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傻柱?我让全院啃窝头》 第 1 章:师兄挖坑傻柱不跳 头疼,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过,嗡嗡作响。 何雨柱睁开眼,视线花了半天才聚焦。陌生的屋顶,剥落的墙皮,空气里一股子淡淡的霉味混着烟火气。 “柱子!磨蹭什么呢!再不去上班,王师傅又该骂你了!” 一道沙哑又急躁的男声从外屋传来,震得他耳朵疼。 柱子? 何雨柱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土炕,旧木桌,桌上一盏煤油灯,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年画。 这不是他那间堆满汽车模型和专业书籍的出租屋。 “听见没!想被厂里开掉是不是!”外面的声音更不耐烦了。 何雨柱晃了晃脑袋,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 何雨柱,十九岁,红星汽修厂学徒。父亲何大清,就是外面那个不停催命的男人,前阵子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腿折了,一直在家养着。家里还有一个正在上中学的妹妹何雨水。 全家的指望,都落在他这个汽修厂学徒每月十几块的工资上。 可这个“何雨柱”,在厂里是出了名的笨手笨脚,师傅王景明对他早就没了耐心,不止一次当着全车间的面骂他“榆木疙瘩”,更是放了话,这个月的试用期要是再过不了,就让他卷铺盖滚蛋。 “来了!” 何雨柱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不能再愣着了,不管这是怎么回事,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这份工作。 他快速穿上那件满是油污的工作服,衣服又硬又糙,磨得皮肤生疼。 外屋,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一条腿用夹板固定着,伸得笔直。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见何雨柱出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赶紧去!路上买两个窝头啃了,别迟到!” “嗯。”何雨柱低低应了一声,没敢多看他。 何大清又咳嗽起来,边咳边骂:“我这腿要是不出事,用得着看你那点脸色?没出息的东西!” 何雨柱没接话,抓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灌了口凉水,那股子铁锈味直冲喉咙。他压下胃里的翻腾,推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胡同里带着凉意,邻居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饭食的香气。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他心慌。 他不是什么汽修厂学徒何雨柱,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何工,小有名气的汽车工程师,尤其擅长发动机故障诊断。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一个新款发动机的ECU数据刷写项目熬夜…… 怎么一睁眼,就成了这个年代的“傻柱”? 他一边快步走,一边强迫自己冷静。父亲的医药费,妹妹的学费,还有这个家每天的嚼谷,都压在这份学徒工作上。辞退,就意味着断了生路。 无论如何,工作不能丢。 到了红星汽修厂,巨大的厂房里已经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机器的轰鸣。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摩擦的焦糊味扑面而来,这味道,何雨柱倒是熟悉得很。 他快步走进车间,一个穿着同样工作服,但比他干净不少的青年斜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 这是大师兄刘德福,师傅王景明的得意弟子,也是车间里最看不上何雨柱的人。 “哟,还以为你今天不敢来了呢。”刘德福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何雨柱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前。 “何雨柱!” 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从身后传来。 何雨柱转身,一个四十多岁,身材敦实,满手油污的男人正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把锥子。他就是师傅王景明。 “师傅。”何雨柱低声喊道。 王景明用手里的扳手一指角落里的一堆铁疙瘩:“把那堆化油器零件给我洗干净了,分好类。要是再给我弄混、弄丢一个,你现在就给我滚蛋!” “是,师傅。” 何雨柱走到角落,看着那一大盆混着黑乎乎油泥的零件,头皮一阵发麻。在后世,清洗零件都有专门的超声波清洗机和专用清洗剂,哪用得着这么原始的手段。 刘德福抱着胳膊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丢下一桶柴油和几块破布。 “看清楚了,这些是解放卡车的,那些是伏尔加的,还有几个是东方红拖拉机的。别又洗串了,上次那事儿师傅还没忘呢。”他用下巴点了点不同的零件堆,语气里满是嘲讽。 说完,他转身就走,根本没给何雨柱问清楚的机会。 何雨柱看着盆里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零件,许多都裹着厚厚的油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记忆里,原主就是因为分不清这些大同小异的零件,把不同型号的量孔、浮子针混在一起,导致一台修好的发动机返工,才彻底惹怒了王景明。 他咬了咬牙,蹲下身,将手伸进冰冷的柴油里。 刺骨的凉意和柴油的臭味瞬间包裹了他的双手。他拿起一块零件,用破布使劲擦拭。油泥黏腻,擦了半天,也只是露出一点金属本色。 他耐着性子,一块一块地清洗。 虽然原主的记忆模糊,但他自己脑子里的知识库是清晰的。作为汽车工程师,这些老式化油器的结构图,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擦着擦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拿起一个刚擦干净的喷管,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不对,这个喷管的内径和角度,跟解放卡车的J120化油器对不上。他又拿起另一个外形相似的零件,两个一对比,差别立刻显现出来。 这是嘎斯51的零件! 刘德福刚才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他故意把不同车型的零件指错了! 如果自己真按他说的去分,今天这黑锅是背定了,工作也铁定保不住。 何雨柱心里涌起一股火气。这孙子,够阴的。 他不动声色,继续埋头清洗。但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不再依赖刘德福的“指点”,而是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将清洗干净的零件,按照真正的型号和用途,小心翼翼地分门别类,摆放在一旁的干净地面上。 主量孔、怠速量孔、浮子、加速泵……一件件在他手中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并被精准地归位。 时间一点点过去,车间里的噪音仿佛都离他远去。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翻飞,动作从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 “干什么呢!磨蹭到现在还没弄完?” 王景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声音里压着火。 何雨柱心里一紧,站起身来:“师傅,快好了。” 王景明的目光扫过地上。只见地面上用破布分成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零件,从大到小,从主件到螺丝垫片,码放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这傻小子今天转性了? “这些,是你分的?”王景明指着地上的零件,语气里带着怀疑。 “是。” 一旁的刘德福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分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告状,说何雨柱又把零件分错了。 王景明却先一步蹲下了身。他拿起一根主喷管,又拿起一个怠速量孔,对着光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他又拿起另一个区域的浮子针,跟手里的零件比对了一下。 车间里很吵,但王景明周围的空气却安静得可怕。 刘德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师傅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困惑? 王景明站起身,死死盯着何雨柱,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脸上钻出两个洞来:“你跟我说实话,这是谁帮你分的?” 在他看来,以何雨柱那榆木脑袋,绝不可能分得这么清楚,甚至比一些老师傅还要规整。这里面有些极其相似的零件,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要看半天图纸才能分清。 何雨柱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师傅,就是我自己分的。” “放屁!”王景明脱口而出,“就你?你能分清嘎斯和伏尔加的量孔?你能把这几种化油器的垫片都对上号?”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走到一堆零件前,从中拿起两枚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铜质螺丝。 “师傅,您看,”他将两枚螺丝并排递到王景明面前,“这是解放J120和东方红拖拉机化油器的怠速空气量孔螺钉,外形一样,但解放的螺纹要密半圈,而且顶端的锥角小了大概五度。装错了,怠速就不稳,还费油。”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王景明瞳孔猛地一缩。 刘德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整个车间,仿佛在这一刻,只剩下何雨柱平静而清晰的声音。 第2章:震惊师傅一百年 王景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自己的震惊。他一把夺过何雨柱手里的两枚螺钉,凑到车间门口,借着外面的天光,翻来覆去地看。车间里其他正在干活的师傅和学徒,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手里的活计都慢了下来,一道道目光投射过来,充满了好奇。 刘德福的脸,已经从煞白变成了猪肝色。他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昨天还因为装错一个垫片被师傅骂得狗血淋头的傻柱,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那些细微的差别,连他这个大师兄都得拿着图纸看半天,这小子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王景明举着那两枚螺钉,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他从业二十年,靠的就是这手绝活,对零件的熟悉度是厂里公认的第一。可何雨柱刚刚说出的那番话,精准,老道,完全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学徒,倒像个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师傅。 “师傅,化油器零件我都分好了。”何雨柱指了指地上那几堆,“解放J120,嘎斯51,伏尔加,东方红拖拉机,都在这儿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半点炫耀的意思,但这份平静在此刻的王景明和刘德福听来,却比任何嘲讽都来得刺耳。 王景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何雨柱一眼,然后指着那堆解放卡车的化油器零件,沉声命令道:“别光说不练,把这个给我装起来。我看着。” 这是要当场考试了。 周围的工友们彻底停下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个傻柱到底是不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刘德福心里咯噔一下一丝最后的希望升起。看得懂和装得好是两码事!化油器结构复杂,零件细小,顺序、方向、松紧,差一点都不行。傻柱肯定是蒙的,等下装起来,肯定要出丑! 何雨柱没有犹豫,蹲下身拿起化油器的主体。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清晰、准确。浮子、浮子针、主量孔、怠速量孔……一个个零件在他手中被精准地安装到位。他的手指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原主的身体记忆里,对这些操作充满了笨拙和恐惧。但现在,主导这具身体的,是一个能闭着眼画出发动机三维模型的工程师灵魂。这些老式化油器的结构,在他脑子里简单得就像小孩子的积木。 “咔哒。” 最后一块盖板合上,螺丝被均匀地拧紧。何雨柱站起身,将组装好的化油器递给王景明:“师傅好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和错误。 围观的工友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这手艺,太利索了! 王景明接过化油器入手沉甸甸的。他检查了几个关键部位,又晃了晃听了听里面浮子的声音,脸上再也绷不住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抬起头再次死死地盯着何雨柱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化油器往工作台上一放,闷声闷气地丢下一句:“去把手洗干净过来给我打下手。”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里带着几分仓皇。 刘德福彻底傻眼了。师傅这反应,就是承认了!何雨柱,这个傻柱,真的做到了!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周围工友们投来的目光,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雨柱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不是紧张而是这具身体太虚了,刚刚精神高度集中有点脱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污的双手和工作服,那股柴油和机油混合的臭味熏得他直犯恶心。 他确实得去洗洗。 他走到车间后面的水房,这里其实就是个简陋的厕所几个蹲坑,一排锈迹斑斑的水龙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何雨柱拧开水龙头冰冷的凉水哗哗流出。他抓起一块扔在旁边的工业肥皂那玩意儿又硬又糙,里面掺了沙子,专门用来去油污。他使劲搓着手黑色的油泥顺着水流淌下露出下面被磨得发红的皮肤。 就在他埋头搓洗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高精度机械分类,并成功独立完成复杂机械组装求知欲与动手意愿达到临界值……】 【“机械大师系统”激活……绑定中……】 何雨柱猛地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幻听? 【绑定成功!欢迎使用机械大师系统。】 【正在为宿主发放新手大礼包……】 下一秒,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悬浮在恶臭的蹲坑上方。光屏上一个闪闪发光的礼包图案正在跳动。 何雨柱的心脏狂跳起来。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再来个系统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咽了口唾沫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开启。” 【新手大礼包开启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 【1.初级汽修技能:您已初步掌握当前时代所有常见车辆的基础维修、保养知识及操作规范。】 【2.零件识别图谱:您的脑内已形成完整零件数据库可瞬间识别视野内任意机械零件的型号、用途、材质及磨损状况。】 【3.随身空间:您已获得1立方米独立存储空间,可凭意念存取非生命物体。】 系统提示音刚落何雨柱就感到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大脑。他闷哼一声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刺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无数原本模糊的、陌生的知识点,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解放卡车的传动系统,伏尔加轿车的电路走向,东方红拖拉机的液压原理……各种车型的维修手册、结构图纸、故障代码,像是在他脑子里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随时可以调阅。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复杂的电路图,每一根线路的颜色、走向、连接的继电器,都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他心念一动,试着想了一下刚刚洗手的工业肥皂。 【物品:工业皂块。成分:劣质油脂、烧碱、石英砂。磨损度:轻微。价值:可忽略不计。】 真的可以! 他又看向地上的一个破扳手。 【物品:14-17号呆扳手。材质:45号钢。磨损度:严重(卡口变形超过5%)。修复建议:回炉重造。】 何雨柱的呼吸急促起来。这……这简直是神技!有了这个别说在红星汽修厂站稳脚跟了就是成为全国最顶尖的专家,也不是不可能!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再次看向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在技能栏里,初级汽修技能后面有一个进度条写着“熟练度:1/100”。 【系统提示:通过亲手进行机械相关的维修、制造、改装等实践操作,可获得熟练度。熟练度提升可升级技能等级,解锁更高级别的科技图纸与系统功能。】 原来如此。 何雨柱明白了。系统给了他知识,但经验和能力还需要他自己动手去积累。理论终究是理论实操才是王道。 他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他看着自己这双年轻、还有些瘦弱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同。 他推开厕所的门,重新走回那个充满噪音和油污的车间。门口刘德福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看到何雨柱出来身体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第3章:一句话镇住老师傅 何雨柱没理会刘德福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径直走到了王景明的工位旁。王景明正对着一台拆开的变速箱发愁,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站那儿干嘛,递扳手。” 何雨柱的目光却被车间另一头的骚动吸引了。那里围着一圈人,几个厂里资格最老的师傅,包括车间主任李爱国,都眉头紧锁地围着一辆军绿色的卡车。 【叮!检测到目标:嘎斯63卡车。生产年份:1952年。故障类型:电路系统严重短路,点火线圈及分电器存在老化损伤。修复难度:中等。】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何雨柱心里一动。嘎斯63,苏联货,这年代算是绝对的“大家伙”了,一般是拉重要物资或者给部队用的,坏在厂里,肯定是个急活。 “看什么看!让你递扳手!”王景明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何雨柱回过神,赶紧递上扳手。王景明接过去,拧了两个螺丝,又骂骂咧咧起来:“妈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这时,车间主任李爱国一脸愁容地走了过来,对着王景明叹气:“老王,你这边忙完没?那台嘎斯63,还是没找到毛病。军代表那边都催了好几遍了,明天一早就要用车。” 王景明擦了把汗,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他也凑到了那台嘎斯63旁边,听着几个老师傅七嘴八舌地讨论。 “我觉得是启动机的问题,刚刚又拆了一遍,线圈没烧啊。” “会不会是电瓶不行了?可我量了电压,是足的。” “邪门了,线路都查了三遍了,没发现破皮的地方,怎么一通电就跳火?” 他们用的还是最原始的办法,一段一段地检查线路,费时费力,还找不到问题根源。 何雨柱站在外围,脑海里那张清晰的电路图上,一个红色的警告点正在闪烁。短路点,就在驾驶室方向盘下面的主线束里,一根连接仪表盘的火线,因为常年摩擦,绝缘皮已经老化破损,跟转向柱的金属支架挨上了。位置极其隐蔽,不把整个线束拆下来,根本看不见。 他看着老师傅们一次次地接上电瓶,然后看着分电器位置“啪”地冒出一缕青烟,随即又赶紧断开,心里直着急。这么搞下去,就算最后找到短路点,点火线圈和分电器也得被彻底烧毁。 不能再等了。 他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李主任,王师傅,”何雨柱开口道,“问题不在发动机舱,在方向盘下面。” 所有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充满了错愕和不解。 李爱国愣了一下:“小何?你……你说什么?” 刘德福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傻……何雨柱,你化油器洗明白了,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这可是电路的毛病,几位老师傅弄了三天都没头绪,你跑来添什么乱?” 王景明脸上也挂不住了,他觉得何雨柱是在让他丢脸,脸色一沉,呵斥道:“你个学徒别瞎折腾!这车是你能碰的?弄坏了你赔得起吗!一边待着去!” 要是以前的何雨柱,被师傅这么一骂,早就吓得缩回去了。但现在,他体内是一个工程师的灵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台车被他们“修”报废。 他迎着王景明的目光,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师傅,我没瞎说。短路点就在转向柱的主线束里,再这么试下去,点火线圈马上就要烧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份笃定和自信,让在场的老油条们都怔住了。一个学徒,敢用这种口气跟老师傅说话? 王景明被他顶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他:“你……你还来劲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找到短路点了?” “找到了。”何雨柱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车间里一片死寂。 李爱民看着何雨柱,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王景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小何,你说说,怎么个事?” 何雨柱走到驾驶室门边,指着方向盘下面:“这车的线路设计,仪表盘的背光灯火线和点火线圈的主供电线,都走这根主线束。因为设计的时候没考虑到长期颠簸的磨损,这根火线的绝缘皮肯定已经磨破了,跟转向柱的金属支架搭在了一起。一通电,电流不过点火线圈,直接从这里入地,形成短路。所以电瓶有电,但发动机没反应,反而会烧保险和分电器。”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把故障原因、现象和后果分析得明明白白。别说是学徒,就是厂里专修电路的老师傅,也说不出这么透彻的道理来。 所有人都听傻了。 刘德福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听不懂,但他看得懂所有人的表情。 王景明脸上的怒气,已经变成了震惊。他死死地盯着何雨柱,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这个徒弟。 李爱国最先反应过来,他当机立断:“小何,你来!照你说的弄,出了问题我担着!” 王景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何雨柱。 何雨柱也不客气,直接对旁边一个学徒说:“去,给我拿一套小号的套筒,一把尖嘴钳,还有一卷绝缘胶布。” 那学徒下意识地就动了起来,完全是听从老师傅指挥的模样。 工具拿来,何雨柱钻进狭窄的驾驶室,躺在座椅上,仰头开始拆方向盘下面的护板。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操作。很快,包裹着黑布的粗大线束就露了出来。 他用尖嘴钳小心翼翼地剥开外层的黑布,果然,在线束和金属支架接触最紧密的地方,一根红色的电线绝缘皮已经磨得露出了里面的铜丝,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黑色烧灼点。 “找到了!”外面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真相大白! 何雨柱没理会外面的惊叹,他剪断了破损的一小段,重新接好线,然后用绝缘胶布仔仔细细地缠了十几圈,最后还找了块废橡胶皮,垫在了线束和支架中间,彻底杜绝了再次磨损的可能。 处理完这一切,他从驾驶室里钻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李主任,好了,可以试试了。” 一个老师傅将信将疑地接上电瓶线。 李爱国亲自坐进驾驶室,拧动了钥匙。 “嗡……突突突……” 沉寂了三天的发动机,在一阵轻微的抖动后,猛地发出一声雄壮的轰鸣! 整个车间,瞬间被这引擎的咆哮声填满。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台军绿色的卡车,又转头看看站在车旁,身上还沾着灰尘的何雨柱,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半个小时,不,从他开口到修好,连半个小时都不到! 王景明走到车头,听着那平稳而有力的发动机声音,伸手摸了摸温热的引擎盖,沉默了半晌,才转过身,走到何雨柱面前,嘴唇动了动,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后生可畏。” 刘德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何雨柱,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声音虽小,但周围几个工友都听见了,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 李爱国激动地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何雨柱的手:“小何!不,何师傅!你可真是咱们厂的宝贝啊!你给厂里解决了大问题!” 他转头对所有人宣布:“这月的技术攻关奖,就发给何雨柱同志!我个人再申请,给他发五块钱的特别奖金!” 五块钱! 人群里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要知道,一个普通学徒,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十几块钱。这五块钱,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何雨柱的心也猛地一跳。他攥了攥手,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对着李爱国和王景明,不卑不亢地说道:“谢谢主任,谢谢师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接过李爱国从兜里掏出的五块钱,那是一张半旧的“大团结”。攥着这张带着体温的钞票,何雨柱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才是改变命运的开始。 第4章:对不起,技能点没加对! 下工的铃声响起,何雨柱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人群里低着头溜走,生怕被谁叫住。他揣着那张崭新的五块钱,还有今天发的十二块学徒工资,一共十七块钱,沉甸甸的,像是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十七块钱,在这个工人月平均工资只有三十来块的年代,是一笔巨款。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嚼谷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厂门口的废品收购站转了一圈。这里是很多老师傅“淘宝”的地方,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小哥,买点啥?”收购站的老头眯着眼打量他。 何雨柱的目光在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里扫过,脑海里的系统自动开始工作。 【物品:报废自行车链条。材质:碳素钢。磨损度:严重(部分断裂)。修复建议:截取可用部分。】 【物品:永久牌自行车前叉。材质:高碳钢。磨损度:轻微(表面锈蚀)。修复建议:除锈、上漆后可正常使用。】 【物品:凤凰牌自行车刹车块。材质:橡胶、金属。磨损度:未使用(库存积压品)。】 他心里有了数。家里的那辆破自行车,是何大清以前上下工骑的,自从他摔了腿,就扔在墙角吃灰。车子老旧,链条断了,刹车也早就磨平了,何雨水每天上学要走四五里地,要是能把车修好,妹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大爷,这几样东西,怎么卖?”何雨柱挑出了一截看着还算完整的链条,一个前叉,还有两块几乎全新的刹车块。 老头瞥了一眼,随口道:“都是废铁,你给五毛钱,全拿走。” “成。”何雨柱爽快地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过去。他没去国营商店,那里一个刹车块都要三毛钱,链条更是要凭票,他这点东西,在商店里没个一块五下不来。 用破报纸把零件包好,揣进怀里,何雨柱这才迈开步子往四合院走。 刚一进院门,他就感觉气氛不对。 院子里,几个大妈正凑在一起择菜,看见他进来,说话声顿时停了,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哟,雨柱下班了?” “柱子今天看着可真精神!” 何雨柱心里门儿清,他修好军方卡车,还拿了五块钱奖金的事,肯定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这年头,厂里和家属院就是个巨大的信息网,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人。 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正准备往自家走,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雨柱啊,可算出息了!”三大爷闫埠贵端着个茶缸,笑呵呵地凑了上来,小眼睛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转,“听说你今天在厂里露大脸了?给咱们院争光了啊!” 闫埠贵是院里的“文化人”,小学老师,一辈子信奉“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他这么热情,准没好事。 何雨柱不动声色:“三大爷,您有事?” “哎,也不是什么大事。”闫埠贵把茶缸往旁边一放,一脸的“正好想起来”的表情,“你看,我们家那台红灯牌收音机,最近老是不响,就滋啦滋啦的。你现在是技术大拿了,也是摆弄机器的,有空帮三大爷瞅瞅?” 他算盘打得精。要是何雨柱答应了,他就省了修理费。要是不答应,他也没损失什么。这就是一次零成本的试探。 何雨柱心里冷笑一声。这老家伙,想白嫖他。 【叮!检测到目标:红灯711型电子管收音机。故障类型:电子管老化,电容漏电。所需技能:初级无线电维修。系统提示:宿主未解锁相关技能,无法进行修复。】 系统的提示正合他意。他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挠了挠头:“三大D爷,您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会拧个螺丝,跟铁疙瘩打交道。那收音机里头又是线圈又是电子管的,精贵着呢,跟我们修汽车的完全是两码事。我这笨手笨脚的,万一给您弄坏了,那损失可就大了。这活我真不敢接。”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捧了对方,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闫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以前那个闷葫芦傻柱,现在说话这么有条理,还滴水不漏。他干笑了两声:“也是,也是,隔行如隔山嘛。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说完,他端起茶缸,悻悻地走开了。 打发了三大爷,何雨柱刚走到中院,就看见一个人从屋里出来,正是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 易中海是红星轧钢厂的八级钳工,在院里威望最高,为人看着公道,但何雨柱从继承的记忆里知道,这老头心里的小九九一点不比闫埠贵少。他一直想让何雨柱给他养老送终,以前没少拿话点他。 “雨柱,你过来一下。”易中海的表情很严肃,不像闫埠贵那么虚伪。 何雨柱站住脚:“一大爷,有事?” 易中海指了指墙边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我单位那辆飞鸽,闸不灵了,前两天差点冲到沟里去。你现在是汽修厂的高手,这自行车的毛病,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你看有空,帮一大爷给拾掇拾掇?” 【叮!检测到目标:飞鸽牌28寸自行车。生产年份:1958年。故障类型:刹车线老化松弛,刹车块严重磨损。修复难度:低。】 何雨柱心里一动。这正是他展现价值,同时摆脱麻烦的好机会。 他看着易中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平静地说道:“一大爷,修车是小事,我下班回来顺手就给您弄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哦?”易中海有些意外,院里的小辈,还没人敢跟他提条件,“你说说看。” 何雨柱的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您别再跟我提,也别跟我妹妹提,给您养老送终那事儿了。”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何雨柱继续说道:“您也看见了,我爸那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妹妹马上要上高中,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我一个月就十几块工资,自己家都快顾不过来了,实在没那个孝心再去管别人家。您是八级工,工资高,人脉广,找谁养老都比找我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番话,直接把易中海一直以来那套“我帮你,你要报答我”的道德绑架逻辑给戳破了。 易中海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他没想到,以前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傻柱,今天敢这么跟他说话。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明白白地摊牌。 院子里,刚才还在看热闹的邻居们,这会儿都竖起了耳朵,大气都不敢出。 易中海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院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看着何雨柱,那张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何雨柱,已经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那个傻小子了。他有技术了,有本事了,腰杆硬了。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我答应你。” “好嘞。”何雨柱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那您把车推过来吧,我这就给您看。” 第5章:贾张氏懂个屁的工业美学! 易中海的脸色变幻了好几阵,最终还是把那辆老旧的飞鸽自行车推了过来。他没再多话,只是闷着头站在一边,看何雨柱到底要怎么“顺手”修好它。 何雨柱也不含糊,把车梯子一打,车子稳稳立住。他从怀里掏出用报纸包着的零件,摊在地上。 “一大爷,您这车主要是两个问题。”何雨柱一边说,一边动手,“一是刹车块磨没了,二是刹车线松了,根本使不上劲。” 他先是麻利地用扳手卸下了前后轮上那两个已经磨得只剩下铁托的旧刹车块,手法熟练,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然后,他将从废品站淘来的那两个几乎全新的凤凰牌刹车块装了上去,螺丝拧得不松不紧,刚刚好。 接着是刹车线。他捏了捏刹车把手,软绵绵的,毫无反馈。他走到车后座,找到刹车线的调节螺丝,用尖嘴钳夹住线头,另一只手飞快地拧动螺丝。只调整了两下,他再一捏刹车把手,后轮立刻被抱死。 “好了。”何雨柱拍了拍手,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易中海愣愣地看着他。这……这就好了?他自己捣鼓了半天,又是上油又是紧螺丝,根本没用。到了何雨柱手里,就跟小孩子摆弄玩具一样简单。 “你……你试试。”何雨柱把车扶正。 易中海将信将疑地跨上车,在院子里骑了一圈。他轻轻一捏闸,车子立刻稳稳地停住,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要冲出去的感觉了。 “行了!真行了!”易中海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惊讶。他看着何雨柱,心里那点不痛快彻底被这份实打实的技术给冲散了。这小子,是真的有本事了。 “那一大爷,说好的事……”何雨柱趁热打铁。 易中海的脸抽动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说话算话。” “得嘞!”何雨柱心情舒畅,转身朝自己家走去。他知道,从今天起,易中海再想拿捏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妹妹何雨水还没放学。何大清估计是出去跟院里老头下棋了。 何雨柱的目光落在屋子角落。一张缺了条腿的木头方桌,用几块砖头垫着,上面歪歪斜斜地堆着何雨水的几本课本和作业本。桌子一晃,书就可能掉下来。 他走过去,用手晃了晃,桌子发出“吱呀”的抗议声。 【物品:老式杨木方桌。材质:杨木。磨损度:严重(结构性损伤,榫卯结构松脱,桌腿断裂)。修复建议:放弃修复,建议拆解后重新利用。】 放弃修复?何雨柱的嘴角翘了翘。在他这个工程师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他把桌上的书本小心地搬到炕上,然后将这张破桌子拖到了院子里。他又从墙角翻出了几块何大清以前做木工活剩下的废木板,还有一堆生了锈的钉子。 他要做个书架。一个坚固、实用,能让妹妹好好放书的书架。 他没用锯,而是直接用钳工手里的钢锯条,一点点地把破桌子的桌腿和桌板分解开。然后,他按照自己脑子里的设计图,开始重新组合。 院子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人。 贾张氏挺着个大肚子,端着一盆没洗的棒子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她斜眼看着在地上鼓捣木头的何雨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傻柱,这不在厂里当大拿,跑回家当木匠了?怎么着,修个破车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什么都敢上手啊?” 她嗓门大,整个中院都听得见。几个正在聊天的邻居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笑。 要是以前的何雨柱,早就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了。 但现在,何雨柱连头都没抬。他心里冷笑一声:跟这种泼妇计较,纯属浪费生命。他现在的时间宝贵着呢。 他完全无视了贾张氏的存在,专注地用锤子敲着钉子。他利用汽修里学到的力学结构知识,用几根木条在书架的背面交叉固定,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支撑结构。这让原本松散的几块木板,瞬间变得异常牢固。 贾张氏见何雨柱不理她,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更来气了,正想再说几句更难听的。 “哥!你干嘛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何雨水背着书包回来了。她看到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和正在埋头干活的哥哥,好奇地跑了过来。 何雨柱看到妹妹,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他停下手里的活,拿起两块大小不一的木板,对妹妹说:“雨水,你看,如果我把这块小木板竖着钉在这里,它能承受的力量就很小,容易断。但如果我把它横过来,再在下面加一个支撑,它的承重能力就会增加好几倍。这就叫力学,跟你们物理课上学的杠杆原理有点像。” 他没有用什么高深的词汇,只是用最简单的比喻,向妹妹解释着他正在做的事情。 何雨水听得眼睛一亮。她以前只知道哥哥在厂里修车,又脏又累,还老被师傅骂。她从没想过,这些敲敲打打的活计里,还有这么多“道理”。 “哥,这个三角的……为什么就结实了?”何雨水指着那个支撑结构,求知欲被完全勾了起来。 “因为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是所有几何图形里最稳固的。你看咱们厂房的顶棚,还有大桥的钢架,都是用无数个三角形拼起来的。”何雨柱耐心地解释着。 贾张氏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本来还想骂何雨柱不务正业,可看着人家兄妹俩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她那些污言秽语愣是说不出口了,倒显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搅屎棍。她撇了撇嘴,骂了句“神经病”,端着盆悻悻地回自己屋了。 何雨水却完全沉浸在了哥哥描述的机械世界里,她看着那几块平平无奇的木板在哥哥手中变成一个有模有样的架子,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哥,这个比物理课本有意思多了!”她激动地说,“以后我也要学这个!我也要当工程师!” 何雨柱心里一暖,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啊,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肯定比哥有出息。” 兄妹俩一个动手,一个帮忙递工具、扶木板,天黑之前,一个造型虽然简单但异常坚固的“多功能书架”就做好了。它不仅有放书的地方,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储物格,可以放杂物。 何雨柱把书架搬进屋,稳稳地放在墙角,然后把妹妹的书一本本整齐地摆了上去。 就在这时,何大清一瘸一拐地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进屋,就看见了那个崭新的书架,还有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木屑。 “你又瞎折腾什么!”他眉头一皱,张口就骂,“厂里的活干完了?有力气没地方使是不是?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何雨水想替哥哥辩解,被何雨柱用眼神制止了。 何雨柱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何大清骂了几句,见儿子不还嘴,也觉得没趣。他走到书架前,伸出粗糙的手,在上面摸了摸,又用手推了推。书架纹丝不动,比家里那张八仙桌还稳当。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就坐到炕边抽起了烟。 晚饭很简单,窝头配咸菜。吃完饭,何雨柱和何雨水都回屋睡觉了。 夜深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何大清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他悄悄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工具包,那是他以前当钳工吃饭的家伙。他拿出一把锉刀,又拿出一把角尺,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书架旁。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接缝,每一个钉子眼。然后,他拿起锉刀,开始小心翼翼地打磨那些因为切割而显得粗糙的木板边缘。他又用角尺量了量书架的直角,发现稍微有点偏差,便拿出小锤和木楔,轻轻地敲打着,进行着最精细的校准。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吵醒了隔壁屋的儿女。那张总是布满不耐烦和怒气的脸上,此刻满是专注。 第6章 秦淮茹你别想在占我便宜 天才刚亮,何雨柱就醒了,他睁开眼,习惯性地朝屋角看去,随即整个人都顿住了。 那个书架,变了。 昨天他赶工做出来的东西,虽然牢固,但是边角毛糙,钉子眼也有些粗野,是他这个“工程师”实用主义下的产物。 可现在那个书架跟昨天完全不一样。 他赤着脚下地,走到书架前。 他伸出手指,从书架的顶层边缘一路划过。 入手处,是一片温润的平滑。昨天锯子留下的毛刺,锤子砸偏时留下的小坑,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有常年跟木头打交道的老木匠才能打磨出来的细腻质感。 每一个直角,都用角尺校准过,严丝合缝。每一个钉子眼周围,都被细心地处理过,平整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这活儿,不是他干的。 何雨柱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整个四合院,除了那个瘸了腿、整天只会骂骂咧咧的老头子,没人有这份手艺,更没人会半夜不睡,来给他做的这个破烂玩意儿“抛光”。 “哥,这书架……怎么跟新的一样了?”何雨水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也发现了变化,她跑到书架前,小脸上满是惊喜。 “可能是木头晚上自己长好了。”何雨柱随口胡诌了一句。 他没说破。 有些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说出来,那层窗户纸一捅破,以何大清那驴一样的脾气,指不定会恼羞成怒。 早饭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 何大清黑着脸喝着棒子面粥,像是谁都欠他八百吊钱。何雨柱默默地啃着窝头,何雨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说话。 三个人,谁也没提书架的事。 但何雨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吃完饭,他拎着饭盒准备去上班。刚走到中院,就被人叫住了。 “雨柱兄弟。” 是秦淮茹。 她今天穿了一件蓝底碎花的布褂子,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很平整。她牵着儿子棒梗,手里拿着一个摔坏的铁皮青蛙。 何雨柱停下脚步,看向秦淮茹问道:“嫂子,有事?” “你看,棒梗这铁皮青蛙,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拧发条都不跳了。”秦淮茹的语气很柔,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和力,“你现在是厂里的技术员,摆弄机器是你的拿手好戏,能不能抽空帮嫂子看一眼?” 她把棒梗往前推了推。小男孩仰着头,怯生生地看着何雨柱。 【物品:发条铁皮青蛙。故障类型:内部齿轮错位,弹簧卡死。修复难度:极低。所需工具:尖嘴钳。】 何雨柱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秦淮茹,算盘打得比三大爷闫埠贵还精。 闫埠贵是明着想占便宜,而秦淮茹则是用这种“举手之劳”来暗里蹭便宜。 今天修玩具,明天可能就是让她帮忙带点厂里的边角料,后天就是接济她家点棒子面。 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吸干了。 何雨柱心里冷笑,脸上却是露出歉意的表情“嫂子,真对不住,我修的是十几吨重的大卡车,那零件都跟铁疙瘩一样。这小玩意儿太精细,我怕给您越修越坏。再说了,我们厂里有规定,不让拿厂里的技术和工具干私活,让李主任知道了是要挨批的。” 他一番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秦淮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没想到何雨柱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一个破玩具,值当的吗?厂里还能管你这个?”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贾张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她叉着腰,三角眼一横。 “秦淮茹,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别求他,人家现在是厂里的‘何师傅’了,了不起了!修个军车拿了五块钱奖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咱们这种穷亲戚,人家哪里还看得上眼?” 她这话是冲着秦淮茹说的,但其实是在讽刺何雨柱。 “傻柱,你别忘了你爹出事那会儿,你家揭不开锅是谁家给你送的半袋子红薯面,现在出息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白眼狼,我呸!”贾张氏越说越来劲,嗓门也越来越大,把院里几个准备上班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秦淮茹拉着她的衣角,急得脸都白了:“妈,你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少说,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贾张氏一把甩开她的手,“他就是瞧不起我们孤儿寡母,棒梗,过来,咱不求他,奶奶带你去废品站给你买个新的!” 何雨柱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没动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直面贾张氏。 “贾大妈,你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火气,“你说我家困难的时候,你家接济过半袋子红薯面,这事我认。那我也想问问你,这些年,我爸的工资,我妈的抚恤金,还有我上班挣的钱,有多少是填了你家的窟窿?” 贾张氏愣住了。 何雨柱继续说道:“你家棒梗打坏别人的东西,是不是我掏钱赔的?你家没米下锅来借钱,是不是我给的?有时候就连我妹妹的学费都得先给你家救急。这些账,要不要我跟你一笔一笔算清楚?你当时救济我家的那半袋子红薯面,我何雨柱早就还清了,连本带利还了不止十倍!” “你……你胡说八道!”贾张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我有没有胡说,院里的大伙儿心里都有数。”何雨柱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我何雨柱现在只是个学徒工,一个月赚到的也不过只是十几块钱。就这我还要给我爸治腿,我妹上学也指望着我,秦嫂子,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帮不起。你家是个无底洞,我填不满。” 他最后看向秦淮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她们母女,转身拎着饭盒,穿过人群,朝院子外走去。 整个中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何雨柱这番话给镇住了。 这还是那个闷不吭声,任由贾家拿捏的傻柱吗? 贾张氏站在原地,张着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秦淮茹低着头,攥着那个坏掉的铁皮青蛙,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第7章 因为力学的争执 红星中学,初三(二) 上课铃还没响,教室里像一锅煮开的杂豆粥,嗡嗡作响。 何雨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腰杆挺得笔直。她破天荒地没有在跟同学嬉闹,也没有埋头预习功课,而是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自己桌角那几本用牛皮纸包着书皮的课本。 她把书拿出来,再放进去,又拿出来,再放进去。 同桌李莉凑了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雨水,你嘛呢?跟书有仇啊,来回折腾。” 何雨水把一本《物理》课本摆在最上面,用手抚平了封面一个不存在的褶皱,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哥给我做了个书架。” “书架?就你家墙角那个?”李莉不以为意,“那不是早就有了吗?” “不是那个!”何雨水立刻反驳,声音都高了一度,“那个破桌子腿都断了,我哥用那张破桌子,给我重新做了一个!又结实又好看,比供销社卖的还好!” 她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把昨天何雨柱跟她说的那些“道理”现学现卖起来:“你知道吗?我哥说,这叫力学!就跟咱们物理课学的杠杆一样。一块木板,你要是竖着放,一压就断,可你要是横着放,底下再加个支撑,承重能力就能多好几倍!”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 李莉听得一愣一愣的:“修车的还懂这个?” “那当然!”何雨水把胸脯一挺,自豪感油然而生,“我哥说了,修汽车跟盖房子是一个道理,都是讲究结构的。他说最厉害的结构是三角形,咱们厂房的顶,还有铁道桥,都是用三角形拼起来的,所以才那么结实!我那个书架,我哥就在后面加了两个斜着的木条,我站上去都晃不了!” 她的话吸引了周围几个同学。 “真的假的?你站上去?” “你哥不是傻……不是在汽修厂当学徒吗?他什么时候会木工活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切,吹牛吧。” 说话的是班长张军,他爸是轧钢厂机修车间的八级技工,在他们这群工厂子弟里,他向来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张军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撇着嘴:“一个修大卡车的,懂什么力学结构?我爸说了,汽修厂那些人,就是一群浑身油污的修理工,只会用大扳手和锤子,干的都是粗活。真正的技术在机修车间,那才叫精密制造。”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同学附和起来。 “就是,张军他爸修的可是从德国进口的机床,那零件比头发丝还细呢。” “修汽车的,不就是换个轮胎,拧个螺丝吗?” 何雨水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猛地站起来,攥紧了拳头:“你胡说!我哥不是修理工!他是工程师!” “工程师?”张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就他?一个学徒工?何雨水,你睡醒了没有?你知道工程师是什么吗?那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你哥他认识几个字啊?” “我哥认识的字比你多!”何雨水气得眼圈都红了,“他懂的东西也比你多!他能修好军方的卡车,你能吗?他能让李主任奖励五块钱,你能吗?” “修好卡车那是他运气好,蒙对了吧!”张军不屑道,“至于木工活,那跟技术有什么关系?” 何雨水眼睛发红的反驳道:“我哥哥说了,想要书架变得更稳,就需要用到三角原理,这样才能让架子变得更稳,他还说了,这就叫力学。” “安静!”是物理老师陈默。 看到老师来了,大家都瞬间安静。 陈默走进教室,他的视线在站着的何雨水和一脸得意的张军之间扫过。 陈默严肃着说道:“上课之前,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张军立刻举手,抢着回答:“陈老师我来说,何雨水说她哥,一个汽修厂的学徒是个工程师,做木工活还得用到力学原理。” 陈默点头,然后走到坏掉的木头架子前,对着所有学生道:“这个演示架从上周就一直摇摇晃晃的。” 陈默将视线定格在何雨水身上,说道:“何雨水,你就用从你哥哥他那里学到的‘力学知识’,告诉大家,这个架子该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它重新变得稳固?”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转向了何雨水。 何雨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讲台。 她学着哥哥的样子,先用手晃了晃架子,仔细观察它摇晃的方式。 她开口了,声音还有些颤抖,但思路却很清晰,“陈老师,这个架子晃,是因为它是一个长方形,长方形受到侧面的力就很容易变形。” 她继续说道:“我哥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破坏掉这个长方形,在里面制造出不能变形的三角形。” 她的目光在架子上来回巡视,指着道:“只要找到两根木条或者铁条,从这条腿的上面,钉到对面那条腿的下面,形成一个交叉的‘X’形,这样就会有很多三角形,我哥说三角形是稳固的,让东西不容易变形。” 听到何雨水的话,陈默的镜片后面,闪过一丝惊讶。 “说得很好。”陈默点了点头,他又追问了一个更深的问题,“那只加一根斜杆也可以啊,一根斜杆也是会形成三角形,为什么反而要加两根形成个‘X’形?”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初中物理的范畴。 何雨水思忖着犹豫开口:“因为只加一根斜杆,它只能抵抗一个方向的推力,还是会晃,但是如果加上一个‘X’的话,这个架子就能同时抵抗两个方向的力,不管从哪边推,都推不动了。” 听完何雨水的解释后,陈默看向何雨水,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欣赏:“你的哥哥教得很好,他叫什么名字,在轧钢厂哪个车间?” “我哥叫何雨柱,就在汽修分厂。”何雨水骄傲地回答。 陈默点点头,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他转过身,面对全班同学,声音严肃。 “同学们,今天何雨水同学给我们上了一课。什么叫知识,把书本背下来不叫知识,能解决实际问题才叫知识。职业没有高低贵贱,能把最平凡的工作,做到极致就是专家,就是工程师。”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张军,张军羞得低下了头。 一节课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下课铃一响,好几个同学围到何雨水身边,七嘴八舌地问着关于她哥哥的事。 “雨水,你哥真这么神啊?” “下次我家桌子腿坏了,能找你哥不?” 何雨水被簇拥在中间,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哥哥,感到了无比的荣耀。 第8章 又让一个老师傅道心破碎 何雨柱刚把一台解放卡车的发动机大修完,正在擦手,车间门口就探进来一个脑袋。 来人是机修车间的学徒,叫孙建军,一脸的焦急。 “何师傅,您在呢?”这一声“何师傅”叫得又响亮又自然。 汽修车间里几个正在干活的工人都停了下来,朝这边看。 何雨柱用块破布把手上的油污擦干净,才应道:“什么事?” “我们车间那台德制车床又出问题了,方师傅让我来请您过去给瞧瞧。”孙建军快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央求。 这话一出,汽修车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机修车间?那可是轧钢厂技术含量最高的地方,里面全是眼高于顶的老师傅,平时根本瞧不上他们这些修汽车的“油腻子”。尤其是孙建军提到的“方师傅”,大名方卫国,人送外号“方老魔”,是厂里有数的八级钳工,脾气又臭又硬,怎么会请一个汽修学徒去看机床? 刘德福正在不远处给一个轮胎打气,听到这话,手里的气枪“嗤”地一声没拿稳,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吹吧,机修车间的宝贝疙瘩能让外人碰?别是请过去当壮劳力使唤吧。” 何雨柱没理会他,他心里清楚,自从上次修好军车,尤其是妹妹在学校里那一通“科普”之后,他的名声恐怕已经在厂里传开了。 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 “带路吧。”何雨柱把布一扔,跟着孙建军就往外走。 机修车间跟汽修车间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呛人的尾气和满地的油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切削液特有的味道。 地面是水泥的,扫得干干净净。十几台大小不一的机床整齐排列,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 此刻,好几个人正围着一台绿色的卧式车床,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师傅,正是方卫国。他背着手,脸黑得像锅底。 看到孙建军领着何雨柱进来,方卫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就是一股冲劲:“你就是何雨柱?那个修好嘎斯63的小子?” “方师傅,是我。”何雨柱不卑不亢。“ 哼,口气倒不小。”方卫国指了指那台车床,“这台斯柯达车床,最近老出毛病。加工出来的轴套,头尾尺寸总差着三五丝,全是废品。我跟几个老师傅把导轨、主轴、尾座全校对了一遍,没问题。可一开动,做不了两个活儿就又不行了。你既然有本事,就给我看看,这毛病到底出在哪儿?” 他这番话,明着是请教,实则是在考校。 周围的几个机修工都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在他们看来,修汽车和修精密机床,那是两码事。 何雨柱也不怯场,他走到车床前,没有立刻去动机床,而是弯腰捡起一个刚加工完的废品轴套。 手指一捻,就感觉到了那细微的锥度。 【物品:报废的45号钢轴套。缺陷:锥度超差0.05mm。成因:切削过程中刀具退火,导致切削力变化,造成让刀现象。】 退火?让刀?何雨柱心里有了底。 他又走到刀架前,仔细看了看那把刚刚打磨过的车刀。 【物品:高速钢车刀。状态:刀尖局部退火,硬度下降。成因:冷却不充分,且连续切削时间过长。】 “方师傅,您这问题,不在机床上。”何雨柱站直了身子。 “不在机床上?”方卫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子,你眼睛长哪儿去了?机床没问题,难道是这铁棒子自己长歪了?” 一个年轻些的机修工也忍不住插嘴:“我们把能调的地方都调了,精度绝对没问题,就是这活儿干出来不对!” 何雨柱没有跟他们争辩,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问题在刀上。是您的车刀,在切削的时候,刀尖的硬度下降,变软了。” “放屁!”方卫国当场就炸了,“我玩了一辈子车床,你跟我说刀会变软?这可是高速钢!我亲手淬的火,亲手磨的刃!你说它软了?”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何雨柱的鼻子:“你懂不懂什么叫高速钢?我告诉你,就算这钢棒子磨红了,这刀尖都不会退火!你一个修汽车的,懂个屁的金属切削原理!” 何雨柱心里冷笑。这个年代的所谓高速钢,性能跟后世差远了。而且这些老师傅们凭的是经验,对金属材料学的理解几乎为零。他们只知道淬火能变硬,却不知道不当的切削方式和不足的冷却会让刀具在高温下发生金相组织变化,从而失去硬度。 “方师傅,您先别动气。”何雨柱的语气依旧很稳,“这刀是不是软了,咱们试一下不就清楚了?” “怎么试?”方卫国梗着脖子问。“就用您这把刀,也别动机床的任何地方。” 何雨柱走到操作台前,“咱们再加工一个件。不过这次,得按我说的参数来。” “你的参数?”方卫国怀疑地看着他。“对。” 何雨柱指了指转速调节盘,“您刚才用的转速太高,进给量又太小。切削时间长,热量都聚集在刀尖上。冷却液虽然浇着,但没浇在点子上,形成了蒸汽膜,根本没起到冷却作用。” 他这番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进给量”、“蒸汽膜”,这些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胡说八道!我干活都是这个速度,从来没出过问题!”方卫国嘴上强硬,但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何雨柱的话,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那就试试。如果还不行,我扭头就走,以后再也不踏进你们机修车间半步。”何雨柱直接下了战书。 方卫国被他将住了,当着这么多徒子徒孙的面,他拉不下这个脸。他咬了咬牙:“好!今天我就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心服口服!你说,怎么干!” “把转速降到三百,进给量提到最大。”何雨柱说道,“然后,把冷却液的管子对准刀尖下面一寸的位置,让它冲着切削点。” 这个操作完全违反了方卫国的经验。低转速、大进给,那是干粗活的搞法,怎么能加工精密件? 但他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只能黑着脸让徒弟去调整。 一个新的钢棒料被夹上卡盘。方卫国亲自操刀,他要亲眼看着何雨柱的理论是怎么失败的。 他扳动了手柄,车床启动。 只听见“刺啦——”一声,跟刚才那种平顺的切削声完全不同,这次的声音更粗暴,铁屑不再是细密的丝状,而是一卷一卷地翻滚下来,带着一股灼热的蓝紫色。 方卫国的脸更黑了,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在毁零件。 不到半分钟,一个轴套就加工完了。方卫国停了机,一把取下还烫手的轴套,拿出卡尺,手都有些抖。 他先量了头部,又量了尾部。卡尺上的读数,一动不动。分毫不差! 整个车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盯着方卫国手里的卡尺,还有那个完美无瑕的轴套。 方卫国的脸,从黑色变成了涨红,又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轴套,又看了看刀架上那把只是微微有些发黄,却毫无损伤的刀尖。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明不白。 他想不通,为什么降低了转速,加大了吃刀量,这种粗暴的加工方式,反而能保证精度。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何雨柱,又像是在问自己。 何雨柱走上前,拿起一片刚刚切下来的蓝紫色铁屑,递到他面前。 “因为热量。”他解释道,“您之前的切法,速度快,吃刀少,大部分切削热都传导到了刀尖上,把它烧软了。刀一软,切削力一大,它自己就缩回去了,这就是‘让刀’。而我这个方法,吃刀量大,速度慢,绝大部分热量都被这些铁屑带走了。刀不热,自然就不会软,精度也就保住了。” 方卫国捏着那片铁屑,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余温,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他一辈子积累的经验和骄傲,在这一刻被几句他听不懂的“原理”击得粉碎。 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何雨柱,挤出几个字:“你……这些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何雨柱实话实说,“自己琢磨的。” 方卫国没再说话,只是把那个完美的轴套和卡尺重重地放在工作台上,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周围的机修工们看着何雨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看热闹。 一个小师傅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何……何师傅,那我们以后干活,都得用您这个法子?” 何雨柱摇了摇头,转身朝车间外走去。“那倒不必,换把好点的刀就行了。” 第9章 系统升级了 何雨柱回到汽修车间时,整个车间的气氛都变了。 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排挤和轻视消失得一干二净。几个正在修车的老师傅,手里的活儿都慢了下来,偷偷朝他这边瞟。 刘德福正蹲在角落里给一个轮胎撬边,看到何雨柱进来,他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酸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手里的撬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自己都没发觉。 “何师傅,喝水。” 一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年轻学徒,破天荒地端着自己的搪瓷缸子递了过来,里面是刚泡开的茉莉花茶。 何雨柱接过,说了声“谢了”,仰头喝了一口。 他很清楚,从今天起,他在这个厂里的地位,彻底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傻柱了。 他成了“何师傅”。 一个能让机修车间八级钳工都吃瘪的“何师傅”。 “咳!” 一声干咳打断了车间里诡异的安静。 是王景明。他背着手从自己的小休息间里走出来,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几分不耐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复杂。他走到何雨柱面前,绕着他走了半圈,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行啊你小子。”王景明终于开口了,他一巴掌拍在何雨柱的肩膀上,力气不小,“长本事了,连方老魔都敢去捋虎须?” 何雨柱咧了咧嘴:“师傅,是他请我去的。” “他请你你就去?你不知道那老家伙的脾气?”王景明哼了一声,但谁都听得出他话里没有半点责备,反而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得意,“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把那台德国宝贝给瞧好了?” “谈不上瞧好,就是个小问题。”何雨柱轻描淡写地把车刀退火和切削参数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王景明和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老师傅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什么叫“切削热”?什么叫“蒸汽膜”?什么叫“热量被切屑带走”? 这些词,他们一个都听不懂。但他们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何雨柱用一套他们闻所未闻的理论,解决了八级钳工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王景明沉默了。他看着自己这个徒弟,感觉像是第一天认识他。这已经不是“祖师爷赏饭吃”能解释的了,这根本就是妖孽。 “你……你这些歪理,都是从哪儿学来的?”王景明憋了半天,问出了一句和方卫国一模一样的话。 “自己瞎琢磨的。”何雨柱还是那句回答。 王景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没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他转身又回了自己的休息间,只是那背影,看着比刚才佝偻了几分。 何雨柱知道,老师傅的心气儿,被他今天这一出给彻底打垮了。 他走到水房,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上的油污,也让他滚烫的脑袋冷静下来。 他今天确实有些出格了。在机修车间那么高调,无异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但他没办法,方卫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他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技术声望达到‘车间级’,满足升级条件,系统正在升级……10%……50%……100%……升级完毕。】 【恭喜宿主解锁新功能: 【1.中级机械诊断:可透视复杂机械内部结构,分析动态故障,预测潜在损耗点。】 【2.材料分析:可分析金属及非金属材料成分、金相组织、内部应力及疲劳损伤。】 何雨柱随手拿起一个断裂的连杆开始启动新功能进行分析。 【物品:报废的解放卡车连杆。】 【材料:41铬钼调质钢。】 【缺陷:小头衬套异常磨损,杆身存在疲劳裂纹。】 【材料分析:该批次钢材钼含量低于标准0.08%,导致高温强度不足。调质处理时,回火温度控制不当,造成部分区域出现魏氏组织,韧性下降,是疲劳裂纹的根源。】 【诊断分析:因衬套磨损导致活塞销间隙过大,发动机运行时产生剧烈冲击,加速了杆身的疲劳断裂进程。预测同批次发动机其余连杆,在未来150-200工时内有50%的断裂风险。】 何雨柱看着系统的解释,倒抽一口凉气。 这台逆天了,这已经不是汽修工的范畴了。这是材料学家和故障分析工程师才有的能力。 他放下连杆,又将目光看向旁边一台正在怠速运转的发动机。 【中级机械诊断】启动。 一瞬间,那台轰鸣的钢铁巨兽在他脑海里变成了一副透明的动态三维图。曲轴的每一次旋转,活塞的每一次冲程,气门的每一次开合,都清晰无比。他甚至能“看”到机油在油道里流淌,能“听”到三号缸的活塞环有轻微的漏气声。 【诊断报告:三号气缸活塞环磨损超差0.02mm,存在轻微窜气现象。预计500工时后,功率将下降5%。建议提前更换。】 何雨柱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了这两项能力,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他修不好的机器了。 “雨柱。” 王景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他身后。 这一次,他的态度完全变了,没有了师傅的架子,反而像个求教的学生。 “你刚才说的那个‘让刀’,你再跟我说说,”王景明的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降低转速,加大吃刀量,那热量……就跑到铁屑上去了?” 他问得很慢,很认真,每一个字都透着不解和渴望。 他想不通。他一辈子的经验告诉他,精加工就要高转速,小进给,磨出雪亮的光洁度。何雨柱的做法,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是野路子,是胡来。 可偏偏就是这胡来的野路子,解决了问题。 这让他的世界观,他赖以为傲几十年的技术和经验,都产生了动摇。 何雨柱看着自己的师傅,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头,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迷茫。 他没有藏私,而是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师傅,您可以这么理解。切铁棒子,就像是用手去推一堵墙。您用很小的力气,慢慢地推很久,墙可能纹丝不动,但您的手掌肯定会因为摩擦而发烫。这就是您原来的切法,力气都耗在刀尖上了。” “那你的法子呢?”王景明追问。 “我的法子,就是卯足了劲儿,‘哐’一下,直接把墙推倒一块砖下来。”何雨柱比划了一下,“大部分的力,都用在把这块‘砖’,也就是铁屑推出去这件事上了。铁屑被推出去的时候,就把绝大部分的热量也带走了。刀尖本身,反而没那么热了。” 王景明站在原地,嘴巴半张,反复咀嚼着何雨柱这个“推墙”的比喻。 粗糙,但形象。 他好像有点懂了。 “功……转化成了热……”王景明喃喃自语,像是在琢磨一个天大的难题。 何雨柱没再多说,他擦干了手,转身走出了水房。 第10章 拆四号缸 午饭时间,刘德福端着饭盒特意多绕了几个弯,坐到了一群来自其他车间的老师傅中间。 “刘哥,听说你们汽修车间出了个能人啊?”一个铆工车间的师傅扒拉着饭,随口问道。 刘德福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筷子往饭盒上一搁。 “是啊,能人。”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前两天,连机修车间的方老魔都让他给镇住了。” “真的假的?方老魔那脾气,能服一个毛头小子?” “谁说不是呢。”刘德福压低了调子,凑过去,“那德国机床,方师傅他们几个老师傅调了三天三夜,就差最后那么一点儿了。他过去正好赶上,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叫什么?这就叫运气。” 他夹起一块豆腐,吹了吹:“再说修军车那次也是蒙的。电路那玩意看不见摸不着,拆开来总能碰上。我们师傅都说了,这小子就是胆子大敢胡来。可这技术活光靠胆子大,能走多远?万一哪天捅了篓子,那可是大事。” “这话在理。”旁边一个钳工车间的老师傅钱师傅点了点头,他是厂里有名的老资格,最信奉经验,“技术是靠手上的功夫一点点磨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什么‘热量’、‘让刀’,听着玄乎,我看就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 几个人正说着,何雨柱端着饭盒走了过来。 食堂里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刘德福看见他,非但没闭嘴,反而把声音提了提:“钱师傅,您说得对。咱们厂的老规矩、老手艺,那都是经过考验的。现在有些年轻人,看了两本不知道哪儿来的破书,就敢质疑老师傅一辈子的经验,这不叫本事,这叫忘本!” 钱师傅瞥了何雨柱一眼,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心都野了。” 何雨柱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吃饭。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刘德福这是看正面斗不过,开始玩舆论战了。这种手段,低级,但有效。尤其是在这个讲究资历和传统的年代。 “哟,何师傅来了?”刘德福假惺惺地打了个招呼,“正好,钱师傅他们正说到一个技术难题,您是能人,给参谋参谋?” 何雨柱头也没抬:“没兴趣。” “别啊。”钱师傅放下了饭盒,站了起来,走到何雨柱桌前,“小子,听说你本事大。我这儿正好有个活儿,你给听听?” 他这是明摆着要当众考校何雨柱。 周围的工人们都停下了筷子,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钱师傅,什么活儿啊?”有人问。 “运输科有台发动机,拉缸大修之后,总有一股子怪响。怠速的时候听不出来,一加油门就‘咔啦咔啦’的,跟炒豆子一样。”钱师傅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何雨柱,“我们几个老家伙听了半天,有的说是活塞销松了,有的说是气门间隙不对。小子,你耳朵尖,你给断断,这毛病到底在哪儿?” 用耳朵听响,是老一辈修理工的看家本领。这东西全凭经验,没有标准,说对了是你有本事,说错了就是你学艺不精。 刘德福在一旁煽风点火:“何师傅可是连德国机床都能看好的高人,听个发动机的响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雨柱终于放下了筷子。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起身。 “发动机在哪儿?” “就在汽修车间门口,刚拖过来。”钱师傅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汽修车间。车间门口,一台拆下来的解放发动机正摆在地上。 钱师傅让人接上电瓶和油路,启动了发动机。 “嗡——”发动机运转起来,怠速还算平稳。 “加油!”钱师傅喊道。 一个学徒把油门一轰,那“咔啦咔啦”的异响立刻出现了,清脆又刺耳,随着转速升高而越发密集。 王景明刚好从休息室里出来,听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是连杆瓦。” 另一个师傅摇头,反驳王景明的话:“我看像活塞销。” 何雨柱只是走到发动机旁边,把手按在了气缸体上。 【中级机械诊断】启动。 【材料分析】启动。 冰冷的机械数据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物品:解放CA10型发动机(大修后)。】 【诊断报告:四号气缸连杆存在异常高频振动。】 【材料分析:四号连杆杆身存在内部疲劳裂纹,长度3.2mm。成因:该连杆为后期更换配件,钢材冶炼过程中混入硫杂质超标,导致材料韧性严重下降。大修时,连杆螺栓扭力超出标准值10N·m,进一步加剧了应力集中。】 【故障预测:该连杆在50-80个标准工时内,有90%的几率发生疲劳断裂,将导致活塞击穿缸体,发动机彻底报废。】 “怎么样,小子?听出是哪儿响了吗?”钱师傅催促道。 “这不是普通的异响。”何雨柱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说,“这台发动机,不能再用了。” 钱师傅的脸拉了下来,“你听不出来就直说,别在这儿危言耸听!”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何雨柱指着那台发动机,“问题不在活塞销,也不在连杆瓦,是四号连杆本身有裂纹,马上就要断了。” 钱师傅当场就炸了,“连杆有裂纹,你怎么不说曲轴要断了?你知不知道这连杆是锻钢的怎么可能裂?!” 刘德福立刻帮腔:“钱师傅您别生气,他就是这个毛病,喜欢说些吓唬人的话,上次他在机修车间也是这么一套说辞。” 何雨柱没有理会他们,他转向自己的师傅王景明:“师傅,这台发动机必须立刻停止运转,拆解检查。” 王景明也觉得何雨柱的话有些离谱。 “雨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何雨柱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根连杆的钢材有问题,冶炼的时候硫超标了,材质发脆。大修的时候,螺栓又拧得太紧,现在里面已经有裂纹了。再转下去,不出一百个小时肯定断。” “硫超标?螺栓拧太紧?”钱师傅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何雨柱,“你他娘的当自己是火眼金睛啊?还带分析成分的?小子,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对,就是个骗子!”刘德福大声说,“大家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这跟跳大神的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吵什么吵!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不用干活了?” 李爱国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对峙的几方。 “李主任,您来得正好!”钱师傅恶人先告状,“您给评评理!这小子,汽修车间的何雨柱,对着这台发动机胡说八道,说连杆有裂纹要断了,还说是什么钢材有问题。这不是妖言惑众,影响我们生产是什么?” 李爱国看向何雨柱:“雨柱,怎么回事?” “李主任,”何雨柱上前一步,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这台发动机如果装车上路,就是个移动的炸弹,我建议立刻拆解四号缸,检查连杆,如果我说错的话,我愿意接受厂里任何处分,哪怕是开除。” 李爱国盯着何雨柱,足足看了十几秒,他做出了决定。 “好。”李爱国一挥手,斩钉截铁,“就按雨柱说的办!王景明,你带两个人现在就动手,把四号缸给我拆了!” 他指着钱师傅和刘德福:“你们两个也别走了,就在这儿看着。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王景明应了一声,立刻叫上两个徒弟,拿起工具就开始干活。 钱师傅和刘德福两人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主任居然会这么相信何雨柱。 车间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老师傅拆四号缸。 拆缸盖,抽活塞。 不到半小时,带着活塞的四号连杆就被取了出来。 王景明用煤油把连杆清洗干净,递到李爱国面前。 连杆表面光滑,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小子,你说的裂纹在哪儿呢?”钱师傅看到连杆完好无损,胆气又壮了起来,他指着何雨柱的鼻子。 刘德福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何雨柱接过连杆,走到工作台前,将它夹在台钳上。 “拿个锤子来。” 一个学徒递过来一把小手锤。 何雨柱拿起锤子,对着连杆的小头端附近,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当!” 一声脆响。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根看起来无比结实的锻钢连杆,从被敲击的位置,应声而断。 断口处,一道暗灰色的、呈放射状的陈旧性裂纹,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整个车间,死一般的寂静。 第11章 写报告 整个车间忽然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安静起来。 那根断成两截的连杆,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钱师傅瞪大着眼睛,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变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绊倒。 不知道是谁,在极度的安静中,咽下了一口唾沫,瞬间引爆了压抑的人群。 “天爷!真……真的断了!” “就那么敲了一下……就断了?” “那裂纹,藏在里头,这他娘的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这能用眼睛看?这是神仙手段吧!” 工人们看向何雨柱的反应,不再是看热闹,也不是佩服,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这已经超出了技术的范畴。 在这些一辈子与钢铁打交道的工人朴素的世界观里,这近乎于妖法。 刘德福的身体已经僵了,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进衣领里,冰凉刺骨。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声清脆的“当”和那道灰色的裂纹。 他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李爱国弯下腰,亲手捡起了那两截连杆将断口凑到眼前,仔细地审视着那道致命的裂纹。 他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走到钱师傅面前,将其中一截递过去。 “钱师傅,你干了一辈子钳工,跟铁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李爱国的语调很平,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钱师傅的嘴唇翕动着,他不敢接那截连杆,只是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锻钢的,怎么会……” “怎么会不可能?”李爱国猛地提高了音量,像一声炸雷,“是它不可能断,还是你不可能错?” 钱师傅被这一声吼得浑身一颤,彻底没了声息。 “李主任,这……这事不能全怪钱师傅……”刘德福看势头不对,硬着头皮想出来和稀泥,“钱师傅也是按经验办事,我们大家……谁也想不到这连杆里头会有问题啊!他这也是为了厂里着想,怕有人信口开河,耽误生产……” “你给我闭嘴!”李爱国掉转矛头,直指刘德福,“经验?经验就是你们倚老卖老、打压年轻同志的借口?经验就是你们拉帮结派,排挤一个说出真相的人的理由?如果今天我没来,如果就听你们的,把这台发动机装上车,出了事谁负责?你负责,还是他负责?” 李爱国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刘德福和钱师傅的脸上。 刘德福彻底蔫了,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李爱国环视全场,对着所有围观的工人,声音洪亮: “今天,所有人都给我看清楚了!何雨柱同志的判断,完全正确!他不是在危言耸听,他是在为我们厂排除一个重大的安全隐患!是想救开这辆车的司机同志的命!”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断裂连杆高高举起。 “我们是干技术的,技术是什么?技术就是实事求是!不是论资排辈,不是拉山头!谁对,就听谁的!谁能解决问题,谁就是师傅!” 说完,他把连杆重重地砸在工作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里一哆嗦。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钱师傅身上。 “钱师傅,回去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一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我不想看你解释你的经验,我要看你反省你的态度!什么时候思想认识上去了,什么时候再来上班!” 钱师傅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为一片死灰。这比直接扣他工资还要让他难受。这是当着全厂工人的面,把他一辈子的脸面和骄傲,全都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李爱国没再理他,转向了王景明。 “王景明!” “到!”王景明立刻站直了身体。 “这件事性质很严重!”李爱国下达命令,“这批连杆是哪里采购的,什么时候入的库,谁验收的,给我查!立刻停止使用同批次的所有备件!另外,你亲自带队,把过去三个月内所有做过大修的发动机,全部给我重新检查一遍!一台都不能漏!”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景明大声回答。 最后,李爱国的目光落在了何雨柱身上,那股子严厉瞬间化为了欣赏。 “雨柱同志。” “李主任。”何雨柱应道。 “你今天,又给厂里立了一大功。”李爱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马上向厂部汇报,给你请功!现在,我交给你一个新任务。” “主任您说。” “你,给我写一份技术报告。”李爱国指着那截断杆,“就写怎么通过外部检查,来判断这种内部的疲劳裂纹和材料缺陷。我要一套可操作的流程,一个标准!写好后,全厂推广学习。能不能做到?” 何雨柱心里一动。 写报告?这正中下怀。他总不能跟人说自己开了天眼,能透视金属。把系统的诊断结果,包装成一套听起来玄乎,但又似乎有道理的“独门绝技”,是最好的掩护。 他可以写“高频振动听诊法”,再结合“应力敲击反馈分析”,这些名词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但听起来就足够专业。 “能做到。”何雨柱回答。 “好!”李爱国很满意,“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人群慢慢散开,但每个人走之前,都会忍不住再看一眼何雨柱,那是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的打量。 钱师傅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一尊风化的石像。他一辈子的信念、技术、经验,在刚才那清脆的一响中断得粉碎。 刘德福则早已趁着众人不注意,夹着尾巴溜得无影无踪。 王景明走到何雨柱身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背,转身去安排检查工作了。 何雨柱走回自己的工位,四周一下子清静下来。他拿起台钳上的一把扳手,金属的冰冷触感从手心传来。 这工具的分量,似乎和早上不一样了。 第12章 公开测试 那个夜晚,何雨柱没有睡觉,他着昏黄的煤油灯光,一笔一划地写着。 系统给出的数据是冰冷的,是超越时代的。 【材料:41铬钼调质钢。】 【缺陷:内部硫杂质超标0.12%,形成硫化物夹杂,破坏金属基体连续性,导致韧性严重下降。】 【成因:大修时,连杆螺栓扭力过载,在脆弱点形成应力集中,产生微观裂纹。】 这些东西,他一个字都不能写。写出来,就不是技术报告,而是招鬼的符咒。他必须把这些“天机”翻译成这个时代的人能勉强接受的“土方子”。 他前世身为汽车工程师的知识储备,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 “高频振动听诊法……”他一边写,一边在心里琢磨,“就说高强度钢材在应力作用下,内部的晶格结构会发生细微错位,产生人耳听不到,但手掌能感知到的高频振动。” 何雨柱咬着笔盖,继续琢磨:“还有应力敲击反馈分析……嗯,这个可以用小锤敲击,通过金属传递回来的震动频率和衰减速度,来判断其内部结构的完整性。健康的金属声音清脆悠长,有问题的,声音发闷,有杂音。这个好理解,跟西瓜熟没熟一个道理。”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李爱国就等在了车间门口。 他眼眶里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 “写好了?”李爱国跟何雨柱说道。 何雨柱立马把厚厚一叠稿纸递过去。 李爱国接过,就着晨光一页页地翻看。他看得极慢,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名词,但他看懂了何雨柱构建的那个逻辑闭环。这套东西,不管真假,它能自圆其说。 “走,跟我去见厂长!”李爱国把报告往怀里一揣,拉着何雨柱就走。 厂长办公室里,张建国,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半旧蓝色卡其布中山装的男人,正拿着一个大搪瓷缸子喝茶。 “老李,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厂长,您看看这个!”李爱国把那份还带着油墨香的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张建国放下茶缸,拿起报告。 张建国看到最后,震惊问道:“这个……何雨柱写的?” “对。”李爱国答道。 张建国用手指敲着桌面,足足沉默了一分钟。“通知所有车间主任,八级技师,半小时后,到三号会议室开会!” 三号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轧钢厂里最有技术话语权的一群人,全都到齐了。他们交头接耳,不知道厂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爱国站在前面,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何雨柱的技术报告。 “……通过对金属特定部位进行标准力度的敲击,根据其反馈的震动频率和衰减周期,可以有效判断其内部是否存在疲劳损伤或材料缺陷。我将此法,命名为‘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 会议室里,一开始的嗡嗡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在座的都是跟钢铁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工匠,他们信奉的是眼睛、是双手、是几十年磨出来的手感。现在,一份报告告诉他们,可以用耳朵“听”,用手“摸”,就能判断出锻钢连杆内部的裂纹。 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综上所述,我认为可以建立一套全新的非破坏性检测标准,用于关键承重部件的日常排查……” 李爱国念完最后一句,把报告合上。 “简直是胡闹!”一个粗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是机修车间主任老魏,他跟方卫国是一个车间的,昨天的事已经让他颜面无光,“什么振动频率?什么衰减周期?这是修机器还是算命?李爱国,你让一个毛头小子写出这种东西,是在侮辱我们在座的所有人!” “老魏,话不能这么说!”李爱国反驳,“何雨柱用他的方法,找出了你们机修车间都找不到的隐患,这是事实!” “一次!就凭一次运气?”老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技术是能靠运气的吗?按照他这报告写的,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用卡尺,不用量具了?都拿个小锤子去厂里到处敲敲打打?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红星轧钢厂的脸往哪儿搁!” “就是!太玄乎了,听不懂。” “这不是技术,这是故弄玄虚。” 几个相熟的老师傅立刻附和起来,矛头直指报告的荒谬性。他们维护的不仅是经验,更是自己在这个厂里安身立命的权威。 “都别吵了!”张建国把茶缸重重往桌上一放。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建国没看李爱国,也没看老魏,他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报告,我看完了。理论,我也听完了。”他缓缓开口,“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光靠嘴说,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把那份报告举了起来:“我决定,组织一次公开测试。” “公开测试?”老魏愣了一下。 “对。”张建国斩钉截铁,“就在机修车间,当着全厂技术骨干的面。我们准备十根外表一模一样的连杆,从库房里找,新旧都有。其中,混进去几根我们通过档案查实,是次品批次的,或者是有过超负荷使用记录的。” 他的话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让何雨柱,当着大家的面,用他报告里的方法,把这几根有问题的连杆,一根不差地给我挑出来。”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变了。 老魏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当众把何雨柱这个骗子揭穿。 李爱国的额头却渗出了汗。这个赌局太大了。 张建国继续说:“如果他做到了,这份报告,从今天起,就是我们厂的技术标准!全厂推广学习!如果他做不到……” 张建国给了大家一会思考的空间,然后才问道:“大家,有没有意见?” 老魏第一个表态:“我没意见!我支持厂长的决定!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我们也没意见!”其他人纷纷附和。 李爱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事已至此,他除了相信何雨柱,别无选择。 “好。”张建国站起身,“那就这么定了。老魏,你亲自去准备连杆,要保证绝对的公平和保密。下午两点,机修车间,准时开始。 第13章 六根? 下午两点,机修车间聚集了全厂的技术骨干。 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普通工人,把车床和工作台之间的过道堵得严严实实。 车间中央,一张擦得锃亮的工作台上,十根解放卡车的连杆一字排开。 它们的外观、油光、甚至连磨损的痕迹都几乎一模一样,像是十个同胞兄弟。 机修车间主任老魏背着手,站在工作台一侧。 他亲自挑选了这些连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三根来自次品批次,两根有过严重的超负荷使用记录。 这是他设下的天罗地网,一个绝对公平,也绝对无情的陷阱。 就在这时厂长张建国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对着何雨柱道:“规矩很简单,眼前这十根连杆里面混了有问题的。而你要做的就是用你报告里写的方法,把所有有问题的连杆,一根不差地给我挑出来。”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不允许使用任何破坏性手段,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人。开始吧。” 何雨柱从人群中走出,他身上那件干净的工装,在这满是油污的车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走到工作台前,面对那十根连杆。 【系统扫描启动…】 【扫描对象:解放CA10型发动机连杆 x 10】 【扫描完成…】 【分析报告:检测到5件连杆存在与档案记录吻合的内部缺陷。其中3件存在材料夹杂,2件存在金属疲劳微裂纹。】 【警告:额外检测到1件(编号7)存在未记录的严重疲劳损伤,裂纹长度1.8mm,处于断裂临界点。】 六根。 何雨柱心里有了数。老魏的档案只记了五根,但实际上,这里藏着六个“废品”。这个测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复杂。 他伸出右手,用手掌,一根一根地贴上那些冰冷的钢铁。 看到何雨柱这样子,老魏发出一声毫不犹豫的嗤笑。“装神弄鬼!” 老魏旁边一个钳工师傅也跟着起哄:“这是干什么?给铁疙瘩算命吗?” “我修了一辈子车,头回见这么修的,这要是能行,我把这台虎钳吃了!” 嘲讽声此起彼伏,大家都不是很看好何雨柱的这套理论。 唯独李爱国听着众人讽刺何雨柱的话语,攥紧了拳头,脸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何雨柱充耳不闻。他只是平静地感受着系统反馈回来的数据流,将每一根连杆的“体温”和“脉搏”记在心里。 第一轮“听诊”结束。他拿起工作台上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小手锤。 “要动真格的了?” “我倒要看看他能敲出什么花来。” 何雨柱拿起第一根连杆,轻轻一敲。 “叮——” 一声清脆的、带着悠长尾音的金属颤音在车间里回荡。 何雨柱把它放到左手边。 他又拿起第二根,用同样的力道敲击。 “梆。” 声音沉闷、短促,像是敲在了一块木头上。 他把这根连杆放到了右手边。 车间里瞬间安静了许多。即便是不懂技术的人,也能听出这两声天差地别的动静。 老魏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嘴硬:“瞎猫碰上死耗子!总有几根声音不一样的!” 何雨柱没理他,继续测试。 第三根:“叮——”,左边。 第四根:“梆。”,右边。 第五根:“叮——”,左边。 第六根:“梆。”,右边。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每一锤落下,都像是一次宣判。左边是生,右边是死。 车间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小锤敲击连杆的单调声响。工人们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惊疑,最后化为了凝重。 他们看不懂原理,但他们看得懂结果。那种绝对的自信,那种不假思索的分类,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了他们理解范畴的技术展示。 很快,工作台上只剩下最后一根连杆。 此时,左边的“健康”堆里,有四根连杆。右边的“问题”堆里,也有四根。 “还差一根,就五根了。”有人小声嘀咕。 所有人都盯着何雨柱的动作。他把第九根连杆敲完,“梆”的一声,放到了右边。 五根了。 右边的“问题”堆里,已经有了五根连杆。 老魏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以为何雨柱到此为止了,不多不少,正好五根。这虽然证明了何雨柱有本事,但至少说明档案是准确的,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然而,何雨柱并没有停下。 他拿起了工作台上最后一根,也就是第十根连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最后一根,按理说,应该是好的。 何雨柱举起小锤,轻轻敲下。 “梆。” 又是一声沉闷的死音。 在全场上百人惊愕的注视下,何雨柱平静地将这第十根连杆,也放到了右边的“问题”堆里。 左边四根。 右边六根。 整个机修车间,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这片寂静被一声怒吼撕裂。 “你干什么!”老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指着何雨柱的鼻子,“你搞错了!我亲手准备的,有问题的就五根!你多挑出来一根是什么意思?!”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六根?怎么会是六根?” “我就说他是蒙的吧!这下露馅了!” “多找出来一根,那跟一根没找出来有什么区别?都算错!” 李爱国的脸刷一下白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何雨柱,终究还是太年轻,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刘德福混在人群里,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这反转来得太及时,太美妙了。 面对老魏的咆哮和全场的议论,何雨柱却异常平静。 他没有去看暴怒的老魏,也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他转过身,直面厂长张建国。 “张厂长。”何雨柱开口了,“我的报告里写得很清楚,我这套方法,检测的是金属内部的结构损伤,而不是去核对仓库的档案。” 他伸手指着右边那堆连杆:“我坚持我的检测结果。有问题的,就是这六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第14章 验证 张建国没有立刻表态,他只是看着何雨柱,又看了看那两堆数量悬殊的连杆。整个机修车间,几百号人的呼吸都仿佛凝固了,只有老魏粗重的喘气声。 “你说有问题的,是这六根?”张建国终于开口,他指着右边那堆。 “对,六根。”何雨柱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 “胡说八道!”老魏猛地一拍工作台,“档案上清清楚楚,次品就五根!你多挑出来一根,就是错!错了就是失败!” 人群里,刘德福的拳头攥紧了,他几乎要喊出声来。成了!这小子终于玩砸了!在全厂技术员面前丢人,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李爱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怎么就多挑了一根?这下全完了。 张建国抬手制止了老魏的咆哮,他转向何雨柱:“你多挑出来的那一根,是哪一根?” 何雨柱从右边那堆里,拿起了最后放上去的那根,也就是编号为十的连杆。 “就是这根。” “这根是上周刚入库的新件!”老魏吼道,“档案上写得明明白白,一级品!你凭什么说它有问题?” “凭我的方法。”何雨柱看着张建国,一字一句道,“厂长,档案是人写的,是死的。可机器零件是活的,它会不会坏,只有它自己知道。我这套方法,就是听它自己说。” 这话在工人们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装神弄鬼!” “还跟零件说话,他怎么不说他能上天呢?” 张建国却没笑,他盯着何雨柱,又看了看那根连杆。“好。既然你说它有问题,那问题在哪儿?你说得出来,我就让你当场验证。你要是说不出来,或者验证错了,你自己去人事科办手续。” 赌注被推到了最大。 何雨柱不慌不忙地拿起那根编号为十的连杆,又从右边那堆里拿起另一根。“厂长,这堆里,除了三根材料夹杂的次品和一根有旧裂纹的,还有这两根比较特殊。” 他把编号十的连杆递过去:“这一根,问题在材质。钢材冶炼的时候,脱氧不完全,导致内部有肉眼看不见的疏松和微小气孔。所以敲起来声音发闷,因为它本身就不够‘结实’。” 他又拿起另一根,指着连杆小头的一个螺栓孔:“这一根,问题更隐蔽。在螺栓孔内壁的根部,有一道长度不超过一毫米的淬火裂纹。这种裂纹,平时没事,一旦装车,发动机高负荷运转,应力集中,它就是断裂的起点。” 他讲得如此具体,如此精确,仿佛他不是用耳朵听的,而是亲眼看过零件的X光片。 老魏的嘴张了张,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何雨柱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经验”的范畴,进入了“理论”的领域。他听不懂,但他感到了恐惧。 “验证。”张建国吐出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他指着那根被何雨柱说有淬火裂纹的连杆:“先验这根。” 两个机修车间的老师傅走上前,把连杆小心地夹在台钳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说裂纹在哪儿?”张建国问。 “螺栓孔内壁,对着连杆最薄的那个方向。”何雨柱平静地指点。 “怎么验?” “拿个冲子,对着孔壁那个位置,用小锤轻轻一砸,应力传导,它自己就裂开了。” 一个老师傅拿起冲子和手锤,手都有些抖。他看了看老魏,又看了看张建国。 张建国:“砸。” “当!” 一声轻响。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黑色裂纹,从冲子接触的点,瞬间延伸出来,清晰地印在了光亮的金属内壁上。 “嘶——” 人群中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真的有裂纹!跟他说的位置,一模一样! 老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身边的车床。 李爱国的拳头松开了,手心里全是汗。他看着何雨柱的背影,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年轻人。 “下一根。”张建国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 那根被何雨柱判定为“材质疏松”的十号连杆被放上了工作台。 “这个怎么验?” “这个砸不断,得看金相。”何雨柱说,“厂长,技术科应该有高倍放大镜吧?” “去!把检验室的金相显微镜给我抬过来!”张建国吼道。 几分钟后,一台精密的显微镜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工作台上。技术科的人接上电,调试好。 何雨柱拿起连杆,用砂纸在杆身上打磨出一小块光亮的平面。 “厂长,您请看。” 张建国弯腰,把眼睛凑到目镜上。 起初,视野里是一片光亮的金属。但当他微调焦距,无数细小的、如同蜂窝一般的暗色斑点和孔隙,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这根外表光鲜的连杆,内里竟然是这副样子! “老魏!你来看!”张建国直起身,对着失魂落魄的机修车间主任喊道。 老魏挪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过去,当他的眼睛看到目镜里的景象时,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档案上是一级品……” “现在,还有人觉得,何雨柱错了吗?”张建国环视全场,声音洪亮。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嘲讽、质疑、幸灾乐祸,所有之前的表情,此刻都化为了震惊、敬畏,甚至是恐惧。他们看着那个平静地站在台前的年轻人,感觉像在看一个怪物。 刘德福混在人群里,脸色比老魏还要惨白。他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他之前所有的小动作,所有诋毁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成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自己脸上。 张建国走到何雨柱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样的!”他转向所有人,正式宣布,“我宣布,本次技术测试,何雨柱同志,完全成功!他提出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科学、有效!从今天起,列为我厂正式技术标准,所有车间必须组织学习!” 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李爱国!” “到!”李爱国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 “我提议,给何雨柱同志记全厂特等技术功一次!上报总公司!同时,立刻给他办理转正手续,技术级别,直接定为四级工!你有没有意见?” 四级工!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一个学徒,连跳三级,直接变四级工,这在红星轧钢厂的历史上,闻所未闻! “我没意见!我代表汽修车间,完全拥护厂长的决定!”李爱国激动得脸都红了。 测试结束了。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几乎就在张建国宣布解散的瞬间,几十个技术骨干“呼啦”一下,把何雨柱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师傅,那个淬火裂纹的声音,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啊?” “何师傅,材质疏松和材料夹杂,敲起来有啥区别?您再给说说?” “何师傅,收个徒弟不?” 就在何雨柱被围在核心,耐心讲解时,一个身影挤了进来。是之前在食堂找茬的钱师傅。 他走到何雨柱面前,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师傅。”他抬起头,满脸羞愧,“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倚老卖老,对不住了。” 何雨柱扶住他:“钱师傅,您言重了。技术是用来解决问题的,咱们都是为了厂子好。”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轧钢厂的天,从今天起,要变了。 第15章 我不要钱 下班铃声一响,何雨柱拎着自己的帆布包从人群中穿过,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着急着去废品回收站那边看看,好几天没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新的东西。 上次打算将家里那辆何大清之前用来上班的自行车修好给何雨水上学用来着,结果买来的零件还没捂热,就都拿去帮一大爷易中海修自行车,后来又前前后后发生了许多事,导致到现在自家的自行车都没个着落。 所以何雨柱径直拐向了城南的废品回收站。 “哎哟!何师傅!”废品站的刘老板老远就看到了他,一路小跑迎了上来,手在满是油污的裤子上使劲擦了擦,“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屋里坐!” 刘老板的态度比上次热情了十倍不止。现在整个红星厂区,谁不知道汽修车间出了个技术神人,能“听”出零件的毛病。 “刘老板,客气了。”何雨柱开门见山,“今天有自行车的零件吗?车架、轮组、车把,有什么要什么。” “自行车?”刘老板一愣,随即面露难色,“何师傅,真不巧。今天就收了一批从部队那边拉回来的废铁,都是些汽车疙瘩件,自行车零件一个都没有。” 何雨柱心里略感失望,但也没强求。 “汽车配件也行,我看看。” “好嘞!您这边请。” 刘老板领着他到后院,指着一堆黑乎乎的铁疙瘩:“都是好东西,嘎斯67吉普上拆下来的,就是放得久了点。” 何雨柱的念头一动,脑里的系统开始工作。 【物品:报废军用吉普转向节。材质:铬钼钢。磨损度:轻微。修复建议:清理油污后可直接使用。】 【物品:嘎斯67型分动箱外壳。材质:铸铁。磨损度:中度(存在撞击裂纹)。修复建议:不建议修复,回收价值高。】 【物品:一套军用车辆随车工具。材质:工具钢。磨损度:轻微。修复建议:除锈后性能完好。】 都是些好东西。尤其是那套工具,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物,刚好何雨柱手头上也缺了套工具,于是他对刘老板说道:“刘老板,这写我要了,你开个价。” “何师傅,您这是看得起我!”刘老板搓着手,“您给个三块钱,就当是帮我清地方了!” 何雨柱爽快地付了钱,找个无人地方把刚刚从回收站收的那些放到空间里去,然后提着那套军用车辆随车工具返回四合院,才刚拐过一个街角,他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 它的引擎盖被人高高掀起,车头有一个锃亮的车标在暮色中十分醒目——伏尔加。 何雨柱挑眉,在这年代,这可是只有高级干部才能坐的车。 而在车前有个穿着司机服的年轻人正焦急地在发动机舱里鼓捣着什么,嘴里不停地念叨。 “邪门了,真是邪门了……” 车旁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双手背在身后,虽然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何雨柱本不想多管闲事,正准备绕过去。 “咔哒…滋滋…咔!” 那个司机又一次拧动了钥匙。车子非但没启动,反而从发动机舱里传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的怪响。 何雨柱的脚步停住了。 他不是想管闲事,是那个声音让他浑身难受。那是起动机的齿轮和飞轮齿圈在硬碰硬地打齿,再来两下,起动机就得当场报废。 “小王!你到底会不会修!”中山装男人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再有半小时,招待所的会就要开始了!” “首长,我…我真的检查了,油路电路都没问题啊!”司机小王急得满头大汗,“要不,我跑去找个修车铺?”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跑到哪儿去?” 何雨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职业病战胜了怕麻烦的念头。他走了过去。 “同志,别再拧钥匙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司机小王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油腻工装的年轻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小孩子看什么热闹,一边玩去。” 何雨柱没理他,径直对那个被称为“首长”的男人说:“你再让他这么弄下去,这台发动机就得大修了。” “哦?”中山装男人审视着何雨柱,“年轻人,口气不小。你懂车?” “红星轧钢厂,汽修车间,何雨柱。”何雨柱报上家门。 “轧钢厂的?”司机小王嗤笑一声,“你们那修的都是解放卡车吧?这可是伏尔加,苏维埃的专家造的,你见过吗?” 何雨柱懒得跟他废话。他念头一动,刚刚升级的系统功能悄然启动。 【中级机械诊断启动…】 【扫描目标:伏尔加嘎斯21轿车发动机系统…】 【诊断报告:燃油系统压力严重不足。燃油滤清器内部已被杂质堵塞超过85%,化油器浮子室内油位低于标准值三分之二。】 【结论:燃油供给中断,导致混合气过稀,无法点火。】 【警告:驾驶员反复强制启动,已造成起动机单向离合器轻微磨损,飞轮齿圈出现两处损伤。】 何雨柱看着系统诊断出来的报告,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这个问题,于是他他转过身。 “我不用见,听声音就知道了。”何雨柱平静地开口,“你们这不是电路问题,是油路堵了。” “胡说!”司机小王立刻反驳,“我刚检查过,化油器里有油!” “有油不代表油压够,不代表流量足。”何雨柱指着化油器前段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罐子,“问题就出在这个燃油滤清器上。堵死了。” 中山装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观察何雨柱。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笃定,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年龄和身份的自信。 “你凭什么这么说?”司机小王不服气地质问。 “凭这个。”何雨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又指了指车子的排气管,“刚才你打火的时候,启动机声音清亮,说明电力足。但发动机只有几声微弱的爆燃,而且排气管里没有闻到浓重的汽油味。这说明喷进气缸的油,根本就不够。” 他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由表及里,连一旁看热闹的路人都听得连连点头。 司机小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闻到了汽油味,但那味道很淡,和他平时热车时的味道完全不同。 中山装男人终于动了。他走到何雨柱面前。 “你说,能修好?” “能。”何雨柱回答得干脆利落。 “需要多久?” “五分钟。” 全场寂静。 司机小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五分钟?你吹牛吧!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你知道拆一个滤清器多麻烦吗?” “麻烦,是因为你找不到工具,也不知道窍门。”何雨柱说。 中山装男人盯着他,足足看了三秒钟,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转向自己的司机:“小王,让开。” 接着,他对何雨柱说:“这位师傅,你来。如果五分钟你能让它发动,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块?”司机小王惊呼。这可是他小半个月的工资! 中山装男人没理他,只是看着何雨柱。 何雨柱却摇了摇头。 “我不要钱。”他平静地说。 第16章 这不是傲,这是技术人员的骨气 何雨柱的摇头,让空气瞬间凝固。 司机小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二十块钱,这个穿着油腻工装的年轻人竟然不要?这是什么路数?装清高? “为什么不要?”中山装男人开口了,他的语调没有变化,但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一股审视的压力。 何雨柱把手里的工具包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的技术,不是用来换零钱的。” 这话一出,小王差点笑出声。好大的口气!一个修车的,把二十块钱叫零钱? 中山装男人却没笑。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这人身上有股劲儿,不是愣头青的狂妄,而是一种源于底气的平静。 “好。”男人点点头,侧身让开通路,“那就请何师傅施展一下你的技术。” 何雨柱不再废话。他蹲下身,拉开那只半旧的军绿色帆布工具包的拉链。一整套泛着乌光的工具呈现在两人面前。小王凑过来看了一眼,原本轻视的表情僵住了。 那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傻大黑粗的工具,而是一套德制或苏制的随车军用工具,每一把扳手、每一支螺丝刀都带着精密的工业美感。这种东西,他只在给首长开的这辆进口车里见过。 “你……”小王想问这工具的来路。 “别说话。”何雨柱头也不抬,“影响我判断。”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废品里的密封垫圈。系统诊断得明明白白,问题是燃油滤清器堵塞。这种老式滤清器可以拆解清洗,只要手法对,比换新的还快。 他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把尺寸刚好的开口扳手,卡住滤清器底部的螺母,另一只手扶住罐体,手腕只用了一个短促而精炼的寸劲。 “咯。” 一声轻响,被锈蚀和油污黏住的螺母应声而松。 司机小王眼皮一跳。他刚才也试过,用尽了力气,那螺母都纹丝不动,他生怕拧花了,没敢再用力。可到了何雨柱手里,却像是拧一个瓶盖那么轻松。 这就是差距。 何雨柱卸下罐体,一股混杂着铁锈味的浑浊汽油流了出来。他看也不看,直接将罐体倒置,用一根细铁丝在里面轻轻捅了几下,一些黑色的、棉絮状的杂质就掉了出来。 他没有水和清洗剂,便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用铁丝裹着,探入罐体内壁仔细擦拭。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快而不乱,每一个步骤都像是经过千百遍的演练,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中山装男人一直负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他见的专家、技术员多了,但像何雨柱这样,把修理工作干得像一台精密机床在运转的,还是头一个。 不到三分钟,滤清器就被清理干净。何雨柱开始回装,他拧上螺母后,又用扳手轻轻带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那个锁紧的力道。 “好了?”小王难以置信地问。这就完了? “还没。”何雨柱站起身,指着发动机侧面,靠近驾驶室的位置。“你过来。” 小王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何雨柱指着巨大的飞轮齿圈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这里,还有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被你的起动机,硬生生打出了两个豁口。齿轮已经伤了。” 小王凑近一看,果然,在厚重的齿圈边缘,有两个崭新的、金属外翻的伤痕,在油污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下次别这么硬来。”何雨柱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车不是你的仇人。再有两次,这整个飞轮都得从发动机上拆下来换掉,那就是抬发动机的大活儿了。” 小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他知道抬发动机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这台车至少要趴窝一个星期。如果真因为自己的操作导致这种后果,他这个司机也当到头了。 何雨柱没再理会他,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中山装男人说:“可以了。” 时间,刚过去四分钟。 小王将信将疑地坐回驾驶位,手放在钥匙上,却迟迟不敢拧动。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首长。 中山装男人点了点头。 小王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钥匙。 没有了之前那种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打齿声。起动机只发出了一声轻快的“嗡”,紧接着—— “轰!” 伏尔加的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瞬间启动,随即转为平稳而安静的怠速运转。那声音顺畅得,仿佛这台车从未出过故障。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王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慌忙推开车门下来,跑到何雨柱面前道歉:“何师傅,我刚才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何雨柱淡淡道:“行了,车修好了就行。” 这时,中山装男人走了过来。他没有先看车,而是径直走到何雨柱面前。 “何师傅,了不起。”他由衷地赞叹:“我叫杨振民。今天的事,多亏了你。” 他没有再提钱,而是换了个方式,问道:“我刚刚听你说你在红星轧钢厂上班,是哪个车间的?师傅是谁?” “汽修车间,刚转正。”何雨柱回答道。 “刚转正?”杨振民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他显然以为何雨柱至少是个七八级的老师傅,“你这样的技术,只是一个刚转正的工人?” 何雨柱随口应付一句:“我们厂里厉害的人比我多。” 杨振民明显不是很相信何雨柱的话,他的语气变得郑重:“何师傅,你这次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到市里来找我。” 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写下了一个地址和名字,撕下来递给何雨柱。 “这是我办公室的地址。你拿着它,随时可以来。” 何雨柱看了一眼那张纸条,没有接。 “杨首长,举手之劳,不必了。”他平静地拒绝,“我得回家了。” 他这声“杨首长”,让司机小王的心脏又是一哆嗦。这年轻人,不但技术神,眼力也这么毒?首长从头到尾没透露过身份,他怎么知道的? 杨振民也怔住了,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收回纸条,没有再坚持。他知道,对这种有真本事又有傲骨的人,任何强加的好意都是一种冒犯。 “好。那我不强求。”杨振民说,“但你的名字和住址,总可以告诉我吧?以后有机会,我登门拜访。” “何雨柱,红星轧钢厂。” 何雨柱只说了这几个字,然后拎起地上的工具包,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穿着普通工装的年轻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胡同的拐角。 “首长,这人……”小王看着何雨柱的背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神了……也太傲了……” 杨振民没有说话,他看着那辆重新焕发生机的伏尔加,又看了看何雨柱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开口。 “小王,记住这个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和一种发现瑰宝般的兴奋。 “这不是傲,这是技术人员的骨气。我们国家,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远,“他不是池中之物。我们,一定还会再见到他的。 第17章 红烧肉 何雨柱拎着那套沉甸甸的军用工具,刚踏进院门,就停住了脚步。 院子中央的小马扎上,何大清正坐着,低头用一块油布擦拭着一把旧钳子。 夕阳的余晖给他勾勒出一道沉默的轮廓。 父子俩的路径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交汇了。 何雨柱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该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说什么,两人始终隔着一层无法言说的屏障。 何大清也没有抬头,只是擦拭工具的动作,频率慢了半拍。 整个院子安静得只剩下油布摩擦金属的“沙沙”声,和邻里传来的锅铲声。 这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何雨柱最终什么也没说,提着工具,径直走向自家屋子。 就在他与何大清擦身而过的瞬间,何大清冒出了一句:“哪儿弄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头没有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何雨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何大清实在跟他说话,他举起手中工具箱,对着何大清道:“废品站淘的。” 何大清“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何雨柱推门进屋,将工具包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这短暂的交谈,像两块石头在水底碰撞,连个涟漪都没能泛到水面上。 他刚把外衣脱下,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 “哥!”何雨水也不知从哪冒出来,高兴的大声喊道。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工具包,但她的兴奋点显然不在这里。 “哥!你猜我今天在学校听到什么了?”何雨水献宝似的凑过来,脸上放着光。 “什么?”何雨柱将东西都收拾整理好,边随口回道。 “我们班张军,就是上次跟你吵架那个班长,他今天都蔫了!”何雨水说得眉飞色舞,“还有李强,他爸就在咱们厂机修车间上班,今天他跟我说,全厂都传遍了!” “传遍什么了?”何雨柱整理好东西之后,就拿水壶给妹妹倒水,动作顿了顿。 “说你啊!”何雨水激动地一拍大腿,“李强说,他爸亲口说的,说你是什么……‘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的发明人!还说你当着全厂技术员的面,把机修车间的老魏主任都给镇住了!” 她学着大人的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李强他爸说,‘你哥那不是修车,那是给零件看病,听音断症,神了!’还说厂长当场就给你记了特等功,直接提了四级工!哥,四级工!是不是比爸的级别还高?” 何雨柱把水杯递给她:“喝水。” 他表现得很平静,但心里却因为妹妹的快乐而泛起一丝暖意。 何雨水一口气喝完水,继续道:“他还跟我说今天下午,厂长亲自坐镇,机修车间的老魏主任拿了十根连杆让你挑,结果你……你就拿个小锤子,‘梆梆’几下,就把坏的全给找出来了!” 她学着想象中的样子,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敲击的动作。 “李强他爸说,老魏当时脸都绿了!本来档案里记了五根坏的,结果你找出来六根!多出来那一根,当场砸开,里面全是裂纹!全车间的人都吓傻了!” 何雨水说得超级激动,就好像她当场在那里亲眼看见似的。 她的头高高扬起,一副自豪的模样:“哥,你不知道现在我们班同学看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们以前总觉得我哥是个修汽车的,现在他们都在问我,我哥是不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工程师!有个同学还问我,你能不能用听的,听出他家的闹钟哪儿坏了!” 屋外的何大清,擦拭钳子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屋里兄妹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特等功。 四级工。这些词,每一个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他那颗被酒精和岁月麻痹了的心上。 他这辈子,最高也就是个六级。 何雨柱,他的儿子,竟然在他最瞧不起的“摆弄破铜烂铁”的行当里,搞出了这么大的名堂。 那边何雨水还在继续叭叭道:“哥,李强他爸还说,你那不是技术,是神仙手段!他说他们车间那些八级工,围着那几根铁棒子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来名堂。他们还说,你写的那份技术报告,厂里要当成教材,让所有技术员都学习呢!哥!” 何雨水仰起头,满眼都是崇拜:“你现在是不是比八级工还厉害了?”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院子里凝滞的空气中。 雨柱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把她的小辫子都给弄乱了。 “小孩子家家,别管大人的事。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哎呀,哥!你别打岔!”何雨水不依不饶,“李强还问我,你是不是在哪拜了什么高人为师?我说我哥就是天才!无师自通!” 何雨柱哭笑不得,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行了行了,天才也得吃饭。去做饭吧,我饿了。” 晚饭摆上了桌。 一盘炒白菜,一碟咸菜疙瘩,还有一锅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唯一的荤腥,是桌子正中间一小碗里,躺着的几片肥瘦相间的猪肉,冒着诱人的油光。 但吃饭时候的气氛依旧沉闷。 即使何雨水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努力想活跃气氛,但何大清和何雨柱都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偶尔应一声。 尴尬在饭桌上空盘旋。何雨柱能感觉到,父亲在悄悄打量他。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以前那种带着审视和不满的打量,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陌生。 就在这时,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起碗里最大的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稳稳地放进了何雨柱的碗里。 何雨柱咀嚼的动作停了。他看向何大清。 何大清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地嚼着,仿佛那是什么山珍海味。 何雨柱看着何大清的这副模样,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块红烧肉带着温热的酱汁,静静地躺在他的米饭上。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他吃得很慢,仿佛在品尝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只是眼角有些微微的酸涩。 父亲的认可,比起厂里的其他人认可更戳中何雨柱的心。 正吃饭吃一半的何雨水看到何大清和何雨柱两人之间的互动,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但是她很懂事地没有出声,只是低下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偷偷地乐。 这个家里自从母亲去世后,那阴郁的气氛似乎有些消散了。 第18章 电气系统瞬时故障抓取 饭后的沉闷被碗筷收拾的清脆声响打破。 何雨水哼着小曲去洗碗,何雨柱则回了自己的小屋。 他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将那套缴获的军用工具拿出来,一件件摆在桌上,用油布仔细擦拭。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完成一次高难度现场维修,并获得重要人物的高度认可。】 【维修实践经验+150】 【汽修技能熟练度提升,距离升级(初级中级)还需450点经验。】 【奖励解锁:临时诊断功能——【电气系统瞬时故障抓取】。 【说明:可在目标电气系统启动瞬间,捕捉到因接触不良、电阻异常等原因引发的非持续性故障信号。使用次数:1/1。】 电气系统?何雨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可是个好东西。汽车的很多毛病,尤其是点火系统,都是偶发性的,车子一热就好了,或者颠簸一下又正常了。这种“玄学”问题最让维修工头疼。 有了这个,就等于有了一双能看透电流的眼睛,虽然只有一次机会。 他把玩着一把冰冷的套筒扳手,思绪却飘到了傍晚遇到的那辆伏尔加轿车上。 那个被称为“首长”的中年男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能在那个年代坐上伏尔加,身边还跟着配枪的警卫兼司机,这至少也是个副部级往上的大人物。 他当时拒绝那二十块钱,一半是出于技术人员的骨气,另一半,则是一种直觉。 这种人的人情,比二十块钱,甚至比两百块钱,都更有价值。 只是,这种价值也伴随着风险。 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轧钢厂的小小技术员,过早地和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他不想搅进任何复杂的漩涡里,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提升技术,照顾好妹妹,让这个家重新活过来。、 但今天之后,他还能安稳吗?厂里的特等功和四级工待遇,已经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院子里的何大清,今天也破天荒地给他夹了肉。一切都在改变,快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城西一处警卫森严的大院里。 杨振民刚进家门,他的妻子周婉清就迎了上来,接过他的外套。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会议不顺利?”周婉清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会没开成,车在半路抛锚了。”杨振民接过茶杯,暖了暖手。 “什么?小王不是说车上周才保养过吗?”周婉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是保养过。”杨振民坐到沙发上,“但有些问题,不是按规矩保养就能发现的。” 他随即把今天在街角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从司机小王束手无策,到那个年轻人如何凭声音断症,再到五分钟修好车,最后连那句“我不要钱”也一字不落地复述了。 “你是说,那个年轻人,就用耳朵听了听,就知道是油路堵了?”周婉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也是知识分子出身,更相信科学仪器。 “不止。”杨振民摇摇头,“他连滤清器堵塞了百分之八十五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而且,他用的那套工具,我认得,是苏式坦克部队配发的随车军用工具,精密得很,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一个轧钢厂的汽修工,有这种本事?”周婉清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杨振民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何雨柱。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何雨柱?”周婉清想了想,“是不是前阵子老张提过的那个?就是你们部里对口帮扶的红星轧钢厂,说他们出了个技术天才,搞了个什么‘应力敲击分析法’,解决了零件暗伤的难题。” “可老张说,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你今天遇到的也是?”周婉清迟疑的说道。 杨振民听到周婉清的话,顿时拍大腿,惊喜道:“对!就是他!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没错,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但那份沉稳和自信,还有那股子傲气,完全不像个年轻人。”杨振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王想给他二十块钱,他拒绝了。他说,‘技术不是用来换零钱的’。这句话让我记到现在。” 周婉清沉默了,她明白丈夫的意思。在他们这个位置上,见过太多有能力的人,但有能力又有风骨的人,凤毛麟角。 周婉清继续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样的人才放在一个汽修车间,实在是太屈才了。” “这个何雨柱是埋在沙子里的金子。”杨振民放下茶杯,做出决定,“明天,让小王备车,我们再去一趟轧钢厂。不,不能这么去,太张扬了。” 他沉吟片刻:“得找个由头亲自去见见张建国。这样的人才,放在汽修车间修卡车,是国家的损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何雨柱被院子里的几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吵醒。 他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但那声音很有规律,像是有人在整理什么东西。 他索性穿衣起床,推开房门。 就看到何大清正背对着他,蹲在屋檐下。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块砂纸在打磨东西 认真专注得连何雨柱出来都没注意到。 何雨柱见状也没打扰他,只是默默地走到水缸边,用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洗漱完毕,正准备回屋,就见何大清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木屑,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何雨柱看了看回屋的何大清,又看了看他留下的工具,然后走了过去。 原本混杂在一起的军用工具和木工工具,此刻已经被分开了。 他的那套军用工具,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按照扳手、套筒、螺丝刀的顺序,排列得井井有条,仿佛一支等待检阅的军队。 而在旁边,何大清的那套木工工具,也重新回到了它们专属的工具箱里。 油布上,只留下了一把小巧的、同样被擦得锃亮的活动扳手,和一把尖嘴钳。 它们不属于那套军用工具,也不属于那套木工工具。那是何大清平时零用的,最顺手的两件。 它们被端正地摆在何雨柱那套工具的最前面。 何雨柱蹲下身,伸出手,握住了那把还带着父亲体温的活动扳手。 第19章 电力问题 第二天早上,何雨柱才刚出门就差点撞到人,贾张氏原本还想破口大骂是谁不长眼睛,看到是何雨柱,瞬间就闭上了嘴巴,只是从鼻子‘哼’出了一声,然后就自己走了。 何雨柱看着像变了个人似的贾张氏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前继续走。 以往对他避之不及的街坊邻居,今天一个个跟见了亲人似的,热情得有些过头。 “哟,柱子上班啊?” “何师傅,吃了没?” “柱子,你这车是不是该上点油了,听着响儿。” 从院门口到胡同口,短短几十米的路,他被打了七八次招呼。 “傻柱”这个称呼,仿佛一夜之间就从这片区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客客气气的“柱子”,甚至是带着几分敬畏的“何师傅”。 何雨柱只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但心里也把自行车这个东西提上行程,还是要有一辆,像现在这种情况就可以蹬快点离开,光靠他两只脚走得再快,也还是走。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车间,还没等他歇息一下,师傅王景明就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一脸焦急又带着点兴奋。 “柱子!你可算来了!快,跟我过来!”王景明不由分说,拉着何雨柱的胳膊就往办公室里拽。 “师傅,什么事啊这么火急火燎的?” “大事!”王景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今天上午,部里的领导要来厂里视察,厂长亲自打的电话,说点名要见见你这个‘技术革新标兵’!” 他上下打量着何雨柱,伸手把他工作服上的一点油渍拍了拍:“你小子,一会儿给我精神点,别给咱们汽修车间丢人!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部里的领导?他立刻想到了昨天那个姓杨的“首长”,不会这么巧吧? 不等何雨柱再想,师傅王景明便急匆匆的拽着何雨柱冲向门口。 此时张建国跟在杨振民的身边,笑着跟杨振民说道:“欢迎杨部长来参观。” 杨振民也是回应了几句,但眼角余光总往旁边瞥,试图找到何雨柱。 何雨柱一看到那杨振民,立马就想把头低下头不让他看见。 但是他还是低晚了,杨振民眼睛一亮,然后轻咳了一声,跟着张建国道:“我听说你们厂最近新评了个技术革新标兵,是哪个呀?” 张建国笑了一下:“你说何雨柱呀,他呀……” 张建国转过头,立马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一眼抓住试图开溜的何雨柱,立马喊道:“何雨柱同志,过来一下。” 何雨柱叹了口气朝着张建国和杨振民走了过去。 “杨部长,这位就是我们厂的技术革新标兵,何雨柱同志!”张建国热情地把何雨柱推到了前面,“小何,快跟杨部长问好!” 何雨柱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微微欠身:“杨部长好。” 杨振民也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哦?就是你啊,小同志。听建国厂长说,你发明了一个什么……‘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听着挺玄乎啊。” 他这话一说,跟在后面的几个技术员都露出了感兴趣又略带怀疑的神色。 张建国连忙道:“杨部长,小何这技术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绝对可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杨振民笑了笑,话锋一转,“正好,我听说你们厂里那台给全厂供电的备用发电机组,最近老出毛病?” 这话一出,张建国的脸色顿时有点尴尬,跟在他身后的电工车间主任老刘,脑门上更是见了汗。 “是……是有这么个事。”老刘硬着头皮回答,“就是间歇性故障,启动的时候偶尔会供电不稳,电压瞬间往下掉,但运转起来又好了。我们几个老师傅查了三天了,线路、线圈、励磁机都查遍了,愣是没找出毛病。” 杨振民哦了一声,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何雨柱身上,像是随口一提:“既然小何同志是技术标兵,能听出零件的暗伤,不知道对这电上的毛病,有没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何雨柱身上。 电工车间主任老刘的脸都憋红了,他身后一个戴眼镜的电工专家忍不住嘀咕:“杨部长,这不可能!他是修汽车的,懂什么发电机?这电气系统跟机械原理完全是两码事!”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嘛。”杨振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看着何雨柱,“小同志,敢不敢试试?” “我试试吧。”何雨柱平静地回答。 于是一大帮人乌泱泱的走去电工车间,去看看那出了问题的发电机。 何雨柱走到那台庞大的柴油发电机组前,在场的电工就连那些跟着杨振民过来的技术人员都不是很相信何雨柱的本事。 “麻烦发动一下。”何雨柱对操作员说。 操作员看了看主任老刘,老刘黑着脸点了点头。 “轰隆隆——” 随着一声巨响,发电机组开始启动,整个车间的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就在启动的瞬间,何雨柱脑海里那道机械音如约而至。 【电气系统瞬时故障抓取功能已激活!】 【捕捉到启动瞬间(0.02秒)主接触器C-3节点存在微弱电弧放电现象,判断为银触点表面存在不可见氧化层,导致瞬时接触电阻过大。】 前后不过三秒钟,何雨柱就抬起手,示意可以停了。 发电机熄火,车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 何雨柱走到控制柜前,伸手指着其中一个巴掌大的方形接触器,干脆利落地说:“问题不在线路,也不在发电机本身。就是它,主接触器,里面的银触点有轻微氧化,启动瞬间大电流冲击,产生了微小的电弧,导致接触不良,电压不稳。等转速上来了,电流稳定了,现象就消失了。” 他这话一说,那个戴眼镜的电工专家立刻跳了出来:“胡说八道!这个C-3主接触器我们昨天才用万用表测过,电阻为零,拆开看了,触点光亮如新,怎么可能氧化!” 何雨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用万用表测的是静态电阻,当然是零。你拆开看的时候是断电的,肉眼也看不出那层纳米级的氧化膜。只有在启动通电的大电流冲击下,那层看不见的氧化层才会瞬间形成高电阻,产生电弧。不信,现在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你……”电工专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涨红着脸重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有人都看向厂长张建国和杨振民,等着他们做决定。 杨振民背着手,走到控制柜前,看了一眼那个被何雨柱指出的接触器,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老刘说: “拆!当场验证!出了问题,我负责!” 第20章 拆!立刻!当着大家的面! 杨部长发了话,厂长张建国哪敢怠慢,立刻对额头冒汗的电工主任老刘一挥手:“老刘,听杨部长的,拆!立刻!当着大家的面!” 老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从工具袋里拿出螺丝刀和扳手。那个戴眼镜的电工专家脸色铁青,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不可能的……静态电阻是零,绝对不可能……” 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几十双眼睛死死盯住老刘手上那枚方方正正的接触器。 老刘的手有些抖,拧了半天才把外壳的固定螺丝给卸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盖子掀开。 里面,两片银光闪闪的触点静静地躺着,平整、光滑,在车间的灯光下甚至有些晃眼。 “看!看见没有!”电工专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第一个叫了起来,“光亮如新!我说了没问题!哪来的什么氧化层?简直是胡闹!” 人群中也响起一阵附和的议论声。 “看着是挺干净的啊。” “这……是不是何师傅搞错了?毕竟隔行如隔山啊。” “修汽车的看电,还是有点悬。” 厂长张建国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看了看何雨柱,又看了看一脸笃定的杨振民,心里开始打鼓。 唯有杨振民,依旧背着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何雨柱根本没理会周围的议论,他平静地走上前,对老刘说:“刘主任,麻烦您把上面那片触点拆下来,翻过来给我看看。” 老刘一愣,但还是照做了。他又拧开两颗小螺丝,用镊子夹起那片薄薄的银触点。 就在他把触点翻过来的瞬间,人群中爆发出“嘶”的一声倒吸冷气。 只见那片触点原本与下面接触的中心位置,不再是光亮的银色,而是出现了一小块指甲盖大小,带着灰黑色、仿佛被烟熏过的斑迹。斑迹的中心,还有几个用肉眼才能勉强看清的、针尖大小的黑色凹点。 “这……这是电弧烧灼的痕迹!”戴眼镜的电工专家脱口而出,声音都在发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死死盯着那片斑迹,像是看到了鬼,“怎么会……怎么可能……万用表……” “万用表测的是通路,只要它能通,电阻就是零。”何雨柱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但启动瞬间,大电流要通过的就是这个被氧化的点。看不见的氧化层变成了电阻,电流击穿它,就产生了电弧。声音里的‘滋啦’声,电压的瞬间下跌,就是它搞的鬼。” 全场死寂。 之前所有质疑、嘲讽的声音,此刻全都变成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一个修卡车的,就听了三秒钟,不仅判断出了故障,还准确预言了这块藏在接触器内部、连电工专家都检查不出来的、被电弧烧灼的痕迹! 这不是技术,这是神仙手段! 杨振民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好一个‘听音辨伤’!小同志,你今天,又给我,给咱们厂所有的技术人员,上了一课!” 厂长张建国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的光芒,看向何雨柱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宝贝疙瘩。 跟着杨振民过来的一个穿着中山装,气质斯文的技术专家,悄悄拉了一下杨振民的衣袖,低声说:“杨部,这……这个何雨柱同志的能力,有点超乎寻常了。听音辨裂纹,可以说是天赋和经验的极致。但这种瞬时电气故障的诊断……已经不是经验能解释的了。我建议,还是应该深入了解一下他的技术来源,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背景。” 杨振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脸上赞同道:“嗯,你说得对,严谨一点是应该的。回头让建国厂长整理一份详细的档案。”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背景?他要是有背景,还会窝在轧钢厂当一个四级工?这恰恰说明他是个被埋没的旷世奇才!这种人才,就是要不拘一格地用! 发电机组的问题解决了,视察也接近尾声。在众人簇拥下准备离开车间时,杨振民忽然停下脚步,对张建国说:“建国同志,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小何同志单独聊几句,交流一下技术心得。” 张建国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立刻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偌大的车间角落,只剩下何雨柱和杨振民两人。 “小何啊,”杨振民的语气变得亲切随和了许多,“别紧张。我就是好奇,你这一身本事,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师傅王景明,我了解过,可没这能耐教你这些。” 何雨柱心里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平静:“报告首长,我没什么特别的师承。就是自己喜欢瞎琢磨。厂里图书馆有些没人看的老书,还有些苏联专家留下的旧资料,我没事就翻翻。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有时候脑子里就自己冒出些想法。” “哦?看书?”杨振民笑了,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关于接触器银触点在微观层面氧化,形成瞬时高电阻的理论,我可不记得哪个图书馆有这种书啊。小何,在我面前,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何雨柱心里一沉,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底细。他坦然地迎上杨振民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首长,这真不是看书看来的,是推断出来的。既然所有常规检查都排除了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非常规的地方。故障只在启动瞬间发生,那就跟启动时电流最大、冲击最强有关。再结合听到的细微杂音,我只能大胆假设,是触点上存在一种肉眼和普通仪器都发现不了的‘脏东西’,阻碍了电流。我把它叫做‘氧化层’,只是一个推测,没想到猜对了。” 他巧妙地将系统的结论,包装成了一次基于严密逻辑的“大胆猜测”。 杨振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管你是猜的还是算的,能解决问题,就是真本事!何雨柱同志,你很好!”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何雨柱一眼,语气深长地说:“好好干。咱们国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修卡车,太屈才了。” 第21章 天才比蠢材危险 杨振民走后,车间里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何雨柱的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每个工人的心头反复炸响。 从听音辨裂纹,到三秒断电气故障,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何师傅”,在许多人心里,他已经近乎于“妖”了。 工人们看他的表情,混合着敬畏、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何雨柱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拿起抹布,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刚才被杨部长拍过的肩膀,仿佛要擦掉某种无形的印记。 他需要冷静。 刚才在杨振民面前,他表现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但实际上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小何,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师傅王景明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既有与有荣焉的骄傲,又有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失落,还有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茫然。 “连部里的领导你都能惊动,以后我这师傅,可不敢再教你什么了。” 何雨柱停下动作,抬头看着王景明,认真地说:“师傅,您永远是我师傅。没有您当初把我领进门,我连摸扳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是真心的。 没有原主这个身份,没有轧钢厂这个平台,他的系统就是空中楼阁,一身本事屁用没有。 王景明听了,心里舒服了不少,拍了拍他的胳膊:“行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不过,你小子以后路走宽了,可得走稳了。” 还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车间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是厂办的干事小张,他扯着嗓子喊:“何雨柱同志!厂长请您去一下办公室!” 来了。 何雨柱看了一眼王景明。 王景明扯了扯嘴角:“你先去吧。” 何雨柱点头,放下抹布,跟着小张朝办公楼走去。 一路上,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主动让路,脸上带着客气又疏远的微笑,齐刷刷地喊一声“何师傅”。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和工友们勾肩搭背、胡侃神聊的“傻柱”了。 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何雨柱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 是张建国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充满了喜悦。 何雨柱推门进去,看到张建国正站在办公桌后,满面红光地泡着茶。 “小何来了!快坐快坐!” 张建国热情地不像话,亲自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到何雨柱面前的茶几上。 这待遇,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厂长,您找我。”何雨柱没有坐,只是平静地站着。 “哎,坐下说,坐下说嘛!”张建国把何雨柱按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到他对面,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小何啊,你今天可是给咱们轧钢厂,给我张建国,挣了个天大的面子!” 张建国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你是没看见,杨部长走的时候,那个表情!对我赞不绝口,说我们轧钢厂是藏龙卧虎之地,培养人才有方啊!” 何雨柱听完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张建国见何雨柱不接话,还以为他不相信。 于是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小何,你可不知道,杨部长还说,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咱们厂修卡车太糟蹋你的天赋了,他想让你,去一个更重要的,更能发挥你才能的岗位上。” “你觉得如何呢?” 张建国紧紧盯着何雨柱。 时间一点点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何雨柱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平静地好像张建国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张建国见他这个反应平平的样子,当场就有些急了:“怎么?你还不乐意?这可是部里直接点名要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前途无量!” “厂长,”何雨柱终于开口了,声音沉稳,“我感谢杨部长和您的看重。只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没什么大本事,怕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哎!你这孩子,怎么还谦虚上了!”张建国哭笑不得,“你的本事,全厂上下现在谁不知道?连杨部长都亲眼见证了!这不叫本事,什么叫本事?”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当然了……上级领导看重你,但是也想对你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张建国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的履历表,放到何雨柱面前。 “杨部长交代了,让我把你的详细档案整理一份,尽快交上去。包括你的家庭背景、教育经历、技术师承关系……嗯,尤其是这个师承关系,要写详细点,这份你拿回家去写完交上来。。”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何雨柱看着那张表格,心里一片雪亮。 所谓的“调动”,所谓的“重用”,都是幌子。 真正的目的,是刨根问底,搞清楚他这一身“神仙手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一个陷阱。 说自己瞎琢磨?鬼才信。三秒钟定位电气故障,这已经超出了“琢磨”的范畴,进入了玄学领域。 说有神秘师傅?那师傅是谁,在哪,叫什么?一查就露馅。 至于系统……那是他最大的秘密,打死也不能说。 一旦他的能力无法被合理解释,就会被当成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到时候,别说重用了,不被当成特务抓起来切片研究,都算是烧高香了。 冷汗,顺着他的脊梁骨悄悄滑下。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金手指带来的不仅仅是机遇,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过刚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高调了? 从修车床,到辨连杆,再到今天的发电机,一步步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沉浸在技术碾压的爽感中,却忽略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一个无法被理解的天才,往往比一个平庸的蠢材更危险。 第22章 保护色 必须给自己的技能找一个合理的“保护色”! 何雨柱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闪过。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难。 “厂长……这个……我……”他结结巴巴,像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 “怎么了?有难处就说,组织上还能亏待你不成!”张建国温和道。 “我……我其实没什么师承。”何雨柱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运气好,纯属意外。” “运气好?”张建国听到何雨柱的话愣住了。 “对,就是运气好。”话已说出口,何雨柱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脸“憨厚”地说道:“就拿今天这个发电机来说吧,你也知道我之前就是修卡车的,哪懂什么电气啊,我就是听着那声音不对劲,‘滋啦滋啦’的,跟我以前修车时,有个零件松了的声音有点像。” “我就猜,是不是里面也有个什么玩意儿松了或者接触不好了,我爹以前也跟我会说过,电老虎厉害,接触不好的地方容易打火,烧得发黑,我觉得那发电机的问题很像,所以我才敢站出来说我试一试” 他巧妙地把功劳推给了“听声辨别”的经验和“老爹的土话”,主打一个父慈子孝。 “至于那个接触器,纯粹是蒙的!我就想着,既然是控制启动的,那肯定是最关键的零件,要坏也先坏它。所以我就大胆猜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给我蒙对了。” 他摊了摊手,一脸“我也不知道为啥会这样”的无辜表情,仿佛在说: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就砸我头上了? 张建国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半张着,显然没法把眼前这个“靠蒙”的傻小子,和刚才那个自信满满、技惊四座的技术标兵联系起来。 “蒙……蒙的?” “是啊!”何雨柱重重点头,表情诚恳得不能再诚恳,“厂长您想啊,我要真有那本事,我还能是个四级工?我早起飞了!以前在车间,刘德福他们欺负我,我怎么不露一手?就是因为我根本没那本事,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充满了说服力。 是啊,逻辑上说不通啊! 如果何雨柱真这么牛逼,为什么之前一直当孙子? 难道是故意扮猪吃老虎?可图什么呢?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人性本就多疑,比起相信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充满了巧合和运气的“偶然事件”。 张建国的表情从震惊,到怀疑,再到若有所思。 他开始觉得,自己和杨部长,是不是都被这小子给“唬”住了? 或许,所谓的“听音辨裂纹”和“三秒断故障”,都只是这小子在特定情况下,走了狗屎运而已?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那……那个连杆的事呢?你总不能说是蒙的吧?六根次品,一根不多一根不少,连毛病在哪都说得清清楚楚!”张建国追问道。 “那个啊……”何雨柱早就想好了说辞,“那个真是我琢磨出来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但那是我老本行啊!我天天跟那些铁疙瘩打交道,听声音听习惯了。这就跟我爹一个老木匠,一摸就知道木头是干是湿一样,是手艺活,熟能生巧。” 他这话说得巧,将自己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都推在好运气和熟能生巧身份,半点绝不提及天赋。 毕竟比起天赋,经验什么的这些还暂能解释一下。 何雨柱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至于电气……那真是隔行如隔山,我纯粹是瞎蒙的。” 然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句:“还别说,我最近运气挺好的,还真被我蒙对了。” 不过何雨柱也没说慌,毕竟那检测技能也只有一次,下次就不一定能准了。 张建国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心脏忽上忽下的。 他看着何雨柱,眼里的狂热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评估。 如果何雨柱只是一个在机械领域天赋异禀,但偶尔运气爆棚的“专才”,那他的价值和威胁性,就要重新估量了。 张建国听到之后明显有些失望,但没有把自己的失望表露出来,而是朝着何雨柱摆手道:“行,你这个情况我明白了,至于这个档案,你自己看着填吧,记住实事求是就行。” 何雨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他成功地为自己那过于耀眼的光芒,蒙上了一层名为“运气”和“巧合”的纱。 虽然可能会让领导的重视程度打些折扣,但至少安全了。 活着,然后才能输出。 他拿起那张履历表,认真地说道:“谢谢厂长,我回去一定好好写。”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何雨柱离去的背影,张建国陷入了沉思。 “喂?杨部长办公室吗?我是轧钢厂张建国……对对,关于何雨柱同志的档案,我有些新的情况,需要跟您汇报一下……” 何雨柱走在回车间的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但他心里,却是一片清明和冷静。 刚才在办公室里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拉扯,让他后背现在还隐隐有些发凉。 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要被架在“天才”的火堆上烤了。 单纯依靠系统带来的技术碾压,确实爽,爽到飞起。 可这背后的风险,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掉下来,把自己戳个透心凉。 他必须改变策略了。 那些超越时代的神技,不能再这么赤裸裸地甩出来。 必须给它们穿上一层外衣,一层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能够接受的,名为“技术”和“理论”的外衣。 就像上次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一个听起来高深莫测的名字,就成功地将系统的功劳,转化成了他个人“熟能生巧”的经验。 他需要更多这样的外衣,为自己打造一个安全的壁垒。 他不能再是一个无所不能,上知电气下知钳工的全能神人。 他要做一个“人”,一个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深耕细作,偶尔因为经验丰富而触类旁通的顶级专家。 从“神”,变回“人”。 这才是活下去的根本,是能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站稳脚跟,图谋发展的唯一路径。 技术要硬,但身段要软,脑子更要活。 这一刻,何雨柱才感觉,自己那来自后世的灵魂,终于和这具身体彻底焊死了。 第23章 胡刘之争 “这个我可不懂,不是我那块儿的活。” “王师傅经验比我老到,你问问他?” “我上次那是瞎蒙的,可不敢再乱开口了。” 杨部长走后的半个月,每当老师傅们习惯性地把求助的念头投向何雨柱时,他总是摆摆手,一脸憨厚地挠着头。 一次两次,工友们还以为他谦虚。次数多了,大家看他的表情就变了味。那些曾经的敬畏和崇拜,慢慢被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所取代。风言风语又悄悄地传开了。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的人,肯定是运气。” “可不是,修发电机的本事要是靠蒙,那电工不都得饿死?” “年轻人,偶尔走了狗屎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被领导敲打两句,老实了。” 何雨柱对这些嘲讽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领活就埋头干,之前一直不动的汽修技能现在熟练度也到30多来着。 何雨柱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之前那番“运气论”的说辞,暂时唬住了张建国,但绝不可能骗过所有人。 下班铃一响,他脱下工服,第一个走出车间。 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修好家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老自行车。 妹妹何雨水上中学了,学校有点远,每天来回要走一个多小时。有了车,她就能多睡会儿。 城南的废品回收站,成了何雨柱下班后的第二个车间。 回收站的刘老板依旧热情:“何师傅。” 何雨柱笑了笑,道:“最近有没有自行车零件?什么都行。” “自行车?”刘老板皱眉:“除了之前那次意外收到,就没有了,毕竟那玩意金贵着呢,谁家坏了不是补补了事,哪舍得当废品卖啊。” 何雨柱听到没有也不失望:“那好吧,我自己找找看。” 刘老板道:“行,那我不打扰你,我先忙去了。” 何雨柱‘嗯’了一声。 就在何雨柱拨开一堆锈蚀的钢管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姓刘的,你别跟我来这套,你这玩意儿就是一堆废铁,还敢跟我要一个总成的价?”一个粗壮的嗓门吼道。 “哎哟,胡师傅,话可不能这么说!”刘老板的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您自个儿瞧瞧,这后桥总成,这齿轮,雪亮雪亮的,哪儿有一点磨损?这些可全都是从部队退下来的车上拆的,军工品质!” 何雨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跟刘老板理论。 “军工品质?”被称作胡师傅的男人冷笑一声,一脚踹在那个后桥总成上,“我装上车跑了不到二十里地,就‘嗡嗡’响得跟拉警报似的!要不是我听得早,车都得给我撂路上,你还敢说是好的?” “那……那肯定是您安装的手艺问题!”刘老板梗着脖子狡辩,“这齿轮啮合,差一丝一毫都不行,您再回去调调间隙,准保没问题!” 胡师傅气得脸都涨红了:“我开了十五年车,修了十五年车,一个后桥我还装不明白?刘胖子,你少给我放屁!今天你要么退钱,要么给我换个好的!” 刘老板把手一摊,耍起了无赖:“胡师傅,咱们这儿的规矩,货一出门,概不退换。我这也就是看在老主顾的面子上,才让你拉回来理论理论。这东西没毛病,你让我怎么给你换?” 何雨柱在一旁看得清楚。那个后桥总成,是解放卡车上的。从外表看,齿轮确实光洁如新,没有明显的崩齿或磨损。 但何雨柱心里盘算着,既然不是磨损的问题,那应该就是金属疲劳和热处理不过关。 他心里盘算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现在是“蛰伏期”,不该惹是生非。可眼看着那个胡师傅被刘胖子坑,一股工程师的职业病又犯了。让一个有暗伤的零件重新上路,那是对生命不负责任。 胡师傅显然被刘老板的无赖态度激怒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今天退不退?” “不退!你打死我我也不退!”刘老板也是豁出去了。 “行,那我今天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胡师傅忽然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抹狠厉,“但这堆废铁,我得让它变成真正的废铁!” 说着,他转身就从墙角抄起一把半人高的大铁锤。 “哎!胡师傅!你干什么!有话好说!”刘老板吓得脸都白了。 “别动。”何雨柱淡淡地开口了。 两个字,不大,却让正要挥锤的胡师傅动作一滞。他扭过头,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声的年轻人。 何雨柱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蹲下身,看也没看那两个争吵的男人,径直对那个后…桥总成伸出了手。他没有像上次一样敲击,只是用手指在盆角齿轮的齿根处,来回摩挲。 “刘老板,”何雨柱头也不抬地问,“你这个总成,是从一辆翻过沟的车上拆下来的吧?” 刘老板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像是见了鬼。 何雨柱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翻车之前,这辆车的后桥因为超载,已经有了轻微的变形。所以这个差速器,一直在高强度、非正常角度下运转。齿轮表面看着没坏,但金属内部的应力结构,早就完蛋了。”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擦工具的油布,在刚才摩挲过的一个齿轮上用力擦了擦。在油污褪去后,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发丝般细微的灰白色线条,出现在齿轮的根部。 “这叫疲劳裂纹。”何雨柱指着那条线,对已经完全愣住的胡师傅说,“您听到的‘嗡嗡’声,不是齿轮间隙不对,是这个裂纹在高速转动下被撕扯的声音。您要是再多开二十里地,这个齿轮就会当场碎裂,把整个差速器打成一堆烂铁。到时候,车毁人亡,都不奇怪。”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胡师傅丢下铁锤,凑了过来,死死盯着那道细线,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能听出异响,但绝对看不出这种门道。 刘老板则是彻底傻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这批货的来源,确实有问题,但没想到会被人一眼看穿,还说得如此精准! “你……你是谁?”胡师傅转过头,重新审视着何雨柱。 “轧钢厂的,一个修车的。”何雨柱回答得很平淡。 第24章 兄妹的快乐 “轧钢厂……何雨柱?” 胡师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原来就是你啊,那个用锤子敲连杆的何师傅!” 然后他激动的上前握住了何雨柱的手:“兄弟啊,今天幸亏有你在,不然我老胡不但要吃个哑巴亏,还得把命搭进去!” 感谢完何雨柱,胡师傅又转头对着刘老板怒吼:“姓刘的,现在你怎么说?” 刘老板连忙摆手:“误会,都是误会,胡师傅,这钱我退,我双倍退给您!” “滚!”胡师傅骂了一句,又对何雨柱抱了抱拳,“兄弟,我叫胡建军,是市运输公司的,以后有任何用得着我老胡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何雨柱只是点了点头:“小事,你们开车的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这边的刘老板手脚麻利地从自己的“珍藏”里翻出一套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中轴和链条,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何师傅,您看这个孝敬您的,您千万别嫌弃。” 何雨柱看了一眼,正好是他想要的,问道:“多少钱?” 刘老板特激动道:“不要钱,哪能要您钱啊!” “一码归一码。”何雨柱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毛票,数了个数塞给刘老板,“我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说完,他直接拿起零件转身就走。 胡建军看着他的背影,啧啧称奇:“嘿,这脾气真对胃口!” 然后又转过头对着刘老板痛骂:“好你个老刘,你这是黑心钱赚得一点也不害臊!” 刘老板心虚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种会这么严重,我只想赚钱,没想害命啊!” 但是老胡可不惯着:“退钱,双倍退,现在我就拿到手!“ 这边走在回家路上的何雨柱很懊恼,说好的要低调,可骨子里那份属于工程师的较真,却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他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件事情,刚进院子,就看见何雨水正跟一辆破自行车较劲。 那车比她年纪都大,锈得掉渣,链条松松垮垮,一动就哗啦作响。 何雨水正费力地往齿轮上挂链条,弄得满手都是黑油泥。 可那链条偏跟她作对,这边刚卡上,那边就滑了下来。 来回几次,车没修好,她自己脸上倒蹭了好几道黑印:“哎呀!” 她气得直跺脚,鼓着腮帮子气汹汹的看着自行车。 何雨柱就在这个时候走过去,把手里的零件往窗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 何雨水闻声抬头,看见是她哥,小嘴一瘪。 “哥!你看它!它欺负我!” 何雨柱差点给逗乐了。 他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花脸:“你这技术不行啊,我教你的力学原理都还给老师了?” “这跟力学有什么关系嘛!”何雨水不服气地嘟囔,“它就是坏了!” “当然有关系。” 何雨柱指着那松垮垮的链条,“链条用久了被拉长,节距和齿轮的齿距对不上,受力不均,当然挂不住。专业术语叫‘传动失效’。” 他嘴上说着,手却没停,拿起窗台上的新零件,在妹妹眼前一晃。 崭新的中轴泛着金属冷光,链条油光锃亮,每个关节都透着一股工业的精密美感。 “哇!” 何雨水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刚才的烦恼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哥,这是……” “给你买的。”何雨柱把零件塞她手里,“过两天,等我把工具都收拾利索了,给你把这破车彻底翻新一遍。”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保证给你修得比新车还好骑,让你上学路上,蹬一脚能滑出去半里地!” “真的啊!” 何雨水直接从马扎上蹦了起来,一把抱住何雨柱的胳膊死命地晃。 “哥哥你太好了!我就知道哥哥最厉害了!” 小姑娘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那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崇拜和喜悦,冲刷着何雨柱的心。 这一刻,什么杨部长,什么技术审查,什么人情世故,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都比不上妹妹这一个笑脸。 他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何雨水的头发,直接把她的马尾给揉乱了。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撒娇。” “我不管,我就是高兴!哥哥最好了!”何雨水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整个人都快挂了上去。 兄妹俩的笑闹声,在安静的院子里回荡,驱散了黄昏的寂寥。 屋里,何大清的房门不知何时,悄悄开了一道缝。 他站在门后,院子里的笑声清晰地传进来。 那张终日紧绷、刻满风霜的脸,线条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自从妻子走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过这样鲜活的笑声了。 以前这个家,死气沉沉。 后来,是他跟儿子针尖对麦芒。 一个比一个犟,谁也不服谁,好好的一个家,比冰窖还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 是从那个结实得不像话的书架开始?还是从那碗他主动夹过去的红烧肉开始? 何大清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这个家暖和起来了。 而带来这一切的,正是他以前最看不上、骂得最凶的儿子。 如果他妻子在天上看到现在的他们会不会很欣慰。 想到妻子,何大清胸口微微发闷。 他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屋里光线一暗。 他走到墙角的旧木箱前,蹲下身,从最底下翻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姑娘,站在一片荒芜的戈壁滩上。 背景是光秃秃的山和无垠的天空,可她的笑容,却比院子里的阳光还要灿烂明媚。 那是一种充满了自信和理想的笑,干净,纯粹,能把整个世界都点亮。 照片的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排秀气的小字:194X年,罗布泊。 何大清粗糙的手指,在那张笑脸上轻轻摩挲,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照片里的人。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阿兰,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他……比我这个当爹的,有出息。 第25章 父子共修 “开拆!”何雨柱说道。 然后将那辆自行车所有零件拆开,分类放好。 现在夜色很深,外面也很安静,只剩下何雨柱拆零件的声音霹雳吧啦。 就在这时,何大清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何雨柱拆卸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慢慢地靠近。 何大清走到灯光边缘,静静的看着何大清。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何雨柱感觉后背有点发毛:这老头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但何大清不说话,何雨柱也就没开口。 “咔哒。” 一声轻响,螺母应声而松。 何雨柱松了口气,将中轴从车架五通里抽了出来。 “都磨成这样了,还有修的必要?”何大清终于开口。 “车架是好钢,扔了可惜。”何雨柱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随后就拿起一根钢丝,开始清理五通内壁的油泥和铁锈。 何大清没再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 他拿起一根被拆下的辐条,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指甲弹了一下。 “叮……” “弹性没了,这批辐条都得换。”他断言道。 何雨柱手上动作一顿。 “嗯,我买了新的。”何雨柱从旁边的零件堆里,拿出一捆油纸包着的新辐条。 何大清接过去,解开油纸,抽出一根。 他没看,只是闭上眼睛,用两根手指捏住,轻轻一弹。 “嗡……” “这还差不多。”何大清把辐条放下,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 院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只有何雨柱清理零件的“唰唰”声。 “我来帮你扶着车架。”何大清突然说。 何雨柱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煤油灯的光照在何大清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神情看不真切。 “……行。”何雨柱闷声应了一句。 何大清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稳稳地扶住了车架。 一个负责清理、打磨,一个负责固定、递送工具。 父子俩,一句话都没有。 但不知为何,配合得却异常默契,这种感觉很奇特。 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合作,而是已经在一起干了几十年的老搭档。 “厂里最近……还好吧?”何大清忽然问。 “还行。”何雨柱一边组装着脚踏,一边回答,“就是活儿多。” “嗯。”何大清把上好油的车轴递给他,“年轻人,多干点活没坏处,技术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别太冒头。枪打出头鸟,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这话里有话。 何雨柱心里一动,抬起头。 “爸,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院里人多嘴杂,什么听不到。”何大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给那个什么……杨部长修车的事,还有厂里提拔你的事,都传遍了。” “你现在是厂里的红人,盯着你的人多,有盼着你好的,也有等着看你摔跤的。” 他拿起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污。 “你记住,技术能让你站稳脚跟,但也会让你成为靶子,尤其是你那套‘听声辨器’的本事,太扎眼了。”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 连他爹都看出来问题了。 “爸,我……” “你那本事,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用跟我说。”何大清打断了他。 他看着手里的牙盘,用手指蹭掉一点锈迹,眼神有些飘忽。 “有时候,本事太大,也不是好事。尤其是你这种没根没底的本事,解释不清,就是祸端。” 何雨柱彻底震惊了。 没根没底的本事?解释不清就是祸端? 这话,一针见血地扎在了他最大的心病上。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老木匠能有的见识和格局! “爸,您……” “我什么我?”何大清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多了,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生硬。 他把牙盘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一个跑江湖的老师傅说过。他说有些人生来就带‘天赋’,比如对声音敏感,对数字过目不忘……但这种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容易被当成妖怪。”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他说,真正聪明的做法,是把这种天赋藏起来,伪装成是靠汗水和经验一点点磨出来的。这样,别人就算嫉妒,也只会说你刻苦,而不是说你邪门。” 何雨柱的大脑嗡嗡作响。 伪装成靠汗水和经验磨出来的…… 这不正是他之前写技术报告,编造“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时下意识在做的事情吗? 他爹,怎么会懂这些? “我……我明白了。”何雨柱低声说。 “明白个屁!”何大清又骂了一句,但没什么火气。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这破车剩下的你自己弄吧,一把老骨头,蹲久了腰疼。” 说完,他转身就往屋里走,步子有点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何雨柱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却又有些佝偻。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他心中升起。 自己的父亲,这个骂了原主十几年的暴躁木匠,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那些话,那种对人情世故、对利害关系洞若观火的通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工人能有的。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他看到的,母亲那张在罗布泊拍下的,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照片…… 一个大胆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然发芽。 难道…… 何雨柱甩了甩头,把思绪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自行车零件,和那套摆放整齐的军用工具。 院子里很静,只有马灯的火苗在轻轻跳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穿越到的这个家,这个时代,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而最大的秘密,或许就藏在身边。 他拿起扳手,继续手上的工作,但动作却慢了下来。 今晚,父子俩的这次合作,修好的不只是一辆自行车。 更像是,修复了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 墙上,还开了一扇小小的门,门后是深不见底的过往。 第26章 砸场子 天刚蒙蒙亮,院里的公鸡才叫了第一遍。 何雨柱推开门,一股清冽的晨风扑面而来,他正准备去水龙头那儿洗把脸,脚步却猛地顿住。 院门口,不知何时堵了五六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汉子。 他们不像院里的邻居,身上那股机油和铁屑混合的味道,浓得化不开,一看就是常年泡在车间里的老技术员。 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国字脸,手掌粗大,关节上全是磨不掉的老茧。他正探着头往院里张望,嗓门洪亮。 “请问,红星轧钢厂的何雨柱,何师傅,是住这儿吗?” 他这一嗓子,把院里几个早起的主妇都给喊了出来。 “你们找谁?一大早的嚷嚷什么?”三大妈阎埠贵家的媳妇披着衣服出来,一脸不悦。 “我们是隔壁机械厂的,找你们厂的技术能人,何雨柱师傅。”那国字脸男人客气地递了根烟,但三大妈没接。 恰好秦淮茹也端着盆出来,一听是找何雨柱的,便停下了脚步。 国字脸男人见没人搭理,干脆把声音提得更高了:“听说你们轧钢厂出了个神人,耳朵比仪器还灵,外号‘金耳朵’,能听出零件的暗伤。我们厂里遇到个老大难的问题,特地来请教请教!” 这话里带着七分恭维,三分挑衅。 院里的人一听,顿时炸了锅。 “什么?隔壁厂的来砸场子了?” “嘿,咱们厂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考校了?” 贾张氏也从屋里探出头来,一听是外人来挑战,那股护短的劲儿立刻上来了:“我说你们几个,有毛病吧?我们院里的人,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当这是菜市场呢?” 国字脸男人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大妈,话不能这么说。技术交流嘛,我们也是慕名而来。我们厂那台德国进口的减速箱,厂里所有专家都看过了,没辙。要是何师傅真有本事,解决了问题,那传出去也是给你们红星厂长脸,对不对?” 他旁边一个年轻工人帮腔道:“就是!要是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别是吹牛吹出来的吧?”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刚从屋里走出来的何雨柱。 这些邻居,昨天还可能在背后议论他“傻柱”,今天却因为“红星轧钢厂”这个集体荣誉,第一次空前地团结起来。 “何师傅,给他们露一手!” “对!别让他们小瞧了咱们轧钢厂!” “柱子,拿出你那听连杆的本事来,让他们开开眼!” 就连贾张氏都一反常态,叉着腰喊道:“何雨柱!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全厂脸面的事,你可不能当缩头乌龟!” 一瞬间,何雨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心里一片冰凉。 “枪打出头鸟。” 父亲昨晚的话还在耳边。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低调,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靠经验吃饭的普通技工。可眼前这阵仗,分明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拒绝? 他一拒绝,不仅坐实了“浪得虚名”的说法,更会把整个大院,乃至全厂的工人都得罪了。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接受? 那台德国减速箱,听着就比连杆复杂百倍。一旦他再现“神技”,那种无法解释的精准,必然会引来新一轮的审视和怀疑。 他下意识地朝自家屋门看去。 门帘一动,何大清端着个搪瓷缸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他没看院里的热闹,只是走到屋檐下,慢悠悠地吹着缸子里的热气。 何雨柱的视线与他短暂交汇。 何大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拿着缸子的手,对着何雨柱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往下压了一下。 一个点头的动作。 何雨柱的心猛地定了下来。 他爹的意思很明确:接。别怕。 这个家里最神秘的人都发话了,自己一个带着外挂的穿越者,还有什么好怕的? “行。”何雨柱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他拨开人群,走到那国字脸男人面前。 “东西在哪儿?” 国字脸男人,也就是机械厂的高级技师老马,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了兴奋。他一挥手,后面两个工人立马从板车上抬下来一个沉重的、涂着绿色油漆的铁疙瘩。 那是一个精密的减速箱总成,外壳上还带着德语铭牌。 “何师傅,痛快!”老马拍了拍减速箱的外壳,“就是它。空载没声音,一带上负荷,转速一高,就发出一种让人牙酸的‘嗡嗡’声。我们拆了三遍,轴承、齿轮、齿面间隙,用塞尺量了又量,全在公差范围内。可一装起来,还是响!” 何雨柱蹲下身,没说话。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抚摸着。 院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何雨柱闭上了眼睛。 【中级机械诊断启动……】 【扫描目标:K-7型行星减速箱……】 【数据流分析中……应力模型构建……】 不到一秒钟,一幅完整的、透明的机械结构图在他脑中展开。 【故障锁定:第二级太阳轮。材料内部存在锻造时残留的氢脆微孔,肉眼及常规探伤无法发现。在高扭矩下,微孔结构产生高频谐振,导致异响。警告:该零件已达疲劳极限,有碎裂风险。】 原来如此。 不是加工问题,是材料根子上的问题。难怪他们拆了三遍都找不到。 何雨柱睁开眼,站起身。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他开口道,“老马师傅,我问你几个问题。” 老马一愣:“你问。” “这台设备,是不是刚来的时候没声音,用了大概半年才开始响的?” 老马的脸色变了:“对。你怎么知道?” “响声是不是在某个特定的转速区间最明显,高了或者低了,声音反而会小一些?” 老马额头开始冒汗了:“是……是这样!我们还以为是共振,可查遍了也找不到共振点!” 何雨柱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他绕着减速箱走了一圈,然后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那把最普通的小铁锤。 看到这把锤子,院里轧钢厂的工人们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来了,就是这个! 老马和他的徒弟们则是一脸狐疑。 何雨柱也不解释,蹲下来,用锤子柄轻轻敲击着外壳。 第27章 第三次手术 “当啷——” 锤子被轻轻放在了减速箱的外壳上。 何雨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一脸狐疑的老马说道:“问题在第三级行星架上,有个齿轮的齿面磨损超差了。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你家门没关好”一样。 老马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就这么敲几下,你就知道了?何师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从不开玩笑。”何雨柱的回答很简单。他指了指减速箱的后端盖,“拆这里,快一些。如果我错了,这东西我负责给你送回机械厂,再给你磕个头认错。”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是技术交流,而是拿尊严在赌了。 院里轧钢厂的工人们兴奋起来,他们见过何雨柱这手绝活,但每次看都觉得新鲜。而机械厂的人则满脸不信,他们觉得这小子狂得没边了。 “好!”老马也是个有脾气的,被何雨柱这么一激,血性也上来了,“弟兄们,给我拆!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花样!” 两个徒弟立刻上前,扳手、撬棍齐上阵。院子里顿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围观的邻居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 “这傻柱,真能行吗?对面可是高级技师。” “不好说,上次他不就把刘德福给镇住了?” “那次是修化油器,他本行。这可是德国人的大家伙,能一样吗?” 何大清依旧靠在门框上,吹着搪瓷缸子里的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院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拆解的过程并不顺利,德国人的东西,严丝合缝。老马的两个徒弟忙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把后盖撬开,露出了里面复杂的行星齿轮结构。 老马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第三级行星架总成取了出来。他拿着手电筒,凑上去仔细地看。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脸上。 几秒钟后,老马的表情凝固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何雨柱,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他把行星架递给身边的徒弟,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游标卡尺和一套塞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开始测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磨损了……”老马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腔调,“真的磨损了。齿面磨损……零点零八毫米。刚好超过了公差上限。” “哗——” 人群炸开了锅。 “神了!真神了!” “我的天,这耳朵是机器做的吗?敲几下就知道磨损了零点零八毫米?” “这还是人吗?轧钢厂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妖孽!” 老马的两个徒弟更是目瞪口呆,看着何雨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们拆了三遍都没找到的毛病,人家用锤子敲几下就找到了,而且精确到了具体的零件。 老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到何雨柱面前,脸上写满了服气。“何师傅,我老马走南闯北几十年,没服过几个人。今天,我服了!彻底服了!” 何雨柱没什么表情。“先别急着服。把备用件换上,装起来试试再说。” “对对对!”老马一拍大腿,“赶紧的,把备件箱里的三号行星架拿过来!” 很快,新的行星架被换上,减速箱被重新组装起来。工人们把板车上的小柴油机发动起来,用皮带连上减速箱的输入轴。 柴油机“突突突”地响着,减速箱开始缓缓转动。 一开始,一切正常,只有平稳的机械运转声。 老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院里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可随着转速慢慢提高,那股熟悉的、让人牙酸的“嗡嗡”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老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齐刷刷地投向了何雨柱。 “怎么还响?” “不是说找到问题了吗?怎么回事?”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的人。肯定是蒙对了一个,根子上的毛病还在。” 老马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到何雨柱面前,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质问:“何师傅,这是怎么回事?你找到的那个磨损,确实存在。可换了之后,问题还在。这……你是不是只看对了一半?” 何雨柱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似乎也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他故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着还在运转的减速箱走了一圈,侧着耳朵,装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这副模样,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也没了主意,正在硬撑。 轧钢厂的几个工人都为何雨柱捏了把汗。 何雨柱停下脚步,对着老马伸出手:“有听诊器吗?或者一根铁棍也行。” 老马的徒弟递过来一根半米长的钢筋棍。 何雨柱接过钢筋棍,一头抵在减速箱的外壳上,另一头则小心地贴在自己的耳廓上。 院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何雨柱睁开眼,放下了钢筋棍。 “我的错,我的错。”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自责,“我想岔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他。 “我刚才太想当然了。”何雨柱看着老马,一脸诚恳,“我光听见了齿轮磨损的声音,就以为那是主因。我错了,那个磨损不是原因,是结果。” 老马一愣:“结果?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别的毛病,导致了那个齿轮的异常磨损。”何雨柱指着减速箱,“这部机器病了,而且病的不止一个地方。刚才我们只是治了个标,根子还在。” 他这番话,让一些有经验的老工人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机械故障里,这种连锁反应确实常见。 “还有别的毛病?”老马追问,“在哪儿?” “两个地方。”何雨柱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主输入轴的轴承,间隙肯定大了。长时间的震动,把轴承座给震松了。第二,输出轴的油封。我敢打赌,那油封已经老化发硬了,它在高速下跟着轴一起震,也产生了噪音。” 说完,他看着老马,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把它拆开,量一下输入轴承的径向间隙,再看看那个油封。” 老马现在不是很相信他,但是他也想看何雨柱的笑话。 “拆!”最终,他咬着牙,再次下令。 工人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动手了。这台可怜的德国减速箱,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迎来了第三次大手术。 这一次,目标明确,拆解得也快。 当输入轴承被拆下来,老马用塞尺往里一插,他的手僵住了。他甚至不用去读卡尺,光凭手感,就知道那个间隙大得离谱。 “间隙……大了至少一倍……”他徒弟的声音都在发颤。 紧接着,输出端的油封被撬了出来。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橡胶了,硬得像一块塑料,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用手一捏,直接“啪”的一声,碎成了几块。 死寂。 院子里一片死寂。 第28章 挖墙脚 院子里一片死寂。 那块碎成几瓣的黑色油封,和那个间隙大得离谱的轴承,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机械厂工人的脸上。 老马的手在抖。 不是气的,也不是怕的,是一种被彻底颠覆了认知后的战栗。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年轻人,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得不像话的何雨柱。 骗局?不是。 运气?蒙对一个零件是运气,蒙对三个,而且是三个互为因果的故障点,那叫神迹。 “何师傅……”老马的嗓子干得像砂纸在摩擦,“我……我老马……” 他一个五十多岁,在机械行当里浸淫了一辈子的八级技师,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重重地朝何雨柱一抱拳,深深地弯下了腰。 “我老马,服了!心服口服!” 他身后那几个年轻徒弟,也跟着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之前那个叫嚣着“别是吹牛”的年轻人,脸涨得像猪肝。 院里轧钢厂的邻居们,在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看见没!这就叫本事!” “隔壁厂的八级技师都服了!咱们柱子这是什么水平?” “以后谁还敢叫傻柱,我撕烂他的嘴!” 贾张氏叉着腰,下巴抬得比谁都高,仿佛立下这不世之功的是她儿子。 何雨柱面对着老马的鞠躬,却只是侧了侧身子,没有全受。 “马师傅,言重了。” 他心里警铃大作。父亲昨晚的警告言犹在耳,眼前这阵仗,分明是把他往“妖孽”的火坑里推。必须把这股火压下去。 “我不是神仙,没长透视眼。”何雨柱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他指着地上的零件,开始了他的“表演”。 “其实这事不复杂,就是个连锁反应。马师傅你想,为什么偏偏是第三级行星架的齿轮磨损超差?” 老马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想:“为什么?” “因为源头在这儿。”何雨柱踢了踢那个被拆下来的轴承,“主输入轴承松了,转起来就有摆动。这摆动传到齿轮箱里,日积月累,最脆弱的那个齿轮就先扛不住了,这叫应力集中。所以你们找到的那个磨损,不是病根,是症状。” 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完全是老师傅的经验之谈。 老马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敬畏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恍然。 “至于这个油封,”何雨柱捡起一块碎片,“德国人的东西,橡胶配方好,但也怕老化。它一硬,跟着轴一起高速震,不就发出那种‘嗡嗡’的怪声了吗?其实我第一次听,就觉得有两种声音混在一起,一种是齿轮的,一种是高频摩擦的。只是没敢确定。”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解释,巧妙地将系统赋予的“神技”,包装成了一套基于“经验、观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维修逻辑。 他把自己从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拉回到了一个经验丰富、触类旁通的“人”的范畴。 “原来是这样……”老马长出了一口气,“我们……我们是钻了牛角尖了,光盯着齿轮,没看全局。何师傅,你给我们上了一课!” 何雨柱摆了摆手:“我也是拆得多了,瞎蒙的。运气好,蒙对了。” “这要是瞎蒙,那我们厂里那些专家,连瞎子都不如了!”老马苦笑一声,随即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何雨柱的手,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此刻用力到骨节发白。 “何师傅,之前是我们不对,带着考校的心思来,是砸场子!我老马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又要鞠躬。 何雨柱赶紧扶住他:“马师傅,技术交流,不打不相识,别这样。” 老马直起身子,眼睛里放着光:“何师傅,我今天就交你这个朋友了!还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虎视眈眈的邻居,但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你在红星厂,一个月多少钱?四级工,五十一块五吧?” 何雨柱没说话。 “我们机械厂,虽然名头没你们轧钢厂响,但我们是部里直属的重点单位,专搞精密设备!我们厂长爱才如命!”老马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只要你点头,来我们厂,我敢保证,立马给你提六级工!不,七级!再给你配两个徒弟,成立一个独立的技术攻关小组,专门解决疑难杂症!怎么样?” “轰——” 这话像一颗炸弹,在四合院里炸开了。 挖墙脚! 这是当着全院人的面,公然挖红星轧钢厂的墙脚! “姓马的!你还要不要脸!”贾张氏第一个跳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我们轧钢厂的人,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滚!赶紧滚!” 三大妈也急了:“就是!柱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我们厂的人,哪儿也不去!” “不厚道!太不厚道了!技术交流就交流,怎么还搞上策反了!” 院里的人瞬间同仇敌忾,把老马和他的徒弟围了起来,那架势,仿佛他们是偷了国家财产的贼。 老马被骂得有些狼狈,但他嘿嘿一笑,脸皮也厚。 “各位大爷大妈,话不能这么说啊。”他高声辩解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何师傅是个人才,是金子,就该放到最能发光的地方去!在我们机械厂,他能接触到全国最顶尖的设备,那对国家贡献才更大嘛!” 他又转头看向何雨柱,眼神热切:“何师傅,你考虑考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没错吧?” 所有人的视线,又一次聚焦在何雨柱身上。 一边是邻里乡亲的集体荣誉,一边是实打实的待遇和前途。 何雨柱抬起头,看了看自家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爹已经进去了。 但他爹刚才那个往下压的手势,那个“接”的信号,此刻在他脑中无比清晰。 接下挑战,是为了立威。 而现在,是选择。 “马师傅,”何雨柱开口,院子又安静下来,“谢谢你的好意。” 第29章 根 “马师傅,”何雨柱开口,院子又安静下来,“谢谢你的好意。”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贾张氏的嘴都撇到了一边,准备好了,只要何雨柱敢说一个“去”字,她能当场躺地上撒泼打滚。 何雨柱没看那些邻居,他的视线落在老马那双粗糙的手上,继续说道:“我在轧钢厂修车,我师傅是王景明。我爹是轧钢厂的老木匠。我妹妹在厂办的子弟学校上学。我们一家三口,喝的都是轧钢厂井里的水。” 他说的很慢,很平淡,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人笨,挪不动窝。这地方住惯了,换个床,睡不着觉。” 这番话,朴实得像院里那块被踩得光滑的青石板。 老马愣住了。他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词,什么大好前程,什么技术殿堂,一个字都用不上了。人家根本不跟你谈那些虚的,就跟你谈“根”。 根在这里,怎么走? 老马松开了握着何雨柱的手,脸上那股子热切的招揽劲儿,慢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带着敬意的欣赏。他重重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 “好小子!是条汉子!”老马的嗓门依旧洪亮,“你说的对!人不能忘本!是我老马唐突了,想岔了!” 他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更高兴了。 “今天这事,不白来!认识你何师傅这么个朋友,值了!”他转头对徒弟们一挥手,“把家伙都收好!咱们回厂!” 他又回头,对着何雨柱一抱拳:“何师傅,我那句话还算数!我们机械厂的大门,永远给你开着!以后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老马上门来请教,你可别嫌我烦!” “马师傅客气了。”何雨柱也回了一句,“都是给国家干活,谈不上请教。” “说得好!”老马哈哈大笑,带着人,推着那台被拆了三次的减速箱,浩浩荡荡地走了。 院门口,恢复了清晨的宁静。 但院子里,却炸了。 “呼啦”一下,刚才还只是围观的邻居们,瞬间把何雨柱围了个水泄不通。那热情,比刚才围攻老马时还要高涨十倍。 “柱子!好样的!没给咱们大院丢脸!”三大爷阎埠贵第一个凑上来,手里还提着个鸟笼子,激动得笼子里的画眉都跟着乱叫。 “我就说嘛!咱们柱子,是干大事的人!那姓马的想挖墙脚?也不看看咱们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红星轧钢厂的家属院!”贾张氏叉着腰,唾沫星子喷得老远,那股护犊子的劲头,仿佛何雨柱是她亲儿子。 “柱子啊,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三大妈也挤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他许你七级工,那是画大饼!等你真过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还不任由他们拿捏?在咱们厂,有你师傅罩着,厂领导也看重你,这才是实实在在的!” “就是!人挪活,树挪死!别听外头的人瞎忽悠!” “对!你可是咱们厂的技术革新标兵,是咱们的脸面!” 一声声的“忠告”,一句句的“挽留”,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何雨柱被他们围在中间,只觉得一阵头晕。他心里冷得像块冰。 这些人,前几天还管他叫“傻柱”,背后议论他是不是走了狗屎运。现在,他成了“咱们的脸面”,成了需要被保护的“宝贝”。 他们的关心,不是因为他何雨柱这个人,而是因为“红星轧钢厂的技术标兵”这个头衔。如果今天他输给了老马,这些人恐怕第一个上来踩他一脚。 何雨柱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那比修一台德国减速箱还累。 “我饿了,要吃饭。” 他吐出几个字,拨开人群就想往屋里走。 “哎,柱子,别急着走啊!” “就是,跟大伙儿再说说,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人群不肯散。他们还沉浸在集体荣誉感的亢奋里,需要他这个“英雄”站在原地,供他们瞻仰和盘问。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让他回去吧,忙了一早上,该歇歇了。” 是秦淮茹。 她端着洗脸盆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像别人那样挤上前来。 她一开口,院里几个大老爷们儿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贾张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但也没再嚷嚷。 人群被撕开一个口子。 何雨柱从口子里走了出来,路过秦淮茹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 秦淮茹看着他,她的表情很复杂,不像其他人那样狂热,也不像三大妈那样算计。 “你刚才,真的一点都没动心?”她问,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七级工,独立的技术攻关小组。这对任何一个工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诱惑。 何雨柱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该动心?” 秦淮茹被问得一噎。 她当然希望他不动心。何雨柱留在轧钢厂,留在四合院,对她,对贾家,都有好处。可站在何雨柱的角度,那似乎又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我……”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雨柱没等她回答,转身进了屋。 屋里,何大清正坐在桌边,就着一碟咸菜,喝着棒子面粥。他头都没抬,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何雨柱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冷水,把头埋进去,狠狠地搓了一把脸。 冰冷的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爸。”他开口。 “嗯。”何大清应了一声,继续喝粥。 “您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何雨柱问。 “你闹出那么大动静,人家找上门,不奇怪。”何大清的回答毫无波澜。 “那您让我接下,也是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何雨柱追问,“您不怕我搞砸了,当着全院人的面丢人?” 何大清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碗。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你自己的本事,你自己心里没数?”他淡淡地说,“你要是连这点场面都镇不住,那也别在厂里混了,趁早跟我学木匠,饿不死你。” 何雨柱沉默了。 他爹说得对。他有系统,他怕什么? 可他怕的不是技术上的失败,而是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我不想这么高调。”何雨柱说出了心里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爸昨晚才教我的。” 何大清拿起桌上的烟袋,往里填着烟丝,慢悠悠地说道:“水太深,一根木头丢下去,连个响都听不见。你得把水搅浑了,让底下藏着的东西都翻上来,你才看得清,哪是鱼,哪是石头。”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震。 他看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 把水搅浑? 他今天当众展现“神技”,拒绝机械厂的挖角,不就是把这院里、厂里,甚至更上层的水,给彻底搅浑了吗? 那些捧着他的,算计他的,嫉妒他的,欣赏他的……全都浮出了水面。 他爹,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他去“立威”,而是让他去“探路”。用他这颗“天才”的石头,去探一探这池水的深浅。 “爸,您到底……” 何雨柱想问,您到底是什么人?您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何大清用火柴点着了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吃饭。” 他敲了敲桌子,不容置疑。 “吃完饭,把院里那辆破自行车给我拆了。你妹妹上学,总不能老走着去。” 何雨柱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坐到了桌边。 窗外,邻居们的议论声渐渐散去。一缕阳光照进屋里,落在桌上那碗没喝完的棒子面粥上,泛着金黄色的光。 第30章 妖术 院子里那台被拆了三次的德国减速箱刚被推走,何雨柱亲手翻新的自行车就闪亮登场。 他给车架重新喷了黑漆,换了新的车座和把套,链条飞轮都用柴油洗得锃亮,在晨光下像一件艺术品。 “哥!太好看了!”何雨水围着车子又蹦又跳,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骑上试试。”何雨柱拍了拍车座,心里难得地涌起一阵满足。 “好嘞!” 何雨水跨上车,脚下一蹬,车子轻快地滑了出去。她高兴地喊着:“哥,你看我!比同学的凤凰牌还……” 话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链条断了。 车子失去动力,猛地一歪,何雨水尖叫着摔了下去,自行车“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石阶上。 何雨柱脑子“嗡”的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雨水!摔哪了?”他扶起妹妹,急切地检查着。 “膝盖……疼……”何雨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白净的膝盖上蹭掉一大块皮,血珠正往外渗。 何雨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把妹妹扶回屋里坐下,拿出红药水和纱布,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安抚好妹妹,他铁青着脸走回院子,捡起那条断掉的链条。 不是磨损,也不是锈蚀。断裂的那个活节,连接的销轴上有一道整齐的、深刻的划痕。像是有人用钢锯条或者小锉刀,在上面狠狠地来了一下,破坏了它的强度。 只要骑起来一发力,必然断裂。 一股寒气从何雨柱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意外,是蓄意破坏。 昨天他当着全院人的面,折服了机械厂的八级技师,风头无两。今天,就有人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报复在他妹妹身上。 他攥紧了那截冰冷的链条,指节被硌得生疼。 去轧钢厂的路上,何雨柱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前两天,工友们见了他,要么是好奇,要么是带着几分嘲弄的试探。今天,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那些平日里爱开玩笑的老师傅,看到他走过来,会立刻收起笑容,埋头干活。年轻的学徒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像耗子见了猫。 羡慕、嫉妒、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畏惧,混杂在空气里,让他呼吸困难。 一进车间,师傅王景明就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把他拉到角落。 “柱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来路?”王景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师傅,我……” “别跟我打马虎眼!”王景明压低了音量,“厂保卫科的,还有上面派下来的人,昨天下午就在打听你。把你家三代都快翻出来了!问你爹是不是地主富农,问你妈是什么成分,问你是不是在哪儿拜过什么高人!” 王景明喘了口气,继续说:“你那手‘听音辨器’的绝活,现在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也有人说……说你这本事来路不正,是妖术!” “妖术”两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何雨柱心上。他想起了那截被锉过的链条。 “师傅,我就是个修车的。” “这话你留着跟他们说!”王景明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总之,你最近夹着尾巴做人!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最好让他们觉得你昨天是走了狗屎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听见没?” “听见了。”何雨柱沉声应道。 为了贯彻师傅的指示,也为了自保,何雨柱开始了他的“表演”。 车间主任派他去给一辆解放卡车换火花塞,最简单的活。 他磨磨蹭蹭地领了工具,走到车前。拧第一个火花塞的时候,他故意手滑了一下,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旁边几个正在修发动机的工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捡起扳手,拧第二个,又装作力气不够,脸憋得通红。 “嘿,傻柱,不行就换人,别把新火花塞给拧断了!”师兄刘德福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 何雨柱没理他,继续笨拙地操作。 他心里清楚,这种拙劣的伪装骗不过有心人,但至少能让大部分人觉得,他何雨柱也就那样,离了那把小铁锤,他什么都不是。 就在他快要“艰难”完成任务时,车间另一头,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即“砰”的一声巨响,一台正在运转的俄制大型冲压机床猛地停了下来。 整个车间瞬间死寂。 “停了!2-3号机床停了!” “快去叫电工!快!” 几个车间领导和老师傅飞快地围了过去。这台机床负责冲压车身侧围,它一停,整条生产线都得瘫痪。 电工来了,检查半天,满头大汗:“电路没问题啊!保险丝、继电器都好的!” 钳工班长也带人查了传动系统:“机械部分没卡死,都能盘动!” 厂长张建国闻讯赶来,脸黑得像锅底:“怎么回事!今天下午这批货就要交!修不好,你们全都给我写检查!” 一群人围着机床束手无策,像一群蚂蚁围着热锅。 何雨柱站在远处,只听那一声巨响,脑子里的系统就自动弹出了一行分析。 【故障诊断:主离合器摩擦片非正常剥离,导致驱动轴瞬间抱死。原因:连接叉的固定销出现金属疲劳,已断裂。】 一个极其隐蔽、常规检查根本发现不了的机械故障。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动起来。工程师的本能,让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指出那个断裂的销子。 可父亲昨晚的话,王景明的警告,还有妹妹膝盖上的伤口,像三道冰冷的枷锁,把他牢牢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让何师傅去看看啊!他耳朵那么神,说不定能听出来!”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何雨柱身上。 张建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何雨柱!你过来!” 何雨柱攥紧了拳头。 上,还是不上? 上,就是再次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坐实“妖孽”之名,那个躲在暗处锉链条的人,只会用更毒的手段。 不上,就是抗命,就是见死不救。在这集体荣誉高于一切的年代,他会立刻被所有人孤立。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何雨柱!发什么愣!让你过去!”张建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语气不容拒绝。 何雨柱抬起头,迎着几十道复杂的视线,慢慢地朝那台巨大的冲压机床走去。 他没有拿出那把标志性的小锤子。 他只是走到机床边,绕着它走了一圈,然后停在操作台前,对一脸焦急的张建国说:“厂长,这机器我不熟。” 张建国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何雨柱没看他,而是转向了人群中的王景明。 “师傅,这种大家伙我没碰过,怕搞坏了。您是老师傅,经验比我丰富,您带着我,给我讲讲?” 他把皮球,稳稳地踢了出去。 第31章 杀局三问! 何雨柱的弥天大谎要被戳穿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雨柱把王景明抬了出来。 是因为王景明是车间资格最老的师傅同时也是他的领路人。 学徒求助自己的师傅,天经地义。 可何雨柱这话里的意思,王景明听得清清楚楚。 这小子是在求救。 他不是修不了,他是不敢修。 王景明心里骂了一句,滑得跟泥鳅一样。 但这个徒弟,他得保。 “看我干什么!” 王景明呵斥一声,大手直接拍在何雨柱后脑勺上。 “没出息的东西!遇到硬骨头就缩脖子!” 他骂得凶,下手却轻。 何雨柱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围的工人表情各异。 张建国不在乎这些,他只关心机器。 “老王,你快看看!” 王景明走到机床前,对何雨柱一摆头。 “愣着干嘛?打下手!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哎,好嘞,师傅。” 何雨柱立刻应声。 王景明站在机床边,手都懒得沾油,只动嘴。 “柱子,拆离合器护盖。” “拆了,师傅。” “撬棍探驱动轴间隙。” “探了,没问题。” “你耳朵凑近点,我盘车,听里面的动静。” 王景明摇动手动盘车轮,沉重的机械结构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 何雨柱的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铸铁外壳上。 “师傅,再来一下……停!” 何雨柱举着撬棍,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停下。 “就是这儿,有东西卡了一下,很轻。” 王景明眯眼凑过去,顺着撬棍所指的方向看了半天,直起身子,转向一旁的钳工班长。 “把离合器总成拆了。” 钳工班长倒吸一口凉气。 “老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拆开再装回去,没半天工夫下不来。万一不是呢?” 王景明眼睛一瞪。 “让你拆你就拆!出了问题,我王景明一个人担着!” 掷地有声。 钳工班长不再犹豫,立刻带人动手。 半小时后,当那根断成两截,带着金属疲劳断口的固定销被取出来时,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神了。 王景明背着手,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打鼓。 这小子,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 机器修好,车间恢复生产。 何雨柱刚想溜回角落,张建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何雨柱,你别走。王师傅,也一起来。” 厂长办公室。 张建国亲自给两人倒了水,态度好得反常。 “老王,你培养了个好徒弟啊。” 张建国感慨。 “小何也很不错,不骄不躁,尊重师傅,这是好事。” 王景明干笑两声。 “厂长过奖了,这小子还得多敲打。” “敲打是必须的。” 张建国话锋一转。 “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咱们厂重视人才,上面也一样。”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戴黑框眼镜,穿着干净蓝色卡其布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三十多岁,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气质斯文,不像工人。 “我来介绍一下。” 张建国站起来。 “这位是市总工会技术调研组的李专家,专门来咱们厂了解技术革新情况的。” “李专家好。” 王景明赶紧起身。 何雨柱也跟着站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调研组? 这个姓李的,来者不善。 “张厂长客气了,叫我小李就行。” 李专家笑着摆摆手,目光精准地落在何雨柱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红星轧钢厂的技术标兵,何雨柱同志吧?” “专家,我不是标兵,就是个工人。” 何雨柱答道。 “谦虚了。” 李专家扶了扶眼镜,翻开笔记本。 “我听了不少你的事迹。‘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还有刚才的冲压机,了不起。” “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把基层工人的优秀经验总结推广。所以,想跟何师傅请教几个技术问题。” 来了。 何雨柱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王景明想替他挡一下。 “李专家,柱子他还年轻,很多都是瞎蒙……” “老同志,经验有时候比理论更宝贵。” 李专家打断了王景明,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剖向何雨柱。 “何师傅,我就从你最擅长的‘听’开始。你在判断德国减速箱轴承间隙过大时,说听到了‘高频的滚动体冲击声’。” “我想问,这个‘高频’,具体是指哪个赫兹范围?你又是如何从嘈杂的齿轮啮合声中,精准地剥离出这个声音信号的?” 问题一出口,王景明就懵了。 赫兹?声音信号? 这根本不是一个工人能回答的问题。 这是一个圈套。 回答上来,就等于承认自己有超越时代的知识。 回答不上来,对方就可以怀疑他之前的一切都是谎言。 何雨柱挠了挠头,一脸憨厚。 “李专家,您说的那个……什么‘盒子’,俺们工人听不懂。”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李专家,眼神里带着一种求知的质朴。 “俺就知道,机器里的声音不对,就跟人生病一样。” “轴承要是缺油了,声音是‘嘶嘶’的,干磨,没劲儿。” “要是里面的滚珠碎了,声音是‘喀拉喀拉’的,带渣子。” “您说的那种德国机器,声音是‘嗡’里面带着‘叽’的一声,又高又细,跟夏天贴着耳朵飞的蚊子似的,扎得人心里发慌。” 何雨柱顿了顿,认真地反问。 “专家,您说的那个‘盒子’,是俺说的这三种里面的哪一种?” 李专家握着钢笔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他被噎住了。 对方没有掉进他关于“赫兹”和“信号剥离”的理论陷阱,反而用一套工人自己的、成体系的语言逻辑,把问题抛了回来。 他怎么回答? 说“是”,等于承认自己的科学理论可以被蚊子叫这种比喻所概括。 说“不是”,等于否定了何雨柱诊断的实践结果。 李专家在本子上划了一笔,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紧接着追问,语气更冷。 “原来如此,是经验的积累。那我们再谈谈材料学。” “你说那个后桥总成的齿轮有‘疲劳裂纹’。我们知道,金属疲劳是微观结构的损伤,肉眼都很难看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你用手摸,就能判断出来? 第32章 瞎猫撞上死耗子 李专家的第二个问题,精准地扎向何雨柱所有谎言的核心。 怎么用手摸出微观的疲劳裂纹? 这问题没法回答。 王景明的手心已经冒了汗。他想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替徒弟挡住厂里的流言蜚语,却挡不住从上面派来的、带着任务的专家。 张建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端起茶杯,却没往嘴边送。 何雨柱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中带着点迷茫的表情,他搓了搓手,手上仿佛还沾着机油。 “李专家,您说的那个……疲劳……裂纹?俺不懂。 ” 他慢吞吞地开口,像个努力跟上老师思路的差生。 “俺就知道,那套后桥总成,摸上去是‘死’的。” “死的?”李专家推了推眼镜,笔记本上的钢笔尖悬停着。 “对,就是死的。”何雨柱肯定地点头,“专家,您敲过好钢和烂铁吗?” 他不等李专家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一块好钢,你用锤子敲,它‘当’一声,声音亮,震手,感觉里面有股劲儿憋着。烂铁呢,你一敲,‘噗’的一声,声音是闷的,散的,手感是死的,软的,没魂儿。”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手。 “俺摸那个齿轮,就是摸烂铁的感觉。它里面的那股劲儿,已经断了。虽然看着还好好的,但只要一上路,一吃劲,它就得散架。” 这套“金属魂魄论”,是何雨柱胡诌的,却又是他能想到的、最贴近工人逻辑的解释。他把系统给出的冰冷数据,翻译成了一套玄之又玄的“手感”。 李专家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没有评价这套理论。 “很有趣的经验主义总结。”他合上本子,身体微微前倾,“那么,我们来谈谈你创造的那个方法。” 来了。 何雨柱的心跳漏了一拍。 “‘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李专家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这个名词,很专业,概括得也很精准。何师傅,我想请教,你是从哪本技术手册上学到这个方法的?还是说,是哪位高人传授给你的?” 这个问题,比前两个加起来还要致命。 前两个问题,他可以用“天赋异禀”、“经验丰富”来搪塞。 但这一个,直指“知识来源”。 一个连“赫兹”都听不懂的工人,怎么可能创造出如此精炼、如此现代的工程学术语? 这是他为了应付张建国,临时编造出来的“保护色”。现在,这层保护色,即将变成勒死自己的绳索。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王景明绝望地闭上了眼。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小子要被自己吹的牛给压死了。 张建国捏着茶杯的手,关节已经绷紧。 何雨柱低下了头,视线落在自己满是油污的鞋尖上。 他能感觉到李专家的视线打在他身上,要把他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能说自己编的。 那等于承认之前的一切都是谎言,是欺骗组织。 他不能说书上看的。 李专家只要回去一查,就能把他戳穿。 怎么办? 脑子里的念头疯狂转动,像一台即将过热的发动机。父亲、妹妹、师傅、这个刚刚有了一点温度的家……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个藏在箱底的铁盒,那张泛黄的女人照片,还有父亲那句“解释不清的本事是祸端”。 他找到了唯一的生路。 何雨柱缓缓抬起头,脸上憨厚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固执的平静。 “李专家,这个方法,不是书上看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也不是什么高人传授的。” 李专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那是我爸教的。” “你爸?”李专家和张建国同时发问。 “对。”何雨柱点头,“我爸是个木匠。”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木匠,教出了一个能听懂机器“魂魄”的儿子?还教出了一个听起来像大学教授发明的术语? “我爸不识几个字,但他总说,啥玩意儿都是一个理。”何雨柱的语速不快,像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他说,好木头,你敲它,它有回应。受了潮,生了虫的木头,你敲它,它就装死。” “他说这叫‘敲骨听响’。后来我看厂里布告栏,上面有词儿叫‘应力’,有词儿叫‘反馈’,我就琢磨着,我爸那套东西,不就是用锤子给零件加上‘应力’,用耳朵听它的‘反馈’,然后‘分析’它有没有毛病吗?” 他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就自己瞎凑了这么个名儿,叫着顺口。让专家您见笑了。” 一番话,天衣无缝。 他把一个超越时代的技术术语,解构成了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工人,对自己家传“土方子”的一次现代化、甚至有些可笑的“包装”。 既解释了名词的来源,又符合了他“工人”的身份。 最绝的是,他把源头推给了一个谁也无法去较真的对象——他那个脾气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木匠父亲。 谁会去为了一个技术名词,去和一个老木匠刨根问底? 李专家握着钢笔,久久没有动作。 他剖析过无数份技术报告,审阅过无数个技术难题。他能从一堆数据里找出逻辑漏洞,能从工人的陈述中发现夸大和谎言。 但此刻,面对何雨柱这套半真半假、虚实结合的“家传理论”,他所有的分析工具都失效了。 因为这套理论的核心,无法证伪。 “原来是这样。” 许久,李专家才在本子上划上最后一笔,然后合上了它。 “何师傅,你的经验很宝贵。我们会认真研究的。”他站起身,朝何雨柱伸出手,“谢谢你的配合。” “专家您客气了。”何雨柱赶紧握住。 危机,解除了。 张建国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都松弛下来,连忙起身送客。 “李专家,我送您。” 办公室的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何雨柱和王景明。 王景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刚打完一场仗,浑身脱力。他看着自己的徒弟,那个刚刚用一套弥天大谎,把市里来的专家都绕进去的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柱子……”王景明开口,嗓子有些干哑。 “师傅。” “你爸……真教过你这些?” 何雨柱沉默了。 他不能承认是假的,那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也不能承认是真的,那是在给未来埋下更大的雷。 他只能选择第三条路。 “师傅,我爸那个人,您也知道,神神叨叨的。”他低声说,“他是不是真懂,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王景明盯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他摆了摆手,疲惫地说:“行了,你出去吧。记住我跟你说的,夹着尾巴做人。” “是,师傅。” 何雨柱走出办公室,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知道,李专家的调查不会就此结束。 今天撒下的这个谎,就像一个雪球,只会越滚越大。 他感觉自己不是脱困了,而是亲手给自己打造了一副更沉重的枷锁。 第33章 被盯上了 走出厂长办公室,何雨柱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到极限又突然松开的皮筋,浑身都带着一股虚脱后的乏力。 那套关于“木匠父亲”和“瞎凑名词”的谎言,像一层油腻的保护膜,暂时把他包裹了起来。可他自己却无比清晰,这层膜一戳就破。 下班的铃声响起,工人们潮水般涌出车间。何雨柱混在人堆里,低着头,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四合院。 刚走出厂门口不远,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刺痛感从后背传来。 不是错觉。 他脚步不停,用眼角的余光向后一扫。一个穿着灰色卡其布上衣的男人,三十来岁,样貌普通,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可他既不跟身边的人说笑,也不急着赶路,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缀在自己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 李专家的调查,根本没有结束。他们不信。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而是像往常一样,拐进了回家的那条路。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他没有选择直行的大路,反而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狭窄曲折的胡同。 胡同里是密集的居民区,七拐八绕,像迷宫一样。 他脚步加快,在熟悉的巷子里穿行,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在一个拐角,他猛地停步,身体紧贴在冰冷的砖墙后。 几秒钟后,那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顿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何雨柱没有再犹豫,转身就跑。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连续几个急转,将那人远远甩在身后。最后,他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穿出,绕了一个大圈,才重新走上回四合院的路。 甩掉了。 可那股阴冷的、如影随形的黏腻感,却牢牢地粘在了心上。 回到四合院,天色已经擦黑。院子里静悄悄的,各家都飘出了饭菜的香气。他推开自己家的门,一股不属于这里的、陌生的气味钻进鼻子。 屋里被人动过。 陈设和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但那张靠墙的八仙桌,桌腿离墙角的砖缝,偏了半寸。桌上的搪瓷缸子,把手朝向从左变成了右。 这些微小的错乱,像一根根针,扎进何雨柱的脑子里。 这不是普通的贼。贼只会翻箱倒柜,而进来的人,小心翼翼地试图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 何大清坐在炕边的阴影里,手里没有拿着他的木工家伙,只是静静地坐着,整个人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爸。”何雨柱开口,嗓子有些发干。 “回来了。”何大清没有抬头,“有人来过。” “谁?” “不知道。”何大清的回答简单得令人心悸,“但不是街面上的混子,是行家。进来没翻东西,到处看了看,摸了摸。” 何雨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到了那个被甩掉的跟踪者。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想找什么?” 何大清终于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部轮廓显得异常坚硬。“他们不是在找什么东西。他们是在确认一些事情。” “确认什么?” “确认咱们家,是不是真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何大清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确认你那个‘木匠爹’,是不是真的只会刨木头。” 何雨柱彻底僵住了。 父亲什么都知道。他不仅知道自己被调查,甚至连自己今天在厂长办公室里撒的谎,他都猜到了。 “你那套瞎话,骗骗张建国还行。”何大清走到炕前,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冰冷的陈述,“但骗不了专门干这个的人。你说得越像那么回事,他们就越怀疑。” “那我该怎么办?”何雨柱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他的所有技术,所有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在眼下这种无形的、来自权力的审视面前,毫无用处。 “怎么办?”何大清重复了一句,突然反问,“你怕了?” “我……” “怕就对了。”何大清打断他,“怕,才会小心。但光小心没用,有些东西,藏不住就得换个地方。” 他弯下腰,伸手在床板底下摸索了片刻,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他从床底抽出一块地砖,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何雨柱的呼吸停滞了。他跟父亲住了这么多年,从不知道这屋里还有这样一个暗格。 何大清从暗格里捧出一个沉甸甸的铁盒。盒子是黑色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带着一把老式的黄铜锁。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 “咔哒。” 锁开了。 何大清打开盒盖,没有立刻让何雨柱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先问了一句:“柱子,你还记不记得你妈?” “不记得了。”何雨柱诚实地回答。他的记忆里,母亲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叫阿兰。”何大清低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对儿子,“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他把铁盒推到何雨柱面前。 盒子的最上面,是那张何雨柱见过的、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那个叫阿兰的女人穿着一身臃肿的实验服,站在一片苍茫的戈壁上,笑得灿烂。 照片底下,不是何雨柱想象中的金银细软,而是一叠叠用油纸包好的文件。 他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包,解开绳子,展开油纸。 那是一份手绘的图纸,纸张已经脆黄。上面画着复杂的机械结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离心机设计图。图纸的标注用的是一种混合了俄文和中文的特殊格式,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 他再拿起第二包,里面是一沓实验报告,标题是《关于同位素分离中材料疲劳极限的研究》。 第三包,第四包……全都是类似的东西。艰深,晦涩,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工厂的技术水平。 在文件的最底下,静静地躺着一枚徽章。 徽章是青铜材质,入手冰凉沉重。它的造型很奇特,不是任何厂矿或者单位的标志。那是一枚齿轮,环绕着一个原子核的轨迹模型。 冰冷、精密、充满了工业与科学结合的力量感。 何雨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他的母亲……是一个科研人员?在罗布泊?从事核工业相关的研究? 那他的父亲……这个一辈子都在跟木头打交道的男人,这个暴躁、沉默、厨艺惊人的何大清,又到底是谁? 他今天用来欺骗李专家的那套“家传木匠理论”,此刻看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些……”何雨柱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你妈留下的东西。”何大清把盒盖重新盖上,锁好。“也是那些人想找,但又不敢明着找的东西。” 他拎起铁盒,递给何雨柱。 “今天晚上,你把它带走,藏起来。” “藏到哪儿?” “一个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何大清看着儿子的脸,沉声说,“从今天起,你不是何大清的儿子。你只是红星轧钢厂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车工,何雨柱。” 何雨柱抱着那个沉重的铁盒,只觉得比一台发动机还要烫手。 他终于懂了。 父亲让他出风头,是阳谋。让他撒谎,是让他主动把破绽露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逼出藏在暗处的敌人,也是为了今天,把这个承载着整个家庭秘密的铁盒,交到他手上。 “走吧。”何大清推了他一把,“趁着夜色,别让人看见。” 何雨柱点点头,抱着盒子,转身拉开了房门。 第34章 他们是来找鬼的 何雨柱抱着冰冷的铁盒,手已经搭在了门栓上,却没有拉开。 他转过身,把那个沉重的盒子“咚”一声放在八仙桌上。 “爸。”他开口,称呼没变,但语气全变了。 “你让我撒谎,说你是个木匠,教了我‘敲骨听响’。” “你让我把所有事都推到你身上。” “然后,你给我这个。”他用手指敲了敲铁盒,“你让我把它藏起来。” “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发问,像子弹一样射向炕边那个沉默的男人。 何大清没有回避。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桌子对面,与儿子隔着那个神秘的铁盒对峙。 “我是你爸。” “这个回答骗不了李专家,也骗不了我。”何雨柱的手按在铁盒上,“今天下午,有人跟踪我。刚才,有人搜了咱们的家。他们不是来找一个木匠的。” 何大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们是来找鬼的。” “鬼?” “死了的人,就是鬼。”何大清一字一句道,“在某些人的档案里,我和你妈,早就死了。” 何雨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想起了那张照片,那个在戈壁上笑得灿烂的女人。阿兰。 “我妈……” “她是个了不起的技术员。”何大清的回答,证实了何雨柱的猜测,“我也是。” 这几个字,彻底推倒了何雨柱二十多年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带着超越时代的知识,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家里最普通的那一个。 “什么技术员,需要隐姓埋名,需要假死?” “你不需要知道。” “我需要。”何雨柱的态度异常强硬,“这个盒子现在在我手上,追杀我们的人在外面。你再把我当三岁孩子,我们爷俩今天晚上就一起完蛋。” 何大清沉默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曾经只会闷头吃饭、偶尔跟人干架的“傻柱”,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一个能跟他拍桌子的男人。 许久,他才重新开口。 “你听说过‘原子’吗?” 何雨柱没有回答。他当然听说过,比这个时代任何人理解的都要深刻。 “你妈,是研究那个的。我也是。”何大清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自己当年是研究怎么刨木头,“我们因为一个项目认识,一个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项目。” 他没有说项目是什么,但何雨柱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张戈壁滩上的照片。 核。 这个字,在这个年代,本身就意味着至高机密与无上荣光,同时也代表着无法想象的危险。 “后来,项目出了一点……意外。”何大清斟酌着用词,“为了保护你和你妹妹,我们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成了京城一个脾气暴躁的木匠,你妈……” 他没有说下去。 何雨柱却懂了。照片上的实验服,戈壁滩,研究原子……他母亲的结局,恐怕与那场“意外”脱不开关系。 “我展现出的技术……”何雨柱终于把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 “对。”何大清肯定了他的想法,“你太扎眼了。你修发电机,听出了接触器的毛病。你摸后桥,摸出了疲劳裂纹。你搞的那个什么‘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这些东西,单独拿出来,是天才。可凑在一起,出现在一个木匠的儿子身上,就不是天才,是破绽。” “他们怀疑的不是你。” “他们怀疑的是我,是你妈,是当年那个项目里,是不是还有‘鬼’活着。” 何雨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之前所有的沾沾自喜,所有凭借系统大杀四方的快感,此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笑话。 他以为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为是工友的嫉妒、厂长的猜疑。 他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在跟工友斗,不是在跟厂长斗。 他是在跟一个庞大的、无形的、来自过去的幽灵斗。 他撒的那个关于“木匠父亲”的谎,非但没有让他脱身,反而像是在黑夜里点燃了一支火把,精准地告诉了那些“捉鬼人”,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所以,你让我当众跟机械厂比试,是故意的?”何雨柱想通了更深的一层。 “对。”何大清承认得干脆利落,“水不搅浑,鱼怎么会出来?我不让你把动静闹大,怎么知道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又怎么能逼他们动手,露出马脚?” 好狠。 何雨柱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不仅隐藏了惊天的秘密,更有着一颗远超常人的、冷酷如铁的心。他竟然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当诱饵,去钓那些藏在暗处的鲨鱼。 “现在鱼出来了,怎么办?” “所以,我把这个盒子交给你。”何大清指了指桌上的铁盒,“这里面,是你妈留下的一部分研究资料和手稿。也是他们最想找到的东西。” “他们认为,这些东西在我手上。” “从今天起,它必须不在了。”何大清的命令不带任何感情,“你把它带走,藏起来。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然后,你就只是红星轧钢厂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车工何雨柱。你和我,只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父子,跟其他所有邻居一样,仅此而已。” “这是在……切割?” “对,切割。”何大清重复道,“他们找不到东西,只会继续怀疑我。而你,只要足够普通,足够像一个真正的工人,你就能活下去。” 何雨柱明白了。 父亲这是在用他自己,去吸引所有的火力,来为儿子创造一线生机。 之前感觉到的那份冷酷算计,在这一刻,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重到让人窒息的东西。 他重新抱起那个铁盒,这一次,他感觉到的不只是重量,还有一个女人一生的心血,和一个男人所能付出的、全部的父爱。 “藏在哪儿?” “那是你的事。”何大清背过身去,重新走回炕边的阴影里,“你的本事,不该只用在修车上。” 何雨柱抱着盒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第35章 刘科长 天还没亮透,四合院里就炸了锅。 尖锐的叫骂声像一把破锣,把所有人都从梦里薅了出来。 “天杀的!哪个挨千刀的干的!”贾张氏的嗓门在院子里回荡,“看看!你们都来看看!把孩子上学的车给砸成这样,这是人干的事吗?这帮机械厂的杂碎,明着斗不过,就来阴的!” 院子中央,何雨水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此刻成了一堆废铁。车圈被跺成了麻花,车架弯成了诡异的角度,两个轮胎被戳了十几个洞,蔫蔫地耷拉在地上。 这不是报复,这是泄愤,是带着毁灭欲望的破坏。 三大爷闫埠贵推了推眼镜,绕着自行车走了两圈,煞有介事地分析:“这绝对是专业的。你看这个受力点,是冲着大梁最薄弱的地方去的。机械厂那帮人,天天跟铁疙瘩打交道,下手黑着呢。” “就是他们!除了他们没别人!” “雨柱替咱们轧钢厂争了光,他们就来毁他妹妹的车!太不是东西了!” 邻居们义愤填膺,一个个同仇敌忾,仿佛被砸的是自家的东西。 何雨柱站在人群外,没有说话。他看着那堆废铁,昨晚父亲那句“他们是来找鬼的”在脑子里回响。 机械厂? 不。 机械厂的人只会用扳手和锤子,砸得叮当响。而把车弄成这样,精准、高效、又带着一股子要把你珍视的东西彻底碾碎的冷酷,这不是工人的手法。 这是警告。 何雨水站在他身后,眼睛红红的,嘴唇紧紧抿着,没哭。 “哥,我还能骑吗?” “不能了。”何雨柱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哥再给你弄一辆。” 他没有理会院子里沸反盈天的议论,转身回屋,拿起饭盒,准备上班。那副平静的样子,让叫嚷的邻居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傻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有何雨柱自己清楚,那股从昨晚开始就缠绕在身上的阴冷,此刻已经凝成了实质。他把母亲的那个铁盒,藏在了轧钢厂最深处、最无人问津的废料堆里。那里有成吨的铁屑和报废零件,混杂着厚重的机油和铁锈味,是整个厂区最肮脏的角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鬼,是不会怕脏的。 一踏进车间,那股熟悉的、机油与金属混合的热烈气味,今天却显得格外冰冷。 工友们看他的表情很奇怪,躲闪,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没人跟他打招呼,他走过的地方,谈话声会立刻停下。 他被孤立了。比上次“妖术”风波时更彻底。 师傅王景明从钳工台后走过来,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 “柱子,你过来。” 两人走到车间的一个角落,王景明压低了声音:“你的工具箱,别打开。”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那个跟随他多年的铁皮工具箱,静静地放在那里。上面的那把铜锁,完好无损。 但他伸手一碰锁芯,就察觉到了不对。锁芯内部,有细微的、被硬物拨弄过的划痕。 他没有犹豫,拿出钥匙,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工具,码放得整整齐齐。榔头、扳手、螺丝刀……一样不少。 可不对。 他那几把他亲手用废弃轴承钢磨出来的、专门用来掏轴承滚珠的细长探针,不见了。 他那把用来听声辨位、敲击过德国减速箱的小铁锤,不见了。 还有他自己用薄钢片打磨、精度达到0.01毫米的那一套土制塞尺,也不见了。 被拿走的,全都是他吃饭的家伙,是他无法用“经验”来解释的、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工具。而那些普通的、制式的工具,一件没动。 这不是偷。 这是研究。 对方像个解剖医生,精准地取走了他们最感兴趣的“器官样本”。 “什么时候的事?”何雨柱问。 “不知道。可能是夜班,也可能是早上。”王景明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我问了夜班的,没人承认见过什么。这些人,手脚太干净了。” 何雨柱合上工具箱,发出“哐当”一声。 他终于体会到父亲所谓的“鱼出来了”是什么意思。这条鱼,不仅凶猛,而且聪明。他们不相信他的谎言,所以他们要从他的工具里,寻找他真正的“师承”。 “柱子!何雨柱同志!” 一个洪亮又带着虚伪热情的嗓音在车间门口响起。 车间主任张建国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干部服、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 “主任。”何雨柱站直了身体。 “哎呀,雨柱同志!”张建国快步走到他面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像是在拍一个篮球,“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车间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张建国清了清嗓子,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经厂部领导班子研究决定,鉴于何雨柱同志在技术革新、攻坚克难中表现出的卓越才能,为了更好地发挥我们厂技术骨干的带头作用,厂里决定——”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将何雨柱同志,临时调往厂技术科,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学习交流!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夹杂着几声不情不愿的“恭喜”。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学习交流? 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修车工,去全是工程师和大学生的技术科,学习什么?交流什么? 这不是提拔。 这是审查。 王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说什么,却被张建国一个严厉的制止动作给按了回去。 “雨柱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张建国还在那里演着,“技术科,那是咱们厂的大脑!你去了以后,要虚心学习,把你在一线的宝贵经验,跟科里的工程师们好好交流一下。尤其是你那个‘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一定要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嘛!” 何雨柱看着张建国那张笑成一朵菊花的脸。 他懂了。 他们拿走了他的工具,现在,要把他这个人也关进笼子里。 车间虽然吵闹,但这里有机器的轰鸣作掩护,有师傅和工友作屏障。而技术科,那是一个窗明几净、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玻璃房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分析。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阳谋。 拒绝,就是心虚,就是承认自己有问题。 接受,就是自投罗网。 “怎么?雨柱同志,太激动了?”张建国见他不说话,又推了他一下,“这可是厂长亲自点的将!还不快谢谢领导的栽培?” 何雨柱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谢谢主任,谢谢厂领导。” 他的回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服从组织安排。” 张建国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侧过身,指着身后的眼镜男人:“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技术科的刘科长,以后你就在他手下工作,要听刘科长的话。” 刘科长伸出手,镜片后的那对小眼睛,像手术刀一样在他身上刮来刮去。 “欢迎你,何师傅。” 何雨柱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对方的手,冰冷、干燥,没有一点力气。 “走吧。”刘科长说,“你的办公桌已经准备好了。” 何雨柱点点头,弯腰拎起了他那个空了一半的工具箱。 他没有回头看师傅王景明,也没有看车间里那些表情各异的工友。他跟着刘科长,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他工作了数年的车间。 身后的机器轰鸣声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前方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36章技术科的下马威?不,是我的解剖台 技术科在二楼,占据了整面南墙。 阳光透过玻璃窗,将六张办公桌照得纤毫毕现。 何雨柱的工位在最中央,像解剖台上的标本。 四周都是穿着干净的确良衬衫的工程师,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同志们,手头的工作都先放一放。” 刘科长的声音很突兀,像一颗石子砸进死水。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抬起头。 “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厂新晋的技术标兵,何雨柱同志!” 刘科长特意在“技术标兵”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从今天起,雨柱同志就在我们技术科学习交流。” “他可是咱们厂长亲自挖掘的实践派专家,尤其擅长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发现设备深层次的故障。” “大家以后要多向何师傅请教啊!” 话音落下,一道压抑不住的嗤笑声从角落传来。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工程师推了推眼镜,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 他上下打量着何雨柱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像在看一个走错地方的乡巴佬。 一个修车工,来教他们这些正牌大学毕业的工程师? 何雨柱面无表情,把那个空了一半的工具箱,轻轻放在了桌子下面。 “刘科长,过奖了。” “我就是个修车的,谈不上专家。” “哎,何师傅谦虚了。” 刘科长的笑容不减,拍了拍手。 他早有准备。 两个年轻人立刻从角落里抬过来一个铁架子。 架子上,五根长短粗细完全一样的钢管并排摆放,表面打磨得锃亮,泛着冷光。 “何师傅,这是我们从废料堆里找来的几根传动轴半成品。” 刘科长指着钢管,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根据生产记录,其中有一根,因为冶炼时操作失误,内部有微小的砂眼缺陷,是次品。” “但具体是哪一根,记录弄混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工程师。 “我们技术科也想过办法,厂里那台探伤仪扫不出来,可能是缺陷太小。” “现在,就想请何师傅你,用你那个‘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帮我们把它找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考题。 一个当众的、不留情面的下马威。 所有工程师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形成一个圈,把何雨柱围在中央。 他们不信。 他们要把他那套“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把戏,当众剥皮拆骨。 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工程师再次开口,带着知识分子的傲慢。 “刘科长,何必这么麻烦?” “用渗透探伤法,涂上渗透剂和显像剂,内部的裂纹一目了然,这在教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他说完,挑衅地看了一眼何雨柱。 何雨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吐出两个字。 “开口?” 年轻工程师一愣:“什么开口?” “渗透探伤,只能测表面开口缺陷。” 何雨柱终于抬起头,目光像锥子一样扎过去。 “刘科长说的是内部砂眼,实心的,你的渗透剂怎么进去?钻个孔进去吗?” 年轻工程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那……那可以用磁粉探伤!”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工程师连忙解围。 何雨柱的视线转向他。 “可以。” “高碳钢,剩磁强,会留伪信号。” “你来退磁?你能保证退得一干二净?” 一连串的反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他们是理论派,背得出原理,画得出图纸。 但何雨柱说的,是教科书上只有一行字,现实中却能让整个项目报废的操作难题。 刘科长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想看何雨柱出丑,没想到何雨柱反客为主,先把他们这些“主考官”的底裤给扒了。 “书上的方法不管用的时候,怎么办?” 何雨柱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等机器坏了?等生产停了?向上级要我们厂根本没有的X光设备?” “我那个方法,不是神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发明。” “名字是领导抬爱,瞎起的。” “它就是在所有‘科学办法’都失灵的时候,一个工人没办法的办法。” 他这番话,堵死了所有人退路。 否定他,就是否定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他终于从脚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那把不起眼的小铁锤。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看向刘科长,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这个办法,需要一个绝对标准的‘样本’作对比。” “这五根里,你能保证有四根是绝对完好的吗?” 刘科长被他问得一滞,下意识地回答:“……应该是。” “‘应该’不行。” 何雨柱摇头,像个经验老到的匠人,在审视不合格的学徒。 “我要找一个‘基准音’。” 他拿起小铁锤,用一种极轻的力道,依次敲击五根钢管。 “当、当、当、当、当……” 清脆的金属声在寂静中回响。 在别人听来毫无区别的声音,在他耳中却泾渭分明。 他闭着眼,侧耳倾听,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第一根,声音最纯。” 何雨柱睁开眼,手指着第一根钢管。 “它,就是标准件。” 接着,他举起锤子,开始了真正的表演。 他的动作极快,敲一下第一根,再敲一下第二根。 再敲一下第一根,再敲一下第三根。 “当!”(标准) “当……”(第二根,音闷) “当!”(标准) “叮……”(第三根,音杂) 每一次对比,都让围观工程师的脸色苍白一分。 他们什么也听不出来,但何雨柱那份绝对的自信,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的动作重复了三遍,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何雨柱的小铁锤,轻轻地、笃定地,落在了第三根钢管上。 发出最后一声轻响。 “是它。” 没有一丝犹豫。 “你确定?” 刘科长追问,表情已经从看戏,变成了极度的严肃。 何雨柱笑了。 他看着刘科长,把所有压力,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回去。 “我不确定。” “我只负责用我的土办法把它找出来。” “信不信,切不切,刘科长,你来下命令。” 他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刘科长的眼睛,一字一顿。 “切对了,证明您领导有方,挖掘人才有功。” “切错了……”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冰冷。 “那也是您下的命令,我只是服从安排。” 刘科长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被将死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何雨柱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刘科长死死地咬着牙,腮帮子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盯着何雨柱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仿佛要从上面看出花来。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切开!” 第37章 我只能试试 “切开!” 两个字,像铁块一样砸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技术科的钳工王师傅是个老实人,他看看面沉如水的刘科长,又看看平静得不像话的何雨柱,没再多话,拿起那根被判了死刑的钢管,死死地固定在台钳上。 “吱嘎——” 钢锯拉动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办公室里,刺耳得像是要锯开所有人的神经。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叫孙建新的黑框眼镜,双手抱在胸前,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等着看这个工人的“土方”如何破产。 刘科长站在最前面,表情凝重,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今天,要么他慧眼识珠,要么他被人当猴耍。 何雨柱就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把小铁锤,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了弹烟灰。 王师傅的额头渗出了汗珠,手里的动作却又稳又快,钢屑纷纷扬扬地落下。 “咔哒。” 一声脆响,钢管应声而断。 王师傅拿起其中一截,吹了吹上面的钢屑,将那个崭新光滑的横截面,转向了众人。 办公室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那个光滑如镜的横截面正中央,靠近圆心的位置,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黑点,清晰地嵌在银白色的金属肌体里。 一个砂眼。 一个致命的、藏在骨头里的缺陷。 不大,不小,刚好印证了何雨柱的判断,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这怎么可能?”孙建新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一把推开前面的人,冲到台钳前,抢过那截钢管。 他把那个横截面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几乎想用眼神把那个砂眼给瞪没了。 可是,它就在那里。 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引以为傲的教科书上。 办公室里彻底炸了锅。 “天呐,真是第三根!” “他怎么听出来的?这耳朵是机器做的吗?” “这哪是修车的,这是活的探伤仪啊!” 刘科长的脸上,瞬间由阴转晴,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他重重地拍了拍手,大声宣布:“好!好啊!何雨柱同志,果然名不虚传!为我们技术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何雨柱身边,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 “何师傅,你这个‘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真是了不得!是我们轧钢厂的宝贵财富!” 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用铅笔飞快地画着什么。 他画了五根并排的线条,代表那五根钢管。 然后在第三根线条上,他画了一个圈,又在圈旁边标注了几个潦草的字符:“频次:3,力度:轻,对比敲击……” 他试图记录下何雨柱刚才的每一个动作细节,他要的不是何雨柱这个人,他要的是这套能被他掌握、被他复制、最后能变成他自己功劳的方法。 何雨柱感觉到了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瞥见了那个小本子。 他心里冷笑。 想偷师?我的本事,要是能被你用笔记下来,那还叫本事吗? “刘科长,我就是运气好,瞎蒙的。”何雨柱一脸谦虚。 “哎!何师傅,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刘科长笑得更灿烂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炸响。 “我不服!” 孙建新把钢管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刘科长!我不认为这能证明什么!”孙建新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这五根钢管,结构简单,干扰因素少!他能蒙对一次,不代表他能蒙对第二次!” “小孙!怎么说话呢!”刘科长假意呵斥,但并没有真的阻止。 他也想看看,何雨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孙建新像是得到了鼓励,更加来劲了,他指着墙角一台蒙着帆布的大家伙。 “那儿!那是一台从苏联进口的行星减速箱,精密得很!前两天坏了,我们技术科几个人拆开检查了两天,都没找到根本原因!” 他一把掀开帆布,露出一台结构复杂、齿轮套着齿轮的钢铁怪兽。 “何师傅,你不是能听吗?”孙建新用一种极具侮辱性的语气看着何雨柱,“有本事,你就在不拆开它的情况下,告诉我,到底是里面上百个齿轮里的哪一个,或者哪一组轴承出了问题!” 这已经不是下马威了。 这是刁难,是死局。 一台复杂的减速箱,运行时内部的噪音源何止成百上千?齿轮啮合声、轴承转动声、油液搅动声、箱体共振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就是一锅滚沸的粥。 想从这锅粥里,分辨出哪一粒米是坏的,无异于天方夜谭。 技术科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都觉得孙建新这次做得有点过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完成的任务。 刘科长也皱起了眉头,但他没说话,他想看看何雨柱如何应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何雨柱身上。 何雨柱看着那台减速箱,脑中的系统界面已经瞬间弹出。 【设备:T-62型行星减速箱】 【故障扫描中……】 【扫描完成。发现三处异常:1.二级行星架太阳轮存在疲劳裂纹;2.输入轴滚针轴承保持架破损;3.输出端油封硬化。】 他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报出答案。 但他不能。 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解释不清的本事是祸端”。 今天已经表现得够多了,再来一次“神迹”,就不是提拔和审查的问题了,他可能会被当成真正的“妖怪”给抓起来切片研究。 必须降温。 必须把别人对他的能力预期,从“神”,拉回到“人”的范畴。 何雨柱看着孙建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绕着那台减速箱走了两圈,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箱体,又凑上去侧耳听了听,当然,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办公室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他不行了吧?” “这才是正常的,刚才那个肯定是蒙的。” 最后,何雨柱抬起头,看向刘科长和孙建新,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这个……这个太复杂了。”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副工人阶级特有的质朴和为难。 “里面的声音太多,太乱,跟那几根光溜溜的钢管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我也不太确定。”他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我只能试试,但不保证能听出来。” 第38章 敲骨听响 “我只能试试。” 何雨柱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孙建新烧得通红的脸上。 办公室里那些原本准备看“神仙打架”的工程师们,也都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这才是人该有的反应。 刚才那个,太妖孽了。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孙建新找回了一点场子,抱着胳膊,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姿态。 刘科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自然了许多,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何雨柱捧上神坛,再让他自己走下来。这样,既展现了何雨柱的“特殊才能”,又把他控制在“可用”而非“可怕”的范畴内。 “何师傅,别有压力,就是一次技术交流嘛。”刘科长和蔼地打着圆场,“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就好。” 何雨柱没理会这些虚情假意。 他走到那台复杂的行星减速箱前,伸出手,但没有立刻去触碰。他只是看着。 脑中的系统界面,三条红色的故障提示清晰得如同烙印。 但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三条精准的结论,伪装成一次充满不确定性的、勉强成功的“蒙”。 “刘科长,我需要一根撬棍,还有机油。”何雨柱提出了要求。 “要这些干什么?不是用听的吗?”孙建新立刻质问。 “声音要靠介质传导,直接听箱体,里面上百个零件的声音都糊在一起,是噪音。”何雨柱头也不回地解释,像是在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徒上课,“用撬棍顶着箱体,另一头顶着耳朵,做个简易的听诊器,能过滤掉一些杂音。” “至于机油……”他顿了顿,“我要滴在不同的轴承座外面,看声音的变化。油能改变震动的频率。” 一番话说出来,办公室里又安静了。 这些理论,书上或许有,但没人会像他这样,用得如此理所当然,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已经不是“土方”,这是自成一派的实践理论。 孙建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很快,东西拿来了。 何雨柱接过那根粗长的钢制撬棍,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用布擦了擦撬棍的一头,又擦了擦自己准备贴上去的耳朵边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一个满身油污的工人,却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一种近乎洁癖的讲究。 他将撬棍的一头死死顶在减速箱的输入轴位置,然后弯下腰,把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撬棍的另一头,闭上了眼睛。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呼吸声。 刘科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孙建新不屑地撇着嘴,但他也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尖。 一分钟。 两分钟。 何雨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只有他微微颤动的耳廓,显示着他正在从那片钢铁的死寂中,捕捉着凡人听不见的“声音”。 他换了个位置,撬棍顶在了二级行星架的外壳上。 又过了两分钟。 他再次移动,这次是输出轴的法兰盘。 整个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快要凝固成胶水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神经都猛地一跳。 来人是厂长张建国。 他的脸色很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而他身后,还跟着三名穿着整齐的中山装,面容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几个人,气质沉稳,步伐有力,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绝不是工厂里的人。 技术科的所有人,包括刘科长,都瞬间站直了身体,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张厂长!”刘科长连忙迎了上去。 张建国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侧过身,恭敬地对身后为首的那个男人说:“王同志,这里就是我们厂的技术科。” 那个被称为“王同志”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相貌普通,属于掉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但他一进来,就成了整个空间的中心。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那台行星减速箱前,也走到了何雨柱的面前。 何雨柱在那一瞬间,放下了手里的撬棍,站直了身体。 危险。 极致的危险。 这不是审查,这是审判。 “厂长,这位是……”刘科长试探着问。 “这位是上级派来我们厂进行技术调研的王同志。”张建国介绍道,语气十分郑重,“技术科全体人员,要全力配合王同志的工作。” “上级?”刘科长心里咯噔一下。 王同志终于把注意力投向了何雨柱,他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温和笑容。 “你就是何雨柱同志吧?” “我是。”何雨柱回答。 “我们,是来向你学习的。”王同志说得很客气。 但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却“啪”地一下,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了办公桌上。 王同志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在档案袋上轻轻敲了敲。 “何雨柱,红星轧钢厂维修车间学徒工。入厂三个月,表现平平。但在半个月前,突然展现出惊人的维修天赋。” 他像是在念一份报告,语调平稳,却字字惊雷。 “第一次,是在废品回收站,仅凭手摸,就断定一个后桥总成内部存在疲劳裂纹,并准确说出其来自一辆超载的翻斗车。” “第二次,是在四合院,当众挑战机械厂八级技师,用一柄小铁锤,精准找出一台德国减速箱的三处故障。” “第三次,也就是昨天,在车间,指导你的师傅王景明,隔着机壳,听出冲压机离合器总成内部一根固定销断裂。” “还有……”王同志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那根被锯断的钢管,看着那个小小的砂眼,“今天,五选一,再次成功。”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份详细到恐怖的记录给震住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何雨柱这段时间闹出的所有动静,都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字不差地记录在案。 刘科长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王同志终于打开了那个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我们对你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很感兴趣。根据你的汇报,这项技术,来源于你的家传,是你父亲,何大清同志,作为一名老木匠,摸索出的‘敲骨听响’的土办法,对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插向何雨柱唯一的防线。 “是……是长辈传下来的一点不成熟的经验。”何雨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放缓,血液在变冷。 “好啊,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王同志赞叹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我对我们国家的传统工艺,一直非常敬佩。尤其是木工,里面的门道太深了。” 他把那张纸放回档案袋,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笑容。 “正好,我这次来,也想进行一些传统工艺的调研。”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去府上拜访一下令尊,何大清老先生?” “当面向他请教一下,这‘敲骨听响’的绝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9章 拜访令尊,何大清老先生? 拜访令尊,何大清老先生? 这句话不是问题。 是亮出来的刀尖,已经顶在了何雨柱的喉咙上。 整个技术科办公室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了。 刘科长脸上的肌肉僵住,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孙建新也收起了他所有的傲慢,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技术切磋,这是在审案子。 何雨柱的大脑一片冰寒,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对方顺着“家传绝学”这条线,直接摸向了父亲何大清。 这是最毒的一招,釜底抽薪。 如果让他们见到父亲,一个当了一辈子高级技工的人,怎么可能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木匠? 言谈举止,手上的老茧,身体的习惯,处处都是破绽。 “王同志,您太客气了。” 何雨柱开口,他强迫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爹就是个粗人,哪懂什么绝活,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土办法。” 他垂下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我爹他……他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年轻时候在木料厂干活,伤了腰,一到这换季天就犯病,下不了床。实在是不方便见客。” “哦?是这样吗?” 王同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种程式化的温和让人发毛。 “那可真是遗憾。老工人的身体是国家的财富,可得保重好。厂里的医务室……” “不用不用!” 何雨柱立刻打断。 “就是老毛病,躺两天,拿热毛巾敷敷就好,他那人脾气倔,不爱看医生。” 这番对答,充满了工人家庭的真实感。 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王同志听完,点了点头。 “那好吧。既然老先生身体不便,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王同志将那份档案重新装回牛皮纸袋,动作不紧不慢。 “等老先生身体好转了,我再登门拜访。何雨柱同志,你可要替我向老先生问好啊。” 说完,他转向张建国。 “张厂长,今天的调研就到这里。何雨柱同志是个难得的人才,你们厂要重点培养,更要重点保护。” “保护”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 张建国连连点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随后,王同志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去。 他们来时无声,去时也无息,仿佛一群从未出现过的影子。 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刘科长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差点瘫在椅子上。 何雨柱没有理会办公室里劫后余生的众人,他放下手里的撬棍,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 “何师傅,这……这就走了?”刘科长结结巴巴地问。 “下班了。” 何雨柱丢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技术科的大门。 他几乎是一路跑回四合院的。 冬日傍晚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他感觉不到。 他满脑子都是王同志那张温和的脸,和那句“再登门拜访”。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对方已经把最大的怀疑,锁定在了父亲何大清身上。 那个关于“敲骨听响”的谎言,像一个定时炸弹,现在正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当他冲进四合院时,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央的父亲。 何大清正在劈柴。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衣,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 他没有用蛮力,每一斧子下去,都精准地劈在木柴的纹理上。 “咔!” “咔!” 斧头起落之间,带着一种沉稳到冷酷的节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愤怒,也不紧张,只有一种把所有情绪都压进了身体深处的决绝。 何雨柱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他想好的所有说辞,所有紧急的警告,在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的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 何大清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也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开口。 “他们来过了。”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时候?” “下午。你刚去上班没多久。” 何大清将一截劈好的木柴扔到旁边,又立起新的一根。 “两个人,穿着蓝布制服,说是街道办的,来统计住户信息。” “他们问了什么?” “问我叫什么,哪里人,以前在哪儿干活,干了多少年木匠。” 何大清的语调平淡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问得很细。连我哪年当的学徒,在哪家木器厂做的工,都问了。” 何雨柱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不是统计,这是在核对口供。 他们在用何大清的回答,去验证何雨柱在厂里编造的那个“木匠父亲”的身份。 “爸,你……” “我按你之前跟我说的编的。” 何大清终于停下了斧子,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说我十六岁在城南的鲁班木器厂当学徒,后来厂子没了,就自己单干,给街坊邻居打打家具。”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你那个谎,漏洞太多了。他们不是傻子。” 夜色渐深,父子二人坐在昏暗的屋里,没有点灯。 最后几块木柴在炉膛里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长,扭曲。 “你妈当年参与的那个项目,代号叫‘596’。” 何大清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叙述一段尘封的历史。 “研究的是原子。是这个国家挺起腰杆子的东西。” 何雨柱沉默地听着。 这些,他已经从那个铁盒里猜到了。 “那次事故,不是意外。有人想让它变成意外。” 何大清继续说。 “我和你妈,是负责离心机关键部件的技术员。我们活下来,是因为我们记下了所有的图纸和数据。” “所以,我们不能死,也不能被他们找到。” “这些年,我以为都过去了。可你的本事,还是把那些捉鬼的人给引来了。” 何大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沉沉的夜色。 “今天下午来的那两个人,有一个人的手上,有焊工才会有的烫疤。街道办的人,不会有那种手。” “他们已经不信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证明我不是何大清,或者说,我不是一个普通的木匠何大清。” 何雨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我们怎么办?跑?” “跑?” 何大清回过身,黑暗中,他的轮廓像一尊铁塔。 “这个国家,你能跑到哪里去?他们要找你,掘地三尺也能把你翻出来。” “那……” “你暴露了,我也就暴露了。” 何大清的语气里,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这个局,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我们不能再等了。” 第40章 离开 这个局,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何大清说出这句话后,屋里陷入了死寂。炉膛里的火光跳动,把两个人的沉默映在墙上。 “明天一早,我就走。”何大清终于开口,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宣布一件早已定好的事。“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往南走。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名字一换,就当何大清这个人死了。” 他把这个计划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明天去买一斤白菜。 “我不准。” 何雨柱的回答只有三个字,干脆,利落,没有留任何余地。 何大清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不是跟你商量。” “我说了,我不准。”何雨柱站了起来,与自己的父亲对峙。 何大清压抑着情绪,“我留下来,就是个靶子!我一走,他们的注意力就全在我身上,你们兄妹俩就干净了!” “干净?”何雨柱反问,“怎么干净?让何雨水年级小小的就没有爹?爸,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是累赘?”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何大清心里最软的地方。他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气势弱了下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何雨柱步步紧逼,“你以为你走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你以为他们是傻子?他们只会觉得,你这个老子把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儿子,然后他们会像拆一台机器一样,把我拆开来看个究竟!”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番残酷的分析在冰冷的空气中发酵。 何雨柱内心想到:上一世我就是个孤儿,没尝过有爹是什么滋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你又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走?没这个道理。 何雨柱的语气缓和下来,但里面的坚决却分毫未减,“有事,我们一起扛。天塌下来,一家人顶着。你想一个人去死,我不同意。” 何大清被这番话说得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曾经木讷、寡言的儿子,在短短几个月里,像是换了个人。他的肩膀宽了,腰杆直了,说话做事,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你扛?你怎么扛?”何大清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他们不是街上的混混,不是厂里的工头。他们是捉鬼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没有我这个目标,他们找不到线索,可我一暴露……” “他们要找的,真的是你吗?”何雨柱突然打断了他。 何大清愣住了。 “或者说,他们现在最想找的,真的是你,或者我妈吗?” 何雨柱走到桌边,伸出自己的手,在昏暗的火光下摊开。这是一双属于工人的手,布满老茧和洗不净的油污。 “爸,你好好想想。从废品站的后桥总成,到机械厂的德国减速箱,再到今天技术科的钢管。他们记录的每一件事,主角是谁?” 何大清没有回答,但他粗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内心的翻腾。 “是你那个‘敲骨听响’的谎言,把他们引到了你身上。但他们真正好奇的,是为什么我能做到那些事。”何雨柱一字一句,冷静地剖析,“他们查你的履历,是想验证我能力的来源。如果你的木匠身份天衣无缝,他们就会更加怀疑我。如果你的身份有破绽,他们就会把我们父子俩捆在一起怀疑。” “你的消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只会坐实他们的猜想——你何大清身上有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已经传给了我。” “到那时候,你远在天边,他们动不了你。他们会把所有的手段,都用在我和雨水身上。一个十几岁的女娃,一个二十出头的技术员,你觉得我们能扛多久?” 何大清彻底沉默了。 他像一尊石雕,僵在原地。何雨柱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把他那个自以为是的牺牲计划,砸得粉碎。 他想用自己的“死”,换儿女的“生”。 可儿子却告诉他,他的“死”,会把儿女直接推进火坑。 “那……那你说怎么办?”许久,何大清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一辈子要强,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儿子求助。 “他们不是想看吗?我们就演给他们看。”何雨柱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恐惧依然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压了下去。 那是来自一个现代工程师的骄傲和自信。 “他们怀疑你不是木匠,你就做个全四九城手艺最好的木匠。他们怀疑我的技术来路不正,我就当个全轧钢厂最顶尖的工人。” “他们要查,我们就让他们查。把所有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让他们看,让他们研究。当一个秘密暴露在阳光下太久,它就不再是秘密,而会变成一个‘事实’。” 何大清抬起头,他完全无法理解儿子的想法。“你是要……投降?” “不。”何雨柱摇头。“这是宣告。我告诉他们,我何雨柱就是有这个本事。跟我爹学的,祖传的,你们爱信不信。你们可以怀疑,可以调查,但你们永远找不到证据,因为证据就是我这个人。” “这个玩法太险了。”何大清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越是躲,越是藏,他们就越觉得我们心里有鬼。”何雨柱走到父亲面前,“爸,你信我一次。我们不跑,也不躲。明天你照常劈你的柴,我照常去技术科上班。他要来拜访你,你就让他来。他要考我,我就让他考。” “咱们爷俩,就在这四合院里,就在这轧钢厂,跟他们唱一出对台戏。” 何大清看着儿子,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时代变了。他和妻子当年那套东躲西藏的办法,已经过时了。 他的儿子,正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去迎接这场风暴。 他不是在逃避风暴,他要去风暴的中心。 “吃饭。”何大清突然说。 他转身走向锅台,揭开锅盖,一股白色的蒸汽冒了出来。 “把自行车拆了,明天给你妹装好。” 激荡的生死豪情,最终被拉回了这充满烟火气的日常。 何雨柱看着父亲的背影,那根紧绷了一整晚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知道,父亲同意了。 第41章 机器没病,有病的是人 何雨柱推开技术科大门的瞬间,就闻到了杀气。 空气是凝固的。 平日里嘈杂的办公室,此刻安静得像停尸房。 科长刘峰像一尊蜡像,僵在墙角,额头的汗珠反射着灯光。 所有技术员都缩在自己的工位上,不敢抬头。 办公室中央,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三台崭新的、闪着金属寒光的精密仪器,如同三口摆好的棺材,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目标。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身影,正坐在仪器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眼镜。 是王同志。 他听见开门声,抬起头,脸上是那种程式化的、毫无温度的温和笑容。 “何雨柱同志,来了。” 何雨柱反手关上门,门栓落下的“咔哒”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他将工具箱“哐”地一声放在地上,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到来。 “王同志早。” “不等你了,我们自己先把场地布置好了。” 王同志站起身,像个热情的导览员,拍了拍第一台方方正正的德国仪器。 “德国Hensoldt-7型动平衡仪。我们对内部的一个滚珠轴承,做了一点微小的处理,造成了一个0.02毫米的剥离性损伤。它在正常运转,但寿命会缩短。” 他又指向第二台带着无数旋钮的苏联设备。 “苏联-401型高频信号发生器。其中一个陶瓷电容的介质不太稳定,会导致输出频率有万分之一的漂移。用耳朵,绝对听不出来。” 最后,他指着一台结构最复杂的国产仪器。 “国产ZN-3型振动分析仪。我们把底座的一颗固定螺丝,拧松了半圈。它产生的共振,极其微弱。” 介绍完毕,王同志退后一步,对何雨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何雨柱身上。 这不是考校。 这是公开处刑。 他们要用最精密的科学仪器,将他那个“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的谎言,一层层剥开,碾得粉碎。 “何雨柱同志,现在,请你用你的家传绝学,当着我们的面,把这三台仪器各自的问题,指出来。” 何雨柱的脑中,系统的三维透视图瞬间弹出,所有故障点被红色高亮清晰标注。 但他没有立刻上前。 他弯腰,打开了自己的工具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拿出那把用了多年的小铁锤,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掂了掂。 他抬起头,看向王同志,露出一抹工人式的、憨厚的笑。 “王同志,您这可为难我了。” “这些洋玩意儿,浑身都是按钮,我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哪会用啊。” “我爹教我的,就是听个响,跟听骨头似的,听听里面有没有裂。”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王同志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再次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何雨柱这才拎着锤子,走到第一台德国仪器前。 他没有急着敲。 他只是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闭上了眼睛。 整个办公室,只能听见仪器内部轻微的嗡鸣。 站在一旁的工程师孙建新,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用耳朵贴着听? 装神弄鬼! 就在这时,何雨柱举起了小锤。 他用锤柄的木头端,在机器外壳上,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叩……叩……叩……” 三声之后,他停下了。 “这台机器,”何雨柱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里面有个东西,转得不圆了。” 他顿了顿,用更形象的语言解释。 “就像咱们磨盘的轴心,歪了那么一小丝。听着不明显,可磨出来的面,它就是不匀。这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涩’劲儿。” “荒谬!”孙建新终于忍不住,当场出声,“什么叫不圆?什么叫涩劲儿?这是科学仪器,不是你家的石磨!磨损就是磨损,请用数据说话!” 何雨柱连眼角都没扫他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王同志。 王同志面无表情,对他身后的一名助手点了点头。 那名助手立刻上前,拿出一套专用工具,开始拆解仪器。 几分钟后,轴承被取出,放进了一旁的便携检测仪里。 检测仪的屏幕上,一条数据曲线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个红色的警报灯开始闪烁。 “报告!3号滚道内圈发现0.02mm剥离性损伤!” 孙建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刘科长悄悄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王同志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指向第二台苏联仪器。 “何师傅,请继续。” 何雨柱走到第二台仪器前。 他同样先是静听,然后用锤头,在机器侧面快速地敲击了几下。 “叮……叮叮……” 声音清越,但何雨柱却咂了咂嘴,摇了摇头。 “这个嘛……声儿是亮的,但有点飘。”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琴弦,有人在旁边用指甲盖儿,看不见摸不着地撩拨它一下。你听不见那撩拨的声儿,但这琴弦的声,它就不稳了。” 王同志身后的另一名助手,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王同志再次示意。 验证开始。 当示波器上那根代表频率的绿线,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但确实存在的周期性抖动时,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科长双腿一软,几乎要扶着墙才能站稳。 王同志的呼吸,第一次有了可闻的加重。 最后,何雨柱来到那台国产仪器前。 这一次,他敲得更轻,几乎是用锤子在上面抚摸。 敲完之后,他把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金属外壳上。 “这台没病。”他直起身,断然说道。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同志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没病?” “对,没病。”何雨柱的语气斩钉截铁,“它好好的,壮实得很。”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两把锥子,直刺王同志。 “但这台机器,它的脚跟没站稳。” “就像一个壮汉,身体没毛病,但他站的那块地是松的,有人故意给他使了绊子。他也能站住,可他心里发虚。” “这机器的声,就是虚的。它的安静,是憋出来的,不是松快的那种安静。” 何雨柱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王同志,机器没病。有病的,是拧松它螺丝的人。” 他把一场技术诊断,变成了一场当面对质。 办公室的空气,冷到了冰点。 王同志看着何雨柱,那张温和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了足足半分钟。 他没有下令去验证那颗螺丝。 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嘶哑,问出了最后的杀招。 “何师傅,你父亲……教你听这些‘响儿’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其中的道理,是什么?” 第42章 大字不识几个 王同志最后的杀招,像一把无声的尖刀,抵在了何雨柱的喉咙上。 整个技术科,落针可闻。 那三台刚刚被诊断出隐疾的精密仪器,还在发出细微的嗡鸣,此刻听来,却像是为某人谱写的哀乐。 刘科长靠着墙,努力让自己不滑下去。工程师孙建新,那张因震惊而惨白的脸,此刻又涨成猪肝色,他死死盯着何雨柱,想看他如何圆这个弥天大谎。 道理?一个木匠的土方子,能有什么道理? 何雨柱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把油光锃亮的小铁锤。锤头不大,锤柄是老槐木的,被他的手汗和机油浸润得深沉温润。 他想起了父亲何大清,那个坐在院里,一言不发劈着柴火的男人。也想起了铁盒里,母亲穿着实验服,站在戈壁滩上的那张照片。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此刻在他身上,被这一个问题逼到了悬崖边上。 何雨柱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反而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朴素的认真。 “王同志,我爹没跟我讲过什么大道理。他就是个木匠,大字不识几个。”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所有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就跟我说,天底下的东西,活的死的,都有自己的纹路。树有年轮,人有掌纹,铁疙瘩放久了,里面也会长出看不见的‘锈’。这都是它们的命数。” 这番话玄之又玄,孙建新几乎要当场嗤笑出声。 何雨柱没理他,继续对着王同志说:“我爹说,敲木头,能听出里面是实心的还是空了,有没有被虫子蛀过。那是因为好木头的声儿,是整的,是一股劲儿。被虫蛀过的木头,声儿是散的,是虚的。敲铁疙瘩,道理也是一样的。” “这门手艺,没啥稀奇的。就是个熟能生巧。” 他把一套超越时代的精密诊断技术,用几句最接地气的比喻,解构成了一种近乎于唯心主义的工匠经验。 王同志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很有意思的说法。但是,全四九城的木匠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为什么别人不会这门手艺?为什么只有你父亲会?” 问题,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这个逻辑漏洞,无法回避。 何雨柱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咧开嘴,憨厚地笑了。 “王同志,您这话可就问住我了。我问您个事儿,您会修手表吗?” 王同志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反问,下意识地摇头。 “那不就结了。”何雨柱一摊手,动作理所当然,“满大街戴表的,有几个会修的?可修表师傅为什么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吃这碗饭的。我爹是木匠,他跟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比别人更懂木头和铁疙瘩的脾气。这有啥想不通的?” 他这番话,是典型的工人式狡辩,用一个常识去偷换另一个概念。虽然是歪理,但在场的工人们却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啊,手艺这东西,不就是师傅传下来的吗?总有那么一两个绝活,是外人不会的。 “胡说八道!” 孙建新再也憋不住了,他猛地站出来,指着何雨柱。 “金属的应力疲劳和木材的纤维结构,在声学、材料学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你那种敲击听声的方法,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何雨柱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 “孙工程师,您是文化人,您说的都对。”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于奉承的谦卑,“我一个大老粗,哪儿懂什么学不学的。我就知道,厂长让我干活,我把活干好就行。这机器有毛病,我给它找出来,别耽误生产,比啥都强。” 他看向刘科长,“科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科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对对,雨柱同志说得对,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嘛!” 孙建新被何雨柱这一下四两拨千斤,噎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你跟他讲科学,他跟你讲实际。你跟他讲原理,他跟你讲效果。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王同志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何雨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在观察自己的猎物做着最后的挣扎。 许久,他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何师傅的这番解释,让我茅塞顿开。”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 “既然这门绝学如此神奇,又源自令尊。我作为上级派下来调研传统工艺的代表,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向老前辈请教学习。” 他往前走了一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所以,我决定,今天下午,就亲自登门拜访何大清老先生,向他当面请教这门‘敲骨听响’的绝学。顺便,也看看老先生的身体。” “轰”的一声。 何雨柱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来了。 最后的图穷匕见,终于来了。 他们不相信,他们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不相信。前面所有的考校,所有的仪器,都只是铺垫。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而他最大的那个谎言,就是他那个“木匠”父亲。 只要王同志见到了何大清,只要问上三句木工的门道,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何雨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但他脸上依然维持着那份工人的憨厚和平静。 “哎哟,王同志,您太客气了,这怎么敢当。” 他连忙摆手,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笑。 “可真不凑巧。我爹他……他最近身体不太好,老毛病犯了,腰疼得厉害,在炕上躺了好几天了,怕是……怕是不方便见客啊。”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也是最无力的借口。 办公室里的空气,已经冷得能刮下冰碴子。 王同志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了自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称得上是“笑”的表情。 一个和煦的,却让人从骨子里发冷的笑。 “没关系。” 他淡淡地说。 “老人家身体不适,我们更应该去探望。我们可以等,等到老先生身体方便为止。” 他停顿了一下,补上了最后一刀。 “或者,如果老先生实在不便,我们改天,派车来厂里接他一趟,也行。” 第43章 准备 王同志那句平静的“改天派车”,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何雨柱的太阳穴上。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被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连声应承:“哪能麻烦厂里,您太客气了。等我爹身体好点,我……我一定跟您说。” “不用了。”王同志直接打断他,脸上那温和的表情一点没变,“就明天下午三点。我准时到你家拜访,顺便带些慰问品。这是厂里对老工人的关心。” 一句话,像铁门落下,堵死了所有退路。 没有改天,没有等待。 就是明天下午三点。 连一天都不到。 刘科长靠着墙,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工程师孙建新则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他紧紧握着拳头,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看你明天怎么收场! 王同志说完,看也不看屋里的人,转身带人就走。 门一关上,办公室里死寂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何雨柱一言不发,抓起自己的工具箱,转身就往外冲。 “哎,雨柱同志……”刘科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何雨柱头也不回,像一头被逼急的野兽,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父亲的木匠身份就是个幌子,怎么可能经得住这种人的盘问?三句话就得露馅。 跑。 必须马上回家,带着父亲和妹妹连夜走! 自行车被他蹬得链条嘎嘎响,像是在催命。冷风刮在脸上,刀子一样,却压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当他急匆匆的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听见“哐!”的一声。 紧接着就看到何大清赤着上身,正神情专注的劈着眼前的柴火。 斧头落下,一截粗壮的木桩应声裂开。 何雨柱先是愣了下,然后冲到他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爸!快!别劈了!他们要来了!” 何大清眼皮都没抬。 “谁要来?”他的声音平静得像院里那口老井的水。 “厂里那个姓王的!他说……他说他明天下午三点,要上门拜访您!”何雨柱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要来问你木匠的手艺!” “哐!” 又一斧头落下,木屑四溅。 何大清这才直起腰,瞥了眼自己满脸焦急的儿子,嘴角竟然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来就来,你慌什么?” 何雨柱懵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爸,你忘了昨天晚上你跟我说过的事情吗,还有您这木匠手艺也是假的啊!他们那些人一来,咱们家怎么经得住查?” 何大清放下斧头,拿起了一块木头,轻轻摩挲着反问道:“谁告诉你,我的手艺是假的?” 何雨柱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只听何大清继续说道:“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做饭,就剩下这点爱好了。总得有样东西是真的,不然人就活成个空壳了。”他把手里的木头抛了抛,像是掂量着什么宝贝,“他想看就让他看个够,我这身老骨头,也正好活动活动,这么多年做的木工活,也该拿出来见见人了。” 何大清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有是谁昨天跟我说他们要查,我们就让他们查。把所有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让他们看,让他们研究。当一个秘密暴露在阳光下太久,它就不再是秘密,而会变成一个‘事实’” “怎么现在才开始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了?” 何雨柱嗫嚅道:“这……”何大清直接打断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的伪装也是无懈可击。” 何雨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夜,深了。 何家的灯还亮着。 何大清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木箱,打开来,里面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整套保养得油光发亮的木工工具。各式各样的刨子、凿子、锯子、墨斗……每一件都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 “过来。”何大清对着还在发愣的何雨柱喊了一声。 他将一套工具铺在桌上,拿起一把刨子:“这是老式刨子,推刨。看好,手这么握,力道要匀。刨花卷起来,薄得像纸,才算入门。” 他手腕一推,一道优美的木花就从刨口翻了出来,散发着木材特有的清香。 “爸,您这是……”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何大清的徒弟,先好好学着点。”何大清的语气不容商量,“明天那姓王的来了,你不能光在我的旁边站着看,你的手和你的姿势都得像那么回事,他如果有问起来,你就说从小跟着我学看也看会了。” 他递给何雨柱一块方木:“开个榫卯,别用你那套修机器的蛮力,学着用巧劲,手稳点,那是凿子,不是你的铁锤!” 何雨柱接过来之后就按照何大清教的方法一一照做。 何大清看着他有模有样,点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没想到你这木工做起来也是挺有架势。” 何雨柱笑:“反正活都是一样,万变不离其宗。” 或许是因为和父亲在的缘故,何雨柱竟然还有心情朝着何大清开玩笑:“爸,等眼前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可得办一桌丰盛的宴席。” 何大清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了点:“行,要全荤宴都行,到时候就看你爸我给你怎么展露一手。” 何雨柱说道:“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 后半夜,何雨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来。 “哥,爸,你们怎么还不睡啊?”小丫头好奇地看着满屋的木头和工具。 何雨柱正满头大汗地用砂纸打磨一个木凳的凳脚,闻言头也不抬地应付道:“爸看我手笨,教我点手艺活,免得以后没饭吃。你快回去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何雨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回房睡了。 何雨柱看着妹妹的背影,再看看身边一脸严肃、正专注地校正着锯条角度的父亲,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莫名地安稳了下来。 跑?往哪儿跑? 天罗地网般的情形下,无处可逃。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迎上去。 用一个天衣无缝的“真实”,去对抗所有的怀疑。 来吧,姓王的。 我何家的台子,给你搭好了!就看你敢不敢上来唱这出戏! 第44章 钱教授 天还没亮透,院子里笼着一层薄薄的灰雾。 何雨柱推开门,第一眼就落在了院角那堆昨夜动过的木料和工具上。刨子原本是刃口朝下平放,现在却侧立着。那把用来校正的角尺,移动了大概一指的距离。他走过去,蹲下身,捻起一小撮陌生的脚印浮土。有人来过。而且是个行家,进来后没有乱翻,只是静静地看,试图复原现场,却还是留下了破绽。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何大清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水道:“醒了?” “爸,昨晚有人来过。”何雨柱的语气很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晓得。”何大清把碗递给他,“喝口水暖暖。人是后半夜走的,在院里待了足足一刻钟,就看,没动手。” 何雨柱接过碗,却没有喝,碗里的热气熏着他的脸。“王同志的人?” “不全是。”何大清拿起一块木料,用手指在上面划拉着,“王同志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耐心。他昨天下午三点没来,不是他不想来,是有人让他别来。他背后的人觉得火候还不到,想再晾一晾,看看咱们的反应。昨晚来的人,才是真正下棋的。” 何雨柱沉默了。父亲的分析比他想的更深一层。王同志只是台前的一颗棋子,真正的对手,始终藏在幕后,冷静、致命,并且极有耐心。 “那他们……” “他们在等。”何大清打断他,“等我们自己露出马脚。要么是等我们连夜跑路,坐实了心里有鬼。要么是等我们放松警惕,在不经意间说错话。”他把木料放下,直视着何雨柱,“所以,从现在起,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昨天怎么演的,今天继续。” 父子俩正说着,院门被人“砰砰砰”地捶响,力道又急又乱。 何雨柱过去拉开门栓,技术科长刘峰一张煞白的脸就挤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见了何雨柱就跟见了救星一样,压着嗓子喊:“雨柱!我的好同志!出大事了!” “刘科长,什么事这么慌张?”何雨柱把他让进院里。 刘峰喘着粗气,话都说不连贯:“厂里……厂里又来人了!不是王同志他们,是新来的!市里直接派下来的‘技术人才摸底调研组’!点名了,你是重点观察对象!” 何大清在旁边劈着柴,斧子落下的声音“哐”的一声,仿佛劈在刘峰的心上,让他哆嗦了一下。 “什么摸底?”何雨柱问。 “我哪儿晓得!”刘峰快哭了,“新来的组长姓钱,一来就把厂长叫去问话,然后就把你的档案调走了!我听厂办的人说,这次调研,关系到厂里技术人员的评级和未来的培养名额!你……你可得好好表现,这要是出了岔子,不光是你,我们整个技术科都得跟着倒霉!” 刘峰颠三倒四地说完,又千叮万嘱了几句,才魂不守舍地走了。 何雨柱关上院门,他跟何大清对视一眼。 来了。真正的考验,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到了轧钢厂,技术科的气氛完全变了。 昨天还对他冷眼旁观的工程师孙建新,今天一见他,竟然主动递过来一根烟:“雨柱同志,来,抽一根。” 何雨柱摆摆手:“不会。” “哎,年轻人嘛,可以学嘛。”孙建新把烟收回去,脸上堆着笑,“雨柱同志,你那个‘应力敲击法’,真是绝了。我昨晚回去翻了一宿的书,都没找到相关的理论。你这可是填补了咱们国家在无损探伤领域的一项空白啊!”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何雨柱心里只有冷笑。 “孙工你过奖了,就是点家传的瞎蒙技巧,上不了台面。” “怎么能是瞎蒙呢!”孙建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了,市里来的调研组,对你非常重视。他们说,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在基层,应该送到大学里去深造,系统地学习一下理论知识。到时候,把你的经验总结成科学理论,那可是要上教科书的!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何雨柱看着他,这个昨天还想看自己出丑的工程师,今天就变成了说客。 “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去上大学?孙工,你太看得起我了。” 他这番话让孙建新碰了个软钉子,只能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何雨柱坐回自己的位置,假装擦拭工具,耳朵却捕捉着整个办公室的动静。每个人都在偷偷看他,议论他。他成了笼子里的珍稀动物,被无数双眼睛审视着。 午休时间,他没去食堂,而是绕到厂区后面的废料场,想去看看藏在那里的铁盒。 刚拐过一个弯,一个穿着干净的确良衬衫、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叫住了他。 “请问,是何雨柱同志吗?” 何雨柱站住脚,打量着对方。这人气质斯文,不像工人。 “你找我?” “我是京州机械学院的教授,我叫钱穆。”中年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我听说了你的事迹,对你的技术非常感兴趣,想跟你做个学术上的交流。” 又是姓钱的。何雨柱心里一动,调研组的组长也姓钱。 他没有伸手,只是点了点头:“教授你好,我就是个修车的,没什么学术。” “哎,话不能这么说。”钱穆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实践出真知嘛。我今天来,就是想请教一个问题。你那个‘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非常神奇。我想问问,你是如何通过敲击声,来判断金属内部的疲劳裂纹的?因为按照我们材料学的理论,疲劳裂纹在微观层面产生,它对材料整体的声波传导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问题,比王同志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更刁钻,更致命。 它直接从最底层的科学原理上,否定了何雨柱那套“敲骨听响”的说辞。 何雨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教授,你敲过西瓜吗?” 钱穆愣了一下:“当然。” “那熟的瓜和生的瓜,敲出来的声音,有啥不一样?” “……熟的瓜声音闷一些,生的瓜声音脆一些。” “为啥?”何雨柱追问。 “因为熟瓜的瓜瓤水分足,结构松散,对声波的吸收更强。”钱穆下意识地回答。 “这就对了。”何雨柱一拍大腿,“铁疙瘩也一样。没裂纹的铁,它里面是‘实心’的,声音就整。有了裂纹,那不就跟熟瓜一样,里面‘瓤’了嘛,声音自然就变了。我爹教我的,就这个道理。” 他用一个最通俗的比方,偷换了最核心的概念。 钱穆推了推眼镜,居然没有反驳,反而露出了赞许的表情:“原来如此,用生活经验来解释科学原理,通俗易懂!受教了。” 他话锋一转:“那我就更好奇了。既然原理是相通的,那不同的金属,比如钢、铁、铜、铝,它们的密度和晶体结构都不同,声音的‘瓤’法肯定也不一样。你是怎么区分的?总不能每一种都像西瓜一样,有熟和生给你对比吧?”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何雨柱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 第45章 妹妹发烧 钱穆那把精准切开他所有伪装的手术刀,就悬在何雨柱的头顶。 但何雨柱并没有回答钱穆的问题。 只是转身,迈开步子,走回厂区。 等到他晚上回到家,就见何大清正坐在小马扎上,用一小块砂布,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一根榫头。 “回来了?”他没抬头。 “嗯。”何雨柱把工具箱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把下午在废料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复述。特别是钱穆最后那个问题,关于不同金属的“瓤”法,他一个字都没漏。 院子里只剩下砂布摩擦木头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何大清才停下手里的活,把那根已经光滑得可以当镜子用的榫头举起来,对着夕阳的余光看了看。 “他们换路子了。”何大清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之前那个姓王的,是想当众砸了你的招牌,让你当场出丑,是硬碰硬。现在这个姓钱的,他不砸你的招牌,他还帮你把招牌扶正,给你戴高帽,把你捧成个人才。然后,他再用他那套东西,从根上问你,把你问死。” 何雨柱没有说话,他懂父亲的意思。 “硬的攻不破,就开始来软的。从正面进不来,就开始往侧面渗透。”何大清放下榫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们现在不是要证明你撒谎,而是要让你自己相信,你圆不了这个谎。他们要的是你心慌,你一慌,就会出错。” 夜,黑得像一盆泼翻的墨。 何雨柱躺在床上,眼睛睁着。钱穆那个问题,就像一个幽灵,在他脑子里盘旋。 就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只要一个慌撒出去,就会有无数的慌需要你去继续圆下去,钱教授的那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是个陷阱,他稍有不慎就会进入他的圈套。 虽然那些问题都可以回答,但是下一个呢?下下个? 就跟他当时第一次利用系统的能力,太过于拔尖,才导致现在这些情况的发生。 如果从一开始就隐藏,然后慢慢显露或许会更好点。 何雨柱翻了个身:“不,也不会。” 能力太强,无论去哪里都是个显眼的,譬如原身的母亲和父亲,现在不也只能隐姓埋名。 “咳……咳咳……” 隔壁房间传来妹妹何雨水压抑的咳嗽声。 何雨柱翻身下床,推开妹妹的房门。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小丫头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 他伸手一探,额头滚烫。 “哥……”何雨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嘶哑。 “别怕,哥在。” 何雨柱当机立断,扯过一条厚被子,把妹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背到自己背上。 “爸,雨水发高烧,我得送她去医院!”他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何大清从屋里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卷毛票和几个钢镚儿,塞进他口袋:“快去,路上当心。” 何雨柱背着妹妹,大步冲出院门,汇入沉寂的夜色。 四合院外的胡同,空无一人,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风是冷的,可他后背上妹妹的身体,却像一块烙铁。 刚拐过第一个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就从背后升起。 不是错觉。 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跟随。没有脚步声,只有当他转弯时,对面墙上会有一个影子,比他自己的慢半拍,一闪而过。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连一个高烧的孩子都不放过。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个突发状况,他们才更要看。看他会怎么应对,看他会不会在慌乱中,联系某个不该联系的人。 连妹妹,都成了他们监控范围的一部分。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 何雨柱抱着裹在被子里的雨水,坐在长椅上等待。急诊室的门紧闭着。他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线,一直牵在他的背后,就在走廊的某个拐角,或者某扇窗外。 “唉,又来一个。”一个疲惫的护士端着盘子走过,对身边的同事抱怨。 “哪个?” “还能是哪个,南边那个大院的。说是急性肠胃炎,我看就是吓的。这一个礼拜了,他们那儿的人,不是高血压犯了,就是心脏不舒服,要么就是半夜胃疼。干部家属的身体,怎么一下子都变得这么金贵了?” 另一个护士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没听说吗?最近在搞什么内部审查,风声紧得很。” 两人说着,匆匆走远了。 何雨柱抱着妹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南边大院,干部家属,内部审查,突然生病……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他浑身发冷。 医生出来了,诊断是急性流感,高烧引起的。打了退烧针,开了药,嘱咐了几句。 回家的路上,何雨柱没有走来时的大路。 他背着已经安稳睡去的妹妹,一头扎进了蛛网般密集的小胡同里。他没有回头,只是借助路过店铺橱窗玻璃一瞬间的反光,观察着身后。 那个人还在。 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何雨柱故意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假装调整背上妹妹的姿势。他停留了足足半分钟。 那个影子,也停在了他视觉死角之外的墙后,一动不动。极有耐心,也极有纪律性。 这不是刘科长那种办公室干部,也不是王同志那种外强中干的调查员。 这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等他重新迈开步子,那个影子才再次跟上,节奏和他完全一致,像他真正的影子。 回到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何雨柱把雨水轻轻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走出房间,站在冰冷的天井里。父亲何大清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正在劈柴。 斧头落下,木桩裂开。 “哐。” 一下,又一下。 何雨柱没有去问那个教授的问题,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问题,一个更恐怖的问题。 他父亲的分析是对的。 对手已经从正面,转入了侧面。 他妹妹的这场高烧,真的是一场巧合吗? 第46章 历史问题 天光熹微,寒气从门缝钻进来,像一条冰冷的蛇。 何雨柱给妹妹喂完兑了水的药,拧了把热毛巾,轻轻搭在她滚烫的额头上。高烧退去了一些,何雨水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依旧在梦里不安地蹙着眉。 “叔叔……给糖吃……” 一句含混不清的梦话,像一根针,扎进何雨柱的耳朵里。 他给她掖被角的手停在半空。 “……甜……叔叔说,要听话……” 何雨柱站起身,走到院子里。何大清正在用一把小斧头劈着一根细木条,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雨水的书包。”何雨柱开口,没头没尾。 何大清劈柴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反问:“怎么了?” “她梦里说有叔叔给她糖吃。” “哐。”斧头劈进木桩,入木三分。何大清拔出斧头,把它靠在墙边,转身进了何雨水的房间。 片刻之后,他拿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走出来。他没有去翻那个装书本的主袋,而是用粗糙的手指,仔细地摸索着书包的夹层。他的手指在一个地方停下,用力一捏,再一扯。 书包夹层的缝线被他撕开一个小口。 一颗用蜡纸包着的奶糖,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那糖纸印刷精美,上面是看不懂的外国字母,和供销社里卖的大白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何大清捡起那颗糖,剥开。他没有看糖块,而是把那张小小的蜡纸对着晨光,仔细检查。 “看见了么?”他把糖纸递给何雨柱。 在蜡纸的一个折角处,有一个几乎无法被发觉的、细如发丝的针孔。 何雨柱接过那张纸,指尖传来一阵冰凉。 “这不是糖。”何大清的结论简单而残忍,“这是药,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们想看看,雨水吃了会怎么样。是发烧,还是别的。他们也在测试,测试这东西的剂量和效果。” 他把那颗奶糖扔进炉火里,橘红色的火焰瞬间把它吞噬,发出一阵轻微的“滋啦”声。 “他们开始用家人了。”何大清一字一句地陈述这个事实。 去轧钢厂的路上,何雨柱没有走常走的大路。 他拐进了一条熟悉的胡同,七拐八绕之后,又从另一个出口绕了出来,快步穿过一个早点摊。摊位上蒸包子的白汽后面,一个戴着旧毡帽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油条,并没有跟上来。 何雨柱继续往前走。在下一个十字路口,他借着路边修车铺里一面挂着的镜子,看到了身后五十米外,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在看到他回头时,不紧不慢地转身,开始研究墙上的标语。 他继续走。在一个公共厕所旁,他停下脚步,假装系鞋带。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斜对面的墙角。第三个人,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漠然地看着人来人往。 一个,两个,三个。 形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三角。 监视升级了。从暗中观察,变成了随时可以合围的包夹。他们不怕被他发现了。 或者说,他们就是想让他发现。 这是一种无声的施压,告诉他,你已经是笼中之鸟。 刚走进轧钢厂的大门,技术科的刘科长就从传达室里冲了出来,一脸慌张。 “柱子!柱子!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 “不是我,是厂长找你!急事!你快去他办公室!” 何雨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跟着刘科长,快步走向办公楼。在楼梯的拐角,他碰到了厂长张建国。 张建国一把将他拉到楼梯间的杂物堆后面,压低了嗓子,语速极快:“柱子,你听我说。最近厂里在搞一些审查,查的是……是以前的一些历史问题。你,无论谁问什么,都别乱说话。咬死了你就是个工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何雨柱没有作声。 张建国攥住他的胳膊:“你听懂了没有,这不是开玩笑,有人想翻旧账,你别往枪口上撞,你父亲那边你也去提个醒!” 说完,他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快步下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雨柱站在原地,背后渗出冷汗。 历史问题。 他走进技术科的大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科长刘峰和孙建新等一众技术员,全都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站在墙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屋子正中,摆着一台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仪器。 钱穆教授就站在这堆仪器的旁边。 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两名陌生的中年男人。他们穿着整齐的中山装,戴着眼镜,气质和钱穆如出一辙,都是那种泡在实验室里的、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学者。 “何雨柱同志,等你很久了。”钱穆扶了扶眼镜,开门见山。 “钱教授。”何雨柱打了个招呼。 “给你介绍一下,”钱穆指着身边的两人,“这两位是市工艺研究所的同志,专门研究材料声学和无损探伤。他们对你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很感兴趣。” 那两个专家推了推眼镜,对着何雨柱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上次我们聊到,如何区分不同金属的‘声音’。”钱穆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用‘西瓜瓤’来做比喻,很生动,也很……朴素。” 他顿了顿,拍了拍身边的仪器。 “语言,有时候会骗人。但数据不会。” 钱穆拿起一根连接着探头的电线,递给何雨柱:“这是声波传感器。我们准备了几块不同成分的合金钢,一会儿,你用你的锤子敲击,然后告诉我们,它们的‘瓤’有什么不同。同时,这台声谱分析仪会记录下每一次敲击产生的完整声波图谱。我们想看看,你耳朵听到的‘瓤’,和仪器分析出的数据,是否能对得上。” 他看着何雨柱,像一个老师在看一个即将参加最终考试的学生。 “当然,为了确保公平,这几块金属的成分配比,是保密的。我们只想通过这次实验,验证你的‘家传手艺’,究竟是经验之谈,还是……另有奥秘。” 整个技术科,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何雨柱身上。 这已经不是一场挑战了。 这是一场公开的、用现代科学仪器进行的解剖。 第47章 这块铁,挺脆的啊! 何雨柱接过那根连着电线的金属探头。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传感器外壳上轻轻滑过,视线顺着黑色的电线,最终落在那台闪着绿色荧光的声谱分析仪上。除了主显示屏上跳动的波纹,侧面还有几个不起眼的旋钮和两个小小的、未被点亮的指示灯。 【警告:检测到高精度压电陶瓷传感器及微应力检测模块。该设备不仅记录声音,还能同步分析敲击力度、接触时间和振动传递角度。】 系统的提示在脑中一闪而过。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验证,这是复制。他们想做的,是把他的手、他的锤子、他的经验,全部变成可以量化、可以复制的数据。张建国那句“有人想翻旧账”的警告,和眼前这台精密的仪器,瞬间在他脑中连成了一条线。 “准备好了吗,何雨柱同志?”钱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了。”何雨柱应了一声,握紧了自己那把用了多年的小锤子。 第一块样品被放在了厚实的橡胶垫上。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钢锭,表面经过打磨,呈现出暗淡的金属色泽,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开始吧。”钱穆下令。 整个技术科落针可闻。刘峰和孙建新等人屏住呼吸,站得笔直,像是等待审判。 何雨柱掂了掂锤子,手腕一抖,锤头轻巧地落在钢锭的中心。 “铛。”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叮!样品A-1分析中……成分:铬钼合金钢(15CrMo)。结构:回火索氏体。特性:韧性好,强度适中。声学特征:主频中低,衰减速度快,尾音短而混浊。】 数据瞬间清晰。 何雨柱却没有立刻开口。他俯下身,侧着耳朵,好像在仔细分辨那早已消失的余音。他甚至伸出手指,在钢锭上轻轻敲了敲,然后又用锤子在边缘试了一下。 这套多余的动作,让钱穆身边的两名专家微微蹙眉。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故弄玄玄的江湖把戏。 “怎么样?”钱穆追问。 何雨柱直起身,挠了挠头,一副努力组织语言的样子:“这块铁疙瘩……声音有点闷。不亮堂,敲下去就完了,没什么回响。跟敲一块上冻的猪肉似的,噗噗的。” “噗噗的?”一名专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推了推眼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荒谬感。 钱穆却没笑。他看向那名专家。 那专家低头看着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图,对同伴低语:“主频峰值在低频区,幅值衰减非常快,几乎没有谐波振荡。和‘闷’、‘没回响’的描述,数据模型是吻合的。” 另一名专家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头也不抬:“将‘上冻的猪肉’记录为‘高阻尼、短延时’特征。” 他们之间的对话声音极低,但在死寂的房间里,何雨柱听得一清二楚。 钱穆的表情没有变化。“下一块。” 第二块样品被放了上来。外观和第一块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助手弯腰去取第一块样品的瞬间,何雨柱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动作。钱穆不着痕迹地向前半步,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他的手在声谱分析仪的侧面,用指尖极轻微地转动了一下那个不起眼的旋钮。 那个旋钮旁边,没有任何刻度标识。 何雨柱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实验中途调整仪器参数,这是大忌。除非……他不是在做实验,而是在设一个局。他想干什么?放大某个频段的信号,让自己的判断显得更加“神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捧杀? 何雨柱想起了厂长张建国的紧张和警告。这件事的背后,远比一场技术验证要复杂。 “何雨柱同志?”钱穆催促道。 何雨柱回过神,举起了锤子。 “铛!” 这一次的敲击声,明显比上一次要清亮许多。 【叮!样品B-2分析中……成分:高碳工具钢(T10)。结构:退火珠光体。特性:硬度高,脆性大。声学特征:主频高,谐波丰富,尾音长而清晰。】 何雨柱沉默着。 钱穆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更加精准的描述。 何雨柱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一块,比刚才那块要硬。声音……亮了不少,有点像敲庙里的钟,嗡嗡的能传一会儿。” 仪器前,两名专家再次对视。 “高频峰值突出,二次、三次谐波清晰可见,衰减周期是上一块的三倍以上。‘亮’、‘传一会儿’,完全吻合。” “将‘庙里的钟’记录为‘长延时、多谐波’特征。” 钱穆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弧度,但又迅速抚平。“很好。最后一块。” 第三块样品被摆了上来。 这一次,钱穆没有再碰仪器。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何雨柱,像一个已经布好陷阱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踏出最后一步。 何雨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前两次的吻合,已经让对方建立了一个“他的耳朵能与仪器媲美”的预期。现在,钱穆要验证的,恐怕是这个能力的“稳定性”。 而一个稳定到超乎常理的能力,就不是“经验”了,而是“奥秘”。是足以让人被拉走解剖的“奥秘”。 他不能再对了。 他必须犯错。 何雨柱举起锤子,轻轻落下。 “叮!” 一声极其尖锐、短促的声响,像针扎一样刺入耳膜,然后戛然而止。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余音。 【叮!样品C-3分析中……成分:钨铬钴合金(司太立合金)。结构:碳化物基体。特性:极高硬度,耐磨损。声学特征:主频极高,波形尖锐,无可见谐波,衰减瞬时完成。】 何雨柱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为难和困惑的神情。他甚至用锤子又敲了一次,一次比一次重。 “叮!叮!” 声音依旧尖锐短促。 “这块……”何雨柱沉吟了许久,久到技术科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焦躁。 “这块铁,声音挺脆的。” 一句话,让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两名专家猛地抬头,不再看仪器,而是死死盯着何雨柱。 科长刘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刚才那声音尖锐得像玻璃碎裂,跟“脆”这个形容词,似乎沾边。 但钱穆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他的语调平缓,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你再说一遍,你听到的,是什么?” “脆啊。”何雨柱一脸无辜地回答,甚至带着一点不确定,“声音很高,很亮,跟……跟敲陶瓷碗似的。不就是脆吗?” “胡说八道!”一名专家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前两块样品的声学特征和你的描述高度一致,我们姑且可以认为你的‘家传手艺’有独到之处。但这一块,司太立合金的声纹特征是‘短、尖、纯’,根本不存在传统意义上高碳钢的‘脆性’声波形态!仪器显示,它的声音几乎没有延时,而你却说它‘亮’,还把它和陶瓷碗的‘脆’混为一谈!你到底懂不懂!” 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到了极点。 第48章 被带走 那名专家的话像一块石头,砸碎了技术科里凝固的空气。 “脆?”他重复着这个词,语调里是学者面对蒙昧时的不耐与轻蔑,“司太立合金的声学反馈是典型的短时高频波,干净、纯粹,没有任何谐波振荡。你把它跟陶瓷的脆性断裂声混为一谈,这是在侮辱我们的专业,还是在侮辱你自己的耳朵?” 何雨柱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锤子,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度深奥的问题。 “我……我听着就是这个动静。”他嘟囔了一句,像个做错事却嘴硬的学生,“声音又高又尖,不就是脆么?” “你!”专家气结,还想再说。 “好了,李工。”钱穆开口,制止了自己同事的激动。他走到何雨柱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那块冰冷的司太立合金。 “何雨柱同志,你确定你听到的,是‘脆’?”钱穆的问话很平静,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向要害。 “确定。”何雨柱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脸上是一种混合了疲惫和固执的神情。“也可能……是我今天耳朵不太好使。” 他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昨晚我妹妹发高烧,折腾了一宿,没怎么睡。脑子里嗡嗡的,听什么都一个样。” 这个理由,既解释了“失误”,又把责任推给了不可抗力的“人之常情”。 那名姓李的专家冷笑一声:“没睡好?这是个很方便的借口。你的‘家传绝学’,难道还会受睡眠质量的影响?” “当然会。”何雨柱回答得理直气壮,“人是肉长的,又不是铁打的。精神头不好,耳朵肯定背。这不跟你们看图纸一样?熬一个通宵,看啥都重影。” 这番工人逻辑,让李专家一时语塞。 钱穆没有理会这番辩解。他转身对另一名专家说:“把听力计拿出来。” 另一名专家立刻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带着耳机的、更为小巧的仪器。 “既然何同志认为是自己听力的问题,那我们就帮他确认一下。”钱穆的逻辑无懈可击,“我们会从20赫兹到20000赫兹,对你的双耳进行一次全面的听力范围和灵敏度测试。这样,下午再进行实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排除生理因素的干扰。” 刘峰和孙建新等人脸色煞白。 这已经不是验证技术了,这是在审讯犯人。把人按在椅子上,用科学仪器一寸一寸地检查,直到你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何雨柱看着那个音频发生器,心里一片冰冷。他们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旦测出他的听力远超常人,那“家传绝学”的谎言就再也站不住脚。 “怎么?不敢了?”李专家向前一步,带着一股压迫感,“你的耳朵不是很厉害吗?连万分之一的频率漂移都能听出来,还怕这个小东西?” 何雨柱把手里的锤子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行啊,测就测吧。反正耽误的是你们的时间。” 他的爽快,反倒让对方愣了一下。 就在那名专家准备将耳机递给何雨柱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钱教授!钱教授!” 厂长张建国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衬衫的领口都跑偏了。他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紧绷的鼓面。 “张厂长,我们正在进行重要的技术验证,你……”钱穆的话被打断了。 “别验证了!”张建国一把抓住钱穆的胳膊,把他往门外拉,声音又急又低,“出事了!市里来了紧急通知,让所有专家组的同志,立刻、马上,到厂部二楼会议室开会!立刻!” “什么事这么急?”钱穆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种计划外的变故非常反感。 “我也不知道!电话是市里办公室直接打来的,口气非常严肃!”张建国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快走吧,别耽搁了,好像是跟……跟这次的审查有关系!” “审查”两个字,像电流一样穿过整个房间。 钱穆的脸色变了变。他回头看了一眼何雨柱和那台还没来得及使用的听力计,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他不是厂里的土皇帝,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人。 他松开被张建国抓住的胳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把设备收好。”他对自己的人下令。 临走前,他停在门口,回头看着还坐在凳子上的何雨柱。 “下午,我们继续。”他的语调里没有了学者的从容,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威胁,“希望到那个时候,你的耳朵能好一些。” 门被关上。 钱穆和他的团队,连同张建国,都消失在走廊尽头。 技术科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崩”的一声断了。 刘峰科长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孙建新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其他几个技术员,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我的娘……吓死我了……”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说。 孙建新走到何雨柱身边,表情复杂,想说什么,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你小子……命真大。” 何雨柱没有回应。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锤子,准备放回工具箱。 “柱子。” 科长刘峰凑了过来,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门口没人,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贴在何雨柱耳边。 他的脸上,是一种比刚才面对钱穆时还要深刻的恐惧。 “别……别回去了。” 何雨柱的动作停住了。 刘峰的嘴唇在哆嗦,他飞快地说:“刚才……刚才专家组上楼的时候,传达室的老王看见了……看见你爹……在厂门口……被几个穿便服的人……带走了。” 嗡。 何雨柱的脑子里,仿佛被那把小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妹妹的糖。 早晨的监视。 张建国的警告。 还有此刻,父亲被带走的消息。 所有的线索,瞬间拧成了一股冰冷的绳索,死死地勒住了他的心脏。 对方的耐心已经耗尽。 在用科学仪器进行解剖的同时,另一把更锋利的刀,已经毫不犹豫地捅向了他最柔软的软肋。 刘峰看着何雨柱一动不动的背影,又哆哆嗦嗦地补充了一句:“上了一辆……一辆没牌照的吉普车……” 何雨柱慢慢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49章 被带走 被带走 刘峰的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何雨柱的耳朵,然后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 他慢慢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台生锈的机器。 “你说什么?” “柱子,你……你别冲动。”刘峰被他这副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几乎贴在了墙上,“老王……传达室的老王亲眼看到的,就在厂门口,几个人,穿着……穿着跟上午钱教授他们不一样的衣服,就把你爹……请……请上了一辆吉普车。” 刘峰不敢说“抓”,用了个“请”字,可这个字比“抓”更让人胆寒。 何雨柱没有再问。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工具箱,转身就往外走。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作响,像是在擂动战鼓。 “站住!何雨柱!”刘峰鼓起全身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死死拦在门口,“你不能走!厂里下了死命令!钱教授临走前也交代了!下午的实验结束前,你不能离开技术科半步!” 何雨柱停下脚步,他没有看刘峰,而是看着刘峰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让开。” “不能让!柱子,你听我说,这是命令!你要是现在冲出去,就是对抗审查!你爹的事还没弄清楚,你再把自己搭进去,你们家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刘峰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真的怕了。怕何雨柱,更怕下这个命令的人。 何雨柱终于抬起头,看向刘峰。 “刘科长,我爹被带走了,就在厂门口。我出去找他,天经地义。” “可命令……” “命令?”何雨柱打断他,“谁的命令?钱教授的?还是厂里的?他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今天拦着我,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最后一句,像一根冰锥,扎进了刘峰的心窝。 他担得起吗? 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科长,拿什么去担?他要是敢放何雨柱走,下午钱教授回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可要是不放,万一何大清真出了事,何雨柱这小子疯起来,会干出什么谁也说不准。 刘峰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雨柱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技术科唯一的窗户。 窗外,是轧钢厂宽阔的厂区。更远处,是工厂那道灰色的围墙。 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吉普车,正沿着围墙外的马路,缓缓地来回行驶。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鲨鱼,充满了不祥与压迫。 他们没有走远。 他们在等。 等他这条鱼自乱阵脚,一头撞进网里。 何雨柱的心沉到了谷底。 对方的手段清晰无比。上午在技术科,用科学仪器对他进行公开“解剖”,是阳谋,是“文斗”。而在厂门口带走父亲,是阴招,是“武卫”。 一文一武,双管齐下。 就是要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让他方寸大乱,让他所有的伪装和冷静都在极致的焦虑中土崩瓦解。 他现在冲出去,正中对方下怀。 可不出去,父亲的安危…… 整个技术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劫后余生的技术员们,此刻一个个缩在自己的位置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听到了刘峰的话,也看到了何雨柱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这场风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何雨柱就那么站在窗前,像一尊石雕。 中午的汽笛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技术员们如蒙大赦,一个个拿着饭盒,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连看都不敢多看何雨柱一眼。 刘峰还守在门口,脸色蜡黄,像是守着一个火药桶。 “柱子,吃……吃饭去吧?”他试探着问。 何雨柱没有动。 孙建新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拿起自己的饭盒,路过何雨柱身边时,像是脚下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里的饭盒盖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哎哟。”他叫了一声,连忙蹲下去捡。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他用身体挡住了刘峰的视线,一只手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团,塞进了何雨柱裤子的口袋里,然后迅速捡起盖子,直起身。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柱子,人是铁饭是钢,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孙建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刘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技术科里,只剩下何雨柱和门口的刘峰。 何雨柱的手插进口袋,指尖触到了那个被捏得紧紧的纸团。 他没有立刻拿出来。 他依旧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辆还在游弋的吉普车,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孙建新…… 他为什么要帮我?他是谁的人? 这张纸条,是善意,还是另一个陷阱? 何雨柱缓缓地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背对着门口的刘峰,从口袋里掏出纸团,在手心里悄悄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潦草而急促。 “你父亲安全,在老地方等你,但有条件。”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安全”,是让他安心的诱饵。 “老地方”,是一个致命的甄别题。他和父亲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老地方”。这三个字,是用来诈他的。只要他露出任何思索或者回忆的神情,就证明他心里有鬼。 “有条件”,这是真正的图穷匕见。 何雨柱几乎可以肯定,只要他走出这个门,就会有人“热情”地迎上来,问他“老地方”是哪里,只要他答不上来,或者随便说一个地方,就会立刻被戳穿。 好毒的计策。 这是一个死局。 去,是自投罗网。 不去,父亲就在他们手上。 何雨柱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然后咽了下去。仿佛在咀嚼自己的愤怒与无力。 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去。 但他不能就这么走出去。 他被困在了这间技术科里,被刘峰看着,被厂外的车盯着。 唯一的突破口,竟然是下午那场为他量身定做的“解剖实验”。 钱穆要验证他的能力,要复制他的技术。 那好。 我就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果”。 一个足以让整个场面彻底失控的结果。 何雨柱抬起头,看向桌上那台冰冷的声谱分析仪,和旁边那台还没来得及使用的听力计。 他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混杂着木讷与固执的神情。 只是这一次,在那层伪装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拿起那把属于自己的小铁锤,在手心轻轻掂了掂。 下午,就用你,砸开一条路。 第50章 家传绝学 下午一点半,何雨柱依然被困在技术科。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刘峰还堵在门口,像一尊门神,只是这尊门神脸色发白,手脚都在发软。 他不时地探头朝窗外看,那辆黑色的吉普车还在厂区外的马路上来回打转,每一次经过,都像车轮碾过他的心脏。 整个技术科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两点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钱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材料学专家。 他的表情比上午离开时更加严肃。厂长张建国跟在最后面,他快走几步,越过钱穆,站到了何雨柱和钱穆之间。 张建国看着何雨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退到了一旁。 钱穆没有理会张建国的小动作。他径直走到实验台前,对自己的人下令:“设备架起来。” 然后,他转向何雨柱。 “刚才市里有个重要的会议,耽搁了一些时间。”钱穆的开场白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但我们的工作,必须继续。” 他的一个助手已经将那台小巧的听力检测仪重新摆好,并且插上了电源。 “何同志,现在,我们先来解决一下你上午提出的问题。”钱穆指着那台仪器,“你的耳朵,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这次测试,将直接决定你下午所有实验结果的有效性。” 刘峰在门口哆嗦了一下。 何雨柱站起身,没有说一个字,拉过凳子,在仪器前坐下。 “请戴上耳机。”操作仪器的李专家递过来一副黑色的耳机,语气生硬。 何雨柱接过来,慢慢戴上。 耳罩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杂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沉稳的心跳。 他没有看任何人,但眼角的余光,却将钱穆、张建国、刘峰以及那两名专家的位置和反应,全部记在了心里。 【警告:检测到高精度音频甄别仪,可测试20赫兹至30000赫兹听力阈值,并同步记录听觉皮层神经反应延迟。建议宿主将听力表现控制在正常人类听力曲线峰值,避免暴露异常。】 系统的提示在脑海中闪过。 控制在正常范围?何雨柱在心里冷笑。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不是过关,他要的是破局。 他要给他们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甚至无法记录的结果。 “准备好了吗?”李专家问。 “好了。”何雨柱回答。 测试开始了。 一个细微的“哔”声在左耳响起,这是中频段的测试音。何雨柱的手指放在信号按钮上,没有动。 “何同志,听见请按按钮。”李专家提醒道。 何雨柱像是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李专家皱起眉头,加大了音量。 “哔——” 何雨柱还是没反应。 李专家又换了一个频率,这次是低频。 “嗡……” 何雨柱按下了按钮。 记录员在表格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钱穆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看不出任何情绪。 测试继续。频率开始不断变化。 有些在正常人听来非常清晰的频段,何雨柱充耳不闻。 然而,当李专家将频率调到一个极高的、连他自己都要通过仪器才能确认的频段时,那个频段的指示灯刚刚亮起,何雨柱的按钮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按下。 “嗯?”李专家发出一声困惑的鼻音。他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值:22000赫兹。这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成年人的听力范围。 他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次。 结果完全一样。何雨柱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 李专家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扭头看了一眼钱穆。钱穆对他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接下来的测试,变得诡异起来。何雨柱的表现毫无规律。他在某些常人最敏感的频段表现得像个聋子,又在某些人类听力的极限区域,展现出蝙蝠一样的敏锐。他的反应时间更是奇怪,有时快到挑战神经传导的极限,有时又慢得像个迟暮老人。 十几分钟后,李专家放下了手里的控制器,他摘下自己的眼镜,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钱教授,这……这组数据……没法看。”他把记录着曲线图的纸递了过去,上面是一条杂乱无章、上下疯狂跳跃的曲线,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听力模型。“他的听力……是割裂的,矛盾的。这在生理学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钱穆接过那张纸。他看着那条疯狂的曲线,沉默了很久。 张建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何雨柱在用一种他看不懂的方式进行反抗。 “这说明,”钱穆终于开口了,他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口袋,“何同志的听力,确实异于常人。也确实,不太稳定。” 他没有说测试失败,也没有说何雨柱作弊。他用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将这件事定了性。 然后,他转向何雨柱,后者刚刚摘下耳机。 “既然听力问题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结论,那就开始下午的验证实验吧。” 另一名专家走上前来,将一个沉重的木箱放在实验台上,打了开来。 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五块大小一致,但颜色和光泽都有细微差别的金属块。 “何同志,”钱穆的语气比上午更加强硬,他拿起第一块金属,“这五块,都是我们从特殊渠道调来的保密合金样品。你的任务,还是和上午一样,用你的方法,听。” 他顿了顿,说出了真正的要求。 “但是,这次不只是辨别材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听出来的,是哪几种金属的混合。它们的比例,大概是多少。” 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峰的腿又开始抖了。 孙建新站在人群后面,死死地盯着那五块金属。这根本不是什么考验,这是神仙才能完成的任务。用耳朵听出合金的成分比例?这比看一眼孕妇就知道孩子是男是女还要荒谬! 钱穆将那块金属放在桌上,又指了指旁边的声谱分析仪和其他几台何雨柱叫不上名字的仪器。 “我们会全程记录。你说的每一个字,你敲击的每一次,以及样品发出的每一点声音数据,都会被记录下来。这将是国内第一份,关于‘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的完整数据报告。” 钱穆看着何雨柱,一字一句地说道:“开始吧,何同志。让我们看看,你的‘家传绝学’,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何雨柱没有看那些冰冷的仪器。 他看着那五块金属,然后,缓缓地拿起了桌上的小铁锤。 第51章 解释 全场死寂。 何雨柱举起了那把小铁锤。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整个技术科,只有他一个人在动。铁锤在他手中很稳,他调整了一下握姿,准备敲向第一块泛着暗金色光泽的金属块。 【警告:前方五块样品均为军工级复合保密材料,成分结构异常复杂,其中包含‘钨’、‘铼’等超常规稀有金属。任何超过基础物理性质的准确描述,都将彻底暴露宿主超越时代的技术认知,建议宿主立刻中止行为!】 系统的警告在脑中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军工级。 稀有金属。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不是考验,是甄别。不是解剖,是诱捕。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研究他那套“应力敲击法”了,他们要直接挖出他脑子里的东西。只要他说对一个成分,甚至只是一个接近的描述,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拥有不该拥有的知识。 父亲被带走,妹妹被下药,现在,轮到他了。 这张网,终于收紧了。 何雨柱的锤头,悬停在距离金属块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敲下去,说出答案,或许能换取一线生机,但代价是彻底暴露,成为一个被圈禁研究的怪物。 不敲,或者说错,就是抗拒审查,是心虚,父亲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钱穆看着他,表情里没有了探究,只剩下一种等待猎物落网的冷酷。张建国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他已经看懂了,但他无能为力。 何雨柱的锤子,缓缓落下。 就在锤头即将触碰到金属的瞬间。 “吱呀——” 技术科的门,被推开了。 这个声音不大,但在这种凝固的气氛里,却格外刺耳。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可他一出现,钱穆的身体就绷紧了。 那两名一直保持着高傲姿态的专家,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来人正是杨振民。 杨振民没有看何雨柱,也没有看那些精密的仪器。他径直走向钱穆,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了在场所有人心脏的鼓点上。 “你是谁?”钱穆开口,他的质问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这里正在进行重要实验,闲人免进。” “我叫杨振民。”男人回答,语气平淡,“钱教授,你的实验,现在必须停止。” “停止?”钱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凭什么命令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知道这次调研的级别吗?” “我当然知道。”杨振民从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对折的蓝色封皮证件,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然后又拿出另一份盖着印章的文件,直接递到钱穆面前。 钱穆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定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身后的两名专家凑过来看了一眼,也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 “现在,可以停止了吗?”杨振民问。 钱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而是挥了挥手,对他那两名助手说:“收……收拾东西。”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不甘,却又不敢有丝毫违抗。 助手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拔掉电源,拆卸仪器。刚才还充满压迫感的“审判场”,瞬间变成了一片狼藉。 张建国和刘峰已经完全看傻了。他们不知道那个紫色的印章代表什么,但他们能看懂钱穆的恐惧。那种恐惧,是下级对上级,是凡人对神明,是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杨振民这才转向何雨柱。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何雨柱也看着他。 从这个男人进门的那一刻起,何雨柱就明白了。 钱穆是刀,而这个杨振民,是握刀的手。 之前所有的调查、试探、压迫,真正的源头,都在这里。 “所有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杨振民对技术科里的其他人说道。 刘峰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其他技术员也如蒙大赦,紧随其后。张建国看了看杨振民,又看了看何雨柱,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走了出去,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何雨柱和杨振民两个人。 还有一桌子没来得及收拾的保密合金,和一台台冰冷的仪器。 “坐吧。”杨振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何雨柱没有动,他手里的铁锤还握着。“我父亲呢?” 这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 “他很安全。”杨振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辆已经停止游弋的黑色吉普车,“你可以理解为,他正在一个特殊的地方,接受一次非常友好的谈话。” “友好?”何雨柱重复着这个词,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冷气。 “对,友好。”杨振民转过身,“至少目前是。至于接下来友不友好,不取决于我们,而取决于你。” 图穷匕见。 何雨柱把铁锤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么样。”杨振民拉开一张椅子,自己先坐了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只是对一些事情感到好奇。比如,一个从小在四合院长大,初中都没毕业的轧钢厂学徒,为什么会懂那么多连大学教授都搞不明白的尖端技术。”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查过你的档案,很干净。查过你的邻居,他们都说你是个老实木讷的傻孩子。我们也查过你的父亲,何大清,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但也仅此而已。” 杨振民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何雨柱同志,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吗?一个合理的解释。” 何雨柱沉默着。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这个杨振民,比钱穆难对付一百倍。钱穆是搞技术的,讲究证据和数据。而眼前这个人,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就是投名状。 “我的配合,能换来什么?”何雨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换你父亲安然无恙地回家。”杨振民毫不犹豫地回答,“换你和你妹妹,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他看着何雨柱,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这是前提。也是我们对你表现出诚意的唯一方式。当然,这个前提,需要你先拿出你的诚意来。” 何雨柱终于在杨振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依靠技术改变命运开始,就注定会有今天。 躲是躲不掉的。 那就只能谈。 “好。”何雨柱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第52章 三个条件 钱穆的助手们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慌乱。 昂贵的仪器被粗暴地拔掉电线,塞进定制的箱子里,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碰撞声。 当最后一名助手将装满保密合金的木箱扣上锁时,钱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杨同志,我需要提醒你。”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陈述事实,而不是质问,“何雨柱的能力,涉及到的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物理现象。我们的实验数据虽然初步,但已经显示出巨大的科研价值。这不应该被其他部门……粗暴地独占。” 杨振民转过身,看着钱穆。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钱穆被这句话噎住了。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带着他的人,狼狈地走出了技术科。 门关上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杨振民走到何雨柱面前,没有坐下,而是伸手拿起了那把被何雨柱放在桌上的小铁锤。 他掂了掂,“就是用这个东西,听出了德国设备的轴承损伤,听出了冲压机的内部裂纹?” 何雨柱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还处在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准备随时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暴力。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我父亲。” “我说过,他很安全。”杨振民将铁锤放回原处,发出的声音很轻,“现在,我想我们可以正式认识一下。” 他没有掏出证件,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着何雨柱,清晰地说道:“我叫杨振民,国防科工委,特别调研组,组长。”每一个词都砸在何雨柱的心里。 “我的任务,”杨振民继续说道,“是负责寻找和保护,那些具备特殊技术天赋,并且对国家有重要价值的人才。”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也包括,将他们从某些部门不专业,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调研方式中,解救出来。” 何雨柱的心脏猛地一跳。 解救?这个词用得很巧妙。 它瞬间将杨振民的立场,从一个审讯者,摆到了一个保护者的位置上。但这并不能让何雨柱放松警惕。 他很清楚,从一个笼子被换到另一个笼子,并不能改变自己是笼中之鸟的事实。 或许,后面的笼子更大,更坚固。 “我不懂什么特殊天赋。”何雨柱用他一贯的木讷语气回答,“我就是个学徒工,凭手艺吃饭。” “是吗?”杨振民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那你这门手艺,价值很高。” 他不再兜圈子,直接切入了核心。 “何雨柱同志,你所谓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我们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杨振民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在一些特殊的领域,我们需要对材料和结构进行百分之百无损的精密检测。比如,我们要确保核反应堆的压力容器,在长达几十年的服役期内,不能出现任何一丁点我们无法预知的金属疲劳。再比如,我们要确保我们射向万米高空的导弹,它的燃料贮箱的焊缝,绝对,绝对不能存在哪怕一微米的瑕疵。” 何雨柱的呼吸停滞了。 核武器。导弹。 这些只存在于报纸上的,代表着国家最高力量的名词,此刻就从对面这个男人的嘴里,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并且,与他,与他那把可笑的小铁锤,联系在了一起。 【警告:宿主已接触最高级别保密信息。系统将进入静默模式,停止一切非必要提示,避免被未知技术手段侦测。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急促,随后彻底消失。 何雨柱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的人,最后一盏油灯也熄灭了。他现在只能靠自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何雨柱说,“我只是个修机器的。” “不,你听得懂。”杨振民的语气很笃定,“你不但听得懂,你还能做得更好。钱穆他们用仪器分析你的声音,是想复制你的技术。而我们,需要的是你这个人。国家现在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去参与一些别人无法完成的,最绝密的项目。” 招揽。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在经历了砸车、偷工具、审查、下药、绑架之后,真正的图穷匕见,竟然是一份来自国家最高机构的招揽。 何雨柱沉默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大脑却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拒绝?他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本。他父亲还在对方手里。 他和妹妹的性命,也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接受?那就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自由,成为一个被圈养起来的,专门解决技术难题的工具。 他将永远生活在监视之下,他脑子里所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都会被一点点榨干。 他看着杨振民,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好处?”杨振民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你的父亲,何大清同志,今天晚上就能回家。他会恢复一个普通木匠的身份,安度晚年。你的妹妹,何雨水,会顺利完成学业,她未来的工作和生活,都会得到妥善的安排。”杨振民看着何雨柱,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任何部门,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对你的家人进行任何形式的‘调研’或者监控。他们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平安,且自由地生活。这就是国家能给你的,最好的承诺。” 何雨柱的心,被这番话重重地击中了。 平安、自由。这是他穿越以来,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 现在,这个承诺就摆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我需要保证。”何雨柱说。“我的话,就是保证。”杨振民回答得斩钉截铁。 何雨柱摇了摇头。“不够,你们要我参与项目,可以。但不是现在。” 他看着杨振民,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放我父亲回家。我要亲眼看到他平安到家。第二,撤走监视我妹妹的所有人。我要她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去玩耍,而不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第三,我要留在轧钢厂。至少目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你们可以给我任务,但我需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完成。我不是你们关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对象。” 杨振民听完,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何雨柱,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本以为,在巨大的压力和诱惑面前,何雨柱会立刻答应。 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自己的条件。 而且条条都切中要害。 “可以。”杨振民的回答,出乎何雨柱的意料,“你的前两个条件,我立刻就可以满足。至于第三个,我也可以暂时同意。但是……” 杨振民站了起来,走到何雨柱身边。“你也需要向我们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值得我们为你打破规则,值得国家为你付出这样的代价。”他指了指桌上那五块金属。“现在,开始你的表演吧。让我看看,你的手艺,究竟值多少。” 第53章 龙之心 杨振民没有催促。 他只是坐在那里,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看着他的猎物。 何雨柱拿起桌上的小铁锤,走到了那五块金属样品前。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现在,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证明自己拥有无可替代的价值。 他举起铁锤,敲击第一块金属。 一声闷响。 “铬钼钢。”何雨柱直接说道,“淬火的时候,冷却速度不均匀。内部应力集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微观裂纹。” 他的话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杨振民没有说话,但他的身体坐直了。钱穆的团队用了两天时间,动用各种仪器才得出的初步结论,被这个年轻人用一锤子就定了性。 何雨柱走向第二块。 铁锤落下,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鸣音。 “高碳工具钢。冶炼的时候混入了杂质,超过了万分之三。韧性不足,做成钻头或者刀具,会崩口。” 他甚至没有停顿,直接走向第三块。 “司太立合金。钴的比例不对,偏高了。硬度是够了,但抗冲击性差。不能用在需要承受瞬间爆发力的地方。” 第四块。 “镍基高温合金。热处理的温度和时间都错了。晶体结构已经破坏,在高温环境下,强度会急剧衰减。” 最后,他站在第五块,也是最特殊的一块保密合金面前。他敲了敲,侧耳听了片刻。 “这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何雨柱说出了第一句否定的话,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它内部有问题。不是材料配比,也不是热处理。是铸造的时候,里面留下了一个直径不超过半毫米的气孔。位置大概在中心偏下三厘米的地方。” 技术科里一片死寂。 何雨柱放下铁锤,转过身,看着杨振民。“我的表演,结束了。” 杨振民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那五块金属前,逐一审视。他带来的资料里,有这五块样品的全部档案,包括它们被特意制造出来的所有缺陷。 何雨柱的判断,分毫不差。 “很好。”杨振民终于开口,他没有夸赞,只是给予了一个事实性的评价,“非常好。你的价值,我们认可了。” 他走回何雨柱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 “今晚八点,到这个地方。会有一辆车等你。”杨振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有一台非常关键的设备出了故障,德国专家束手无策。这将是你真正的考核。通过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失败了,后果自负。” 这是命令,也是唯一的生路。 下班的铃声响起。 何雨柱走出技术科,穿过厂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跟着人。 不止一拨。 一拨在左后方大概五十米,脚步声杂乱,不懂得隐蔽,是钱穆留下的人。他们还在不死心地观察。另一拨则像幽灵,分散在周围的人群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每一个关键位置,都有人卡着。那是杨振民的人,专业,且致命。 他现在是风暴的中心,两股势力在他身边无声地较量。 何雨柱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回了四合院。 他推开家门,何雨水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喝水。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哥,你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何雨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好多了,就是有点饿。”何雨水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哥。今天下午,爸爸被那些人带走之前,家里来了个叔叔。” 何雨柱的动作停住了。 “什么叔叔?” “一个穿邮递员衣服的叔叔,但他没送信。”何雨水努力回忆着,“他给了爸爸一盒火柴,跟爸爸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何雨柱的心提了起来。 “他说,‘老家的房子要翻新了,请老师傅回去掌掌眼,顺便把吃饭的家伙都带齐了’。”何雨水复述着,“然后爸爸就进去,把他那个从不让人碰的木工箱子收拾了一遍。没过多久,那辆吉普车就来了。” 何雨柱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一次突然的绑架。 这是一次计划好的转移。 “老家的房子”,指的是当年的项目。“翻新”,意味着项目遇到了新的问题。“请老师傅回去掌掌眼”,是召回的信号。“把吃饭的家伙都带齐了”,是让他做好应对审查和长期工作的准备。 父亲何大清,从头到尾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他是一个接到命令,奔赴战场的士兵。 何雨柱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保护家人,却没想到,父亲用他自己的方式,早已走在了前面。 晚上七点五十。 何雨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家门。 他没有甩掉身后的尾巴。他让杨振民的人清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他来到纸条上指定的街口,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已经等在那里,车灯一明一暗,闪烁了一下。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只有一名司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车子启动,汇入夜色。 车辆没有在城里停留,而是径直开向了西郊。道路越来越偏僻,最后拐进了一片早已废弃的工业区。到处都是残破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在月光下投出巨大的黑影。 伏尔加最终在一座毫不起眼的红砖仓库前停下。 司机下车,打开了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后,不是想象中堆满杂物的空间,而是一部巨大的工业货运电梯。 何雨柱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闭,开始缓缓下降。没有楼层显示的数字,只有一种持续的、轻微的失重感。他能感觉到,他们在深入地下,很深。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停稳。 金属门滑开,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 呈现在何雨柱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由金属和白色墙壁构成的走廊。地面光洁如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不时有穿着白色研究服或者军装的人步履匆匆地走过,他们的胸前都挂着身份牌。 这里,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高度机密的军事基地。 杨振民就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 他的身后,是一扇厚重得如同金库大门的圆形密封门。 “欢迎来到‘龙之心’。”杨振民没有多余的寒暄,他指着那扇门,“我们的心脏,现在出了点问题。” “它停止跳动了。” 第54章 无限期隔离审查 杨振民推开那扇厚重的圆形密封门,一股冰冷的、混杂着金属与臭氧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后的空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穹顶高得看不清全貌,四周墙壁镶嵌着无数的仪表盘和指示灯。 无数线缆从顶部垂下,汇入中央一台巨大的、由无数精密部件构成的机器。 机器的周围,站着十几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技术人员,他们神情凝重。 在机器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雨柱的脚步停了下来。 “爸。” 何大清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 “你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四合院的家里,问儿子是不是刚下班一样。 杨振民走了过来,站到父子二人中间。 “何大清同志,你的觉悟很高,配合了我们的工作。”杨振民先是对何大清说,然后转向何雨柱,“现在,你们父子团聚了。我承诺的第一件事,已经完成了一半。” 何大清看了杨振民一眼,又把视线转回何雨柱身上。 “杨组长都跟你说了?” “说了。”何雨柱回答。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何大清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岗位。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要做的,是完成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 他说的不是“新家”,而是“新岗位”。 何雨柱懂了。父亲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选择。 杨振民对何大清的态度很满意。他指着那台巨大的机器,对何雨柱说:“这就是你的考题。它的代号叫‘中枢’,是整个‘龙之心’项目的核心,负责导弹制导系统的数据实时校准。”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三个月前,它毫无征兆地停机了。我们请了所有能请的专家,包括它的德国设计顾问。没有人能找出问题所在。现在,轮到你了。” 何雨柱走上前去。 他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台机器的复杂。它不是纯粹的机械或电子设备,而是一个由无数齿轮、凸轮、杠杆、真空管和继电器组成的精密怪物。 【警告:检测到超高精度机电复合体。结构复杂度超出当前数据库分析等级。强行分析将消耗大量能量,并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导致系统核心过载。】 系统的警告冰冷而直接。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他最大的依仗,在这里几乎失效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依靠系统直接给出答案。 “我需要它的全部图纸。”何雨柱开口,这是他作为工程师的本能。 “只有一部分。”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老技术员走过来说,“原始设计图,在当年的事故里,和很多资料一起被销毁了。” 他说“事故”两个字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何雨柱感觉到,父亲的身体也僵硬了一下。 “何雨柱同志,”杨振民打破了沉默,“我们没有时间了。每耽误一天,我们在天上的眼睛,就多一分失明的危险。你需要什么,我们全力满足。但你必须尽快找出问题。” “我需要一套万用表,示波器,还有一套精密机械工具。另外,在我工作的时候,这里必须保持绝对安静。”何雨柱冷静地提出要求。 他不能再依赖系统,只能靠自己前世的知识和这具身体被系统强化过的感官,进行最原始、最繁琐的排查。 杨振民立刻下令:“清场。所有无关人员全部撤离到二号区域。把何同志需要的东西全部拿过来。” 很快,巨大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了何雨柱、何大清和杨振民三人。 工具送了过来,都是当时国内能找到的最好的设备。 何雨柱没有急着动手。他绕着那台“中枢”走了一圈又一圈,像一头审视猎物的狼。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前世所有关于精密仪器维修的知识全部调动起来。 这是一个陷阱。 杨振民给出的任务,难度高到不合常理。他不可能真的指望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修复连德国专家都束手无策的国之重器。 这场测试,或许考验的不是他的技术,而是他的态度。或者,是想看他在极限压力下,会暴露什么。 何雨柱拿起一把螺丝刀,拧开了机器侧面的一块检修面板。 “爸,你过来看看。” 何大清走了过来。 何雨柱指着机箱内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划痕。“这个痕迹,像是被撬棍或者其他硬物强行撬动时留下的。你看它的受力方向,是从内向外的。” 何大清俯下身,仔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新痕迹。不超过三个月。” 杨振民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道划痕,没有说话。 何雨柱又指向另一处。“还有这里,固定底座的四颗螺栓,其中一颗的扭矩不对。比其他三颗要松。” 他没有用任何仪器,只是用手拧了拧。 “你怎么知道?”杨振民问。 “干我们这行的,手上的感觉就是尺子。”何雨柱随口回答,“这颗螺栓被人拧松过,然后又重新拧上了。但他不知道,这种高强度螺栓,一旦受力,就会产生永久性的金属形变。他把它拧回了原来的位置,但扭矩已经达不到出厂标准了。” 杨振民的表情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何雨柱没有停下。他打开了另一块面板,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真空管。他没有去检查那些管子,而是直接用镊子,从一个真空管的陶瓷底座下面,夹出了一点比灰尘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碎屑。 【系统提示:检测到绝缘漆固化残留物。成分与本机标准用料不符。】 这一次,系统给出了明确的提示。 何雨柱将那点碎屑放到一张白纸上,递到杨振民面前。 他没有下任何结论,只是平静地发问。 “杨组长,我不太懂电子。我想问问,这种东西,是这台机器原厂就有的吗?” 这是一个问题,不是一个指控。 它把所有压力都推回给了杨振民。 杨振民接过那张白纸,他死死盯着那点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碎屑,身体站得笔直。整个地下空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几秒钟后,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口站岗的警卫发出了命令。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寒意。 “一级警报。立刻封锁‘龙之心’区域所有出入口,物理隔断。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警卫立刻执行命令。厚重的密封门开始缓缓关闭。 杨振民继续下令。 “通知保卫科,立即对过去三个月内,所有接触、维修、甚至靠近过‘中枢’的人员,进行无限期隔离审查。” 他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何雨柱和何大清。 “包括我们三个。” 第55章 地下审查室 刺耳的警报声被厚重的金属门彻底隔绝。 世界安静下来。 何雨柱、何大清和杨振民被两名持枪的警卫带到了一个更深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房间,一个由金属构成的方盒子。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都是冰冷的钢板,接缝处焊接得天衣无缝。房间里只有一张金属桌,三把椅子,头顶一盏发出白光的灯,角落里有一个黑色的监控镜头。 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发出沉重的锁定声。 “一级警报意味着物理隔断。”杨振民先开口,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房间中央,“从现在开始,这里成了一座孤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何雨柱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番话不只是解释,也是一种警告。 “你发现的那点绝缘漆碎屑,成分与‘中枢’的原厂用料完全不符。”杨振民继续说道,“这意味着,有人在机器内部动了手脚,试图制造一个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出的硬件故障。能在‘龙之心’内部做到这一点,接触到‘中枢’的核心,这个人级别很高。”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一个级别很高的内鬼,这个事实足以让整个基地天翻地覆。 “三个月前,‘中枢’停机那天。”一直沉默的何大清突然开口了。 杨振民和何雨柱同时看向他。 “我在地面上,看到一辆车。”何大清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黑色的轿车。车牌号是甲02-3168。” 他说得非常清晰,每一个数字都准确无误。 何雨柱心中一动。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手艺人,却忽略了这种在特殊环境下培养出的、对细节的惊人记忆力。 杨振民的身体站直了。他走到墙边,那里有一个内嵌式的通讯器。他拿起话筒,拨了一个短号。 “总控室吗?我杨振民。帮我查一个车牌号。”他报出了那串数字,“甲02-3168。我要知道这辆车的归属单位,以及使用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暂的静默,似乎在进行核查。 何雨柱能听到听筒里传出的细微人声。几秒钟后,杨振民的身体僵住了。他握着话筒,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用一种极其干涩的语气说了两个字。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动作缓慢地走回桌边,坐了下来。 “是谁?”何雨柱问。 杨振民没有回答。 “我们现在被关在一起,杨组长。”何雨柱加重了语气,“如果你还想解决问题,信息就必须共享。那个名字,我们有权知道。” 杨振民抬起头,他看着何雨柱,又看了看何大清。 “陈建华。”他吐出这个名字,“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当年‘龙之心’项目的总负责人。”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让房间温度骤降的话。 “也是我的顶头上司。” 审查室内一片死寂。 内鬼的身份,指向了金字塔的顶端。 何大清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他从自己那件旧工作服的内袋里,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里面是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老旧照片。 他将照片推到桌子中央。 杨振民拿起照片,何雨柱也凑了过去。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五个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个工厂车间。 照片里一个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面孔依稀可以辨认,正是这些年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陈建华。 而站在照片最中央,被所有人簇拥着的那位老者,那个穿着一身工装,手里拿着卡尺的技术专家,他的脸,与何大清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是一种属于年轻时代的,带着锐气和自信的相似。 杨振民的手开始发抖。他放下照片,看着眼前的何大清,仿佛在看一个从历史档案里走出来的亡魂。 “你……”他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的档案里写着,木匠,出身贫农。但这张照片……” “何大清这个名字是真的。”何大清平静地回答,“木匠也是真的。只不过,那是在‘死’了之后才开始干的。” 杨振民震惊地站了起来。他终于把所有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你是……‘火种’计划里,代号‘鲁班’的何平江工程师。档案里记载,你在当年的核泄漏事故中,为了抢救关键技术资料,牺牲了。” “总得有人‘牺牲’。”何大清说,“事故之后,项目被封存,所有核心技术人员,都换了身份,分散隐匿。陈建华是当时的善后负责人,他保留了所有人的‘死亡’档案,也保留了那些被我们用命换出来的技术资料。” 何雨柱彻底明白了。 父亲不是被卷入这场风波,他本身就是风波的源头。 杨振民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迅速冲到通讯器前,再次拨号,这一次他用上了加密线路。 “接最高指挥部,我有紧急情况汇报!” 线路接通了。杨振民的语速极快,他汇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汇报了何大清的真实身份,以及对陈建华的怀疑。 电话那头的回复让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什么?”杨振民的声音变了调,“因病住院?两小时前?哪个医院!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挂断电话,靠在墙上。 “晚了。”他说,“陈建华已经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就消失了。” 整个棋局,对方始终快一步。从何雨柱进厂,到钱穆的测试,再到杨振民的介入,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陈建华为了引出何大清这条大鱼而布下的局。 就在这时,何大清突然站了起来。他没有理会绝望的杨振民,而是走到审查室的墙壁前。 他伸出手指,用一种奇怪的、富有节奏的方式,在冰冷的钢板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然后,他转过身,对杨振民说。 “这里不安全。” 他的语气很确定。 “他们在听。” 杨振民愣住了。他侧耳倾听,果然,从他身后的墙壁内部,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电流声。 这个审查室,这个本该最安全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个监听器。 他们三个人从进入这里开始,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敌人的耳朵里。 杨振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笔和一张记录用的纸。他用眼神示意,不要再说话。 三个人围在桌边,用最原始的方式交流。 何大清接过笔,他在纸上没有丝毫犹豫,写下了一个地址。 “北城,废弃车辆厂,三号仓库地下二层。” 他指了指那行字,又指了指地面,做了一个“逃出去”的手势。 那是唯一的安全地点。 但要到达那里,他们必须先从这座固若金汤的地下堡垒里,逃出去。 第56章 火种 墙壁内部的电路发出短促的爆裂声,整个审查室的灯光瞬间熄灭。 浓烟呛鼻。 在警报响起的前一秒,何大清已经拉开了墙角一块伪装成检修口的钢板,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通风管道入口。 “走!”他低喝一声,率先钻了进去。 杨振民紧随其后,何雨柱最后一个进入,反手将钢板推回原位。 外面传来金属门被撞击的巨响。 三个人在狭窄、布满灰尘的管道里快速爬行。 管道内壁冰冷,金属摩擦声在黑暗中被放大。 杨振民体型高大,行动起来非常吃力,每一次转身都让整个管道发出呻吟。 “慢点,杨组长。”何雨柱在后面提醒。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框。 【警告:检测到管道内存在定时神经毒气释放装置。】 【预计启动时间:7分58秒。】何雨柱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前面的何大清察觉到了异常。 “有毒气。”何雨柱的语气很平,“不到八分钟就会释放。” “什么?”杨振民的动作也停了,“他们想把我们闷死在这里!” 后面的追兵已经破开了审查室的门,嘈杂的脚步声和命令声顺着管道传了进来,越来越近。 爬到一处三岔口,何大清突然停下,挡住了去路。 他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何雨柱和杨振民。 “有件事必须现在说。”他的语速很快,没有丝毫停顿,“陈建华不是内鬼。” 杨振民喘着粗气,无法理解。 “那他是什么?他负责的项目,他失踪了,车牌号也是他的!” “他是棋子。”何大清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有人用他的家人威胁他,逼他设局把我引出来。他失踪,是被人绑架了。” “是谁?”何雨柱问出了关键问题。 “想要‘火种’计划全部技术资料的境外间谍组织。”何大清的回答让杨振民身体一僵。 这个结论,比内鬼是陈建华要严重一百倍。 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从管道深处传来。 毒气开始释放了。 “没时间了。”何大清做出决断,他指着左边的岔路,“雨柱,你带杨组长从这边走,是通向地面废料场的出口。我走右边,把他们引开。” “不行!”何雨柱立刻反对,“要走一起走!” “这是命令!”何大清的口气不容反驳,“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活下去,保护好你妹妹!快走!” 他用尽全力,将何雨柱和杨振民推进了左边的管道,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转向了右侧,爬行的声音迅速远去。 何雨柱咬着牙,拖着还在震惊中的杨振民,疯狂地向前爬。 几分钟后,一股新鲜的空气灌了进来。 他们从一个堆满废铜烂铁的出口滚了出来,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这里是基地的废弃工业区,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在他们头顶扫来扫去,远处传来警卫的巡逻脚步声。 他们被包围了。 【战术分析启动:扫描周边防御部署。西南角围墙处,巡逻队换防存在理论空隙,预计将于11分42秒后出现,持续90秒。】 系统的提示让何雨柱找到了唯一的生路。 他扶起杨振民:“杨组长,还能走吗?我们有一次机会。” “走!”杨振民咬着牙。 何大清的反侦察能力似乎遗传给了何雨柱,他带着杨振民,利用废弃建筑和大型机械的阴影,无声地穿行。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西南角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杨振民闷哼一声,左腿一软,跪倒在地。 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 何雨柱没有多想,直接蹲下,将杨振民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把他背了起来。 “撑住!”他低吼一声,背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冲向那片短暂的黑暗区域。 终于,他们抵达了那座废弃的车辆厂三号仓库。 这是何大清在审查室纸上写下的地址。 何雨柱刚想推门,却被杨振民拉住了。 “等等。”杨振民指着门缝下的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绊索。” 何雨柱停下脚步,他看到仓库门口的地面上,有一块区域的灰尘有被清扫过的痕迹。 “我父亲留下的信息,被截获了。”何雨柱立刻明白过来,“这里也是个陷阱。” 仓库里,肯定已经埋伏好了人手,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他们无路可走了。 “你先走。”杨振民靠在墙上,撕下衣角,开始包扎伤口,“把我扔在这里,他们找到我,会以为你也跑不远,能给你争取时间。” “我不会扔下任何人。”何雨柱拒绝了。 他看着仓库,又看了看旁边一条通往地下的排水暗道。 “你父亲既然知道这里可能暴露,就一定留了后手。”杨振民提醒他。 何雨柱心中一动,他想起了父亲被带走前,在家里留下的那个木匠工具箱。 他扶着杨振民,艰难地进入了那条狭窄的地下暗道。 暗道里漆黑潮湿,充满了铁锈味。 走了大约几十米,尽头是一堵水泥墙。 何雨柱用手敲了敲,是实心的。 绝望之际,他口袋里一件冰冷的硬物硌到了他。 是父亲塞给他的那把钥匙。 他拿出钥匙,在墙壁上摸索,终于找到了一个与钥匙形状完全吻合的微小凹槽。 他把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 墙壁发出一阵低沉的机括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阶梯。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但干燥整洁,四周全是金属档案柜。 杨振民靠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外面。 何雨柱则冲向档案柜,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贴着“鲁班”标签的抽屉。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份厚厚的档案。 扉页上,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何平江。 职务:‘火种’计划总设计师。 何雨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父亲,不只是一个工程师,而是整个绝密计划的负责人。 他继续翻动,在档案的最后一页,他看到了一份名为“跨时空技术传承保护机制”的补充协议。 协议代号:柱。 协议内容描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案:将‘火种’计划的核心技术数据化,植入总设计师的血亲后代脑中,作为最后的保险。 他的系统,他的穿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意外。 一个身影从档案室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工人服,但气质沉稳。 “何平江总设计师算到你会来这里。”男人开口了。 何雨柱猛地抬头:“你是谁?” “我是他的警卫员,也是这里的守门人。”男人指了指他手里的档案,“你看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你的存在,是‘火种’计划的最后一步。现在,计划启动了。”何雨柱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剧烈闪烁,所有熟悉的模块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全新的金色大字。 【最高权限已激活。】 【终极任务发布:寻回‘火种’计划总设计师何平江,并保护技术核心不被窃取。】 何雨柱缓缓合上手中的档案。 他终于明白,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第57章 幽灵的声音 档案室的空气凝固了。 何雨柱合上那份名为“何平江”的档案,指尖触碰到封皮上冰冷的金属扣。 【最高权限已激活。】 【终极任务发布:寻回‘火种’计划总设计师何平江,并保护技术核心不被窃取。】 “你的存在,是‘火种’计划的最后一步。现在,计划启动了。” 守门人,那个自称是父亲警卫员的男人,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何雨柱没有回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沾满机油,曾用铁锤敲击金属,也曾拿起粉笔给妹妹讲题。 现在,这双手却被告知,它所连接的大脑,是国家最高机密的最后一道保险。 “三重保险。”警卫员似乎看穿了他的混乱,主动解释,“这是何总设计师当年定下的最终预案。” 他走到档案柜前,用手指依次点过三个不同的抽屉。 “第一重,将核心技术数据化,植入你的基因序列,作为生物载体。你是活的保险,可以移动,可以思考,最难被发现。” 何雨柱的眼皮跳了一下。 “第二重,物理备份。就是这里的全部档案。如果生物载体出现意外,这里是最后的火种库。” “第三重,人员隐蔽。所有参与过核心项目的技术员、警卫、后勤,全部被宣布‘死亡’,更换身份,分散到全国各地。我们是守护者,也是备用的启动者。” 警卫员最后看向何雨柱:“而你,是计划的执行者。” 门口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 杨振民靠着门框,挣扎着想站直身体,但左腿的伤势让他身体晃动,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 警卫员立刻上前,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子弹还在里面,伤到了骨头。必须马上取出来,不然这条腿会废掉。” “我死不了。”杨振民咬着牙,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的任务是带你出来,现在任务还没完成。别把我当成一个残废。” 他的话是对何雨柱说的。 何雨柱从那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杨振民苍白的脸,看着警卫员严肃的表情,看着这个密不透风的地下档案室。 一切都是真的。 父亲不是木匠。妹妹的糖果不是意外。轧钢厂的测试不是审查。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围绕着他和他脑中技术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而他,从一个只想保住工作的学徒,被直接推到了风暴的中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脑海中那片金色的数据流上。 【子任务模块展开:信标追踪、数据解析、战术推演。】 他用意念选择了“信标追踪”。 瞬间,一幅详尽的城市立体地图在他脑中展开。 无数的建筑、街道、管线都化作透明的线条。 在这片复杂的结构图之上,一个微弱但持续闪烁的红点,异常清晰。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连接感。 他能感觉到,那是父亲的位置。 “城北,废弃化工厂。”何雨柱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三号厂区,地下储藏库。” 警卫员的身体站直了。 他没有问何雨柱是如何知道的,只是从自己那身工人服的内袋里,又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油纸。 油纸打开,里面是一份手绘的图纸,上面用各种符号和代号标注了人名与联络方式。 “这是我们掌握的,那个境外间谍组织的部分结构图。代号,‘收割者’。”警卫员指着图纸顶端的一个代号,“他们的目标就是完整的‘火种’技术。陈建华的家人被他们控制了,他被迫设局,把你和何总设计师都引出来。” 何雨柱看着那份结构图。 “他们为什么要现在动手?” “因为他们等不及了。”杨振民接过了话头,他靠在墙上,呼吸急促,“‘火种’计划的核心,可以直接推动某个领域的军事技术跨越二十年。国际局势紧张,有人想在天平上增加一个决定性的砝码。” 何雨柱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窃取,这是为了改变国运的豪赌。 而他和父亲,就是赌桌上的核心筹码。 警卫员将那份结构图递给何雨柱:“何总设计师被带走时,留下了信息。‘收割者’不会立刻伤害他,他们需要他配合,解开技术的底层逻辑。你脑中的数据,和他的知识,两者结合,才是完整的‘火种’。” “我们还有时间。”警卫员下了结论。 “时间不多了。”何雨柱看着杨振民的腿,“他的伤等不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外面全是敌人。” 【战术推演模块启动。】 【当前困境分析:人员受困(1),重伤员(1),外部封锁(A级)。】 【最优解推演中……】 何雨柱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档案室,有其他的出口吗?”他问警卫员。 “有。一条维修通道,可以通到城市下水道系统。”警卫员回答,“但那条路很长,带着他,我们走不远。” “那就得有车。”何雨柱看向杨振民,“杨组长,外面有你们的人吗?能接应的。” 杨振民苦笑了一下:“有。但现在,我联系不上他们。我们被隔离了,任何试图靠近这里的人,都会被当成敌人。” 死局。 警卫员忽然开口:“有一个办法。但很冒险。” 他走到档案室最内侧的墙壁前,敲了敲一块金属板。“这里面,封存着何总设计师当年留下的一套备用装备。里面有我们突围需要的东西。” 他看向何雨柱:“但启动它,需要权限。需要你脑中数据的密钥。” “怎么做?”何雨柱毫不犹豫。 警卫员从墙壁的夹缝中抽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金属板,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电路。他将金属板递给何雨柱:“把手放上去,集中精神,想着‘启动鲁班一号’。” 何雨柱接过金属板,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将手掌按在上面,闭上眼睛。 【检测到外部设备连接请求……】 【密钥匹配中……】 【权限确认:‘柱’。】 【指令接收:启动鲁班一号。】 墙壁发出低沉的机括运转声,那块金属墙板缓缓向内收缩,露出了一个半米见方的储物仓。 储物仓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里面没有枪支弹药,只有一些造型奇特的工具,几个密封的金属药剂管,和一部看起来非常古旧的电台。 警卫员拿起一支药剂管和一个注射器:“这是强效凝血剂和广谱抗生素。可以暂时稳定他的伤势。” 他又拿起另一件东西,那是一个由皮带和金属支架构成的装置。“外骨骼助力支架,原型机。能让他的左腿恢复基本的行走能力。” 他一边为杨振民处理伤口,一边快速说明。 何雨柱则拿起了那部最扎眼的电台,这玩意儿沉甸甸的,外壳上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字母。 “这东西,看着像能上博物馆了。” 警卫员头也不抬地处理着伤口,熟练地给杨振民注射药剂,嘴里说道:“能用就行。普通的电波会被监听,但这个,能让我们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什么声音?” 警卫员终于处理好伤口,将外骨骼支架绑在杨振民的腿上,站起身来。 他看着何雨柱手里的电台,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幽灵的声音。 第58章 遇险信号 档案室里那股子陈年灰尘的味儿,混着铁锈气,呛得人喉咙发干。 警卫员老张从“鲁班一号”金属箱里拎出那台老古董电台,小心翼翼地搁在档案柜顶上。那 “这破烂……还能喘气?”何雨柱看着这堆废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老张没答话,只是拧开侧面的旋钮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接线柱。 “何总工当年亲手改的,专走‘暗河’。”他头也不抬,手指灵巧地把导线接到特定的接线柱上,“普通频道早被筛成了漏勺,只有这个波段,像鬼魂的耳语,他们抓不到。” “暗河?”杨振民靠在墙角,腿上的金属外骨骼支架正发出细微的液压调整声,他疼得额头青筋直跳,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滚,眼神却死死盯着老张的手。 “嗯,当年埋下的应急通讯网,物理隔绝,点对点,像地下河。能用的节点……不多了。”老张拧紧最后一个接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随即抬手,照着电台侧壳就是一巴掌。 嗡—— 一声沉闷的蜂鸣,老电器特有的电流声在死寂的档案室里响起。真空管闪烁起暗红色的光,几秒后,渐渐稳定成一种幽蓝色。那光线微弱,映得三人脸色发青。 何雨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脑子里那副金色的城市地图上,代表父亲何平江的那个红点,清晰地标注在城北废弃化工厂三号厂区地下。 老张拿起一个连着长线的、包裹着厚厚隔音棉的老式耳机,递给何雨柱:“听。”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 冰冷的皮革罩住耳朵,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像是永不停歇的潮汐。 他屏住呼吸,把所有注意力都沉入那片噪音的海洋。 一秒,两秒…… 突然! “滴”,一个极其微弱、极其短促的声音,像黑夜里唯一的星。紧接着,又是两声更短的“滴”。 何雨柱浑身一颤。 “有信号!”他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杨振民和老张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脸上。老张立刻凑到电台旁,手指悬在一个布满刻度的调谐旋钮上,低喝:“节奏!记下来!” 耳机里,那微弱得几乎是幻觉的“滴”声再现。 何雨柱把全部精神都灌进了耳朵里。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信号戛然而止,耳机里重归一片沙海。 何雨柱一把扯下耳机,急促地重复:“五长、五短!五长、五短!三长、三短!”他手心全是冷汗,那组节奏像烙铁烫在脑子里。 老张的眉头拧成了死结:“五五三三,最高级别的遇险信号!重复两次,是双重示警!” “警告什么?”杨振民忍着剧痛追问。 “位置暴露!陷阱!”老张语速快得像在开火,“化工厂是死局!他妈的,他在告诉我们,别去!” 一股寒意从何雨柱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地图上那个点……在动!很慢,但确实在动!他在想办法离开那里!” 他脑中那金色的信标红点,正以一种极其艰难的速度,在地图上挪动,方向是远离化工厂核心区。 杨振民的脸在幽蓝管光下阴沉得能滴出水,他咬着牙,撑着墙想站起来,外骨骼的液压杆发出一阵“嗤嗤”的轻响:“不能等!必须接应!那帮杂碎发现他在发信号,会下死手!” “怎么去?”何雨柱强迫自己冷静,“外面全是他们的人!” “维修通道!”他想起什么,“档案里有!通下水道!” “晚了。”老张摇头,眼神里是一种经历过太多次失败的沉重,“他们既然敢用化工厂做饵,这附近早就被圈死了。这间档案室,也撑不了多久。” 他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头顶传来,震得档案柜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是金属被暴力撕开的尖锐声响,就在他们进来的暗道入口方向! “操!找到入口了!”杨振民脸色大变,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动作快得根本不像个伤员。 “走!维修通道!”老张一声低吼,人已冲到档案室最里侧的墙壁前。他双手插进两块金属板的缝隙,手臂肌肉坟起,发出一声闷哼。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沉重的金属板被他硬生生拉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的缝隙! 一股更浓重的潮湿霉味和铁锈味混合着阴冷的风,扑面而来。缝隙后,是一条狭窄的金属维修梯,垂直向下,深不见底。 “下!”老张果断下令,自己却闪身挡在通道口,背对他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乌沉沉的微冲,枪口对准了档案室门口。 何雨柱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架起杨振民:“杨组长,撑住!” “废话!”杨振民骂了一句,伤腿用力一蹬,大半重量压在何雨柱身上。 两人几乎是滚爬着挤进那道狭窄的缝隙,踏上冰冷的维修梯。何雨柱刚向下探出一步,就听到老张在外面说: “何雨柱,记住,你爹是英雄,别给他丢人。” 何雨柱心头一震,回头想说什么。 “滚!”老张头也不回地吼道,同时拉动了枪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是他们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下一秒,沉重的金属门被老张反手猛地推回原位,伴随着机关锁死的“咔嚓”声,将他们与档案室彻底隔绝。 头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子弹上膛的声响。 哒哒哒哒哒哒!!! 爆豆般的枪声就在档案室内猛然炸响!子弹打在金属档案柜上,发出刺耳密集的叮当声,火花四溅!紧接着是老张那支微冲低沉而短促的反击咆哮! “老张!”何雨柱回头嘶吼。 “走啊!!”老张的吼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顺着梯子下到底!右拐!别回头!!!” 何雨柱眼睛瞬间红了,他死死咬着牙,几乎是用拖的,拽着杨振民沿着狭窄陡峭的维修梯拼命向下! 冰冷的金属扶手硌得手掌生疼,杨振民那条伤腿每一次磕碰在梯子上,都发出压抑的闷哼。 第59章 种子……没丢 何雨柱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爆炸…老张… “快走!”杨振民猛地抓住何雨柱的手臂,眼神里是决绝的催促,“别让老张白…” 他话没说完,何雨柱猛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身体紧绷,侧耳倾听。 烟尘弥漫的隧道深处,隐约传来蹚水的脚步声!不止一个!速度很快,正向他们这边逼近!踩在泥水里发出的“啪嗒”声,在死寂的下水道里异常清晰刺耳。 追兵!他们从别的口子下来了! 何雨柱的心跳得像擂鼓。前有堵截?不,后面那条路刚被炸塌了大半!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眼前这条弥漫着烟尘、不知通向何方的恶臭隧道! 他一把将杨振民更深地推进墙壁的凹陷处,自己则猛地转身,背靠着冰冷的、布满粘腻苔藓的隧道壁,挡在杨振民身前。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在黑暗中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拳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猎杀者特有的压迫感。 烟尘中,几个模糊而迅捷的黑影轮廓,已经出现在前方隧道的拐角处。 何雨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他死死盯着那烟尘中逼近的黑影,牙齿几乎要咬碎。 脑中那金色的地图疯狂闪烁,标记着父亲艰难移动的红点,标记着这条死亡隧道的走向,标记着身后杨振民粗重的喘息…… 绝境!真正的绝境! 就在第一个黑影即将冲出烟尘,踏入何雨柱视线范围的刹那—— “呼啦!” 一阵强烈到极点的气流猛地从他们侧后方——也就是刚刚被炸塌堵塞的方向——狂涌而出!这气流带着灼人的热浪和浓烈的硝烟味! 紧接着,一个魁梧得如同破城锤般的身影,竟然硬生生从那堆还在冒着烟、滚烫的混凝土和扭曲管道残骸中,撞开了一个豁口,裹挟着碎石和火星,轰然冲了出来! 是警卫员老张! 他浑身浴血,衣服破烂不堪,半边脸被血和灰烬糊住,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他另一只完好的手里,赫然紧握着一颗拔掉了保险栓的卵形手雷! “柱子!带他走——!!”老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决绝!他像一头受伤的狂狮,完全无视了前方拐角处被惊得动作一滞的追兵,也完全无视了身后可能随时再塌陷的废墟,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颗哧哧冒着白烟的手雷,狠狠掷向追兵逼近的隧道深处! “老张!!”何雨柱的嘶吼声被巨大的爆炸声彻底吞没!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狭窄的下水道里掀起毁灭性的冲击波!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金属碎片和浑浊的泥浆,如同怒涛般席卷而来! 何雨柱只来得及死死护住身后的杨振民,整个人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拍在隧道壁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 烟尘、火光、碎石、惨叫…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前方的隧道口被爆炸的烟尘彻底吞没,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变成了混乱的哀嚎。 几块滚烫的碎石砸在何雨柱身上,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爆炸的方向,眼睛赤红。 混乱的烟尘中,一个踉跄的身影挣扎着向后退了几步,正是老张。他背对着爆炸的方向,整个人摇摇欲坠,每一步都踏在血与泥混合的污秽里。 “老张!”何雨柱挣扎着想冲过去。 “别过来!!”老张猛地回头嘶吼,那张布满血污和烟灰的脸狰狞可怖,仅剩的一只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钉在何雨柱脸上。他一边吼,一边踉跄着后退,身体重重撞在隧道壁上才勉强稳住。他身后,是那堆被炸塌后又被他撞开的废墟豁口,里面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和火光,像地狱的入口。 “走…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有出路…”老张的胸膛剧烈起伏,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嘴里不断涌出血沫,声音微弱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何雨柱看着他那惨烈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老张仅剩的那只眼睛,目光越过何雨柱,落在他身后的杨振民身上,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眼神里传递着某种沉重的托付。然后,他猛地转回头,看向那烟尘弥漫、追兵哀嚎的隧道深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嘲弄的狞笑。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摸索着腰间。那里,赫然还挂着两颗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卵形手雷! “来啊…杂碎们…”他低低地嘶吼着,手指颤抖着摸向手雷的保险栓。 “不——!”何雨柱目眦欲裂,就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柱子!”杨振民猛地一把死死拽住何雨柱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清醒,“听他的!走!你想让老张白死吗?!想让你爹也死在那帮杂碎手里吗?!” 杨振民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何雨柱冲动的热血。他看着老张那决绝的背影,看着他颤抖着摸向保险栓的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就在这时,烟尘中,隐约又有新的、更加沉稳的脚步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传来!追兵的后续力量到了! 老张似乎也听到了,他猛地回头,最后看了何雨柱一眼。那只独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急切和催促。 “走!!!”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何雨柱浑身剧震。他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血红的决绝。他不再看老张,不再看那即将爆发的死亡风暴,一把架起杨振民,嘶吼道:“走!” 两人一头扎进恶臭弥漫、黑暗幽深的隧道深处,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狂奔! 身后,传来老张那嘶哑癫狂、如同野兽般的狂笑,还有他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穿透烟尘和爆炸余音的一句话: “告诉老何…种子…没丢!!” 第60章 你脑子的钥匙 紧接着—— 轰!轰!!! 两声更加惊天动地的爆炸,如同死神的怒吼,猛地从身后追来!狂暴的气浪再次狠狠撞在何雨柱和杨振民的后背,推着他们向前踉跄扑倒! 灼热的气流裹挟着碎石和无法形容的焦糊腥臭味,瞬间充满了整个隧道!头顶的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混凝土碎块再次轰然砸落,彻底堵死了他们来时的路,也淹没了身后的一切声响。 只有那毁灭性的爆炸声,还在狭窄的管道里疯狂回荡、撞击,如同地狱的丧钟,每一下都狠狠敲在何雨柱的心上。 他和杨振民扑倒在冰冷腥臭的泥水里,被震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只有尖锐的蜂鸣。何雨柱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分不清是泥水还是泪水,他死死盯着身后那被彻底封死的、弥漫着死亡烟尘的隧道,拳头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浆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杨振民剧烈地咳嗽着,吐掉嘴里的泥浆,撑着外骨骼支架艰难地想爬起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咳…咳…振作点…还没完…老张用命…给我们撕开的口子…不能…不能浪费…” 何雨柱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甩掉手上的泥浆和血水混合的污渍。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恸,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疯狂的火焰取代。他伸手,一把将杨振民从泥浆里拽了起来。 “走!”何雨柱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在摩擦,“去化工厂!接我爸!” 他脑中,那个代表父亲位置的红点,依旧在缓慢而艰难地移动着,方向固执地远离着化工厂的核心区域。老张用生命换来的时间,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膝的恶臭泥浆里,在仅存几盏应急灯惨绿光线的指引下,向着隧道深处亡命狂奔。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和血腥味。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不同于应急灯的光亮,还有水流声变得更大。 “出口!前面有光!”杨振民喘息着指向前面。 果然,隧道在前方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布满粗大管道的废弃泵房。泵房一侧的墙壁已经完全坍塌,露出外面深沉的夜色和一条浑浊的、水流湍急的排污河!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河水特有的腥气灌了进来。 “就是这里!跳下去!顺着河漂!能出去!”杨振民急促地说道,指着那黑沉沉的河面。 两人冲到泵房边缘,看着下面翻滚的黑色河水。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震动声,突然从杨振民腰间传出! 杨振民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飞快地从腰间一个防水的战术小包里,摸出一个比烟盒略大的黑色仪器。仪器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灯,正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怎么了?”何雨柱立刻察觉到不对。 杨振民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红光的仪器,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带着一种何雨柱从未听过的、近乎恐惧的颤抖:“定位信标…被激活了…” “谁的?”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 杨振民抬起头,脸色在泵房惨淡的应急灯光下白得像鬼,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何雨柱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冰锥: “你的!他们激活了你体内的生物追踪信标!老何…老何他根本不在化工厂!那个移动的信号…是饵!真正的目标…是你!他们要的不是技术…是要你脑子的‘钥匙’!!” 杨振民嘶哑的声音在废弃泵房里撞出回音,混着下面排污河哗哗的水声,钻进何雨柱耳朵里,像冰锥子捅进去。 嗡——嗡—— 杨振民手里那个比烟盒大点的黑色仪器,红灯闪得更疯了,催命似的。何雨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皮底下,有什么东西跟着那闪动的节奏,一跳一跳地发热发胀。 “操!”何雨柱低吼一声,不是怕,是憋屈,是被人当猴耍的暴怒。“挖出来!杨振民,把你那刀给我!现在就给老子挖出来!” 他另一只手就去掏杨振民腰间挂着的战术匕首。 “何雨柱!你他妈冷静点!”杨振民一把攥住他掏刀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这东西是直接植在你脑干附近神经束上的生物信标!强挖?信不信刀子刚破皮,里面的微型自毁程序就启动,瞬间烧断你半个脑子!你想变白痴还是想直接挺尸?!” “那我怎么办?!”何雨柱猛地抬头,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杨振民,“总不能让它一直叫?等着那群杂碎闻着味儿摸过来?老张白死了?!我爹怎么办?!” 杨振民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急的。 “关机!强行关机有没有用?”何雨柱急促地问,手又忍不住摸向自己后颈那块发烫的皮肉。 “没用的!”杨振民斩钉截铁,“这种级别的生物信标,一旦被远程强制激活,除非目标生物体征消失,或者进入绝对信号屏蔽区,否则它会像跗骨之蛆,持续发送定位脉冲!关机?它压根儿就没有关机选项!” “屏蔽区?哪儿有?”何雨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深地下工事,或者……”杨振民目光扫过泵房下面那条翻滚的、黑黢黢的排污河,浑浊的河水在惨绿的应急灯光下泛着油污的诡异反光,“强电磁干扰环境,或者……足够深的水体!水对特定频段的电磁波有极强的衰减作用!跳下去!现在!或许能暂时干扰它的信号精度,给我们争取点时间!” 几乎在杨振民话音落下的同时,泵房入口那幽暗的隧道深处,远远地,传来了极其细微的、金属刮擦混凝土的声响!还有刻意压低的、模糊的人声! 追兵!他们清理塌方的速度比预想的更快!老张用命换来的那点时间,眼看就要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