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你甜全文免费阅读》 第69章 喜行于色（二更） 二中的校园因为是老校区,占地面积非常大，除了新建的教学楼和展厅礼堂之外，还有很多老旧废弃的旧楼。 他挨个儿把高三教学楼找了,陆清和跟李乐凡把高一高二找了,都没有,霍行舟心越来越沉，不安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他整个人都想发抖,呼吸不稳的说：“我去后面废弃楼看看，你跟李乐凡从展厅那边找,冯佳已经去看监控了,有没有消息，等一会还在这里会和。” 陆清和没多说,点了下头立刻走了。 他们几个人在校园里,无头苍蝇似的寻找,路上遇见九班的人,他们没见过霍行舟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都纷纷吓了一跳。 霍行舟抓着人就问：“见到洛行了吗？” 每个人都是摇头,他点了下头,无意识的说了声好,然后扭头继续找，心里一个劲的喊洛行千万别出事。 “洛行，等我。” 霍行舟跑遍了老楼,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衬得他的呼吸声粗重极了,像是在黑暗里的一只猛兽。 如果现在有光照过来，一定能看见他双眼通红的样子，周身都是能将人活活撕碎了的狠戾气息。 “洛行！” “洛行……” 霍行舟忽然听见校园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拔腿往声音跑，发现是九班的同学们，自发的帮他出来找洛行。 有些都已经洗漱完了，穿着拖鞋还一起出来找，还有些女生头发都是湿的，裹成一缕缕的搭在脑后，却不怕冷的穿梭在校园里。 霍行舟心窝一暖。 来不及说感谢，他朝反方向跑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洛行，你看，你赢得了这么多人的喜欢，一定别害怕，等着我们找到你！” 足足找了有四十分钟，距离洛行消失已经有足足四个半小时了。 霍行舟几乎可以肯定，洛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是那种顾前不顾后的人，如果是去哪儿了一定会告诉别人，不让别人担心。 尤其他离开之前，交代冯佳照顾他的，他不会让自己失踪，由自己怪冯佳的。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因为自己受委屈的，他到底去哪儿了！ 赵久兰那里？ 应该不可能，七点多那会还在晚自习期间，没有假条他出不去，这几天的晚自习程老师都有事不在，没人批假。 “哎呀！” 霍行舟一时不妨，撞到了一个人，她也没注意，跌在了地上。 “霍行舟？”陈依依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走到他面前来，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霍行舟没空敷衍她，冷漠的绕过她：“没事。” “手机你收到了吗？”陈依依跟在他后头，但他脚步实在太快了，她追不上，只能扬高了声音问。 一听手机，霍行舟立刻止住了脚步，拧眉回头：“你说什么？” 陈依依忙小跑着到他面前，缓着气说：“今天你在楼梯口接电话，有人抱作业撞到你，你帮她捡作业的时候不小心从衣服里掉出来了……我想还给你，但是你走远了。” “说重点。” 陈依依被他的怒意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的后退了几步，嗫嚅道：“我把他给别人了。” “你给谁了？！”霍行舟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戾气，双拳握的咯咯作响。 陈依依几乎要被吓哭了，怀疑他要是克制力不够强，能把自己活撕了，这才发现那天跟他表白，他已经是和颜悦色了。 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吗？ “说话！” 陈依依一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霍行舟心里越发烦躁，压着脾气尽量放低声音，“别哭了，告诉我你把手机给谁了？” 他的手机没有上锁，捡到手机的人，如果有心找洛行…… “薛、薛笺。”陈依依发着抖，抽抽噎噎的哭，“他说跟你是好朋友，正好要去找你，我就把手机给他了。” 霍行舟脑子一懵。 薛笺！ 他压着浑身的戾气，伸手：“把你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陈依依防备的看着他，谨慎道：“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霍行舟没空跟她废话：“快！” 陈依依被他吓的肩膀一缩，颤着手抖抖索索的把手机取出来解了锁，战战兢兢的递给他，紧张的看着他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 霍行舟手速飞快的拨了陆清和的电话，一待那边接起来，立刻道：“去薛笺宿舍看看他在不在，我手机在他那里，我怀疑他是用我手机给洛行发短信骗他出去的。” “薛笺？”陆清和只迟疑了半秒，便立刻应声：“好我知道了。” “嗯，这个电话是我借别人的，不用回过来了。”顿了顿，霍行舟看见叶俏俏的身影，又道：“有消息打俏俏电话。” 挂了电话，霍行舟把手机扔给陈依依，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说出口的话冷厉的几乎能将她瞬间凌迟。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洛行不会有事。” 话音一落，陈依依再也受不了的跌坐在了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瑟瑟发抖。 她只不过是捡到了他的手机，她也是好意，又不是故意把手机给别人的，谁知道薛笺不怀好意啊。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成绩又好，不像是一个坏人呀！ —— 霍行舟跟叶俏俏要了手机，她跟张辰澜一起方便联系，最后还剩一点没有监控的废弃体育馆和训练区。 冯佳一直在门卫那里看监控，因为洛行是下课走的，人太多了又是晚上到处都很暗，根本没法儿找。 陆清和很快的回了宿舍楼，问了薛笺的舍友，回答说他今天根本没有回宿舍，舍友打他电话也是关机。 霍行舟走投无路的哪怕不可能，还是给赵久兰去了电话。 “丢了？”赵久兰几乎是一瞬间成了点燃的炮仗，尖叫道：“你怎么照顾他的！我把他交给你，你怎么保护他的！” “没事，我不会让他出事。”霍行舟说完便挂了电话，没跟她再多说什么。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出事。 一遍一遍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赵久兰说，又或者是对现在根本听不见的洛行说。 他活了十八年，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害怕。 他真的怕了，从心里到脚底都充斥着恐惧，他甚至不敢想象，连思绪的边缘一点点都不敢触及，一遍又一遍的迫使自己冷静。 他快要疯了。 咔。 霍行舟脚步一顿，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低头用手机一照，发现是个被摔烂了的手机，他踩碎的是已经破碎不堪的屏幕。 他捡起来一看，心瞬间一沉，是洛行的手机！ 霍行舟呼吸一窒，连忙举着手机照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那座传言中闹鬼的废弃展厅，里头有数十个石膏像，又久不通电，就算大白天都阴森森的，从来没人敢过来。 他脚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门边，发现是上了锁的。 他举着手机又绕到窗户边，因为是展厅，外头阳光会影响展出效果，所以窗户上都挂着遮光窗帘。 霍行舟入眼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毫不迟疑的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窗户砸去，轰隆一声玻璃应声而碎，哗啦啦的落在地上，因为是旧楼，并不是钢化玻璃，有几片玻璃落在他的手背上。 手背一疼，他没顾得上看，三两下将玻璃碴拔掉，从窗口跳了进去，漆黑的展厅里没有灯，一个个人高的石膏像立在展厅里，让他都寒毛直竖。 “洛行！” 展厅并不算特别大，三个教室左右的大小，也只有一层，他攥着手机一点点往前，最后在一个石膏像下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洛行。 他心里大石瞬间落了地，将他砸的头晕眼花，眼眶酸的几乎看不清，先给陆清和去了电话，“找到人了，你跟俏俏说一声，让她帮我先谢谢同学们，今天辛苦你们了。” 陆清和嗯了声，“找到就好，薛笺那边我帮你盯着，回来了通知你。” “好。” 霍行舟蹲下身，如获新生般的将洛行抱在怀里，长舒了一口气：“我终于找……洛行？” 才一碰触，霍行舟骤然僵了，几乎是瞬间被人狠狠砍了一刀，洛行正在发抖，口中无意识的喃喃叫霍行舟。 “妈妈……放我出去……”洛行的气息紊乱极了，喘息声重的可怕，几乎崩溃的一遍遍重复：“霍行舟……这里好黑，霍行舟……” 霍行舟强自压抑住几乎要杀人的怒意，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在他的脸上，才一看见，心尖便是狠狠一揪，几乎掐碎了、 洛行的脸上全是冷汗，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紧紧闭着眼睛喃喃的重复着无意识的话，俨然已经崩溃了！ “洛行！看着我！”霍行舟拍着他的脸，揉捏着他的耳朵，将他按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我来了，我来了，别害怕，都过去了。” “霍行舟……救我……”洛行仿佛不觉，喃喃的重复着音节。 霍行舟几乎可以想象，这将近五个小时，他一个本身就怕黑的人是怎么在这个“鬼屋”里度过的。 只要想到洛行痛苦的在这里，绝望的出不去，他就恨不得将薛笺活活撕了！ 霍行舟将洛行稍稍拉开，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洛行双目几乎失去焦距的喃喃自语，嘴唇惨白的哆嗦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小乖，我来救你了，不要害怕。”霍行舟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抱着他走到窗口去，那里有一点月色的光。 洛行无意识的窝在他怀里，喃喃的一遍遍重复着祈求，求赵久兰不要关他，一遍遍的保证自己会乖，疼的霍行舟心尖都拧碎了，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住了他。 唇舌细细的描绘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轻轻舔舐，探进他的口腔里，也是温柔的安抚。 “洛行，你看着我。”霍行舟松开他，捏着他的虎口，一遍一遍的叫他：“我是霍行舟，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我来救你了。” “洛行。” “霍行舟。”洛行喃喃的跟着重复了一遍，霍行舟惊喜的嗯了声，抱着他说：“是，再叫一遍，我是谁？”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喃喃的喊了一遍：“霍行舟。” 霍行舟刚想开口，就见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扑进他怀里，“你别不要我。” 洛行红着眼睛，迷茫的抓着霍行舟的袖子，第一次失态的撒着泼，诘问一般失声痛苦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我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 第70章 喜行于色 洛行在他面前一直是比较克制和内敛的,从来不肯把自己的内心真正掩藏的恐惧和害怕暴露出来，努力把最好的一面给他看。 现在这么声嘶力竭的朝他诘问，已经是踏足崩溃边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霍行舟一直在道歉,也不管他是否听得见，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道歉。 哪怕不是他问，他自己也已经快要内疚致死了,为什么把他交给别人照顾,让他遭受这样的恐惧，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也好过心疼。 “是我错了,我来晚了……” 他刚才那句诘问说完就已经消停了,没有一直撒泼闹腾,安安静静的喘息着。 霍行舟再也忍不住，月光照映出洛行惨白的脸色,针扎似的戳在他的心上,他怀疑自己再等一会,也会随着他一道崩溃了。 初时的恐惧、找到的愤怒、碰触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如潮水一般差点将他灭顶。 他双臂发颤，脚底也发软,连偏瘦的洛行抱起来都像重若千斤,一步一步蹒跚的往宿舍走。 洛行就像是个从山崖石缝儿里长出来的一株小草,饱经风霜又久经摧折，拼尽了千辛万苦长成现在的模样。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尽管自己再喜欢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也无法真正得到对等的回报，但是有的时候，他只要看自己一眼，就很满足了。” “其实我比很多人都幸运啦，我有你，还有霍爸爸霍妈妈。” “我喜欢他，除了死，我不会离开他。” 这人啊，明明有那么多的痛苦记忆，在黑暗的小房子里一次又一次的舔舐伤口，在孤独和害怕中强迫自己成长。 他哪怕听过很多次，却还是会在想到的时候，被戾气充满胸腔。 他这段时间已经稍稍想起了小时候和叶俏俏去找薛笺那次，他趴在不算高的墙头上，从满是锈迹的窗口里，递了一颗糖。 那小孩眼睛很黑，像两丸黑玉怯怯的瞧着他，渴望又克制的眼神忽然就跳上心头。 霍行舟心想，如果能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会只给一颗糖，他会朝他伸出一只手，然后告诉他：“小乖，跟我走。” 陆清和赶过来，见他踉踉跄跄的样子，担忧的说：“我帮你。” “不必。”霍行舟哑着嗓音，头也没偏的问：“他人呢？” “他一直没有回宿舍，但是我问了门卫，没有他出去的假条，如果不是翻墙，那他一定就还在学校里。” 顿了顿，陆清和环视了一下校园，推测道：“他这么恨你和洛行，千方百计的趁着你丢手机的机会，把洛行引出来，就是想看着你们痛苦的样子，他一定就在附近。” “好，我马上回来。” 说完，霍行舟头也不回的往寝室走了，陆清和无声的点了下头，转身去了相反方向。 —— 冯佳已经知道找到洛行了，先一步回了宿舍，和李乐凡叶俏俏两人站在寝室楼下等着。 一见他抱着洛行由远及近的走来，下意识的跑了过去，却又不敢说话，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辛苦了。”霍行舟说。 冯佳一听他这么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眼里酸呛极了，反手一抹一股湿痕，他咬牙狠狠的骂了句意味不明的操。 李乐凡抿着唇没说话，叶俏俏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静静地接过自己的手机。 “回去吧。”霍行舟说着，自己也抱着洛行一步步往宿舍楼里走了。 “你的手……要不要去医院？”叶俏俏扬声问。 他和洛行的脸色都不好，尤其他的衣服上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看起来让人实在不能放心。 霍行舟脚步一停，说了声：“不碍事。” 他进了宿舍楼，叶俏俏不能跟过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立刻扭头跟李乐凡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来，等会你们让他包扎一下伤口。” 李乐凡说：“好。” 霍行舟上了楼，冯佳也迅速跟了上去，因为是上床下桌，没法儿将他放到床上去，索性就将他放在了椅子上。 洛行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吞咽了两下喉咙，抓着霍行舟的袖子，哑着声音问：“我们在……哪里？” “宿舍。”霍行舟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全是黏腻的冷汗，转身要去卫生间打水给他擦脸，被他一把握住手。 霍行舟转过来蹲下身子，轻声问：“怎么了？” “你别走。”洛行用力攥住他的手，眼底的惊慌失措瞬间涌了上来，看的霍行舟心里一疼。 “好，我不走。”霍行舟反握住他的手，仍旧软著声音说：“饿不饿？我让冯佳给你买点吃的过来，好不好？” 洛行摇摇头：“不饿。” 冯佳内疚极了，看着他惨白的脸几乎窒息，走到卫生间狠狠的洗了把脸，霍行舟那么信任他，把洛行交给自己。 他却把人弄丢了，还弄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冯佳。”霍行舟扬声，“打盆温水来。” “哦，哦！”冯佳一听见霍行舟的声音，只怔了半秒便立刻反应过来，跟着他的指令打了盆微烫的温水，扯过洛行的毛巾放在盆里，端了出来。 冯佳尴尬局促的不敢看霍行舟的眼睛，干咳了声说：“那个……我刚才定了点外卖，我去校门口等着吧。” 霍行舟接过来说了声好，没看冯佳落荒而逃的背影，伸手去盆里拧毛巾，眉头瞬间一皱。 “你受伤了！”洛行惊声开口。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问题不大。”霍行舟捧水洗了下伤口，拧干毛巾给他擦脸，洛行一把扯下毛巾，捧着他的手，在展厅里忍了五个小时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你还说问题不大，伤口这么深，还流了这么多的血！”洛行急的眼睛通红，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落在霍行舟的手背上，烫的他感觉那里几乎皮焦肉烂。 “真的不碍事，不疼的，别哭。”霍行舟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轻声说：“真的，我骗过你吗？” 洛行急的直摇头，鼻腔又酸又疼，这又不是骗不骗的事情，这么大的伤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不碍事。”霍行舟不想让他一直担忧这个，想了想问他：“对了，你怎么会在那个废弃展厅的？” 洛行闻言，身子剧烈一颤，才刚驱散的恐惧立刻又蔓延了回来，呼吸急促的攥紧了霍行舟的手腕。 “觉得害怕就不说了，没事没事。”霍行舟忙不迭的说，又重新拧了毛巾给他擦手，因为一直没止住的血，带着一股浅浅的血腥气。 洛行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闭了闭眼睛说：“我……我收到你的微信。” “我让你去的那里？” “嗯。”洛行咽了咽唾沫，哑着声音道：“你说有事要跟我说，让我在第一节自习课结束的时候过去一趟，我到了的时候，没有见到人，但是从后面被人打晕了。” 霍行舟一惊，连忙伸手去摸他的后脑，果然肿了一块。 洛行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喘着粗气又说：“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展厅里了，没有看见打我的那个人。” 霍行舟嗯了一声，他没抱希望在洛行看见是谁干的身上，薛笺做事不会那么没有头脑，他既然敢用自己的手机发消息，怎么会没有准备。 他不会让自己陷进这种没有水平的危险里。 李乐凡拧开门进来，把叶俏俏给的药拿了进来，正在交代用法，冯佳也跟着进来了，拎了一大包食物。 洛行没顾上别的，先帮霍行舟包扎好了伤口，才抽出空来和冯佳道谢。 “别、别跟我说这些了……”冯佳已经无地自容了，没想到洛行还跟他道谢，这更让他羞愧欲死。 霍行舟正给洛行喂粥，闻言斜了他一眼，嗤道：“差不多就得了，再装就不像了，搞得跟没来得及拯救地球一样。” 冯佳脱口而出一句：“操，你他妈才是装，老子是真的难受。” 李乐凡噗嗤一下笑出来，咳了两声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洛行没事儿就算了，霍行舟又没怪你，你自责个什么劲儿，虚不虚伪，呸。” “你们两个畜生！”冯佳恨恨的咬了一口排骨，顿了顿又忙不迭把鸡丝粥往洛行那边推：“表哥多吃点，不够我再买。” 洛行没多想他这个称呼，腼腆又歉疚的笑了下：“你别内疚了，这件事又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霍行舟冷哼了声，头也没抬的说：“等什么呢，还不跪下谢恩？” 冯佳沉默，觉得霍行舟这个态度，简直对不起自己刚刚那点内疚，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霍行舟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很讲道理的人。 从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别人。 是他小心眼了。 —— 吃完饭，霍行舟催促洛行去刷牙洗脸，冯佳朝他使眼色，小声说：“陆清和发消息说，在攀岩墙那儿找到他了。” 霍行舟嗯了声，“跟他说我待会就到，让他稍微等一会。” 冯佳说了声好，又转身去给陆清和回消息去了，李乐凡小声问：“什么意思啊？这件事还跟薛笺有关？” 冯佳也不懂，但据他猜测来看，应该是薛笺把洛行弄成这样的，攀岩墙那儿是废弃了很久的，对面有个石膏像展厅，洛行怕黑的话，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他没回答，李乐凡又问：“那我们待会跟不跟霍行舟一起过去啊？制着他点儿，别让他给薛笺打死了。” 冯佳闻言一抖，侧头去看霍行舟，只见他偏头微微笑着看卫生间里的洛行，眼底含着一汪温柔至极的神色，几乎能将世界融化。 他对洛行有多温柔，就会对薛笺有多狠。 这个样子去见他的话，真的有可能会把人给打死！ “去！当然要去！”冯佳咬着牙，瞳眸微缩了下：“打死他，也算我一份儿！” “喂，我跟你说的意思是咱俩去拦着他点儿，你怎么回事啊！”李乐凡被他吓到了，忙伸手推了他一下。 一个两个都疯了，打死人是开玩笑的吗！- 洛行撑着水池两边，深深吸了口气，悄悄把霍行舟调好的水温拧到了冷水，抄起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找回一丝清明。 他今天晚上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只能想起来霍行舟抱着他说了什么。 脑海里嗡嗡的，却又什么也听不见，原本还有一些的听力，好像瞬间被全部剥夺了，他抬手按了按耳朵。 毫无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打的那一下正好敲到了某根神经上，还是因为他在展厅里太过惧怕，造成的一时失聪？ 他判断不出来，只觉得疲惫又烦躁。 胸腔里满满的塞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他说不出来也理不清头绪，难受的让他只想摔东西，尖叫，但是没办法，他这样的话，霍行舟会难受。 冯佳也会内疚。 洛行深吸了口气，拿过毛巾擦擦脸，上头还有一点霍行舟的血腥气，让他的心更烦躁了。 他挂好毛巾，调整好表情的心绪，全部洗漱完了才走向霍行舟，笑了下：“洗好啦。” 霍行舟摸摸他的脸，温柔的嗯了一声，不知道声音大不大，洛行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的世界终于全部归于沉静了。 “不早了，去休息吧。” 洛行嗯了声爬上床，怕自己再说一会话就会让他发现异常，索性早点睡，也许明天早上起来，他又能听见一点声音了。 霍行舟托着他的腰送他上床，等他盖了被子躺好，自己踩上栏杆也上了床，坐在床里侧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说：“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洛行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竟然没有五分钟他就已经陷入了沉睡，脸色依然是那么苍白，嘴唇也同样毫无血色甚至翘起一点干皮。 估计睡得不安稳，漆黑的睫毛时不时地轻颤几下，像两片受惊的蝶翼。 霍行舟给他一只手抓着，等他稍稍睡的再沉一些，才轻手轻脚的抽出来，起身下了床。 那副温柔的眼神瞬间消失，化成冰冷而锋利的利刃，眼神沉的可怕。 “冯佳，你在这儿陪着洛行，他要是醒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出去一趟。”霍行舟又看了沉睡的洛行一眼，将被角掖好。 冯佳沉默了下，看了他两秒有什么想说似的，却又没说，只是点了下头：“好。” 霍行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李乐凡担心的追了上去，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追的气喘吁吁。 —— “你放开我！” 薛笺被反握着手，白净好看的脸贴在凹陷凸起的攀谈壁上，无辜的怒吼：“你抓我干什么！” 陆清和表面看着清冷斯文，然而竟能只用一只手就将他制的服服帖帖，薛笺这才记起来，这人其实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 “陆清和，你不去管你的叶俏俏，你抓我想干嘛！轮得到你管闲事，你放开我，听见没有！”薛笺被他按着手，难受的挣扎。 陆清和懒得跟他说话，虽然制住了他，却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 这个人要由霍行舟来亲自解决。 谁都没资格。 霍行舟赶来，看见被压在攀岩壁上的薛笺，两人视线相对，薛笺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冷笑，只有面无表情。 他看着自己，仿佛在看着一团完全不必多花心思的垃圾。 薛笺被他这个眼神刺痛了，哪怕他带着恨意，带着愤怒，带着嘲讽他都觉得爽快极了。 可没有。 就好像，如果没有洛行，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薛笺死死的咬着牙，陆清和松了手，他一下子脱力，惯性撞到了攀岩壁上的凸起，撞得他脸颊一疼。 霍行舟低头，将洛行给他包扎的厚厚的纱布拆了，一层层的揭开，最后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破布，沾着血被丢在地上。 他活动了下手指，面无表情的走到薛笺面前，声线毫无起伏的问：“手机呢。” 薛笺一怔，以为他来质问或者要打自己，没想到他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病态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没错，在我这里。”薛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剩下半句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霍行舟一下子抽走手机的动作挡住了。 他拿过手机向上一划，没有检查账户余额，没有看其他个人信息，反而打开了相册。 霍行舟指尖一动，在屏幕上轻轻划了下，然后如释重负的轻笑了下，眼底神色温柔极了，几乎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溺毙。 薛笺疑惑抬眼。 屏幕上除了那天烧烤的合影之外，赫然是一张偷拍的洛行的照片，隔着窗户又远又模糊，毫无构图，难看极了。 只是一张照片，竟然这么重要！ 他在霍行舟的心里，还不如一张照片！ 薛笺心里的愤怒嫉妒几乎将他灭顶，扑上来就要抢手机，他要将他砸烂！ 霍行舟手一抬，“陆清和。” 陆清和寻声抬头，见他手一扬将手机扔了过来，精准的接住了，紧接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骂他不给个准备，摔烂了怎么办，就听见一声惨叫。 薛笺伏在地上，惨叫声还未消散，霍行舟一脚踩在了他的手指上，狠狠的碾了一圈，声线冰凉的问：“你这双手，沾了多少鲜血你还数得清吗？” 薛笺痛苦的低低喘息，但扭曲的脸上竟然慢慢浮现一点笑意出来，仿佛越痛他越满足一般，畅快的哈哈大笑了两声。 霍行舟皱着眉，李乐凡要上去拉架，被陆清和抬手挡住：“我劝你别上去。” “可是！” 陆清和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这是他欠洛行的，也是欠闵谣的，如果不是怕牵连，你就不该拦着他。” 薛笺艰难的抽着气，断断续续的笑说：“你打我……打死我。我死在你手里……你就永远记得我了，就像我要背负着闵谣的死一样，我要你也……永永远远的背负着……我。” “操！”李乐凡原本还在阻拦，希望霍行舟别因为这个影响自己，毕竟打死打伤，万一薛笺报警，他都要负责任。 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他还想死在霍行舟手里，他死了一了百了，却要霍行舟给他陪葬？ 霍行舟松了脚，蹲下身子将他一把扯了起来，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的像在打一块烂肉。 静谧的废弃楼，只剩一点拳头砸在脸上的闷响，薛笺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霍行舟打自己，并没有带着他想要的情绪。 不知道是他的血迹，还是霍行舟手上的，沾在一起，他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薛笺忍不了他无视自己，艰难的忍着剧痛，故意去刺激霍行舟道：“你知道吗，洛行在这里叫你名字的时候，声音凄惨极了，像个困兽一样小声呜咽，我听着……好心疼。” “我竟然不知道，他还怕黑呢，不过他好像……听不见？”薛笺故作无辜的说：“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跟他说话，可他……一句话也听不见呢，只顾着叫你来救他，啧啧……” “不过你也要感谢我呀，要不是我替你制造了这样的机会，你怎么会知道他又怕黑，还这么爱你呢。” 霍行舟抬眸，指尖一松，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趴着身子颤抖。 薛笺失去支撑，立即脱力摔在了地上，边喘息边癫狂的笑着：“他还想找自己的手机来照亮，可惜，被我打烂了，因为他竟然用你的照片做桌面，你说……” 他顿了顿。 “是不是太可恨了？” 霍行舟蹲下身，悲悯的看了他一眼：“薛笺，你知道你哪里最可怜吗？” 薛笺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哆嗦了下嘴唇不允许他开口：“我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 () 第71章 喜行于色 “当年闵谣死的时候,求我不要伤害你,她说不必为了她脏了我的手，她爱过你，可她爱错了人。”霍行舟眸光发沉,却像是合在了溶溶月色里，将他锁的无处可逃。 “我当时答应了她,今天我就不会食言。”停了停,霍行舟微微抿了下唇,“闵谣一开始甚至没有怪过你,她后来还想你是不是也喝多了有没有受伤，然而……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你的避而不见和羞辱戏弄她、丢下她的真相。” “是,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她你会疏远我吗！”薛笺想要爬起来，然而手腕剧痛的又缩了回去，重重喘息去砸霍行舟的脚。 霍行舟看着他满是污泥血迹的脸，怅然的叹了口气，无限悲悯的说：“我要给洛行将来,所以我不会用自己的人生为赌注去伤害你。” “别说了……” 薛笺死死的咬着牙，目眦欲裂的盯着霍行舟的脸，恨不能将他撕裂了全部吃下去。 他能忍受霍行舟无视他、恨他甚至想要杀了他,可他完全不能容忍霍行舟这么悲悯的，像看着一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乞丐一样。 他拥有恨也比空无一物要强！ 十八年,他们从出生时就认识了,一直以来他们之间就是最单纯的兄弟情,在霍行舟的眼里，他和陆清和冯佳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谁要做他的兄弟！ 薛笺一直以为，他陪在霍行舟身边，如果他不是弯的就罢了，如果是，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的感情。 他们最熟悉彼此，合该是最合适的一对，可他错了。 从前的他对谁都是一模一样的嘲讽脸一言不合就抡拳头，可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他在看着洛行的时候，眼睛里的神色温柔的恨不得滴出水来，小心翼翼的捧着惯着宠着，就算洛行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迟疑一下。 霍行舟不管弯不弯，不会喜欢他就是不会喜欢他，薛笺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如洛行那个小聋子。 学习，他并不比洛行差，论家世，就连陆清和那样的家庭都不配和他相提并论，说到爱，他甚至可以为了霍行舟去死。 自尊、前途他都不要了，为什么霍行舟就是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霍行舟看着昔日骄傲、众星捧月的薛笺艰难的在地上喘息，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薛笺对他埋着这么深的感情，已经病态到得不到就要毁去。 “薛笺。”霍行舟站起身，像看着一团垃圾一样，声音轻极了：“对于你的喜欢，我……” 薛笺瞬间抬起了头，死死的盯住霍行舟的嘴，不自觉的屏气，手指狠狠攥了一把化雪泡酥了的湿泥。 “觉得……无比恶心。”霍行舟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句足以将薛笺打入地狱的话，“这一辈子，我没有任何一刻、哪怕一分一秒的，喜欢过你。” “知道为什么吗？”霍行舟问。 薛笺抬起头。 “因为。” 薛笺屏住气息，他太想知道霍行舟到底觉得他哪里不好了，他哪怕得不到，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儿。 霍行舟停了好一会，然后缓缓道：“因为你叫薛笺。” 话毕。 薛笺一下子脱力摔回了地上，再也提不起一点气了，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柱一般，毫无生气的趴在地上笑起来，苦涩、不甘、癫狂交织在一起。 因为他叫薛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我叫薛笺，所以你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爱我，霍行舟，你可真狠啊。” 霍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在清冷的月光下，温柔的像是裹着柔软的春风。 薛笺忽然就看呆了，可他一开口，却又将他瞬间打进了冰窖里，冻的他连神经都痛极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动一动，都会碎成冰渣。 霍行舟说：“洛行啊，他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一年十年五十年，我爱他至死。” “他亲我一下，看我一眼，我死都甘愿。” 薛笺几乎要疯了，听他温柔的说着这些话简直是在他的心上凌迟，割的他痛极了，痛苦的呜咽出声：“你住口！住口！” 霍行舟从来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圣父，他冷冷的看着薛笺痛苦，又更折磨他起来，“他一哭，我就觉得是不是自己身上有哪儿的刺没收好，怕他喊痛。” 薛笺脑子里嗡嗡的，无意义的尖叫怒吼出声，指尖狠狠的抓着泥，像一只濒死的困兽，疯狂的把泥往耳朵里塞。 霍行舟静静地看着他魔怔的样子，轻轻的动了两下嘴唇，声音既清且远：“学生之间，最大的阴谋不外乎是作弊、挑唆和传造流言蜚语。” “薛笺，为什么你能这么恶毒。” 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一个劲的往耳朵里塞泥，仿佛疯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别说了别说了……” 霍行舟仰头看了看当空皎月，清辉凉薄的洒下来，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添了一丝冷意。 “我找到了当年伤害闵谣的那些人，他们承认是你给了钱，指使他们强奸了她，当时闵谣没有及时报案留存证据，酒吧也拆除很久，但当时有人，不经意拍了录像。” 薛笺手指一停，月光衬着他惨白的脸色，两只血红的眼睛骇人极了，他扑过来抓着霍行舟的脚腕，声音嘶哑的问：“你说什么！” “你下半辈子，去牢里好好忏悔吧。”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霍行舟……我没有做过……不是我！你诬陷我！”薛笺在后面声嘶力竭的怒吼。 霍行舟没有再理他，像往常一样，一点眼神也不肯施舍给他，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陆清和看了他一眼，也冷冷的走了，李乐凡是高中才认识的霍行舟，和薛笺并不算太熟，来这里纯粹是想拉架，但霍行舟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将他打死，而是击溃了他的内心。 他想要的东西，他心底那点微弱的期盼，霍行舟一样一样的都狠狠打碎在他眼前，相比较杀了他，诛心更能让他痛苦。 李乐凡没有觉得霍行舟狠，只是觉得解气极了，如果能看到他被判刑坐牢，就更解恨了！ 就像是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在霍行舟心里是有很重分量的，他恨自己，如果没有感情他怎么会恨自己呢，所以薛笺心底的期盼，霍行舟对他是有感情的！ 然而他错了，恨的反面不是爱，就只是纯粹的恨，在霍行舟的眼里，他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捧着洛行，却可以毫不怜惜的踩碎自己所有的希望。 一点点，他连一点点的希望都不肯给自己留。 薛笺扑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哭了，满脸泥污和泪水搅合在一起，看起来狼狈极了，完全不是那个从市一中转学来的学霸男神了。 李乐凡收回视线，胸中郁结着一股气久久不散，他追上去，沉沉的在霍行舟身边说了声：“妈的，干得漂亮！”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证据？”陆清和问。 霍行舟说：“前几天，上回你跟我说他喜欢我之后我就觉得事儿不对，托商叔叔给调查一下，他今天带我去打听事儿的时候，凑巧碰上了。” 陆清和没听明白，霍行舟说：“那块儿当时挺乱的，经常有人在酒吧后巷乱搞，有个偷拍狂恰好把这个片段拍下来了，最近因为□□罪被抓了，在他家里搜出来的这个录像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清和沉默了下，当年谁也没想到，只以为薛笺只是戏弄闵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真相，竟然会在时隔五年后大白。 —— 霍行舟一脸死气的躺在血泊之中，四周都是浓浓的血腥气，重的令人作呕，洛行看不清，耳里极致的安静让他心慌。 “霍行舟……” 他走上前，手指发颤的轻轻碰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指尖才一碰触便像是瞬间将他扯进了冰窟。 这一幕，将他每一寸皮肤和神经都割裂似的，他无助的蹲下身，四周的漆黑几乎将他裹成小小一团，绝望的嚎啕大哭起来，如同泣血悲鸣。 “不要……不要！”洛行突然惊醒，满身冷汗的坐起身子，重重的喘息着，房间里黑极了，他瞬间就慌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差点直接从上铺摔下去，被一只手扯了回来。 “做噩梦了？”霍行舟摸摸他的脸，满手的冷汗，被吓了一跳，忙不迭拿手机照了下亮。 他的脸色惨白，鼻尖和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别怕，我在这里。”霍行舟抬手给他擦了擦冷汗，低声安抚，“别怕，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洛行还没缓过劲来，胸口剧烈的起伏，慌乱不已的扑进他怀里，小声仿佛哀鸣：“我梦见……梦见你……” 霍行舟拍拍他的背，将他搂进怀里安抚：“没事没事，梦都是假的，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吗，别吓自己。” 洛行闻见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和体温，慢慢的平复下来，轻轻的点了下头。 “快天亮了，再睡一会吧，早上我叫你起来上课。” “嗯。” 霍行舟将他揽在怀里，上铺狭小的床铺两个人睡起来有点困难，但他昨晚回来之后，听冯佳说他一直在做噩梦，怕他半夜醒了害怕，就上来挤了一晚上。 他松了口气，幸好是上来了，不然刚才那一下非得摔着不可。 霍行舟被他吓的胆都要裂了，也在心里骂了自己千百万遍，就该寸步不离才对。 冯佳到底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等到霍行舟回来他都没敢闭眼，困的磕头打盹的咬舌头，强撑着盯着床上的洛行。 睡意过去了，他反倒睡不着了，听见霍行舟叹气的声音，张了张嘴，话在舌尖滚了好几滚才问出来：“舟哥，薛笺的事解决了吗？” “嗯。”霍行舟还不知道洛行已经听不见了，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的说，“视频证据基本已经确定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来学校抓人了。” 冯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茫然的说：“薛笺……他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想的，霍行舟低低出了口气，“你要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也该进去了，实在想了解，建议去问叶俏俏他爸。” 冯佳一想到叶壬，顿时打了个哆嗦：“不了不了，他一看我，我就觉得自己被扒光了似的，我还是不要知道好了。” 霍行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冯佳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烧得他难受，想找人说话，“舟哥，你真的要考大学吗？以后咱们是不是见不着面儿了。” 霍行舟一顿，嗯了声，笑了下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怎么就见不着面了，还是你觉得毕业了就不是朋友了？” “不是。”冯佳觉得自己嘴笨，心里堵着好多东西，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快把他憋死了，“那你和洛行以后，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 冯佳哦了一声，又说：“对了，我昨天听我妈妈说，我姥姥寒假的时候去参加……洛行外婆的葬礼了，你估计不知道，而且他外公好像也快了……” 霍行舟看了眼怀里睡的还算安稳的洛行，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寒假放假那天你遇到赵久兰，她应该就是想找洛行说那件事的，最后没说我想大概是没脸提吧。” “啊？”冯佳不知道更多内幕，顿时愣了。 霍行舟又道：“我今天在校门口，遇见洛行外公了，他想见一见洛行，远远看一下，但其实他想听洛行叫他一句外公，我看得出来。” “那你答应了吗？”冯佳问。 “我没有，我不能替他做任何决定，本想回来之后问问他的，但出了事就搁置了，过几天吧。”霍行舟抬眸看了眼天色，已然翻出的鱼肚白和一点柔软的橙红光晕。 光影很软，像副勾勒正好的油画，又像是点燃了的火焰，在黑夜之中撕裂了黑暗，烧出无限的希望和光华。 其实退一万步，那个老人对于洛行，是个陌生人，也是个亲人。 赵久兰做的事，归根究底与他是无关的。 世事无常纠缠不清，谁能真的分得清对错是非，如果可以有一套办法来将这世上的事情分割开来，那么一切就简单的多了。 “唉。”冯佳意义不明的叹了口气，叹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又叹了口气。 “以前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叫，人死如灯灭，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了，但是如果一个人作了恶事，那又怎么能一笔勾销呢？他的灯是灭了，可别人的灯还在烧着，痛苦也在继续着，这又怎么算呢。” 霍行舟不太想跟他讨论这种深刻的话题，没意义，笑了声转移话题：“哟，你还会看书呢，失敬失敬。” “我怎么就不能看书了？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是上过高三的文化人好吧，我小舅舅都没上过高三呢！”冯佳不服。 霍行舟没见过这种不求伤敌疯狂自损的操作，顿时惊呆了，“你背后这么拉踩你小舅舅，他知道吗？” 冯佳哦了一声，说：“他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十五岁就退学打游戏去了，绝地求生唯一一个未成年的出道世冠，你要是提这个，他能给你吹三天自己有多牛逼。” 霍行舟：“……” 良久。 霍行舟问：“几点了？” 冯佳看了下时间，说：“六点了。” 霍行舟艰难的抬起手，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冯佳忙问怎么了，他蹙了蹙眉尖艰难的说：“手被压麻了。” 冯佳：去你妈的狗粮。 “洛行，醒醒。”霍行舟伸手拍了拍洛行的肩膀，慢慢的缓着僵麻的手臂。 洛行皱了皱眉，醒过来还没睁开眼就先打了个呵欠，霍行舟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捏住他的鼻尖，这下直接给憋醒了。 “早……早啊。”洛行只茫然了一秒，就瞬间清醒了，下意识一退，又被霍行舟捞回来：“小心点儿，掉下去脑袋再给你摔傻了。” 洛行这才记起两人是在上铺呢，心有余悸的不敢动了，低低喘了口气，又想起来这是在宿舍。 那冯佳！ 他一回头，发现冯佳已经起床了，正好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扬起了头，视线相交，一股尴尬气息瞬间升腾起来。 “……”洛行转过身，一脸欲死的问他：“你怎么在我床上。” 霍行舟眉尖一挑，没说是因为担心，又觉得他好像把昨晚做噩梦的事儿忘了，咳了声，以唇形说：“昨晚啊，我想走来着，但是你拉着我的手，喊老公别走……还抓着我的手，我走不了了。” 洛行被吓呆了，“不、不可能吧，我……” “你有啊，叫的可甜了，就是我没听够，再叫一句老公我听听。”霍行舟拉着他坐起身，捞起挂在床栏上的衣服给他换，边催促：“快点儿。” 洛行在霍家跟他一起住是稀松平常了，但在学校里，还在冯佳眼皮子底下住一起，这简直……简直…… 霍行舟见他脸红的说不出话，一脸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害羞样，更想逗他了，又说：“你要是叫不出来，那我叫你，你嗯一声？” “什么？”洛行怔了下，盯着他的嘴看了下，然后读出了一句话。 “老公，给我一个早安吻，好不好？” 洛行瞬间瞪大眼。 霍行舟攥着他的手指，在掌心里挠了两下，不依不饶的不许他下床，洛行紧张的看了看紧闭的卫生间门，深吸了口气，凑近迅速的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这叫什么缩水的早安吻，这样亲。”霍行舟话音一落，伸手将他一扯，洛行被拽成个半跪的姿势低头，他则仰头迎上这个吻。 舌尖顶开牙齿，在口腔里一扫而过，又回到唇上。 洛行紧张的直挣扎，就差后脑勺能长一双眼睛去看冯佳会不会从卫生间里透视出来看他了，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忘了。 霍行舟朝他嘴里吹了口气，洛行憋得狠了，两人唇间发出啵的一声，两个人都愣了。 “噗哈哈哈哈。”霍行舟率先反应过来，笑的直颤，洛行呆了几秒，将他往墙角一推，转身下了床。 冯佳正好出来，看着一脸恼羞成怒的洛行，茫然的看了床上还在笑的霍行舟，诚恳评价：“真不要脸啊。” 霍行舟咳了声，也下了床，心情大好的回衣柜边去换衣服了- 霍行舟估计的不差，早上第二节课过后，就有警察来找薛笺。 校园里议论纷纷，很多学生都从楼道里伸长了脑袋往外看热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长颈鹿，将脖子平白抽长两米。 霍行舟几人没出去看，这在意料之中，然而陆清和一个微信过来，让他觉得自己料错了。 商清明亲自带队来抓的人。 即便是凶杀案，不是连环都惊动不了市局，怎么一个过去多年的强奸案，还惊动了商清明？难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公事公办，商清明路过九班门口的时候，都没有偏头看自己女儿一眼，就这么过去了。 张辰澜捂着脸小声尖叫：“啊啊啊啊啊俏俏你爸爸不管看多少遍，都好帅啊。” 叶俏俏笑了下：“还、还好……” 说完，她盯着跟在后头的薛笺一眼，他手腕束在一起，上头搭着一件衣服将手铐遮起来，不能在学校里明目张胆的抓人，影响不好。 洛行虽然听不见，但也感觉到班里地震似的动静了，一偏头正好对上薛笺的视线，没来由的皱了下眉。 他眼里的恨意和绝望，像是一道开闸的洪水，汹涌又强烈。 洛行扯了扯霍行舟的手臂，等他转过头来，轻问：“他怎么了？” 霍行舟以口型说，“闵谣的案子。” 洛行一怔，忙又问：“闵谣的案子……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找到了？不是说没有目击者吗？怎么会……” “也许是冤大必生事吧，有人拍到了当年的事发经过，薛笺教唆那些人……”霍行舟说不出那两个字，上头染着闵谣的血，他叹了口气，稍稍略过道：“还有昨天用我手机发微信给你，引你去展厅，袭击你的人也是薛笺。” 洛行一愣，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句话，啊了一声：“怎么他还……” “怎么？” 洛行抿了抿唇，说：“我上次跟你说……我跟薛笺说你是我的，那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霍行舟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觉得洛行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跟他表白，顿了顿说：“记得，怎么了？” 洛行说：“他那会就买凶袭击过我，只不过那会他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想吓退我吧，找了一个叫铮哥的人。” 铮哥。 张铮？ 霍行舟闭了闭眼睛，想不到啊，张铮跟薛笺还有联系。 () 第72章 不虚此行 洛行有点发懵,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坏到这个地步，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最大的阴谋也就是考试作弊，争抢成绩。 他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害了那么多人。 洛行不知道怎么评价薛笺，总觉得他脑海里的词汇太贫乏了,完全不够去形容这个人阴暗的内心。 “别管他了,写你的卷子吧。”霍行舟不愿意他想太多,往他面前推了推作业，自己拿出手机问陆清和。 陆清和的班主任早上请了假,才刚到学校就看见薛笺被带走了，问警察也不说,忙不迭的上楼来开班会。 正训话,他也没法玩手机，看了眼在底下迅速的回了两个字：不知。 霍行舟并不好奇为什么是商清明,但他亲自带队来，其实是好消息，如果是普通的片警来处理,那十有八九就会不了了之。 他来，薛笺这个罪名，就算是打实了。 上课铃响了,几人都没什么心思上课,各怀心思的想事情,课到一半,程利民忽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抬手敲了下。 程利民和老师略微颔首，说：“洛行，霍行舟，你们两个来一下。” 两人依言出去，跟着程利民走到楼梯拐角处，他脸色难看的皱着眉，视线不住在两人脸上打转，半晌问：“昨天你打薛笺了？” 霍行舟点头：“打了。” 洛行一慌，下意识的去看程利民的表情，刚想开口解释，就听他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说：“薛笺被市刑侦队带走，你们看见没有？” 霍行舟点头。 “你们跟过去一趟，警察有点事要问你们，你们就照实话说不要隐瞒，另外如果问起关于学校的，你们要想好了，不许抹黑学校的名声，知道吗？”程利民千叮咛万嘱咐，头疼的想，二中建校以来，还没有过被市刑侦队抓人的先例。 霍行舟嗯了声：“明白。” —— 商清明在校门口等着，陆清和也一道儿下去了，看见他的时候洛行还愣了下，然后一起上了车。 霍行舟和洛行坐在后面，陆清和坐在副驾上，商清明静静地开着车，一直没有说话，和平时那个口没遮拦的流氓头子完全相反。 到了刑侦队，负责录口供的正巧就是周苇，凉凉的看了霍行舟一眼，讥讽道：“哟，夏紫薇来了。” 商清明斜了她一眼，周苇咳了一声，恢复了一脸高冷，看了下洛行说：“跟我过来吧。” 洛行深吸了口气，被霍行舟从身侧握了下手腕，低声说：“别害怕，照实说就行。” “我知道。” 周苇摊开笔录本往旁边一推，一个稍年轻的男人接过来，垂眼开始准备记录。 “叫什么？” “洛行。” 周苇问了详细的资料之后，这才开始问关于案情的资料，“在2019年11月28日，薛笺曾经找过一个名叫张铮的人，袭击过你，有这件事吗？” 洛行点头，看着周苇凌厉的眼神，不卑不亢道：“是，当时我还曾拍过脖子上指痕的照片作为证据留存，不过因为昨天晚上我被人打晕，手机摔坏了。” “当时有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能够证明张铮确实袭击过你？”周苇问。 洛行摇了摇头，“在学校的后门，那里没有人，请问姐姐，薛笺真的……买凶杀人了吗？” 周苇被他问的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这才是个高中生，会对同学做出残忍的事作出怀疑。 周苇咳了声：“这个跟你无关，你就不要担心这么多了。”说完又开始问其他案情，足足半个多小时才让他出去。 等到三个学生分别问完了资料，已经快要下午一点多了，商清明没空出来，找了个人送他们出去。 自己则进了会议室。 周苇几人已经等在里面了，个个神情紧张的盯着手里的笔录本和其他案件资料，闵谣当年的案件卷宗已经被翻了出来。 “老大，三个学生的口供几乎都差不多，除了洛行是转学来的，并不知道当年的案子，陆清和跟霍行舟两人的口供基本一致，但霍行舟知道的好像更多。”周苇有些奇怪，他一个学生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商清明嗯了一声：“那天我带他去打听一个案子的时候听见的。” 周苇有点焦躁，会议室里关了灯，投影仪转换照片时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迟疑了下说：“薛笺的父亲和祖父……” 霍行舟仰了下头，看着投影幕上闵谣尸体，这姑娘他见过，以前和俏俏是好朋友，来家里吃过几次饭，挺开朗的，还说要是还有机会，要考警察。 “他要不是有个好爹，这个案子也到不了咱们手里，查。”商清明冷笑了声，给地方警局施压，想要大事化小？ 在他这里，就没有脱罪两个字。 —— 霍行舟三人回学校的路上，反倒是一向最话少的陆清和先开口了。 “薛笺被抓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有恃无恐和挑衅，应该是想好了脱罪的办法。”陆清和两口插在口袋里，看着阴沉的天色，轻轻的摇了下头。 商清明没有透露过案件细节，但洛行在录笔录的时候，看的出周苇的神色不太对，而且出来的时候不经意看见的小声议论。 薛笺有恃无恐是有道理的。 “薛笺的祖父……是什么人？”洛行问。 “当年刑侦队长升上去的，后来升到省里去了，这两年估计也快退了。”霍行舟想了想几年前他们还没闹掰的时候，应该是没错。 如果当时他是那个位置，薛笺做了什么被强行压下来是绝对有可能的。 况且，没有证据，也没人报案，谁会费尽心思的去调查呢。 洛行不大清楚商清明的为人，然而霍行舟和陆清和两个人却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对他极度信任，相信这件事会有一个公道。 “好了，回去吧。” 洛行嗯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的一起回了学校。 结果一下车，在校门口遇见了赵久兰。 她站在门卫室前头，和门卫打着商量让她进去，可门卫不为所动，摆了摆手：“不行不行，现在是上课时间，家长不允许进校门。” 赵久兰攥着手，急的眼睛发红：“我求求你，我儿子昨天在学校里不见了，我就进去看一看他回来没有，求求你了。” 门卫觉得她扯谎，更不答应了：“你儿子不见了，你今天才来找？你既然想知道打个电话问问吧，我不能让你进去。” 赵久兰几乎忍受不住的心痛，她要是能打通电话还需要找到学校里来吗！她知道洛行不愿意见自己，也只是想外面悄悄看一眼，确定他没事就放心了。 她不知道洛行的手机坏了，以为是不肯接，难受的哀求门卫：“要不然这样，我求求你帮我去九班看一下，一个叫洛行的学生在不在，或者是霍行舟，求求你。” 门卫皱眉：“你儿子到底叫什么，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再不走我报警了！” 赵久兰缓缓地蹲下身，就着门口的自动门跌坐下来，她没有母亲了，父亲也病入膏肓，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众叛亲离。 赵久兰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苦苦哀求：“求求你，我就只看一眼，要不你把我手绑上，我保证不会做什么事，我只看一眼，求求你。” “妈妈？” 洛行看着校门口人的背影，顿时呆了下，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霍行舟眉尖一蹙，陆清和没见过赵久兰，也不是很清楚她对洛行施加的痛苦，略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你先回去吧，我跟洛行晚点回去。”霍行舟说。 陆清和向来不对别人的生活有过多兴趣，闻言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便朝着校门去了。 门卫认识他，给他开了门，赵久兰一见就想往里闯，被门卫一把拉住，怒道：“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陆清和停住脚步，看了憔悴不已的女人一眼，说：“洛行在后面。” 赵久兰一僵，被门卫拉了个趔趄，一回头便看见洛行站在路对面，隔着车辆的洪流，远远的。 “洛行。” 洛行没想到能在学校门口看见赵久兰，顿时紧张的后退了一步，咬着牙猜测她来的目的。 是要辱骂他下贱，还是要勒令他转学？亦或是想让他离开霍行舟？ 霍行舟见他一退再退，心疼的攥住他的手腕说：“昨天我出去就是为了查她自首这件事，她应该是真的后悔了。昨天晚上我找不到你，以为你又背着我偷偷回去了，给她打了电话，她应该……是担心你。” 洛行一愣，呆呆的看向霍行舟的嘴唇，试图从他的口型中判断出真伪。 赵久兰……担心他？ 洛行怔了两秒，忽然笑了，凄凉又难看，“不是这样的，她大概只是觉得……我没用，给她丢人了吧。” 霍行舟想起商清明的话，在心里细细的想了想，抬手将他揽进怀里，说：“不是。我的小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朋友，一点也不给任何人丢人。” 洛行深吸了口气，挣开他的掌握，仰起头将酸呛收回去，淡淡说：“你能先回去吗？我想自己跟她谈谈。” 霍行舟不太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却尊重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好，我在教室等你。” 洛行点头。 他不能什么事都躲在霍行舟的背后，让他帮自己解决，然后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坐享其成。 这些属于他自己的过去，必须让他自己来断，也只有他自己亲手才能斩断。 “洛……洛行。”赵久兰沙哑的嗓音，迟疑的开口。 洛行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她的嗓音里是否有哽咽，他也听不出来，只能看见她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又憔悴，活像被岁月摧折了千万次。 在记忆里，赵久兰是最注意形象的，哪怕是在家里都要细致的装扮，一丝不苟的不允许任何邋遢出现。 她现在这样，又是在干什么呢。 “您找我，有事吗？”洛行问。 赵久兰有些局促，两只仍然细致的手指抓着发皱的衣服下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来……我来看看你，昨天霍行舟说你不见了，我……我很担心。” 担心？ 洛行在心里笑了下，原来赵久兰的嘴里，也会说出这样的字眼吗？ 赵久兰别开视线，不敢去看洛行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漆黑的瞳眸里，有最可怕的凶兽，只要一眼就能将她狠狠撕碎。 “谢谢，我没事。”洛行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她对话，他曾经那么迫切又小心翼翼的讨她的欢心，希望她高兴一些，哪怕没有爸爸了，他还是她的宝贝呀，能好好保护她的。 可是赵久兰不要。 她对这些讨好弃如敝履甚至深恶痛绝，一声声的下贱如同刻在他心尖上的烙印，他想忘记，可他忘不了。 赵久兰想伸出手拥抱这个儿子，可又只能忍住，退了几步在心里默念了会，又抬起头说：“你的耳朵……最近怎么样了。” 洛行心尖一颤，没料到她会提这件事，心里那点小小的恶意又冒了出来，张口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但没有什么影响，您不必担心。” 赵久兰嘴唇发颤，风将她的头发扯乱，乱七八糟的被泪水糊在脸上，狼狈极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有意的，我那时候只是太……” “您不必和我道歉，因为就算是道歉我也不会再听见了，曾经我千方百计的、想让你多看我一眼。”顿了顿，洛行仰了仰头，声音发苦的笑说：“失聪那天，我甚至觉得好开心，因为你终于看我一眼了，还喂了我一口蛋糕。真的很甜，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可是……” “那只是你做给洛志远看的，不过不要紧，您起码没有遗弃我，我很感激。”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赵久兰听着他的话极轻的送出来，重重的敲在她的心上，每一个字都染着血泪。 “我转来二中之后，知道您肯定会不开心，我买了蛋糕，店员问我给谁吃，我说给我妈妈，她最喜欢这家店的蛋糕。” 话音一停。 赵久兰涕泪横流的抬起头，看向洛行。 他眨了眨眼睛，说：“那家店本来要关门了，但是特地又给我做了一个，上面写了字，妈妈生日快乐。” “也许您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也并不在乎我给您的礼物，将它摔进下水道，都不要紧。”洛行低低的吐出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这样跟赵久兰说过这些话，怕她不高兴也好，怎么都好。 现在他不想再无望的讨好她了。 “您是我妈妈，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您生了我养过我，如果有一天您老了，需要我的照顾，我不会视之不见。” 赵久兰不聋，他的每一句话说的虽轻，却像是一把把匕首插在了她的胸口，再狠狠的拧一圈。 以前，她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过，他的心里有这么多的委屈和不甘。 霍行舟说的对，如果她哪怕有一秒钟，真真正正的看过洛行一眼，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的，可没有。 她这辈子只顾着去恨一个从来不属于她的男人了。 “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已经去自首了，这段时间会有警察来跟你问笔录，你尽管说，不必顾忌我。”赵久兰深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来，眼前的泪痕模糊了她的视线，将洛行拢成一个虚虚的光影。 “我做错了的事，我会付出代价。” 洛行侧过头，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送了句话出来，“你坐了牢，我的耳朵也不会好了。” 有些罪孽，赎不回来了。 赵久兰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洛行走过来，将她扶起来，柔软的指腹替她拭去眼泪，声音很轻很轻：“妈妈，我不恨你，也不想让你坐牢。但是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赵久兰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洛行，终于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 洛行回到教室的时候，霍行舟就像他说的一样哪儿也没去，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写作业。 冯佳和李乐凡都不在，他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慢了下来，那一瞬间他忽然委屈的很想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把这十数年的委屈，全部冲刷干净。 洛行悄声走到他身后，见他还没发觉，忽然伸出手将他的眼睛蒙了起来，“猜猜我是谁？” 霍行舟一怔，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划了一道无意义的小横线，洛行刚想松手就被他左手一按，贴在了眼睛上，笑着用笔，歪歪斜斜的在试卷上写了两个字。 他抬手举起试卷，估测到洛行能看见的位置，晾起来。 “小乖。” 洛行心尖一颤，被他这两个字撩的心脏砰砰砰跳起来，掌心下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扫在他的手心，痒痒的。 霍行舟松开手，拉着他坐到位置上，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样了？” 洛行看着他试卷上的小乖两个字，迟了好久才说：“我跟她说……以后不要再见了，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吗？” 霍行舟摇摇头，“不会，这是最好的决定了，见了你，她也痛苦。” 洛行点点头，面前这个认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心细如尘，也比自己想象中更懂他。 能认识霍行舟，何其有幸。 —— 薛笺在学校里被抓，判不判刑什么的在高三学生里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热度，很快就被焦头烂额的模拟考压了下去。 那些传言霍行舟和洛行谈恋爱的传闻，也早不知道被遗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伍素妍和医生约的时间到了，亲自来接他和霍行舟去医院检查，洛行有些紧张，掌心微湿的交握。 霍行舟拍拍他的头，说：“不要紧张，我在这里陪你。” 医生是个挺爽朗的外国人，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普通话，哎哟哎哟的说了半天，奇异的将洛行的紧张打消了不少。 霍行舟听不大懂那些专业术语，也看不明白仪器数值，医生看他比洛行还紧张，直接将他撵出去了。 “什么病人家属，心理素质太差了！” 霍行舟沉默数秒，心道什么玩意医生，素质更差！ 洛行一笑：“你出去吧，我没事。” “嗯。”霍行舟拍拍他的头：“我在外头等你。”说完毫不客气的瞪了医生一眼，出去了。 医生不在意他的不客气，笑眯眯的转过头来操作仪器，边问洛行一些感觉。 霍行舟和伍素妍在门口等消息，闲聊时他手机忽然响了下，他拿出来看了眼。 赵久兰发来的。 ——你能给我一张洛洛的照片吗？要是不太方便的话，你们的合影也可以，我……想给他外公看看。 ——老人家已经不行了，死前的愿望就是想看一看外孙的样子。 ——我知道我对不起洛洛，也没脸再去要求他来尽孝，但是求求你看在老人家没有做错事情的份儿上，让他看一眼。 伍素妍见儿子皱眉，疑惑地凑头过来问：“怎么了？” 霍行舟把手机给她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征求妈妈的意见。 伍素妍沉默了一会，又看向紧闭的门，半晌说：“其实赵久兰有一句话说的是，老人家没有做对不起洛行的事，想见一面无可厚非。” 霍行舟点头。 “但是。”伍素妍收回视线，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这件事不该你来替洛行做决定，你问过他，见或不见，照片发不发都该让他自个儿决定。” 伍素妍说：“洛行不是谁的附属品，他的意志他的想法，都得由自己支配。” “我知道。” 霍行舟从来没把他当做过自己的附属品，他是洛行，独立的、独一无二的洛行。 他拿起手机，给赵久兰回复了消息。 约莫一个小时候，霍行舟感觉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医生终于拉开了门，让他们两个人进去。 “来吧，我说一下检查结果。” () 第73章 不虚此行 洛行坐在椅子上,紧张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医生没有先跟他说结果，问了他的感觉之后就开始捣鼓设备,然后任由他紧张，洛行也没好意思追问。 其实对于耳朵能不能好他已经不是那么执着了,现在微信之类的通讯工具这么发达，他还看得懂唇语。 只是…… 只是不能亲耳听见霍行舟说话,细致的描绘每一寸耳蜗的听他说喜欢自己了,有点可惜罢了。 洛行在心里想,自己一直听不见的话，霍行舟会不会很失望呢。 他抬起头,看了认真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多么希望他头顶忽然冒出一团圣光,然后说：“你的耳朵还可以治好,可以听见刮风下雨虫鸣鸟叫，听见这世界对你示好。” 洛行深吸了口气,努力的压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终于熬到了检查结束，他走到门口叫了霍行舟和伍素妍进来。 “请坐。” 伍素妍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霍行舟则走过来，单手按在洛行的肩膀上微微使力，无声的给他传递力量。 “小子,紧张吗？”医生抬眸,看了霍行舟一眼。 “……”霍行舟沉默了半秒,刚才还想着这医生脾气挺好,原来记仇在这儿呢，顿了下轻笑道：“你紧张吗？” “什么？”医生愣了。 霍行舟笑着威胁：“我们这里有种电视剧，里头有句台词你可能没听过，叫，治不好他，你就提头来见。” 外国医生稍微消化了下，忽然瞪大眼睛：“你们中国的医生，还可以自己提头来见的吗？” 伍素妍忍不住的笑出来，轻咳了声说：“好了好了，再演就不像了。” “这个小朋友的耳朵是因为后天受伤所致的失聪，简单来说就是耳朵里有东西受损了，当时医生不知道是怎么治疗的，还保留了一些听力，不过……” “不过什么？”霍行舟眉尖皱了皱，“你就说能不能治好。” “他最近是不是又经受了什么刺激和受伤，最后一点听力已经没有了，意思就是，他现在全聋。”医生说。 霍行舟手指一紧，修长的指骨绷起一点白痕，无意识的掐的洛行肩膀生疼，紧紧咬住了牙却没开口。 他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医生没给他去问洛行的机会，继续说：“不过治还是有希望治的，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医生不是神，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是现在问题是，你们现在在高三，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高考了。如果现在选择手术加上恢复期和住院，怎么也得两个月，如果不动，他的耳朵不知道能不能再等两个月。” 医生说完，抬眸看向了洛行，又将视线一挪，落在了霍行舟的脸上。 洛行听不见，可他听得见，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个蹩脚的普通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将他的胸口撕裂，然后浇了一盆泡着盐霜的开水。 咕噜噜的冒着泡。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难的选择题，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在他的心上捅刀，如果让洛行不参加高考，他肯定不会愿意。 可如果这辈子就这么听不见了，他又怎么能真正快乐的起来。 思虑良久，他说：“我们……” “动手术的话，我到高考那天能出院吗？”洛行忽然问。 霍行舟和伍素妍皆是一僵，齐齐的看向他，仿佛刚刚这个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洛行是最看重学习的，做梦都想和他考一所大学，怎么会…… 医生点了下头，“完全可以，如果恢复的好，一个多月就可以回学校上学了。” 洛行稍稍迟疑了下，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就算最长两个月的时间恢复期，他多看看笔记应该也没问题，再者…… 他抬头看着霍行舟，说：“之前程老师跟我提过保送的事情，我那会很担心你，不确定你会不会考得上，所以一直没有说，现在你的成绩应该是够分数线了，我想……就报那个大学，行吗？” 他真的……好想听见霍行舟亲口对他说爱啊。 “当然！”霍行舟心里一喜，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下，但碍于医生和自己妈都在，还是忍住了，颤着声音说：“好，好，我们就考那个大学！我豁出命去也要考上！” 洛行点点头，鼻尖发痒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把心里那点关于手术失败的可能性悄悄地压了下去，没给霍行舟看到。 医生看着他们俩，也把心里那点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压了下去，在心里想，就算是拼尽全力都得让这个小孩儿重新听见啊。 世界这么好，爱人也这么好。 听不见多可惜。 —— 出了诊室，霍行舟光顾着开心了，走到楼梯口才忽然想起来，拉了下洛行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把语速放的很慢。 “小乖，你的外公就在这家医院，可能……快不行了，你见吗？”霍行舟有些担忧的问，手指摸在他的耳朵上，轻轻揉了两下。 洛行一怔，没看清似的眨了眨眼睛，隔了好几秒才干干的问出来：“我……外公？” 霍行舟将他拉到楼梯角落，低头亲了他一下，然后才软著声音说：“他生了病，就快不久于人世了，你妈妈……她本来求我发一张你的照片给老人家看看，但是我不能擅自决定，所以问问你。” 洛行死死攥着手心，对于外公这两个字，他陌生极了，一时理解不了为什么人都会在死之前想去见一见那些“陌生人”。 这段时间他真的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不想要再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了，可不让他见，他应该会很遗憾吧。 霍行舟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脸颊上细细摩挲了两下，眼底含着一抹如水的温柔：“人死如灯灭，即使遗憾也不会存在于世多久，你的选择是什么样，都没有错。” 洛行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可……他狠不下心，就算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让他了无遗憾的离开这个满是遗憾的世界吧。 “我外公……看起来慈祥吗？”洛行抬眸，定定的看着霍行舟的眼睛，却有些迟疑的问。 “他是不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却又很慈爱的老人。” 霍行舟心尖一疼，将他抱进怀里，仔仔细细的揉了一遍，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自己的血肉在外包裹着他。 “走吧，见过了他你就知道了。” 凭着赵久兰发来的号码，两人很快找到了病房，她正从开水房出来，手里拎着两个热水壶，见到洛行的那一刻，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人隔着不长的走廊遥遥相望，明明只有七八米，赵久兰却偏偏觉得中间隔了整个银河，她再也触碰不到洛行了。 这个曾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良久。 赵久兰扭头回了开水房，没有过来打招呼也没有一起进病房，洛行愿意来见见自己外公，她已经知足了。 看，这个孩子仍旧是这么善良，即使无法原谅自己，他还是不能责怪其他与她有关的无辜者。 为什么以前她没发现呢。 赵久兰仰头，两行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旁边打水的人看了她一眼，又见怪不怪的收了视线，在医院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 洛行推开门，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他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病房里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已经病得说不出话了，见到洛行的那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瞬间亮了一下，插着输液针的手动了动，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洛行看着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病魔将他折磨的几乎没有了人形，躺在床上像是一颗被风干了的苹果，枯瘦的手臂和手指，只余一层皮。 这就是他的外公吗？ 洛行忽然有些茫然，却又觉得可怜，他曾经应该也是霍老爷子那样精神矍铄的老人吧，现在却是这样等待着被死亡亲吻灵魂。 洛行鼻尖泛酸，走上前去摸上他的手，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外公，我来看你了。” 老爷子的眼角淌下两股泪痕，顺着太阳穴滚进稀疏的头发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两抹湿痕。 他说不出话，洛行又说：“您会下棋吗？我下棋下的可好了，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下棋。” 老爷子拼命地张着嘴，啊啊啊的呜咽，嘶哑的嗓音像是被炭火烧焦过，发不出任何声音，急的眼睛通红，干瘪的血管也好像一瞬间绷了起来。 “我妈妈说，等你好了她就搬回去跟你一起住，所以千万好起来，我妈妈只剩你了，您别不要她。”洛行抬手，抹去他温热的眼泪，忍住心里的酸涩和泪意，眨了眨眼睛。 老人粗哑的嗓音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断断续续的传来：“我……我答应……你再叫我……叫我一声外公。” 他的嘴唇一直在发抖，洛行没有看明白，霍行舟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提示。 “外公。”洛行攥着他的手，一声声的叫着，不知道是在满足谁的期盼。 老人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点笑意，“好，好……我的外孙可真乖，只是我……看不到你将来……结婚啦……真想再多活几年……好好看看你啊……” 洛行眼里呛得难受，视线模糊的看不见老人逐渐定格的表情，也听不见仪器尖锐的，仿佛要把人灵魂撕开的长鸣。 但他感觉到手里一直绷着力气的枯瘦手指，失了力气。 洛行手一松，转头就扑进了霍行舟怀里，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 第74章 不虚此行 霍行舟紧紧的抱住他，将他揉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抚弄他的后背。 听着怀里的哭声,心几乎都拧碎了，其实他能理解老人家撑着最后一口气都要见到洛行的执念,只是这样对洛行来说，难免太狠。 他们没有给过洛行爱，却要他经历死别。 “小乖。”霍行舟将他微微拉开,拇指将他眼底的湿痕抹了抹，低声安慰：“别哭了，好不好？” 洛行已经在忍了,可他真的忍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充满着殷切希望的生命在自己手中逝去，他拼了命的发出最后一点声音。 老人说的话，他都没能看清，可从霍行舟的转述中，他真的好难过，那么悲伤的词语那么深的执念。 洛行忽然就觉得,在生死面前,听不见也好，不被人接受也好,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外公想见你,一定不是为了让你哭,他最希望的一定是你笑,用你最好看的样子送一送他,听话。”霍行舟捂着他的耳朵，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将他拥进了怀里。 也许是父女连心，老人咽气的那一刻，赵久兰手里的水壶突然脱了手，砰地一声巨响，炸碎了一地冒着热气的开水。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病房，看见洛行趴在霍行舟怀里哭得不成样子，床上的父亲仍旧瞪着已经失焦的眼睛，留恋的看着这个世界。 她再也忍不住的跪在了地上，无声的痛哭。 从今以后，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老人交代不办葬礼，直接将自己烧了和妻子放在一起就行了，赵久兰发了微信给洛行，说自己带着父亲回乡了。 以后……她应该不会再回江城了。 她说，要他和霍行舟好好走下去，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一定别太过执着，别像自己一样。 洛行看着屏幕出了好一会神，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段时间他经历了洛志远的病重、经历了外公的去世，经历了她的幡然悔悟。 这些事情都在他从没有设想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砸了他满怀，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又马不停蹄的离他而去了。 他甚至抓不住一点痕迹，只余长长的遗憾和无可奈何。 “在想什么？”霍行舟洗完澡，见洛行顶着一头湿湿的头发坐在桌边发呆，扯过干毛巾兜头罩了下来。 洛行吓了一跳，扒拉下毛巾回头，看他又重复问了一遍，这才笑着说了声：“在想你。” “哎哟我的乖乖。”霍行舟单手撑住桌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抬高：“现在这么会调情了？长大了长大了。” “我现在没有家了，你会不会不要我？”洛行问。 “会啊。”霍行舟故意逗他，点点他的鼻尖，笑说：“等你年老色衰了，我就找那些小鲜肉伺候我，怕不怕？” 洛行认真的想了下，说：“怕呀。” 霍行舟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儿上瘾了，入戏极深的笑说：“怕的话那就好好表现，比如说，先叫声老公让我听听。” “不叫。” 霍行舟掐住他的腰去挠他痒痒，洛行最怕这个，在他怀里躲来躲去的挣扎，“不叫不叫，你别弄了痒……松手……你电话响了！” 霍行舟侧头一看。 洛行偏了下头，手指攥着毛巾的两端，罩在了霍行舟的头上，趁他才回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朝自己一拽，迎头吻了上去。 两人被包在巨大的毛巾里，唇舌相接，霍行舟顿时被他这个手段弄蒙了，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洛行张口在他唇上咬了两下，舌尖娇纵似的往他唇间顶，等他稍稍一松便立刻将舌尖喂给了他，蛮横的搅动出一点细微水声。 霍行舟反应过来，一把扯掉毛巾扔了，托着他的后背放在了桌上，将他的身子发狠似的往自己按，比刚才那个蛮横不一样，这个吻带着满满的霍行舟式作风。 汹涌又狠戾。 洛行甚至觉得自己会被他全部吃进去，剥皮拆骨，片甲不留。 “嗯……霍行舟……”洛行和霍行舟回老家时尝过一次，此时被他这么强硬的逗弄顿时就有了感觉，颤着手去抓他的手腕，往自己腰上放。 霍行舟发觉他难受的气声和紧蹙的眉尖，知道他不好受，笑了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狠狠的按着腰窝，又一路流连到小腹，逐渐下移。 洛行带着鼻音的喘息，像一朵朵被炮弹轰出来的云，裹挟着巨大的气浪和能量，灼烧着霍行舟的理智，喉间溢出一丝略带痛苦的克制。 洛行仰着头，任由他啃咬着自己的脖子和喉结，细长的手指抓住桌沿，极力的揪住坚硬的木板，指关节泛着白痕，在霍行舟的揉弄中，竭力撑着巨大的快感。 他咬住嘴唇，无意识的摇着头抗拒灭顶的狂潮，手指从桌沿挪到霍行舟的胸口，脱力的推着他，一下一下的使不上力，最终在他的狠狠一揉下失去了全部力气，趴在他怀里张着嘴无声喘息。 霍行舟见他略微失神的模样，心头那簇火苗烧得更凶了，忍不住将他细嫩的手掌按向了自己，引领着他细细的揉动。 良久。 霍行舟叹了口气靠在洛行的肩上，等呼吸稍稍平复了下，才极轻的吻了他的耳朵一下，又将他抱下来放在腿上给他吹头发。 洛行乖乖坐在他腿上，让他的手指温柔的拨弄自己的头发，从潮湿变得干燥温热，喟叹了声：“真想快点好起来啊。” 霍行舟一笑，“怎么这么迫切了？” 洛行靠近他耳边，顶着还没有褪下红潮的脸，害羞又大胆的说：“因为我也想听你的声音。” 霍行舟内心一句卧槽，这小孩儿这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不光会撩人，还会撩火了。 霍行舟伸手掐了他的腰一下，指尖勾了勾那处柔软的皮肤，“宝贝儿，这些都跟谁学的？” 洛行脸一红，不安的动了动腰想脱离他的揉弄，怎么也不肯说，这都是微博上那些小姐姐们教的，但是最后这一句是认真的。 霍行舟情动时、受不了时，和攀至顶峰时的声音，他也好想听一听。 看着他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也有点紊乱，霍行舟就更想知道了，揉着他的腰问：“好老婆乖老婆，告诉我好不好？” “不说。” 洛行怎么好意思把这种东西告诉他，何况他的微博有那么多关于他的消息，这要是被他知道，尾巴肯定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不久，薛笺的判决书下来了。 叶俏俏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说给几人听，这段时间他们几个都在一起吃饭，因为有冯佳和李乐凡，从来不缺笑声。 陆清和话少，坐在那儿都能把周遭温度降了不少。 今天他有事没来，空气却比平时更加低了，薛笺的判决很公平，但商清明他们却因为这个案子扛了不少糟心事儿。 薛笺是名副其实的家里有人，各界施压和搅混水，甚至还拿着钱去和家属协商，人都死了这么久，就算打死了薛笺，她也回不来了。 不如拿着补偿，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商清明不管这套，顶着无穷的压力，坚持将他送进了监狱，庭审结束，他站在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面前。 “后悔了吗？”商清明问。 薛笺死死瞪着他，好半晌才轻轻的点了下头。 商清明说：“不，你没有后悔杀人，你只是后悔自己手段不够干净。” 薛笺被拖着送往监狱，商清明看着他的背影，又侧头看了眼他那些同样看待人命如草芥的长辈们，走过去客客气气的笑了下：“哎呀，对不住了，把您家孩子送进去了。” “商清明，你少耀武扬威，我就看看你还能在这个位置做多久！” 商清明一笑，“不急，送你进去之前，我肯定不从这个位置下去。”- 叶俏俏转述完，冯佳在一旁目瞪口呆，“班长，你爸也太帅了吧！” 霍行舟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笑道：“这话一说，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来了吧，怪不得商叔叔这么多年了还在个刑侦队长的位置上。” 叶俏俏不以为意的说：“是呀，不过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之前有说把他升到副局，不过他没答应，还是喜欢自己亲自抓凶手。” 清黑暗，明人心。 洛行想，如果全世界的警察都和商清明一样，那就好了。 —— 洛行办完了所有保送需要的手续和考试之后，基本就成了这个学校最闲的人了，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等着别人高考完提心吊胆等成绩的时候，美滋滋等通知书。 学生们听说了，纷纷朝他投来嫉妒的目光。 霍行舟敲着桌子，故作凶狠的说：“嗨嗨嗨都起开，一群学渣。” 众人哀嚎：“让我沾沾学霸气息，到时候考个好成绩，啊洛行抱我一下吧，给我点buff。” 霍行舟一听，立刻拍了这人脑门儿一下，伸着手就要去拽人，“来来来，我抱你一下，我也是学霸。” “噫……”众人嫌弃。 洛行笑眯眯的看着围在自己面前的同学们，他们闹哄哄的说的话他都听不见，不过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心里却暖极了。 “洛行，你看看……霍行舟都不让我抱你一下，我们是同学啊！抱一下怎么了！” “就是，就一下！” 洛行努力忍笑，被他们的善意感动的不得了，也知道他们这是给自己信心，怕自己手术紧张呢。 “谢谢。” 洛行眨眨眼，突如其来这么被善意拥抱，他除了谢谢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众人纷纷摆手说没什么，又说了些手术加油，一定会好的话，七嘴八舌的，到上课铃响了很久，老师来了才散。 霍行舟撑着脑袋，笑着看洛行脸上满足的笑意，趁着老师转过身的时候，迅速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洛行脸一红，往课桌缩了缩，被霍行舟握住手腕，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摊平掌心。 一个拳头大的玻璃罐子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洛行一怔，看着里面的纸条问：“这是什么？” 霍行舟故意卖关子不说，侧着头捏了捏他的手腕，用口型说：“晚上自己看就知道了。” 洛行点点头，把它装进了书包里。 下课后，伍素妍来接洛行去医院，霍行舟答应了洛行要努力考那所保送的大学，不能任性的旷课陪他一起去。 将他送到门口，才把他非要带的书包递给他，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沉甸甸的。 洛行不说，他也没问，轻轻的抱了一下，说：“我晚上下了课就过去陪你，别害怕。” “嗯。”洛行仰头，四下看了没人，飞快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又低下头说：“我不怕。” 伍素妍看着腻腻歪歪的俩人，敲了下车窗：“小宝贝们，意思一下就行了，再亲一会咱们可就得跟晚高峰亲嘴儿了。” 霍行舟：“……” “那我走了。”洛行依依不舍的握着他的手，要有好长时间不能跟他在一起了，连这一刻的空气都变得有些苦了。 “去吧。” —— 洛行到了医院，又在伍素妍的陪同下做了一圈检查，又听了一堆术前需要注意的东西，回到病房都快晚上八点了。 伍素妍临时有事走了，安排了一个人来照顾洛行，歉疚的说自己尽快赶回来。 洛行吃不下东西，看着漆黑的天色忽然就有点想霍行舟了，但是现在正在上晚自习又不好意思打扰他。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认真做卷子，没有自己给他讲题，他会不会遇到不会解的难题，会不会偷偷玩游戏。 洛行乱七八糟的想，忽然看见床尾的书包，他拿过来把小盒子放在床上，又去翻里头的玻璃瓶子。 那个是今天霍行舟交给自己的。 里头放着许多张折成四四方方的纸，他倒出来，看见上面还标了序号，忍不住笑了下。 他竟然还会搞这种神秘的东西。 洛行笑着打开纸，在里头又掉出来一张细长的小纸条，他看了下，写着“给一岁的小洛洛的礼物。” 他一怔，呆了几秒才去看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是一封信。 洛行挨个儿看完，等他看到最后一封的时候，眼睛已经完全模糊了，啪嗒一声，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的滚下来，落在信纸上，将字迹泡的失了形。 霍行舟给他写了十八封信，十七封给过去，一封给未来。 在这十八封信里，还有十八个任由他提的小愿望，只要他说，就算要了他的命，都会替他完成。 洛行忍不住的捂着嘴，压抑着哭声，霍行舟将没有陪他度过的十七年全部补回来了，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霍行舟都在对每一年的他告白。 他仿佛在填补那些错过的岁月，把他失去的、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都捧在了他的面前，任他挑选。 洛行咬着嘴唇忍泪，看着摊开整张床的信纸，心里盈满了感动。 他拿出手机，对着满床的信纸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打开了微博，编辑文字：不虚此行。 他没去看微博评论就直接关掉了，小心的把每一张信纸折成原来的模样，放回玻璃罐子里，又把小铁盒子一块放了进去。 霍行舟啊。 —— 手术当天，霍行舟有一场考试，他拼命的做完了，赶在洛行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到了医院。 洛行躺在手术床上，看见他气喘吁吁的赶来，朝他招了下手。 护士在门口停了，给了他们几秒时间说话，洛行伸手：“你靠我近点。” 霍行舟稍稍缓了下呼吸，附耳靠近他嘴边，就听他轻声说：“我手机的密码，是我们见面那天，你打开微博。” 护士说：“好啦，有话等出来再说吧，我们要进去了，家属外面等。” 霍行舟原本还想说话，结果被护士这一句无心的家属两个字哄得心花怒放，笑着朝洛行挥挥手：“去吧，家属在外面陪你。” 霍行舟看着手术中的灯牌亮起来，心也不自觉的被吊了起来，他想起洛行的话，转身去了病房找到他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又回到了手术室外。 他坐在椅子上，解了锁打开微博，他的微博很简单，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转发，只有一条条像记录一般的文字。 他打开倒序，从最后一条挨个儿的往上看，心越收越紧，这里头竟然全是跟他有关的！ 这哪是微博，俨然就是他自己藏匿感情的小树洞。 霍行舟只要一想到，小小的洛行对着这个小树洞倾诉感情，就觉得又心疼又心软，恨不得顺着这个微博发布时间，穿梭回去抱抱他。 他一条条的看着，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渴望占有，再到现在字里行间都带着甜味的记录，这才真的像是陪他走过了漫长的前半生。 他不经意点开评论，顿时惊呆了，底下这些评论都……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洛行一直给手机上锁不给他看，还突然无师自通似的学会了那么多勾引他的小伎俩，原来都藏在这儿呢。 他一条条的拉下去看，越看越震惊，这些小姑娘们……可真会玩儿啊。 霍行舟咽了咽唾沫，看的口干舌燥的，正想关掉冷静一下，这时啪的一声手术中的灯牌暗了下去。 他一怔，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失笑的想，怪不得给他看。 洛行这是怕他在外面等着会担心，让他分心呢。 小乖啊。 洛行被护士推出来，麻药的效果还没过，依然昏迷着，嘴唇略有些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医生，手术怎么样？”霍行舟攥着洛行的手，有些紧张的问。 “我想我应该不用提头来见了。”医生笑着揶揄了他一声，护士在旁边偷笑，补充了句：“手术很成功，不过具体的恢复情况还是要看病人。” 霍行舟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嗯了声，“这段时间注意给他忌口，还有些注意事项你跟我过来。” 霍行舟跟上去，絮絮叨叨的听医生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强行全部记了下来，道了谢走到门口时，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折回来打开手机录音。 “医生，要不然你再跟我说一遍吧。” 医生：“……” —— 回到病房的时候，洛行还没醒，睡的又乖又安静，他撑着头坐在一边，用眼神一点一点描绘他的脸。 不知道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会跟自己说什么呢。 等他醒了，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霍行舟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时间就绕了大半圈，晚上七点了。 他跟程利民请了一天假，今天洛行手术，他一定得在医院陪他。 程利民觉得自己也拗不过他，就算不准假他也得翻墙出去，索性就准了，但是交代第二天的课必须来上。 霍行舟握着他的手腕，细细软软的让人感觉一掐就断似的，却又顽强成那样。 他想起洛行转学来的第一天，冯佳开玩笑似的说新同学要是爬在他头上兴风作浪怎么办，他那会说什么来着。 哦对，他说自己就从钟楼跳下去。 结果洛行没有兴风作浪，是他自己把这小孩捧在了脑袋上，求他任性，求他兴风作浪。 霍行舟低笑了声，跳钟楼啊。 “唔……”一声低低的呻吟响起，漆黑的睫毛蝶翼一般轻颤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霍行舟下意识的站起身，握着洛行的手不敢说话，呼吸哽在喉间，噎的他呼吸困难。 洛行艰难的睁开眼睛，感觉有些昏沉的看着面前的人，动了动嘴。 “怎么样……还、还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霍行舟紧张的盯着他，小心翼翼的又声音大又怕声音小，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洛行轻笑了下，“没事。” “那你……”霍行舟欲言又止的扫了一眼他的耳朵，其实他根本不在意洛行能不能听见，又不会影响自己爱他，只不过洛行想要听见罢了。 “暂时还听不见。”洛行说。 霍行舟拧眉，抬手就去按铃，医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看洛行一脸平静，反倒是霍行舟慌里慌张的，顿时眉头一皱：“你干嘛！” “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怎么还是听不见？” 医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刚从手术室出来，麻药效果都还没结束呢，有没有点常识！” 霍行舟哦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我是没有啊，我又不是医生！” 医生没见过有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气的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你不是医生你还跟我大声？” 霍行舟：“……” 洛行看医生一脸怒气的走了，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问：“你吃饭没有？” 霍行舟坐下来，借机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委屈巴巴的说：“没呢，我老婆在这儿受苦，我哪还吃的下饭。” 他上午就来了，现在都晚上了，洛行着急又心疼的说：“那你先下去吃饭吧，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快去。” “骗你的，吃过了，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吃过了。”霍行舟摸摸他的头，问他：“喝不喝水？” 洛行不大相信，怀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真的吃过了？” “不然我还骗你吗？”霍行舟说着就要摸手机，边道：“我付款记录还在呢，给你看看？想查我手机就直说，这谁家的醋腌老婆，真酸啊。” 洛行脸一红，“……你才酸。” 霍行舟凑近了他，笑眯眯的问：“那你这是承认是我老婆了？” () 第75章 不虚此行 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霍行舟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辛苦是真的辛苦,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 洛行心疼的让他不要过来了，自己有人照顾,伍素妍也一直在医院陪他，不要担心。 他不肯听，说什么都得过来陪他睡觉,不然不放心。 洛行其实已经可以听见了。 时间太过久远，他都已经忘了曾经听得见的时候是什么样了，乍一听得见,只觉得连青草颤动都是有声音的。 他想起自己彻底听得见那天，霍行舟比他还紧张，两手死死地攥着桌沿，紧张兮兮的又怕他听不见，又怕声音大了吵着他耳朵痛，弄到最后只出了个气声，“你听、听得见我说话吗？” 洛行才一点头,霍行舟立刻就将人抱紧了怀里,也不管医生护士一大群，旁若无人的抱着他不撒手。 “见没见过世面,丢人。”医生早就看霍行舟不顺眼了,逮到机会就想嘲讽他。 霍行舟开心的要疯了,哪还管谁讽刺他,就是揍他一顿都乐意。 “想什么呢？”霍行舟见旁边的人出神,笑着问。 “在想你好傻。”洛行说。 “你敢说我傻！”霍行舟瞪他：“是不是想造反！” “没有没有，你最聪明啦！我喜欢你。” 霍行舟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戳的心一软，挽回面子似的哼了声，才说：“虽然是春天了，但是晚上还有点冷，咱们上去吧。”霍行舟摸着他的手有些凉，怕他又生病，刚动完手术还弱着呢。 两人每天一起吃完晚饭，就去楼下散散步，初春的风拨在脸上很舒适，不冷，带着一点柔软的青草香。 天色将沉未沉，霍行舟攥着洛行的手腕，两人慢条斯理的走在医院里，仿佛连时间都拨快了几十倍。 恍惚觉得，他们已经这么一起走了几十年，等到苍苍暮年步履蹒跚，依然紧攥着对方的手，看云舒云卷，天色渐暗。 “哪有那么娇弱，我想再走一会，病房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 洛行不想上去，拉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撒娇：“再过几天我想回学校了，好不好。” “不行。”霍行舟一口回绝，“在你彻底康复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洛行抿了下唇，抓着他的手指晃了两下，眨着眼睛扁扁嘴软声说：“可是白天见不到你，我……会想你。” “撒娇没用。”霍行舟抬手遮住他湿漉漉的眼睛，强迫自己不能受他蛊惑，继续冷声说：“我都跟你说了不辛苦，我乐意两头跑，再说了我来了在这儿也没人打扰咱俩，宿舍里那可还有个巨大的灯泡呢。” 一见被拆穿，洛行顿时有点泄气，抬手摸了下他的脸：“还说不辛苦，你都瘦了好多。” 霍行舟就势亲了下他的手心，含含糊糊的笑说：“没瘦，是变成肌肉了，不信你摸摸，硬着呢。” 洛行被他握着手带到胸腹上，春天的衣服已经略薄了，隔着铅灰色针织衫的胸膛滚烫坚硬。 霍行舟低头，把自己的掌心隔着厚外套按进洛行的肚子上，轻声说：“宝贝，你好软。” 正巧旁边有两个女孩子拎着东西路过，大概是探病的，偏头多看了他们两眼。 “哇他们两个是不是亲上去了刚刚……” “亲了吧亲了吧，我的天好帅啊这个小哥哥，怀里那个也好可爱啊，这两人也太甜了吧！” 霍行舟故意似的，低声笑：“哎呀，被别人看见了。” 洛行不知所措的红着脸，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躲，鸵鸟似的等两个女孩子走开。 “她们走了没有？”洛行小声问。 他本身声音就软，现在加上害羞又不敢大声，活像被蒸熟了的棉花糖，带着一点温热的甜，能把人心都融化了。 霍行舟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笑着将他从怀里拉开一些，“已经走远了，这么软那以后可怎么办？” 洛行：“我才不软！” “好好好不软。”霍行舟低头贴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小乖，可硬了。”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上去睡觉了。”霍行舟忍着笑，旁若无人的牵着他穿过医院的大花坛，回到了住院部。 洛行脱了厚外套，走到卫生间，看见霍行舟正背对着他兑温水，心里感动的发甜。 他住院这段时间，霍行舟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穿梭在学校和医院，一定要亲手照顾他洗漱，生怕他耳朵沾水对恢复不好。 洛行一边觉得他拿自己当小孩儿似的照顾有些想笑，一边又觉得有人能这么把他捧在手心里，当成个宝贝照顾，就差要喂他吃饭的细致宠溺，顿时就感动的笑不出来了。 直想哭。 洛行走过去，伸开手揽住霍行舟的腰。 霍行舟一僵，感觉背后的小孩有些发颤，忙不迭的转身，“怎么了？” “你别转过来！”洛行紧紧揽住他的腰，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老公。”！！ 霍行舟脑子里轰隆一声，如同千万个火山一起喷发，滚烫的岩浆兜头浇了下来，烧的他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那道细细软软的嗓音说了什么！ 霍行舟转过身，头一回露出呆呆傻傻的表情，用力的吞咽了两下喉咙，艰难的捧着洛行的脸，问：“宝贝，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洛行咬了咬唇，被他热切的视线盯得害羞不已，刚才那声称呼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勇气了，怎么也叫不出来，于是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在他眼睛一吻。 霍行舟攥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躲，“听话，再叫我一声。” “我、我要洗脸了。”洛行绕过他，跑到洗手池旁，撩了两下水。 霍行舟一把将他扯回来，托着腰按在墙上狠狠亲了一阵，惩罚似的非逼着他叫才肯罢休。 洛行很快就不行了，小口小口的压着呼吸求饶，霍行舟就是不肯放开他，越发狠的弄他，直到连连叫了十几遍才算完，才一被放下来，立刻气怒的跑到一边去了。 “老婆，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霍行舟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怜巴巴的求饶。 “走开。” “我不走，你打我也不走，老婆我今晚跪搓衣板行吗？你别不理我呀。”霍行舟嬉皮笑脸的讨好，拍拍他的肩膀示好：“求求你了老婆，原谅老公吧。” “不要。” “那好吧，咱们先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生气。”霍行舟重新兑了盆热水给他洗脸洗手，将人抱上床，逗他说话。 “我要睡了。”洛行侧过身，背对着他。 霍行舟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说完，给他盖好被子，关掉了病房里的白炽灯，自己走到窗边一个略微昏暗的台灯下面写卷子去了，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洛行悄悄转过身，打量他在灯下认真写作业的样子。 台灯不是很亮，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铺在地上又扯到墙壁上，洛行抿了抿唇，他不是气霍行舟，是气自己。 霍行舟每次那样弄他，他很难受可是又很期待，甚至想让他更狠一些更重一些，弄得他受不了的哭出来才好。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太放荡了，所以欲盖弥彰的说生气，其实是掩饰呀。 霍行舟却还哄着他，以为是自己错了，那么小心的捧着他哄着他道歉，洛行咬了下嘴唇，从枕头底下摸出笔，极轻的撕了一点纸，写了几个字，朝他扔了过去。 霍行舟手边落下一个小纸团，一愣，扬起头看床上的人，只见他缩回了被子里，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害羞呢。 他打开纸条，就着台灯的光一看，顿时愣住了。 ——其实，我喜欢你弄我。 霍行舟头疼的看着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小孩，在心里无奈的笑了声，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撩火了。 这个只管撩火不管灭的小白眼儿狼！ 霍行舟泄恨似的，也撕了纸给他回复，扔回去。 ——要是弄哭了，弄坏了呢？ 洛行脸颊轰的一声爆红，烧得他下腹都滚烫，不安的动了动腿，下意识的把纸条合上了，眨眨眼睛又压着小口的呼吸，打开了纸条，来来去去的看了好几遍。 霍行舟接住他扔回来的纸条，猜测他估计是让自己别再说了，笑着打开、 然而这次却不是火山喷发了，是直接将他扔进了数万里的岩浆洪流里，反复炙烤折磨，让他被汹涌的情潮支配。 ——我、都听你的。 霍行舟仰天喟叹，他何德何能啊，这辈子竟然能得到这么个宝贝。 “霍行舟。” “嗯？” 洛行从被子里探出头，声如蚊呐的说：“我书包里有你给我的玻璃罐子，我许了愿望，你要帮我达成。” “好啊。”霍行舟走过来，从书包里拿出罐子，一股脑儿倒在病床上，洛行坐起身，给他从一到十八理开。 霍行舟坐到他身后，将他揽在怀里，一个个的拆开。 十八封信的结尾，他都留了一个给洛行许愿的空间。 霍行舟打开第一封信，许愿处写着三个字，霍行舟。 他一怔，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只见他红着脸眨了眨眼睛，难为情的让他别看自己，又催促他继续看。 霍行舟心里塞着一口气，噎的他手都在发颤，一连拆了十八封都写着同一个愿望，仿佛亘古不变，千万年只有的一个愿望。 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要一个霍行舟。 霍行舟觉得自己这辈子仿佛没有哭过，哪怕手断了脚折了，他都没有哭过，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眼眶酸的无法忍受。 他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将眼泪忍回去，低头亲了亲洛行的发顶，一字一字慎重的承诺：“只要还有霍行舟的一天，他只属于你。” 洛行低低的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肆无忌惮的感受着身后温热的胸膛，仿佛枕着全世界。 洛行伸手，与霍行舟十指相交紧紧扣在一起，在心里默默念：全世界。 —— 转眼，高考倒计时已经归于尾声，程利民不再像之前那样拼命的督促他们学习，反而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别再想学习的事情，养足了精神迎接考试。 霍行舟把这个贯彻的非常彻底，缠着洛行连吃了几天的糖，又任性的让他跟自己爸妈一块儿送考。 伍素妍嗤笑他：“行了你，你爸送你去得了，洛洛宝贝跟妈妈去玩儿，谁要去晒太阳。” 霍行舟“喂”了一声，不满道：“家属送考这不是标配吗？你跟我爸出去玩儿吧，我老婆送我就得了。” 洛行害羞的让他别说了，过了会又难为情的看着伍素妍，小声说：“妈妈，我想去陪霍行舟，行吗？” 伍素妍脸色立刻阴转晴，笑眯眯的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去。” 霍行舟沉默了几秒，问出了心底压抑许久的问题：“妈，您说实话，我在这个家什么地位。” 伍素妍认真的想了想，侧头环视了一眼周遭，保养得宜的细白手指，松松一指：“比它差点儿吧。” 霍行舟疑惑的侧头一看。 ……墙上霍叶山和洛行两人合写的一幅字。 行吧。 “我明白了，收拾收拾就滚。” 洛行忍笑，悄悄在沙发下握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描绘了几个字，无声的安抚了他。 考试当天，洛行给他检查了所有东西，送到考场门口的时候，他却不下去了，说什么都得要个祝福。 洛行一怔，伍素妍立刻很懂的转过了头，连带着撤回霍叶山，啧了声说：“快快快，宝贝亲他一口让他赶紧滚。” 洛行直接傻了，他们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是在爸妈面前还是……这怎么好意思啊！ 霍行舟不依不饶的盯着他：“难道你要让我考不好吗？” 洛行最怕这个，吓了一跳的摇头，好半晌才深吸了口气，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考试加油！” —— 高考结束，学生们解放似的，站在楼梯上纷纷将自己堆积如山的试卷满天洒了下来，雪片一般布满了高三的教学楼。 压抑了三年，校长和老师们也默认了这个解压方式。 由着他们闹，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纵然教他们的时候被气的喘不上气，可一想到这一毕业可能就是永别，却又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九班教室的黑板上画着夸张的涂鸦，学生们站在前面合影，洛行也被拉过去，一起照了好多张。 “哎哎哎，洛行，洛行！”冯佳从外面冲进来，洛行疑惑的回头，见他火急火燎的，笑了下：“怎么了？” 冯佳上气不接下气的按着膝盖，指指身后：“霍行舟……霍行舟他在旗杆底下唱歌呢！” 洛行一怔。 九班同学们一窝蜂的簇拥着洛行一起下去，等到了操场的时候，陆清和差不多把霍行舟跟校广播站借来的设备调好了，给了他一个ok的眼神。 霍行舟拿着话筒，招摇的咳了两声，说：“高三开学的时候，我说要是谈恋爱，就在旗杆底下唱征服。” 说着，他看向台下的洛行，微微偏了下头笑说：“一直没唱是因为他那会听不见，我不想让他遗憾，现在他听得见了，麻烦大家替我和我的男朋友，做个见证。” 众人起哄的“嗷嗷”喊起来，洛行觉得震得耳朵到心尖，都忍不住颤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霍行舟低沉的、经过劣质麦传出来的有些失真的歌声。 “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就这样被你征服……”霍行舟低低的唱着，不仅是一首歌，更是对所有人宣告。 他有了男朋友，他属于那个人。 洛行眼眶微湿的看着台上的他，想起自己刚转学来的时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背影，哪里想过会有这一天。 然而他就是来了。 在他完全不敢奢望的时候，霍行舟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幸运。 霍行舟唱完，放下了麦走下来，学生们自发的让开一条路，路的尽头是洛行。 他步履缓慢的，像逆着时光的朝他走来，走向十年前的那个执着等他的小孩，张开了拥抱。 “你好，我叫霍行舟，跟我走吗？”霍行舟问。 洛行一怔，极轻的点了下头，在他的掌心放了一颗糖，然后抬头：“你好，我叫洛行。” 时光也许无法再逆行，走过的路趟过的河都无法再折转，可只要心里有个信念，无论怎么走，都会摘到那颗属于的星芒。 它只照亮一小方天地，也只环着一个人发光。 洛行想，自己早已经牢牢握住了这颗星芒。 () 第76章 番外一（大学篇） “洛行。”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他，洛行转过身,发现是班里的同学李妍。 “有事吗？” “我、我朋友最近拿到了两张音乐会的票,因为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就想把票让出来，你……最近有空吗？”李妍红了下脸，不自觉的动了动鞋尖，一脸娇俏可人的撩了撩垂下来的两束头发。 洛行沉默了下,说：“不好意思,我对音乐剧没有涉猎，所以就不去浪费这张票了，你还是把它出给真正喜欢的人吧。” 李妍细声细气的嗯了声,又抬起头，小声问：“那这个周日你有空吗，我们班里几个同学说要去大明山露营，你会一起……” 洛行微微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我休息日都要陪他。” 李妍一怔,她明明关注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女生和他走得近，骗人的吧。 发觉她怀疑的眼神，洛行没多做解释，只是轻笑了声，“祝你们玩的开心。” 李妍有些不服输，她长的是公认的漂亮,考进大学的成绩也非常好，就不信会输给别的女人，她倒要看看那个女人长得有多美。 “那既然这样，不如你把她叫过来一起玩啊，大家都很热情的，多一个人也没事。” 洛行侧头，正巧看见霍行舟靠在不远处的阔叶树上，隔着数十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醋味。 “他这个人脾气不好又爱吃醋，到时候他在了反而弄得你们不开心就不好了，还是不过去了，谢谢你的邀请。” 他都这么拒绝了，李妍也不好再勉强，嗯了声说：“那好吧。” 等李妍走远了，洛行才抬脚往霍行舟那边去。 虽然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但两人还是选了不同的专业，遵照霍家所有人的底线，伍素妍在外头买了一个不大的房子，不让他们住学校。 “那个女孩子跟你谈什么呢？”霍行舟问。 洛行笑了一下，说：“她问我路，你来多久啦？” “刚过来，看见那个女孩子跟你谈笑风生的没好意思过去打扰，省的惊了良辰美景。” 霍行舟甚少这么文绉绉的说话，只要这么说要么是生气了，要么就是吃醋了，因为他又不经常生气，所以大部分都是吃醋。 他跟别的女孩子笑一笑要吃醋，他跟别的男孩子走得近了要吃醋，他跟别人多说话没顾上他也要吃醋，活像个醋缸里反复腌过的酱菜。 “吃醋啦？”洛行问。 “没有。”霍行舟两手插在口袋里，长腿一迈也不等他就往前走。 洛行从后头追上来，絮絮叨叨的跟他讲今天课上有什么好玩儿的，又跟他讲霍叶山跟他说了新书的灵感，又要说…… 霍行舟不胜其烦，转身低头吻住他，就这么在学校里，他两只手仍旧插在口袋里，微微附身压在他的唇上。 洛行吓了一大跳，忙不迭退了好几步，四下看了没人才放下心来，小声说：“你吓我一跳。” “干什么？我现在连老婆也不允许亲了？”霍行舟凉凉笑了声：“去吧去吧，你回家去当他们亲儿子吧，别理我了。” 洛行觉得他这是真生气了，忙不迭抓住他的手紧紧扣着，温声哄他：“对不起嘛，你不喜欢那我不说了，啊对了，这周日我们去露营吧，去落霞山。” 霍行舟摇头：“不去。” “那这个周日我们去看电影吧，以前你很喜欢的一个电影有重置画质了，咱们去看看？” “不去。” 洛行想了想，又说：“前面有卖棉花糖的，给行舟小朋友买个草莓棉花糖，别生气了好不好？” “……”霍行舟抽开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下，“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洛行在心里想，就因为这么大点儿事就闹脾气，比三岁也大不了多少，又想到大学开学才两个月呢，他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自己折腾的课都快没法上。 “没有没有，是我想吃棉花糖了。”洛行赔笑的勾了勾他手心，软着声音示好，结果他还是不解气。 “行舟哥哥……笑一笑，要不然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吧。” “不吃。” “行吧，你气吧，今天晚上别抱我了，自己去书房睡。”洛行松开手，大步走在前头，不理人嘛，谁还不会似的。 霍行舟脚步一顿，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心想这下玩脱了，忙又追上去说：“老婆，我跟你闹着玩儿的，不去书房行不行？” 洛行头也没偏的说：“当然不行了。” 他这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一脸qaq的去巴着洛行讨好，被他冷哼了声别了过去：“再说话，两天不准抱我。” 霍行舟立刻闭嘴。 …… 回到家，洛行先去洗澡了。 霍行舟任劳任怨的去厨房做饭，边切菜边想着怎么哄老婆呢，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就多睡一觉，可现在……他不让自己睡，这问题就大了。 愁人。 因为大学在晋城，这儿的夏季非常长，伍素妍买的房子是独栋的小别墅，洛行跟霍行舟在一起久了，慢慢的没那么害羞了，穿着霍行舟的衬衫就下来了。 霍行舟正在切菜，沥水筐里放着几个胡萝卜和黄瓜，洛行从后头探头看了一眼，蹙眉：“我不想吃胡萝卜。” “不许挑食。”霍行舟板起脸，觉得好笑极了，以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他挑食洛行不挑，现在时间长了竟然他不挑了，洛行越来越挑食。 霍行舟切完手里的甜椒，从筐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忽然递到洛行嘴边：“小兔子乖乖，咬一口尝尝。” 洛行避过头，“不吃。” 霍行舟在围裙上擦干手，将他一把扯进怀里禁锢住，抵在洗菜池旁，另一手拿着胡萝卜递到他嘴边：“就一口，今天就不炒胡萝卜。” 洛行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知道他又在故意强迫自己，内心的小恶魔忽然跳了出来占据理智的领土。 他张开口，含住胡萝卜的尖端，向前吞了下，被噎的干呕似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然后转瞬即逝的松开口，带出一条细细的银丝。 洛行舔舔唇，故作吞咽了一口，仿佛把什么咽下去了一般。 霍行舟看着湿漉漉的胡萝卜，又看着他红润柔软的嘴唇，下腹瞬间滚烫了起来，掐着他腰的手也紧了又紧。 他眼睛里几乎燃烧起巨大火焰，将每一根神经烧成灰烬，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下，立即覆上了他。 洛行将他一推，游鱼似的从他手臂下跑了，“说了今天不许抱我，快点做饭，我饿了。” 霍行舟看着空空的怀抱，又看着他有恃无恐的笑，然后才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腰下，欲哭无泪的想，他没事儿吃什么醋。 翻车了吧！ 深吸了口气，霍行舟强忍着焦灼继续给他做饭，结果倒好，等他难受完了出来，人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的开心呢。 霍行舟从身后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回过头迎接自己的吻，细细的舔吻半天，含含糊糊的说：“老婆，原谅我吧。” 洛行左右闪躲，推了下他：“哎呀你让让，挡着我了。” “挡你什么了？”霍行舟疑惑的抬头，电视上正播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电视剧，又是血迹又是刀的，血腥极了。 洛行顺手往霍行舟嘴里塞了个坚果仁，侧着脑袋说：“一个口碑很好的刑侦电视剧，我以前没看过，俏俏推荐的，说是他爸破获的案子改编的。” 霍行舟一听，这还得了，抬手拿起遥控器直接把电视关了，“不行，看什么电视剧，有我好看吗？” “没、没有……吧” 那里头都是各种残肢，哪有可比性。 “这还差不多。”霍行舟这才觉得平衡点儿，绕到沙发前面来，单膝跪地下巴搭在洛行的膝盖上，说：“今天不吃胡萝卜了，我能回房间睡觉吗？” 洛行语气坚决：“你每次吃醋都故意欺负我，说了你都不听，还故意……让我保证，我都没有做过。这次我也要给你惩罚。” “你说你说，什么惩罚，只要你能原谅我就行。” 洛行俯下身，伸出指尖按在一个点上，抬高下巴，说：“回房间睡可以，但是一晚上不许你……出来。” 霍行舟沉默许久，觉得这个惩罚，可能会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个，一个明天更，还有一个建议去微博@荒川黛找车次二维码 () 第77章 番外二（婚后篇） 洛行和霍行舟在一起，算一算都有六年了。 从高三到大学,后来霍行舟毕业工作,和陆清和一起创办了公司,前期起步算不上顺利，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他舍不得洛行出去上班，再加上他又喜欢学习，就让他好好待在学校里搞学术,最后也留校做了老师。 霍行舟褪去了校园里青涩的张扬,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内敛的强大，熨烫笔挺的西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相反洛行还是一脸白净清瘦的学生气。 “洛老师,你在看什么呢？” 洛行抬起头，看了下满脸求知欲的学生，垂眸笑了声：“没看什么，有事吗？” 学生忙道：“啊有,外面有人找你。” 洛行一怔，下意识的就往窗外看,不知道刚从哪个会议上下来的霍行舟还穿着深色西装,外头罩着件长大衣，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沉稳中带着一丝收不住的压迫力。 他心尖一颤，一时没反应过来。 霍行舟隔着玻璃朝他偏了下头，嘴角眼底含着明晃晃的笑意，以口型说：“老婆,过来。” 洛行脸一红，抬脚便要出去，突然反应过来实验室里还有学生，便收住了急躁的脚步，尽力平静的迈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洛行站到他面前，忍住了窝进他怀里，揪着他衣角要亲亲的冲动，小声问。 霍行舟抬手，摸摸他的脸，叹了口气说：“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在你实验室外站了快两个小时，你学生都快把我看出花儿来了，就你纹丝不动的上课。还玩手机，看什么呢在上面。” 洛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自觉的捏着手指说，“我……我想你了嘛。” “嗯？”霍行舟被他这个没头没脑的直球拍的有点懵。 “手机上有你以前被采访的视频，我……看看你。”洛行脸红不已的舔舔下唇，四下小心的瞄了几眼，见没有人，迅速的踮脚在他唇上啾了一下。 霍行舟眸光一黯，一把将他扯进了实验室，才一进门就立刻压在了门板上，狠狠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和他刚才蜻蜓点水似的啾不一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渴望和思念，他们已经一周没见到了，从精神到身体，都极度的渴望着对方。 “老公……”洛行揽着他的后颈，用力贴向他，承受着这个几乎将他灭顶的汹涌浪潮。 “什么时候放假？”霍行舟吻够了，稍稍松开怀里的人，抱着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轻不重的揉他的腰，鼻尖蹭着他细嫩的颈侧。 洛行被他弄得腿软，难耐的出了个气声，艰难的说：“快了，还有九天……” 霍行舟不满的哼了声，洛行侧过头放软了声音哄他：“我不用按照课表给学生上课，这学期的课题还有最后一节就结束了，我调整一下时间，好不好？” 霍行舟摇摇头，“不要紧。” 洛行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疲惫，心疼的亲亲他，“老是你配合我的时间，明明这么累了还特地跑到学校里来，我却没法配合你。” 霍行舟笑了下，说：“不累，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洛行知道他哄自己，却还是不由得被他灌了一胸腔的热意，小声说：“要不然我辞职吧，去公司帮你好不好？” 霍行舟捏捏他的脸，笑了：“傻不傻，你能帮我什么，给员工们出课题吗？”顿了顿，又亲了亲他的眼睛：“你在学校里上课挺好的，我才舍不得你跟我出去吃苦受罪。” 洛行蹙眉还想再说话，被霍行舟一个吻又堵了回去，等到一吻结束他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一空，连带着想说什么也都忘了，只会趴在他怀里喘息。 “学校里最近有没有学生跟你示好？”霍行舟问。 他每次来，都能看到一群学生，不管男女都凑在洛行身边问东问西的，活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畜生。 “没有，你别又乱吃醋。” 洛行感觉到他的手不安分的下移，挪到了腰上又碰到后面，不安的动了动，却被他困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耳鬓厮磨。 “真没有？” 洛行被他圈在怀里坐在腿上，避无可避的汲取他身上的气息，耳朵悄悄地红了，小声说：“真的没有，我告诉他们我结婚了。” “哟？怎么说的？”霍行舟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还能这么直白的跟人说结婚？ 洛行张了张口，手指忽然勾住霍行舟，在他手腕上捏了捏，霍行舟知道这是他一贯讨好人会用的姿势。 “想好了说。”霍行舟凉凉的垂眸看他。 洛行咽了咽唾沫，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心虚的说：“我就说了结婚……他们……他们就猜测我娶了老婆，让我把师娘带给他们看看。” “……”霍行舟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心虚的小模样，心软的亲了亲他，却又冷着脸说：“好啊，你还想着娶老婆呢？” 洛行忙解释，“不是不是，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要是介意……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好不好？” 霍行舟垂眸，额头抵着他，因为靠的太近反而看不清表情，只有湿漉漉的眼睛有些慌乱焦急的解释，直接将他的心口戳的发软。 “好啊，老公。” “你别……别乱叫……”洛行脸红的推了他一下，难为情的别过头，心里却不住的狂跳，仿佛连神经都失控的跳了两下。 霍行舟在飞机上并没有空睡觉，这一抱着洛行就有点神经放松的犯困，懒懒的嗯了声，又问：“中午吃饭没有？” “吃了。”洛行感觉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重，这才发现霍行舟已经困倦的几乎睡着了，看着他眼窝下的淡青，心疼的拍了拍他。 “霍行舟。” “嗯？” “你困了吗？去我宿舍睡吧，在这儿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洛行挣扎了两下从他怀里出来，软着声音说：“要不然回家吧，我早上出来的时候炖了汤，回家喝完再睡好不好？” 霍行舟睁开眼，朝他伸出手：“好啊，回家喝汤。” 洛行将他拉起来，细心的给他的西装理平整，又给他因为刚才两人接吻而掉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伺候他穿上。 霍行舟比他高了几乎一个头，又不肯动一下，伸着手大爷似的等着伺候，洛行累的气喘吁吁的趴在他怀里，才一说话就又被他掐住腰亲了好一阵才松手。 “洛老师我有……” 学生推开门，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刚才门口那个沉稳英俊的男人将……洛老师搂在怀里肆意亲吻。 而洛老师……微微踮起脚尖窝在他怀里，面色绯红的回吻着他，一身清隽气息都染上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柔软。 学生懵了，实验室里仿佛升起一股股火苗，烤的他神经根根断裂。 “我……我走错地方了。”学生尴尬的红着脸，结巴着落荒而逃。 “哎等等。”洛行叫住他，也朝门外吓呆了的几个学生招招手，“你们也来。” 几个学生一齐走进来，个个屏气凝神不敢说话，视线却大喇喇的在霍行舟和洛行两人脸上扫来扫去，脑子里大胆猜测。 学校里最清隽淡漠的洛老师，和人在实验室里接吻，还是个男人？ 这也太…… 洛行扣住霍行舟的手指，侧头看了他一眼，在那汪温柔到让人沉溺的眼神里轻飘飘的回送了一个笑，又收回视线，看向学生。 洛行举起与霍行舟相扣的手指，两枚戒指闪闪发光，他说：“我替你们介绍，这位是我先生，霍行舟。” 学生们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谁一下没忍住，喊了声：“师、师娘好。” “噗……”众人齐声哄笑，一个女生拍了下那人的脑袋，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什么就瞎喊，我觉得应该喊……” “喊什么？” 女生大声说：“师爹好！” 洛行脸颊通红，哭笑不得的瞪了这帮没大没小的学生一眼，又依次给霍行舟介绍了他们。 霍行舟笑着颔首，微歉道：“这次来的匆忙，没给你们带礼物，请见谅。” 学生们忙道：“不用不用不用！” 霍行舟从钱夹里取出挺厚一沓红钞，放在桌上说：“谢谢你们对我先生的照顾，有机会我一定亲自请你们吃饭，这次有些匆忙，你们自己玩儿吧。” 学生们欢呼一声，“谢谢师爹！” 霍行舟微笑着“嗯”了一声，目送着他们拿了钱出去吃饭了，洛行红着脸帮他收起钱夹，低声说：“什么被他们照顾，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霍行舟掐着他的下巴，眼底含笑的问：“跟我一样什么？” 洛行呼吸滚烫，不自在的碰了碰滴血似的的耳垂，小声说：“把我当小孩儿照顾，我都25了。” 霍行舟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在我眼里永远三岁。” “那等我八十岁了呢，牙都掉光了呢？” “还是三岁，喂你吃饭，抱你睡觉。” “霍行舟。” “嗯？” “霍行舟。” “嗯。” () 第78章 番外三（带娃篇） 洛行靠在洗菜池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替霍行舟洗菜,偶尔抬眼瞄他一下。 霍行舟正垂眸切菜,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浑身上下五一不透露着他现在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结实的手臂抱着自己的时候，甚至衬得他清瘦的有些弱小，细瘦白皙的手腕在他怀里仿佛一折就断。 霍行舟总说他软,脾气软身子也软,带着他一起跑步打球，可无论怎么折腾，他还是那样,腰腹手脚都柔柔软软的。 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和霍行舟一样，往哪里一站都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了。 不过洛行并不在意这个，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而且被他全部拥在怀里的感觉,让他满足极了，他才不要变成霍行舟这么浑身荷尔蒙的的压迫力。 他喜欢被霍行舟禁锢似的抱在怀里。 “想什么呢？”霍行舟切完手里的菜,见他拧了半天把菜叶子揪的稀烂,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额头。 洛行反应过来，看了眼被自己揪烂了的菜，话在舌尖滚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没、没想什么。” 他冲干净手，把洗好的菜递给他，绕到冰箱那边去找水果吃了,霍行舟静静炒菜，夕阳被百叶窗割成数十片，柔软的铺在他的侧脸上。 洛行抱着草莓碗，自己咬了一口，根部不太甜的部位，含着去蹭霍行舟。 “炒菜呢别闹。” 洛行鲜少这么主动，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么勾引自己一定有事要说，霍行舟故意别过头，在心里忍笑的咳了声，严肃说：“油溅到你又喊疼，去一边吃。” 洛行在心里想，我才没喊过疼，执意要喂他吃，撅起嘴唇去蹭他。 “多大了，还这么爱闹。”霍行舟低头吃了，却只是一碰即松的没亲他，又转过头去炒菜了。 洛行一怔，见他没趁势亲自己，眨了眨眼睛乖乖抱着碗坐到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草莓，静静地看他的背影。 从他们在一起之后，霍行舟从来没让他做过饭，他自己反而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变成现在无论家常小菜还是精致西餐都信手拈来的“大厨。” 霍行舟为了宠自己，简直把自己变得像是个超人一般无所不能。 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声音，有微微的烟火气，一切都温馨的让他想要哭泣。 洛行撑着下巴看他，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上次回家，伍素妍跟霍叶山在房间里聊的话。 他不小心经过，从微掩的门缝里听见他们说：“行舟也快三十了，洛洛今年也二十六岁了，大倒也不是很大，就是咱们两个也都老了，有机会是不是应该跟他们提提，要个孩子？” 霍叶山不知道在做什么，停顿了好几秒也没开口，洛行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心都抽紧了。 他们……想要孙子了吗？ “这件事还是看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吧，我看行舟一门心思疼洛行，没有要孩子的打算。”顿了顿，霍叶山又说：“何况他们两个照顾对方还可以，让他们带孩子……养一个孩子不光是要养大，还要教育。” 洛行心尖一颤，咬了下嘴唇没再听下去，轻手轻脚的上了楼。 霍行舟的公司已经趋于稳定，没有以前那么忙了，可也没有什么时间，自己在大学的工作虽然轻松，但要带一个孩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是，爸妈年纪也不小了，想一想叶俏俏和陆清和的孩子，最近也办了满月酒，他和霍行舟一起去，看着那个微微睁眼的小姑娘，戳的他心头一软。 不知道霍行舟是不是也想要个孩子，爸妈虽然嘴上没说，但他恭喜陆叔叔他们的时候，眼底都是艳羡他知道的。 他自己不能生，也不能剥夺霍行舟有孩子的权利，如果领养的话，洛行相信自己一定能教育好他的。 一定会。 “霍行舟。” “叫我什么？”霍行舟头也没回的说，声音冷了一下。 洛行缩缩脑袋，小声喊了句“老公”又说：“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霍行舟背脊一僵，趁着盖上锅盖的空闲转过头朝他伸出手，洛行跳下椅子，跑到他怀里，仰头问：“你想不想要孩子？” “你想要？”霍行舟对于孩子没多大兴趣，他疼洛行都疼不过来了，但是如果他想要，那么他拼尽一切也要给他一个。 洛行抿了下嘴唇，没把伍素妍的话说出来，窝在他怀里玩手指，过了会才小声说：“我想，有一个小朋友会叫我们爸爸，我们带着他长大，给他很多很多的爱，你说好不好？” 霍行舟勾住他手指，看着他垂下的睫毛和依旧白嫩细致的脸，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明明已经二十六了，看起来却还是和二十出头那会没什么两样。 “洛行，你想过没有，如果有孩子，你工作怎么办？”霍行舟问他。 洛行抬眸，刚想说话就被霍行舟按住了唇，然后就听他低声说：“你从上次陆清和女儿的满月宴回来就不太对劲，是不是爸妈他们说你什么了？” 洛行忙不迭摇头：“不是。” 他不会撒谎，每次不说实话的时候就四处躲他的眼神不敢看他，什么都写在脸上。 “如果因为要孩子而让你必须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我宁愿不要，孩子对于我来说，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可以存在，但不是一定要存在。”霍行舟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道：“知道吗？” 洛行呆呆的点头，见他转身去翻炒菜了。 不是，他是真的想要个孩子，会叫他们爸爸的孩子。 洛行又绕到另一侧，给他递了个盘子盛菜，把话在心里绕了好几圈才说：“其实我现在的工作不是很忙，也不用经常去学校。” 霍行舟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所以呢？” 洛行抿了下嘴角，垂眼说：“你再欺负我就不说了。” 霍行舟笑着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好好好，你说。” 洛行拉住他的手，在掌心里挠了挠，半天才说：“爸妈是想要个孙子，不过他们没在我面前说，是我不小心听见的，我其实……其实自己也想要，要是你不喜欢那我们再等等。” 霍行舟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担忧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就是这突然间来了个小兔崽子，他会不会跟我争宠啊？” 洛行忽然陷入了沉默。 原来他不想要孩子的原因在这里。 ** 霍行舟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揽着老婆睡觉正舒服，却被怀里的人闹腾的不安稳。 霍行舟用力拍了下他的屁股，怒道：“还有力气？要不要再来一次。” 洛行立刻趴在他怀里不动了，半晌又开始动，霍行舟不胜其烦的瞪他：“你干什么呢？” “今天是我们要去看孩子的日子。”洛行小声的说，两只手垫在霍行舟的胸前，委屈巴巴的说。 哦，忘了。 霍行舟这才记起来，前几天他跟孤儿院约好了今天去领养的事儿，这才叹了口气说：“行吧，找小祖宗去。” 洛行喜滋滋的“嗯嗯”两声，忙前忙后的伺候他换衣服，霍行舟本来没这么懒，但这是洛行的乐趣，慢慢的也就由着他玩儿了。 洗漱完了，洛行激动的跟孩子似的也不肯吃饭，恨不得插翅膀立马飞过去。 霍行舟无奈的给他热了瓶牛奶，让他坐在副驾插着吸管慢慢喝，自己空着肚子任劳任怨的开车。 孤儿院离这里不算太远，不算堵车的时间，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孤儿院算不上新，也没有多残破，外头墙壁上有些枯黄的爬山虎，门口有个彩旗随风颤了颤。 霍行舟握着洛行的手一起走了进去，院长跟他们约好了时间，已经等在门口了，见他们来忙不迭迎了上来。 院长打量着两人，一个细致白净一脸书卷气，一个霸道内敛，倒是般配极了，而且他们穿着也很好，如果领养的话，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生活环境。 同性的话，也不用担心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对领养的孩子不好。 “所有的孩子都在操场上玩儿，您两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长想了想，朝操场指了指，“那个稍大一些的叫小九，六岁了，乖巧听话学东西很快。” “那个女孩子叫伊伊，五岁半了，很活泼开朗。” 院长挨个儿介绍了几个，都强调了他们的身体健康，心理也健康，领养的话不会有额外的问题发生，尽管放心。 洛行视线一偏，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只有三四岁，怯怯的看着他们这里，却在接触到洛行目光的时候仿佛受惊一般垂下眼。 他和那些争相向领养人表现的孩子们不一样，他那种艳羡又胆怯的样子一下子戳中了洛行的心。 “那个孩子叫什么？” 院长一怔，欲言又止的说：“这个孩子……” 霍行舟蹙眉，问：“这个孩子怎么了？不符合领养条件？” 院长忙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个孩子不大……怕给你们添麻烦。”她不愿意把孩子说成不正常，可…… 洛行问：“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 院长深吸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这个孩子是自己来的孤儿院，才三岁，小小一团蹲在门口，那会还是冬天，都快被冻死了。” “他说自己爸爸妈妈说他是怪物，不要他了，让他去死。” …… 洛行没坐在副驾，反而是坐在后面，握着小孩的手搓了两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了递给他：“吃糖吗？”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糖，好半天才怯怯的伸出手，又害怕的缩了回去，克制的摇摇头。 洛行心里一疼，看着他这个细瘦的小模样，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当年。 当年赵久兰也说他是个怪物，也曾一遍遍的让他去死，但是他那还是活下来了，才一看到这孩子的瞬间，他就想要他了。 院长说，这孩子是双性，在孤儿院里没有朋友，战战兢兢的不敢和人说话，就连院长都没听他说过除了来的那天的第二句话。 他就像是一个生长在阴暗地界的小花，颤颤的，不敢靠近别人，也不让别人靠近。 洛行握住他细瘦的手腕，温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没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半晌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洛行也不知道他明白领养是什么意思没有，也没急着跟他说双性的事，反倒说：“喜不喜欢吃鱼？” 男孩一怔，半晌点点头。 洛行笑了下，又问：“那我们晚上吃糖醋鱼，还是吃清蒸鱼？你选一个好不好？” 男孩唔了声，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又闭上了。 洛行也不急躁，慢慢的等着他开口，霍行舟从后视镜里看了这对萌新父子俩一眼，笑了下没插嘴，静静地开车。 良久。 “糖、糖醋鱼。” 洛行眯眼一笑，摸摸他的头说：“真乖。” 男孩依赖的在他手掌上蹭了蹭，随着车的前进，他慢慢的陷入了梦乡。 洛行这才得空，有些担忧的问霍行舟：“爸妈会不会不高兴？” 霍行舟说：“不会。” 洛行还是有点不大放心，想了想说：“我想着名字让爸爸来起，行吗？” 霍行舟嗯了一声，“都听你的，那今晚咱们去爸妈那里吃饭？” 洛行垂眼看了下膝上沉睡的孩子，两只手防备的抵在胸前，睡的很不安稳，想了想说：“还是别让他第一天见这么多人了，先回家吧。” “行，那你给他们打电话说一声。”霍行舟估摸着伍素妍不会生气，这孩子一看就是洛行小时候的翻版，又乖又软，怯怯看人的时候，连轻颤的眸子都像极了他。 伍素妍心软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 ** 到家的时候洛行已经打完电话了，伍素妍难掩尖叫的说立马飞回国看孙子，顺道儿又把霍行舟骂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她。 霍叶山笑着拦住妻子，听着洛行询问的声音，想了想，给孩子起了个名字。 叫霍训致。 圣与贤，可训致。 洛行问霍行舟的意思，他啧了声：“文绉绉的，就不能起个霍狗嗨什么的吗，多顺口。” “……” 霍行舟把孩子抱出去，洛行才一下车，小朋友就醒了，在陌生的怀里立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着身子，颤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盯着新爸爸瞧。 “下来？”霍行舟问。 他忙不迭点点头，等霍行舟才一将他放下来，就立刻跑到洛行身后，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衣角，怯怯的看人。 洛行失笑的牵住他的小手，蹲下身软着声音说：“我们先上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等爸爸做饭吃，好不好？” 男孩点点头。 洛行领着他走在前头，霍行舟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心里忽然一股暖流涌过，觉得有个儿子还真不错。 他们俩上去洗澡了，因为之前不知道要收养什么样的孩子，所以各个年龄段的都买了一些，洛行拆开看了下尺码，找出合适的一套放在架子上。 洛行在浴缸里兑好了水，摸摸温度正好，告诉他沐浴乳和洗发乳分别是哪个瓶子，然后才问他：“你自己会洗澡吗？” 他点点头。 洛行知道他虽然年纪小，可能还是明白自己身体和别人不一样的，也有可能一下子不会让他看见，所以便将他当做个小大人似的，让他自己洗了。 “那我在门口等你，好吗？”洛行问。 他再次点点头，小手颤颤的踮起脚尖把门关上了。 洛行没下去，就站在门口等他洗澡，几乎没有的水声完全体现出他紧张胆怯的性子，他明白，却也心疼。 没过一会，他洗好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一滴水落到他的睫毛上，轻轻眨了两下才抖掉。 洛行见他一个扣子扣错了，笑着蹲下身给他重新扣好，拿过毛巾给他擦擦头发，牵着他的小手坐到桌边，用吹风筒给头发吹干了。 洛行摸摸他的脸，蹲下身问他：“你现在跟着我，就要改名字了，以前那个数字代号的名字就不可以用了，知道吗？” 他点头。 洛行嗯了声，又说：“楼下做饭的爸爸姓霍，你要跟他姓，爷爷给你起了新名字，叫霍训致，意思是只要自己努力，就会成为很好的人。” 霍训致似懂非懂的点头，细白的小脸被热气蒸的有点泛红，格外乖软。 “以后我和霍爸爸就是你的亲人了，知道叫我什么吗？”洛行又问他。 霍训致张了张嘴，“知道。” “好。”洛行没再多说，牵着他的手一起下楼了，等到楼下的时候，霍行舟的糖醋鱼已经出锅了。 洛行拍拍霍训致的小脑袋，微微弯下腰，趁着霍行舟转过去盛汤的空隙，小声说：“爸爸给训致做了饭，应该说什么？” 霍训致有些怯怯的往他身后躲，洛行一时心软就想着算了，结果过了会他小腿蹬蹬的跑到桌边，怯怯的扯了下霍行舟的衣角。 霍行舟低下头，笑了：“哎哟宝贝，怎么啦？” 他似乎还有些怯怯，好半天才乖乖软软的说：“谢谢爸爸。” 霍行舟心一软，手也一颤的差点把汤洒了，忙不迭侧了下身，没泼到儿子身上，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小崽子。”霍行舟洗了下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乖。” ** 伍素妍已经退下来了，霍叶山又是自由工作者，老两口整天沉迷含饴弄孙，索性直接搬过来一起住了。 霍行舟喜忧参半。 喜的是有人带儿子，他终于能跟老婆温存一下了，忧的是老两口整天在家，干什么都不大方便，洛行连床上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小训致长到七岁的时候，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身体不是残缺，而是上天的馈赠，也活泼了不少，虽然还是那副乖乖软软的样子。 伍素妍喜欢极了这个小孙子，走哪儿都领着，完全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样子，别人看一眼都恨不得收费。 他们后来又收养了第二个孩子，依然没那么省心，嗓门心肺都无比健壮，哭声洪亮的能把房顶掀了。 从小就不省心，闹腾的能把全世界都掀个个儿来，给他个棍子就能搅得翻天覆地的混世魔王。 洛行被哭声惊醒，推了霍行舟一下躲开他的吻，“别……别亲，你儿子哭了。” 霍行舟用力掐住他的腰，不允许他躲，越发深入的进去，“妈在呢。” “不……不行。”洛行难耐的抓紧床单，感觉身后的人呼吸也和自己一样粗重，不由得腿更软了，指骨都掐出了白痕。 “嗯你快……再快些……”洛行承受间也开始随着他的动作配合，汲取更大的快意，酥酥麻麻的几乎将他顶上巅峰，在兜头的浪潮浇下来时，几乎窒息。 霍行舟两手掐在他的腰上，狠戾的冲撞，一下一下的不将他逼出哭腔求饶誓不罢休一般。 混世魔王的哭声还在吵，洛行挣扎着要起身，却再次被他按了回去。 “不行……你别再啊嗯……”洛行被他的最后一下弄得几乎失神，脱力的塌下了腰，破碎的喘息从喉间漫出来。 霍行舟吻去他后背的细汗，舌尖在腰窝处流连了一会，低声诱哄：“老婆，再来一次好不好？” 洛行被蛊惑似的，埋在枕头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 伍素妍并不在，有事出去了，七岁的霍训致抱着四岁半的弟弟，声音软软的哄他：“不要哭哦，爸爸在忙呢，哥哥给你糖吃好不好？” 霍训致长得本就偏瘦，七岁看起来也和五岁差不多，细瘦的手腕圈住弟弟的身子，艰难的用牙咬了一颗糖，结果被弟弟一推，一下吃了进去。 他又去拿第二颗，结果还没开始剥，就愣了。 弟弟忽然抱住他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上来，胡乱的用他的小奶牙啃着自己的嘴唇要糖吃，霍训致呆了呆，把糖渡给了他。 混世魔王这才一脸得逞似的安分下来，咯嘣一声咬碎糖块。 霍训致有些无奈。 爸爸说的对，他真是越来越会缠人了。 () 第79章 番外四（兄弟篇） 霍训致从小就乖，他对自己是被领养的这件事有清晰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爸爸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会来到霍家,是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觉得他是怪物,不要他了。 新爸爸们对他很好，爷爷奶奶对他也很好，每个人都把他捧在手心儿里疼爱，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怪物,而是被上天遗落的宝贝。 霍训致背着书包,走下公交车，抬手随意的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今天放暑假了,洛爸爸说有事情要告诉他，让他赶紧回来。 霍训致心里头总有股不安的感觉，他今天上午考试的时候，隐约觉得有种被盯上的感觉,那种芒刺在背的恐慌让他几乎连笔都握不稳。 他回过头，窗外没有人,可那股令他紧张的感觉却没消失。 就像……就像是他一样。 霍训致想起心底那个人,紧紧的咬了下嘴唇，细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书包的肩带，深吸了口气，推开门。 客厅里。 已经可以称为男人的大男孩慵懒又极具压迫的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眼神张牙舞爪的朝他扑过来,几乎能将他瞬间撕碎。 霍训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呼吸磕磕绊绊的闯进胸腔，撞的他生疼。 他……真的回来了。 原来不是错觉，早上他在考场上感觉到的那股带着极强压迫的视线就是他。 霍训致紧绷的心才一恢复便立刻狂跳起来，死死地咬着牙呆立在门口，视线同他无声对峙。 沙发上的霍晚照偏头微笑，见哥哥站在门口不肯动，一张白净软嫩的小脸上挂着一点细汗，估计是太热了，脸颊微微发红。 他坏心一起，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缓缓逼近。 霍训致下意识后退，直到背抵在了冰凉的门上，他立刻哆嗦了下，闪躲着视线垂下头。 “哥哥，你不喜欢我回来吗？”霍晚照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直勾勾的瞧进他的眼睛里。 “不、不是……”霍训致嗫嚅，胸腔紧绷的几乎无法呼吸，后背也炸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浑身的细胞都在告诉他，要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晚照是他的弟弟，甚至比他小了三岁多，可他就是长得好高，浑身上下都像极了霍爸爸，张牙舞爪的压迫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霍训致一直长得不太高，手脚纤细的在霍晚照面前仿佛不堪一折，白白软软的像块上好的奶油蛋糕，漆黑的睫毛小刷子似的，一颤一颤的挠着人的心。 他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霍晚照的占有欲就非常强，把哥哥当成了他的所有物一般，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 霍训致虽然是哥哥，可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和同学碰一下手都要生气，也不准他跟别的同学太过亲密。 爸爸们给他的糖，也不许他送给任何人，只准留给自己吃。 霍晚照好像，从小到大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他困在自己怀里，谁也不许多看一眼。 霍训致由于身子原因，再加上他的脾气本身就软，面对这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弟弟，每次都手足无措的割地赔款。 有一次，他放学去低年级找霍晚照一起回家，看见他把人堵在教室后面，打的脸上全是血。 霍晚照小小的脸上阴狠的表情像是要杀人，也不管自己挨了几下，一拳一拳的打在对方的脸上，像一只被夺了宝贝而发狂的小野兽。 他吓呆了。 霍晚照那时候才八岁，已经比他高一些了，那个和他打起来的孩子看起来比他还要壮实很多，但他打赢了。 撵滚了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同学，霍晚照走过来朝他一笑：“哥哥。” 霍训致下意识后退一步，头一次躲开了他的触碰，细瘦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好半晌，他抬起手摸摸霍晚照的脸，心疼的问：“痛不痛？” 霍晚照像是个被顺了毛的小狗，在他手底下蹭蹭，“不痛。”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霍晚照打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除了无赖之外真正阴狠的样子，他不自觉的怕。 霍晚照越长越高，身上的压迫也越来越强，更加喜欢逗自己，每次都要将他逼疯才撒手，长久下去，霍训致便开始从心底的害怕霍晚照。 每次看见他都瑟瑟发抖，对于他玩弄似的折磨霍训致没有任何办法，只要他一想要反抗，这个小混蛋就会去洛爸爸那里卖惨，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爸爸们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兄友弟恭，其实他怕霍晚照怕的要命，可又怕他更狠的玩弄自己不敢反抗。 他上初三的时候，霍晚照跟着爷爷奶奶去国外了，霍训致终于能松一口气，度过了两年半没有霍晚照的轻松日子。 没想到他竟然又回来了。 霍训致咬紧了下唇，将那片红润饱满咬出几个小月牙白痕，浑身忍不住的发颤，想要逃离他怀抱一样的入侵。 “哥哥，你怕我。”霍晚照低下头，靠在他耳边，低声说。 霍训致一哆嗦，耳朵上细小却敏感的神经被他的呼吸撩的发麻，腿几乎瞬间软了，却还是艰难的张了张口：“我……没……没有。” 霍晚照“哦”了一声，抬手捏了他红嫩的耳垂，低问：“那你喜不喜欢我回来？” 霍训致早已经在骨子里镌刻住了不要反抗霍晚照的烙印，尽管害怕极了，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却还是点了下头。 霍晚照知道他的言不由衷，也没多想，反而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微红的脸，问道：“怎么脸这么红？听说我回家了，急着赶回来？” 霍训致咬了下牙，没回答，微微挣开他禁锢着自己下巴的手指，小口小口的吸气，防备的说：“你别老是……老是抱我。” 霍晚照在背后捏捏手指，鼻尖还留有他身上柔软清甜的香气，半晌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为什么？” “我……”霍训致垂眼，难为情的扣了两下手指，又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子，最后才鼓起勇气说：“我、我是你哥哥。” “我知道。”霍晚照伸手，拿掉他的书包，大喇喇的扯开拉链，往里头扒拉了一会，抬眸：“我的糖呢？” 霍训致被他瞪得害怕，局促的说：“我……我已经没有糖了。” 霍晚照失望的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皱眉不悦的小声嘀咕：我上午还看见有女孩子给你递糖，你还跟她笑了。 霍训致感觉到他的怒意，瑟缩了下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到自己嘴里要糖吃的样子，不由得红了脸，呼吸颤了下。 两人静静对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氛，霍训致受不了的抬眼偷瞄他，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眼睛里，受惊似的又收回来。 “爸、爸爸呢？”霍训致绞着衣角，小声问：“你为什么回家了，爷爷奶奶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霍晚照嗤笑了声：“你真不想我回来就直说，我立马滚回国外，不在家里碍你眼。” “我不、不是那个意思。”霍训致眨了眨眼睛，他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他总是欺负自己，十几年下来他已经反射性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绷紧了神经，不敢稍稍松懈。 “那你是什么意思？”霍晚照看他眼圈都急红了，忍不住更想逗他，忍着笑，故意冷声问：“那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 霍训致确实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可……可他每天晚上都给自己打，他根本没有机会！ “对不起。”霍训致抿了抿嘴角，把反抗的话咽了下去。 霍晚照：“哥，我饿了，给我做饭。” 霍训致忙不迭点头，得救似的冲到厨房里，仔仔细细的洗菜，不出一会便炒好了两个菜，还烧了一个汤。 霍晚照靠在开放式厨房门口，双手抱胸的看着他的小哥哥，细瘦的腰松松系着围裙，纤细笔直的长腿包裹在休闲裤中，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白嫩柔软的小臂，像个小蜜蜂一样忙来忙去。 他吃惯了国外那些重油重盐的食物，见到的也是性感健硕的男男女女，可他心里只装着一个小白兔，会看见他瞬间立起耳朵，一脸防备的在他怀里千方百计想要逃跑的小白兔。 他和霍训致从小就胆怯乖软不一样，霍晚照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喜欢一样东西就必须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护食一样的圈在怀里。 他这种占有欲，直接吓到了霍训致。 他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国外几年，本以为这个小兔子会想念自己，结果没想到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巴不得自己永远别回家。 一看见他就如临大敌似的，明明……明明他在学校里跟那些同学，笑的那么开心。 灼热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白净细致的皮肤描上了一层金粉，嘴角的笑痕闪闪发光，霍晚照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胸口滚烫，恨不得把那些围着他的人，挨个儿打死。 霍训致就应该在他怀里，只笑给他看。 不过很可惜，霍训致对谁都是乖乖软软的，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像一个不自觉全副武装的刺猬。 霍晚照想，总有一天要让他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柔软的小肚皮敞向自己，任他予取予求。 霍训致做完饭，端到桌边的时候见他一直在发呆，踟蹰了下，才小声问：“你洗、洗手了吗？” 霍晚照摇摇头，抬脚走去洗手了，没两分钟又回来，随手扯了纸擦干，坐在桌边，接过霍训致递来的一碗饭。 “爸爸公司有事临时出差了，洛爸爸大学也有事，跟我说你回来了让我督促你吃药。”霍晚照抬眸，眼神锁住他，“你生病了？” 霍训致点点头，坐在他对面端着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饭粒，“只是感冒。” “大夏天都能感冒，过来我看看，还烧不烧了。”霍晚照拧眉，原来他脸上那个潮红不是被晒的，而是病了。 霍训致放下碗，慢吞吞的挪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拉到腿上坐着，随即一张脸瞬间放大，霍训致呼吸骤然停了。 他的额头……贴着自己。 霍训致几乎要僵化了，一动也不敢动的坐在他腿上，心里疯狂的想着自己是他哥哥，不应该这样，一边又紧张的直冒汗。 他又长大了一些，怀抱比以前更滚烫了，抱着他的两只手臂像极了囚禁人的牢笼，让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还好，不烧了。”霍晚照一触即收的松开他，将他推下了膝，端起碗兀自吃饭。 霍训致小口小口的压着紊乱的呼吸，见他狼吞虎咽似的把饭菜吃了大半，原本紧绷的脸上忽然漾出一丝笑意。 时间好像瞬间拉回了好多年前，那时候霍晚照还没有那么喜欢欺负他，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也很乖的，抓着他的手叫哥哥，要哥哥抱，要哥哥喂。 晚上他都和自己一起睡，小小的窝在自己怀里，小习惯是抓着他小拇指，一松开就不高兴。 任性又缠人。 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那么喜欢欺负自己，非要看到自己被逗的快哭了才肯放过他，好像……就是从那次打架之后。 从他有点怕他之后。 霍训致偷偷抬眼，这次没被他发现，就多看了两眼。 两年多不见，他已经变了很多，沉黑的眸子盯着他的时候，都不需要两秒钟，他就开始心尖发颤两腿发软想求饶。 霍训致不安的动了动腿，觉得有哪里热热的，不舒服。 他的身子和别人不一样，虽然他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了，可也知道他将来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他又不喜欢男人，大概只能一个人了吧。 霍晚照长得那么好看，浑身上下都是张牙舞爪的荷尔蒙气息，一定走到哪儿都是女孩子尖叫的源泉。 呼…… ** 晚上洛行回到家，看到两个儿子乖乖的坐在客厅里肩并肩看电视。 霍晚照还给哥哥剥坚果，他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当年上学那会，也像他们这么大，霍行舟也给他剥坚果，一眨眼都快三十年了。 “训致、晚照，你们吃完饭没有？”洛行放下包，走过来探头看了眼餐厅。 训致立刻站起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走到洛行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吃过了。” “晚照，你是不是又欺负哥哥了？”洛行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是什么脾气，大儿子随他，说话都不大声。 小儿子活脱脱就是霍行舟的加强版，惹祸捣蛋天下第一，混世魔王似的，给他个棍子都能去闹天宫。 “没有，我最喜欢哥哥了，怎么会欺负他，我还给哥哥带了礼物呢。”霍晚照眯眼微笑，明明阳光又迷人，可看在霍训致的眼里，就是一股寒毛直竖的感觉。 洛行笑了声，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稍稍松开几颗扣子。 霍训致给他泡了杯茶，乖巧的放在了茶几上：“爸爸，喝茶。” 洛行笑着“嗯”了声，抬眸去看霍晚照，“你爸爸不在家，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闹着从那边退学，非要回来上，爷爷奶奶舍不得揍你，越发给你惯上天。” 霍晚照有恃无恐的笑起来，讨好的说：“爸爸你肯定帮我求情的，何况我那个学校教学太差了，那群蠢货连初中的方程都解不明白。” 洛行斜了他一眼：“你解得明白？” 霍晚照毫不掩饰的说：“我解不明白啊，但我哥解得明白，我回来你让他教我不就得了，爸爸，我不想在国外上学了，我跟他们语言不通聊不到一块儿，我难受。” 洛行忍不住想学一下霍行舟的冷笑，可到底用不出来，霍晚照的英文水平足够他跟人不吃不喝嘲讽三天，就这样还聊不到一块儿？ 霍训致乖乖坐在稍远的沙发上，一声不吭的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在这个家本来就话少，霍晚照没回来的时候还能好好和爸爸他们聊天，他一在回来，自己就好像被抓住的困兽。 洛行已经从爷爷奶奶的身体问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又开始说他们小时候的事了。 “你小时候，最黏训致了，吃饭睡觉不让我抱也得让他抱，他小时候又瘦又小，都抱不动你。” “你长到三年级的时候就有训致高了，跟个小哥哥似的，总说要保护他。” 霍晚照大大咧咧的把视线往哥哥那边挪，看的他坐立不安，两只手从交叠在膝上，扣到了一起，又慢慢松开，抓着膝盖。 霍晚照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打架，就是被他看见的那次。 他刚放学，乖乖坐在教室里等哥哥来接他，然后拉着他的手给他一颗糖，两人一起去校门口，爸爸在等他们。 结果他听见班里的小胖子在讥讽霍训致，他跟自己同伴说有一次看到霍训致上卫生间，看到他的小鸡鸡下面还有个小花，那是女孩子才有的。 小胖子跑来问霍晚照他哥哥是男的还是女的，霍晚照不理他。 他又问霍训致是不是变态，他妈妈说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孩儿都是变态，是畸形的，要离他们远一些。 霍晚照这辈子最不能容忍别人说霍训致半点不是，他那朵小花是全家人的宝贝，没有人觉得是变态是畸形。 哥哥好看着呢，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敢说！ 霍晚照抡着拳头就给了这个比他壮硕两倍不止的小胖子两拳，小小的拳头都打麻了，他不管不顾的往他脸上砸，自己也挨了很多下。 他没感觉到疼，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气，要是不撒出来他会爆炸。 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什么叫感情，只知道霍训致不能被人欺负，只能被他一个人欺负。 后来他长大了，知道了只能被自己一个人欺负的意义，他却不肯让自己亲近了，每次都要自己逼近了，强迫着才让自己抱一下。 他好像很厌恶自己一般。 也是，自己是他弟弟。 还是个混蛋弟弟。 …… “时间也不早了，训致生着病，晚照你别在这儿玩了，回去倒倒时差。”洛行站起身，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该给他的“祖宗”打电话了，不然又要吃醋生气。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这次霍晚照倒是没有为难他，率先回了房间。 霍训致打开水壶烧水，然后又去抽屉里找药，捏着药片好一会还没回过神来。 胸口不住的起伏都在提醒他，这个弟弟给他的压力有多大，可更多的……霍训致知道，不是他给的，而是自己给自己的。 他对霍晚照……要真的只是害怕就好了。 水在烧着，他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进了卫生间洗澡，灯光很亮，他一件一件的脱掉衣服，看见自己和常人不一样的身子，有些羞耻又有些难过。 他别过头，不肯再看，掩耳盗铃一般跨进了浴缸，把自己埋在水里，直到快受不住了才抬起头，用力的吸了口气，却被鼻尖的水珠呛的咳了起来。 他捧着脸，小兽一般呜咽了声，焦躁的动了动腿，想把那里的不一样磨灭，可无论怎么动，该在还是在，他甚至在摩擦之间…… 有了感觉。 霍训致有点恨自己不争气，狠狠在脸上拍了点水，微恼的跨出浴缸，穿上衣服走出来。 房间门忽然被敲响了，他脚步一顿。 这个时间敲他门的一定不是爸爸，家里就只剩那个人了。 霍晚照大晚上的又想干什么！ 他想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更想把他拒之门外，可他不敢不开，怕惊动了洛行，更怕他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好。 爸爸最希望的就是他们两人互相照顾，不要闹矛盾，别像爸爸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一样，兄弟阋墙。 霍训致不忍爸爸难过，又不知道被自己内心的什么情愫驱使，到底还是开了门。 “有、有事吗？” “我能进去吗？哥哥。”霍晚照眨了眨眼，侧头暗示道：“我刚看到爸爸回房间了。” 霍训致被他掐住了软肋，没有办法拒绝，只能让开了一点，让他进来。 霍晚照走进来，看了看他的房间，几乎都是些获奖的照片和奖杯，整整齐齐的摆着很多爷爷的书，还有很多他不认得的书。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名字的气味，又软又香。 霍晚照手一扬，霍训致以为他要打自己，吓的立刻闭上了眼，瑟缩着睫毛直颤，鼻翼轻轻翕动。 霍晚照眉头一拧，将他按到了衣柜上，单手握着他的腰，逼他看自己。 “你干……干什么？”霍训致吓了一跳，挣扎着要推他，却纹丝不动。 “哥哥，你身上好香。”霍晚照欺近了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细致而敏感的颈间，弄得他毛孔都要张开。 霍训致腿软的抓住他的袖子，红着脸说不出话。 霍晚照放低了声音，几乎是诱哄的问他：“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我。” 霍训致一呆，眨了眨眼说：“我没有、没有怕你，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怕你。” “小骗子。”霍晚照抬手拨了拨他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朝他吹了口气，弄得他睫毛再次颤动，脸已经红到了耳后根。 霍晚照低头一看，他连脖子往下，胸口那块白嫩的皮肤都红了，不由得想看他会不会全身都红起来。 “你从看到我跟人打架那次就开始怕我。”霍晚照有些无奈，冷哼了声道：“我揍他们又不会揍你，你怕我干什么，搞得我会吃了你一样。” “你是不会吃了我，但是你会……” “嗯？”霍晚照没听清。 霍训致难为情的不肯再说，却被他掐住了下巴，腰揉的更紧，逼他一定要说。 “不说我真的揍你，你见过的，不怕就尽管试试。” 霍训致也说不上是不是怕，但鬼使神差的就真的说了，“你、你会欺负我。” “那你想不想让我欺负你？”霍晚照低头，鼻尖蹭了蹭他细嫩的颈侧，没忍住再那处软肉上咬了一口，弄的他呼吸一颤，“别……别咬我。” “说，想不想让我欺负你？” 霍训致说不下去，总觉得这次回来，霍晚照变得更可怕了，仿佛要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狠狠扯出来一样，又像是要撕开他的灵魂。 “哪有人想要被欺负的！”霍训致推开他，跑到床边开始赶人，“我要吃药睡觉了，你快回去睡觉。” 霍晚照说：“哥，我跟爸爸说的是认真的，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 霍训致一怔，杯子和药一并掉在了地上，陶瓷的描金杯子被摔的四分五裂，在宽敞的房间里旁响亮无比。 “嗯。”霍训致眨眨眼，蹲下身去捡碎片，小兽一般的低声说：“爸爸他们很想你。” 霍晚照坐在桌边，看着被床挡去大半的身子的霍训致，问：“那你呢？你想不想我？” 霍训致手指一颤，被锋利的陶瓷割了一道大口子，呼呼流血，他忍住疼，没有直接回答：“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回来没有人可以阻止你。” “我想做的任何事都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但是……”霍晚照不依不饶：“你呢，你想不想我回来。” 霍训致真的不知道，他总希望霍晚照真的不要欺负自己了，他快要弄不懂自己对他……对他是什么样的情绪了。 他第一次做……做那种梦，就在这张床上。 他湿的不像话，有什么从身体里汩汩流出来的时候，他尖叫着醒过来，喊的是他的名字，迷糊又茫然的脑海里是他的脸。 可这样是不对的，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能觊觎自己的弟弟。 他太慌了。 霍晚照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立刻站起身冲到他面前，看见他蹲在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迹，眼圈红的说不出话。 他心尖一疼，用力将他扯了起来，把受伤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替他止血。 唾液触碰的刺痛让他想要躲，可霍晚照强硬的不允许他躲，甚至将他按进怀里，迫使自己看向他。 血止住了，霍训致却突然哭了。 霍晚照顿时慌得没了主意，他欺负哥哥，每次都看他面红耳赤的逃开，又或者是想躲又不敢躲，柔软又坚韧的样子迷人极了。 他哭，还是第一次。 “别、别哭。”霍晚照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眼泪，连连说：“是不是太疼了，我给你上药，一会就不疼了，别哭别哭啊乖。” 霍训致哭的更凶了，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被他欺压的委屈全部哭出来，怎么也哄不好，到最后都开始打哭嗝，一抽一抽的抹眼泪。 霍晚照简直慌了神，恨不得给他跪下，人生第一次手足无措，结果情急之下，低头就吻了上去。 哭声果然停了，他呆呆的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不记得了。 霍晚照尝到他的眼泪，咸咸的被他的体温熨烫温热，嘴唇的味道和记忆里一样，柔柔软软像个上好的果冻。 “你……嗝……你总是欺负我。”霍训致委屈极了。 霍晚照去亲他的眼睛，舔他的眼泪，恨不得把他浑身上下都舔舐一遍，到处都盖上自己的印记。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欺负你。” 欺负人还要理由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个小混蛋吗！ 霍训致嘴角一扁，委屈的又要哭，霍晚照立马投降，咳了声说：“我……我那不是欺负你，是喜欢你。” “啊？” 霍晚照捏着他的鼻子，有些生气的说：“谁让你总是怕我，躲着我，恨不得我八百年都不要回家才好，跟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看见我就瑟瑟发抖。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是你弟弟，你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一些，一定要避我如水火吗？” 霍训致被他说得懵了，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霍晚照叹了口气，张口咬了下他的小鼻子，在他皱眉之前又松了口，说：“我不喜欢你跟别人笑，不喜欢看到别人拉你手，我想砍了他们的手，还想把你囚禁在我怀里，只笑给我一个人看。” 霍训致被他这个“血淋淋”的告白吓到了，肩膀轻颤了下，下意识道：“不……” “不什么？”霍晚照眼底的温柔神色忽然被点起一股火苗，阴狠的克制住要去吻他的冲动，尽量平静的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又怕你更怕我，更讨厌我，所以我没打他们，哥哥你看，我是不是好乖。” 霍训致在心里茫然了好一会，总觉得今晚的霍晚照看起来不太对，甚至开始觉得从前那个只会欺负他，让他无处可逃的样子才让他好受一点。 “哥哥，你别讨厌我，好不好？”霍晚照贴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的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渴求。 仿佛他的讨厌几乎要了他的命。 霍训致想一想，其实他好像也没有太过分…… 除了，他把自己压在墙角，明明比他小却还要逼着他叫哥哥。 除了，他要自己用嘴给他喂糖。 除了，他有时候会动手动脚的摸摸自己的手腕和肚子，捏捏他的耳朵，看他面红耳赤。 除了…… 霍训致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他所有的过分都排除掉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有问题，排斥的是自己。 他对霍晚照根本不是害怕和讨厌，他甚至很喜欢被他欺负的感觉，只是…… 只是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凶猛，只要靠近就让他腿软不已，有时候那里控制不住的湿起来，都让他好慌。 他怕的是自己，怕自己在霍晚照面前暴露出不正常的状况，怕他……讨厌自己。 霍晚照见他长时间不说话，以为自己又吓到他了，忙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回来，那我过完暑假就回去，你要是想我，就去看我。” 霍训致被他弄得心尖一疼，好像有个细针一下子从他心尖最柔软的那块肉扎进去，冒出一股又酸又痛的水，很快就包裹住他的心脏。 整个心都疼起来。 他仔细在心里回忆起来，好像除了这些欺负之外，他对自己真的很好。 小时候有一次他们放学，爸爸们都有事，爷爷奶奶也都不在国内，本来叫别人来接他们放学，结果因为一直没有等到，霍训致便带着弟弟自己乘车回家。 下车的时候，他的试卷被风吹跑了，他让弟弟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去捡，结果有一辆车冲了过来。 他差点没有躲闪的及，那时候小小的霍晚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用力一拽，卡车堪堪擦过两人面前，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差点又把他们卷进车底。 霍晚照的胳膊被砂石磨得全是血，到现在手臂上还有一片和正常肤色不大一致的皮肤。 在国外的时候，他和自己有时差，等自己晚上放学的时候，是他那边的凌晨三点多。 每天雷打不动的一个电话，也不说什么大事，就逼着他说今天吃了什么，跟什么人一起玩了，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他就挂电话。 他每次都弄得霍训致不知所措，又期待他的电话，又害怕他的电话。 他很慌，又很糊涂，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聪明一些就好了，就能摸清他为什么阴晴不定的一会逗自己，一会生气。 初二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每天昏昏沉沉的睡着醒醒着睡，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醒来也是发着烧各种扎针。 霍晚照就在他床前守了好几个月。 他不知道，是后来他跟爷爷奶奶出国以后，爸爸告诉他的，霍晚照虽然像个大魔王一样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又让他每天都惶恐的不知道他下一秒会怎么作弄自己。 可他也给了自己绝对的安全感。 他有时候觉得，只要霍晚照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我就是欺负你，我还想欺负你一辈子，哥哥，我喜欢你。”霍晚照的手挪到两侧，抓住他细瘦白皙的手腕，拇指揉了揉，稀奇的说：“你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哪儿去了，怎么还这么瘦一点，我再用点力会不会就断了？” 霍训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喜欢弄蒙了，脸红的小声说：“哪有那么容易就断了，你快松开我。” “不松，除非你……”霍晚照说到一半忽然停了。 霍训致眨眨眼，疑惑他怎么突然不说了，然后就听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头上落下来，“除非你给我糖吃。” 霍训致早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了，哪还有糖喂他，心里吐槽了几遍忽然想起来，啊了一声从他手臂下躲了出去，翘着受伤的手指，找了一盒糖出来。 霍训致艰难的剥开，脸颊微红的递到他嘴边。 霍晚照不吃，也不看糖，翻到盯着他的眼睛看，霍训致忍不住催促：“你怎、怎么不吃？” “要哥哥喂。”霍晚照低下头，靠近他：“像小时候那样。” 霍训致被他吓坏了，小声又不确定的问他：“晚照，你真的……” “嗯？” 霍训致捏着坚硬的糖块，被他揽在怀里不知所措又有点紧张，只能小口小口的压着呼吸，湿漉漉的眼睛抬起来，怯怯的看着他。 霍晚照被他看的心里一股邪火，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故意冷声，“有话说话，别这个眼神看我，我不会心软的，你这辈子就别想跟别人了，死也得跟我埋一起。” 霍训致被他这个可怕的宣告激的心口直颤，才压下去的呼吸，又乱了。 他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反倒听觉更灵敏了，就连颈侧他的呼吸都令他敏感了不少，不安的动了动。 “霍训致。” “啊……啊？” “叫哥哥。”霍晚照捂着他的眼睛，垂眸看着他的红艳艳的嘴唇，几乎要忍不住的吻上去，死死地压住欲望，低头舔了下他的颈窝，一声声催促：“乖，叫哥哥。” 霍训致羞耻极了，自己明明比他大了三岁，怎么可能叫的出口，说什么也不肯。 “你放、放开……” “叫哥哥我就放开你。”霍晚照不依不饶，似乎对这个称呼有着莫名的执念，说什么都要让他叫，不然不撒手。 他的手已经挪到腰上了，自后往前，伸进了他的裤腰，慢慢往下。 霍训致用力攥住他的手，却被他另一只手在腰上一揉直接软了身子，脱力的扑进他怀里，失声喊：“哥哥。” 霍晚照满意的笑起来，霍训致急促的喘着气，无力的去推他的手：“你拿、拿出来……” 霍晚照依言拿出来，贴着他的耳朵说：“哥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十年前就想听你这么叫我了。” 霍训致难受的喘粗气，脸却悄悄红了，“混蛋。” “是呀，我真混蛋。” () 第80章 番外五（成年啦） “哎干嘛呢？” 霍行舟一进屋就发现洛行撅着屁股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走过去把人拽起来圈在怀里：“找什么呢？” 洛行在他怀里待了两秒钟不到就要出来,“我找你的大学通知书,不知道被我放到哪儿去了，你看到了吗？” “你这几天不是天天抱着睡觉吗？”霍行舟一想到他天天宝贝似的抱着那个录取通知书，好像是他费尽千辛万苦考上的一样。 洛行微微红了下脸，咳了声说：“也没……没有天天吧。” 霍行舟“声泪俱下”的控诉：“怎么没有,收到的那天你就开始抱着了,也不抱我了，我还不如一张通知书。” 洛行小声说：“我太开心了嘛……你别吃醋。” 霍行舟冷哼了声松开他，转身打开衣柜,找了两件衣服出来，招呼他换衣服。 洛行疑惑：“啊？我们要出门吗？”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这会天都快黑了，而且爸妈也还没回来,没听说过要出去吃饭什么的呀。 霍行舟说：“跟我出去买点东西，快换,我在楼下等你。” “可是通知书……”洛行实在想不起他把通知书扔在哪儿了,他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睡觉前，放在枕头下面了，可是刚才全部找了，都没有。 要是没有通知书，那他不是白考了。 霍行舟沉默半晌，认输的从衣柜里摸出通知书朝他晃了两下,洛行要过去拿，被他扬高了手怎么也够不着。 “看见没，在这儿好好的，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看它了，看我。”霍行舟说完，把通知书往衣柜上方一扔，“快换衣服！” 洛行闷闷的“哦”了一声，在他咬牙切齿的视线下，不情不愿的换衣服，小声嘟囔：“我就是高兴嘛，醋精。” “……”霍行舟见他委屈巴巴的小声念叨，无奈的又从衣柜上捞下来，塞到他怀里，“这下行了？” 洛行抬头一笑，小心的把通知书放在枕头底下，心想你才不知道我高兴什么呢，你就知道吃醋，跟一张纸吃醋。 ** 洛行换完衣服下来，霍行舟正好挂掉电话，站在门口回头，客厅里明亮的灯光下，他忽然就想起了他刚来二中的那天。 一眨眼都过去一年了。 “你跟谁打电话呢？”洛行问。 “推销的，那咱们走？” 洛行点点头，外头的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启明星遥遥的挂在天上，还有一个闪着灯光路过的飞机。 两人没有打车，沿着盘山路慢慢向下走，七月的晚风都带着一股闷热的湿气，但因为在半山，反倒带着一股清新的草叶香。 时光很慢很慢，却很舒适，洛行不自觉的握紧了霍行舟的手指，深吸了口气。 胸腔里立刻被灌满了山间清透的空气，耳边有细细的虫鸣声，还有风扇动草叶的声音，一切都美好的有些虚幻。 洛行耳朵恢复听力到现在，有时候还会觉得不大真实，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听见了。 他真能那么幸运吗。 洛行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结果等他再一回过神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彩色的灯泡绵延数十米，在路两旁像是指路的明灯一般，在树干上绕了一圈再前行，像是黑夜里的一颗颗小萤火虫。 萤火虫的尽头，聚集在一起，拥抱出九个字：洛洛小宝贝，生日快乐。 洛行呆了，眼眶瞬间湿了，又酸又呛的覆盖上一层雾气，遮的看不清字。 “这……这是……”洛行颤着声音，侧头去看霍行舟。 霍行舟将他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他一下，软着声音说：“你以前的生日我没有陪你，今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好不好？” 洛行还沉浸在惊喜里没回过神，呆呆的指着灯牌问，“这些……是你弄的吗？” 霍行舟抵着他的额头笑：“是啊，你午睡的时候我跑出来弄的，又怕你醒，手忙脚乱的弄完了又跑回家，搞得一身汗。” “谢谢。”洛行摸摸他的脸，那上面的汗水早就没有了，可他就是觉得好像还能看见。 “走，过去看看。”霍行舟牵着他的手，走到灯牌那里，今天晚上说出差不在的霍家爸妈竟然都在这里。 桌子上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旁边放了一大堆礼盒，大大小小的全部都用缎带绑着，再往后便是浓浓夜色了。 灯光下，有些飞虫一绕一绕的，霍家爸妈正在说着什么，离得远他没听见，但看得见他们在笑，一个个的在摆着东西。 两人走过去。 霍行舟松开手，喊了声：“爸妈。” 洛行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哽咽的喊：“爸爸、妈妈。” 伍素妍“嗨呀”一声，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像是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笑眯眯的说：“怎么还哭了呢，过生日可不许哭！” 洛行忙不迭擦干眼泪，用力点头：“嗯！” 空旷的半山腰，连绵数十米的彩灯和灯牌，满地的礼物和桌上巨大的蛋糕，写着祝他生日快乐。 遥远的山下，像是有人把万千星光拢在一起，捧出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洛行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不知道生日能玩出什么花样，最多就是冯佳那样，几个朋友出去吃饭聚餐。 他没想到自己过的第一个生日竟然能这么惊天动地，这也太……太破费了。 “妈妈……其实不用……不用那么麻烦的。”洛行有些无措，他总觉得霍家爸妈对他太好了，好到他会觉得是不是上天都会嫉妒。 有一天会收走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他们不要对自己这么好，一般般……一般般就好了，不要这么宠他了。 洛行正不安，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了，他一愣，抬头去看霍行舟，轻微挣扎了下。 “不舒服？”霍行舟看着他刚刚还挺红润，突然一下子苍白的脸，抬手去碰他额头，“头疼吗？” 洛行摇头，小声说：“不是……” “那是怎么了？” 今天晚上的布置，他和爸妈前几天就开始商量了，还把陆清和冯佳他们几个拖出来帮忙弄，有些简单了…… 他想给他一个难忘的十八岁，让他以后哪怕八十岁了想起来，也觉得历历在目。 “你是不是不喜欢……”霍行舟头一回有些不自信了，迟疑的说：“我没给别人过过生日，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有提前问你喜欢什么，下次我一……” 霍行舟一呆。 洛行刚刚……趁着爸妈转身过去弄灯的时候，踮脚亲了他一下？ “我不是……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洛行咬咬唇，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手，眸光瞥了爸妈一眼，又收回来，小声说：“我怕有一天你……你不对我好了，我肯定很难过的，还不如……不如你一开始就不要对我那么好。” 霍行舟心尖一软，旁若无人的把他抱进怀里：“傻不傻，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洛行不安的心被压下大半，伍素妍轻咳了声打断两人的拥抱，提醒他们先过来许愿，待会再抱。 洛行红了下脸从霍行舟怀里出来，深吸了口气走到桌边，霍爸爸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被偶尔的小风吹的一颤。 伍素妍和霍行舟开始唱生日歌，霍叶山微笑的跟着拍子拍了几下手，结束的时候，洛行闭上眼悄悄在心里许了一个愿。 片刻。 他睁开眼，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三人一起说：“洛行，十八岁生日快乐。” 洛行才刚忍下的眼泪又想往外掉，好不容易才憋回去，笑着说：“谢谢。” 霍叶山从蛋糕上拿掉蜡烛，霍行舟从桌上拿起蛋糕刀，握着洛行的手，一起切下了这个蛋糕的第一块。 他的十八岁，他人生的。 洛行切了第一块，端过去给霍叶山，双手捧着：“爸爸，吃蛋糕。” 第二块，捧给了伍素妍，“妈妈，吃蛋糕。” 两人笑着接过去，尽管霍叶山不吃甜，却还是挖了一勺吃了，洛行心口又酸又疼，他想起自己曾经满心满眼的捧着蛋糕，却被摔进下水道。 他还记得蛋糕被雨水冲刷的轨迹，甚至还能记得蛋糕盒四分五裂的样子，雨水混着眼泪，尝不出什么味，可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又酸又苦。 这次，他没有被拒绝。 他攥着手，又切了一块给霍行舟，依然是双手捧着，“行舟，吃蛋糕。” 霍行舟接过来，挖了一勺却没给自己，反而递到了他的嘴边，以口型说：“老婆，吃蛋糕。” 洛行心尖一颤，侧头看了霍家爸妈一眼，才将这一勺蛋糕吃下去，“谢谢。” “甜吗？”霍行舟问。 洛行点头：“嗯。” 这里是在半山，地方并不算很大，刚才他悄悄打量过，地上堆了十八个礼盒，他想起霍行舟那次给自己写的十八封信，忽然明白了。 伍素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喊了他的名字，洛行转过头，又被她握住手，接着又握起霍行舟的手。 伍素妍说：“洛行，我只做过霍行舟的妈妈，和他的相处模式你很了解了，如果有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好，你不要介意，尽管告诉我。” 洛行惶恐极了，忙说：“您对我很好。” 伍素妍嗯了声，又说：“不管从前你经历过什么，就全部忘了吧，现在你有家了，以后你还会和霍行舟有另一个家，终将脱离我们的羽翼，去走完自己的人生。” 洛行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三只手，点头。 “我把这个不完美，但是会用生命来爱你的、我的儿子，交给你了。”伍素妍看着他，头一回不是用慈爱笑闹的语气，而是郑重的，像一个母亲那样，握着两人的手。 洛行也郑重点头，一字一顿的说：“我握紧了。” 霍行舟一反常态，哪怕被伍素妍这么个嫁闺女似的做派都没开口，今天晚上是他们要给洛行的惊喜，自己委屈就委屈点儿吧。 洛行深吸了口气，仰头试图让眼泪回去，但他忽然看见天已经全黑了，沉沉夜色里，慢慢挑起灿烂星河。 以前他很怕黑，但是现在他手里握着最炙热的光明，什么黑暗他都不再怕了。 他有家。 他还有霍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