在都该在战俘营里啃窝头了！” 台下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宋英杰站在特战队最前面，余光扫到文才辉的二营也保持着完整建制，看来这小子也没敢放松警惕。 “报告！”三营一个战士突然举起手，声音里带着不服气，“参谋长，这大半夜的搞偷袭，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 严团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不道德？不讲武德？” 他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台下，“敌人会跟你们讲道德？等你真被敌人按在地上的时候，连说这话的机会都没有！” 赵参谋长接过话头，语气稍微缓和些，却更显犀利，“这次只有特战队和二营一部保持了战斗力。其他营……”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三营方阵上停留最久，“特别是三营，全军覆没！” 站在宋英杰身后的陈默悄悄捅了捅上官明，“还好营长把咱们叫起来了……” 上官明瞪了他一眼，“闭嘴，认真听！” “你们以为这是普通的演练？” 赵参谋长走下台，在队列中间穿行，“这是战前准备！南越的巡逻艇就在三十海里外转悠，随时可能擦枪走火！” 他突然停在一个年轻战士面前，“小同志，你说说，要是今晚来的不是老马的人，而是敌人的部队，你现在会在哪？” 年轻战士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报、报告参谋长，我……” “你已经在海底喂鱼了！”赵参谋长厉声打断他，转身走向检阅台，“全体都有，原地反省十分钟！” 气氛越发安静了。 将近千人的部队，居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直到几分钟后，马副团长走上台，他没戴军帽，露出一头发茬花白的平头。 “同志们，”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我带了两个连，二百号人。坐了两天船，吐得昏天黑地，下船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他慢慢走下台，作战靴踩在沙滩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你们呢？吃饱喝足，载歌载舞，睡得比猪还香！” 最后，他停在周营长面前，“老周，你带的可是师部挂了号的尖刀营啊！” 周营长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擦伤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马副团长继续在队列中穿行，“知道我们怎么摸进来的吗？” 他停在二营一个哨兵面前，“小同志，你来说说。” 哨兵挺直腰板，“报告首长，是从南面礁石区潜水上岸的！” “错！” 马副团长提高了音量，“我们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你们只留了四个人看哨，吃的饱饱的，却也没想到会有人偷袭，全都被俘虏了，只有一个小战士来得及跑出去吹了军号！” 队列中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宋英杰注意到文才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马副团长转身拍了拍宋英杰的肩膀，“特战队反应最快，战术最到位。” 又指了指文才辉，“二营的警戒哨布置得很科学，可惜执行不到位，还是露出了一些破绽，导致部分警戒度比较低的战士们被俘虏。” 他摇了摇头，“这说明什么？不是你们能力不行，是态度有问题！” 台下的战士们都低着头，有几个老兵已经红了眼眶，这的确是莫大的耻辱。 马副团长走回台上，语气缓和了些，“明天开始正式任务。全岛分成四个巡逻区，重点排查可疑船只，收集情报，随时准备营救被扣押的渔民。” 他展开一张海图，“特战队和二营负责最危险的东礁区。那里水深礁多，是南越最喜欢搞小动作的地方。” 宋英杰和文才辉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这难道就是上天的缘分？ 两人又要一起执行任务了。 散会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往营地走，完全没了昨晚联欢时的精气神。 “老宋……” 周营长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像只斗败的公鸡。他额头上的伤口结了痂，看着有些狼狈难堪。 宋英杰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 周营长叹了口气，手指有些发抖，“常事？老子带的可是师部挂了号的尖刀营！第一次参加大比武就……” 他猛捶了下自己的大腿，“真他妈窝囊！” 远处，三营的战士们正在收拾被“敌军”翻得乱七八糟的帐篷。一个新兵不小心碰倒了枪架，引来班长一顿臭骂。 “班长，我……”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第85章东礁 宋英杰收回目光，又说：“老周，明天我们营负责东礁巡逻，要不要一起？” 周营长猛地抬头，手里的烟都差点掉地上，“真、真的？”随即又泄了气，“可我们营今天表现这么差……” “所以才要给你们找补的机会啊。”宋英杰笑着捶了他一拳，“怎么，看不上我们特战队？” “放屁！”周营长眼睛一下子亮了，随即又犹豫起来，“可严团长那边……” “我去说。” 宋英杰吐了个烟圈，“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周营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十个条件都行！” 宋英杰压低声音，“今晚开个战术复盘会，把你们营的班排长都叫来。” 周营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重重地点头，“明白！绝对不给你丢人！” 他转身就跑，跑出几步又折回来，给了宋英杰一个熊抱，“好兄弟！” 看着周营长远去的背影，上官明凑过来，“营长，真带他们啊？三营今天……” “谁还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宋英杰望着海平面上升起的第一缕阳光，“再说了，多个人多份力。东礁那地方……” 他眯起眼睛，“水深的很，文才辉虽然能力出众，但和我终究不熟悉，配合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人群散去后，宋英杰没了睡意，一个人站在海边。咸湿的海风扑在脸上，带着海水特有的味道。 眼前这片布满暗礁的海域，在晨光里泛着危险的幽蓝，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上一世，就是在东边的礁石区。 南越的巡逻艇借着涨潮突然逼近。 当时驻守的战士没什么经验，对方挑衅的时候应对得不好，结果三个战士落了水，还受了伤。 虽然后来文才辉接管防务，给了对方有力的回击，但那次事件，始终是我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 “这次绝不会再这样。”宋英杰攥紧了手里的望远镜，指节都捏得发白。他转过身，对正在布置警戒的上官明说：“去把文营长请来，就说有要紧事商量。” 上官明走远后，宋英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上一世的各种细节，那次事件的经过自然也在里面。 “营长！” 没过多久，陈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文营长往这边来了。” 宋英杰合上本子，抬头就看见文才辉正沿着礁石走过来。 “老宋，”文才辉在几步外停下，语气温和，“听说你主动要求换防区？” 宋英杰拍了拍身边的礁石：“坐。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文才辉示意手下在原地等着，自己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失礼貌，又不算特别亲近。 “东礁这边，我想和老周配合。”宋英杰开门见山，“你带二营去守北湾，那边的地形更适合你的战术风格。” 文才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上的纽扣，这是他平时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是因为上次任务的事？”他突然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宋英杰愣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那次联合行动。文才辉背后的势力把功劳全算在了二营头上，连老领导都没办法。 但此刻他想的根本不是这事。 “不是。”宋英杰摇头，“纯粹是战术上的考虑。老周的三营需要挽回士气，而北湾那边……” “北湾地形简单，易守难攻。”文才辉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宋营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官腔了？” 海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文才辉一向整齐的鬓角。他伸手理了理，这个在宋英杰看来有点刻意的动作，暴露了他平静外表下的不安。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宋英杰索性把话说明白，“东礁这边情况复杂，我更想和熟悉的人配合，我们两个的思路差距有点大。” “至于上次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文才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听你的。” 他站起身，军装的下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不过老宋，这次要是再立功，我保证……” “功劳归功劳，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宋英杰也站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真几分假，“先把仗打好。” 文才辉点点头，倒也显得豁达。 下午的巡逻又枯燥又漫长。 宋英杰带着特战队沿着礁石区仔细排查，时不时在本子上做些标记。周营长的人负责外围警戒，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态度明显认真了不少。 “营长，这都第三遍了。”陈默擦着汗凑过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宋英杰看了眼手表——14:15。按照记忆，再有十五分钟就是涨潮的最高点。他眯起眼睛望向海平面：“通知老周，所有人进入一级戒备。” “啊？”陈默一脸茫然，“可是……” “执行命令！” 警报声一响起，整个东礁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战士们迅速占据有利地形，枪口一致对着外面。 周营长猫着腰跑过来：“老宋，发现什么了？” 宋英杰递过望远镜：“看那片深水区。” 周营长调整好焦距，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那是……” 海天交界处，几个小黑点正慢慢移动。不仔细看，几乎和海浪混在一起。 “南越的侦察艇。”宋英杰冷静地说，“通知炮位，听我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点越来越近。 就在对方快要进入危险距离时，却突然转了向，朝着外海驶去。 “这……”周营长放下望远镜，一脸不可思议，“他们怎么突然走了？” 宋英杰长舒一口气：“因为我们准备好了。” 傍晚的总结会上，文才辉的部队因为在北湾发现了可疑的无线电信号而受到表扬。 严团长拍着他的肩膀连说三个“好”字，赵参谋长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老宋，”散会后，周营长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今天会有情况？” 宋英杰笑了笑，“碰巧而已，你也知道我眼神一向不错。” 第86章小生意大志气 市场里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张晓梅凭着来过几次的记忆，找到位置比较靠里的那家店。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看着格外干练。 黄老板正坐在门口打哈欠，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 “哎哟张同志！” 他花衬衫的领口别着枚金灿灿的领带夹，“可算把您盼来了！” 张晓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黄老板拽着胳膊拉进了店里。 墙面上挂满五颜六色的新款衬衫，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快看看，这些都是刚到的新款！” 张晓梅走进店里，心里想着昨天写好的计划：“黄老板，我就想进点衬衫和裤子。上次咱们说好了的，那些款式，都给我留着。” “巧了不是！” 黄老板一拍大腿，“那些我肯定都给您留着。不过还有些新到的，都好得很。要不是看您诚心要，我都不留的。快来看看，昨天刚到的上海货，您摸摸这料子。” 说着，他从架子上取下件鹅黄色的衬衫。 张晓梅伸手摸了摸，心里盘算着：“料子是不错……多少钱一件？” “给您算十二块，别人我都卖十五的。”黄老板压低声音，“我也是知道您是军属。咱们做生意的，都指望着上面稳定，对您才有这么个优惠价格嘞。” “太贵了。”张晓梅摇了摇头，“我就要五件，十块一件行不？” 黄老板咂咂嘴，也摇了摇头：“张同志，这价我本都回不来。要不您多拿点？拿十件我给您算十一块。这东西都好卖，咱们这儿独一家的。” “我本钱不够……”张晓梅捏了捏钱包，“就要五件。” “您看这样，”黄老板转身从柜台底下又拿出几件，“这是广州来的新款，比的确良还透气，我给您搭着卖。” 张晓梅瞥了一眼：“款式是不错……” “可不是嘛！”黄老板眼睛一亮，“这货走得快，下次来就不一定有了。百货大楼下个月才上呢。” “可我……”张晓梅还在犹豫。 “差多少？”黄老板很爽快，“我对您肯定是信任的，打个欠条就行。卖出去不就回本了？我也不要多少利息的，一百块每月算您十块，这够良心了吧。” 张晓梅咬了咬嘴唇，还是很犹豫：“我本来只想进五件试试……”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做生意，不敢大手大脚。 “五件哪够卖啊。”黄老板给她算起账来，“您看啊，一件赚五块，十件就是五十，二十件就是一百……行情好，两三天就卖完了。” “可万一卖不出去……” “嗨！”黄老板一摆手，“您看这料子、这做工，能卖不出去？再说了，马上天凉了，谁不买件新衬衫？” 张晓梅被说得有些心动：“那……那就拿十件吧。” “这就对了！”黄老板麻利地开始打包，“我给您配个套装，衬衫配喇叭裤，绝对好卖！” 打包的时候，黄老板随口问道：“您先生今天没来？” “他不在家。”张晓梅签着欠条，心里还有点后悔。 她只拿了二百块，却进了五百块的货。 这里面足足欠了人家三百块。 一个月就要三十的利息！ “要不要帮您送家去？”黄老板热心地问。 张晓梅想了想：“那麻烦您了。” 黄老板把衣服装进大纸箱：“您放心，这货保管好卖。要是卖得好，下次我再给您留新款。” 张晓梅点了点头，心里却直打鼓。 五百块钱的货，这要是卖不出去…… “张同志，”黄老板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您就放心吧。我这儿的货款式新，量少，一向都是不愁卖的。” 张晓梅深吸一口气：“行，麻烦您一趟，带我送回家。” 黄老板蹬着三轮车把货送到家属院时，正好碰上小芳抱着小玉，接洋洋放学回来。 “嫂子！”小芳瞪大眼睛，“你买这么多衣服干啥？” 张晓梅擦了擦汗：“做点小买卖。” 洋洋扑过来，好奇地翻看箱子里的衣服：“妈！这些都能卖钱吗？” “对，卖了钱给你买新书包。”张晓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那我帮你卖！”洋洋兴奋地嚷嚷，“我知道竞业哥他妈妈可臭美了！” 小芳帮着搬衣服，小声问：“嫂子，这得多少钱啊？” “五百多。”张晓梅的声音更小了。 “啥？”小芳手一抖，衣服差点掉地上，“你哪来这么多钱？” “跟黄老板赊了点。”张晓梅叹了口气。 正说着，隔壁的淑芬嫂子探头进来：“晓梅，摆摊的货都进完了？有啥新货，我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支持一下你生意呢！” 张晓梅眼睛一亮：“嫂子要什么款式的？” “晚点我来你家里瞅瞅。你这货都是南方进的吧，看起来就不便宜。质量好的话我买一件，秋天穿。” “好嘞！”张晓梅赶紧记下来，“淑芬嫂子，您不是外人，我给您进货价。” 刘淑芬嘿嘿一笑，对她摆了摆手：“成，晚点我去看看。” 洋洋摸着下巴思考：“那我现在就去找竞业哥，看看他妈妈在不在家。” 张晓梅笑着点了点头。 小芳摇摇头：“你们娘俩啊……” 话没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晚上，张晓梅把衣服一件件挂好，洋洋在旁边帮忙。 “妈，”小家伙突然问，“要是卖不完怎么办？” 张晓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会的，妈有办法。” “什么办法？” “先把这些货整理好，我再去租个摊位，”张晓梅信心满满地说，“百货大楼附近那儿女工多，肯定好卖。” 洋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帮忙整理衣服。 虽然嘴上这么说，也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张晓梅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生意，身边也没有个有经验的人，只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她把衣服整理好之后，又去清点了一下收到的货，顺便写了张单子，他的标价也不离谱，进价10块，她就标价20块，中间留五块钱的谈价还价的差值。 第87章小芳 毕竟张晓梅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相对于百货大楼里的标价，以她手里的款式材料，这个价格绝对算非常良心了。 第二天，张晓梅起了个大早，准备吃完早饭，去市场那边租一个合适的摊位。 小芳端了一锅米粥，走上来的时候，明显心事重重。 张晓梅看了她几眼，才问：“小芳，你怎么了？” “嫂子，”小芳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低着头换了个话题，“你……真的打算去做生意吗？” 张晓梅挑了挑眉：“怎么，觉得嫂子能力不够？” “那怎么会！” 小芳赶紧摆手，“我是觉得做生意太辛苦了。上次看着你去进货，那么大一袋子货，这卖衣服的活儿，看着就累人。” 张晓梅喝完最后一口稀饭，把碗放下：“可咱们得自力更生，靠自己。你大哥不在家，我总不能一直闲着，做点小生意也是我的想法，小芳，你要是心里有事儿就跟我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芳叹了口气，“我是怕你不赚钱。” 张晓梅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做生意肯定能赚钱的，你放心。” 小芳欲言又止，最终只说：“我就是担心。” 张晓梅其实已经看出这姑娘有别的事情想跟自己说，估计还是没措辞好，也就没有逼她，吃完早饭站起来，“我还得去外面一趟，小芳，这几天辛苦你照顾孩子了。” “没事。”小芳低着头，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小玉睡了我就去干家务，等他醒了我就好好照顾，顺便再做点家常便饭，也都是我应该干的。” 张晓梅点了点头：“你大哥不在家，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有事就把我当亲嫂子一样，我能帮的都尽量帮，知道吗。” “哎！谢谢嫂子。”小芳看着还睡眼惺忪的洋洋，“那我先送阳阳去学前班，嫂子你记得带钥匙。” “好！”张晓梅利落地扎了个马尾辫，收拾妥当之后又检查了一下货，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拿起包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淑芬嫂子，“淑芬嫂子早啊，您这是出门呢？” “是啊！”淑芬嫂子点点头，“我家那口子今天轮到休班，我得去买点新鲜的菜回来。你这是刚出门？准备去哪啊？” “我想去找个合适的摊位。”张晓梅也不瞒着，“我昨天跟黄老板进的那些货，给您留了几件合适的，晚点等我回来，记得过来看啊。” 张晓梅去租摊位。这事早就说好了的，她过去付了一个月租金，明天就能开张。之后又去买了趟菜。 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看见小芳抱着熟睡的小玉，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斑斑驳驳落在两人身上。 “小芳！”张晓梅快步走过去，“怎么坐这儿了？屋里多凉快……”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 走近了才看清，小芳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 “哎呀！”张晓梅赶紧放下菜篮子，蹲下身来，“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小芳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没、没啥……”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玉，“孩子睡着了，我、我先抱她回屋……” 说着就要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栽倒。张晓梅一把扶住她：“还说没事！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小芳咬着嘴唇不吭声，眼泪却又开始往下掉。 “走，进屋说。”张晓梅一手拎起菜篮子，一手扶着小芳，“小心台阶。” 进了屋，张晓梅轻手轻脚把小玉放在床上，又给小芳倒了杯热水。 “来，喝口水。”她把杯子塞进小芳手里，“现在能跟嫂子说说，到底出啥事了吗？” 小芳捧着杯子，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杯沿，就是不说话。 “是不是想家了？”张晓梅试探着问，“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小芳终于开口，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是秀姨……秀姨半个月前跟我说……” 原来半个月前，秀姨回村办了点事儿，回来就告诉她，自从她跑出来，家里老父亲把气全撒在了她娘身上。 上个月她娘被打折了腿，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来了。 “虽然……虽然娘更疼弟弟……”小芳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那毕竟是我亲娘啊……” 张晓梅听得心里一揪。 她想起自己娘家也是这样，爹娘为了弟弟能过上好日子，恨不得把她和宋英杰的血汗钱都榨干。 “我懂……”张晓梅握住小芳冰凉的手，“我爹娘也是，为了我弟，恨不得把我和英杰的骨头都啃了。” 小芳抬起泪眼：“嫂子……” “你看我们现在，”张晓梅给她擦眼泪，“离开那个家，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 小芳抽抽搭搭地说：“可我害怕……万一、万一下次把娘打死了……” 张晓梅一时语塞。正不知该怎么安慰，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晓梅在家不？”淑芬嫂子的大嗓门由远及近，“我来看衣服啦！” 门帘一掀，淑芬嫂子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看见两人红着眼圈，顿时愣住了：“这是咋啦？大白天哭啥呢？” 小芳慌忙背过身去。 张晓梅叹了口气，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哎哟我的傻姑娘！”淑芬嫂子一拍大腿，差点把布袋里的东西都震出来，“你可不能回去！” 她拽过小芳，掰着手指头数：“第一，你回去你爹肯定把你关起来；第二，你娘挨打那是你爹的错，不是你害的；第三……” 淑芬嫂子压低声音：“我娘家村里去年也有个跑出来的姑娘，心软回去了，结果咋样？第二天就被捆着嫁给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小芳吓得脸都白了：“真、真的？” “骗你干啥！”淑芬嫂子从布袋里掏出个苹果塞给小芳，“那姑娘现在过得可惨了，天天挨打受骂的。” 第88章一起做生意 张晓梅连连点头：“淑芬嫂子说得对。你现在回去，不但帮不上忙，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小芳咬着嘴唇不吭声，手指不停地抠着苹果皮。 “这样，”张晓梅灵机一动，“你要实在不放心，我托人打听打听你娘的情况？” 淑芬嫂子插嘴：“就是！让当兵的打听，保准稳妥。他们那些战友，哪个公社没几个？” 小芳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张晓梅拍拍她的手，“不过你得答应嫂子，千万别自己跑回去。” 小芳重重地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像是释怀的泪水。 淑芬嫂子见状，故意岔开话题：“哎哟，光顾着说话，我衣服还没看呢！晓梅，快把新货拿出来给我瞧瞧！” 张晓梅会意，赶紧去取衣服。转身时，她看见小芳轻轻摸了摸熟睡的小玉的脸蛋，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件红的咋样？”淑芬嫂子抖开一件衬衫，“我家那口子总说我穿红色精神。” “好看！”张晓梅笑着说，“您皮肤白，穿红色最衬了。” 小芳也凑过来看：“嫂子，这件多少钱？” “给你算十块，这都是我的进货价了。”张晓梅说，“别人我都卖十八的。” “这么便宜？”淑芬嫂子惊讶道，“百货大楼里一样的要卖二十五呢！” 张晓梅笑着说：“咱们都是邻居，赚个本钱就行。” 淑芬嫂子乐得合不拢嘴：“还是晓梅你靠谱，我就知道你这个妹子，我没认错！” 三个人说说笑笑，刚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 窗外，阳光依然明媚。 院里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仿佛在说：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傍晚，张晓梅正在厨房做饭，小芳抱着小玉走了进来。 “嫂子……”小芳欲言又止。 “咋了？”张晓梅头也不抬地切着菜，“有话就说。” 小芳咬了咬嘴唇：“我想……我想跟你学做生意。” 张晓梅手里的刀一顿：“你说啥？” “我想跟你学做生意。”小芳声音大了些，“我不能总靠你们养着，我也得挣钱，虽然不能回去，可我想等我足够有钱了，说不定能把我妈接出来。” 张晓梅放下菜刀，擦了擦手：“你想好了？做生意可不容易。” “想好了！” 小芳坚定地点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张晓梅笑了：“那行，明天我带你去市场转转。不过……” “不过啥？” “你得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能自己跑回去。” 小芳重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这时，小玉醒了，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 张晓梅接过孩子，突然觉得，这个家好像更完整了。 “吃饭吧。”她笑着说，“明天还要早起呢，你得先把洋洋送去学前班，再来市场陪我摆摊，三四点的时候就得提前回去，做饭收拾家里，小芳，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 “我行的！”小芳信心满满，“我现在什么活都能干！” 凌晨两点三十分，潮水一下下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很有节奏。 宋英杰蹲在一块往外突出的礁石后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睛却像夜里的猫头鹰那样，亮得很，有神采。 “小周！”他压低了声音，拍了拍身边的小战士，“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正打盹的小周猛地一惊，怀里的枪差点掉出去：“报、报告营长，没听见啊！” “真没听见？” 宋英杰眯起眼睛，特意把声音压得更低，“就刚才，‘咕咚’一声，特别清楚。这地方阴气重，该不会是那玩意儿吧？” 旁边的老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营长，那是海浪声……” “扯淡！” 宋英杰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这个！” 说着，一颗小石子被他精准地扔进了小周的后衣领里。 “哎哟喂！” 小周像被电到一样蹦起来，手忙脚乱地在背后掏那颗石子。 几个战士一下子笑成一团，瞌睡虫全跑没了。 “营长！”小周哭丧着脸，“您这都第三回了……” 宋英杰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不挺管用？总比掐你大腿强多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得保持距离。” 说着，他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都给我打起精神，后半夜最容易出事。小周，你去东边那个哨位盯着。” 这时候，距离主岛两海里外的海面上，两艘伪装成渔船的巡逻艇像潜伏着的猎豹，安安静静地漂在那里。 上官明站在船头，夜视望远镜都快把眼睛看酸了。 “老陈，”他捅了捅旁边正在检查武器的陈默，“你说老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半夜让咱们在这儿喂蚊子。” 陈默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咱们就老老实实听话。要是真白守一晚上，回去咱也得讹他一顿饭……”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 是约定好的信号。 “来了！”上官明立刻猫下腰，对着通讯器低声说：“全体注意！保持警戒！” 三十秒过去了，海面还是像镜子一样平静。 就在陈默要开口的时候，两艘黑漆漆的渔船像幽灵似的从夜色里冒出来，正慢慢往国界线靠近。 “他奶奶的……” 上官明倒吸一口凉气，“还真让老宋说中了。” 陈默已经打开了保险：“要报告吗？” “等等。”上官明盯着那两艘鬼鬼祟祟的船，“看老宋的信号。记住，没命令不准开火。” 岛上，宋英杰的步话机突然震动了三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比了个战术手势。身后十几个战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枪械上膛的声音此起彼伏。 “营长！”小周声音发紧，手指扣在扳机上，“要开火吗？” 宋英杰盯着海面，眼睛一眨不眨：“再等等。” 那两艘渔船像做贼一样，船头慢慢压过国界线。就在整个船身快要完全越界的那一刻，宋英杰猛地按下了信号发射器。 第89章行动 “行动！” 一下子，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把夜空照得通红。 海面上藏着的两艘巡逻艇同时打开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像利剑一样划破黑暗，把渔船照得清清楚楚，没地方躲。 “华国官方！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上官明的大喇叭声音震得海鸟扑棱棱乱飞。 渔船上顿时乱成一团，有人影慌慌张张地往船舱里钻，还有人想往海里扔东西。 “想跑？” 陈默冷笑一声，巡逻艇一个漂亮的甩尾，激起巨大的浪花，直接拦住了渔船的去路，“小张，准备登船！” 岛上，宋英杰已经带着人登上了快艇。 小周兴奋得手都在抖：“营长，您怎么知道今晚会有船？” 宋英杰把救生衣扔给他：“上周渔民说看见可疑船只，我就觉得不对劲。” 他眯起眼睛，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这种天气，正经渔船谁会半夜出海？还专挑涨潮的时候。” 快艇破开海浪，几分钟就靠近了渔船。 宋英杰一个箭步跳上摇晃的甲板，枪口稳稳地指着舱门：“出来！双手抱头！” 舱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举着手走出来，嘴里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装？”宋英杰冷笑，枪口往旁边一偏，“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甲板角落的油布下面，露出半截潜水设备的氧气瓶，还有一截被割断的海底电缆。 上官明已经带人控制了另一艘船，正押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走过来：“老宋，逮着大鱼了！这帮孙子在偷咱们的海底电缆！” 宋英杰一把掀开油布，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套潜水装备，还有几个防水袋，里面全是海底电缆的图纸和测量数据。 “好家伙，”陈默吹了声口哨，踢了踢地上的设备，“这是要把咱们的海底通讯一锅端啊！” 宋英杰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通讯器说：“指挥部，人赃俱获。请求支援船只。” 转头对战士们说，“明晚加餐，我请客！一个个不是吵着要改善伙食吗？立了功，老子亏待不了你们！” 战士们欢呼起来。 海面上的探照灯把每个人的笑脸都照得亮亮的。 远处，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散了夜里的阴沉。 信号弹的红光还在海面上空没有散去，驻岛连队听到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连长披着外套急匆匆赶到码头时，宋英杰正指挥战士们把抓获的嫌疑人往岸上押。 “好小子！”连长一巴掌拍在宋英杰肩上，力道大得让他往前踉跄了一步，“这回可算逮着大鱼了！” 宋英杰揉了揉发麻的肩膀，咧嘴笑了：“运气好。” “什么运气！”连长眼睛瞪得溜圆，“南越那边扣了我们三条渔船，正愁没筹码谈判呢！这下好了，他们的人先越界偷电缆，证据确凿！” 说着又重重拍了下宋英杰的后背，“你们特战队这次可立大功了！” 码头上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边防战士。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挤到前面，冲着宋英杰竖起大拇指：“宋营长，够爷们！这帮孙子天天在边界晃悠，可算让您给逮着了！” “就是！”旁边的小战士激动得脸都红了，“上次他们还朝我们渔船扔石头，这下看他们还敢嚣张！” 宋英杰摆摆手：“都是弟兄们配合得好。”他转向连长，“连长，这些人怎么处理？” “先关起来！”连长大手一挥，“等上面指示。你们特战队先回去休息，宋营长，您放心，严团长那边我去沟通，今天上午的训练取消！你们特战队今天都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上午，下午再来！” 宋英杰回头看了一下战士们。 大家因为抓获了人都有些兴奋，但是基本上都是整夜没睡，说不疲惫是假的，此时也没必要假客气。 他高兴地点点头，“那就谢谢您了！” 转过头，宋英杰对战士们说：“大家今天都辛苦了，立了功，上午回去好好休息，下午接着干，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好！” “谢谢营长！” …… 食堂里飘着包子的香气，宋英杰端着餐盘，眼皮直打架。他一口气拿了六个肉包子，又盛了满满一碗稀饭。 “宋营长！” 宋英杰回头，看见文才辉端着餐盘走过来，眼镜片上还沾着水汽。 “文参谋。”宋英杰打了个哈欠，“这么早？” 文才辉推了推眼镜：“听说你们昨晚抓了条大鱼？”他在宋英杰对面坐下，“驻岛这边高兴坏了，说这回谈判有底气了。” 宋英杰咬了口包子，烫得直吸气：“运气好。” “少来这套。”文才辉眯起眼睛，“我查了记录，那片海域最近三个月都没异常。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宋英杰神秘地笑了笑，又拿起一个包子：“秘密。” “嘿！”文才辉不乐意了，“之前你说要换地方，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有什么情报是我不能知道的？” 听到这话，老周也凑了过来，“对啊，英杰，我也好奇，你跟咱说说呗？” 宋英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行……” 他故意拖长声调，“除非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炊事班长老王说今天中午加餐，但得有人去岛上另一边采购。”宋英杰眨眨眼，“你看我这刚值完夜班……” 老周气得直瞪眼：“好你个宋英杰！我这是关心工作，你倒好，趁机敲竹杠！” 宋英杰哈哈大笑，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开玩笑的。其实很简单。” 他擦了擦嘴上的油，看向好奇的两人，“我让战士们每天记录潮汐时间和渔船活动规律，发现最近岛上的电路在这种时候出现问题，推断出是有人动手脚。” 文才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是算准了他们今晚会来……” “嘘。”宋英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就咱仨知道。要是传出去，下次就不灵了。” 第90章暗礁 正午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一道刺目的光落在宋英杰脸上。 这时候，他刚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上官明那大嗓门混着“砰砰”的敲门声，硬是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 “老宋！快醒醒！”上官明的声音听着有点闷，像是隔了层东西，“严团长找你！” 宋英杰猛地一下坐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有点累过头了。 他用手抹了把脸，嗓子干哑地问：“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上官明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搪瓷缸，“不过看那样子，脸色不太好看。” 宋英杰接过缸子，仰头灌了口凉白开。水太冰，激得牙根一阵发酸。 他三两下套好军装，一边往外走一边系扣子：“是昨晚的事？” “多半是，”上官明小跑着跟在后面，“我瞅见赵参谋长手里拿着份文件。” 指挥部的门虚掩着，宋英杰整了整衣领，喊了声“报告”。 “进来。”严团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听着有点沉。 屋里全是烟味，雾蒙蒙的。严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赵参谋长和马副团长分坐在两边。宋英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眼角余光扫到烟灰缸里堆了满满一缸烟头。 “坐。”严团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宋英杰刚坐下，严团长就直截了当问：“昨晚的行动，为什么不提前报告？” “报告团长，”宋英杰挺直腰板，“我们是在例行巡逻时发现可疑船只，属于突发情况。” 严团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发现可疑船只后，为什么不立即上报？” “当时情况紧急，”宋英杰的声音很平稳，“船只正在越界，要是等请示完再行动，很可能就抓不住了。” 赵参谋长突然插话：“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两艘船的？那片海域最近一直很平静。” 宋英杰转向赵参谋长：“我们分析了近一个月的渔船活动规律，发现有几艘船总是在特定时间出现，行迹看着不对劲。” 马副团长点点头：“这个思路挺好，能主动做事。” 严团长瞪了马副团长一眼，继续追问：“就算要行动，也该通知当地边防部队配合。你们特战队对这里不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宋英杰不卑不亢：“报告团长，我们事先和上官明、陈默的巡逻艇建立了通讯联络，确保不会出问题。” “胡闹！”严团长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 办公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僵住了。宋英杰抿了抿嘴，刚要开口，赵参谋长突然笑了：“老严，消消气。小宋他们这不是立功了吗？上面刚来电话表扬呢。” 马副团长也帮着说：“就是啊团长，人赃俱获，还抓了现行，这可是大功一件。” 严团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语气还是很严厉：“功是功，过是过。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宋英杰立刻起身敬礼：“是！” “去吧。”严团长挥挥手，“好好休息，下午的训练照常。” 走出指挥部，宋英杰长长地舒了口气。 走廊尽头，上官明正靠在窗边抽烟，看见他出来，递了根烟过去。 “挨训了？”上官明吐了个烟圈。 宋英杰接过烟，就着他的打火机点上：“还好，看着凶，没真怎么样。” 他深吸一口烟，突然压低声音：“上官，你说严团长为什么这么紧张？” 上官明推了推眼镜：“怎么说？” “按说我们立了功，他该高兴才对，”宋英杰眯起眼睛，“除非……这次行动打乱了什么计划。” 上官明没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我们碍眼了。” 宋英杰突然想起上一世的事。 北方部队大老远来南方比武，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再加上严团长这反常的反应…… “上官，”宋英杰说，“我觉得这次比武，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上官明的烟头猛地亮了一下，火光映在他脸上：“你想到什么了？” “军事威慑，”宋英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就是来秀肌肉的。” 上官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老宋这话，我当没听见。” 他掐灭烟头：“走吧，吃饭去。炊事班今天加餐，听说有红烧肉。” 傍晚的时候，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盖住。 宋英杰正在宿舍擦枪，通讯员跑来说：周营长的队伍被紧急调往东线，今晚的西线巡逻由他和文才辉负责。 “奇怪，”宋英杰嘀咕了一句，“周营长不是刚换防吗？” 文才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临时任务。” 他递过雨衣：“要变天了。” 两人沿着海岸线巡逻，海风越来越急，吹得人有点站不稳。宋英杰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云层：“这场雨小不了。” 文才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突然说：“老宋，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吧。”宋英杰踢开脚边一块石子。 “这里不比北方，”文才辉的声音很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宋英杰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文才辉望向漆黑的海面：“你今天立了功，但也可能得罪了人。老周之前和你一起守东边，从没出过什么岔子。但是嘛……” 宋英杰一下子明白了：“所以他被调走是因为……” “我什么都没说，”文才辉打断他，“只是提醒你，接下来几天，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沉住气。”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像是在耳边炸开。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瞬间就打湿了两人的肩膀。 “回吧，”文才辉拉上雨帽，“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宋英杰站在原地没动，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老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文才辉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明天就知道了。听说……” 他的声音被雷声淹没了，后面的话听不清，只隐约听到“……要来视察”。 第91章礼堂 宋英杰心头一震。 果然，这场比武没那么简单。 他快步追上文才辉，两人并肩往营区走。 身后，是越来越急的暴雨，和漆黑如墨的海面。 暴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宋英杰蹲在帐篷门口，望着已经漫到脚踝的积水，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营长！”小周抱着被褥，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水过来，“指挥部通知，全体都要搬到岛上的礼堂去！” 宋英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总算有个好消息。” 他转身朝帐篷里喊：“全体集合！收拾好装备，准备转移！” 特战队的战士们顿时欢呼起来。 老马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咧着嘴笑：“可算能住上房子了！昨晚上有条蛇钻我被窝里，差点没把我吓尿裤子！” “得了吧！”小张打趣道，“你当时喊得跟杀猪似的，全营都听见了！” 众人哄笑声中，上官明顶着雨跑过来：“老宋，赶紧的！礼堂那边地方抢手得很，去晚了只能睡过道！” 宋英杰大手一挥：“全体都有！向左转！跑步——走！” 五十多号人排成两列队伍，在瓢泼大雨里朝着礼堂进发。积水已经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能溅起老高的水花。 等赶到礼堂，不管是来得早的还是来得晚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座年久失修的建筑也没能躲过这场雨，积水已经漫过了门槛，正汩汩地往里面灌。 “他奶奶的！” 陈默骂了一句，“这地方还不如帐篷呢！” 严团长站在礼堂的台阶上，雨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同志们！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我命令，各营立即组织排水抢险！工程连负责检修下水道，其他单位都去协助！” 宋英杰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老马！你不是干过泥瓦匠吗？” 老马挠了挠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少废话！”宋英杰拍了他一把，“带几个人去检查排水系统！小周，你带人去仓库找工具！上官，咱们去搬沙袋！” 特战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小张喊道：“营长！那边有堆木材，能当临时挡板用！” “好主意！” 宋英杰赞许地点点头，“去几个人把木材搬过来！” 其他营队也不甘落后。 懂工程的战士们凑到一起商量了几句，已经掀开了下水道的井盖，开始检修起来。 那些啥也不会的兵，也正拿着脸盆往外舀水。 “让让！让让！”小周扛着两把铁锹挤过来，“营长，就找到这些工具！” 宋英杰接过铁锹：“够了！老马，情况怎么样？” 老马从下水道口探出头，满脸都是污泥：“堵得跟便秘似的！得把这段管道疏通开！” “我来！”小周自告奋勇地跳了下去，不一会儿下面就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雨还在下，但礼堂里的积水终于开始缓慢下降。宋英杰和上官明把最后一袋沙堆在门口时，已经过了晌午。 “开饭啦！” 炊事班长老王的大嗓门从远处传过来。 战士们顿时欢呼起来，一个个跟饿狼似的冲向临时食堂。 饭菜很简单。 馒头、咸菜，还有一大锅冒着热气的白菜炖粉条。 但对奋战了一上午的战士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特战队五十多号人围坐成一圈。 小周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香！真香！” 老马笑着给他添了碗热汤：“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张吃了一半，突然放下碗，若有所思地说：“这雨下得这么大，岛上那些渔民可怎么办啊？” “渔民？” 小周眨了眨眼，“这荒岛上还有渔民？” “怎么没有！”老马解释道，“东边海湾那儿有个小渔村，住了百十来口人呢。” 宋英杰点点头：“都是些老弱妇孺，青壮年大多出海去了。”他放下碗筷，环视着众人，“这样，我去请示一下领导。下午愿意去帮忙的，咱们一起去村里看看。不愿意去的，就去站岗或者休息。” “我去！”小周第一个举起手。 “我也去！”老马抹了抹嘴，“当年我老家发大水，要不是解放军来帮忙，我娘可能就……” 他没再说下去。 上官明拍了拍老马的肩膀：“算我一个。” 很快，全队人都表示要去。 宋英杰心里一暖：“好！等雨小点咱们就出发。小周，去仓库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雨衣和铁锹。” 正说着，文才辉端着饭碗走过来：“老宋，马副团找你。” 指挥部里，马团长正在看地图。 见宋英杰进来，他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要带人去渔村？” “是！”宋英杰立正答道，“渔民们可能遇到困难了，我们想去帮忙。” 马团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这才是人民子弟兵！不愧是咱们领导看得上的人，我帮你也算帮对了。”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几把手电筒，“带上这些，村里可能断电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是！”宋英杰敬了个礼，转身要走。 “等等。”马团长叫住他，“昨天晚上……干得不错，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咱们是人民子弟兵，是为国家和群众当兵的。” 宋英杰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谢谢团长！” 出去之后，宋英杰刚想招呼自己的战士们出发，就有五六十个其他营的战士听说了这个消息，自发地跟了过来。 “宋营长，俺们跟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 宋英杰微微一笑：“行，要去的把工具都拿好！” 大家呼啦啦地出了门。 雨势渐渐小了，但风依然很急。 战士们穿着雨衣，扛着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渔村进发。宋英杰走在最前面，心里盘算着可能会遇到的状况。 “营长！”小周突然指着前方喊道，“有灯光！” 远处，几盏微弱的煤油灯在风雨中摇曳，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呼喊声。 第92章渔村 宋英杰加快了脚步：“快！有人需要帮忙！” 战士们小跑起来，军靴踩在水里的声音格外响亮。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比武场上的竞争对手，而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 渔村受灾的情况比预想中严重得多。 低洼处的几间木屋已经被淹了半截，村民们正手忙脚乱地往高处搬东西。看到一群穿军装的人冒雨赶来，几个老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解放军同志来啦！”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渔民扯着嗓子喊，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 宋英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问道：“老乡，哪里最需要帮忙？” “东头老李家！水都快漫上床了！” 老渔民指着村口方向，“还有祠堂那边，屋顶漏得厉害！” 宋英杰立刻转身分配任务：“上官，带二十个人去老李家！老马，带工程班去检查祠堂结构！其他人跟我来，先把老人孩子转移到安全地方！” 战士们迅速散开行动。 小周扛着沙袋往东头跑，边跑边喊：“老乡别急！我们来了！” 村里的孩子们原本吓得直哭，看到这么多解放军叔叔，反倒好奇地围了上来。 一个小男孩拽着小周的衣角：“叔叔，你们是来打水怪的吗？” 小周乐了：“对！专打大水怪！” 说着做了个夸张的挥拳动作，逗得孩子们一下子破涕为笑。 老渔民看着战士们忙碌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红：“还是解放军靠得住啊……” 宋英杰正带人加固一处摇摇欲坠的土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救命啊！我家丫头还在屋里！” 转头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正指着被水围困的木屋哭喊。水位已经涨到门框，屋里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 “我去！” 宋英杰二话不说就蹚水过去。 “营长！危险！”小周想自告奋勇，却被老马一把拉住：“让营长去！你那三脚猫的水性，别连累我们一会儿还要救你！” 宋英杰踹开半掩的木门，屋里黑漆漆的，只能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一个小女孩正站在床上，水已经没到了床沿。 “别怕！叔叔带你出去！” 宋英杰一把抱起小女孩，刚转身要走，突然“咔嚓”一声，屋顶一根横梁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宋英杰侧身一让，横梁擦着他的肩膀砸进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 “营长！” 外面的战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 宋英杰抱着孩子冲出来时，那对夫妻已经哭成了泪人。母亲一把抢过孩子，抬手就要打：“死丫头！让你乱跑！” 宋英杰下意识要拦，却见那巴掌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最后变成了紧紧的拥抱。 父亲也凑过来，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父亲哽咽着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爹娘还活不活了……” 宋英杰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在他记忆里，乡下重男轻女是常态，能这么疼闺女的实在少见。 小周凑过来小声说：“营长，你肩膀流血了。” 宋英杰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横梁擦破了他的军装：“没事，小伤。” 那家人这才注意到宋英杰受了伤，非要拉他去处理，最后简单包扎了一下才算完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也小了不少。 村民们都被安置在了村后的山洞里，战士们正准备列队回营。 “解放军同志别走！”老村长拄着拐杖拦住去路，“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走！” 宋英杰婉拒道：“老乡，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麻烦你们了。” “这叫什么话！” 老村长眼睛一瞪，“军民鱼水情，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连顿饭都不吃，传出去我们渔村的脸往哪搁？” 其他村民也七嘴八舌地附和：“就是！” “我们逮了不少鱼呢！” “还有刚蒸的馍馍！” 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宋英杰拍了板：“那行，我们留下帮忙做饭，但不能白吃老乡的东西！” “这个好办！” 老村长乐呵呵地说，“潮水退了，海边肯定冲上来不少好东西，你们年轻人力气大，帮忙捡点回来就行！” 于是，一半战士跟着村民去海边“赶海”，另一半帮着生火做饭。 小周拎着桶回来时，兴奋得像个孩子：“营长！你看我们捞到什么了！大龙虾！还有海参！” 宋英杰探头一看，好家伙，桶里活蹦乱跳的全是海鲜。 老渔民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运气真好！让你们尝尝我们渔村的秘制海鲜锅！” 只见村民们架起一口大铁锅，先是用猪油爆香葱姜蒜，然后倒入自家酿的米酒，再放入各种海鲜，最后撒上一把神秘的香料。 顿时，浓郁的鲜香弥漫了整个山洞。 “这是什么香料？”上官明好奇地问。 老村长神秘地眨眨眼：“祖传秘方，就我们岛上有这种野草，去腥增香，别处可吃不到！” 开饭时，战士们和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小周捧着碗，喝了一口汤，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天呐！这也太鲜了！” 老马更是夸张，连喝了三大碗，最后摸着肚子直哼哼：“值了！今天这趟值了！” 宋英杰尝了一口鱼肉，鲜嫩得几乎要在舌尖化开，那独特的香料更是画龙点睛，让人回味无穷。 “怎么样？”老村长得意地问。 宋英杰竖起大拇指：“绝了！我在海边当兵这么多年，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海鲜！” 村民们听了都乐开了花，一个劲儿地给战士们添菜。山洞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仿佛白天的风雨从未发生过。 临走时，老村长塞给宋英杰一个小布包：“拿着，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宋英杰打开一看，是那种秘制香料。 他刚要推辞，老村长就按住他的手：“别客气！以后常来，我们渔村永远欢迎解放军同志！” 闻言，宋英杰也没客气，收下了“礼物”，心里想着回去也让自家媳妇儿尝尝这样的味道。 第93章因祸得福 回营的路上，战士们还在回味那顿美味。 小周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营长，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来啊？” 宋英杰望着远处渔村的灯火，笑了笑：“最好是没机会，人家平平安安的才好。” 夜空中，星星渐渐露了出来。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宋英杰带着战士们回到礼堂时，远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门口站岗的哨兵，腰杆挺得笔直，像根标枪似的，连眼睛都不带动一下。 走近了才发现，平时他们穿军装总有些松松垮垮，这会儿却把扣子全都系到了最上面一颗，武装带也勒得紧紧的。 “咋回事？” 小周小声嘀咕着，“这帮家伙是吃错药了？” 宋英杰没说话，推开门往里一看，更傻眼了。 偌大一个礼堂，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休息的战士们，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做俯卧撑，连个打哈欠的都没有。几个平时最爱偷懒的家伙，这会儿居然在角落里认认真真地擦枪。 “见鬼了……” 上官明揉了揉眼睛，“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老马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营长，该不会是咱们去救灾的事惹祸了吧？” 宋英杰摇摇头，正想找个人问问情况，突然看见老孟从走廊那头拼命冲他使眼色。老孟之前去炊事班帮忙了，没跟着他们去救灾。 宋英杰明白了，让其他人先归队休息，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洗手间走。拐过走廊，老孟一把将他拽进了储物间。 “营长！你可算回来了！”老孟急得直搓手，“出大事了！” 宋英杰挑了挑眉：“什么大事能把全营都吓成这样？” 老孟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才神秘兮兮地说：“大领导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室跟严团长他们谈话呢！” 宋英杰愣了一下：“哪位大领导？” “还能有谁！”老孟抬手做了个“很高很高”的手势，“就是那位啊！” 宋英杰心里咯噔一下。难怪整个营区都绷着弦，这要是表现不好，可就不只是挨顿骂那么简单了。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闭了嘴，等脚步声走远，宋英杰才问：“老周呢？我得找他问问情况。” 老孟撇了撇嘴：“在值班室生闷气呢。刚才严团长训了他一顿，说他带队训练不够积极。” 宋英杰拍了拍老孟的肩膀：“谢了兄弟，我去找老周聊聊。” 值班室里，周营长正黑着脸擦枪，见宋英杰进来，冷哼一声：“哟，大英雄回来了？” 宋英杰笑嘻嘻地凑过去，掏出一包烟：“老周，抽根烟消消气。” 周营长瞥了一眼，没接：“少来这套！你们特战队现在风光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该靠边站是吧？” “这话说的，”宋英杰自己点了根烟，“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我这不是刚回来，啥情况都不知道嘛。” 周营长又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了些：“装！继续装！大领导点名要见你，你倒好，跑渔村当好人去了！” 宋英杰心里一惊：“大领导要见我？” “可不是！”周营长终于接过烟，“下午三点多到的，第一句话就问‘那个抓特务的宋营长呢’。严团长脸都绿了，又不敢说你去帮老百姓救灾，只能说你在执行任务。” 宋英杰若有所思：“那后来……” “后来？” 周营长吐了个烟圈，“文才辉那小子走运呗！严团长临时把他推出去顶包，结果人家谈吐不凡，愣是跟大领导聊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出来！” 宋英杰点点头，居然笑了：“文营长确实有两把刷子。” 周营长瞪大眼睛：“你就这反应？多好的机会啊！要是你在，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宋英杰耸耸肩，“升官发财？老周，咱们当兵的，做好本分就行。” 周营长气得直拍桌子：“你呀！就是太……” 话没说完，陈默在门外喊：“老宋！快去冲澡！炊事班说热水快没了！” 宋英杰应了一声，起身就要走。周营长一把拉住他：“等等！你真不难受？这可是被人抢了风头啊！” 宋英杰回头，笑得云淡风轻：“老周，我问你，咱们救灾对不对？” “当然对！” “那不就结了。”宋英杰摆摆手，“比起讨好领导，我宁愿多帮几个老百姓。走了啊！” 周营长望着宋英杰的背影，半天才喃喃自语：“这小子……真他妈邪性……” 澡堂里雾气腾腾，宋英杰正冲着热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他关掉水龙头，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首长好”。 “不会吧……”宋英杰赶紧擦身子穿衣服。 刚套上裤子，更衣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文才辉陪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诚惶诚恐的严团长。 “宋营长！” 文才辉眼睛一亮，“正好，首长想见见你！” 宋英杰手忙脚乱地系腰带，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老者哈哈大笑：“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咱们的战斗英雄！” 严团长赶紧介绍：“首长，这就是宋英杰，特战营营长。” 老者上下打量着宋英杰，满意地点点头：“好！一看就是条汉子！听说你今天去帮老百姓救灾了？” 宋英杰立正敬礼：“报告首长，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老者转头对严团长说，“听听！这才叫觉悟！” 又对宋英杰说：“小宋啊，我年轻时也带过兵，最看不惯那些只会拍马屁的。你今天的选择，很好！” 严团长在旁边赔着笑，额头直冒冷汗。 老者拍拍宋英杰的肩膀：“这趟大比武可是很重要的，好好表现！我看好你！” 说完，带着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英杰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陈默从隔壁淋浴间探出头，满脸不可思议：“老宋……你这是……因祸得福？” 闻言，宋英杰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 “因祸得福，哪里有祸，吃完那么一顿香喷喷的烤鱼，简直是福报。” 他没说的是，遇到大领导，也不一定是好事。 万一有人还想给他继续穿小鞋，不就有理由了？ 第94章严团长 雨停了那天，太阳跟个大火球似的悬在天上，烤得地面直冒热气。 宋英杰带着特战队在操场上跑步，毕竟是来比武的，总不能松懈。汗水把身上的迷彩服浸透了，使劲一拧都能出水。 “营长！”通讯员小跑着过来，“连长找您！” 宋英杰抹了把脸上的汗：“让他等会儿，这组练完再说。” “他说有急事！”通讯员把声音压得低了些，“好像和南边那边有关。” 宋英杰眉头猛地跳了一下，把训练的事交给上官明，自己大步往指挥部走。路上经过几个水坑，溅起来的泥点子把军靴糊成了迷彩色。 连长正在树荫底下来回踱步，看见宋英杰过来，赶紧迎上去：“宋营长，有个事得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这么急？”宋英杰接过王连长递来的烟，就着他的打火机点上了。 王连长往四周看了看，把嗓门压得更低：“上面刚下来的消息，要跟南越国那边搞个小型和谈，互相交换人质。” 他吐了个烟圈，“他们那边扣了咱们几个渔民，咱们这边不是也抓了他们几个兵嘛。” 宋英杰心里一动。 这事儿在前世可没发生过。 前世的和谈，是他们一个多月后离开这里，在第三方国家撮合下才促成的。 这么看来，他也算是把历史改变了。 他眯起眼睛：“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连长搓了搓手，“上面问你有没有兴趣带队保护外交官。毕竟人是你抓的，情况你最熟悉。” 宋英杰深吸一口烟，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这是个能露脸的好机会，可风险肯定也不小。 烟抽到过滤嘴，他把烟头掐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种事要是当缩头乌龟，实在不是他的性子：“行，我去。” “痛快！”连长一拍大腿，“我这就去汇报。你是亲手抓人的，上面肯定会优先考虑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细节，连长就匆匆走了。 宋英杰站在原地，阳光晒得后脖颈火辣辣的。他忽然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就因为自己抓了几个兵，和谈就提前了一个多月？ 他啥时候有这么大影响力了？ 前世这时候，两国关系特别紧张，冲突不断，就连双方舆论都剑拔弩张，更别说什么人质交换了。 “老宋！” 一声招呼把他的思绪打断。转头一看，赵参谋长正背着手站在食堂门口，圆圆的脸上堆着笑：“聊两句？” 宋英杰小跑过去敬了个礼：“参谋长好！” “别来这些虚的。”赵参谋长摆了摆手，“走，陪我散散步，消消食。” 两人沿着营区的小路慢慢走着。 赵参谋长先是问了问训练的情况，又聊起昨天的暴雨，话题绕来绕去，像是在兜圈子。 “听说你昨天在渔村表现不错？”赵参谋长突然转了话头。 宋英杰心里咯噔一下：“就是帮老乡干了点活。” “大领导很欣赏你啊。”赵参谋长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还专门问起你呢。” 宋英杰干笑了两声：“首长关心基层，是我们的福气。” 赵参谋长突然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擦汗。他在领导岗位上待了多年，早就脱离了基层训练，体型有些微胖，才走这几步路就已经满头大汗：“小宋啊，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您说。” “严团长最近……”赵参谋长斟酌着用词，“对你有些看法。” 宋英杰皱起眉：“是因为我见了大领导？那可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我知道。” 赵参谋长摆了摆手，“但你想啊，严团长是你的顶头上司，他要是真打算……” 话没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宋英杰一眼。 宋英杰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想起前世严团长给不听话的部下穿小鞋的那些手段。 严团长性格古板，做事手段强硬，一丝不苟，还特别看重规矩。 所以对待不听话的部下，不是派去最偏远的哨所，就是安排些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参谋长，”宋英杰停下脚步，“您说我该怎么办？” 赵参谋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找个机会，主动去跟严团长汇报汇报工作，表个态。” 他压低声音，“马副团长虽然欣赏你，但毕竟是二把手，说话没那么管用。” 宋英杰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确实跟马副团长更投缘，除了两人都是老领导的嫡系，还经常一起抽烟聊天。 而严团长……一想到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宋英杰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谢谢参谋长提醒。”宋英杰诚恳地说。 赵参谋长笑了笑：“我就是传个话。对了，听说你要去护送外交官？” 宋英杰愣了一下。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连长刚刚找我谈过，还没定下来的事。” “好事啊。”赵参谋长意味深长地说，“好好干，但也别忘了……” 他指了指团部的方向。 两人走到岔路口，赵参谋长说这几天睡在礼堂太累，现在他们住的宿舍收拾好了，要回去睡个午觉，慢悠悠地走了。 宋英杰站在原地，太阳晒得他眼前有些发花。 远处的训练场传来战士们操练的口号声，整齐划一，气势十足。 宋英杰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去找马副团长探探口风。 虽说副手说话没那么管用，好歹也比他这个下属更了解严团长。 宋英杰从团部出来，心里头像压着块石头。严团长那张冷冰冰的脸总在脑子里打转，他抬脚就往训练场走，想找马副团长琢磨琢磨。 刚拐过营房拐角，就见马副团长从训练场回来。军绿色T恤湿得能拧出水，袖子卷到胳膊肘，脖子上搭着条灰扑扑的毛巾，一边走一边擦汗。 “老马！” 宋英杰喊了一声。 马副团长回头，看见是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哟，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吗？怎么，大领导走了，有空搭理我们这些基层干部了？” “少在这儿说怪话。” 宋英杰笑着骂了一句，顺手递过去一根烟，“走，我看炊事班那边冒烟了，一起吃顿饭。” 第95章不给台阶下 马副团长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夹：“行啊，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今天训练那帮反骨仔，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 两人往食堂走，路上宋英杰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刚接到通知，连长提议让我带队护送外交官去边境，还说要是没人从中作梗，大概率是我上。” 马副团长脚步顿了一下，耳朵上的烟差点掉下来：“可以啊！这差事能露脸，干好了说不定能往上挪挪。”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这次是跟南越那边交换俘虏？” 宋英杰点点头：“嗯，就这两天的事。” “那你可得把握住机会。”马副团长拍了拍他肩膀，“这种任务最容易出成绩，也最容易……”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最容易什么？”宋英杰追问。 “最容易得罪人呗。”马副团长叹了口气，“严团长知道这事不？” 宋英杰苦笑：“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态度，我这心里才不踏实。” 马副团长嗤笑一声：“怎么，你还因为他不敢去了？” “那倒不是。”宋英杰摇头，踢飞脚边一颗石子，“我就是怕他给我穿小鞋。上次大领导来那事，他明显记恨上我了。” “穿小鞋？” 马副团长笑出声，“他要是真敢给你穿小鞋，那才叫没水平。没水平的人能混到这个份上？你现在可是大领导点名表扬的人，他动你，不等于打大领导的脸？” 宋英杰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话是这么说，可他是团长，真要给我使绊子，有的是办法恶心人。” 马副团长压低声音：“你知道三营的老王不？就是老周之前搭班的那个，去年就因为执行任务汇报，越过了严团长，被派去守了半年弹药库，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馊了。” 宋英杰心里一紧：“有这么邪乎？” “你以为呢？”马副团长撇撇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老王那是真得罪人家了，让严团长惹了个大麻烦。你这情况不一样……”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样，一会儿吃饭好好合计合计。” 进了食堂，扑面而来的是炸酱面的香味。 两人各要了一大碗，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马副团长呼噜呼噜扒了两口面，抬头见宋英杰还在搅和面条，明显心不在焉，便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怎么，面条得罪你了？” 宋英杰回过神，压低声音：“老马，你说严团长这人……到底图什么？” 马副团长筷子一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往前凑了凑：“他这人就这样，不好也不坏，就是爱面子。你给他点台阶下，他也就顺坡下驴了。” “台阶？”宋英杰冷笑，“我又没得罪他，是他自己在大领导面前没表现好，反倒怪到我头上？” 马副团长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再说了。” 他往嘴里塞了瓣蒜，嚼得嘎嘣响，“你现在资历浅，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等你哪天混到他那个位置，自然不用看他脸色。” 宋英杰闷闷地“嗯”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老马，你说我主动去找他汇报工作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 马副团长点点头，“不过得注意方式方法。这样，你下午去的时候……” 正说着，食堂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英杰抬头一看，严团长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正在汇报的营长。 他立刻站起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团长好！” 严团长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仿佛没看见他这个人。 马副团长见状，赶紧笑着招呼：“团长，刚训练完啊？” 严团长这才露出点笑意，点点头：“嗯，你们吃完了？” “刚吃完。”马副团长笑呵呵地应着，顺手拉了宋英杰一把，示意他别愣着。 等严团长走过去后，宋英杰压低声音道：“得，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马副团长拍拍他肩膀：“别往心里去，下午按咱们说的办。” 下午三点，宋英杰特意换了身干净的军装，把任务简报整理得整整齐齐，来到团部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敲门，勤务兵小张就拦住了他。 “宋营长，团长正忙着呢。” 宋英杰一愣：“忙啥呢？我就汇报个任务，很快。” 小张挠挠头，支支吾吾道：“团长说了，今天不见客。” 宋英杰眯了眯眼：“我也不见？” 小张干笑两声：“这个……团长没说。” 宋英杰心里冷笑，这是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走出办公楼，他抬头看了眼天，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发酸。 “呵，有意思。”他低声自语，“这是逼我自己想办法啊。” 傍晚的营区被橘红色的晚霞裹着，宋英杰在作战室里研究海域图，手指在几个关键岛屿上来回划着。 后续演练能用上这些。 上官明端着搪瓷缸子走进来，缸子里还冒着热气。 “营长，喝点茶。”上官明把缸子放在桌上，“驻地连长在外面等着，说有急事。” 宋英杰头也没抬：“让他进来。” 王连长几乎是冲进来的，额头上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宋营长！好消息！外交部的同志今晚就到！” 宋英杰手中的铅笔顿了一下，抬起头：“这么快？不是说还要等两天吗？” “临时调整的。”王连长擦了把汗，凑近压低声音，“刚接到上级通知，和谈地点改在金银岛了。外交部派了个先遣队今晚过来踩点，上面点名要您亲自接待。” 宋英杰放下铅笔，这才认真看向对方：“具体什么安排？” “先遣队今晚到，明天一早咱们就转移去金银岛。”王连长掰着手指头数，“特战队去十二个人，当地公安派八个人配合，您剩下的队员留在永兴岛继续训练。” 宋英杰皱着眉琢磨：“十二个人……武器装备怎么配？” 第96章林处长 “全副武装，上面特批了最新装备。”王连长神秘兮兮地说，“听说还配了两挺新到的79式冲锋枪。” 双方和谈已经达成基本共识，这枪批下来绝对不会射出一发。 这还真是让他们去亮拳头呢。 上官明在旁边听得眼睛发亮：“营长，这次可真是……” 宋英杰抬手打断他：“王连长，这次来的外交部同志什么来头？” “姓林，林为民，外交部亚洲司的处长。”王连长压低声音，“听说是个厉害角色，在南越问题上很有发言权。” 宋英杰点点头，转向上官明：“这么晚过来，估计饭都没吃，去让炊事班准备点热饭菜吧。” 上官明刚要走，宋英杰又叫住他：“等等，让通讯员把营区最好的那间接待室收拾出来，床单被褥都换新的。” 驻地连长笑着说：“宋营长考虑得真周到。” 宋英杰摆摆手：“应该的。对了，严团长知道这事吗？” 王连长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怪：“这个……上面直接通知到咱们营的，团部那边……”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宋英杰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一辆军用吉普车正缓缓驶入营区，后面还跟着一辆卡车。 “这么快就到了？”宋英杰整了整军装，“走，去迎接。” 营区空地上，吉普车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约莫四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气质。 宋英杰快步上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林处长好！我是特战营营长宋英杰。” 林为民微笑着伸出手：“宋营长，久仰大名啊。这次要麻烦你们了。” 宋英杰握住对方的手，感觉掌心传来恰到好处的力度：“林处长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这时，卡车上的随行人员也陆续下车。 宋英杰注意到其中有三个年轻人，都穿着便装，但站姿笔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警卫人员。 林为民顺着宋英杰的目光看去，笑着介绍：“这几位是部里的同志，小王、小李、小张。” 宋英杰会意地点点头：“各位一路辛苦了，先到接待室休息吧。” 就在这时，营区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宋英杰回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严团长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身后还跟着赵参谋长。 “团长好！”宋英杰立刻立正敬礼。 严团长点点头，目光却直接越过宋英杰看向林为民：“这位就是外交部的林处长吧？我是团长严卫国。” 宋英杰眼珠一转，立即提高声音：“报告团长，林处长刚到，我正准备向您汇报。” 林为民何等精明，立刻上前握住严团长的手：“严团长，久仰久仰！这次任务还要多仰仗您的支持啊。” 严团长脸色明显缓和不少：“林处长客气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赵参谋长也凑上来寒暄。 宋英杰注意到严团长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很受用这番场面。 趁着他们寒暄的工夫，宋英杰悄悄对上官明使了个眼色。 上官明会意，立即去安排晚餐。 接待室里，林为民和严团长相谈甚欢。 宋英杰在一旁端茶倒水，适时插上几句话。 “严团长带兵有方啊，”林为民笑着说，“宋营长他们上次的行动，给我们外交工作提供了很大支持。” 严团长摆摆手：“都是战士们自己的功劳。” 宋英杰立即接话：“林处长，我们特战队能取得成绩，全靠团长的正确领导。上次行动前，团长还专门给我们做了战术指导，也是因为有领导这股劲，我们想干出一番事业，半夜去巡查才发现那一出。” 这话说得严团长眉开眼笑，看宋英杰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晚餐安排在食堂小包间。 炊事班使出了浑身解数，在这物资不算丰富的海岛上，做出了一桌很不错的饭菜：红烧鱼、白切鸡、清炒时蔬，还有一大盆海鲜汤。 宋英杰特意让上了两瓶当地特产的山兰酒。 酒过三巡，严团长的话也多了起来。 林为民不愧是外交官，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话，把气氛调节得十分融洽。 “老严啊，”林为民举杯，“这次和谈能顺利进行，你们驻岛部队功不可没。” 严团长红光满面：“应该的，应该的。” 散席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宋英杰亲自送林为民回接待室，路上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宋营长，”林为民突然压低声音，“咱们聊聊正事？” 宋英杰会意：“去会客室吧，那里安静。” 会客室里，林为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宋营长，能详细说说那天的情况吗？” 宋英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动报告：“上月十五号凌晨，驻地接到渔民报告……” 他详细讲述了整个行动过程，说到关键处还拿出地图比划。林为民听得很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对方有七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侦察兵。”宋英杰指着地图上一个红圈，“我们在这里设伏，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解决了战斗。” 林为民赞叹道：“干净利落！宋营长带兵有方啊。” 宋英杰谦虚地说：“战士们训练有素。”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林为民笑道，“对了，这次和谈地点改在金银岛，安保方面……” 宋英杰正色道：“我已经选好了最精锐的队员。岛上地形我熟悉，战士们也非常了解危险情况，领导放心。” 说着，他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安保方案，请您过目。” 林为民仔细翻阅，不时点头：“考虑得很周全。”他合上文件，“宋营长，这次任务很重要。南越方面最近动作频频，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 宋英杰挺直腰板：“请林处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林为民看了看手表：“后续代表团后天到齐。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金银岛，宋营长这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宋英杰立即回答，“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六点准时出发。” 第97章生意难做 送林为民回房后，宋英杰站在营区空地上，望着满天星斗长长舒了口气。 这次任务，真是因祸得福。 他掏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了新的机遇。只要这次任务完成得好，说不定…… “营长！”上官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队员们都集合好了，等您训话呢。” 宋英杰掐灭烟头：“走，去看看。” 训练场上，十二名精挑细选的队员整齐列队。 宋英杰站在队伍前，声音铿锵有力：“同志们，明天我们要执行一项重要任务……” 这次挑选出来的战士们并不算武力上特别顶尖，但胜在稳定，忠诚，有纪律性。 这次的任务并没有想象中危险，但一定要足够服从命令。 宋英杰训话结束，目光扫过每一名队员，语气不容置疑。 “明天早上六点，无论如何，收拾好自己的一切问题，礼堂门口汇合！我不允许有任何人迟到，如果有人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以后别说是我带出去的兵！” 上官明站在一旁，听着他的声音在训练场上传开，只觉得心里一阵热血沸腾。 “是！” 被选出来的各位也都知道这次的任务是多么难得少见的露脸时机，日后能不能延迟退伍或者是提干，很有可能就是这么一次机会的问题！ 因此大家也都很有干劲。 训话结束，队员们整齐有序地解散。 宋英杰走到上官明身边，压低声音：“我这次估计是去两天，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陈默了，辛苦你们俩了，我这边……” 上官铭微微一笑，“咱俩这关系，你就别说这客气话了，更何况我就不信你一人得道，身为你好兄弟的我，还不能鸡犬升天？” 闻言，宋英杰被逗笑了，抬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放心吧，兄弟，我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上官铭比他还高一点，被他这么一掌拍下来，竟然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想把兄弟我给拍飞啊！”他夸张地喊道。 宋英杰没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任务结束，我再回来替你的班。” 同一时间，省城这边也没闲着。 天刚亮，百货大楼后街已经热闹起来。 张晓梅把三轮车停在路边，擦了擦额头的汗。小芳抱着三个月大的小玉从车上跳下来，小丫头被颠醒了，正咿咿呀呀挥着小手。 “嫂子，就这儿吧。”小芳往四周看了看，指着两棵梧桐树中间的空地，“这儿有树荫，晒不着小玉。” 虽说买了摊位，可只发了薄薄一张纸，地方还得靠自己占。 张晓梅点点头，麻利地支起简易衣架。 她从编织袋里一件件往外取衣服，小心翼翼挂在架子上。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货，碎花连衣裙、的确良衬衫、喇叭裤，全是南边最时兴的款式。 “嫂子，你这衣服真好看。”小芳凑过来摸了摸一条鹅黄色连衣裙，“这料子摸着就舒服。” 张晓梅抿嘴笑了笑：“可不是，都是黄老板托人从广州进的货，一件成本就得十来块呢。” 旁边卖鸡蛋的大婶探过头来：“哟，新来的？卖衣服啊？” “是啊，大姐。”张晓梅有些拘谨地应着，“头回摆摊，不太懂规矩。” 大婶爽朗地笑了：“在这儿摆摊就得吆喝，你看我，新鲜土鸡蛋！五毛钱一个！” 这一嗓子把张晓梅吓了一跳。 “大、大姐，这怎么好意思……” 张晓梅脸都红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婶坐在摊位上，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喊，谁知道你这儿有好东西？你看那边卖布鞋的，嗓门比喇叭还响，那鞋不就卖出去了？” 正说着，对面卖鞋的老头果然扯着嗓子喊起来：“上海回力鞋！最后三双！” 张晓梅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卖、卖衣服……”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哈哈哈！”大婶笑得直拍大腿，“妹子，你这声儿连我都听不见！” 小芳看不下去了，把小玉往张晓梅怀里一塞：“嫂子你看孩子，我来！” 她清了清嗓子，“广州最新款连衣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一嗓子还真引来几个年轻姑娘。 其中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姑娘拿起一条碎花裙比了比：“多少钱啊？” “十七块。”张晓梅赶紧说，“这是广州最时兴的……” “这么贵？”姑娘撇撇嘴，“百货大楼里差不多的才十二。” 张晓梅急了：“不一样的，我这料子是……” 话没说完，几个姑娘已经放下衣服走了。 小芳追了两步：“姐姐们再看看嘛！” 可人家头也不回。 一上午过去，张晓梅嗓子都喊哑了，才卖出去两条裙子。其中一条还是邻居李丽特意来照顾生意的。 “晓梅啊，这裙子真好看。”李丽掏出十七块钱塞给她，“不用找了。” 张晓梅死活不肯：“那怎么行，说好十五就十五。” 硬是找了两块钱回去。 到了中午，太阳毒辣辣的。 小芳擦了把汗：“嫂子，我回去做饭，给你带点来。” 张晓梅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买点肉，这体力消耗大，我怕不吃点东西垫着晕过去。” “知道啦！”小芳笑着打断她，“你留着钱，家里还有腊肉呢。” 说完抱着小玉走了。 张晓梅坐在小板凳上，数了数上午的收入，三十块钱。她叹了口气，这连本钱的零头都不够啊。 “妹子，吃饭没？”卖鸡蛋的大婶递过来一个烤红薯，“先垫垫肚子。” 张晓梅连忙推辞：“不用不用……” “客气啥！”大婶硬塞给她，“我看你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做生意急不得，慢慢来。” 又过了半小时，小芳提着饭盒回来了。 一打开，腊肉炒蒜薹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嫂子快吃。”小芳把筷子递给她，“我喂小玉喝米糊。” 旁边卖布鞋的老王媳妇凑过来：“哎哟，这俩闺女真俊！”她打量着张晓梅和小芳，“这么水灵的姑娘，在家享福多好，出来遭这罪干啥？” 第98章招牌 小芳撇撇嘴：“大姐，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就是！”卖鸡蛋的大婶接话，“我卖鸡蛋就是要供我家闺女读书！” 老王媳妇不以为然：“那也得看嫁没嫁对人。我家那口子虽然是个卖鞋的，可从不让我出来抛头露面。” 张晓梅扒着饭，没搭话。 小芳却忍不住了：“大姐，我嫂子可是军属！你这话说的这么难听，小心我哥回来把你抓进去！” “哎哟！”老王媳妇顿时变了脸色，“军属啊？那更不该……” “我觉得挺好。”卖鸡蛋的大婶打断她，“军属咋了？军属就不能自食其力了？我看妹子有骨气！” 张晓梅被说得不好意思：“大姐别夸我了，我这就是在家里实在闲的慌，想出来找点事干干……” 卖鸡蛋的大婶脸上露出笑容，对着张晓梅摆了摆手。 “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看不惯那种眼高手低的人。走走走，我这还没吃饭呢，别在这儿挡着道。” 老王媳妇被大婶这番话怼得脸上颜色变了又变，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气呼呼地收拾起自己的布鞋摊子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丢下一句：“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卖鸡蛋的大婶看着她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这老封建，心思还停留在旧社会呢。” 她转过头，对着张晓梅笑了笑。“妹子你别搭理她，咱们新时代的妇女，就得有这股不服输的劲儿。上午生意不顺利，不是还有下午嘛，下午客流量大，纺织厂的女工都会过来逛。就算今天实在不行，还有明天呢，我刚开始出来摆摊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 张晓梅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大姐刚才帮我说话。” 大婶没再多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出带来的饭开始吃。 小芳脸上带着笑，凑过来跟张晓梅说话。“嫂子，你快吃饭吧，看你累的，脸上都是汗。再这么硬撑着，等哥回来看到你这憔悴样子，肯定要心疼的。” 张晓梅被她说得有些害羞，低下头扒了两口饭，忽然停下筷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芳，我想到个主意。” 小芳正低头哄着怀里的小玉，听见这话抬起头。“什么主意？” 张晓梅把手里的饭盒往旁边一放，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那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你去厕所把这件衣服换上。” “啊？”小芳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摆手。“这、这衣服要十五块呢。” “快去呀。”张晓梅推着她往厕所的方向走。“记得把头发放下来。” 等小芳抱着小玉进了公厕，张晓梅自己也从衣架上挑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她找了个没人能看到的大树后面，因为里面还穿着贴身的衬衫裤子，直接把连衣裙往身上一套就行，三两下就换好了，又伸手把头发重新扎了个时下流行的半马尾，看着既利落又漂亮。 “嫂子……” 小芳抱着小玉从公厕里走出来，脚步有些怯生生的，脸也涨得通红。 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她皮肤白得像凝脂，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束，把少女曼妙的曲线都勾勒了出来。 “天哪！”张晓梅忍不住低呼一声。“这也太好看了。” 卖鸡蛋的大婶也看直了眼，嘴里不停念叨：“哎哟喂！这是从哪儿来的电影明星啊。” 小芳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跺了跺脚，“嫂子你别取笑我了。” “谁取笑你了。”张晓梅拉着她走到三轮车旁边放着的一个镜子前，“你自己看看。” 小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平时在乡下，她穿的都是姐姐们剩下的旧衣服，破破烂烂的。 到部队这里来当保姆，也都是张晓梅给她买了一些合身舒适的衣服，自然比不上这件。 “嫂子，你也……” 小芳转过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张晓梅，眼睛瞪得更大了。 张晓梅身上的淡蓝色连衣裙虽然款式宽松，却正好把她产后还没完全恢复的腰身遮了起来，反而衬得她整个人又温柔又透着点知性。 “咱们就这么卖。” 张晓梅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下午三点的时候，百货大楼后门果然像卖鸡蛋的大婶说的那样，一下子涌出来一大群纺织厂的女工。 她们远远就看到两个穿着时髦的姑娘站在衣架跟前，正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 “快看那边。”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工拉了拉身边的同伴。“那裙子看着真好看。” 没一会儿，张晓梅她们的衣架前就围满了人。 张晓梅大大方方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姐妹们都看看，我这刚生完孩子三个月，肚子还没完全消下去呢，穿这裙子都能显身材，你们穿肯定更好看。” 小芳也鼓起勇气帮着说话。“这料子特别舒服，我嫂子平时抱着孩子都敢穿。” 说着，她把怀里的小玉往上抱了抱，给大家做示范。 “这多少钱啊？”一个圆脸的女工伸手摸着裙子的料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十八块。”张晓梅笑着回答。“百货大楼现在还没进同款呢，他们那儿有些款式不如我们这个，料子也旧，都要卖到二十五块一件。” “能便宜点儿不？”有人小声问了一句。 张晓梅笑着摇了摇头。“姐妹，这价已经是成本价了。你看看这走线，再摸摸这料子。” 她伸手翻开裙子的内衬，“全是包边的，一点线头都找不到。看你面善，你们这又是一群小姑娘一起过来的，要是买得多，就给你们算十六块一件。” 圆脸的女工咬了咬牙。 “行，给我拿一件。” 这一开了张，旁边的女工们也按捺不住了。 你一件我一件地挑着，衣架上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大家别急，都有呢。”张晓梅忙得脚都快不沾地了。 “小芳，帮我收一下钱。” 第99章做生意之道 小芳一手抱着小玉，一手接过钱来，算好数目再找零，动作倒也麻利。 卖鸡蛋的大婶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直了。 “我的乖乖，这生意也太好了。” 到了五点多的时候，过来逛的人流渐渐少了。 张晓梅把卖剩下的衣服清点了一下，看清数目后惊喜地发现，竟然卖出了三十多件！ 衣架上就剩下十几件平时不太好卖的款式了。 “小芳！咱们赚了五百多呢！”张晓梅激动地拉着小芳的手。“本钱都回来了！” 小芳也兴奋得小脸通红。 “嫂子你真厉害！这主意太棒了。” 张晓梅从钱里数出五块钱，塞到卖鸡蛋的大婶手里，“大姐，今天多亏了您指点。” 大婶连忙摆手推辞。“哎哟，这可使不得。” “您一定得收下。”张晓梅把钱往她手里又塞了塞。“要不是您提醒，又在旁边帮着说话，我们说不定都想不到这法子，估计下午都没心气儿再摆下去了。” 大婶见她态度坚决，这才笑呵呵地把钱接了过去。 收拾完摊子，张晓梅拉着小芳往熟食店走。 她站在柜台前，挺豪气地指着里面的卤味。“老板，来半斤猪头肉，一斤卤牛肉，再要个酱猪蹄。” 小芳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嫂子，这太贵了。” “怕啥。” 张晓梅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今天咱们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她又转头指着玻璃柜，“再称半斤花生米，我听说你哥今晚要打电话回来，咱们这边日子过得滋润，他才能放心在前线做任务，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咋样。”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小芳怀里抱着小玉，张晓梅手里提着卤味，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时不时能听见笑声。 “嫂子，以后咱们还去摆摊吗？”小芳问。 “去！当然要去。”张晓梅语气里满是意气风发。“明天咱们再多进点货，把剩下的这些款式也搭配着卖。有了这次的经验，我就知道啥样的好卖了。”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张晓梅又拉着小芳走了进去，买了瓶橘子汽水。她拧开盖子，把汽水递给小芳。“喝点甜的，今天辛苦你了。” 小芳抿了一口汽水，甜甜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嫂子，我觉得咱们一定能行。” 张晓梅望着远处部队大院里亮起的灯光，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她张晓梅，也能撑起这个家了。 两人骑着三轮车往家赶。 今天收摊早，心里还记挂着要去接儿子。没想到推开家门时，看见客厅的灯已经亮了，张晓梅愣了一下。 宋浩洋正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刻抬起头。 “妈！小芳姐！”小男孩放下手里的铅笔，迈着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熟练地从张晓梅怀里接过小玉，“妹妹今天乖不乖？” 小玉一见到哥哥，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起来。张晓梅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洋洋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吗？” “是老师送我回来的，因为今天可能会下雨，所以放学比平时早，妈妈不用担心。”宋浩洋抱着妹妹轻轻摇晃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小芳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妈，你们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张晓梅把手里的卤味放在桌上，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今天生意不错，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大家。” 宋浩洋瞪圆了眼睛：“摆摊这么赚钱吗？” 他凑近塑料袋闻了闻，惊喜地喊：“哇！是酱猪蹄！” “小馋猫。” 张晓梅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儿子的额头，“其实也没赚多少，但总算是个好开头。”她顿了顿，又说：“你爸今晚要打电话来，咱们得让他放心家里的事。” 宋浩洋懂事地点点头，抱着妹妹跟着走进厨房：“妈，我给你打下手吧？” “行，你先把蒜剥了。”张晓梅系上围裙，从碗柜里拿出几个盘子，“小芳，你带着小玉去歇会儿，饭做好了我叫你们。” 小芳这一天确实累坏了，抱着小玉在客厅的藤椅上坐下，没一会儿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厨房里，张晓梅麻利地切着卤牛肉。 宋浩洋一边剥蒜一边好奇地问：“妈，今天摆摊有意思吗？” “还行吧。”张晓梅把切好的牛肉片码在盘子里，“上午的时候差点一件都卖不出去，下午换了个法子才开了张。” “什么法子啊？”宋浩洋来了兴致，剥蒜的手都停了下来。 张晓梅神秘地笑了笑：“我跟你小芳姐当起了活招牌，穿上要卖的衣服站在摊子前。” “哇！”宋浩洋想象着那个画面，眼睛里闪着光，“那肯定特别好看！我跟竞业哥他们说你在做生意，他们都说现在个体户不稳定……” 张晓梅手上切肉的动作顿了顿：“确实不稳定。”她把剥好的蒜末撒在拍好的黄瓜上，“但总比闲着强。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你爸的津贴要养咱们一大家子，咱们日常开销不小，以后你和妹妹上学了，花钱的地方更多，不提前预备着，我怕到时候你爸为了多挣钱，出去做更危险的任务。” 宋浩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张晓梅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啦，去叫小芳姐起来吃饭吧。” 晚饭摆上桌的时候，卤味的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 小芳早就被香味馋醒了，抱着小玉坐在桌前，忍不住直咽口水。 “嫂子，这也太丰盛了！”小芳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 张晓梅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都累了一天，多吃点。” 她刚拿起筷子，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爸爸！”宋浩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抓起听筒：“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宋英杰带着电流声的嗓音：“洋洋？吃饭了吗？” 第100章报喜不报忧 “正吃着呢！”宋浩洋兴奋地说，“妈今天买了好多卤味，有猪头肉、酱猪蹄……可香了。” 张晓梅接过电话：“英杰，你吃饭没？” “刚吃完。”宋英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但语气还算轻松，“今天生意怎么样？” “特别好！”张晓梅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卖了二十多件呢！” 她瞥了眼旁边的儿子和小芳，又补充道：“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宋英杰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对了，小玉呢？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在这儿呢。”张晓梅把听筒凑到女儿耳边，小丫头像是听懂了什么，咿咿呀呀地对着话筒叫唤起来，逗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宋浩洋扒着妈妈的手臂：“妈，让我再跟爸说几句！” 张晓梅把听筒递给儿子，宋浩洋迫不及待地问：“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宋英杰的声音，带着些歉意：“至少还得一个月。” “这边任务比较重要，走不开……” 宋浩洋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声音也低了：“这么久啊……” 张晓梅赶紧接过电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些：“没事，你安心工作。对了，我们今天吃的可丰盛了，有……” 她絮絮叨叨地讲着晚饭的菜色，宋英杰在电话那头时不时应和一声。说到最后，张晓梅感觉鼻子有点发酸，赶紧转移了话题：“岛上天气怎么样？热不热？” “热得很，不过海风一吹还挺舒服。”宋英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故意讲起岛上的趣事，“今天我跟着领导吃了顿好的，人家那厨师就是不一样，做个蛋炒饭都有讲究，回头我好好跟你说说步骤，咱也学学那专业手法。” “哎好啊，等你回来教我，到时候我做给咱们一家子吃。” 一家人轮流跟宋英杰通了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集合的哨声。 “我得挂了。”宋英杰匆匆说，“你们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联系。” 放下电话，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 宋浩洋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小声说：“妈，我想爸爸了……” 张晓梅给儿子夹了块猪蹄：“爸爸在执行重要任务，咱们要好好的，让他安心。” 她强打精神，笑着说：“来，尝尝这个酱猪蹄，我特意挑的肉多的，香着呢。” 小芳也帮着活跃气氛：“洋洋，你爸爸这是在外面当英雄呢，等他回来，说不定还能带锦旗回来，这可是值得高兴的事啊。” 宋浩洋这才重新拿起筷子，但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张晓梅看着儿子低垂的小脑袋，心里一阵发酸。她起身走到电视机旁，打开电视，换了个儿子平时喜欢看的节目。 “快吃，吃完咱们看你上次说想看的那个动画片。”张晓梅柔声说。 宋浩洋这才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我今天可以多看半小时吗！” “当然可以，今天洋洋表现得很棒，提前放学能乖乖回家，没有让妈妈和小芳姐担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晓梅独自坐在书桌前，就着台灯清点今天的收入。 刨去这三十件衣服的成本和之前的利息，净赚了一百出头。她在账本上一笔一笔仔细记好，又拿出信纸，给宋英杰写了封长信。 能通上电话是偶然的幸运，短短几分钟根本说不完多少事，寄信倒也算是个稳妥的方式。 信上，她只字没提上午摆摊时的艰难，写的全是生意红火的喜讯，还有孩子们的趣事。 写完信，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房间，宋浩洋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一看就知道是今天看动画片高兴了。 张晓梅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回到自己房间，守在小玉床边看着她睡觉，心里默默祈祷：英杰，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天刚蒙蒙亮，窗外还透着层灰蒙蒙的光，张晓梅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她在心里算了算，从昨晚躺下到现在，一共也就睡了不到六个小时。 她先把昨晚剩下的卤味倒进锅里热着，又淘了米，在灶上熬起小米粥。等小芳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嫂子，你起这么早？”小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刚指到五点半，脸上满是惊讶。 张晓梅正往两个饭盒里分装小米粥，头也没抬地应着：“今天得去进货，得抓紧时间。”她指了指墙角堆着的衣服，“那些我都整理好了，今天出摊咱们主推这几款。” 小芳凑到饭盒边看了一眼，里面的粥冒着热气，还有几块切好的卤味，笑着说：“嫂子真厉害，连搭配都想好了。” 正说着，宋浩洋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张晓梅放下手里的饭盒，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洋洋，今天你自己去上学，妈有事要忙，顾不上送你。” “知道啦！”宋浩洋拿起一个馒头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妈，有这个毅力，你生意肯定能越做越大！” 张晓梅被儿子逗笑了，往他书包里塞了个煮好的鸡蛋：“借我儿子吉言！” 吃完饭，张晓梅收拾好东西，先去了上官明家借三轮车。 上官明的妻子淑芬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她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出来。 “晓梅妹子，这么早啊！”淑芬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车子在棚子里放着，我这就给你推出来。” 张晓梅上前帮忙收着晾衣绳：“嫂子，谢谢你愿意把车借给我，唉，现在没个车真是不方便，进货都费劲。” “客气啥！” 淑芬麻利地走到棚子边，解开三轮车的锁链，把车往外推，“对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昨天有个男的来找你两次，说是你弟弟？” 张晓梅手里的衣架猛地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她皱着眉问：“张光耀？他来干什么？” 第101章不速之客 淑芬摇了摇头：“问他要不要留话也不说，就蹲在你家门口转悠。” 她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我看那人醉醺醺的，走路都打晃，不像什么好人，也没敢多搭理。你要不抽空看看到底咋回事儿，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来？” 张晓梅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一阵烦躁：“嫂子，下次他再来，你千万别理他，那就是个混蛋，不着调。要是他跟我家孩子搭话，就麻烦你让洋洋赶紧回家，别跟他多言。” 她蹬上三轮车，又叮嘱了一句：“今天我得出门进货，家里就剩小芳和孩子，麻烦你多留意着点。” “放心吧！”淑芬挥了挥手，“路上小心点！” 骑到批发市场时，天刚大亮，各家店铺才刚打开门，摊主们正忙着收拾摊位。 黄老板正蹲在店门口刷牙，看到张晓梅骑着三轮车过来，一口泡沫“噗”地喷出去老远，笑着喊：“哎哟！妹子这么早？” 张晓梅停好车，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黄老板，我来还钱。” 黄老板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的水杯漱口，漱完才问：“这么快？不是说好一个月的吗？这才几天。” “生意还行，卖了些出去，就赶紧先还上。”张晓梅笑着递过之前写的欠条，“您点点，连本带利一共一百一。” 黄老板接过钱，却只抽了十块钱出来当利息：“说好的一个月，结果这才几天就还回来了，我可不敢要多，十块就十块，多的你拿回去！” 他转身进店拿出账本，翻到记着张晓梅欠款的那一页，当着张晓梅的面把欠条撕了，“张妹子讲信用，以后进货我给你最低价！保准比别家实惠。” 张晓梅心里一暖，笑着说：“那谢谢黄老板了。我今天还想再进点货，大概两百块钱的。” “好说！”黄老板领着她在店里转悠，指着货架上的衣服介绍，“这批连衣裙卖得最好，昨天还有人来问，还有这个衬衫，样式也新颖……” 他一拍脑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下星期我这儿要来批‘出口转内销’的货，料子款式都是一等一的，比普通货好得多，价格也贵不了多少，就比普通款贵三四块，张妹子有兴趣不？” 张晓梅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款式？” “喏，跟这个差不多。”黄老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皱巴巴的图册，摊开给她看，“但是料子是进口的，不起皱不褪色，上身也舒服。” 张晓梅仔细翻看着图册，上面的款式确实比普通货精致许多，她点头说：“黄老板，货到了您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黄老板：“到时候货好我肯定要，钱不会差你。” 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张妹子爽快！” 他手脚麻利地按张晓梅的要求打包好衣服，往三轮车上装：“这次给你按批发价，一分不赚你的，要是卖得好，记得还来啊！” “那是肯定的，黄老板！” 张晓梅骑着满载衣服的三轮车往家走，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心里盘算着新进的货该标什么价，怎么搭配着卖能更受欢迎，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喊：“姐！姐救命啊！” 她心里一惊，猛地一捏车闸，三轮车“嘎吱”一声停住，她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定睛一看，只见弟媳李巧巧抱着孩子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淤青，看着狼狈极了。 “巧巧？你这是……”张晓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巧巧扑到三轮车前，抓住车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姐，光耀又喝多了，把出租屋砸得稀巴烂，还打人……” 她掀起袖子，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痕，“我实在受不了了，抱着招娣跑出来的……” 张晓梅皱着眉看向李巧巧怀里的小侄女，孩子被吓得一个劲哭，小脸通红。她左右看了看，已经有军区家属路过，正朝着这边探头张望，指指点点。 “你先进来吧。”张晓梅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在这儿闹，这里是军区，不是乡下，让人看了笑话。” 李巧如蒙大赦，赶紧抱着孩子爬进三轮车斗里，缩在衣服堆旁边。 一路上，李巧巧絮絮叨叨地诉苦：“光耀之前不愿意在厂里干活，非说厂里受气，要去省城闯荡，结果来了省城也啥都不干，天天就知道喝酒，我们从乡下带来的钱都快被他花光了……姐，你就收留我们娘俩几天吧，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去……” 张晓梅沉着脸没搭话，心里憋着一股火。 到了家门口，她刚停好车，李巧巧就迫不及待地从车斗里爬下来，往屋里钻。 “站住！”张晓梅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话说清楚，张光耀为什么不愿意在厂里干了？好好的铁饭碗说丢就丢？” 当初，宋英杰为了娶她，几乎豁出了全身家当，才让岳父岳母松口同意这门婚事。 而从宋英杰手里掏出来的钱，再加上老两口之前攒下的积蓄，她爹张德贵又托人疏通关系，好不容易才给张光耀这个混蛋在厂里找了个铁饭碗，多少人羡慕的活儿，他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巧巧眼神闪烁，不敢看张晓梅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跟领导顶了几句嘴，觉得委屈……” 张晓梅冷笑一声：“顶嘴？我看是偷厂里东西卖吧？还是干了什么更严重的事儿？”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好吃懒做，手脚还不干净，“你老实说，他最近是不是又赌钱了？” 李巧巧被问得一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我也是没办法啊……他输了钱就回家打人，赢了钱就出去喝酒，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抱着孩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姐，你就帮帮我们吧！” 张晓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人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让邻居看见像什么话！” 第102章大闹一场 张晓梅用力咬了咬嘴唇，心里头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 可也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她们娘俩在大街上晃荡，最后流落街头。 “先进来坐吧，”她开了口，语气硬邦邦的，“但说好了，不能在这儿住，就先在这儿歇口气，缓一缓。” 屋里头，小芳正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小玉的背哄她睡觉，小姑娘眼皮子耷拉着，眼看就要睡沉了。 瞧见张晓梅领了人回来，再看李巧巧那副狼狈模样，小芳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手里哄孩子的动作都顿了顿。 张晓梅没多耽搁，简单跟小芳说了两句来龙去脉，让她去厨房倒杯茶来。 李巧巧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 怀里的孩子哼唧了两声，她也没瞧一眼哭没哭，那双眼睛倒是活泛，滴溜溜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打量着四周。 “姐，你家可真宽敞，”她咂了咂嘴，“比我们在乡下住的那房子强多了……” 说着说着，她瞥见了茶几上早上没吃完的卤味，伸手就想去拿。 张晓梅看在眼里，“啪”地一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语气沉得很：“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张光耀现在在哪儿？” “不、不知道……” 李巧巧被打了一下，赶紧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低了下去，像蚊子哼哼似的，“我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出租屋里睡觉呢，喝得烂醉，跟摊泥似的。” 话音还没落地，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的响声。 是重重的拍门声，还夹杂着醉醺醺的叫骂：“李巧巧！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李巧巧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抱着孩子一个劲往张晓梅身后躲，声音都打着颤：“姐！是他！他找来了！” 张晓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心里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再也压不住。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稳了稳神，给小芳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带孩子们去里屋，把门锁好，不管外面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说完，她转身从门后抄起那根平时擀面用的擀面杖，攥得紧紧的，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砰！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一下接着一下，撞在门板上，震得门板嗡嗡响，连带着门框都跟着一晃一晃的。 张晓梅手里紧紧攥着擀面杖，指节都有些发白，又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张光耀，一身的酒气很是冲人，眼睛红得像是要出血，身上的衬衫扣子系得乱七八糟，错了好几个位置，比起在乡下那会儿那副地皮无赖的样子，现在看着更不像个人样！ 张晓梅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头直发怵。 就现在这家伙这疯癫模样，说他能抬手把她这个亲姐姐揍一顿，她都信！ “姐啊！”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嘴黄兮兮的牙齿，口气熏人，“你躲啥嘞？巧巧是不是在你这儿？” 张晓梅往门后又缩了缩，用身子挡住门缝，不想让他往里瞅：“张光耀，你到底喝了多少？在这儿瞎闹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找我自己的媳妇儿，怎么能叫瞎闹？”张光耀脸上挂着那副不怀好意的笑，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门口，“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你连门都不让我进？”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伸着脖子往屋里瞅，“姐夫是不是不在家？你也别装了……” 张晓梅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黑得能滴出水：“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就痛痛快快直说。” 张光耀脸上的笑突然就没了，刚才那点嬉皮笑脸的样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一把推开张晓梅，扯着嗓子就往屋里喊：“李巧巧！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嗓子喊得又响又急，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一下就亮了，把楼道照得明晃晃的。 “张光耀！” 张晓梅赶紧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手上使了劲，“你再在这儿闹，我就去报警了！” “报警？”张光耀怪笑了一声，带着酒气的唾沫星子喷了张晓梅一脸，“警察管天管地，还能管我找自己的媳妇儿？” 他又拔高了声音喊，嗓子都喊劈了：“李巧巧！你他娘的死到哪里去了！” 楼上周营长家的门被这动静吵得开了条缝，李丽探出头来，往下看了看，皱着眉问：“晓梅，这是咋了？要不要帮忙？” 张光耀抬头就朝着楼上骂：“关你屁事！赶紧滚回……” “张光耀！” 张晓梅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胸口气得起伏，“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别在这儿撒野！” 张光耀这才把目光从楼上收回来，他凑近张晓梅，嘴里的酒气直往她脸上喷，眼神里透着算计：“姐，让姐夫给我在部队里安排个差事呗……最好是个干部，实在不行，文职也行……” 张晓梅听了这话，气得都想笑，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你当部队是你家开的？想安排就安排？” “姐夫不是特战营的营长吗？”张光耀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安排这么个小职务，对他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时候，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了，李巧巧抱着孩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的：“光耀，你别闹了……姐，你就帮帮他吧，不然我们娘俩真要被他打死了……” 张晓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更厉害了，她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对张光耀说：“张光耀，等你姐夫回来了再说。现在，你立刻，马上给我走！” “等？”张光耀抬脚就往门框上踹了一脚，“咚”的一声响，“老子等不了！”他伸手指着李巧巧，唾沫星子乱飞：“贱人！还不赶紧滚过来！” 李巧巧吓得浑身抖得像筛糠，抱着孩子缩在地上，却站在原地不敢动。 张晓梅往前站了站，把她护在身后，眼神坚定：“你敢动手试试！” 第103章狗咬吕洞宾 就在这僵着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干什么呢！” 张晓梅抬头一看，心里头顿时松了口气，悬着的那颗心落了下来。 是李营长和他媳妇王大花，两人手里还拎着菜篮子，刚从外面买菜回来，正站在楼梯口。李营长身材高大魁梧，往那儿一站，就跟一堵厚实的墙似的，透着威严；王大花虽然个子不高，但那双吊梢眼一瞪起来，活像只护着崽的母老虎，看着就不好惹。 “哟，这不是周营长家门口吗？”王大花的嗓门亮，一开口楼道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么闹？这醉猫是谁啊？在这儿吵吵嚷嚷的，大晚上的不闲着。” 张光耀还想硬撑，梗着脖子：“关你……” “关你屁事是吧？” 王大花没等他说完就接了话，把手里的菜篮子往地上一撂，“咚”的一声，双手往腰上一叉就开骂，“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跑到部队大院里来撒野，你是活腻歪了？” 李营长沉着脸走过来，看着张光耀，语气严肃：“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 张光耀被这阵仗吓了一下，刚才那股子横劲顿时矮了半截，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就是来找人的，找我媳妇……” “找媳妇找到别人家来了？”王大花的嘴快得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地说，“你瞅瞅你这德行，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跟街边的野狗似的，逮着谁就想咬谁！晓梅可是军属，你在这儿闹事，信不信我这就去叫警卫连的人把你逮起来！” 楼上的李丽也跟着帮腔：“就是！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再不走我报警了！” 张光耀被骂得晕头转向，酒意也醒了大半，眼神都清明了些。 他恶狠狠地瞪了李巧巧一眼，咬着牙：“贱人！还不跟老子回家！” 李巧巧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孩子慢慢往外挪。 张晓梅看着她那样子，心里头不落忍，伸手拽住她：“要不……” “姐你别管！”李巧巧一咬唇，脸上做出委屈的模样，一把甩开张晓梅的手，语气里还带着怨怼，“都是你！要是你早点答应光耀的事，他能发这么大火吗？”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张光耀往下走了。 王大花朝着他们走的方向“呸”了一声，撇着嘴：“什么玩意儿！晓梅，这是你家亲戚？” 张晓梅苦笑着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无奈：“是我弟弟……让嫂子见笑了。” “啥笑话不笑话的！”王大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小，透着实在，“这种混账东西我见多了，就是欠收拾！”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老李这几天都在家，要是再有事，你不用客气，直接吱声。” 李营长也跟着点了点头，语气沉稳：“英杰走之前托我多照应着你家，你放心，有我们在呢。” 送走了李营长夫妇，张晓梅关上门，只觉得腿一软，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差点就坐倒在地上。 旁边的小芳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她：“嫂子，你没事吧？” 宋浩洋从里屋慢慢探出头，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怯生生地问：“妈，舅舅他走了吗？” 张晓梅把儿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柔了许多：“走了走了……没事了，别怕。”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连抱着孩子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芳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嫂子，喝点热水压压惊吧。” 张晓梅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刚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坏了！衣服！” 她赶紧跑到窗前往下看。 楼下，张光耀正拽着李巧巧往大院外面走，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而她新进的那包衣服，还安安稳稳地挂在三轮车上面，根本没来得及卸下来！ “这个混账……”张晓梅咬着牙骂了一句，可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要是追出去，肯定又得跟他闹起来，到时候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得不偿失。 小芳在旁边看着，赶紧安慰她：“嫂子你别急，等他们走远了，我再下去拿，保证给你拿回来。”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王大花的大嗓门，穿透力十足：“晓梅！三轮车上的东西要不要拿上来？我瞅着像是你的。” 张晓梅赶紧推开窗户往下喊，声音里带着感激：“要！谢谢嫂子！” 没过一会儿，王大花就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楼，额头上还带着汗：“我瞅着这像是你新进的货？可不敢就那么放楼下，万一让刚才那混账顺走了咋整！那可是你辛辛苦苦弄来的。” 张晓梅看着那些被完好带上来的东西，心里又感动又暖和，堵着的那口气也顺了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 王大花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跟我客气啥！对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那真是你亲弟弟？怎么跟个地痞似的，一点正形都没有。” 张晓梅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张光耀这些年干的那些混账事拣着要紧的、能说的，简单说了说。王大花听得眼睛都直了，嘴巴也张着：“我嘞个乖乖哟！这种弟弟，不跟他断绝关系还留着？留着过年添堵吗？” “毕竟是亲的……”张晓梅只能苦笑着说，心里头五味杂陈。 “亲的咋了？”王大花一点也不认同，梗着脖子说，“亲的也不能这么糟心！我家那口子他二叔比这还混账呢，去年偷生产队的牛，让老李直接大义灭亲送派出所去了，半点没含糊！” 正说着，宋浩洋扯了扯张晓梅的衣角，仰着小脸，小声问：“妈……舅舅他会不会再来啊？” 张晓梅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儿子的眼睛，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洋洋不怕，妈妈在呢，妈妈保护你。”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语气温柔又坚定，“再说了，咱们这大院里这么多叔叔阿姨，都是好人，他们都会帮我们的。” 第104章方敏其人 王大花在一旁一拍大腿，声音响亮：“就是！他要是敢再来，你看我不骂得他找不着北！保管让他知道这儿不是他撒野的地方！” 她说着，还故意模仿起张光耀刚才缩头缩脑、眼神躲闪的样子，逗得宋浩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憋着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只是这次是带着笑的。 送走王大花后，张晓梅把新进的货一件件拿出来，仔细地挂好。 小芳在一旁帮忙递东西，整理着挂绳，小声问她：“嫂子，明天还去摆摊吗？” “去！为什么不去？”张晓梅说得斩钉截铁，眼神里透着股韧劲，“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把日子过好了，不能让人看笑话！” 她伸手摸了摸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料子摸着顺滑，“明天咱们就穿这个出去，亮堂，保准能卖得好！” 宋浩洋在旁边听着，举起小拳头，一脸认真：“妈！我放学了就去给你帮忙！” 张晓梅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手感软乎乎的：“好儿子，不过你得先把作业写完才行，而且家里也不能没人啊。你替妈妈守好家里，好不好啊？” 宋浩洋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好，那我就当守家的英雄！” 夜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晓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心里头“咯噔”一下，浑身都泛起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李巧巧是她带回来的，能进军区大院不奇怪。 可张光耀呢？上次小玉满月的时候，被这两口子闯进来闹了一场，英杰后来就去嘱咐了门卫，不让随便什么人打着亲戚的名号进来。 那今天张光耀是怎么进来的？他到底是怎么混进这军区大院的？ 金银岛的晨雾还浓得化不开，白茫茫的一片裹着带咸味的海风，往人骨头缝里钻。 宋英杰站在临时指挥所门口，手里攥着那份安保方案，来来回回核对着。 方案上几个关键位置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墨迹都晕开了些，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敲着，每一下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心里头把每个环节都过了不下十遍。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接到大型安保护卫行动。 但上一世，他历练已久，经验足够。 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南边有多乱。 更何况，金银岛属于中间岛屿，上面甚至还有部分原住民，情况复杂起来，出啥事都不一定啊。 “宋营长，你这部署图都快被你盯出洞来了。” 林为民端着个印着“先进工作者”的搪瓷缸子走过来，缸沿还沾着点茶渍，里头的茶香混着咸乎乎的海风飘过来，倒有了点特别的味道。 “昨晚查岗那会儿，就见你还在跟哨兵蹲在地上琢磨路线呢，安排你来护卫我们这群连枪杆子都提不起来的，安心，是真安心啊。” 宋英杰合上文件夹，军靴后跟轻轻一碰，“咔”的一声，人站得笔直。 “林处长，今天要过三处危险地界，一步都不能错，半点儿马虎不得。” “我知道，老宋，我就是夸你，信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林为民忽然压低了声音，用茶缸子挡着嘴，肩膀往宋英杰这边靠了靠，像是把话给旁人听见。 “老宋，跟你说个头疼的事。” 他左右扫了两眼，见没人过来，又凑得更近了些，“方副部长又把警卫员给赶跑了，这都第三次了，劝都劝不住。” “这不合安保条例。”宋英杰眉头拧成了疙瘩，额角的纹路都深了些，“上级早明确要求过……” “条例？” 林为民苦笑了下，嘴角往下撇着，“去年在老黑那边，她自己一个人揣着份文件就穿过叛军控制的地界去谈判，回来不光没说后怕，反倒指着我们鼻子批评过度保护。” 他学着方敏的语气，板着脸，“‘外交官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是她原话，一个字没差，我们能说啥，真出了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我们这些负责后勤的。” 宋英杰眼神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下。 前世的记忆涌上来，这位性子比钢还硬的女高层，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出的事。他还记得后世有人议论，要是方敏能活到新世纪，凭她的本事，至少能为国家在三个关键领域多争下不少国际话语权。 “我去找方部长。”宋英杰正了正军帽，帽檐下的眼神定得很，抬脚就要走。 林为民赶紧拽住他袖子，手劲不小：“别怪我没提醒你，昨天我们自己人去劝，她也不听，被说烦了就拿书砸人，她脾气就那样，又臭又硬，手腕也铁，就是这样才能站住脚，也偏偏难伺候。” 宋英杰脸上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不算明显，却松快了些：“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指挥所里，方敏正低头批阅文件。 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楚。 听见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笃笃的。 她头都没抬，笔尖还在动：“要是来说警卫员的事，门在右边，不用我指。” “报告方部长，特战营营长宋英杰奉命报到。”宋英杰敬了个礼，胳膊抬得平，腰杆挺得直，姿势标准，分毫不差。 钢笔尖在纸上顿了下，洇开个墨点，黑糊糊的一小团。 方敏摘下那副老式黑框眼镜，指腹揉了揉发红的鼻梁，眼尾有淡淡的倦意：“又是你。” 她突然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拍，“砰”的一声，“林为民这个告状精！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宋英杰双手递上文件，指尖并得齐整：“高层特别命令，今天由我负责您的贴身安保。” 方敏看都没看，手腕一扬就把文件推到一边，纸页滑出去半尺远：“宋营长，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站起身，身高刚到宋英杰肩膀，气势却透着压人的劲儿，眼神像淬了冰，“就是思考的时候，有人像影子似的跟在旁边，喘口气都觉得碍眼！” 第105章果然有埋伏 “能理解。但您去年在……” “别拿那事说！” 方敏突然抄起桌上的茶杯，指节都捏白了，又重重放回去，茶水溅出来几滴，“听着，我不会因为这个感谢你，半分情分都没有，更不会在干部考核时给你多写半个好字，你要是想靠这个来刷脸，就想错办法了。” “另外，惹了我的人，我不会再用，你要是非不听话，以后外交部这边的事，我绝对不会跟你们军方那边合作了。”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目光锐利：“现在，还坚持要执行命令吗？” 宋英杰脚跟再次一碰，“咔”的声响更脆了，人站得更直了：“方部长，我接到的命令是确保您安全到谈判桌前。”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没半点闪躲，“至于其他的，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方敏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她突然笑出声，不是爽朗的笑，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认可：“好个愣头青！轴得像头驴！” 她重新戴上眼镜，手指推了推镜架：“行，要跟就跟着吧。但记住——” 她用钢笔尖隔空点了点他，笔尖颤了颤，“工作的时候离我三米远，别越界，我咳嗽就是让你走远点的信号，听见没？” “明白。”宋英杰嘴角微微扬了下，幅度很小，“顺便提醒一句，林处长说您的药已经到了，有需要的话我让人给您送过来” 方敏愣了下，下意识扶了扶眼镜：“……多管闲事。” 声音却软了些。 上午九点整，车队在晨光里出发了。 太阳刚爬上来，金光洒在车身上，亮得晃眼。 宋英杰把方敏安排在第三辆车的后排，这个位置是他在纸上画了又画、算来算去选的，既能避开头车可能遇到的风险，真有情况，往两侧树林撤也方便，紧急撤离的路线都在心里盘好了。 “宋营长，你这部署，比保护总理还周到。”司机笑着打趣，话没说完，却在宋英杰递过来的眼神里闭了嘴。 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就是沉，让人不敢再乱开玩笑。 赶路的时候，方敏一直低头修改谈判条款，眉头没松开过。 钢笔在纸上沙沙划着，墨水印在纸上，字写得又快又有力。 宋英杰忽然按住了耳机，耳麦贴在耳廓上：“减速。” 司机愣了下，疑惑地看向后视镜，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要减速。 宋英杰没等他问，已经按下对讲机，声音干脆：“全体停车！立即疏散！” 刺耳的刹车声“吱呀”响起，轮胎蹭着地面，让人心里发紧。 方敏手里的钢笔没拿稳，在文件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把一行字都糊了：“宋英杰！你……” “请配合！” 宋英杰直接拉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所有人撤到右侧的树林里！快！别耽误！” 林为民也急了，拽住方敏的胳膊就往外带：“听他的！老宋不会无的放矢！” 众人刚撤到树林边，脚还没站稳，宋英杰已经端着枪挡在了方敏身前，枪身稳稳的，没半点抖。有人刚想抱怨两句“大惊小怪”，突然瞪圆了眼睛，话卡在喉咙里，前方的路面上，被落叶盖着的地方，隐约有金属反光的痕迹，一闪一闪的。 “宋营长，这是……？”他声音都发紧了。 “压发装置。”宋英杰声音冷静得厉害，像结了冰，“伪装得挺像回事，跟周围的土色差不多，但固定的螺栓太新了，没沾泥，露了破绽。” 方敏扶了扶眼镜，镜片滑了下，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年轻军官，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 “职责所在。” 宋英杰打断她，耳机里传来侦察兵的报告声，断断续续的。 “现在请各位保持安静，别出声。” 宋英杰的瞳孔缩紧，紧紧盯着道路。 晨雾里那道反光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看得他浑身肌肉瞬间绷得死紧，连呼吸都沉了半分。 “全体警戒！” 他低喝一声，右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指节因为使力泛着白。 防爆组的战士们听见这声喝，脚底下没半分耽搁，立刻就动了。 他身上那件防爆服本就厚重，这会儿被晨光一照，泛着冷森森的光，看着就扎实。 “营长，是十点钟方向不？”他扬声问，脚步没停往那边靠。 “不是，再往前挪三米，盯着排水沟边儿。”宋英杰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了什么似的，可每一个字都带着股硬邦邦的劲儿，容不得人含糊。 他的目光跟鹰隼似的，掠过低矮的杂草、坑洼的路面，把每一寸看着可疑的地方都扫了个遍，忽然定在一处微微鼓起来的土包上。 那土包看着比别处新，边缘还露着点没埋实的碎土。 “就是那儿！” 方敏被护在队伍正中间，本该安安分分待着，可她没按常理来，反倒往前迈了一步，鞋跟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林为民赶紧伸手拦，胳膊一横挡在她前头：“方部长，危险！可不能往前去！” “让技术组过来。”方敏的声音听着跟平时没两样，冷静得不像正站在险地，她摘下眼镜，用衣角蹭了蹭镜片上的雾，镜片被晨光一照，亮得晃眼。 “老林，把时间记下来，9点17分。”她说话时，眼神还落在那土包上，没半分慌乱。 宋英杰回头瞥了一眼，这位女外交官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让他心头轻轻震了一下。 正这时候，防爆组的探雷器突然“嘀嘀”地叫起来。 队伍里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一窒，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全盯着那战士手里的仪器。 “是M18A1。” 战士额头渗出了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防爆服的领口上，“是老美那边的货，不过瞅着被改装过了，引线换了型号。” 他蹲在地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扒开土包边的草。 宋英杰脑子转的很快。 “二班，呈扇形展开，把半径50米都罩住。三班，护着首长往后撤，到安全距离去。”他的指令说得脆生生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方敏却站在原地没动，脚像钉在了地上。 “宋营长，我需要现场的第一手资料。” 第106章把柄 方敏手里的钢笔早翻开了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页上，就等记东西，“引爆方式是什么？当量大概多少？” “压发式的，估摸着200克TNT当量。”宋英杰的回答也透着股专业劲儿，顿了顿又补了句，语气比刚才软了点，“方部长，请退后些，这儿不安全。” 方敏这才往后退了两步，脚跟刚站稳，就转头对着林为民说：“立刻联系代表团，准备两份声明稿。”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点慌乱，“一份是往重了说的，强烈抗议那种；另一份留着余地，别把话说死。”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防爆组喊“解除危险”的信号，宋英杰紧绷的肩膀这才微微松了些，后背的汗顺着衣缝往下滑。 他眼角余光扫到方敏，见她握着钢笔的手指始终稳稳的，连笔尖都没抖一下，纸上记的字依旧工工整整，一笔一划没含糊。 远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东西在里头蹭枝叶。 宋英杰的枪“唰”地一下就出鞘了，枪口稳稳朝前。 “二班，包抄过去！”他话音没落，人已经一个箭步挡在方敏身前，动作快得几乎拉出残影，把人挡得严严实实。 十分钟后，三个当地人被押了过来，衣裳破破烂烂的，沾满了泥，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人，肩膀还一个劲儿抖。 宋英杰蹲下身，让向导用当地的语言快速问了几句，那几个人支支吾吾没说清，他有些不耐烦，伸手在其中一个人检查，摸出个小零件。 黄铜色的，带着螺纹。 “是美制雷管上的零件。”他站起身，把零件捏在指尖转向方敏，“但这些人看着就老实，估计是被人当枪使的傀儡，啥都不知道。” 方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尾的细纹深了点，就这么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宋英杰立刻就领会了意思：“我明白，既然是南越国的人，那事大概率也是他们干的。” “很好。” 方敏转向林为民，声音依旧平平静静的，“老林，立刻向那边提出严正交涉。” 她顿了顿，像是在琢磨词儿，补充道，“措辞要……恰如其分，别过激也别软。” 林为民点头点得干脆：“明白，既要把咱们的立场亮出来，又得给后头留着转圜的空间，不能把路堵死。” 宋英杰站在旁边没吭声，却注意到方敏的视线在那几个俘虏身上多停了好几秒，眼神里带着琢磨。 他心里清楚，这位女外交官不只是在应付眼前这摊子事，更是在往远了想，连谈判桌上的棋都开始谋划了，心思细得很。 “宋营长。”方敏突然转头叫他，“请确保这些人……完完整整到河内，别磕着碰着。” 她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滑到了鼻梁上，指尖在镜架上顿了顿，“他们是很重要的……见证人，得留着有用。” 往车队走的路上，风顺着衣领往里钻。 宋英杰紧了紧领口，听见方敏对林为民低声说：“这次的事，十有八九是那边干的，他们就见不得咱们和谈顺利，想搅黄了……” 确认安全后，宋英杰重新安排行程。 这次没过半个小时，就安全顺利到达目的地。 南越国接待处那扇红木大门透着厚重，正缓缓往两侧挪开。 门口立着个穿白色制服的礼宾官，身子微微往下欠了欠，嘴角挂着那种外交场合常见的标准微笑，开口时声音不高不低：“中国代表团，欢迎到河内来。” 他鞠躬的角度看着刚好是45度，规规矩矩的，可直起身的瞬间，还是飞快地、不显眼地扫了眼手腕上的表，像是在掐算着什么。 明里暗里透着一股子不耐烦的感觉。 方敏脸上带着笑，伸手过去：“阮副部长亲自来接，这可真是让我们心里不安。” 她的声音听着舒服，每个字落得都匀称，挑不出错处。 “方部长一路远来，累了吧。”阮文同的普通话说得确实地道，找不出半分瑕疵，可他偏要把语速放慢，慢得像是在给刚入学的小学生逐字逐句念课文。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时脚步却故意拖沓下来，害得中方代表团在走廊里站着等了足有三分钟，他才慢悠悠地去推开会议室的门。 宋英杰站在方敏身后半步的地方，眼神亮，看得细。 南越那边的人，皮鞋都擦得反光，亮得能照见人影，可坐下的时候，偏要把椅子往地上拖，拖出“吱呀”的刺耳声响。还有个年轻秘书，端着咖啡“没拿稳”，一歪手就泼在了林为民的公文包上。 “真对不住。”秘书道歉快得像在背早就记好的稿子，递过来的纸巾还是那种最小号的，薄薄一张，根本不够用。 林为民笑着接了纸巾，脸上的纹路都没动一下：“没事，正好换个新的。” 他从内袋里掏出备用的笔记本，“说起来，我们国产的牛皮公文包，确实比不上贵国的鳄鱼皮经用。” 方敏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眼看对方故意不说话、冷着场。 她才慢悠悠开口：“阮副部长，听说您女儿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读书？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轻轻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我们北大最近正好和巴黎高师有个量子物理的联合培养项目，说不定能帮上忙。” 阮文同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下。 宋英杰看得真切，这位刚才还端着架子、一脸得意的副部长，这会像是有些坐不住了。 “方部长倒是消息灵通。”阮文同干巴巴笑了两声，“不过小女学的是文学，和物理不搭边。” “是吗？”方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那大概是我记混了。” 她转头朝随行的人招呼：“小王，打个电话去问问。”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突然沉了下去，温度都降了几分。 宋英杰注意到阮文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而那个先前泼了咖啡的秘书，这会正低着头，拼命擦着早就干了的桌面，手忙脚乱的。 第107章情报到了 这还没谈正事，单单从气势上来看，南越国的人就矮了一头。 会议开了四个小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的，没个停歇。 一个南越军官跑过来，满头是汗，宋英杰横过手臂拦住他：“请出示证件。” 见状，那军官的声音磕磕巴巴，舌头像是打了卷，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渗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 翻译忙说：“有紧急军情！必须马上向阮副部长汇报！” 林为民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凑到宋英杰耳边低声说：“放他进去，方部长等的就是这会儿。”他嘴角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又补了句：“都安排好了。” 会议室的门开了又合上，就那一下的功夫，宋英杰听见里面传来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的声响，“咚”的一声，挺响。 紧接着就是阮文同陡然拔高的嗓音，透着不敢信：“这不可能！” 方敏的声音却还是平平稳稳的，听不出波澜：“阮副部长不如看看附件三的照片，看过就知道了。”一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过后，她的语调突然冷了下来，“顺便提醒您一句，我们关押的那三位，指纹比对有了结果，有意思得很。我倒是不想说明白，您也是聪明人呢。” 阮文同没说话。 另一个看着也像是外交官的男性用越南语焦急地说了几句。 南越的翻译声音发颤，带着慌：“我方对此深表遗憾……这纯属个别人员私下的行动，不算数的……” “是吗？”方敏伸出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的，“那这次意外呢，想必也是‘个别人员’弄出来的杰作？” 会议室里突然静得吓人，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宋英杰回过身，将门关上。 不必再看，胜负已经非常明白了。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的大门被拉开了。 方敏头一个走出来，身后跟着的南越代表团成员，个个脸色灰扑扑的，没了先前的神气。阮文同的领带都歪到了一边，却还强撑着伸出手：“方部长，明天的议程……” “按原计划来。”方敏伸手和他握了握，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毕竟，我们都盼着地区能太平稳定，不是吗？”她转头对林为民说：“通知新华社，那篇关于‘南海渔业合作’的通讯稿，可以发了。” 深夜的临时拘留所外，月光淡淡的。 宋英杰回去休息前，想再来检查一番情况，忽然撞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方敏正站在铁窗边上，隔着栏杆往里面看那些囚犯，月光落在她侧脸上，镀了层薄薄的银边，看着挺静。 “方部长？您怎么在这……” “小宋啊。”方敏难得这样叫他，手指轻轻敲着铁栏杆，发出“笃笃”的声，“来看看我们这些‘谈判筹码’。”她忽然转了话头，“听说你是在农村长大的？” “是啊。”宋英杰笑了下，“比不上你们这些文化人。” “华科不能这么说。”方敏叹了口气，“手里的权力是这张嘴而来，若是不能说话了，恐怕下场要比我师父师娘还惨，不如你们当兵的，有实权。” 这话说的…… 宋英杰摇了摇头，“身在其位，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再惨也惨不过我亲眼看到我师父师娘被小鬼批斗，那么好的人，还是知识分子，俩人都是教授，结果也没一点办法，还是下了乡，生死未卜啊。”方敏不知为何，突然和他说起了这些。 宋英杰愣了下，手里电筒的光晃了晃，照在地上又移开。 下乡，大学教授，夫妻…… 越听越像。 “您认识赵教授和宋教授？” 方敏的手指猛地扣住铁栏杆，指节被勒得发白，连带着手腕都绷出了硬挺的筋。 她“腾”地转过身，眼镜片后的眼睛睁得溜圆，声音里带着没压住的颤：“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姓氏，你认识他们？” 宋英杰被她这陡然的动静惊得往后缩了半步，脚在地上蹭出点声响，才讷讷点头：“是……是啊，赵教授叫赵宁，宋教授叫宋慧，两口子就住我们村东头，跟我家就隔的不远，我上次回乡还去看他们了。” “他们还活着？” 方敏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下，突然就哽住了。 她一把攥住宋英杰的胳膊，指腹都陷进他袖子里，像是怕一松手就没了凭据：“你看准了是他们？他们……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宋英杰忙不迭点头：“错不了。赵老师手腕那疤，他说是早年给学生做实验，酒精灯燎着了，小时候给我生炉子还提过。宋老师温温柔柔的，一看就不是乡下女人，你一提这两人的遭遇，我就明白了。” 他话没说完，方敏身子一歪，踉跄着往墙上靠，后背撞得墙“咚”一声，才勉强稳住。 月光落在她身上，这位向来站得笔直、比谁都从容的外交官，肩膀抖得厉害，像是风里晃的叶子。她摘下眼镜，露出泛红的眼尾，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连眼角的细纹里都蹭上了湿意：“都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我没敢打听，总以为他们早……” 宋英杰站在旁边，声音放得轻：“他们挺过来了。现在也有了儿女，都很有前途，赵教授夫妻两人在乡下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但是也算安稳，你别担心。” “安稳？” 方敏忽然笑了声，那笑声飘在夜里，带着点空落落的颤，眼泪反倒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洇出小湿痕。 “要是……要是没有当年的事，他们现在还在大学里安稳当教授呢。”她深吸口气，胸口鼓得高高的，又慢慢瘪下去，声音压得低了些：“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他们两个很少提过去的事情。”宋英杰摇了摇头，为了安慰她还补了一句，“你知道的，过去的时候敏感，后来他们认识的人也都没了，很少提，包括孩子都没说过几次……” 方敏猛地抬手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点呜咽声，跟着就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娃，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后背都起伏着。 第108章无巧不成书 宋英杰站在旁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想递点东西擦泪，摸遍口袋也没摸着纸巾，就那么站着，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那年……他们听到了风声，把我先送出国了……谁都没想到居然能批斗到他们头上……自己却被……” 远处传来换岗的哨声，“嘀——嘀——”的，在夜里飘得远，清亮得很。 方敏猛地站起来，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抹了两把，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又把眼镜戴回去，手指在镜架上按了按。只是再开口时，声音里还裹着没散的鼻音，软乎乎的：“小宋，跟我多说说，老师他们……现在身体怎么样，具体地址在哪里？” 宋英杰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趋势，谁能想到平时那么冷淡，事业心强的大领导，居然是村里两位孤寡老人的徒弟？ 他顿了顿，才说：“两位老人的身体情况目前都还可观，但是后续毕竟年纪大了，在村里医疗设施也没那么完善，他们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具体的地址我回去用纸条写给你，如果他们能见到你，想必也非常高兴。” “好。” 方敏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心里有了盘算，感觉在小年轻面前这么激动，有些丢人，便点了点头，“你早点回去休息，后续还有任务要交给你。” 宋英杰回到临时宿舍，原本以为经过今天这一天复杂的任务，他会心事重重，甚至失眠。 可没想到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宿舍里就透进了光。阳光挤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一道的影子，晃来晃去的，看着有点晃眼。 宋英杰先是布置安保工作，等到了时间就先行进了会议室，等待外交官到达。 上午九点整，双方已经到齐。 阮文同坐在对面，脸比昨晚还难看，灰蒙蒙的像蒙了层土。 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把身子坐得直了些，硬撑着开了口："关于贵国渔民的事，我们可以考虑着马上释放..." "考虑？" 方敏手里的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瓷器碰着桌面，"叮"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里挺清楚。 "阮副部长，我们现在不说''考虑''，是要定个实实在在的时间。" 她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我国渔民被非法扣了接近两个月，多拖一分钟，都是在伤两国的情分。" 阮文同嘴角抽了抽，脸上的肉都跟着动了动："这个...得走正规程序..." 林为民这时候递过去一份文件，指尖在纸角上点了点："我们查过贵国的《紧急事态处置条例》，行政拘留的释放令，最快两个钟头就能批下来。" 他也推了推眼镜，眼神落在阮文同脸上，"这是去年贵国处理类似案子的判例，要不要我给您念一遍？" 南越那边的翻译赶紧凑到阮文同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阮文同额头冒了层细汗，手在桌子底下蹭了蹭："那...贵方扣着的我方人员..." 方敏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搭着："一换一，这很公平。一个渔民换一个士兵。"她话头忽然转了，"至于那三个''原住民''..." 说到这儿故意停了停，眼神往阮文同那边扫了扫，"就当是我们表诚意，多送的。" 宋英杰站在会议室角落，听着这话眉头皱了皱。 他眼尖，瞧见阮文同的手指在桌下不停敲着膝盖，敲得飞快。 他往前站了半步，开口道："报告，要不要给各位续点茶水？" 这么一打岔，阮文同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快了些。 方敏瞥了宋英杰一眼，没接话，转头接着跟阮文同说："关于国界线划分，我们还是认国际会议定的那个..." "绝对不行！" 南越那边一个年轻外交官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都震得跳了跳。他军装上的勋章跟着叮当作响，"那片礁盘打古时候就是我国的领土！" 林为民不慌不忙翻开另一本档案，指尖在纸页上滑着："''自古以来''？" 他抬眼看向那军官，又转回头对着阮文同，"这是1932年法国殖民政府的海图原件，上面标的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要是不信，要不要我请法国驻越大使来做个证？"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火药味都快漫出来。 方敏却突然放缓了语气："当然，考虑到实际管控的情况，我们也不是不能让，只要有商有量，在中间线基础上，我们也并没有侵占他国领土的爱好。" 阮文同一听眼睛亮了，往前凑了凑："5海里！我们能接受让5海里！" 方敏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点淡笑："阮副部长，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她转头对旁边的助手说："把去年贵国在海洋法会议上的立场声明拿过来。" 林为民跟着补充："那会儿贵国代表说得明白，领海基线的测量误差都不能超过0.5海里。" 阮文同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抽了气的气球。 方敏接着说："3海里是我们的底线。但..." 她故意把声音拖长了些，"前提是贵方得今天就在国际记者会上公开道歉，还得保证以后不再出这种事。" "这..." 阮文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手帕都快湿透了，"4海里怎么样？我们还能额外给点补偿..." 方敏"啪"地合上文件夹，站起身："看来贵方还没琢磨明白。" 她往门口走，"要不我们改天再谈？" "等等！"阮文同急忙站起来拦她，"3.5海里！这真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 方敏跟林为民交换了个眼神，林为民微微点了点头。 她缓缓坐下："3.2海里，这是我们能让的最后一步。"她补充道，"而且贵方必须在今天下午三点前把所有渔民都放了，记者会上得说''深切歉意，绝无下次''，这词不能换。" 宋英杰站在旁边看着，这才明白方敏为啥说"活着的证人比死的有价值"。 那几个俘虏，这会儿在谈判桌上就化成了实打实的数字和条款，每一海里都来回争，半分不让。 第109章大好事 阮文同苦笑一声，丑闻都捏在别人手里，他哪有什么筹码，只好点了点头，“外交铁娘子，名不虚传，我服了。” 方敏笑了下，“谬赞了，那我们今天就算说好了。” 签字仪式下午四点准时开始。 阮文同捏着钢笔的手微微抖着，在镜头前硬扯出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方敏从容地跟他握了手，转头对着记者说："这就是和平解决争端的样子，也显了两国的智慧和胸怀。" 宋英杰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阮文同拿起电话，手指按号码时都在颤："马上把中国渔民放了，对，现在就放。" 挂了电话，这位副部长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嘴角耷拉着，没了半点精神。 "宋营长。"方敏喊了他一声。 宋英杰立正敬了个礼，掏出军用对讲机："永兴岛注意，按B方案执行交接，重复，B方案。" 他特意用了明语，就是要让南越那边听得清楚，"所有人员都得完好无损，完毕。" 阮文同的脸更黑了，往前凑了凑："方部长，这..." "放心。"方敏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挺沉，"我们向来说话算话。不过..." 她压低了声音，"要是再有''渔民''带着美制装备''误闯''我国领海，下次可就不是坐下来喝茶这么简单了。" 记者招待会上，阮文同拿着稿子，结结巴巴地念完了道歉声明。有个BBC的记者追着问："这是不是说，南越承认之前的行动既错误又非法？" 林为民这时候递过去一杯水，阮文同伸手去接，手一抖，半杯水洒在讲稿上，墨迹都晕开了。 方敏从包里拿出份备份递过去，语气挺温和："阮副部长可能是太紧张了。" 她转头对着记者，"我想阮副部长刚才说得很清楚，这就是一次''令人遗憾的误会''，对吧？" 宋英杰站在后面，差点没忍住笑。 他瞧见昨晚那个泼咖啡的秘书，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阮文同西装上的水渍，而之前那个拍桌子的年轻军官，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 爽！ 虽然没有办法像后世那样，犯我领土者，虽远必诛，但起码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保护了渔民，守护了领土。 宋英杰没想到自己也有参与到这种时候的机会，心情好到极点。 记者会结束之后，双方再度明了国界线的协议要几个月后才能签署，毕竟这种事情要调查协商很久。 只会留部分外交人员在此商讨。 像方敏，林为民这种高层，在记者会结束之后，就提前准备离开，回去汇报。 宋英杰也算是结束了这为期不到七天的护卫任务，完美收官。 要走的时候，方敏特意找到正在检查车辆的宋英杰："小宋。"她从公文包里摸出张纸条，递过去，"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不管啥时候打，都能找到我。" 宋英杰把纸条和名片小心翼翼地收好，揣进内袋："方部长，赵教授夫妻俩要是知道您还惦记着他..." "先别告诉他。"方敏脸上少见地露出点不好意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钢笔，笔杆都被摸热了，"我想...等下次见了面，给他们个惊喜。" 她整了整衣领，又变回那个干脆利落的外交官样子："对了，老师他们...平时缺啥不？" 宋英杰想了想，把知道的都说了："乡下啊，吃得朴素，俩老人平时的开销也少，如果说需要的话，就是他们平时的兴趣爱好那些吧……宋教授现在还养花。" 方敏的眼镜片后面闪过一丝水光，快得像没出现过："我知道了。" 她转身往专车那边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小宋，你是个好兵。"顿了顿，又补了句，"也是个好孩子。" 宋英杰有些害羞。 林为民也凑了过来，递上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职务："以后有空来望京，记得找我。我知道有家馆子的特色菜最地道。" 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不过得等休会的时候，平时部门管得严，不让喝。" 宋英杰笑了下，“好，老林！” 望着车队渐渐远去，车轮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来，宋英杰摸了摸口袋里的字条。 阳光照在身上，反光暖乎乎的。 他突然觉得，这世界真小。 宋英杰带着特战队员回永兴岛时，夕阳正往海平面沉，把半边天染得通红，连近处的海水都映得暖烘烘的，浪头打过来都像是裹着层霞光。 训练场那边尘土扬得老高，黄扑扑的一片。 隔着老远就听见上官明扯着嗓子喊，声音能穿透风：“那五个！你们是属乌龟的？就这磨蹭速度还练反侦察？输给二营那是活该！” “报告营长！” 一个满脸是泥的小战士先瞅见他们一行人，立马收了动作站直，“啪”地敬了个礼，胳膊绷得笔直，泥点子顺着脸颊往下掉都没顾上擦。 这一嗓子把训练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勾了过来，原本正摸爬滚打的动作全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宋英杰他们身上。 宋英杰摆摆手，示意大家接着练，自己则径直走向蹲在沙坑边的陈默。 这位平时最爱咋咋呼呼、训练时总爱跟战士们打闹的队长，这会儿正闷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线条弯弯曲曲绕成一片复杂的战术图。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瓮声瓮气地说：“报告营长，我们在加练反侦察科目。” “听说这次比武拿了第二？” 宋英杰蹲下身，顺手从旁边捡了根断树枝，在陈默画的图旁边也画起来，寥寥几笔勾出个简易的岛屿地形图，线条歪歪扭扭的，看着倒也能认出来。 陈默手里的树枝“啪”地一声断了，半截落在沙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尾红得厉害，像是憋着股劲：“反侦察环节丢分最多。” 他咬着牙，声音发紧，“明明平时我们特战营没少训练这个，大家表现都很好，要不是老周他们几个突然被调走执行任务……” 第110章犒劳 “放屁！” 上官明从队伍那头小跑过来，作训服后背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洇开来，看着都能拧出水，“明明配合得像没头苍蝇！刚才演练那会儿，出现了重大失误，直接让所有人都发现了咱们的位置，即使及时调整，后续也都乱了阵，能拿第二已经很好了。” 宋英杰扫了眼周围，战士们个个耷拉着脸，眼里却都憋着股不服气的劲儿。 他忽然笑了，声音敞亮：“都别吵，这事怪我。” 他站起身，拍了拍作训裤上的沙子，手掌拍下去，“扑扑”掉下来不少沙粒，“临时任务抽走十几个骨干，原本的部署全打乱了，你们没乱了阵脚就不错。” 陈默猛地站起来，急着摆手：“营长，这不……” “怎么？嫌我这话说得轻，惩罚太轻？”宋英杰挑了挑眉，故意把声音提得高了些，让周围战士都能听见。 “那这样，晚饭后我在训练架那当众做一百个引体向上，再加五十个俯卧撑，给大家消消气，怎么样？” 训练场上顿时静得没了声，连风刮过沙粒的声音都听得见。 一个小战士攥着拳头，怯生生地开口：“营长，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宋英杰板起脸，语气沉了沉，“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找补的！二营的文才辉带兵确实有一套，这次他们赢了，咱们得服气！” 他话锋一转，眼里透出点劲来，“不过嘛……下次比武，咱们得把场子给找回来！” 陈默这下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的红还没退：“可不能让咱们的战斗英雄体罚，传出去该让人笑话了。” 他往前凑了凑：“不说不高兴的事儿了，营长，你们这次任务……是不是很危险？” 宋英杰掏出军用水壶，拧开盖子灌了两大口，喉结动了动，才故意卖关子：“险乎被南越包了饺子。” 他用手背抹了把嘴，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掉，滴在沙地上洇出小湿痕，“要不是老子眼尖，估计那车就真开到炸弹上了。” “卧槽！”上官明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嗓门又拔高了，“真跟他们干起来了？” “干个屁！”另一个跟着一起去的战士从旁边走过来，忍不住插嘴，嘴角还勾着笑，带着点得意，“咱们占据了道德高地，南越那边立马就怂了！你们是没看见他们那个副部长的脸色……跟吃了屎似的，白一阵青一阵的。” 宋英杰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水果糖，这是开会的时候从果盘里顺的，五颜六色的糖纸在夕阳下闪着光，他挨个分给围过来的队员。 “晚上有记者会重播，到时候带你们看怎么打脸的，保准解气。” 陈默接过糖，剥了一颗塞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化开来，眼睛亮了起来：“我听通信班说，南越那边公开道歉了？” “何止。” 宋英杰解开领口两颗纽扣，松快松快脖子，领口被汗浸得有点发皱，“还白送咱们三点二海里的领海。” 大家的表情明显都松快了些。 宋英杰又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全体注意！最后一组训练，我和老周他们几个陪你们练！” 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两秒，陈默第一个跳起来，挥了挥胳膊：“还愣着干啥？让营长瞧瞧咱们特战营的真本事！别让他觉得咱们就只会闹别扭！” 夕阳慢慢往下沉，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沙地上腾起欢快的尘土，裹着脚步声、喊号声和器械碰撞的声响，热闹得很。 训练间隙歇口气的功夫，宋英杰把陈默拉到一边，拍了拍他胳膊：“你小子，输给二营就这么难受？” 陈默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捏得发白，喉结动了动：“营长，我不是输不起……就是觉得憋屈！咱们明明有本事拿第一的……” “行了！”宋英杰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力道不小，“知道老子为什么总是故意磨你性子吗，以后老子和上官走了，特战营就是要你一个人撑起来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陈默急巴巴的样子才接着说，“因为你太要强，眼里容不得一点输。带兵打仗，输赢都是常事，哪能次次都占上风？重要的是……” 他抬手指了指正在加练的战士们，他们正互相纠正动作，喊得比之前更有劲，“你看，现在大家这劲头，比拿了第一还足！这股子劲在，下次赢回来不难。” 陈默顿了顿，揉了下脑袋，“营长，我知道了……” 训练结束时，天已经擦黑了。 宋英杰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叠零钱，拍在上官明手里：“拿着，告诉炊事班，今晚加个肉，让大伙儿解解馋。” “营长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紧接着整个训练场都炸开了锅。 陈默勾着宋英杰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那一百个引体向上……” 宋英杰眨了眨眼，笑得有点坏：“你这臭小子，就惦记着这个，不想老子好！” 宋英杰走出训练场时，后背的作训服早被汗水浸得透湿，贴在身上有些发沉。他抬手抹了把脸，额角和下颌的汗珠混着往下淌，抬手随意抹了两把，脚步没停，径直朝着炊事班的方向走。 炊事班门口，老王正带着几个年轻战士蹲在地上择菜。地上摆着两大筐青菜，战士们手指麻利地掐掉黄叶，老王则蹲在一旁分拣着土豆。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过来，抬头一看是宋英杰，老王赶紧把手里的土豆往筐里一放，站起身直了直腰，抬手敬了个礼：“宋营长！这是刚回来？” “是啊老王，我来是为了今晚给弟兄们加个餐。”宋英杰说着，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时指了指炊事班的方向。 “红烧肉多放些糖，再烧个辣子鸡。这阵子训练强度大，弟兄们体力消耗得厉害，得好好补补。” 老王伸手接钱的动作顿了顿，又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脸上带着点为难的神色：“宋营长，这……王团长刚下了禁酒令，说是演练期间不让搞这些……” 第111章改观 “你放心，不要酒。”宋英杰把钱直接塞进老王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拍了拍他的胳膊，“就是正常给大家加个菜。对了，再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水果，洗干净了给弟兄们分了。最近天热，训练又累，战士们容易上火。” “哎！那行，宋营长放心，晚饭的时候就给特战营送过去。” 宋英杰点点头，“那先谢谢炊事班的同志了，还有点事儿，回头聊。” 离开炊事班，宋英杰拐了个方向，朝着驻地办公楼的方向走，窗户开着，驻地连长正和几个战士围在桌子旁说话，手里还捏着个本子。 他先是瞥见窗外的影子，抬头一看认出是宋英杰，赶紧把本子往桌上一放，快步从屋里迎了出来：“宋营长！您可算回来了！听说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 “还不错。”宋英杰脸上带了点笑，往屋里瞥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郑连长，“老郑，晚上借你们连的电视机用两个小时，成不？给战士们看看南越那边怎么道歉的，也让大家高兴高兴。” 郑卫国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眉头皱了皱，带着点犯难的语气：“这个……严团长下午让人捎了话，说今晚要组织全团看新闻联播……” “就用两个小时，六点到八点，保证不耽误团里的安排。”宋英杰说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递过去时笑了笑，“上次听你念叨，说喜欢抽这个牌子，正好我这儿有一包。” 郑卫国看到那包烟，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捏在手里，又犹豫着往屋里看了一眼：“可是文营长他们二营之前也来问过，说晚上想借电视机用用……” “文才辉？” 宋英杰挑了下眉毛，语气里带了点了然，“他们营不是在比武里拿了第一吗？这种好事，王团长说不定会单独给他们营开个表彰会，也不差这两个小时看电视的时间。” “这倒也是……” 郑卫国把烟揣进了上衣口袋里，拍了拍口袋，干脆地应下来，“行，那就六点到八点，正好今天天气好，我拉个线，让战士们把电视机挪到院子里，给您留着。” 宋英杰又跟他们聊了会儿天，这才离开。 走到领导所在的办公室门口，宋英杰停下脚步，抬手把军装的领子整了整，又抻了抻衣角。 让他没想到的是，严团长的勤务兵小张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下，看到他过来，立刻笑着迎了上前：“宋营长！团长正在办公室里批文件呢，您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这待遇和上次他来团部时完全不一样。 上次他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连严团长的面都没见着。 宋英杰点了点头，没说话。 小张刚跑进办公室里没两步，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严团长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办公室里的电扇正转着，扇叶老旧了，转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严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头也没抬，手里的钢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没停手，直接开口问：“任务完成了？” “报告团长，任务顺利完成。” 宋英杰立刻站直了身子，抬手敬了个礼，声音也跟着提了提，“南越方面已经公开道歉了，被他们扣下的渔民也全都安全返回了，一个不少。” 严团长这才停下笔，把钢笔往桌上一放，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宋英杰身上扫了扫，顿了顿才问：“听说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突发情况了？” “是的。” 宋英杰把巡逻艇遇到的情况捡关键的说了说，没敢啰嗦，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情况确实挺危急的，多亏了团长您平时反复强调应急预案，让我们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我们才能及时稳住局面，没出岔子。” 严团长手里的钢笔尖在文件上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点儿。他抬眼看了看宋英杰，微微挑了下眉毛：“应急预案？” “外交部的方部长特意提到这事，说这次能抓住南越的把柄，全靠团长您提前部署的警戒方案考虑得周全。” 宋英杰语气平静，说的时候目光落在严团长桌上的文件上，“她还说，要在给军委的汇报材料里重点提这件事，夸您部署得当，考虑长远。” 严团长把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放，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等宋英杰坐下，他又开口，语气也松快了些，“小宋啊，这次任务你处理得不错，没给咱们团丢脸。” “都是团长您平时要求严格，我们训练抓得紧，才能有备无患。”宋英杰刚在椅子上坐定，又立刻站起身，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方部长让我转交给您的会谈纪要副本，她说里面有些内容您可能会感兴趣，让我一定给您带过来。” 方敏才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 这是他特意问过林为民，也算规则之内的流程，特意给领导带了一份回来。 严团长接过文件，放在桌上翻着看了几页，翻到中间时停了手，抬头问：“这个方敏……是什么来头？听着名字挺耳生的。” “听说是外交学院的高材生，之前在不少会议上还立过功，是个有本事的人。” 宋英杰斟酌着措辞回答，说的时候特意顿了顿，“她跟我提起您的时候，对团长您的部署很是赞赏，还说以后有机会，想当面来向您请教些事。” 严团长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摆了摆手：“胡闹！都是干革命工作的，分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他站起身，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两个搪瓷茶杯，又拎过暖水瓶往杯子里倒了水，“来，尝尝这个，老家刚寄来的龙井，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错。” 两人坐着喝了会儿茶，又聊了聊任务的细节。严团长喝了两口茶，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别的事：“听说你们营这次比武拿了第二？” 第112章提议联合训练 “是，在反侦察科目上掉了链子。”宋英杰坦然承认了不足，没藏着掖着，“主要是战士们的配合还是不够默契，拖了全营的后腿。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接下来会针对这个科目加练，一定把成绩提上来。” “嗯。”严团长抿了口茶，点了点头，语气里带了点赞许，“胜了不骄傲，败了不气馁，这才像个干事业的样子。对了，那个方部长……除了这些，还跟你说什么了？” 宋英杰明白他想问什么，顺着话头往下说：“她说这次军地联合行动特别成功，两边配合得也好，准备建议上级以后多开展这样的协作，遇到事了能更好地应对。” 严团长眼睛亮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板起脸，恢复了平时的严肃样子：“这些都是分内该做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外交部的同志这么重视，你回头把这次任务的详细报告整理好交上来，我看看。” 宋英杰点点头，“是，团长放心。” 离开团部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到了西边的山后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区里开始亮起路灯。 宋英杰沿着走廊往外走，刚走到拐角的地方，就迎面碰上了文才辉。两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文才辉先开了口，脸上带着点笑：“老宋，这次任务还顺利吧？我听人说你们立了大功？” “还行，任务顺利完成了。”宋英杰也笑了笑，回了一句，又接着说，“恭喜你们二营在比武里拿了第一，听说严团长要在全团通报表扬你们，这可是大好事。” 文才辉摆了摆手，嘴上说着“没什么没什么”，脸上却藏不住得意的神色，眼角都带着笑：“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哪比得上你们执行的正经任务金贵……”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顿了顿，眼神往旁边瞥了瞥，才又问，“听说方部长很赏识你？还专门找你谈了话？” 宋英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平实了些：“就是例行公事，她问了问任务的情况，我汇报了几句，没别的。对了，你们二营反侦察那套战术挺新颖的，这次比武也看出效果了，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们营的战士们传授传授经验？” “这个嘛……”文才辉不知是经过了什么高人提点，似乎和之前不大一样，眼神飘了飘，往远处看了看，没直接回答，过了会儿才含糊着说，“得看团里的安排。老宋啊，有些事……别太较真了，差不多就行。” 宋英杰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脸上带着坦然的神色，语气也实打实的：“文营长说笑了，训练上的事哪能马虎。不较真怎么能发现问题，不发现问题怎么能出成绩？” 他抬手腕看了眼手表，表针已经快指到六点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得赶紧回营区，晚上还要组织学习会。”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文才辉突然往旁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老宋，我只提醒你一句，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啥的。” 宋英杰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脸上带着诚恳的表情，语气也很认真：“文营长，咱们都是革命同志，不管是谁，不管干哪样工作，都是为了部队建设，为了把工作做好。你说是不是？” 文才辉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先是愣了愣，接着笑了两声，顺着他的话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既然如此，有空的话我们搞个联合训练吧，强强联手？” “行啊。”宋英杰笑了下，扭头走了。 不知为何，短短一星期，总觉得文才辉变了很多，似乎是心里藏着什么事。 不过他自认为和他关系只能算同事，也并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会贴上去问。 回到营区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好了电视机，战士们搬着小马扎围坐在周围，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陈默坐在最前面，看到宋英杰回来，立刻站起身朝着他招手：“营长！您快来看，电视里正在重播记者会呢，南越那个副部长道歉的时候，脸都绿了！” 电视屏幕上正放着南越记者会的画面，阮文同站在台上，手里捏着稿子，说话结结巴巴的，道歉的话也说得含糊不清。 他那副样子引得战士们一阵哄堂大笑，还有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都带着解气的笑。 上官明端着个饭盒从人群里挤过来，把饭盒往宋英杰手里递了递：“营长，您尝尝这红烧肉，老王知道您爱吃甜口的，特意多放了糖，炖得烂乎着呢！” 宋英杰接过来，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肉炖得确实烂，一抿就化。 他抬头往远处看，海面上，一轮明月正从云层里慢慢探出头来，清辉洒在营区的地上，也洒在战士们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陈默说：“从明天开始，咱们营和三营搞联合训练，你去通知一下各排，让大家提前做准备。” 陈默正扒着饭，听到这话差点被噎住，赶紧放下饭盒，一脸惊讶地问：“啥？和文才辉他们二营一起训练？” “互相取长补短嘛。” 宋英杰笑了笑，目光往二营的方向瞥了一眼，话里带着点别的意思，“都是革命同志，多在一起交流交流，学学对方的长处，总是好的，对不对？” 张晓梅坐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木桌跟前，手指在算盘珠子上灵活地拨来拨去。算珠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轻轻荡开，一下下敲得扎实。 午后的日头正暖，金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摊开的账本上，也落在她的脸蛋上。 原先那脸蛋白皙得像块上好的玉，这阵子常顶着日头在外头跑，被晒得匀匀实实透着层健康的红晕，反倒比从前多了几分鲜活气，看着更精神了。 桌上压着宋英杰上周寄来的信，信纸边角被摩挲得有些发皱，上面还留着几个小玉玩耍时按上的油手印，星星点点的。 “小芳，你快来看！” 第113章有盼头了 张晓梅忽然停了拨算盘的手，指尖悬在账本上，带着实打实的惊喜喊了一声。 指尖点着账本上的一行数字，声音里都透着按捺不住的雀跃：“咱们这半个月的纯利润有四百多块呢！这可比上班拿的那点死工资多太多了。” 小芳正在厨房水池边涮碗筷，瓷碗碰撞的叮当声没停，听见喊声赶紧扯过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手，快步从厨房跑出来。 她围裙上还沾着中午炒菜溅上的油渍，亮晶晶的几片：“这么多？嫂子，您没算错吧？” 她凑到账本跟前，眼睛瞪得溜圆，鼻尖几乎要贴到纸页上，盯着那数字看了又看，半晌才咋舌：“乖乖，这可比我在老家种地强十倍不止！在地里刨一季庄稼，也换不来这么些钱。” 张晓梅笑着翻开账本另一页，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划着，一笔笔算得清楚：“错不了！你看这件连衣裙，进价十二块，卖十八块，每件稳稳当当能赚六块。这件衬衫进价十块，卖十五……” 她话说到一半顿住，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眼，确认外头没人，才压低声音接着说：“其实英杰在信里提过，改革开放之后，国家给老百姓指了不少出路，做生意就是其中一项。只要不犯法，踏踏实实挣钱，没人会拦着。” 小芳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信服：“英杰哥就是觉悟高！又在部队待着，懂得就是比咱们多！” “他啊……” 张晓梅提起丈夫，脸上不自觉泛起甜蜜的笑容，伸手从抽屉里取出那封信，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边缘，像是在摸什么宝贝。 “你看他写的：‘晓梅，我想你的服装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了，这很好。现在政策允许，你又有这个本事，我全力支持。不过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晚上早点睡……’” 她念信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下来，尾音都带着点化不开的软，像是含着温水。 小芳站在一旁，看着她念信时的模样，眼里满是羡慕，轻声说：“宋营长真是开明！对您又这么体贴，嫂子你们两个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以后要是能嫁个这样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就知足了。” 张晓梅被她说得心里熨帖，微微一笑，小心地把信折好，按原来的折痕叠得整整齐齐，放回抽屉里。 又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小芳手里：“来，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我多加了二十块，算是犒劳你这些日子跟着我一起摆摊，风吹日晒的，辛苦你了。” “这……这也太多了！”小芳赶紧伸手接过信封，手指捏着信封边，微微有些发抖。 信封不厚，却沉甸甸的。 她眼眶都有点发热：“嫂子……其实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我跟着您不光能拿工钱，还能学本事，比在老家强多了。我在老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下这么多呢。” 张晓梅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眼里带着真切的期许：“咱们一起努力。我算过了，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势头，再有几个月就能攒够租个小店面的钱。” 她说到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光，闪着盼头：“到时候咱们就不用再风吹日晒地在路边摆摊了，有个固定的地方，遮风挡雨的，我也能算有个正经营生。” 小芳听着这话，眼角都有些红了，赶紧吸了吸鼻子，怕眼泪掉下来：“嫂子，您真是我见过最有能力的女人！还有英杰哥，又支持您又疼您，您俩这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 张晓梅被她夸得噗嗤一笑，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啊，就会拣好听的说。再这么拍我马屁，再说下去我可要飘得找不着北了。” 她摇了摇头，眼里却闪着点狡黠的光，嘴角扬着藏不住的得意：“不过嘛，等英杰回来，看到我把生意做起来了，肯定得让他大吃一惊。” 其实，张晓梅心里也悄悄攒了点骄傲。 这做生意先前看着像座山，真上手了才发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要么是这事儿本就不难，要么就是她本来就有点这方面的天赋…… 等自家男人回来，看到她不光赚了不少钱，还把家里老老小小照顾得妥当，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保准会更看重她，对她更有信心。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周五。 张晓梅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把装钱的蓝布布袋仔细掖在帆布包里，又检查了两遍，才挎着包准备出门去批发市场。 “妈妈，带我去嘛！”洋洋从里屋一阵风似的跑出来，小胳膊一伸就抱着她的腿不放，小脑袋在她裤腿上蹭来蹭去，带着孩童特有的黏人劲儿：“我都好久没去市场里了，想去看看热闹。” 张晓梅被他缠得没法，无奈地摸摸儿子的头，声音软了几分：“妈妈是去进货，不是去玩的。市场里人多又乱，磕着碰着可不好。” “我保证听话！”洋洋仰着小脸，眨巴着一双跟宋英杰很像的大眼睛，使劲点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我不捣乱，还能帮妈妈拿东西！拿不动大的，拿小的也行！” 正在给小玉喂饭的小芳见状，忍不住笑了，一边给小玉擦嘴角的粥粒一边说：“张姐，您就带他去吧。小孩子家在家也闷得慌，跟着去看看也新鲜。我在家看着小玉就行，您放心。” “那好吧。” 张晓梅被儿子缠得没了办法，只好妥协。 她蹲下身，看着洋洋的眼睛，认真叮嘱：“不过你得答应妈妈，到了那儿一定要跟紧我，寸步不离，不能自己乱跑，知道吗？” “保证完成任务！”洋洋学着爸爸的样子，抬手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小胳膊举得老高，身子却歪歪扭扭的。 那模样逗得张晓梅和小芳直笑，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松快起来。 张晓梅骑着那辆半旧的三轮车，洋洋坐在后座绑好的小板凳上，小手紧紧抓着车帮，指节都攥得发白。 一路上他兴奋地东张西望，眼睛都不够用了，嘴里叽叽喳喳没停。 第114章差点走丢 “妈妈！那边有大怪物！我没见过的，好大一个啊！” 洋洋扒着三轮车车帮，小手指着远处，声音里满是新奇。 “洋洋，那是吊车，干活用的，不是怪物，别乱喊。” 张晓梅脚下蹬着车，头也不回地应着。 “好吧妈妈。”洋洋悻悻地收回手，没多久又眼睛一亮，“那边有卖冰棍的！妈妈你要不要吃？好多人都在围着买呢！” “不吃。”张晓梅稳稳把着车把，“大早上吃冰棍对肠胃不好，你也别惦记了。” “妈妈……” 洋洋拖长了调子，还想说点什么。 “洋洋！”张晓梅被他一声声喊得没法专心骑车，只得频频回头，扯着嗓子叮嘱，“你这孩子，再这样东喊西叫的，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坐好别乱动！把车帮抓稳了！路上坑坑洼洼颠得厉害，摔下去真会疼的！” 洋洋听出妈妈语气里的严肃，委屈地撅了撅嘴，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话。 到了批发市场，还没走到门口，里头的嘈杂声就像潮水似的涌了出来。 门口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挑货的弯腰翻着摊子，拉车的吆喝着往前挤，还有站在摊子前跟摊主扯着嗓子喊价的，人挤着人、潮涌着潮，堵得水泄不通。 热闹得跟过年赶大集一个样。 这才刚刚早上啊。 张晓梅把车停在路边，拿出车锁仔细锁好，又伸手拽了拽锁头，确认锁得牢牢的，才紧紧牵着儿子的手往里走。 人多挤得厉害，前后左右都是胳膊碰胳膊，她手心都攥出了汗，一边跟着人流往前挪，一边一遍遍跟洋洋念叨：“跟紧妈妈，脚底下看好路别乱踩。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走丢了，可就找不着妈妈了。” 她先拐到一个卖小百货的摊位前，摊位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发卡、亮晶晶的手链，都是些便宜小巧的物件，正适合当赠品，给来买衣服的顾客添点欢喜。 她蹲下身，低着头跟摊主讨价还价。“再便宜点吧，我多拿些。”“真不能再少了，这都没赚你多少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挺认真。 没留意的工夫，等她谈妥了价钱，扭头想叫洋洋看看喜欢哪个发卡时，身边的洋洋竟没了踪影。 “洋洋？洋洋！” 张晓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急得额头瞬间冒了汗，声音都带上了颤。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胳膊肘撞了好几个人也顾不上道歉，四处张望寻找，眼睛扫过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手心全是冷汗，连喊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最后还是在一个玩具摊前找到了他。小家伙站在摊边，仰着小脸，正盯着货架上一排小汽车发呆，眼睛一眨不眨的，小眉头还皱着，像是在琢磨哪个颜色更耐看、哪个轮子更顺滑。 “你这孩子！” 张晓梅又气又急，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过儿子，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手上没敢用力，心里头更多的是后怕。“吓死妈妈了！跟你说了要跟紧妈妈，怎么自己跑了？要是真找不着你，可怎么办？” 洋洋被拍了两下，小嘴一瘪，眼圈立马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委屈地小声辩解：“妈妈对不起，我就是想看会儿小汽车……它们长得不一样，有的有红轮子，有的没有，还有的车顶有小旗子……” 张晓梅看着他泛红的眼睛，那点因为着急冒出来的火气一下子就散了，心也跟着软了。她蹲下身抱住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柔缓：“下次想看什么跟妈妈说，不能自己乱跑，知道吗？妈妈找不到你那阵子，心都快跳出来了。” 洋洋趴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用小手胡乱抹了抹眼睛，带着哭腔嘟囔：“我刚才明明喊了妈妈好几声，可是妈妈跟那个阿姨说话，没理我……我才自己走过去的。” 张晓梅愣了一下，“这……”她回想了一下，刚才跟摊主还价时确实太投入了，满脑子都是“能不能再降五毛”“多拿五十个能不能优惠”，压根没听见儿子喊她。心里顿时有些惭愧，是自己光顾着做事，忽略了身边的孩子。 “是妈妈错了。”她抬手帮儿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温声哄着，“妈妈没听见你喊，是妈妈不好，下次妈妈一定注意听。但你以后也不能这样吓妈妈了，知道了吗？” 洋洋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在她衣襟上。 张晓梅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委屈，不过市场上人多事杂，也没空仔细哄他，只好拉着他的手，慢慢往黄老板的店铺走。手心牵着儿子温热的小手，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他手指的力度，心里才踏实了些。 到了店里，扫了一圈货架，张晓梅的心情却沉了下去。货架上摆的大多都是老样子，蓝布褂子、灰色裤子，之前都进过好几次了，款式旧得很。她翻来覆去挑了半天，拿起这件看看、放下那件摸摸，也没挑出几件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款式。 “黄老板，最近没进什么新货吗？”她拿起一件条纹衬衫又放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望，“这些款式都快卖不动了，顾客来来回回看着都腻了，大多是问两句‘有没有新样子’，一听还是这些就走了。” 黄老板正在柜台后打算盘，算珠拨得飞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得像小雀儿。听见问话抬起头，脸上露出个神秘的笑：“张同志别急啊。”他朝里间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上次跟你提过的那批新款刚到货，还没来得及上架呢，就等你来了才开包。” 张晓梅眼睛一亮，刚才那点因为没找到新款式的低落劲儿一扫而空，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真的？快让我看看！” 黄老板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算盘，指尖敲了敲柜台，故意卖着关子：“这批货可不一般，是从国外进来的新款式，做工用料都是一等一的，比之前那些老款强太多了，看着就洋气，跟电视里那些姑娘穿的差不多。” 第115章新款式 见张晓梅没说话，黄老板又往门口看了眼，确认没人进来，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要不是看在你爱人是个干部，为人正派，咱们合作又一直痛快的份上，我还不一定愿意批给你呢！好多人盯着要，都托了好几层关系来问。” “少来这套！”张晓梅笑着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催道，“别啰嗦了，快拿出来看看。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我肯定多拿些，亏不了你。” 黄老板这才笑着站起身，转身进了里间，没多久抱出几个精致的包装袋，小心翼翼地拆开，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柜台上：“你摸摸这料子，再比比这做工，仔细看看就知道我没哄你。” 张晓梅拿起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领口和袖口。 面料摸起来柔软顺滑，贴在手上凉凉的，像丝绒又比丝绒扎实，攥在手里松开，料子能慢慢弹回来。走线也整齐细密，针脚匀匀实实的，没一点毛边，连拉链的边缘都包得整整齐齐。 裙摆的设计也巧，不是死板的直筒，而是侧边有个小小的开叉，上面还绣着几簇淡粉色的小花，既新颖又不失大方，看着就比市面上的旧款式时髦。 她不由得想象自己穿上这裙子的样子，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风一吹裙摆轻轻晃，又想到丈夫回来看到她穿新裙子会是什么反应，耳根悄悄红了，连带着脸颊都热了些。 “这……确实不错。”她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问：“多少钱一件？” 黄老板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十五块。不过这批货太紧俏，量不多，最少五十件起批，少了不行，我这也是按规矩来的，别人来拿也一样。” “五十件？”张晓梅惊呼了一声，有些惊讶，“这也太多了！”她快速在心里算着账：“十五块一件，五十件就是七百五十块，可不是小数目，几乎要把这阵子攒的钱都投进去了……” 黄老板看出她的犹豫，立刻指着裙子说：“张同志，这批货我敢打包票，绝对好卖！”他又指了指裙摆的花纹，“你看这做工，这料子，在你摊上卖二十五都有人抢着要。一件能赚十块，五十件就是五百块，这利润多划算。要不是咱们合作这么久，我还不舍得给这个价呢！” 张晓梅咬着嘴唇，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家里的存款。 宋英杰上个月发的工资和补贴还没动，锁在抽屉的铁盒子里，加上这段时间摆摊赚的，凑一凑应该够…… “行！”她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五十件！不过黄老板，都拿这么多了，可得给我优惠点，多少少算点零头，也让我心里踏实些。” “那是自然！”黄老板见她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的，转身就去拿大袋子开始打包，手脚麻利得很。 “咱们合作这么久，还能让你吃亏？肯定给你算便宜点。对了，这批货里还有几件特别款式的，就一两件，样式更别致，领口是圆的，上面镶了小珍珠……”他一边打包一边神秘地眨眨眼，凑近了些说：“要不要给你留一件自己穿？样式比这个还好看，保证您爱人看了挪不开眼！” 张晓梅被他说得顿时涨红了脸，伸手推了他一下，带着点羞恼：“去你的！正经生意人，少说这些浑话！” 但她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压都压不住。 心里偷偷乐着，已经开始想象宋英杰回家时，看到她穿新裙子，又知道她把生意做这么好，会是什么样的惊喜表情了。 说不定会愣半天，然后挠挠头，笑着夸她“我家媳妇真能干”呢。 从批发市场往家走那一路，儿子坐在三轮车后头，愣是没开一句腔。 三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吱呀吱呀”晃悠，车斗里堆得满满当当，全是用牛皮纸仔细裹好的新衣服，摞起来快有半人高。 洋洋就挨着衣服堆坐，小手死死抠着车斗边缘的木板，指节都绷得泛白。 小脸被日头晒得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沾着点灰沫子，却还是抿着嘴一言不发，眼皮耷拉着，半点没有来时的鲜活劲儿。 张晓梅心里那点愧疚又冒了上来，正琢磨着怎么哄孩子高兴，眼尖瞥见路边树荫下支着个小摊，赶紧放慢了车速：“洋洋，你看那边！” 听见动静，儿子“噌”地直起身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瞧过去，眼睛“唰”地亮了，声音里全是按捺不住的惊喜：“是卖小汽车的！” 张晓梅赶紧捏紧车闸把车停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额角的碎发都被汗黏在脸上，贴得牢牢的，风一吹都晃不动。 摊子跟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蹲在树荫下抽旱烟，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响。 面前铺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摆着几个木头做的玩具小车，红的蓝的摆了一排，旁边还放着几个竹编的蚱蜢、青蛙，翅膀腿儿都做得活灵活现，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跟真的似的。 “想要吗？”张晓梅把车停扎实了，转头瞅着儿子那张瞬间染上期待的小脸，心里软乎乎的，像揣了团棉花。 洋洋使劲点头，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想要！那个红色的！跟爸爸去年从部队回来给我买的那个一模一样！连轮子上的花纹都一样！” 张晓梅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指尖蹭过他发烫的耳朵，那耳朵晒得跟熟透的樱桃似的。 “那咱们去看看。不过说好了，买了这个，就不能再要别的了。” “嗯！” 洋洋重重点头，话音刚落就急着往下跳，脚刚沾地又想起什么似的站住，仰着脸问：“妈妈，我能自己挑吗？我想选个轮子转得最溜的。” “行啊，你自己挑。”张晓梅锁好车，牵着儿子的小手往摊位走，手心被他攥得紧紧的，暖乎乎的，连带着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老大爷见有人过来，赶紧把烟蒂摁在地上踩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热情地招呼。 “小同志喜欢哪个？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不用钉子，全是榫卯结构，结实着呢，往地上摔都摔不坏！我家小孙子玩了半年，除了沾点灰，啥毛病没有。” 第116章木玩具 洋洋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红色的小汽车，又拿起旁边蓝色的在手里掂了掂，比了比轻重，抬头问：“爷爷，这个红色的能跑多远啊？比我上次那个铁皮的跑得远不？” “哎呦，这小同志还懂行啊！” 老大爷被逗得乐呵呵的，眼角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 拿起红色小车，在摊边的木板上轻轻一推，小车“嗖”地一下滑出去老远，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还在地上留了道浅浅的印子。 “看见没？松木做的车身，沉实！轮轴都是上过油的，滑溜着呢！”老大爷用手指敲了敲车底，“听这声儿，结实！” 张晓梅掏出钱包：“大爷，这个多少钱？” “一块钱。”老大爷笑眯眯地摆手，指节上都是老茧，“看在这小同志这么懂事的份上，八毛钱给你，不赚你亏心钱。我这就是图个乐呵，不是靠这个过日子。” 张晓梅爽快地付了钱，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毛票递过去。 洋洋捏着新到手的小汽车，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也不再闷着不说话了。 坐在车斗里摆弄着小车，手指头在车身上摸来摸去，一会儿转转眼珠，一会儿拨拨轮子，时不时还咧开嘴乐两声，眼里的光都回来了，亮得能照出人影。 回到家属楼楼下，张晓梅停好车，正准备把车上的货卸下来搬上楼，胳膊都攒好了劲儿。 身后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晓梅！进货回来啦？” 回头一瞅，是李丽，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料子看着挺滑溜，是那种摸着手感凉凉的料子，估摸着是新买的。 手里挎着个手提包，头发梳得光溜，发梢都用发油抿得整整齐齐。 显然是刚从外面逛街回来。 她身边站着她儿子周竞业，穿了件崭新的海魂衫，蓝白条纹看着鲜亮，一看就是部队新发的福利，还带着挺括的折痕，连个褶子都没有。 “李姐！”张晓梅笑着打招呼，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地方，“是啊，刚从批发市场回来，进了批新货，款式还挺新颖的。” 她注意到李丽的目光在车斗里的包裹上打转，那眼神黏在上面似的，干脆主动开口，热情地说：“这次可进了不少好款式，都是市面上少见的新鲜样子，南边刚流行起来的。” 李丽眼睛一亮，几步凑到三轮车边，伸着脖子瞅了瞅那些包裹，脖子都快伸成了鹅：“这次进的货特别时髦？能不能让我先看看？我正想着买件新衣服呢，前两天去百货大楼转了圈，全是老样式，翻来覆去就那几种，没看着合心意的。” 张晓梅爽快点头：“行啊，正好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哪个款式受欢迎。你眼光好，穿啥都好看。” 她边说边开始卸货，把包裹一个个往地上放，又回头跟儿子说：“洋洋，你跟竞业哥哥一起玩，别跑远了，就在这树底下玩，树底下凉快。妈妈搬完货就来找你。” 洋洋手里捏着玩具车，开心地跑到周竞业面前，把车举到他跟前献宝，胳膊都举得高高的：“竞业哥，你看我的新车！是木头做的，能跑好远呢！刚才在摊子上，爷爷一推就跑出去老远！” 周竞业瞥了眼那木头车，撇撇嘴，一脸不屑，嘴角都快撇到耳朵根了。 “木头的有啥好玩的，我爸上周给我买了个铁皮的，比这个大多了，也能跑好远。还带发条呢，不用推，上了弦自己就能跑，比你的高级多了，还会响呢。” 进了屋，张晓梅把几个包装袋放在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露出里面的新衣服。 “李姐，你看看这几款，都是最新的样式，刚从外面运过来的，路上就走了半个月。” 她拿出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轻轻抖开，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细小花边，是那种小碎碎花，看着就精致，料子也透着柔和的光，太阳一照还有点发亮。 李丽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着摸了摸裙摆的花边，指尖都在抖：“这……这也太时髦了吧？” 她用手比划着裙摆的长度，从腰往下量了量，声音都变了调：“这得露多少腿啊？咱们这家属院里，哪有人敢穿这个？穿出去不得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她们不定得怎么念叨呢。” 张晓梅笑着解释：“南方早就流行这种款式了，广州、上海那些大城市，满大街都是穿这种裙子的姑娘，人家都觉得正常得很，一点儿都不稀奇。年轻姑娘都这么穿，看着精神。” 她拿起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裙摆刚到膝盖上面一点：“其实也就到膝盖上面一点点，不算太短，走路也方便，不碍事，跑两步都没问题。” 李丽将信将疑地接过裙子，对着墙上挂着的旧镜子比划着，眼睛一直黏在裙子上，都舍不得移开：“我穿这个……老周还不得骂死我？他最不待见这种花哨衣裳，总说不正经，上次我穿个带格子的衬衫他都念叨半天。” 她嘴里说着犹豫的话，手却没松开裙子，手指还在花边上来回蹭，把花边都蹭得有点起毛了，眼睛也一直没离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悄悄往上挑了挑，那点欢喜藏都藏不住。 “怎么会！”张晓梅走到她身后，帮她把领口整理了一下，“李姐你身材这么好，腰是腰，腿是腿，穿这个肯定好看，显年轻，最少年轻五岁。你看这领口，多衬你的脖子，显得脖子又细又长。” 她笑盈盈地补充：“我家那口子在信里还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同志也该穿得漂亮些，不用总守着老规矩，自在点好，穿得精神了，干啥都有劲儿。” 李丽被夸得心花怒放，对着镜子慢慢转了个圈，裙摆轻轻飘起来，露出纤细的小腿，她还下意识地把腿往回收了收。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脸渐渐红了：“真的好看吗？我咋看着有点别扭呢。” 她又小声嘀咕：“我都三十多了，穿这么俏，会不会被人说闲话？邻居们嘴碎得很，没事就爱凑一起念叨东家长西家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