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摆烂三年,李二求我当女婿》 第 1 章:公主震怒,一纸奏折要你命! 大唐,凉州。 黄沙如幕,笼罩天地。 这座边陲重镇,是大唐国门,亦是抵御西域诸国的咽喉。 刺史府衙门前。 一辆与周围黄沙土屋格格不入的华贵马车,静静停靠。 车前,立着一道婀娜的身影。 宫装罩体,薄纱遮面,难掩其风华绝代。 正是为逃婚,一路从长安奔逃至此的大唐嫡长公主,李丽质!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 李丽质气得娇躯发颤,胸口剧烈起伏。 她乃金枝玉叶,父皇的掌上明珠。 自长安而来,风尘仆仆,本以为这凉州刺史,怎么也该第一时间出城跪迎。 谁知,她递上代表身份的玉佩后,等来的却是一句冰冷无情的回复。 “刺史大人还在歇息,公主殿下请回吧。” 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了日上三竿! 她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公主,要不……我们先寻个客栈住下?”旁边的贴身丫鬟小环,怯生生地劝道。 “住下?”李丽质猛地回头,声音陡然拔高,“本宫倒是要看看,是何等的封疆大吏,敢在这边防重地,白日酣睡,不理政事!” “他不是睡吗?好!本宫就亲自去看看,他治下的凉州,被他糟蹋成了什么鬼样子!” 话音未落,她一把掀开头上挡风沙的帷帽,不顾丫鬟的惊呼,提着裙摆,直接冲入了凉州城的大街。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的怒火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随即化作了刺骨的寒意。 街道,是干净平整,甚至比长安御道还要坚硬的灰白色大道。 然而,宽阔的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行人,三三两两,衣衫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地靠在墙角,如同失了魂的木偶。 街道两旁的店铺,十家有八家大门紧闭,门板上积着厚厚的沙尘,宛如一座死城。 这诡异的一幕,比单纯的破败更让李丽质心惊。 路修得这么好,城里却像鬼城一样萧条? 这分明是好大喜功,只做面子工程,却将百姓压榨得活不下去的铁证! 这哪里是大唐的西大门?这分明是一座被吸干了血肉的炼狱! 李丽质的心,一寸寸下沉。 她强压怒火,走到那几个靠着墙根的百姓面前,尽量让声音柔和。 “几位老人家,为何这大白天的,街上如此冷清,大家都不去做工吗?” 那几个百姓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见她衣着华贵,不似本地人,懒洋洋地答道。 “急啥,等刺史大人睡醒了,一切都好办了。” “是啊,刺史大人说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睡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挣钱嘛。” “嘘,小点声,可别吵着大人歇息,那可是我们凉州天大的罪过。” 轰! 这几句在百姓口中无比自然的话,落在李丽质耳中,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绝望! 在她看来,这分明是百姓在长期的懒政压迫下,已经彻底麻木,甚至用这种说反话的方式,来发泄他们心中那滔天的怨气! 他们已经不指望这位刺史了! 他们只是在等,等一个永远不会为他们做主的“懒神”睡醒! “蛀虫!” “国之蛀虫!” 李丽质再也无法抑制,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叫林浩的刺史,此刻,竟然还在府衙里呼呼大睡! “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 李丽质猛地转身,快步走回马车旁,胸中的怒火几乎要焚毁她的理智。 她一把夺过丫鬟手中的纸笔,直接用随身水囊里的清水化开墨锭,就在马车的车壁上,奋笔疾书! 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之怒,力透纸背! “禀父皇:” “儿臣长乐,途径凉州,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凉州刺史林浩,好大喜功,懒政成性!其大修官道,粉饰太平,实则不理政事,致使城池萧条,百业凋敝,民怨冲天!” “边防重镇,竟糜烂至此!此獠在任一日,凉州便危殆一日,百姓便多受一日煎熬!” “其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儿臣恳请父皇,为万千黎民计,为大唐江山计,降下雷霆之怒,将此国之蛀虫……就地格杀!” “以儆效尤!” 写完最后一个字,李丽质将笔狠狠一掷,把这封措辞严厉到极点的奏折递给身边的亲卫。 “八百里加急!立刻!马上!送往长安!亲手交到父皇手中!” “是,公主!” 亲卫接过奏折,感受到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杀意,不敢丝毫怠慢,翻身上马,卷起一阵烟尘,朝着长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远去的快马,李丽质眼中的怒火,化为冰冷的杀机。 林浩! 本宫不管你背后站着谁!敢如此祸害我大唐江山,你,死定了! …… 与此同时,刺史府衙,后院。 一株老槐树下,特制的宽大摇椅上,一道身影睡得四仰八叉。 “吱呀…吱呀…” 摇椅轻晃,声音催人入眠。 正是凉州刺史,林浩。 他双目紧闭,呼吸匀称,嘴角甚至挂着可疑的晶莹,睡得物我两忘。 对这位穿越者而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太累了! 有这个时间,多睡会觉,享受一下封建社会朴实无华的刺史生活,不香吗? 奋斗,是不可能奋斗的。 此刻,林浩缓缓睁开了眼,伸了个舒服至极的懒腰。 他打了个哈欠,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来人。” 一名亲兵立刻跑了进来:“大人,您醒了。” “嗯,”林浩懒洋洋地摆摆手,“去把科学院那帮人叫来,本官昨晚做了个梦,想到一个能自动翻书的玩意儿,画个图纸给他们,让他们赶紧做出来。” “以后本官躺着看书,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说完,林浩眼皮一耷拉,竟又要睡去。 亲兵早已习惯了自家大人的行事风格,闻言却是双目放光,激动地重重点头。 “遵命!大人您好好歇着!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他兴奋地转身跑出。 在他看来,大人每一次“犯懒”想出来的东西,都足以改变世界。 而林浩,对那封即将决定他生死的夺命奏折,一无所知。 第2章:凉州急报,帝王杀心 长安,太极殿。 殿内气氛沉凝如铁。 “陛下,吐谷浑狼子野心,屡屡犯边,臣以为,当遣大将西征,给予雷霆一击,方能震慑宵小,安定西陲。” 左列为首的房玄龄手持笏板,声若洪钟。 龙椅之上,李世民身着明黄龙袍,闻言微微颔首,正欲开口。 突然,一阵急促到变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疯狂撞向庄严的殿门。 “报——” 一名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神色惊惶,手中高高举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 “陛下!凉州八百里加急!!”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八百里加急! 这在大唐,只意味着一件事——足以动摇国本的军国大事! “凉州”二字,更是让所有朝臣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那里,是大唐的西大门! “呈上来!” 李世民的声音瞬间低沉下来,心中闪过无数不祥的预感。 是吐谷浑大军压境?还是西突厥撕毁盟约? 内侍总管踉跄着跑到丹陛之下,将信件高高举过头顶。 李世民一把夺过,可当他视线触及封口上那熟悉的印记与清秀字迹时,紧绷的面容竟缓和下来。 “是长乐的亲笔信。” 他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对着下方解释了一句,“这丫头,逃婚都逃到凉州去了,总算还知道给朕报个平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信封,动作随意了许多。 满朝文武也都松了口气,原来是公主的家书,虚惊一场。 然而,这口气,他们松得太早了。 所有人都看到,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正在一点点凝固。 他舒展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大殿内的温度,随着他的沉默,骤降到了冰点。 房玄龄与杜如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愈发浓重的不安。 究竟是怎样的家书,能让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流露出如此骇人的神情? 李世民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一双龙目渐渐爬满血丝!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李世民一掌砸在面前的龙案之上!那坚硬无比的金丝楠木龙案,竟被他硬生生砸出一道清晰的裂纹! “陛下息怒!” 满朝文武“唰”地一下,全部跪倒在地,殿内鸦雀无声,唯有帝王沉重的喘息。 “念!” 李世民指着那封信,对着身旁的内侍总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是……是……” 内侍总管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却感觉重若千钧。 他强自镇定,用尖锐而颤抖的声音,将信中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公之于众。 “禀父皇:儿臣长乐,途经凉州,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凉州刺史林浩,好大喜功,懒政成性……” 随着内侍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所有大臣的脸色都从惊愕,到不信,再到滔天的震怒! 当听到“城池萧条,百业凋敝,民怨冲天”时,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已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 国舅长孙无忌第一个越众出列,他脸色铁青,“凉州乃我大唐西陲屏障,若刺史真如公主所言,懒政至此,致使城防废弛,民心尽失,一旦外敌来犯,国门危矣!” “此非小过,乃是动摇国本之大罪!请陛下,严惩此獠!” “请陛下,严惩此獠!!” 群臣激愤,声浪震殿。 李世民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顶点。 “朕的子民!朕的子民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缓缓站起身,扫过跪伏在地的群臣,最后,落在一个身形清瘦、眼神刚直的中年官员身上。 “马周!” 被点到名字的官员身体一震,立刻出列,叩首在地,声如洪钟。 “臣在!” 马周,以直言敢谏,不畏权贵闻名。 他是李世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监察之剑! “朕命你,即刻起程,持朕节杖,赴凉州!” “将那刺史林浩的狗头,给朕带回来!” “朕要让天下所有官员都好好看看,看看懒政怠工,欺上瞒下者,是何下场!”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皆以为此事已成定局。 然而,被点名的马周,却在重重叩首之后,并未立刻起身领旨。 他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似乎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李世民眉头一皱:“马周,你还等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周会高呼“臣领旨”时,他却抬起头,沉声道:“陛下,臣……不敢奉诏!”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就连房玄龄与杜如晦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马周疯了吗?竟敢在陛下雷霆之怒下,公然抗旨! “你说什么?”李世民目光猛地锁死在马周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你敢抗旨?!” 无尽的帝王威压如山岳般压下,马周的额头渗出冷汗,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息怒!臣并非为林浩开脱,此獠若真如公主所言,罪恶滔天,臣恨不能亲手剐之!但国法如山,审案需有铁证。仅凭公主一面之词便授以先斩之权,此非律法之正道。” “臣身为监察御史,风闻奏事是本分,查明真相更是天职!请陛下准臣先赴凉州彻查此案。若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臣再请旨,将其明正典刑,昭告天下,如此方能让天下臣工心服口服!”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为马周捏了一把汗。 李世民死死地盯着马周,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良久,李世民眼中的狂怒竟缓缓退去,笑出了声,“好!好一个马周!好一个刚正不阿的监察御史!” “朕,准了!” 马周心中一松,正要叩谢。 “但是!”李世民话锋一转,“朕丑话说在前面!你给朕查!给朕仔仔细细地查!可若是查明,公主所言句句属实,那林浩就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届时,你便不必回报,不必请旨!” “朕,同样赐你——” “先!斩!后!奏!之权!” 这一下,马周再无异议。 他知道,这是帝王最后的底线,也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臣,领旨!” 马周重重叩首,眼神决绝,“若查证属实,臣必不辱使命,亲斩此獠,以正国法,以慰民心!” 下朝后,殿内恢复了死寂。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道刺目的裂纹,许久,他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辅机,派个人跟着去。” “朕要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第3章:这通天神路竟是人修的? 长安城外,官道之上,一列马车在烟尘中颠簸前行。 为首的马车内,御史中丞马周端坐不动,任凭车身如何剧烈摇晃,他自岿然如山。 身旁锦盒中,静静躺着天子赐予的节杖与那道分量千钧的圣旨。 “先斩后奏”,这四个字,是帝王雷霆之怒的体现,也是对他马周最大的信任。 但他深知,监察御史的天职,是查明真相,而非凭一封公主的信,就草率定人生死。 林浩,到底是国之蛀虫,还是另有隐情?长乐公主所言,究竟是句句属实,还是被表象蒙蔽? 这一切,都需要他亲眼去看,亲手去查。 离开关中平原,道路愈发难行。 所谓的官道,早已在年久失修中沦为陷阱,坑洼遍地,车轮深陷其中,颠簸得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大人,这鬼路也太难走了!” 一名随行的年轻御史掀开车帘,满脸痛苦地抱怨,“官道尚且如此,那凉州城内,怕是真的如公主所言,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马周闻言,眉头微蹙,心中那杆天平,不由自主地向着“林浩有罪”的一方,又倾斜了一分。 风餐露宿数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凉州地界。 “大人,前方就是凉州界碑!”探路的校尉嘶声来报。 马周正襟危坐,准备迎接更糟糕的路况。 然而,就在车队越过界碑的瞬间—— “咯噔!” 一声清脆的硬响自车轮下传来,那足以将人骨头颠散的剧烈摇晃,竟戛然而止! 车厢内,瞬间变得平稳如履平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平坦、坚硬、呈现出奇异灰白色的康庄大道! 它光滑得宛如玉带,一路向西,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吁——!” 车夫惊骇之下猛地勒住马匹,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所有官员纷纷走下马车,脸上只剩下呆滞与震惊。 “这……这是什么路?!” “天杀的!这比长安的御道还要平整!” “是整块的巨石铺就的吗?不可能!天下哪有能铺出百里之长的完整巨石!”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条凭空出现的神奇大道,震得魂飞天外。 一个巨大的疑团,在马周心中轰然炸开。 公主信中,不是说那林浩好大喜功,懒政成性吗? 懒政,会修出此等利国利民的神奇大道? 这……这需要何等通天的手笔?这真的是那个“国之蛀虫”所为? “走!”马周压下翻江倒海的惊疑,声音嘶哑地低吼:“沿着此路,全速前进!” 众人领命,回到车上。 这一次,感觉天差地别。 车轮滚过坚硬平坦的路面,发出“哒哒哒”清脆悦耳的声响,速度比在土路上快了何止一倍! 更重要的是,再无半点颠簸,平稳得让人产生一种荒谬的舒适感。 那因连日奔波而积累的疲惫与对案情的预判,竟在这神奇的大道上,被一点点颠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烈的惊奇与困惑。 疾行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商队,几辆大车满载货物,正从凉州方向缓缓驶来。 “停下,问话!”马周下令。 一名校尉立刻上前拦住商队。 为首的中年商人面色黝黑,笑容爽朗,见到马周一行人的官服,连忙躬身行礼:“草民见过各位大人。” 马周掀开车帘,直指脚下大道,开门见山:“本官问你,此路何物所铺?何人所建?” 听到这问题,那商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为一种发自肺腑的骄傲与自豪,他猛地挺直了腰杆,朗声道:“回大人的话!此路名为‘水泥路’,乃是我们凉州刺史林浩大人,亲手所创,并督造而成!” “什么?!” 马周与身后所有官员,如遭雷击,齐齐失声! 林浩? 那个在公主信中懒政误国的林浩? 他发明的? 商人见他们不信,兴致更浓,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各位大人有所不知!以前我们凉州这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走商的弟兄们苦不堪言!一车货运到长安,路上就得颠坏三成!” “可自打林大人来了,一切都变了!他捣鼓出这叫水泥的神物,遇水则化,干了比石头还硬!” “然后,林大人就带着我们全城百姓修路!他还说了一句顶顶有道理的话,如今已是我们凉州的口头禅了!” 马周喉头滚动,追问道:“什么话?” 那商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崇敬语气,一字一顿地吼道: “要想富,先修路!” 轰! 六个大字,简单粗暴,却如同六道天雷,狠狠劈在马周的天灵盖上,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何等高瞻远瞩的经世之言! 这是何等经天纬地的旷世奇才,才能悟出如此朴素而又直指核心的至理! 这……这会是那个被弹劾懒政的“国之蛀-虫”能说出来的话?! “大人您看,” 商人指着自己满载的货车,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现在有了这水泥路,路好走了,车跑快了,货物也安全了!我们商队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十倍不止!城里百姓,靠着修路,家家户户都挣了工钱,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 “我们凉州百姓都说,林大人就是文曲星下凡,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大救星!” 说到这里,商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道: “对了,各位大人,你们要是现在进城,可千万别被吓着。” “我们林大人有令,凉州白日风沙大,日头毒,不宜劳作,故全城休沐!所有衙门、商铺、作坊,一律关门歇业,要办事,等下午凉快了再说!这叫……错峰工作!” 商人的话音刚落,马周的瞳孔骤然收缩! 全城休沐? 他奉旨前来查案,结果连城门都进不去了? 不!不对! 马周猛地看向凉州城的方向,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这到底是体恤百姓的“错峰工作”,还是那林浩得知自己前来,提前上演的一出…… 空城计?! 第4章:斩我?你先给我投个资! “大人!” 身后一名随行的年轻御史策马上前,压低了声音,“此路虽奇,或为个例。我等奉天子之命,持先斩后奏之权,若因一事一物而迟疑,便是对圣命的动摇!当立刻入城,宣读圣旨,将林浩拿下,再行审问,方为正途!” 这番话,句句在理,是臣子最稳妥、最正确的做法。 只要冲进城去,将那林浩一刀斩了,便是大功一件,圣心大慰。 可…… 若公主所言有误会,自己斩掉的,就不是一个国之蛀虫,而是一个能经天纬地、造福一方的旷世奇才! 到那时,他马周,将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如何面对大唐的国法与未来? 他闭上眼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边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边是家国栋梁不可错杀。 他陷入了为官以来最深沉的权衡。 那名年轻御史见他沉默,还想再劝,却被马周猛地睁眼打断。 再次睁开眼时,马周眸中已再无半分犹豫:“钦差仪仗入城,所见所闻,皆是粉饰。” “布衣匹夫入城,所见所闻,方为真实。” “本官此来,非为杀人,而是为求真。真相不明,国法不立。” “传我命令!” “全队人马,城外十里寻一隐蔽地扎营,封锁消息,不得暴露身份,不得惊扰地方!” “啊?”年轻御史大惊失色,“大人,这……这若被陛下知晓……” “若陛下怪罪,所有罪责,由本官一人承担。”马周没有理会他的惊惶,翻身下马,三两下解下自己身上那件显眼的官袍,连同节杖一起,郑重地交给副手。 “本官要换上便服,亲自入城看看。” …… 凉州城,西市。 午后的阳光不再毒辣,街道上的人流和商贩渐渐多了起来,喧闹声取代了白日的寂静,整座城池焕发出勃勃生机。 林浩背着手,悠哉游哉地在街上闲逛。 他不是巡查,也不是体察民情,纯粹就是在为一件事发愁——钱。 “自动翻书机”的图纸已经扔给科学院了,可那帮家伙又来哭穷,说实验新材料需要经费。 但如今这凉州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哪里还有经费来搞这个。 必须得找个大金主,拉一笔天使投资才行。 正愁眉不展间,他的视线忽然被不远处的一行人吸引了。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质地上乘的丝绸便服,虽然面带风尘,却掩不住那一身久居上位的气度。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步伐稳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外地来的大客商? 林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不,“肥羊”就在眼前。 而他不知道,他眼里的这只“肥羊”,正是微服私访的御史大夫,马周。 马周正带着两名护卫,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街道干净整洁得不像边陲之城。 行人精神面貌与公主密信中描述的“行尸走肉”截然不同,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忙碌而充实的劲头。 店铺家家开门迎客,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欣欣向荣之景。 这……这哪里是什么破败鬼城? 马周心中的疑团,已然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道身影忽然热情洋溢地凑了上来,笑嘻嘻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老板,请留步!” 马周一愣,抬眼便看到了林浩那张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脸。 不等马周开口,林浩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态度熟络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老板,我看你印堂发亮,气宇轩昂,周身一股藏不住的富贵之气环绕,一看就是干大事,赚大钱的人!” 马周和他身后的护卫,当场就懵了。 这是什么人?街头的江湖骗子? 护卫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可下一刻,他们却愣住了。 因为周围的路人、商贩,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了见怪不怪、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嘿,你们看,林大人又开始了!” “啧啧,这位外地来的老板看起来气度不凡,怕是要被大人给盯上了。” “我赌一文钱,一炷香之内,这位老板就会被大人说得晕头转向!” “我赌两文,他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大人走!” 这些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马周和护卫的耳中。 林……林大人? 这个举止轻浮,油嘴滑舌,活像个市井无赖的年轻人,就是凉州刺史,林浩?! 马周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而林浩,完全没理会他们的错愕,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激情推销。 “老板,相逢即是缘分!” “我这儿有个能改变世界,让你财源滚滚的绝佳项目,有没有兴趣,投资一下?” 投资? 这是什么词? 马周本想询问此地情况,结果话到嘴边,硬生生被林浩这套闻所未闻的说辞给憋了回去。 “我跟你讲,我们凉州,现在正处于腾飞的前夜!”林浩拉着马周,唾沫横飞,激情四射。 “我正准备搞一个凉州高新产业开发区,专门招商引资!” “只要你投钱进来,我给你股份,每年年底给你算分红!你要是技术过硬,还能技术入股!” “你看上哪块生意,我甚至可以给你特许经营权!你想想,到时候那钱还不是哗哗地流进口袋?” 股份?分红?特许经营权? 马周感觉自己的脑袋彻底宕机了。 他活了半辈子,饱读诗书,官至御史大夫,自问见多识广,可眼前这年轻人嘴里冒出来的词,他一个都听不懂! 可满城百姓,竟无一人觉得奇怪!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切,在凉州,才是常态! 这林浩,根本不是在胡闹,而是在用一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治理着这座城市! “走走走!”林浩见他一脸“震撼”的表情,以为是说动了对方,更是热情。 他不由分说,拉着马周的袖子就往一个方向走。 “口说无凭,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样板工厂!保证让你大开眼界,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 “哎……你……” 马周就这么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面面相觑,彻底石化。 马周之前特意叮嘱他们,没有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如今他们只能眼睁看着堂堂帝国御史大夫,手持先斩后奏大权的钦差大人,被那个他们本该捉拿的“罪官”,当成一个“潜在的冤大头”,给……给绑架去谈生意了? 第5章:钦差懵了!这工厂里,藏着盛世大唐 马周几乎是被林浩半拖半拽地,踉跄着拖进了一座院落。 院墙是寻常的夯土墙,毫不起眼。 可那座大门却异常气派,门楣之上,悬着一块崭新的乌木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六个鎏金大字——“凉州第一肥皂厂”。 “老板,来,这边请!” 林浩一推门,一股浓烈而奇特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油脂被熬炼的腻味,混杂着草木灰的碱味,却又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植物清香中和,钻入鼻腔,古怪却不难闻。 绕过一道绘着“招财进宝”的俗气影壁。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马周瞬间定在了原地。 他的双目,控制不住地圆睁,瞳孔剧烈收缩! 只见宽阔无比的厂房内,数百名身着统一青蓝色短褐的匠人,竟男女混杂,分列于数十条长长的木案两侧,组成了一条条望不到头的“人龙”。 每个人,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只重复着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木案上游,有人手持一张绷着细韧兽筋的木弓。 “噌——” 一拉一推之间,一大块淡黄色的膏状物,便被整齐划一地分割成寸许见方的小块,分毫不差。 方块顺着光滑的木案滑下,到了中段。 另一人眼疾手快,拿起一枚沉重的铜印,对准滑来的方块,手臂肌肉一紧。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两个古朴的“凉州”篆字,便已深深烙印其上。 力道、位置,与前一块,与前一百块,别无二致! 末端,则是一双双快得只见残影的手。 那些手飞快抓起裁切得同样大小的油纸,三折两叠,一个精巧的纸包便已成型,被利落地丢入一旁的木箱之中,堆积成山。 整条“人龙”行云流水,衔接得天衣无缝,快得令人心头发麻! 如此效率…… 不,这已经不是效率的问题了! 这是一种将人变成机器的恐怖技艺! “这……这是何物?” 马周的声音干涩。 “流水线。” 林浩的语气轻松,指着那条不断流动的生产线,“一种能将生产效率提升到极致,把每一个人的作用都发挥到极限的绝妙法子。” 他随手一指,指向厂房最里面的一面墙。 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漆木板,用白灰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一长串数字。 “此乃功赏榜。每个人完成的件数,都有专人记录。干得多,拿得多,日结日清,月结月赏。我这里,不养懒汉!” 不养懒汉…… 马周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个被长乐公主弹劾为“旷工怠政、大唐第一懒官”的人,却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不养懒汉”的恐怖体系! 这是何等的荒谬! 何等的讽刺!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功赏榜”上,排在第一位的名字,那个名字后面跟着一串长得惊人的数字。 他不需要懂什么叫“计件”,他也能想象出,这个工人的收入,必然远超旁人,甚至可能比一些小吏的俸禄还要高! 这种激励方式,绕开了所有的道德文章、圣人教诲。 它简单、粗暴,却直抵人心最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马周的心,彻底乱了。 他感觉自己毕生所学的经义策论,在这条简单粗暴的“流水线”和“功赏榜”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就在这时,他的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发现,在这条高速运转的生产线上,竟有近半数是女子! 她们和男人一样,穿着同样的工服,做着同样的工作,动作甚至比一些男子还要麻利! 阴阳失序,男女混杂! 成何体统! “林大人!” 马周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拽住林浩的衣袖,“女子于家中相夫教子,纺纱织布,方为正道!如今你令其抛头露面,与男子混杂劳作,实乃有伤风化,败坏纲常!非治世之景!” 在他看来,这便是公主信中“压榨百姓,日夜不休”的铁证! 此獠,竟连妇人都不放过! 林浩闻言,却用一种看古董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老板,你这思想,太老旧了。” 林浩撇了撇嘴,忽然指向功赏榜上一个名字:“看到没?王寡妇,上月功赏榜第一。靠着这双手,她一个人养活了三个孩子,还把卧病在床的婆婆送去了咱们凉州最好的医馆。” “马老板,你来告诉我。” “是让她在家里守着贞节牌坊,眼睁睁看着孩子饿死、婆婆病死,更有风化?” “还是让她靠自己的双手,挣得一份家业,挺直腰杆养活一家老小,更有德行?” “这……” 马周被这番话噎得脸色涨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浩却又用一种极为随意的语气,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 “我们凉州,正在试点九年义务教育。凡凉州户籍的适龄孩童,无论男女,都必须入学,学费全免。” “至于你担心的妇人劳作不便……”林浩笑了,指了指厂房的另一个方向,“那边有厂区配套的托儿所。女工上班时,孩子就放在那里,有专人看管,教他们读书写字,还管一顿热乎的午饭。” “万一工作中出了意外,比如切肥皂时不慎划伤了手,我们还有工伤保险,医药费由我刺史府全额报销,误工期间,工钱照发。” 林浩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可他每说一句,马周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是面无人色,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托儿所? 工伤保险? 九年义务教育? 这些词汇,他一个都听不懂。 但他能明白这些词汇背后,所代表的,那如山一般沉重的含义! 那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对底层百姓无微不至的关怀! 那是一种将民生福祉,真正落到每一个针脚,每一处实地的经世济民之策! 马周呆立当场,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被碾得粉碎。 那个被朝廷百官认定为“国之蛀虫”“奸猾懒官”的年轻人,正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有些畏惧的方式,在凉州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进行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 公主……错得何其离谱! 而他自己,手持着那根要斩杀这位经天纬地之才的节杖,又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可悲! 从肥皂厂出来,林浩看马周已经被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更加得意。 他拍了拍马周的肩膀,笑道:“老板,你这表情我见多了。第一次看到流水线生产的人,都是这个反应。” “不过这才哪到哪。” 林浩指向远处一片开阔地带,那里矗立着几排巨大的厂房式建筑,“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核心资产——凉州科学院!” 第6章:知识就是力量?不,这是神迹! 科学院? 马周跟着林浩的脚步,心中疑惑更盛。 这个林浩,到底还藏着多少他闻所未闻的东西? 两人来到科学院门前。 马周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威严的牌匾,什么“皇家学院”的金字招牌。 结果眼前只有一块普通的木板,上面用墨笔写着八个大字: “知识就是力量。” 字体工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 马周念出这句话,感觉浑身都被电了一下。 知识就是力量? 这话听起来简单,可细想起来,却有种颠覆一切的味道。 “这话是我想出来的。” 林浩得意地解释,“我们这些搞技术的人,靠的就是知识,有了知识,就有了改变世界的力量。”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奇特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是书香,而是各种金属敲击声、炉火熊熊的烟味、还有某种刺鼻的化学品气息。 马周愣住了。 这哪里像什么学院? 分明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匠作坊!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院子里那些人的状态。 他们一个个衣衫沾满油污,头发凌乱,双眼却亮得吓人,状若疯魔。 有人围着一个奇怪的杠杆装置,兴奋地大喊大叫: “成功了!成功了!我们真的把那头牛吊起来了!” “哈哈哈!这杠杆原理太神奇了!以前要十个人才能抬动的东西,现在一个人就能搞定!” 另一边,一群人围着一堆黑乎乎的矿石和焦炭,争得面红耳赤: “我觉得温度还不够高!” “不对!是配比有问题!” “都给我安静!让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能炼出更好的钢!” 马周看得眼皮直跳。 这些人哪里像读书人? 分明是一群疯子! “怎么样?” 林浩满脸自豪,“我这科学院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干活又卖力。” “他们平时都在研究什么?”马周忍不住问道。 “多了去了。” 林浩掰着手指头数,“物理部研究力学、光学这些;化学部研究各种材料配方;还有材料部专门搞冶金技术改进。” 物理部?化学部?材料部? 马周一个词都听不懂,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正说着,刚才研究杠杆的那群人注意到了林浩,立刻像朝圣一样围了过来。 “林大人!您来得正好!我们刚刚验证了《基础数理》第三章的杠杆定律!” “大人,您看,我们按照书上的公式,真的能用很小的力,撬动很重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神迹啊!以前我们只知道怎么用杠杆,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能这样用!” 马周注意到,这些人提到的《基础数理》,显然是某本书。 而他们对林浩的态度,不是下属对上官的敬畏,更像是信徒对神明的崇拜。 “都是小意思。”林浩摆摆手,“继续研究,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是!大人!” 几个人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马周看得直咽口水。 这些人的状态,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们不是在学什么经史子集,不是在背什么圣人教诲,而是在研究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而且,研究得如此投入,如此狂热。 “来,老板,我带你去材料部看看。”林浩拉着马周继续往里走,“那边正在搞一个大项目,保证让你开眼界。” 材料部设在最里面的一间大厂房里。 刚一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巨响,还有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推门进去,马周差点被热浪掀翻。 只见厂房中央,架着好几个巨大的坩埚,下面烧着熊熊炉火。 一群满脸汗水的工匠,正围着坩埚忙碌不停。 有人往里面加矿石,有人控制火候,还有人不断记录着什么数据。 “林大人!您来了!”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匠人看到林浩,立刻跑了过来,满脸兴奋: “大人,好消息!我们按照您的指导,调整了碳的含量,已经炼出了硬度远超百炼钢的实验钢!” 说着,他拿出一块黑乎乎的金属块,“您看,这块钢的硬度,比咱们平时用的钢,硬了至少三成!” 马周瞪大了眼睛。 百炼钢,那可是大唐最好的钢铁了。 能比百炼钢还要好三成? 这是什么概念? “不错。”林浩接过那块钢,仔细看了看,“不过还有改进空间。” 说着,他走到旁边的一块小黑板前,拿起石灰笔就开始写写画画。 “你们看,钢的硬度主要取决于碳含量。碳多了,钢硬但脆;碳少了,钢软但韧。” 他一边画图,一边解释: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特定温度下,控制脱碳和渗碳的过程,让碳原子均匀分布在铁原子之间。” 碳原子?铁原子? 马周完全听不懂。 但他看到,那些工匠听得如痴如醉,不时点头称是。 “原来如此!” “大人,您这解释太透彻了!我们以前只知道怎么炼,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炼!” “有了这个理论指导,我们就能炼出更好的钢了!” 马周震惊了。 他本以为林浩只是一个会下命令的官僚,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亲手指导技术! 而且,他的理论体系,完全超出了传统工匠的认知范围。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刺史,这是一个技术宗师! “老匠,我问你一个问题。” 马周忍不住走到那个老匠人面前,“你为何如此投入这些研究?” 老匠人一愣,随即激动得浑身发抖: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匠户,祖祖辈辈都被人瞧不起,说我们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 “可林大人却告诉我们,我们手中的活计里,藏着''格物致知''的大学问!” “我们不是工具,我们是探索世界道理的先驱!” “以前我只知道打铁,现在我知道了铁为什么会变成钢!” “以前我只会按照师父教的方法做,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匠人眼中闪着泪花: “林大人给了我们知识,给了我们尊严!我们这辈子,就算死也要报答大人的恩情!” 马周如遭雷击。 他明白了。 林浩不仅给了这些人财富,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知识和尊严。 他建立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机构,而是一个信仰“科学”的独立王国。 在这个王国里,知识就是力量,技术就是真理。 传统的等级秩序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全新的价值体系。 “怎么样,老板?”林浩走过来,拍了拍马周的肩膀,“现在相信我这里有投资价值了吧?” “只要你投资进来,我保证让你的钱翻十倍,不,一百倍!” 马周嘴角抽搐。 投资?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手中那根先斩后奏的节杖。 斩掉这样一个人,真的是为国除害吗? 还是说,他即将犯下大唐建国以来最大的错误? 第7章:一捧烂泥惊天变,马周的惊天豪赌 看着马周已经被科学院里的各种奇技淫巧震得一愣一愣的,林浩心中暗爽。 这位“金主大佬”明显已经被忽悠得有点上头了。 趁热打铁! “老板,你觉得刚才看到的怎么样?”林浩笑眯眯地问道。 马周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几个字:“确实......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那算什么。”林浏摆摆手,“我刚才给你看的,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核心技术,我还没拿出来呢。” 核心技术? 马周精神一震。 经过刚才的震撼,他已经完全相信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刺史,绝对掌握着某种改变世界的神秘力量。 “什么核心技术?” “跟我来!” 林浩神秘一笑,带着马周走出科学院。 “我带你去看看,我是怎么把最普通的石头,变成比钢铁还要神奇的东西的。” 两人出了城,来到城郊的一片开阔地。 远远地,马周就看到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工坊。 巨大的石磨在缓慢转动,发出沉闷的“轰隆隆”声响。 几座高大的圆锥形建筑直插云霄,顶部还冒着袅袅热气。 最震撼的是那些堆积如山的原料。 白色的石灰石、黄褐色的粘土、还有各种颜色的矿石粉末,分门别类地码成了一座座小山。 “这就是我的水泥厂。”林浩指着这片工业景观,满脸自豪,“整个大唐,独此一家。” 水泥? 马周记起来了,就是修那条神奇大道用的材料。 “林大人,这水泥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如此坚硬?” “老板你问得好!” 林浩搓了搓手,进入了“教授模式”。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灰石,又抓了一把粘土。 “你看,万物皆由更微小的东西构成,我们称之为''元素''。” 元素? 马周眉头紧皱。 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就像这块石头,看起来是一整块,实际上是由无数个小到肉眼看不见的微粒组成的。” 林浩一边说,一边将石灰石捏碎,“这些微粒,我们叫它''分子''。不同的分子,有不同的性质。” 分子? 马周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疯狂转动。 这些概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听起来又充满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 “水泥的秘密,就在于高温之下,这些石料里的''元素''会重新结合,形成全新的物质。” 林浩的眼神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个过程,我们叫它''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 马周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虽然无法完全理解这些词汇的含义,但却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是一种全新的知识体系! 一种能够解释世界运行规律,甚至改造世界的学问! “来来来,我给你现场演示一下。” 林浩招手叫来几个工人,“把配比好的生料送进窑里,按照标准流程煅烧。” “是,大人!” 工人们熟练地将各种原料按照精确的比例混合,然后送入那座高耸的圆锥形建筑中。 “这叫回转窑,温度能达到一千四百多度。”林浩解释道,“在这种高温下,石灰石会分解,释放出某种气体,剩下的物质会和粘土中的成分结合,形成全新的化合物。” 一千四百度? 马周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概念? 就连铁匠铺里的炉火,也不过七八百度而已。 这家伙竟然能造出温度如此恐怖的炉子!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给你看看这东西的真正价值。” 林浩从怀里掏出纸笔,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开始画图。 他画得很快,但线条精准,比例协调。 不一会儿,一座宏伟的大坝就出现在了石板上。 “你看,有了水泥,我们就能建造这样的水坝。” 林浩指着图纸,“它能拦截江河,蓄水灌溉,还能发电。” 发电? 这又是什么? 马周已经不想问了。 他发现自己每问一个问题,这个年轻人就会抛出更多让他无法理解的概念。 “还有这个。” 林浩又画了一座桥梁,跨度惊人,造型优美。 “水泥桥,能跨越最宽的河流,承载最重的车马。以前需要绕行几十里的路程,现在一座桥就能解决。” 马周看着图纸上那座桥,心头狂跳。 他能想象得出,如果真的建成这样的桥梁,对交通运输会带来多大的改变。 “还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林浩越画越兴奋,一张张图纸飞快地画出来。 水渠、城墙、码头、仓库...... 每一个都设计精巧,结构合理。 马周看着这些图纸,眼中渐渐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水利遍布、道路通达、城池坚固、无惧天灾的强大帝国! “老板,激动吧?”林浩放下笔,看着马周激动得微微颤抖的双手,满意地笑了。 “只要有了水泥,大唐的基建能力将发生质的飞跃。到时候,什么洪水、干旱、外敌入侵,统统不是问题!” 马周用力地点头。 他已经被彻底征服了。 这不是什么奇技淫巧,这是能够改变整个帝国命运的神技! “可惜啊......” 就在马周沉浸在美好愿景中时,林浩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马周急忙问道。 “这些工程,都需要大量的计算。力学计算、结构计算、材料计算......太费脑子了。” 林浩挠了挠头,露出一脸苦恼的表情。 “我这人吧,天生就不喜欢动脑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躺着把事情办了。” 马周:??? “所以我现在正在研究一种叫差分机的东西,让机器帮我算数。” 林浩的眼神又开始发光,“到时候,我只要把数据输入进去,机器就能自动算出结果。我就能安心地躺着了。” 差分机? 机器算数? 马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这家伙的“懒”,竟然能推动他去发明更高级的东西! 这还是人吗? “咕噜噜......” 就在这时,回转窑里传来了沉闷的响声。 “好了,差不多了。”林浩走到窑口,“该出料了。”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熟料取出来。 那些原本各自为政的石灰石、粘土、矿物粉末,经过高温煅烧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物质。 颜色变深,质地更加致密。 “现在还不能用,要先冷却,然后磨成粉末。” 林浩指挥着工人们将熟料运到巨大的石磨旁。 “轰隆隆......” 石磨转动,将冷却后的熟料磨成了细腻的粉末。 “来,老板,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林浩舀了一瓢水泥粉末,又抓了几把沙子和石子,倒在一个木槽里。 然后,他倒入清水,开始搅拌。 “这个过程叫水化反应。” 林浩一边搅拌一边解释,“水泥粉末遇到水,会发生复杂的化学变化,最终凝固成比石头还硬的物质。” 马周死死地盯着木槽里的那滩灰色泥浆。 起初,它看起来和普通的泥巴没什么区别。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泥浆开始变稠,流动性越来越差。 半个时辰后,它已经不再流动。 一个时辰后,表面开始发硬。 马周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 硬的! 而且还有温度! “这......这是为什么?”马周震惊地问道。 “化学反应会释放热量。”林浩笑道,“这证明反应正在进行。”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滩泥浆已经完全凝固,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马周用手触摸着这块温热而坚硬的人造石,手掌微微颤抖。 他知道,他触摸到的,不仅仅是一块石头。 而是一个新时代的基石! “怎么样,老板?”林浩拍了拍马周的肩膀,“现在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了吧?” “现在投资,你就是原始股东。我给你1%的股份,未来整个大唐的路,都有你的分红!” 第8章:这哪是鬼城,说是治世样板也不为过 水泥厂离开后,马周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老板,怎么样?激动吧?” 林浩拍了拍马周的肩膀,“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再带你转转?” 马周摆摆手:“不用了,林大人。我想......我想自己走走看看。” 他需要独自验证一下。 眼前这个林浩,实在是颠覆了他的所有认知。 他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 “行啊!”林浩爽快地答应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我给你个好东西。” 马周接过一看,这张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记,还有各种小图案。 “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凉州美食地图!” 林浩得意地解释,“城东的胡饼最香,城西的羊肉泡馍最正宗,城南有家酒肆的葡萄酒堪比西域贡品。你按图索骥,保证吃得爽!” 美食地图? 马周拿着这张“地图”,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那我就先走了,老板慢慢逛!” 林浩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如果有人问你是谁,你就说是我朋友,来考察投资的。大家都会热情招待你的!” 说完,这家伙就真的走了,留下马周一个人站在原地。 马周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该看看这座传说中民怨冲天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进入城区,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景象,就让马周愣住了。 街道规划得整整齐齐,每家每户门口都摆着一个统一样式的木桶。 木桶上还写着字:“生活垃圾专用”。 马周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木桶里装的都是一些菜叶子、果皮什么的。 更奇怪的是,街道上竟然有专门的人在打扫卫生。 几个身着统一服装的清洁工,手持扫帚和铁锹,正在清理路面的垃圾和马粪。 他们动作熟练,配合默契,很快就把一段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场景,连长安城都没有! 长安虽然繁华,但街道卫生全靠各家各户自觉,哪有专门的清洁工? 马周越走越惊讶。 他发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前所未见的“规范化”。 坊市布局合理,商铺招牌统一规格,就连卖菜的小贩都有固定摊位。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排样式统一的建筑,门口挂着“公共厕所”的牌子。 公共厕所? 马周眨眨眼,走进去看看。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差点让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干净! 太干净了! 不仅没有异味,地面还铺着平整的石板,墙壁刷得雪白。 最神奇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专人维护! 一个中年大叔正在用石灰粉消毒,动作认真仔细。 “客官,您慢用!”大叔看到马周,热情地打招呼,“石灰消毒,保证卫生!” 马周哑口无言。 上个厕所都有人服务,这还是边陲小城吗? 走出“公共厕所”,马周的三观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继续往前走,远远地听到朗朗读书声。 循声而去,发现是一个挂着“扫盲班”牌子的大院。 扫盲班? 马周好奇地走进去。 院子里搭着几个简易棚子,每个棚子里都坐着密密麻麻的人。 有孩童,有成年男女,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们手里都拿着同样的课本,跟着先生一起朗读。 “人之初,性本善............” 这是《三字经》,马周听得出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先生拿起了另一本书:“下面我们学习《基础算术与度量衡》第一课............” 《基础算术与度量衡》? 马周凑近一看,发现这本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凉州刺史林浩编著”几个字! “一尺等于十寸,一丈等于十尺............” “加法的原理是什么?就是把两个数字合并起来............” 先生讲得通俗易懂,学生们听得聚精会神。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举手发问:“先生,为什么要学算术?” 先生笑了:“老丈,您想想,您卖菜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被人算错账?学会了算术,谁还能坑您?” 老者恍然大悟:“对啊!我一天到晚被那些奸商糊弄,就是因为不会算账!” 马周站在门口,心情无比复杂。 知识,在这里不再是士族的专利。 无论老幼,无论贫富,只要愿意学,就有机会获得。 这种景象,在整个大唐都是前所未见的! 离开扫盲班,马周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板,上面张贴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走近一看,标题是《凉州基础法》。 马周仔细阅读,发现这部“基础法”涵盖了商业、民事、卫生、治安等各个方面。 条文通俗易懂,赏罚分明。 比如:“商户不得缺斤短两,违者罚银十两,再犯加倍。” “随地吐痰者,罚扫街一日。” “夜间喧哗扰民者,罚银一两。” 条条框框,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规范得明明白白。 但最让马周震惊的,是这部法律的第一条: “刺史林浩之一切命令,若与本法相悖,民众有权向监察委员会申诉。” 马周瞪大了眼睛,反复读了三遍。 林浩竟然主动将自己的权力关进了笼子里! 这与所有封建官僚的逻辑完全背道而驰! 哪个当官的不想要绝对权威? 可这家伙倒好,自己给自己上枷锁! 就在马周震惊之际,一队巡逻的民兵经过路口。 这些民兵装备精良,身着统一的皮甲,腰佩制式长刀。 但让马周意外的是,他们对百姓的态度竟然异常和善。 路过一个推车的老人时,几个民兵主动上前帮忙推车。 “大爷,车重吗?我们帮您推一段。” “不重不重,你们巡逻要紧!” “没事,举手之劳。” 民兵们说笑着帮老人把车推过了斜坡,然后继续巡逻。 老人感激得直点头:“谢谢,谢谢!” 马周看得目瞪口呆。 这支武装力量,不是城市的压迫者,而是守护者! 他们维护的不是官府的威严,而是百姓的安宁! 整个下午,马周像个游魂一样在城里转悠。 他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活力、秩序和希望。 干净整洁的街道,热情友善的民众,井然有序的商业,还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这哪里是公主奏折里那个民不聊生、几近崩溃的“破败鬼城”? 这分明,就是一座只存在于圣人书卷中的治世样板! 夕阳西下,马周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客栈,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林浩不是在治理凉州。 他是在进行一场前所未闻的社会实验!一场以“效率”、“法制”和“人本”为核心的恐怖实验! 而这一切的动机,竟是他那个看似荒谬绝伦的终极理想——偷懒! 可偏偏是这种“偷懒”,才催生出最完善的制度,最先进的技术,以及……最美好的生活。 第9章:一碗羊肉泡馍,却是民心所向 夜幕降临,凉州城却没有陷入黑暗。 马周走在石板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街道两旁亮起的一盏盏灯火。 不是普通的油灯,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明亮光源,将整条街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什么灯?怎么这么亮?”他忍不住问路过的一个小贩。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小贩笑道,“这是我们林大人发明的煤气灯!用煤炭烧出来的气体点燃,比油灯亮十倍不止!” 煤气灯? 马周又听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词汇。 这个林浩,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发明? 顺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往前走,马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整条街热闹非凡,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香味扑鼻而来。 卖胡饼的、卖烤羊肉的、卖葡萄酒的,一个挨着一个,生意都好得很。 最让马周意外的是,这些夜市摊贩竟然都有统一的小推车,车上还插着小旗子,写着“夜市经营许可证”。 连夜市都管理得这么规范? 他随便选了一家看起来人最多的食肆走了进去。 “客官,里边请!”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今晚有新鲜的羊肉泡馍,保证您吃了还想吃!” 马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羊肉泡馍。 邻桌坐着几个刚下工的汉子,从穿着打扮看,应该是工厂的工人和城防民兵。 他们正大声地聊着天,语气轻松愉快。 “老王,今天你们组的产量怎么样?”一个民兵模样的汉子问道。 “别提了!”被叫老王的工人摆摆手,“差一点就破纪录了!就差那么几块肥皂,可把我气死了!” “哈哈,明天加把劲,争取拿第一!” “那可不!拿了第一,林大人发的奖金能顶我半个月工钱!” 马周侧耳倾听,发现他们的话题全都围绕着工作、奖金、还有各种新奇的东西。 “听说科学院那帮疯子又搞出新玩意了?” “对!叫什么望远镜,能看得老远老远的!” “有啥用?” “你懂个屁!”一个壮汉不满地说,“上次高炉炼钢成功,林大人直接发了三个月薪水的奖金!那望远镜要是搞成了,能看清天上的星星,说不定还能提前发现敌人!这是给咱们保命的!” 马周心头一震。 这些普通百姓,竟然能理解那些高深技术的价值? “不过话说回来,”老王突然压低了声音,“林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抠了!科学院那帮家伙又申请新经费,咱们的奖金估计又得缓发。” “你这话说得!”旁边一个年轻工人马上反驳,“林大人抠是抠,但花的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你看看咱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强了多少倍?” “那倒是。”老王点点头,“我儿子现在在学堂念书,不花一文钱!我媳妇在肥皂厂上工,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就是就是!”民兵插话道,“我们现在的装备,比州府的正规军都好!那些钢刀,削铁如泥!” 马周静静地听着,心情越来越复杂。 这些人对林浩的拥护,不是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信赖。 “对了,听说新农具试验成功了?”有人问道。 “嗯!我表哥在农具厂,说是林大人设计的新犁,一头牛能顶以前两头牛的活!”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今年的冬小麦种下去,明年一亩地能多收一石粮食!” “我的天!多收一石?那咱们凉州,岂不是要变成粮仓了?” “何止粮仓!”老王激动地拍桌子,“林大人说了,要把咱们凉州建成整个大唐最富的地方!让长安城的那些贵人都羡慕死!”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热烈得很。 就在这时,一个民兵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朝廷来钦差了。” 马周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钦差?来干嘛的?” “不知道啊,听说是个很大的官。” “不会是来查咱们林大人的吧?”老王担心地问。 “别瞎想!”年轻工人摆手,“咱们林大人能有什么问题?把凉州治理得这么好,朝廷应该嘉奖才对!” “我倒是担心另一件事。”民兵皱着眉头说,“万一朝廷发现林大人的厉害,把他调到别的地方怎么办?” 这话一出,整桌人都沉默了。 “不会吧?”有人小声说,“林大人走了,咱们怎么办?” “是啊,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要是林大人被调走了......” “闭嘴!”老王狠狠瞪了一眼,“别说这种丧气话!林大人是咱们凉州的福星,他不会走的!” “就是!林大人说过,要在凉州干一番大事业!” “对!谁敢动我们林大人,咱们就跟他拼了!” 马周听着这些朴实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百姓对林浩的担心,竟然不是怕他出事,而是怕他被调走! 他们把林浩当成了什么? 救星?福星?还是......神明? “客官,您的羊肉泡馍来了!” 老板笑眯眯地端上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泡馍,碗里的羊肉块大得惊人,汤汁浓郁得让人直咽口水。 “托林大人的福,咱们这羊肉,现在管够!”老板自豪地说,“以前一年都吃不上几次肉,现在想吃就吃!” 马周低头看着碗里的泡馍,突然觉得这碗普通的食物变得沉甸甸的。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热!烫!鲜! 滚烫的汤汁在嘴里爆开,浓郁的羊肉香味直冲鼻腔,配上嚼劲十足的馍块,这味道...... 马周闭上眼睛,这辈子从未吃过如此充满生活气息的一餐。 这不只是一碗泡馍,这是一座城市的味道,是千万百姓的血汗和希望! 民心如水,载舟覆舟。 他摸了摸怀里那道空白圣旨,手指微微颤抖。 这份圣旨,在此刻变得无比沉重,让他不敢轻易下笔。 然而,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将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了下来。 第10章:深夜来客,赵国公的屠刀 深夜时分,钦差营地一片寂静。 马周独自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前一盏昏黄油灯摇曳不定。 他双手捧着那碗温热的羊肉泡馍,却再也吃不下一口。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那些充满希望的脸庞。 那些为了美好生活而拼搏的身影。 还有林浩那种看似荒诞实则天才的“偷懒哲学”。 这一切,都让他对即将要做的事情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大人!” 帐篷外忽然传来亲卫急促的声音。 马周猛地抬头,眉头紧皱。 “何事?” “营外有一人,自称奉赵国公之命前来拜见。” 赵国公? 马周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赵国公长孙无忌! 当朝第一权臣,太宗皇帝的亲小舅子,权势滔天的关陇集团首领。 他怎么会派人来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城? 难道说,朝中的权力斗争,已经延伸到了这个偏远的凉州城? 马周深吸了一口气。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帐篷。 这人约莫三十余岁,身材匀称,步履如猫,双眼精光闪烁。 一看就知道是长孙无忌府中培养的顶尖密探。 “小人程刚,见过马大人。” 男子抱拳行礼,声音低沉有力。 马周没有客套,直接开口。 “你奉赵国公何命而来?” 程刚环视了一圈帐篷,然后压低了声音。 “国公爷让小人提醒大人,圣上仍在气头上。” “长乐公主的奏折字字泣血,大人在凉州拖延的时日,已经太久了。” 马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太久了? 他来凉州才不过三天! 可这句话里蕴含的威胁意味,却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 “国公爷的意思是?” 程刚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人,恕小人直言。” “这个林浩,能在凉州搞出如此大的动静,背后绝不简单。” 马周心中一震。 “你有何凭据?” “据国公爷的调查……” 程刚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马周的表情。 “此人极有可能与某些朝中势力有牵连。” “甚至可能是废太子李承乾的旧部!” 废太子李承乾! 马周瞳孔猛然收缩。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利刃直插他的心脏。 废太子李承乾谋反案,是太宗皇帝心中永远的痛。 任何与此案有关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林浩真的与李承乾有关系…… 马周强压住心中的震惊。 “你可有确凿证据?” 程刚摇摇头,但眼中闪过一丝狡猾。 “证据嘛,暂时还没有确凿的。” “但是大人想想,一个被发配的刺史,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凭什么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那些所谓的发明,那些前所未闻的技术,真的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这番话,说得马周心中犯起了嘀咕。 确实,林浩的表现太过惊人了。 那些超越时代的技术,那些颠覆性的理念,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能想出来的吗? 但是…… 马周想起了林浩那双清澈的眼神。 想起了他那种天真得近乎愚蠢的“偷懒”哲学。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什么阴谋家吗? “国公爷派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程刚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 “当然不是。” “国公爷知道大人的为难,特地让小人带来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马周眯起了眼睛。 “什么方案?” “林浩之才,确实难得。” 程刚缓缓说道。 “杀之可惜,留之又有隐患。” “国公爷的意思是,可留其命,废其职,将其押送回京,交由陛下发落。” “如此一来,大人既完成了圣命,又免于错杀之咎。” “而那些技术和人才,也能为国所用,岂不是皆大欢喜?” 马周听完,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 什么两全其美? 这分明是要将林浩的“凉州模式”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而那些技术和人才,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中? 还用问吗? 当然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集团! 他们看中的,不是林浩这个人,而是他手中那些能够改变世界的技术! “国公爷考虑得真是周到啊。” 马周冷笑一声。 程刚没有听出马周话中的讽刺,继续说道。 “大人明鉴。” “国公爷说了,大人若是照此办理,他会在圣上面前为大人美言。” “大人的前程,自然是一片光明。”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国公爷的亲笔信,里面详细分析了利弊得失。” “请大人过目。” 马周看着那封信,却没有伸手去接。 “国公爷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我有个疑问。” 程刚眉头微皱:“大人请讲。” “如果我不按照国公爷的意思办,会如何?” 帐篷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大人说笑了。国公爷只是好心提醒,怎么会有什么威胁呢?” 程刚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只是嘛……” “圣上的脾气,大人是知道的。” “万一大人处理不当,惹得圣上震怒,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小人能够帮得上忙的了。” “而且,据小人所知,朝中已经有人开始议论大人此次出使的效率问题了。” “有些人甚至在背后说,马大人是不是年纪大了,办事不如从前利索了。” “另外,小人刚才路过城里,发现那些百姓对林浩确实很拥护。” “不过大人想过没有,如果这种拥护是建立在某种不可告人的基础之上呢?” “万一林浩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这些百姓岂不是都成了他的帮凶?”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杀一个林浩那么简单了。” “大人,小人该说的都说了。” “如何抉择,全在大人一念之间。” 马周如遭雷击。 如果林浩真的被定性为叛逆,那么凉州城内所有支持他的百姓,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且,听这程刚的意思,长孙无忌早就派人在监视林浩了! 甚至可能比圣旨下达得还要早! 那么问题来了。 长孙无忌为什么要监视一个被发配的边城刺史? 除非…… 除非他早就知道林浩会搞出大动静! 马周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整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弹劾案。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而他马周,很可能只是这场阴谋中的一枚棋子! 第11章:焚信拒谋,监察御史的铮铮铁骨 马周面对密探的威逼利诱,沉默了片刻。 帐篷内的烛火摇摇欲坠,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程刚以为马周被说动了,正准备再加把火。 却见马周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简陋的地图前。 地图是林浩的人画的,标注详细得不像边城出品。 每个村庄、每条道路、每座山峦,都清清楚楚。 马周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凉州位置停下。 “你可知,此地四年前,有多少人死于饥荒和流寇?” 程刚愣住了。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来说服马周的,不是来聊民生的。 “大人这是......” “三百四十七人。” 马周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男子一百二十三人,妇孺二百二十四人。其中饿死者占七成,死于流寇者占三成。” 程刚皱起眉头:“大人,您说这些是何意?” “而如今。”马周转过身,目光直视程刚,“已经连续三年,是零。” 零。 这个字砸在程刚心头,让他莫名感到了几分不安。 马周继续道:“你可知,此地如今能日产精铁百斤,肥皂千块,月修驰道十里?” “这些东西,是任何一个所谓的‘幕后黑手’能凭空给的吗?” “你觉得李承乾那个废太子,在东宫的时候,造过一块肥皂吗?修过一里路吗?救过一个人吗?” 程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角度,他从未想过。 在他的认知里,政治就是权力,就是阴谋,就是你死我活。 可马周说的这些数字,这些活生生的人命,让他的那套理论突然显得苍白无力。 “大人,国公爷的意思是......” “我管他什么意思!”马周猛地一拍桌子,把程刚吓了一跳。 “我马周奉的是君命,更是国法!” “我看到的是一个能让大唐强盛百年的方略,而不是某些人党同伐异的棋子!” 一字一顿,如雷贯耳。 程刚彻底傻眼了。 他见过太多官员,贪婪的,胆小的,野心勃勃的,阿谀奉承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但是像马周这样,敢于直接硬刚长孙无忌的,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这人是疯了吗? 还是他不知道长孙无忌在朝中的地位? “大人,您......您可要想清楚啊!”程刚急了,“得罪了国公爷,您在朝中......” “闭嘴!” 马周厉声呵斥,声音大得帐篷都在震颤,“赵国公派你来,是监察我,还是干预国法?” “回去告诉他,我马周办案,只唯实,不唯上!” “林浩有功是功,有过是过,一切待我查明,自会向陛下一五一十奏明!” 程刚被这一身浩然正气震得后退了半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官员。 不,准确地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在长安城的官场里,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个人都在站队,每个人都在为了利益蝇营狗苟。 像马周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异类。 一个不怕死的异类。 “大人......”程刚想再说什么,却被马周打断了。 马周大步走到程刚面前,伸出手。 “信给我。” 程刚下意识地把那封长孙无忌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辈子最震撼的一幕。 马周接过信,看也不看,直接将其投入了眼前的烛火中。 “嘶啦——” 信纸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字迹模糊,最终化为灰烬。 程刚彻底呆住了。 那可是赵国公的亲笔信! 里面详细分析了朝中局势,各方利益,可以说是绝密中的绝密。 这家伙竟然连看都不看,就直接烧了? 疯了! 彻底疯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马周平静地看着火光,“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请回吧。” 程刚深深地看了马周一眼。 这个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圣人。 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能说服的。 “大人,您这样做......后果您想过吗?”程刚做最后的努力。 “后果?”马周转过身,眼神清澈得像孩子,“我想过了。”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丢官罢职,流放边疆,甚至杀头。” “但是如果我今天屈服了,昧着良心办了这件事,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程刚彻底无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迂腐文人”吗? 为了什么狗屁理想,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马周那双清澈的眼神,程刚忽然觉得,也许这个世界需要这样的“傻子”。 “既然大人心意已决,小人也不多说了。”程刚默默行了一礼,“告辞。” 说完,他转身走向帐篷口。 刚迈出一步,就听到马周在身后说道: “等等。” 程刚回头,以为马周改变主意了。 却听马周说:“替我给长孙国公带句话。” “什么话?” “马某不才,但还是要劝国公一句。” 马周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入耳,“民心如水,载舟覆舟。别为了一己私利,毁了大唐的根基。” 程刚浑身一震。 这话的分量,他岂能不懂? 这不是在威胁,而是在警告。 警告长孙无忌,不要玩过火了。 “小人......一定转达。” 程刚深深地看了马周最后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帐篷里重新归于安静。 马周独自坐在那里,看着烛火上最后飘散的烟气。 刚才那封信的灰烬,还在桌案上静静躺着。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已经彻底得罪了长孙无忌。 从此以后,他在朝中再无退路。 但是他的心,却一片澄明。 他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些场景。 整洁的街道,有序的商铺,欢声笑语的百姓,还有那些充满希望的脸庞。 这样的治世盛景,他这辈子只在书本上见过。 而现在,它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如果为了政治斗争,就要毁掉这一切,那他宁可不做这个官。 “林浩啊林浩......”马周自言自语,“你这家伙,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竟然能让我马周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 第12章:马周的万言书 凉州城的晨雾尚未散尽,马周的房门便被叩响了。 他一夜未眠,脑中反复回响的,都是林浩那些石破天惊的言论。 “咚、咚、咚——” “马老板,醒了吗?我来汇报项目进度了!” 林浩那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不出丝毫敬畏。 “进。” 门被推开,林浩打着哈欠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卷巨大的图纸,脸上还是那副标志性的“没睡醒”表情。 “马老板,你这金主当得可不称职。” 林浩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背调做这么久,也不知道催催进度,我这心都快凉了。” 马周勉强笑了笑:“林大人,昨日确实有急事。” “行了,别解释了。” 林浩摆摆手,将那卷图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瞬间铺满了整个桌面。“给你看个宝贝,保证让你这投资人血脉偾张!” 图纸展开的瞬间,马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五颜六色的标记,精密得不似凡人手笔。 图纸上,从标注着“水库”与“灌渠网”的蓝色区域,一路扫到“军工厂”和“学院区”,每一个区域,每一条道路的宽度,都计算得毫厘不差。 “怎么样,震撼吧?”林浩得意地一指,“《凉州未来五年发展规划》,我昨晚睡不着,随手画的。” “林大人,这个……”马周的手指落在一根蜿蜒的蓝线上,声音干涩。 “哦,人工运河。” 林浩说得云淡风轻,“从祁连山引水,八十里长,灌溉十万亩良田。顺便嘛,再搞个水电站,给全城供电。” 水电站?供电? 马周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柄重锤反复敲打,寸寸碎裂。 “还有这儿。” 林浩又指向一片赤红色的区域,“钢铁联合体。我要在这儿建一座大高炉,日产钢铁三千斤!到时候,全大唐的兵器都得从我们这儿订!” 日产,三千斤! 马周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知道,如今整个大唐一年的钢铁产量,加起来也不过几万斤。 这家伙,竟敢说要一天产三千斤? “第一步,水利兴农,填饱肚子。” 林浩的语速开始加快,“第二步,钢铁水泥,立起工业的脊梁。第三步,纺织、罐头这些轻工业,用来对外……赚钱!” 马周听得心惊肉跳。 林浩的规划,环环相扣,逻辑严密。 从农业到工业,从民生到军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这真的是凉州未来的发展吗? “看到这块没有?”林浩神秘地指着一个标为“军工实验区”的角落,“这里,我会搞出能让大唐铁骑领先周边百年不止的东西。” “比如?”马周的声音已经有些变形。 “更好的马镫、马鞍。”林浩掰着手指,“更轻便的铠甲,射程更远的强弩……甚至……” “一种能凭空引来霹雳的铁丸子。” 霹雳?铁丸? 马周的心脏狠狠一抽。 天威雷霆,怎能与凡人铁器混为一谈? 他想起了那些炼丹的方士,丹炉炸裂时,也会火光冲天。 但那最多是烧掉胡子,而林浩口中的东西,仿佛是要将九天之上的雷神,锁进一颗小小的铁丸之内! “你的意思是……以人力,造出雷霆?” 马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在听一个疯子讲述最荒诞的梦。 林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马老板,你想象一下,两军对垒,咱们的人只用丢出去几十个铁丸子。霎时间天崩地裂,火光冲天,血肉横飞……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马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但他能感觉到那描述背后,足以颠覆世间一切的恐怖力量。 那不是战争。 那是天罚! 若林浩真能造出此物,那突厥、吐蕃面对的,将不再是凡人的军队! “最关键的是这里。” 林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图纸中央,“教育园区。我要建十个学堂,培养木匠、铁匠、农技师、会计师……我要一整套,能撑起这个新世界的产业工人!” 马周看着那片密密麻麻的小方格,每一个都代表着数百名专业人才的未来。 这种规模的人才培养计划,就连长安的国子监都望尘莫及! "五年。"林浩伸出一只手,”只要给我五年时间和足够的资金,我就能让凉州上缴的税收,能顶得上江南三个富庶州府的总和。" 他拍了拍马周的肩膀:"马老板,这笔投资,你亏不了。我保证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马周木然地点着头,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 江南三个富庶州府的税收总和?那是什么概念? 江南是大唐最富裕的地区,三个州府一年的税收,几乎占了朝廷总收入的一半! 而林浩,竟然说一个边陲小城能达到这个水平? "好了,汇报完毕!"林浩心满意足地将图纸卷起,"我回去继续睡觉了。昨晚熬夜画图,困死我了。" "等等......"马周叫住了他。 "怎么了?" 马周看着林浩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涌起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林大人,保重。" 林浩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马老板,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要去打仗,保什么重?行了,我先撤了!" 看着林浩离去的背影,马周久久无法回神。 送走林浩后,马周独自在客栈中枯坐了整整一天。 水库、工厂、学校、道路...... 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实现,大唐将变成什么样子? 农业产量翻倍,工业实力暴涨,军事装备领先,教育普及全民...... 这将是一个真正的盛世!一个足以傲视千古的盛世! 夜幕降临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 亲卫匆匆跑进来:"大人!" "取最好的笔墨,还要一整刀纸!" "是!" 很快,亲卫将笔墨纸砚全部摆好。 马周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笔蘸墨。 他写的不是审判结果,而是一封长达万言的奏疏。 从水泥路的震撼,到工厂的效率;从科学院的求知精神,到基础法的先进理念;从林浩的宏伟蓝图,到羊肉泡馍里蕴含的民心...... 他将自己在凉州的所有见闻,事无巨细,全部写了进去。 他没有为林浩辩解,而是完全站在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客观地描述和分析凉州模式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它背后蕴含的可怕潜力。 写到最后,他用最恳切的言辞总结:"林浩之罪,在于‘无君无父’,离经叛道;林浩之功,在于经天纬地,利国利民。如何处置,请陛下圣断。但臣马周,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凉州所见,句句属实。" 写完万言书,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封好。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那道可以决定林浩生死的空白圣旨。 这张纸,代表着皇帝的绝对权威。只要他在上面写下"斩"字,林浩就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看着这张空白圣旨上"皇帝信玺"的朱红大印,马周的手颤抖了。 最终,他缓缓地将圣旨移到了烛火之上。 空白圣旨遇火,迅速燃烧,化为一捧灰烬。 伴随着纸张燃烧的声音,马周喃喃自语:"陛下,恕臣不能遵旨。但臣相信,当您看到臣的万言书后,会明白臣今日所为的深意。" 他看着窗外渐亮的天空,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第13章:挪用经费,就为了造个轴承? 天刚蒙蒙亮,马周便将那封万言书仔细包裹好,用火漆密封。 他推开门,亲卫李大壮正守在外面。 “李大壮。” “末将在!” “你跟了我多少年?” 李大壮挠挠头:“八年了,大人。” “那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让你九死一生。”马周的语气异常严肃。 李大壮想都没想:“大人的事,就是我的命!” 马周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万言书郑重地交到他手中。 “这封奏折,你要用最高级别的军情急递,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送达长安。” “必须亲手交到内侍总管王德手中,告诉他,十万火急,直奏御前!” 李大壮接过奏折,感受着它的分量:“大人,这里面写的是……” “别问!”马周厉声道,“记住,除了王德,谁都不能碰这封信。哪怕是长孙国公亲自开口,你也要拒绝!” 李大壮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虽然粗糙,但也知道长孙国公意味着什么。 马周这是在让他得罪当朝第一权臣啊! “大人,万一国公爷真的要强夺……” “那就死!”马周斩钉截铁,“宁可死,也不能让任何人提前看到这封信的内容!” 李大壮浑身一震。跟了马周八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大人如此决绝。 “末将明白了!”李大壮将奏折贴身收好,“大人,我现在就出发!” “等等。”马周从袖中又取出一个钱袋,“路上买最好的马,累死就换,不要心疼钱。记住,越快越好!” 李大壮接过钱袋,咬咬牙:“大人,我一定把信送到!” 说完,他转身疾步离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城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晨雾中。 马周站在客栈门口,望着长安的方向,神情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已经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 现在,就看天意了。 回到房间,马周在桌案前重新坐下。 刚才焚烧空白圣旨的时候,他内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层次的危险。 一旦长孙无忌的密探将焚烧圣旨这件事上报,而他的万言书又没能说服李世民…… 那等待他的,将是君王的雷霆之怒。 抗旨不遵,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马周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恐惧,提笔开始写第二封信。 这次,他写的是家书。 “贤妻如见: 余在凉州公务繁忙,勿念。家中老母身体可好?儿子功课如何? 若余此行有什么不测,你便带着孩子回娘家。余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母子……” 写到这里,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他停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虽然内容读起来平平常常,但字里行间,却透着深深的诀别之意。 就在马周写遗书的时候,凉州城的另一头,林浩正被他亲手培养的“科学疯子”们气得跳脚。 “你们几个!给我出来!” 林浩站在科学院的大门口,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很快,几个穿着简陋工作服的中年汉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正是林浩从工匠中选拔出来的“首席工程师”张铁柱。 “林、林大人……”张铁柱支支吾吾,“您找我们有事?” “有事?”林浩差点没被气笑,“我给你们批的经费是干什么用的?造我的自动翻书机!结果你们造出了什么?” 张铁柱底气不足:“那个……轴承?” “轴承!”林浩重重拍了下桌子,“我要的是翻书机,你们给我造了个轴承?这玩意能翻书吗?” “大人,您别急嘛。”张铁柱赶忙解释,“这轴承可是好东西!比您那翻书机重要多了!” “重要你个头!”林浩彻底暴走了,“我是要躺着看书,不是要研究什么劳什子轴承!” “大人,您听我说!”另一个工匠李三炮插话道,“这轴承是万物转动的基础啊!无论是翻书机还是战车,甚至水车磨坊,统统都离不开它!” “对对对!”张铁柱激动起来,“大人,这可是基础科学研究!比您那个偷懒的发明重要一百倍!” 偷懒的发明? 林浩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出内伤。 合着在这群家伙眼里,他堂堂穿越者的伟大构想,就是“偷懒”? “你们懂什么叫轴承吗?”林浩怒道。 “当然懂!”李三炮得意洋洋,“就是让东西转得更顺滑的圆珠子呗!我们已经做出样品了,您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环,里面镶嵌着几十颗精心打磨的钢珠。 林浩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这特么还真是轴承! 而且制作工艺相当精良,钢珠圆润光滑,内外环配合严丝合缝。 虽然跟现代工业轴承还差得远,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神来之笔了!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个的?”林浩的语气有些缓和。 张铁柱挠挠头:“还不是您教的嘛!您说过,一切机械的根本都在于减少摩擦力。我们琢磨着,既然您的翻书机需要转动,那肯定得想办法让它转得更顺溜。” “然后我们就想起了您讲过的''滚动摩擦小于滑动摩擦''的道理,就试着做了这个。”李三炮补充道。 林浩彻底无语了。 这群憨厚的工匠,竟然无师自通地搞出了轴承的原理! 更要命的是,他们说得还特么有道理! 轴承确实是工业革命的基础部件。 没有轴承,就没有高效的机械传动。 不管是蒸汽机、纺织机,还是后面的汽车、飞机,统统离不开这玩意。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群“科学疯子”的眼光,比他这个穿越者还要毒辣! “那……翻书机呢?”林浩不甘心地问。 “做啊!当然做!”张铁柱拍拍胸脯,“有了这轴承,您的翻书机转起来能顺滑十倍!保证您躺在床上动动手指头,就能翻遍天下所有的书!” 林浩被这话逗笑了。 这群家伙,还挺会拍马屁。 “那行吧。”林浩无奈摆手,“轴承项目我批了。但是条件是,必须先给我做一个样品用在翻书机上!” 第14章:马老板直接投了三千贯 “林大人!” 马周的声音从科学院门口传来,打断了这场关于轴承的激烈辩论。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到这位“马老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今天的马周,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洒脱。 “马老板?”林浩挠挠头,“你来得正好,我正被这群科学疯子气得够呛。他们拿我的经费做轴承,不做翻书机!” “林大人,别吵了。”马周走到众人面前,语气平静得出奇,“你的项目,我投了!” 什么? 林浩愣住了。 张铁柱、李三炮这些工匠也全都呆若木鸡。 刚才还在为经费头疼的问题,突然就有金主主动送上门?这剧情转折来得也太快了吧! “马老板,你确定?”林浩眨眨眼,“我这项目可不是小打小闹,需要的资金量......” “我确定。”马周打断了他,然后转头对门外喊道,“把东西抬进来!” 话音刚落,两个之前一直假扮随从的亲卫,吃力地抬着两个沉重的大木箱走了进来。 那木箱看起来分量十足,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抬着都有些吃力。 “咚!” “咚!” 两个箱子被重重放在地上,整个科学院的地面都震了一下。 林浩和工匠们面面相觑。这排场,有点超出想象啊。 “马老板,这是......” 马周没有回答,而是亲自走到第一个箱子前,将厚重的铁锁“咔嚓”一声打开。 箱盖掀起的瞬间,整个科学院突然安静得针落可闻。 金光! 刺眼的金光!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根根金条,每一根都有成人手掌那么长,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林浩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张铁柱直接坐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李三炮更是夸张,直接揉起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这是......”林浩的声音都在颤抖。 马周面不改色,又走向第二个箱子,同样将锁打开。 这回箱子里装的是银锭,一锭一锭排列得整整齐齐,白花花的一大片,晃得人眼花。 “我的天!” “发财了!” “这得多少钱啊!” 工匠们彻底疯了,围着两个箱子转圈,兴奋得手舞足蹈。 只有林浩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马周。 这个一直被他当成普通富商的“马老板”,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真金白银? 马周察觉到林浩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这是我毕生的俸禄积蓄,大概值三千贯。我不管什么股份了,这笔钱,就算是我个人对凉州科学院的捐赠。” 毕生的俸禄积蓄? 捐赠? 林浩彻底惊呆了。 三千贯是什么概念?一个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就一二十贯,三千贯够一家人富裕地生活一百多年! 而这个“马老板”,竟然要全部捐给科学院? 更关键的是,他刚才说的是“俸禄”积蓄。普通商人哪来的俸禄? “马老板,你到底是......” “我确实不是商人。” 马周看着林浩震惊的表情,淡淡一笑,“我赌的也不是钱。我是在赌大唐的未来。林大人,你的事业,需要钱,而我,恰好有一些。” 这话里的分量,完全不同了。 林浩第一次真正审视起眼前这个男人。 不是商人,有俸禄,能拿出三千贯巨款,说话间透着一股子朝堂之气...... 这特么哪是什么投资人,分明是朝廷大员! 而且还是级别很高的那种! “你......”林浩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马周没有挑明身份的意思,但那句“赌大唐的未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不是生意,这是政治投资。 不,这是信仰投资。 林浩沉默了良久,最终郑重地向马周深深鞠了一躬:“先生高义,林浩代凉州百万军民谢过。” 这一礼,包含了太多东西。 有感激,有敬重,也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 马周受了这一礼,神色坦然。“林大人客气了。” 张铁柱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激动得语无伦次:“林大人,有了这笔钱,咱们什么都能造了!轴承、翻书机,还有您说的那些神仙玩意,统统不是问题!” “对对对!三千贯啊!”李三炮也兴奋得满脸通红,“我们可以买最好的铁料,雇最多的工匠,建最大的作坊!” 其他工匠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用这笔钱能做什么。 有人说要建十个新炉子,有人说要招一百个学徒,还有人说要把整个科学院扩建三倍...... 林浩看着这群兴奋得像打了鸡血的工匠,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瞬间解决了科学院经费紧张的燃眉之急。 不止如此,有了这三千贯,他的很多计划都能提前实施。 更精密的工具,更多的实验设备,更完善的研发体系......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不用再为了省钱而缩手缩脚了。 “马老板......先生。”林浩纠正了称呼,“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马周摆摆手:“不必如此。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我要在奏折抵达长安之前,留在凉州,亲眼见证这笔钱能催生出怎样的奇迹。” 马周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要为自己的万言书,准备一份无可辩驳的物证。” 万言书? 果然是朝廷重臣! 而且是有资格直接面圣的那种! 林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表面上依然保持镇定:“先生放心,我保证让您看到最震撼的结果。” “那就这样定了。”马周点点头,“这些钱,你们随便用。我只看结果。”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先生等等!”林浩叫住了他,“您既然要留下来观察,不如就住在科学院吧。我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 马周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 “兄弟们!”林浩转向那群还在围着金银转圈的工匠,声音洪亮,“活干起来!让咱们的马先生看看,什么叫做奇迹!” 第15章:现代管理学的唐朝实践 “兄弟们,今天咱们来开个大会!” 林浩搬了个小木凳,站在科学院的正中央,手里拿着根树枝当指挥棒。 “有了马先生的资金注入,咱们科学院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干了!但是!” 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钱多了,不代表可以乱花。从今天起,所有项目必须实行标准化管理!” 张铁柱挠挠头:“林大人,什么叫标准化管理啊?” “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拍脑袋决定做什么。”林浩指着旁边两个亲卫抬来的巨大黑板,“看见了吗?从今天开始,所有项目都要上黑板!” 黑板上,林浩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表格,分为五列:项目名称、负责人、预算、时间节点、风险评估。 工匠们面面相觑。这玩意,他们还真没见过。 马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握着毛笔,准备记录。但他很快发现,林浩接下来的操作,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立项申请!”林浩大喊一声,“化学部的兄弟们,你们的焦炭项目,给我详细汇报一下!” 李三炮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林大人,这是我们的计划书……” “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见!” 李三炮清了清嗓子:“焦炭量产项目!我们需要建设专门的炭窑,购买优质原煤,预计需要工人十二名,周期二十天,预算……” 他咽了口唾沫,“二百贯!” “二百贯?”林浩皱起眉头,“凭什么要二百贯?给我详细分解!” 李三炮顿时紧张起来,赶忙翻看手中的纸张:“原煤采购,八十贯。炭窑建设,六十贯。工人薪酬,四十贯。其他杂费,二十贯。” “其他杂费二十贯太多了!”林浩毫不客气地砍价,“十贯足够!预算批准一百九十贯!” 李三炮的脸都快绿了:“林大人,万一有意外怎么办?” “意外?”林浩冷笑,“那就是你的风险控制没做好!说说看,你们的备用方案是什么?” 备用方案?李三炮彻底蒙了。 “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林浩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方案A:原煤质量不达标,立即联系备用供应商。方案B:炭窑损坏,提前准备维修材料。方案C:工人生病,预留替补人员!” 整个科学院鸦雀无声。 工匠们从来没想过,做个焦炭还要考虑这么多问题。但仔细一想,林大人说得确实有道理啊! 马周的笔已经停在了纸上。他震惊地发现,林浩这套管理方法,比朝廷的那些行政流程还要严谨! 更恐怖的是,林浩对每一个环节的成本控制,精确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材料部!你们的高炉建造项目呢?” 张铁柱赶忙站起来,这次他学聪明了,把计划书举得高高的:“高炉建造项目!需要耐火砖三千块,黄土五车,人工三十名,工期一个月,预算五百贯!” “五百贯?你怎么不去抢!”林浩差点跳起来,“耐火砖为什么不能自己烧?黄土为什么不能就地取材?人工三十名是不是太多了?” “可是林大人……”张铁柱委屈地解释,“高炉这么重要,万一出问题……” “出问题就是因为你们不动脑子!”林浩指着黑板,“成本控制的核心,就是花在刀刃上!每一分钱都要有效率!” 他转身面向所有人:“我们是在创业,不是在挥霍!马先生的三千贯,必须发挥出三万贯的效果!” 马周听到这话,内心五味杂陈。林浩刚才向他解释过,这叫“花在刀刃上”。 但让马周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时慷慨得连翻书机都舍得花钱研发的家伙,在正式项目管理上,竟然抠门到了极点! “农业部!你们的新式农具项目呢?” 农业部的负责人王麻子站了起来:“新式农具改良项目!我们要改进曲辕犁,让它更轻便,更省力,预算一百贯!” 话音刚落,张铁柱不干了:“等等!农具要轻便,但也要坚固啊!你们这样搞,犁头用不了几天就坏了!” “那你说怎么办?”王麻子瞪眼,“做得太重,农民根本用不动!” “做得太轻,三天两头坏,农民更吃亏!”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 马周以为林浩会立即裁决,但让他意外的是,林浩居然笑了。 “很好!这就是我想看到的!”林浩拍拍手,“有争议才有进步!王麻子、张铁柱,我现在宣布成立''跨部门联合攻关小组'',你们两个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一起?”两人都愣住了。 “对!一起!”林浩在黑板上画了个圆圈,“农业部负责轻便化设计,材料部负责坚固化工艺。你们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 王麻子和张铁柱面面相觑,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合作。 “时间限制,十天!预算,两百贯!完不成任务,两个人都要受罚!” 马周彻底看呆了。 这种“跨部门协作”的概念,就连朝廷都没有。各个部门之间往往各自为政,很少主动配合。 但林浩居然能让两个本来有矛盾的部门,联合起来解决同一个问题!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 林浩逐一审核了十几个项目申请,每个项目都被他拆解得清清楚楚。 最终,两大核心项目脱颖而出: “高炉炼钢项目”,因为钢铁是所有工业的基础。 “曲辕犁改良项目”,因为粮食是所有发展的保障。 当夕阳西下,会议结束时,整个科学院的氛围完全变了。 工匠们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被精确地组织成了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任务,清晰的目标,严格的时间限制。 马周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记录,内心翻江倒海。 他终于明白了。 林浩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层出不穷的发明,甚至不是那些领先时代的知识。 而是这套能将人力、物力、财力高效组织在一起,朝着一个明确目标前进的管理方法! 这套方法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能够源源不断地产生发明,产生奇迹! 如果朝廷也能采用这种管理方式…… 马周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知道,自己见证的不仅仅是一场会议,而是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始。 “马先生,感觉怎么样?”林浩走到他身边,擦了擦汗。 “震撼。”马周诚实地回答,“林大人,这套管理方法,从何而来?” “嗯……”林浩挠挠头,“梦里学的?” 马周:“……” 就在这时,张铁柱兴奋地跑了过来:“林大人!我们已经开始准备耐火砖了!李三炮也去联系煤炭供应商了!明天一早就能开工!” “很好!”林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累死了,得赶紧回去睡觉。管理这么多人,比发明东西还累人。” 说完,他就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马周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 这家伙……刚才还在精打细算,现在就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的模样? 不过,看着科学院里工匠们热火朝天的忙碌身影,马周知道,凉州已经彻底被激活了! 第16章:疯了吧,他要把石头烧成水? 项目启动大会结束,整个科学院的气氛彻底变了。 之前,工匠们干活凭的是一腔热血和对林大人的崇拜。 现在不一样了。 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份薄薄的纸,上面用最简单的字写着他们的项目名称、负责人、预算额度、还有精确到天的完成时限。 一股无形的压力,也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工匠们不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而是被拧成了一股绳,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而这台机器的总工程师,就是林浩。 “张铁柱!李三炮!” 林浩的声音在刚刚清理出来的巨大空地上回响。 这片地,未来就是整个凉州工业的心脏——高炉炼钢区。 张铁柱和李三炮小跑着过来,脸上还带着开会时的亢奋。 “林大人,您吩咐!”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一个是高炉建造项目组的组长,一个是焦炭生产项目组的组长。” 林浩指着空地,“我就是你们的总工程师。记住,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凉州第一批真正的工程师!” 工程师? 张铁柱和李三炮对视一眼,这个词他们听不懂,但听着就觉得比“工匠”两个字厉害多了。 “总工程师,那咱们第一步干啥?”张铁柱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一步,我先给你们上一课。”林浩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陋的铁匠铺,“你们告诉我,铁是怎么来的?” “打出来的呗!”李三炮抢着回答,“把铁矿石烧红了,用大锤子使劲砸,把里面的杂质砸出来,不就成铁了?” 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工匠的共识,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错!”林浩用树枝在那个铁匠铺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从今天起,忘了你们那些敲敲打打的玩意儿!我们要做的,不是打铁,是炼铁!” 他指着地上,“我们要建一个大家伙,一个能把石头烧成水的大家伙!” “把石头烧成水?”张铁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大人,您没说笑吧?石头怎么可能烧成水?” “是铁水!”林浩纠正道,“我们要做的,不是把铁矿石敲打成铁,而是像烧开水一样,把铁矿石彻底熔化成滚烫的铁水,再把铁水炼成钢水!” 这个比喻,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工匠的认知。 烧开水? 炼铁这么神圣、这么需要力气和技巧的活,怎么能跟厨房里烧水相提并论? 这简直是……对祖师爷的侮辱! 可说这话的是林大人,他们不敢反驳,只能瞪大眼睛,努力去理解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大人,这……这得要多大的火啊?”一个老工匠颤巍巍地问。 “寻常的炭火肯定不行。”林浩胸有成竹,“所以,李三炮,你的任务来了。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给我烧出焦炭!越多越好,质量越高越好!” “焦炭?”李三炮对这个词不陌生,上次实验的时候他们就搞过一点。 “对!就是那玩意儿!”林浩加重了语气,“它才是高炉的口粮,是让石头变成水的关键!”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三炮挺起胸膛,领了军令状,带着化学组的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浩又转向张铁柱:“你的任务更重。我们要在这里,建起大唐的第一座高炉。而建高炉,首先需要一样东西。” “耐火砖!”张铁柱立刻回答,他在项目申请会上已经听明白了。 “没错,大量的,能承受上千度高温的耐火砖。”林浩的表情严肃起来,“凉州本地的砖窑,烧不出这种砖。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建窑,自己烧!” 自己建窑? 张铁柱有点犯难:“大人,这建窑可是个技术活,咱们的人……” “技术,我来解决!”林浩打断他,“你们要做的,是执行!立刻组织人手,跟我去城外找土!” “找土?” “对!找一种白色的,粘性很强的土,叫高岭土!那才是烧制耐火砖的宝贝!” 林浩一声令下,材料部的人立刻行动起来。 马周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像一个局外人,又感觉自己身处一场风暴的中心。 刚才那场会议,已经让他对“管理”二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而现在,他亲眼看到了那套管理方法是如何被付诸实践的。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推诿扯皮。 目标明确,分工清晰,责任到人。 林浩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一道道命令下去,整支队伍便高效地运转起来。 他看到林浩脱下那件看似华贵的外袍,只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衫,卷起袖子,第一个拿起铁锹,带着张铁柱他们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走去。 他不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官僚。 他是一个能亲手画图纸,能亲自带队找原料,能把最深奥的道理用最简单的比喻讲出来的实干家。 马周的内心再次被深深震撼。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城外的山谷里,李三炮已经带着人选好了地方,开始按照林浩给的图纸,建造简易的闷烧窑,滚滚的浓烟很快就升了起来。 另一边,林浩正蹲在一条小河边,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揉捏,然后摇头扔掉。 他带着张铁柱和几十个工匠,几乎把凉州城外的山头跑了个遍。 “不对,这个黏性不够。” “这个颜色对,但杂质太多。” “这个不行,烧出来肯定会裂。” 他就像一个最有经验的老农,又像一个最挑剔的寻宝人,对脚下的土地了如指掌。 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坳里,他挖出了一捧洁白如雪的泥土。 “就是它!”林浩的眼睛亮了,“高岭土!找到了!” 工匠们欢呼起来。 林浩没有停歇,当场就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耐火砖窑的详细设计图。 “看这里,这是预热带,让砖坯慢慢升温,防止炸裂。” “这里是烧成带,温度最高,要用最好的焦炭。” “还有这里,是冷却带,让烧好的砖慢慢降温,增加强度。”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名词,一套套逻辑严密的理论,从林浩口中说出,让围在旁边的制砖老师傅们听得如痴如醉,惊为天人。 他们烧了一辈子砖,今天才知道,一个小小的砖窑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大学问! 马周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满身泥土地给工匠们讲课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见证一座高炉的建造,而是在见证一个文明的基石,被一双来自未来的手,亲手奠定。 傍晚,林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科学院,马周跟在他身后。 “马先生,今天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你的三千贯快要打水漂了?”林浩笑着打趣道。 “不。”马周摇摇头,由衷地说道,“我感觉,我那三千贯,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笔投资。” 林浩哈哈大笑,然后郑重地对马周说: “马先生,你记住了。高炉一旦点火,就不能轻易熄灭。它就像一头吞噬煤炭和矿石的巨兽,日夜不休。” “要么,它为我们源源不断地吐出钢铁的血液,支撑起整个凉州的未来。” “要么,它就把我们所有的心血,连同你的三千贯,一起烧成一堆谁也不认识的垃圾。” 成败,在此一举。 第17章:轰鸣声中,钢铁时代拉开序幕 半个月。 整整半个月,凉州科学院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战争机器,日夜不休。 “又废了!他娘的又废了一炉!” 张铁柱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堆烧得开裂变形的砖块,眼眶通红,这个四十多岁的关西汉子,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这已经是第三批了! 上千块砖坯,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结果又是这个德行! 工匠们垂头丧气,整个工地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哭什么?死人了吗?” 林浩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他走过来,随手捡起一块废砖,用手指敲了敲,又掰开看了看断面。 “升温曲线控制得不对,预热时间太短,砖坯内外温差过大,不裂才怪。” 他把废砖扔在张铁柱脚下。 “所有数据记录了吗?” 张铁柱赶紧爬起来,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记……记着呢,大人。” “那就行。” 林浩点点头,“失败是成功他妈,这句老话听过没?现在咱们见了三次妈了,离成功还远吗?所有人,把失败数据整理出来,重新调整烧制方案,两个时辰后,第四炉,点火!” 没有一句安慰,也没有半句责骂。 但林浩这番话,却比任何鸡汤都有用。 工匠们看着这个始终冷静得可怕的年轻人,心里那股子沮丧劲儿,莫名其妙就散了。 对啊,大人都没放弃,我们有什么脸哭丧? 干! …… 又是三天后。 当第四炉砖成功出窑,每一块都呈现出均匀的淡黄色,敲击声清脆悦耳时,整个工地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有了合格的建材,接下来的进度一日千里。 一座高达三丈,外形奇特,像个笨拙土黄色巨人的高炉,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拔地而起。 它由上千块耐火砖和特制的黏土砌成,外面用巨大的原木搭建成井字脚手架,再用手臂粗的铁条死死箍住,远远看去,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力量感。 在高炉旁边,是两台更加怪异的大家伙。 巨大的水车驱动着连杆,带动两个巨大的木制风箱,进行着一种规律的往复运动。 “呼——哧——” “呼——哧——” 这是林浩设计的往复式鼓风机,能为高炉提供持续而强劲的烈风,是这头钢铁巨兽的“肺”。 “管道接口再检查一遍!密封性是关键!” 林浩正趴在一个离地半人高的管道口,亲自检查着连接鼓风机和高炉的热风管道。 这是另一个划时代的设计。 将鼓风机吹出的冷风,先通过一个预热室,用高炉废气加热后,再送入炉内。 别小看这个操作,它可以将炉温凭空再拔高一两百度! 这是炼出铁水的关键! 马周站在不远处,这半个多月,他几乎成了工地的常客。 他看着林浩从一个慵懒的贵公子,彻底变成了一个满身泥污的工头。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林浩的知识,好像不是凭空想出来的。 他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某种坚韧的兽皮做封面,总是随身携带。 就在昨天,热风管道的一个转角设计出了问题,所有老师傅都束手无策。 只见林浩一个人蹲在角落,拿出那个小本子,用一根炭笔在上面飞快地画着一些鬼画符。 那些符号,马周一个也看不懂。 有的像蝌蚪,有的像爪子,还有各种横竖交错的奇怪线条。 林浩一边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大概一炷香后,他猛地站起来,拿着本子冲到工匠面前,指着图纸大喊:“角度不对!风道阻力太大!把这个弯口改成弧形,半径三尺七寸,不能多也不能少!” 工匠们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结果,问题迎刃而解! 那一刻,马周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瞬间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什么天纵奇才,什么天赋异禀…… 不对! 这根本不是天赋能解释的! 这分明是一套完整的,逻辑严密的,可以计算,可以推演的“学问”! 那个小本子上记录的,就是这门学问的精髓! 马周脑中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林浩背后,一定有一个神秘的师门! 或者,他得到了一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学问典籍”! 这个发现,比亲眼看到高炉建起来,更让马周感到震撼和心悸。 “林大人,所有准备都就绪了!” 张铁柱跑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工地上,所有的工匠,还有闻讯赶来的科学院其他部门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他们仰着头,看着那座沉默的庞然大物,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期待。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把石头烧成水…… 那他们,就是亲手创造神迹的人! 林浩从管道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走到高炉前,环视了一圈众人激动、紧张、混杂着些许迷信的脸。 有人甚至在小声地祈求山神土地保佑。 林浩突然笑了:“都看着我干嘛?等我杀猪宰羊,给这铁疙瘩磕头吗?” 众人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们不拜天,不拜地,也不拜鬼神!” 林浩高高举起火把,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自信的脸,“因为科学,没有侥幸!” “我们烧了三炉废砖,才找到了正确的温度;我们改了七次图纸,才解决了风道的问题!我们做的每一个准备,都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是算出来的!是试出来的!” “所以,接下来,就是实践检验真理的时刻!” 他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成功了,我们开庆功宴,我请大家喝最好的酒,吃最肥的肉!” “失败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就把这堆破烂拆了,坐下来,好好复盘,把所有数据再算一遍,然后,从头再来!” 没有一句豪言壮语,也没有半点虚无缥缈的许诺。 但这种极致的理性,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是啊,怕什么? 大不了,从头再来! 所有人的眼神,都从紧张和忐忑,变成了坚定和坦然。 林浩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走到高炉底部的点火口,将手中的火把,缓缓伸了进去。 干燥的引火木瞬间被点燃。 “鼓风!” 林浩一声令下。 远处的水车开始转动,巨大的往复式鼓风机发出了沉闷的“呼哧”声。 一股强劲的气流被吸入风道,卷着火焰,猛地灌入高炉的腹心! “嗡——” 一声沉闷的轰鸣,从高炉内部传来。 紧接着,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嗡——嗡——轰——” 大地,在微微颤抖。 空气,在迅速升温。 那座笨拙的土黄色巨人,仿佛被唤醒的远古魔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大唐的第一座高炉,正式点火。 第18章:钦差被收买?公主请命斩国贼! 长安城,太极宫。 李丽质在自己的寝宫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青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拍。 “公主,您都走了一个时辰了,歇歇吧。”小环端着茶水,小心翼翼地劝道。 “歇什么歇!” 李丽质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怒火,“马周那个老狐狸,去了快一个月了,连个屁都不放!” 小环被吓了一跳。 自家公主平时金枝玉叶的,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粗俗的话? “公主,您别急,也许马大人是在仔细调查……” “调查个鬼!” 李丽质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来,“那个林浩就是个祸国殃民的败类,有什么好调查的?直接砍了不就完了!” 她越想越气。 那天在凉州,林浩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简直就是在挑衅皇室威严!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什么“科学改变世界”的鬼话! 什么科学? 不就是些奇技淫巧吗? “公主,要不您去问问陛下?”小环试探着说。 李丽质眼睛一亮,对啊,去问父皇! 她风风火火地冲出寝宫,直奔太极殿。 太极殿内,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看到女儿气冲冲地闯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质儿,这么急躁做什么?” “父皇!”李丽质直接跪在地上,“马周去凉州快一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那个林浩到底什么时候处决?” 李世民放下毛笔,看着女儿那张愤怒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这丫头,还是太年轻了。 “质儿,马周是朕的钦差,他自有分寸。你不要着急。” “不着急?”李丽质声音都变尖了,“父皇,您知道凉州百姓过得什么日子吗?那个林浩就是个蛀虫,再不除掉他,凉州就完了!” 李世民心里苦笑。 女儿啊,你要是知道马周现在在干什么,估计能气晕过去。 “质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哪里不简单了?”李丽质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这是父皇您教我的!”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长孙大人求见。” 李世民点点头:“让他进来。” 长孙无忌走进大殿,看到跪在地上的李丽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臣参见陛下。” “舅舅免礼。”李世民摆摆手,“有什么事?” 长孙无忌瞥了一眼李丽质,故意压低声音:“陛下,关于凉州的事情,臣有些担忧。” 李丽质耳朵一竖,立刻爬了起来。 “舅舅,凉州怎么了?是不是马周出事了?” 长孙无忌装作犹豫的样子:“这个……公主,有些事情不便明说。” “什么不便明说?”李丽质急了,“舅舅,您就直说吧!”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世民,见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无奈”地说道: “公主,据臣所知,马大人在凉州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什么意料之外?” “那个林浩,可能用了某种手段,迷惑了马大人。”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甚至有可能……收买了钦差。” 轰! 李丽质脑子里炸开了锅。 收买钦差? 那个林浩居然敢收买朝廷命官? 这还了得! “父皇!”她转身看向李世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您听到了吗?那个林浩不仅祸害百姓,现在连钦差都敢收买!这种人不杀,天理难容!” 李世民头疼得要命。 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明显是在挑拨离间。 但他又不能直接拆穿,毕竟马周那边确实没有消息传回来。 “质儿,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不是我想的那样?”李丽质彻底爆发了,“父皇,您是不是也被那个林浩迷惑了?” “胡说八道!”李世民怒了,“朕岂是那种昏君?” “那您为什么不下旨,立刻处决林浩?”李丽质梗着脖子,“难道要等他把整个凉州都祸害完吗?” 李世民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朕其实很好奇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吧? 长孙无忌在旁边添油加醋:“陛下,公主说得有道理。如果任由此事发展下去,恐怕会影响朝廷威信。” 李丽质听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连舅舅都这么说,那就证明自己是对的! 她突然跪下,声音坚决: “父皇,儿臣请求再次出巡凉州!” “什么?”李世民一愣,“你又要去凉州?” “对!”李丽质昂着头,“儿臣要亲自去监刑!要亲眼看到那个国之蛀虫伏法!” “质儿,你……” “父皇,您不是常说,皇室要为民做主吗?” 李丽质眼中闪着泪光,“凉州百姓水深火热,儿臣身为公主,怎么能坐视不管?” 李世民看着女儿那张坚定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丫头,还是那么单纯。 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凉州,可能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皇,您就答应吧!”李丽质继续恳求,“儿臣保证,这次一定要为民除害!” 李世民沉默了很久。 说实话,他也很想知道马周到底在干什么。 让女儿去看看,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吧。”他终于点头,“但是,你要答应朕,不许胡来。” “儿臣遵旨!”李丽质大喜,立刻磕头谢恩。 长孙无忌在旁边,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很好,这个小丫头片子,终于要去自投罗网了。 三天后,长安城外。 李丽质带着一队亲卫,轻车简从,准备出发。 “公主,我们这次去,是不是就能看到那个坏蛋刺史被砍头了?”小环兴奋地问道。 “当然!”李丽质坚定地点头,“国法如山,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她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城的方向。 父皇,您等着吧。 女儿一定会为您清除这个祸害,维护皇室威严! “出发!” 马蹄声响起,一行人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凉州。 高炉的轰鸣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林浩站在炉前,满脸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温度怎么样?”他问道。 “已经超过一千五百度了!”张铁柱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很好,继续加料!” 马周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座咆哮的钢铁巨兽,心中震撼无比。 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但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历史”,正在快马加鞭地赶来。 两条命运的线,即将在凉州交汇。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19章:失败?不,这是成功的开始! “轰——轰——轰——” 高炉的咆哮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整个凉州城都能听到这种前所未有的轰鸣。 林浩眼睛通红,胡子拉碴,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细铁丝。 这根铁丝被他绑在一根长杆上,就是他自制的“光学高温计”——通过观察铁丝在高温下的颜色变化来判断炉内温度。 “林大人,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张铁柱心疼地看着林浩,“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 “休息个屁!”林浩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是关键时刻,谁敢走一步,我就把谁绑炉子上!” 工匠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他们也累得够呛,但看到林大人这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谁还好意思提休息? 马周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下巴支在手上,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座轰鸣的钢铁巨兽。 他的三千贯啊,全压在这个大大的土疙瘩上了。 要是成功了,他马周就是大唐第一个慧眼识珠的风投大佬。 要是失败了…… 他就是史上最蠢的冤大头。 “温度够了!”林浩突然大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把铁丝从炉膛里拉出来,铁丝尖端呈现出刺眼的橙黄色,在夜色中像颗小太阳。 “一千六百度!达标了!”林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准备出铁!所有人就位!” 工匠们瞬间精神起来,两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终于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张铁柱和李三炮带着几个最强壮的工匠,扛着铁钎走向高炉底部的出铁口。 那里用特制的耐火泥封得严严实实。 “老张,你紧张不?”李三炮一边举起铁钎,一边小声问道。 “废话,能不紧张吗?”张铁柱咽了口唾沫,“要是真能出铁水,咱们就是亲手创造神迹的人!” “要是出不来呢?” “那咱们就是史上最大的笑话!”张铁柱苦笑,“全凉州的人都看着呢!” 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铁口周围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 有工匠,有官吏,有百姓,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商贩。 所有人都踮着脚,伸着脖子,想要亲眼见证这个传说中能把石头烧成水的奇迹。 “凿!”林浩一声令下。 铁钎狠狠砸向出铁口的封泥。 “咣——” 第一下,只砸下来一些泥屑。 “咣——咣——” 第二下,第三下,封泥开始松动。 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马周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咣——” 第四下重击! 封泥轰然破碎! 然后…… 什么都没有。 出铁口黑洞洞的,静得像座坟墓。 “怎么回事?”有人小声嘀咕。 “不会是……” “再凿!往里凿!”林浩急了,“可能是堵住了!” 张铁柱咬着牙,把铁钎伸进出铁口,用力捅了捅。 “有东西!”他兴奋地大喊,“有黏糊糊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股暗红色的黏稠液体缓缓从出铁口流了出来。 但这不是众人期望的金色铁水洪流,而是像稠粥一样的渣状物,颜色发暗,流动极慢。 “这……这是什么?”有工匠困惑地问。 更糟糕的是,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一接触空气,很快就凝固成了黑色的疙瘩,发出“嘶嘶”的响声。 现场瞬间死寂。 刚才的兴奋和期待,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 “就这?” “搞了半天就这玩意儿?” “我还以为真能烧出铁水呢!” 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声音里满是失望和嘲讽。 工匠们面面相觑,刚才脸上兴奋的潮红褪去,变成了失望和迷茫。 有老工匠摇着头叹气:“唉,到底还是触怒了山神爷。” “就是,哪有把石头烧成水的道理?” “林大人这次怕是玩脱了……” 马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被人塞了块铅块。 他的三千贯! 他全部的身家! 就换来了这一堆黑不溜秋的破烂? 他感觉脑袋嗡嗡响,眼前发黑,差点从石头上摔下来。 完了。 彻底完了。 他马周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投资,就这么打了水漂。 不,连水漂都没打出来,直接沉底了! 张铁柱垂头丧气地扔掉铁钎,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大人,这……这咋整?” 李三炮也傻眼了,看着地上那些黑色疙瘩,欲哭无泪:“搞了半个月,就弄出这些破玩意儿?” 整个工地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就在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准备接受失败现实的时候—— “哈哈哈!太好了!”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突然响起。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林浩。 这家伙不但没有沮丧,反而兴奋得眼睛发光,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林大人,您……您没事吧?”张铁柱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林浩受刺激疯了。 “没事?我好得很!”林浩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那些黑色疙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无……无价之宝?” 工匠们面面相觑,觉得林大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些黑不溜秋的破烂,哪里像宝贝了? “当然是宝贝!”林浩站起身,扫视全场,“第一次开炉就想成功?你们把炼铁当过家家呢?” 他指着那些凝固的渣块:“你们看到的不是失败,是数据!宝贵的第一手数据!” “数……数据?”张铁柱一脸懵逼。 “对!”林浩越说越兴奋,“温度、配料比例、鼓风强度、燃烧时间,这些都是参数!现在我们知道了哪些参数不对,离正确答案就更近了一步!” 他拍了拍手:“所有人听着!立刻召开技术复盘会!把所有操作记录、温度记录、配料记录都拿过来!我要分析每一个细节!” 工匠们愣愣地看着他,完全跟不上这个节奏。 刚才还是天大的失败,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宝贵经验了? “还愣着干什么?”林浩催促道,“失败是成功他妈,咱们刚见了一次妈,离成功还远吗?” 这番话把工匠们逗乐了,刚才的沮丧情绪竟然神奇地消散了不少。 是啊,林大人都没放弃,他们有什么脸丧气? 第20章:复盘大会,马周折服 科学院的会议室。 工匠们垂头丧气地坐在长凳上,有的抱着脑袋,有的盯着地面发呆。 林浩站在黑板前,手里拿着一根粉笔,脸上没有半点沮丧的表情。 “好了,打起精神来。”他敲了敲黑板,“现在开始技术复盘会。负责各个环节的,逐一汇报。” 张铁柱第一个站起来,声音闷闷的:“林大人,我负责的鼓风机……” “数据!我要数据!” 林浩打断他,“别跟我说感觉,说具体的。风力多大?持续时间多长?有没有波动?” 张铁柱愣了一下,赶紧翻开手里的破本子:“风力……大概能吹动三斤重的铁片,持续了两天两夜,中间……中间确实有几次停顿。” “停顿多长时间?” “每次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主要是水车卡住了。” 林浩在黑板上写下:鼓风不稳定,间歇性停顿。 “下一个,李三炮,你负责加料。” 李三炮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大人,我按您说的,铁矿石和焦炭的比例是三比一……” “矿石品质怎么样?有没有筛选?” “这个……”李三炮挠挠头,“我们就是把大块的敲碎了,没别的。” 林浩又在黑板上写:矿石未分级,品位不均。 “王师傅,你负责测温。” 老王师傅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温度一直很高,铁丝都烧红了……” “红到什么程度?橙红?还是白红?” “这个……就是红的。”王师傅一脸茫然。 林浩叹了口气,在黑板上写:温度监控不精确。 他引导大家分析失败的原因:“问题出在哪里?是炉温不够?是配料比例错了?还是鼓风机的风力不稳定?” 工匠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这时,一个老匠人小声嘀咕:“大人,也许是……风水不好。我们动土的时候,没有祭拜山神爷……” “停!”林浩立刻打断他,“王师傅,在我这里,没有风水,只有数据!拿出你的温度记录!” 老王师傅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本子递过去。 林浩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时间点,但温度描述全是“很热”“特别热”“热得不行”这种模糊词汇。 “这叫什么记录?”林浩哭笑不得,“下次给我用数字!一千度、一千二百度、一千五百度,明白吗?” 马周坐在角落里,看着林浩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心里五味杂陈。 这家伙,失败了还这么淡定? 不对,不是淡定,是兴奋! 他居然对失败感到兴奋! 通过对所有数据的汇总和分析,林浩很快在黑板上列出了几个关键问题: 第一,焦炭质量不稳定,含硫量过高。 第二,炉温在关键阶段出现波动,没能达到理论峰值。 第三,矿石品位不均,影响了化学反应。 第四,鼓风系统不够稳定,导致燃烧不充分。 “看到了吗?”林浩指着黑板,“四个问题,四个改进方向。这就是我们这次失败的最大收获!” 工匠们还是一脸懵逼。 失败还能有收获?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林浩没有指责任何人,而是对所有人说:“科学研究,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每一次失败,都是在排除一个错误答案。我们现在知道了这条路走不通,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他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图: “你们看,假设成功的方法有一万种,错误的方法有九万种。我们每排除一个错误方法,就离成功更近一步。今天我们排除了一个,明天再排除一个,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那个正确答案!” 这套逻辑,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解释过失败。 在他们的认知里,失败就是失败,丢人现眼,一无是处。 但林浩却说,失败是有价值的,是可以被利用的! 马周更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思维方式,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林浩当场在黑板上列出了下一步的改进方案: “第一,改进洗煤工艺。我要建一套水洗设备,把焦炭里的硫洗掉。” “第二,优化鼓风机。水车联动装置要重新设计,确保风力恒定。” “第三,建立矿石预处理流程。所有矿石必须先筛选,按品位分级,然后按比例配料。” “第四,改进温度监控。我要制作标准的测温工具,精确到每一度!” 每说一条,他就在黑板上画出详细的示意图。 那些图纸虽然简陋,但逻辑清晰,一看就知道可行性很高。 工匠们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原来,失败之后还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 原来,每个问题都有对应的解决方案! 这套名为“复盘”的流程,让马周和所有工匠大开眼界。 他们第一次知道,失败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可以被分析、被学习、被利用的过程。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再试一次?”张铁柱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林浩拍着黑板,“而且不是一次,是无数次!直到成功为止!”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我允许你们失败,而且允许你们不断失败。但我要求,每一次失败,都必须留下数据,都必须让我们下一次做得更好!” 工匠们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 刚才的沮丧和迷茫,正在被一种全新的情绪取代。 那是解决问题的渴望,是挑战困难的冲动! “现在,所有人,按照新方案,行动起来!”林浩一挥手,“张铁柱,你带人改造鼓风机!李三炮,你负责建矿石筛选场!王师傅,你跟我一起制作精密测温工具!” “是!” 工匠们齐声应答,声音洪亮得震天响。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会议室,瞬间变得热血沸腾。 这支刚刚经历了挫折的团队,在现代项目管理思想的武装下,爆发出比之前更强大的凝聚力和执行力。 马周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林浩折服。 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有知识,有技术。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套完整的思维体系! 一套能够把失败转化为成功,把挫折转化为动力的神奇体系! “马先生。”林浩走到马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觉得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马周想了想:“按照您这套方法,成功是早晚的事。” "那就好。"林浩拍了拍马周的肩膀,“因为我刚才看了看账本,您那三千贯,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马周的脸瞬间白了:"什么?" “开玩笑的。”林浩坏笑,“还剩一千多贯呢。够咱们再试三次的。” 马周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三次够吗?" "放心。"林浩信心满满,"有了数据支撑,下一次,绝对成。" 第21章:龙案前的不眠之夜 长安城,太极殿。 烛火跳跃,在龙案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李世民独自坐在龙椅上,手中握着一卷厚厚的奏折,眉头紧锁。 偌大的太极殿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屏退了,就连贴身的王德,也被他挥手赶了出去。 这份奏折,就是马周从凉州送来的万言书。 一个时辰前,快马加鞭的信使将它送到了他的案头。李世民本以为会看到一份例行公事的处决报告,或者是马周请罪的奏章。 但他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一份让他彻夜难眠的奏折。 奏折的第一页,就让他震惊得手都在发抖: “臣马周,冒死上奏。林浩之罪,在于无君无父;林浩之功,在于经天纬地。” 什么叫无君无父?什么叫经天纬地? 李世民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凉州城中,石砌大道纵横交错,平整如镜,车马行于其上,无颠簸之苦。此道非石非砖,乃林浩所创之‘水泥’所铺,坚固异常,百年不坏。” 水泥? 李世民放下奏折,揉了揉太阳穴。他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词? 继续往下看: “林浩设科学院于凉州,广纳工匠,不分贵贱,只论才学。院中有图书馆,藏书万卷,工匠识字者众,皆能读书明理。” 科学院?图书馆? 这些词汇,他闻所未闻。 但更让他震撼的,是奏折中描述的那些制度: “林浩立‘凉州基础法’,官吏权责分明,不得滥用职权。设监察司,专门监督官员,违法者必究。” 李世民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击龙案。 基础法?监察司? 这小子,胆子够大的啊! 他继续看下去,每一页都让他更加震惊: “林浩创‘流水线’生产,一人负责一工序,效率倍增。工匠按件计酬,多劳多得,人人争先。” “林浩推‘九年义务教育’,凡凉州子弟,无论贫富,皆可入学。学费全免,书本全供。” “林浩设‘工伤保险’,工匠受伤,有银可医;工匠身亡,家属有养。” 每一个制度,都让李世民感到匪夷所思。 他抬起头,看向殿外的夜空。 星辰点点,寂静无声。 但他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林浩,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世民重新拿起奏折,翻到关键的那一页: “臣亲见林浩建高炉炼铁,炉火冲天,轰鸣如雷。虽首次未成,但其复盘之法,令臣叹为观止。失败非终点,而是通向成功的阶梯。” 复盘? 李世民眯起眼睛。 马周的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敬佩。 这个刚正不阿、执法如山的御史,居然对一个犯官如此推崇? 他继续往下看: “林浩有言:‘要想富,先修路。’短短六字,道尽治国之要。臣闻此言,如醍醐灌顶。” “林浩又言:‘科学改变世界。’臣虽不解‘科学’为何物,但观其所为,确有改天换地之能。” 李世民放下奏折,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份奏折,彻底颠覆了他对林浩的认知。 按照女儿李丽质的说法,林浩就是一个贪赃枉法、祸害百姓的蛀虫。 但按照马周的描述,林浩简直就是一个经天纬地的旷世奇才!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李世民了解马周的为人。这个人,宁死不屈,绝不撒谎。如果他说林浩有才,那林浩就真的有才。 但是...... 李世民重新拿起奏折,翻到最后一页: “臣请陛下三思。林浩虽有无君无父之嫌,但其治理凉州之功,不容抹杀。若杀之,则大唐失一旷世之才;若用之,则大唐得一富国之器。” “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林浩绝非逆贼,而是忠臣。其所为,皆为富民强国,绝无二心。” 看到这里,李世民的手停住了。 马周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他错了,就要人头落地! 李世民认识马周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为任何人做出这样的担保。 但现在,他竟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林浩,赌上了自己的命! 这说明什么? 说明马周真的被震撼了!被彻底折服了!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窗前。 长安城的夜晚,万家灯火,一片祥和。 但他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凉州,正在发生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一个名叫林浩的年轻人,正在用他那些闻所未闻的方法,改变着一切。 “水泥路、科学院、流水线、义务教育......” 李世民默默念着这些词汇,每一个都让他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心动。 如果马周说的是真的,如果林浩真的能用这些方法富国强兵...... 那他李世民,岂不是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林浩的那些制度,那些想法,太过超前,太过离经叛道! 什么叫“将权力关进笼子”? 什么叫“官吏权责分明”? 这不是在挑战皇权吗? 李世民重新坐回龙椅,拿起奏折,反复看着那句话: “林浩之罪,在于无君无父;林浩之功,在于经天纬地。” 无君无父...... 这四个字,让他既愤怒,又忌惮。 作为皇帝,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挑战君父的威严。 但作为一个明君,他又渴望得到能够富国强兵的人才。 这种矛盾,让他彻夜难眠。 他想起了女儿李丽质。 那丫头现在正在赶往凉州的路上,准备亲自监督林浩的处决。 如果让她看到现在的凉州,看到林浩的真面目...... 会是什么反应? 李世民苦笑着摇摇头。 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性格刚烈,认死理。她认为林浩是坏人,就一定要看着他死。 但如果马周说的是真的...... 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李世民重新拿起奏折,翻到其中一页: “林浩有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臣深以为然。”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句话,让李世民陷入了深思。 是啊,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等等看。 看看林浩到底能不能成功炼出铁来。 看看他的那些制度,到底能不能真正富民强国。 看看他这个人,到底是忠还是奸。 李世民重新坐下,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 夜还很长。 第22章:朝堂争辩,李世民的决断 第二天早朝,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洒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世民端坐龙椅,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昨夜的彻夜未眠,让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王德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工部尚书段纶率先出列:“陛下,黄河决堤一事,臣已派人前往勘察……” 李世民点点头,随意应付着这些日常政务。 一件又一件政务处理完毕,朝会已过大半,李世民却始终没有提及凉州之事。 长孙无忌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焦急万分。 终于,在处理完户部的赋税报告后,李世民缓缓开口:“众卿,朕有一事相询。”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对于边州治理,诸卿有何良策?”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在场的老狐狸们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边州?这不是在暗指凉州吗? 果然,一名御史立刻跳了出来。 这人叫刘德威,是长孙无忌的铁杆党羽,专门负责在朝堂上当炮灰。 “陛下!”刘德威声音洪亮,“臣闻监察御史马周奉旨巡查凉州,已近一月,至今杳无音信!” “凉州刺史林浩罪大恶极,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一日不除,凉州百姓便多受一日煎熬!” “马周身为监察之臣,却迟迟不归,恐有玩忽职守之嫌啊!”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长孙无忌见火候差不多,这才缓缓出列。 “陛下,刘御史所言极是。”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但每个字都如刀锋般锐利,“马周乃陛下亲选的监察之臣,向来执法如山,铁面无私。” “如今却滞留边陲,迟迟不归,这实在不合常理啊!” 长孙无忌说着,语气突然一转:“臣恐怕,马周已被奸人蒙蔽,甚至……同流合污!” 此言一出,朝堂上炸开了锅。 “什么?马周同流合污?” “这怎么可能?马周那人硬得跟石头一样!” “但是一个月不回来,确实奇怪……” 长孙无忌见效果达到,立刻趁热打铁:“臣恳请陛下,另派钦差,将马周与林浩一并锁拿回京,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整个太极殿内群情激愤。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演技不错嘛。 就在士族集团群情激愤之时,李世民不紧不慢地从龙案上拿起一卷奏折。 那卷奏折很厚,足有十几页,在晨光下泛着微黄的色泽。 “王德。”李世民轻声道。 “奴婢在。” “念。” 王德接过奏折,展开第一页,清了清嗓子。 长孙无忌心中一紧。 不会是马周的奏折吧?那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监察御史马周奏……”王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果然是马周!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 好啊,正好让大家看看这个所谓的铁面御史,到底写了什么混账话! 王德开始朗读:“臣至凉州,见林浩所为,大为震撼。其修筑水泥大道,宽可并行三车,路面平坦如镜……” “水泥?”工部尚书段纶皱眉,“何为水泥?” 王德继续念道:“车行其上无声,日行可达三百里。” “三百里?”段纶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普通道路日行百里已是极限!” 殿内开始出现第一次骚动。 但这只是开始。 王德翻过一页:“林浩创肥皂厂,设流水线生产,一人专司一工,效率倍增。女工亦可上工,计件取酬,月入数贯,可养活全家。” “什么?!”魏征蹭地站了起来,胡子都在颤抖,“男女混杂,有伤风化!败坏纲常!” “荒唐!简直荒唐!”另一名儒臣也跳了出来,“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岂有女子抛头露面之理?” 长孙无忌心中大喜。马周这个蠢货,居然帮自己送了这么好的材料! 王德毫不理会殿下的骚动,继续朗读:“林浩设科学院于凉州,广纳工匠,不分贵贱,只论才学。院中有图书馆,藏书万卷……” “科学院?”太常寺卿孔颖达脸色铁青,“什么是科学?从未听闻!” “还有这个图书馆!”另一名儒臣愤怒道,“工匠粗鄙,岂配读书?这不是糟蹋圣贤之学吗?” 王德继续念:“林浩有言:知识就是力量。又言:科学改变世界。” 这下儒臣们彻底炸了。 “胡说八道!”孔颖达怒不可遏,“自古以来,德行才是立身之本!什么知识力量,简直是妖言惑众!” “圣人曰:学而时习之,学的是仁义礼智信!不是这些奇技淫巧!” 长孙无忌适时出声,冷笑道:“陛下,您听听,这奏折中所言,桩桩件件皆是荒谬绝伦,骇人听闻!” “马周不是疯了,就是被那林浩用妖术洗了心智!” “此二人,罪不容诛!” 李世民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继续念。” 王德翻到了最关键的那一页,声音突然变得凝重:“臣马周,于凉州城下,当众焚毁圣旨,以人头为大唐贺。” 轰! 整个太极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 焚毁圣旨? 这是赤裸裸的抗旨啊!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狂喜。 太好了!马周这个蠢货,居然自己承认抗旨! 这下死定了! 在这极致的寂静中,一直沉默的房玄龄缓缓出列。 这位老相国面色凝重,向李世民深深一拜:“陛下,马周刚正不阿,天下共知。” “其人宁死不屈,绝不撒谎。” 房玄龄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若非其所见所闻已颠覆其毕生所学,断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杜如晦立刻出列附和:“房相所言极是。马周之为人,朝野共知。在物证抵达之前,不宜妄下定论。” “什么物证不物证的!”长孙无忌急了,“抗旨就是抗旨!还有什么好说的?” “国舅爷莫急。”房玄龄不紧不慢地说,“马周在奏折中提到,凉州已有诸多变化,并承诺会有实物为证。” “在见到这些证据之前,贸然定罪,恐有不妥。” 长孙无忌怒道:“什么证据?难道还能把那些水泥路搬到长安来不成?” 正当朝臣们吵成一团的时候,李世民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够了。”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殿下众臣。 “此事,朕自有决断。” “在凉州物证抵京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议。” “退朝!” 第23章:科学的胜利 凉州城外,高炉区。 十天时间,这里已经彻底变了样。 上次的狂热和迷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有序的专业氛围。 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但每个人的动作都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慌乱。 林浩站在新搭建的指挥台上,手里拿着一个用铁皮卷成的大声公,不断下达着指令。 “张铁柱!鼓风机二号位,风力检查完毕没有?” “林大人!检查完毕!风力恒定,没有波动!” “李三炮!第三批焦炭洗煤情况如何?” “大人!硫含量已降至百分之二以下!完全达标!” 他的脚下,是一块画满了流程图和数据表格的巨大木板。 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看起来就像天书一般。但对林浩来说,这就是成功的密码。 整个工地被分成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专人负责。 矿石筛选场里,几十名工人正用不同孔径的筛网,将矿石按大小分级。大的、中的、小的,分门别类地堆成了小山。 洗煤池边,李三炮正带着人,用水力驱动的搅拌装置清洗焦炭。黑色的煤水不断流淌,带走了大量的硫化物。 鼓风机旁,张铁柱亲自监督着改进后的水车联动装置。新的设计保证了风力的恒定输出,再也不会出现上次那种间歇性停顿的问题。 最让人意外的是马周。 这位一向只会拿笔杆子的监察御史,现在正拿着一本厚厚的记录册,在各个区域之间来回奔走。 林浩“强行”任命他为“质量监督与记录总管”,负责核对每一批原料的重量和配比,并监督温度记录。 马周起初还有些不情愿,觉得这样有失身份。但当他发现这套流程的精密和严谨后,立刻就被征服了。 “第十二批矿石,大粒三十斤,中粒二十斤,小粒十斤,配比精确!”马周大声汇报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林浩满意地点点头。有了马周这个“较真”的家伙把关,数据的准确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太阳西斜,第二次点火的时间到了。 林浩没有搞任何虚头巴脑的仪式,他跳上指挥台,对着所有工匠大声喊道: “弟兄们!”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林浩的声音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响亮,“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路上所有的坑!” 工匠们的眼神开始发亮。 “这一次,我们不是在赌运气!”林浩挥舞着手臂,“我们是在验证我们的计算!相信科学,相信我们自己!” “好!”张铁柱第一个大吼出声。 “相信科学!”李三炮也跟着喊。 “相信我们自己!”所有工匠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响。 马周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些平日里被人瞧不起的工匠,此刻眼中燃烧着如此炽烈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动。 “点火!” 随着林浩一声令下,高炉再次被点燃。 这一次的轰鸣声比上次更加沉稳有力,就像一头苏醒的巨龙在低吼。 火焰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映得通红。 所有环节都严格按照新制定的SOP进行。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什么时候干,干到什么程度。 最大的变化是温度监控。 林浩制作了十几根不同金属配比的“测温棒”,并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比色温卡”。 每根测温棒的熔点都不一样,从八百度到两千度,梯度分布。 王师傅不再说“很红”、“特别红”这种模糊词汇,而是紧张地对着色卡大声汇报: “大人!五号测温棒开始软化!炉温达到一千二百度!” “大人!七号测温棒熔断!炉温达到一千三百五十度!” 每一次汇报,都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 马周拿着记录册,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一个数据。 他的手心全是汗,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在这种科学的流程下,人心中的侥幸和不安被彻底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正确和规则的信赖。 这种感觉,就像在朝堂上严格按照律法办事一样,让人心安理得。 炉火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傍晚,当夕阳再次西下的时候,王师傅的声音响彻全场: “大人!九号测温棒熔断!炉温达到一千五百五十度!” 林浩通过观察孔往里看去,只见炉内一片刺眼的亮白色光芒,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把眉毛都烤焦了。 他知道,时候到了。 林浩缓缓走下指挥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移动。 他走到高炉前,拿起那根最粗的钢钎。这根钢钎足有碗口粗,需要三个人才能抬得动。 “张铁柱,李三炮。”林浩回头看着这两个最忠诚的助手,“这次,我们一起开炉,一起见证结果!” 两人二话不说,一左一右站在林浩身边,握住了钢钎。 整个工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工匠都屏住了呼吸,连马周都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一次,没有人再议论鬼神,没有人再嘀咕风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对科学的敬畏和期待。 “准备好了吗?”林浩问道。 “准备好了!”张铁柱和李三炮异口同声。 “凿!” 三人合力,钢钎狠狠地撞在出铁口上。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封死的出铁口被瞬间冲开! 下一刻,一道比太阳还要璀璨夺目的金色洪流,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从出铁口喷涌而出! 那不是黏稠的炉渣! 那是真正的、滚烫的、流动的液体! 是铁水! “我的天哪!”张铁柱瞪大了眼睛,“真的是铁水!”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李三炮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铁水奔涌着流入预先挖好的沙土模具中,将整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连站在十几步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度。 工匠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有人喜极而泣,泪水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有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完全不顾身份地位。 张铁柱和李三炮扔掉钢钎,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成了!成了!我们成了!” 马周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流淌的金色希望,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喃喃自语:“成了……真的成了!他……他真的把石头,烧成了金水!” 第24章:炼铁成钢! 整个工地沸腾了。 工匠们围着高炉又蹦又跳,有人甚至开始唱起了家乡的小调。 那种发自内心的狂欢,比过年还要热闹。 “哈哈哈!老子这辈子值了!” “咱们真的炼出铁水了!” “林大人就是神仙下凡!”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林浩却悄悄走到张铁柱和李三炮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跟我来。” 他的表情出奇地严肃。 张铁柱和李三炮还在兴奋中,但看到林浩的脸色,立刻收起了笑容,跟着他走到一旁。 “大人,怎么了?”张铁柱有些不解,“咱们不是成功了吗?” 林浩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能听到,这才压低声音说:“别高兴得太早。” “啊?”李三炮瞪大眼睛,“大人,这铁水不是挺好的吗?” “这只是开始。”林浩的语气很沉重,“我们得到的只是铁,但凉州需要的,是钢!” 两人面面相觑。 “大人,铁和钢有什么区别吗?”张铁柱挠挠头,“都是硬邦邦的金属啊。” 林浩叹了口气:“铁太软,钢才硬。用铁做的农具,用不了几天就卷刃。用铁做的兵器,一碰就断。” “那……那怎么办?”李三炮急了。 “继续干!”林浩拍拍他们的肩膀,“今晚就开始建炒钢炉!” 正说着,马周走了过来。 这位监察御史的脸上还带着震撼的表情,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来。 “林大人。”马周的声音有些颤抖,“铁已是神物,为何还不足够?” 林浩看了看马周,又看了看远处还在狂欢的工匠们,做了个手势:“马先生,您跟我来。” 两人走到高炉后面,这里相对安静一些。 林浩指着远处的农田,又指了指更远处的边境线,声音低沉:“马先生,您以为我搞这些,只是为了好玩吗?” 马周摇摇头。 “凉州看似平稳,实则危机四伏。” 林浩的表情变得严峻,“去年秋收勉强糊口,但人口在增长。今年若不大力提升农具效率,明年必有饥荒。” 马周的脸色变了。 “还有边境的吐谷浑。” 林浩继续说,“看似被打退,但他们随时会卷土重来。我们现有的兵器,根本无法形成代差优势。” “代差优势?”马周不解。 “就是碾压式的装备优势。” 林浩解释,“他们用青铜刀,我们用钢刀。他们穿皮甲,我们穿钢甲。这样才能以一当十。” 马周倒吸一口凉气。 “无论是造出更多更好的农具,还是打造更锋利的武器、更坚固的铠甲,都需要一样东西——优质的钢材。” 林浩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们没有时间庆祝,我们是在为活下去而赛跑。” 这番话让马周肃然起敬。 他终于明白了,林浩想的从来不是长安的封赏,而是这片土地的生死存亡。 他是一个纯粹的建设者。 “林大人……”马周的声音有些哽咽,“下官明白了。” 林浩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该干活了。” 两人回到人群中。 工匠们还在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成功,但林浩一出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弟兄们!”林浩跳上指挥台,“刚才的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工匠们面面相觑。 “我们炼出的是生铁,但生铁太脆,不能直接用。”林浩拿出一张新的图纸,“现在,我们要建炒钢炉,把生铁炼成钢!” “炒钢?”张铁柱好奇,“钢还能炒的?” “当然能炒!”林浩展开图纸,“就像炒菜一样,把生铁放进炉子里,用大火炒,炒出杂质,留下精华!” 工匠们哄堂大笑。 “哈哈,炒钢!这名字有意思!” “林大人,那咱们是不是还得放点盐和醋?” “放你个头!”林浩也笑了,“不过还真得放点东西——石灰石!” 他开始详细解释炒钢法的原理。 虽然工匠们听不太懂那些化学反应,但他们能理解林浩的比喻:就像淘米一样,把好的留下,把坏的洗掉。 “现在分工!”林浩立刻开始分配任务,“张铁柱,你带人搭炒钢炉的炉体!李三炮,你负责准备石灰石和木炭!王师傅,你制作新的测温工具!” “是!” 工匠们的情绪瞬间从庆祝切换到工作状态。 刚才成功的喜悦,反而激发了他们更大的干劲。既然能炼出铁,那炼出钢也不是不可能! 马周主动走到林浩身边:“林大人,我能做什么?” “您还是老本行。”林浩递给他一本新的记录册,“记录炒钢的全过程。这套流程,以后要传给更多的人。” 马周郑重地接过记录册。 他要将这套全新的、高效的生产流程完整地记录下来。不仅是为了凉州,更是为了整个大唐。 夜幕降临,但工地上依然灯火通明。 工匠们干劲十足,仅仅用了三个时辰,就把炒钢炉搭建完成。 这座炉子比高炉小得多,但结构更加精巧。炉膛呈椭圆形,便于搅拌。炉壁上开了几个观察孔,可以随时查看炉内情况。 “生铁锭准备好了吗?”林浩问道。 “准备好了!”张铁柱指着一旁的铁锭,“刚才浇铸的,还有点烫手呢!” “石灰石呢?” “也准备好了!”李三炮拍拍胸脯,“按您说的配比,一比三!” “好!”林浩撸起袖子,“开炉!” 第一批生铁锭被送入炉中。 橘红色的火焰立刻将铁锭包围,发出“嗞嗞”的声响。 林浩亲自拿起长柄铁耙,开始搅拌炉内的铁水。 这是个技术活,需要掌握好力度和节奏。太轻了搅不动,太重了会溅出铁花。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的动作依然稳定有力。 “大人,您歇会儿,我来!”张铁柱心疼地说。 “不行!”林浩头也不抬,“第一炉必须我亲自来,你们在旁边看着学!” 工匠们围成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浩的每一个动作。 搅拌的手法,加料的时机,火候的控制,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 马周站在一旁,笔尖飞舞,详细记录着每一个步骤。 “加石灰石!”林浩大喊。 李三炮立刻将准备好的石灰石倒入炉中。 “嗞啦”一声,炉内冒起大量白烟。 “继续搅拌!” 林浩的动作更加用力,铁耙在炉内画着圆圈。 渐渐地,炉内的铁水颜色开始发生变化。从暗红变成亮红,从亮红变成金黄。 “温度够了!”王师傅大喊,“可以出炉了!” 林浩停下搅拌,用铁钳夹起一块炽热的钢锭。 这块钢锭比刚才的生铁更加明亮,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第25章:项目验收,横刀出世 林浩拿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钢锭,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转身看向科学院最好的铁匠王师傅:“王师傅,现在,我们要把理论变成现实。用它打造两件样品。” 王师傅接过钢锭,端详着这块金属。 钢锭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质地细腻均匀,和他以前见过的任何铁料都不一样。 “大人,这钢……真的这么神奇?”王师傅有些将信将疑。 林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两张详细的图纸。 王师傅凑近一看,两张图纸上分别画着一把横刀和一架曲辕犁。 图纸画得极其精细,每个部件的尺寸、角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横刀的弧度……”王师傅皱着眉头,“和咱们平时打的刀不太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林浩指着图纸上的细节,“你看这个弧度,这个厚度,还有这个血槽的设计。每一处都经过精确计算,为的就是发挥钢材的最大威力。” 王师傅的几个徒弟也围了过来,看着图纸议论纷纷: “师父,这犁的形状也好特别。” “是啊,为什么要做成这样的弯曲?” 林浩耐心解释:“传统的犁是直的,翻土费力,牛累人也累。这个曲辕犁,利用了杠杆原理,同样的力气能翻更多的土。” “杠杆原理?”王师傅一脸茫然。 “简单说就是省力。”林浩摆摆手,“你们先按图纸打,打完了自然就明白。” 马周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图纸,心中的震撼一波接一波。 他是读书人,能看出这些设计的精妙之处。无论是横刀的力学结构,还是曲辕犁的机械原理,都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认知水平。 “林大人,”马周忍不住问道,“这些设计,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林浩瞄了他一眼:“书上看的。” “什么书?” “《机械工程学》。” 马周愣了愣:“哪位先贤的著作?怎么从未听过?” “你没听过的书多了去了。” 林浩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赶紧开工吧,时间不等人。” 王师傅和徒弟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先将钢锭重新加热,然后开始锻打成型。 第一件要打的是横刀。 钢锭在炉火中烧得通红,王师傅抡起大锤,一下一下地敲打着。 每一锤下去,都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这钢的韧性真好!”王师傅一边锤打一边赞叹,“比以前用的铁料强太多了!” “师父,您感受到了吗?”一个徒弟兴奋地说,“这钢特别听话,想让它变成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 随着锻打的进行,一把刀的雏形逐渐显现。 弯曲的刀身,尖锐的刀尖,还有那条标志性的血槽,完全按照图纸的要求成型。 接下来是开刃。 这是最考验技术的环节。 王师傅屏住呼吸,用最细的锉刀一点一点地修整刀刃。 钢材的质地让他惊喜不已——不但硬度够,而且韧性好,开出来的刃口锋利无比。 “大人!”王师傅激动地喊道,“这刀,绝对是神兵利器!” 林浩走过去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先别急着夸,还有曲辕犁呢。” 制作曲辕犁比横刀复杂得多。 犁铧、犁壁、犁辕,每个部件都有严格的角度要求。 王师傅和徒弟们分工合作,有人负责犁铧,有人负责犁壁,有人负责组装。 整个锻造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 期间,工匠们轮流休息,但火炉从未熄灭。 林浩也一直守在旁边,随时指导着制作要点。 马周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整个过程,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他要把这套完整的制作工艺记录下来,以备日后推广。 终于,当第二天黄昏时分,两件“作品”完成了。 横刀寒光闪闪,刀身上反射着夕阳的光芒,整把刀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曲辕犁造型奇特,弯曲的犁辕和锋利的犁铧完美结合,虽然形状古怪,但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好了,”林浩拍拍手,“现在该验收了。” 他转向马周,用着项目经理般的正式语调:“马先生,作为我们项目的主要投资人,现在邀请您对第一期成果进行验收。” 马周心中一暖。 投资人……这个新奇的称呼却让他莫名感动。 他郑重地点点头:“林大人,请开始吧。” 林浩首先拿起横刀,对王师傅说:“拿件军中最好的铠甲来。” 很快,一件精工制作的铁甲被抬了过来。 这是凉州军中最好的装备,用上等铁料打造,厚实坚固。 林浄举起横刀,对准铁甲的胸甲部分。 “各位看好了。” 他双手握刀,猛然劈下! 只听“嗤啦”一声脆响,横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将铁甲从中间一分为二! 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这也太锋利了!” “这还是铁甲吗?在这刀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马周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装备上的绝对优势! 有了这样的武器,大唐的军队将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现在试犁。”林浩放下横刀,走向曲辕犁。 工匠们牵来一头牛,将曲辕犁套在牛身上。旁边还准备了一架传统的直辕犁作为对比。 “张铁柱,你用新犁。李三炮,你用老犁。看看谁耕得快。” 两人各自扶犁,同时开始耕作。 奇迹出现了! 张铁柱扶着曲辕犁,轻松地跟在牛后面,犁铧在土地里平稳前进,翻出的土块整齐均匀。而且速度明显比传统犁快了一倍不止! 反观李三炮那边,扶着直辕犁费力地在田里挣扎,牛累得呼哧呼哧喘气,他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 “这……这怎么可能?”李三炮停下来擦汗,“同样的牛,同样的人,为什么差这么多?” “因为科学。”林浩淡淡地说,“杠杆原理的运用,让力的传递更加高效。” 围观的工匠们彻底服了。 “林大人真是神人!” “这犁要是推广开来,咱们凉州的粮食产量得翻番!” “有了这刀这犁,还怕什么敌人,还愁什么饥荒!” 林浩看着众人兴奋的表情,心中也很满意。 他走到马周面前,将横刀和一把小型的曲辕犁模型递给他:“马先生,这是您投资的第一期项目的成果。请您验收。” 马周双手颤抖着接过这两件“样品”。 他知道,自己手中拿的不仅仅是两件工具,而是足以改变大唐国运的战略武器! “林大人……”马周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必须告诉您一个真相。” 林浩挑了挑眉毛:“哦?” “我不是普通商人。”马周深吸一口气,“我是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马周,奉圣旨来处决您的。”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工匠都惊恐地看着马周,不敢相信这个和气的“投资人”竟然是朝廷的杀手。 林浩却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然后呢?会影响我睡觉吗?” 马周被他这个反应弄愣了:“然后……我要将这些成果呈交给陛下,为您请功!” 林浩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是您的自由。我只是向我的投资人汇报项目成果。至于您如何处置这份报告,与我无关。” 马周急了:“林大人!您难道不明白吗?这些东西的价值足以让您封侯拜相!” “哦。”林浩依然兴趣缺缺,“所以呢?” 马周看着他这副淡然的表情,心中既佩服又着急:“您或许不在乎功名,但凉州需要朝廷的支持!这份报告,就是说服陛下的最强武器!” 林浩点点头:“有道理。那马先生你加油,我去安排曲辕犁的量产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对着工匠们大声喊道: “弟兄们!马先生要回长安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争取在春耕前,让每个农户都用上新犁!” 工匠们立刻响应,纷纷散去准备生产。 马周看着林浩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背影,心中的敬佩更加深厚。 这个人,真的只在乎凉州百姓的生活,对个人的功名利禄毫不在意。 这样的品格,这样的胸怀,比什么忠君报国的大道理都更让人信服。 什么长孙无忌,什么政治斗争,在这些能够改变国运的神器面前,都是渣渣! 第26章:神兵开路,谁敢拦我? 凉州城门外,黄沙漫天。 信使赵武背着沉重的包裹,翻身上马。 包裹里装着的,是足以改变大唐国运的“证据”——那把削铁如泥的横刀,以及详细记录了炼钢工艺的奏折。 “老赵,一路小心。”林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遇到麻烦别硬刚,能绕路就绕路。” 赵武咧嘴一笑:“大人放心,我跑了十几年驿道,什么鬼门关没见过?” 马周站在一旁,神情凝重:“赵兄,这趟差使不比往常。长孙无忌的手伸得很长,沿途必有阻碍。” “怕个球!”赵武拍了拍腰间的钢刀,“有这把神兵在,谁敢拦我?” 林浩摆摆手:“行了,天快黑了,赶紧出发。记住,安全第一,命比什么都重要。” 赵武抱拳一礼,策马而去。马蹄声渐远,很快消失在夕阳西下的地平线上。 马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林大人,您说他能顺利到达长安吗?” “能不能到,看命。”林浩耸耸肩,“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老天爷。” 此时,长安城内,长孙无忌府邸。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长孙无忌正在品茶。 对面坐着他的心腹谋士崔明德。 “大人,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说不许再议,是不是......”崔明德试探着问道。 长孙无忌放下茶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以为陛下真的相信那个林浩能搞出什么名堂?” “那陛下为何......” “陛下这是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那林浩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长孙无忌悠然自得,“无妨,就让他玩。他玩得越大,摔得就越惨。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陛下也会亲自收拾他。” 崔明德恍然大悟:“大人高明!” “传话给沿途我们的人。” 长孙无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必为难信使,但也......不必提供任何方便。” 崔明德会心一笑。 这招真是阴险至极。 表面上遵守规则,实际上处处设卡。 既不落把柄,又能拖慢信使的脚步。 “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距离长安还有三日路程的官道上,一支华丽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 车厢内,李丽质正在翻阅刚从长安送来的密报。 烛光摇曳,将她清丽的面容映得时明时暗。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朝堂上关于凉州奏折的争辩。 当她看到“流水线女工”“知识就是力量”这些词汇时,柳眉紧皱。 “简直是歪理邪说!”她愤然将密报摔在小几上,“竟敢蛊惑人心到这种地步!” 侍女小翠吓了一跳:“公主息怒......” “我不怒,我是痛心!” 李丽质拿起从小诵读的《论语》,指着上面的字句,“你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圣人早就说过,治国要以德服人,以义感人。” “可这个林浩呢?什么‘计件薪酬’,什么‘多劳多得’,通篇都是利益诱导!这哪里是治国之道?分明就是商贾手段!” 小翠小心翼翼地问:“那马周大人为何会......” “马周被蒙蔽了!” 李丽质断然道,“他本是忠臣,却被那林浩的花言巧语迷惑。满朝文武皆醉我独醒,看来只有我能看清真相了!” 她的眼中燃烧着一种悲壮的使命感,像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女英雄。 此刻,赵武已经跑了两天两夜,来到了被士族势力重重控制的某州县。 驿站里,驿丞看到风尘仆仆的赵武,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凉州来的差官吗?辛苦辛苦!” “废话少说,我要换马!”赵武疲惫不堪,但语气依然强硬。 驿丞搓着手,一脸为难:“差官有所不知,最近边关军情紧急,所有好马都被征用了。现在只剩下几匹......嗯,年纪大点的马。” 赵武扫了一眼马厩,里面确实只有几匹瘦弱的老马,连站都站不稳。 “你耍我?”赵武怒火中烧。 “不敢不敢!”驿丞连忙摆手,“实在是没办法啊!要不,差官先休息一夜,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赵武明白了。 这是故意刁难! 他掏出钦差令牌,厉声道:“看清楚了!钦差令牌!” 驿丞瞄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钦差令牌我认得,但军令如山,早有公文在此。差官若是不信,可以去州府告状。” 赵武气得浑身发抖。 去州府?那得耽误多少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忽然,他看到驿站门外拴着一匹膘肥体壮的好马,正是驿丞的坐骑。 “多少钱?”赵武指着那匹马。 “啊?”驿丞愣了。 “这匹马,多少钱?”赵武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我买了!” 驿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可是一锭金子啊!够他几年的俸禄了! 但转念一想,这马可是长孙大人的人特意交代要看好的...... “这......这马不卖!”驿丞咬牙道。 “不卖是吧?”赵武冷笑一声,直接走向门外。 “你要干什么?”驿丞急了。 赵武二话不说,解开缰绳就要牵马。 “大胆!抢马贼!”驿丞大喊,“来人啊!抓贼啊!” 几个驿卒听到喊声,纷纷围了上来。 赵武“锵”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钢刀。 刀锋在夕阳下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那股锐利的杀气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奉钦差之命,送军国重器回京!” 赵武的声音如寒冰般冷厉,“阻拦者,以谋逆论处!” 这把刀,可是林浩亲自打造的神兵利器! 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更别说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意。 驿卒们被这气势震慑,竟然不敢上前。 驿丞更是吓得腿软。 他见过不少钦差,但从没见过这么狠的! 赵武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金子留下了,马我牵走了。谁有意见,尽管去长安告状!” 说完,他策马而去,留下一地尘土和目瞪口呆的众人。 驿丞看着桌上的金子,又看看远去的马影,欲哭无泪。 钱是收了,但马也没了。 关键是,他怎么跟长孙大人的人交代? 另一边,李丽质的车队也遇到了麻烦。 关中大旱,沿途到处都是流民。 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车队走走停停,速度慢如蜗牛。 李丽质掀开车帘,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心中涌起巨大的愤怒。 这些百姓流离失所,饥饿难耐,全都是因为有林浩这样的蛀虫! 他们这些官员只知道享乐,不顾百姓死活,才造成了如此惨状! “公主,前面路太堵了,咱们绕道吧?”护卫队长请示道。 “不用绕道!”李丽质坚决地说,“我要亲眼看看,这些贪官污吏都把百姓害成什么样子了!” 她越看越愤怒,越想越坚定。 这次去凉州,不仅要揭穿林浩的真面目,更要为这些苦难的百姓讨回公道! 几天后,遍体鳞伤的赵武终于望见了长安城的城墙。 他的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但包裹还在,使命还在! “长安!老子终于到了!”赵武仰天长啸。 而就在同一时刻,李丽质的车队也终于踏上了那条传说中的“水泥路”。 第27章:钢刀出鞘,震动朝堂! 太极殿内,晨光透过雕龙画凤的窗棂洒在金砖上,早朝正进行到一半。 气氛依旧诡异得要命。 关于凉州的话题被皇帝一句“不许再议”压着,但满朝文武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长孙无忌时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瞥向房玄龄,眼神里写满了“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房玄龄倒是淡定,闭目养神,压根不搭理这些幼稚的挑衅。 “陛下,臣奏请增设河东道巡抚一职............” 某个不知名的小官正在汇报例行公事,声音单调得能催眠。 李世民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敲。 突然! “报——” 一声震天的呐喊从殿外传来,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凉州钦差信使,携军国重器求见陛下!” 话音未落,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一个浑身浴血、衣衫破烂的汉子踉跄着冲进大殿。 他的脸上全是血污和尘土,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身上的衣服更是千疮百孔。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陛下!” 赵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单膝跪地,从背上卸下那个沉重的油布包,声音嘶哑但异常坚定:“物证在此!” 说完这四个字,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金砖地面上。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龙袍摆动:“快!传太医!” 两名太监慌忙上前,将昏迷的赵武抬到一旁。 另外两名太监则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个巨大的油布包,放在殿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包裹上。 长孙无忌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依然镇定。 他冷笑着想: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是想搞些噱头罢了。 “打开。”李世民沉声道。 太监小心地解开绳索,层层油布被剥开。 三样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把造型奇特的黑铁刀,刀身微弯,刀柄处缠着布条,看起来朴实无华。 一副同样奇特的铁犁,弯曲的犁辕和锋利的犁铧组合在一起,形状前所未见。 还有一块毫不起眼的铁疙瘩,黑不溜秋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长孙无忌见状,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哈哈大笑,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陛下,臣还以为是何等重器呢!” “一把破刀,一副农具,一块废铁。马周这是黔驴技穷了吧?想用这些破烂来糊弄陛下和满朝文武?” 朝堂上立刻响起一阵哄笑。 “哈哈哈,军国重器?就这?” “我家厨房的菜刀都比这强!” “马周这次真是昏了头了!” 士族官员们纷纷附和,笑声此起彼伏,整个太极殿都快变成菜市场了。 李世民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想起万言书中那些天花乱坠的描述,心里也开始打鼓。 难道真的是马周被蒙蔽了?难道林浩真的只会吹牛? 但转念一想,那个信使赵武浑身浴血的样子,还有他眼中那种坚定不移的光芒...... “呈上来。” 李世民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下令。 太监小心翼翼地将那把横刀递到李世民手中。 刀一入手,李世民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把刀比寻常横刀要重一些,但重心却好得出奇,握在手中有种莫名的协调感。 他用手指轻弹刀身。 “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响起,音质纯净得让人心颤。 这声音绝不是普通铁器能发出的! 李世民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他转向身边的禁军统领李君羡:“君羡,取你的佩刀来。” 李君羡心中一凛,立刻解下自己的宝刀。 这把刀可是皇帝御赐之物,用的是最好的钢铁,削铁如泥,堪称神兵! “当庭对斩!” 李世民一声令下。 长孙无忌等人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 李君羡的御赐宝刀可是经过无数次实战考验的,区区一把凉州土刀,岂能相提并论? 李君羡手持御赐宝刀,与一名手持凉州钢刀的太监相对而立。 “斩!” 李世民一声令下! “当——” 一声惊天巨响! 火星四溅,照亮了每个人震惊的面孔! 然后...... “咔嚓!” 李君羡手中的御赐宝刀,竟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断口光滑如镜,切面整齐得让人不敢相信! 而那把凉州钢刀,刃口连一个豁口都没有! 全殿死寂! 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长孙无忌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他的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一样,满脸都是极致的惊愕。 所有大臣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还在哄笑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大殿静得可怕。 李世民亲自走下龙椅,弯腰捡起那半截断刀。 他用手抚摸着那光滑如镜的切口,手指都开始颤抖了。 这种切口的整齐程度,简直超越了他的认知! 这哪里是刀砍的痕迹?简直就像是......像是用什么神奇的力量直接切开的! “这......这怎么可能?” 李君羡结结巴巴,手里拿着剩下的半截刀柄,整个人都懵了。 他跟随皇帝征战多年,见过无数神兵利器,但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锋利程度!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向那副奇形怪状的铁犁:“传工部尚书段纶上殿!” 段纶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这位精通农具制造的老臣子,一看到曲辕犁就眼前一亮。 他仔细检查着犁铧的角度、犁辕的弧度,还有各个部件的连接方式,越看越激动。 “陛下!”段纶激动得语无伦次,“此乃......此乃农家神器啊!” “这个弧度的设计,能够大大减少犁地时的阻力!这个犁铧的角度,能让翻土效率提高一倍不止!” “若能推广此犁,大唐数年内便可无饥馑之忧!” 段纶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朝堂上炸开了花。 饥馑......这个词对于任何一个王朝都是致命的。 能够解决粮食问题的技术,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李世民缓缓回到龙椅上,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大臣的脸,从房玄龄的淡定微笑,到杜如晦的若有所思,再到其他官员们的震惊茫然。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长孙无忌身上。 长孙无忌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他笑得有多大声,现在就有多尴尬。 什么破刀、废铁、糊弄人......这些话就像无数个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李世民一字一顿地开口了:“传朕旨意!” “凉州刺史林浩,献国有功......不,是盖世奇功!” “擢升其为凉州都督,总管凉州军政要务!” “封......泾阳县侯!” “令其好生治理,所需钱粮器物,朝廷尽力支持!” “马周......忠于国事,明辨是非,擢升为御史中丞!” “任何人,不得再非议凉州之事!” “退朝!” 第28章:这不过是林浩粉饰太平的把戏 “哐当——哐当——”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整个车厢剧烈地摇晃着。 侍女小环脸色发白,一只手死死抓着车壁,另一只手护着小几上的茶杯,可里面的水还是不停地溅出来,打湿了名贵的波斯地毯。 “公主,这路也太难走了。” 小环忍不住抱怨,“比长安城外的野地还颠簸,奴婢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丽质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入目皆是荒凉。 关中大旱的影响一直蔓延到这里,官道两旁的田地干裂,一片枯黄,偶尔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农人有气无力地坐在田埂上,眼神空洞。 她放下车帘,清丽的脸庞上罩着一层寒霜。 “此地是何处?” “回公主,快到凉州地界了。”护卫队长在车外恭敬地回答。 “我记得此地的刺史,是户部推荐的能员,素有勤勉之名。” 李丽质的声音冷了下去,“他如此勤政,治下百姓尚且如此困苦。那个林浩,整日只知弄些歪理邪说,懒散怠政,可想而知,他治下的凉州百姓,正过着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一想到林浩在奏折里写的那些“计件薪酬”、“流水线女工”,李丽质心中的怒火就越烧越旺。 商贾逐利之术,岂能为治国大道! 简直是败坏人心,动摇国本! 这次去凉州,她不仅要揭穿这个骗子,更要为凉州百姓,为大唐天下,肃清此等奸佞! 就在这时,车队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过了界碑了!前面就是凉州地界!” 几乎就在车轮压过那块刻着“凉州”二字的石碑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哐当——” 最后一声剧烈的颠簸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摇晃、震动、噪音,全部消失了。 “啊!” 侍女小环正全神贯注地对抗着颠簸,这突如其来的平稳让她失了重心,整个人向前一栽,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才没摔倒。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看见了更让她吃惊的一幕。 小几上那杯之前还在剧烈晃荡的茶水,此刻水面平稳如镜,连一丝涟漪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李丽质秀眉紧蹙,察觉到了这诡异的变化。 她猛地再次掀开车帘,顿时愣住了。 一条路。 一条她从未见过的路。 它宽阔、平坦、坚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 路面光滑得能映出天光的倒影,笔直地向前延伸,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就在那块“凉州”界碑之后,这条灰白色的巨龙,与之前那条满是坑洼的泥土路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停车!” 车夫在短暂的震惊后,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 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所有护卫都翻身下马,像是看怪物一样围着这条奇特的大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这是什么路?” “天啊,跟磨刀石一样平整!” 一名护卫胆子大些,走上前去,用刀鞘的末端用力敲了敲路面。 “梆!梆!” 清脆而坚硬的声音传来,不像是泥土,也不像是石板。 “公主!” 那护卫回头,声音里带着惊奇,“这路面硬得很!像是……像是用一整块巨大的石头铺成的!” 一整块石头?怎么可能!什么石头能绵延到看不见尽头? 李丽质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金丝绣鞋踩在灰白色的路面上,脚下传来冰冷、坚实的感觉。 她弯下腰,伸出纤纤玉指,亲手触摸着这路面。 粗糙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平滑,冰冷坚硬,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拼接的缝隙。 她忽然想起,上次为了逃婚,她慌不择路,走的是偏僻小道进入凉州,从未见过这条主官道。 难道……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我真的错怪他了? 不!绝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强行掐灭。 她是金枝玉叶的大唐公主,自幼饱读诗书,明辨是非,怎么可能会错? 那个林浩,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罪臣,他怎么可能造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东西! 李丽质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冰冷,骄傲不允许她承认自己的判断有任何失误。 “故弄玄虚!”她冷着脸说道,“这定是那林浩知道本宫要来,特意修了这么一小段路来粉饰太平,意图蒙蔽本宫!” 护卫和侍女们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公主殿下金口玉言,他们也不敢反驳。 “继续走!” 李丽质回到车上,语气坚决,“全速前进!我倒要看看,他这骗人的把戏能演多长!” “是!” 车夫应了一声,扬起马鞭。 马车在水泥路上重新启动,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没有了颠簸,马儿跑得更加欢快,车轮滚滚,只发出“沙沙”的轻响。 车队如同一支利箭,在平坦的大道上飞驰。 一个时辰过去了。 车队已经深入凉州境内数十里。 李丽质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前方的道路,依旧是那条望不到尽头的灰白色大道。 两旁的景象已经变了。不再是荒芜和枯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规划整齐的田地。 田地里,有农人正在用一种造型奇特的犁耕作,看起来十分省力。 远处,甚至能看到正在修建的水渠。 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机。 这和她在界碑另一侧看到的景象,判若云泥。 护卫们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惊奇,变为了深深的敬畏。 没有人再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能把路修成这样,并且绵延数十里,绝不是“粉饰太平”四个字可以解释的。 这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那神乎其技的技术,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李丽质坐在车厢里,双手紧紧攥着丝帕。 她的骄傲,她的判断,她的认知,在这条无限延伸的灰白大道面前,被碾得粉碎。 不,不能认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新的突破口。 对,路修得再好又如何? 这些都是面子工程! 她猛地站起身,对着车外大声说道:“停下!” 车队再次停住。 李丽质走下马车,迎着凉州干爽的风,目光扫过所有护卫。 “你们看到了吗?” 她指着这条路,声音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痛心,“如此浩大的工程,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凉州百姓本就困苦,那林浩不好好想着如何让他们填饱肚子,却把钱粮都用在修这种华而不实的路上面!” “这恰恰证明了他好大喜功,不恤民生!” 护卫们再次愣住了。 公主殿下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李丽质看着众人被她说服的表情,心中稍定。 她重新找回了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使命感。 “走!” 她一挥手,指向远方凉州城的方向,“我们进城去!本宫要亲眼看看,在这条奢华大道的背后,凉州城内的百姓,是不是都在挨饿! 本宫要让他林浩,在真正的民生面前,无可遁形!” 第29章:欢迎公主殿下莅临凉州指导工作 车队在距离凉州城墙约莫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条灰白色的平坦大道,一直延伸到城门脚下,没有半分偷工减料。 李丽质一路行来,心也一路往下沉。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来路,只盯着远处那座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巍峨的凉州城。 她不能输,更不能错。 父皇和满朝文武都被那妖人蒙蔽,只有她,才是那个清醒者,是来揭穿骗局的。 “去。”李丽质端坐在车内,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本宫懿旨,凉州刺史林浩,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以最高规制,迎接本宫驾临。” 这是身为公主的威仪,也是她重塑权威的第一步。 她要让那个林浩明白,无论他搞出什么花样,在大唐的礼法规矩面前,都得低头。 一名内侍领了命,策马飞奔,直冲凉州城门。 城门口,几名负责登记进出的官吏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见到一骑快马卷着烟尘而来,马上精神起来。 “来者何人!” 内侍勒住马,居高临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尖着嗓子宣道:“长乐公主驾到!尔等速速通报凉州刺史林浩,命他率一众属官,即刻出城十里,恭迎公主圣驾!” 说完,他便调转马头,在原地踱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几名官吏面面相觑,公主?哪个公主? “快!快去禀报刺史大人!”一名年长的官吏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身边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城里,穿过几条干净整洁的街道,一路跑向城东。 城东现在是凉州最热闹,也是最嘈杂的地方。 巨大的厂房拔地而起,高耸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煤炭燃烧和金属灼热的混合气味。 “哐当!哐当!” “一号炉加料!快点!” “那边那个!模具对准了!”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林浩正穿着一身耐脏的粗布短打,蹲在一个刚刚脱模的金属零件前。 他戴着厚厚的皮手套,用一把小锤子在零件上敲敲打打,听着回音,眉头紧锁。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传令的官吏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扯着嗓子大喊,“城外来了个内侍,说是……说是长乐公主驾到,让您带人出城十里去迎接!” 林浩头也没抬,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个零件,似乎在思考一个天大的难题。 零件的边缘还是有些毛糙,这说明铸造时的温度或者冷却速度出了问题,会影响咬合的精度。 官吏看他不说话,急得满头大汗,又重复了一遍:“刺史大人!是公主啊!长乐公主!让您去迎接!” “吵什么。”林浩终于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他拿起零件,对着光线仔细察看,随口对那官吏挥了挥手。 “让她等着。” “啊?”官吏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凑近了些。 林浩把零件扔回冷却水槽里,发出一阵“刺啦”的声响。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瞥了官吏一眼。 “听不懂人话?”他皱着眉,“告诉她,我忙,让她等着。” 官吏的脸瞬间白了。 这……这可是公主啊!皇帝陛下的心头肉!让她等着?这话说出去,脑袋还要不要了? 可看着林浩那副“再多说一句就让你去炉子里凉快凉快”的表情,他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只能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跑了回去。 城门口,那内侍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 见到传令官吏跑回来,他立刻挺直了腰板,准备听那林浩如何屁滚尿流地带着人出城。 官吏跑到他马前,结结巴巴,把林浩的原话学了一遍。 “林……林刺史说……他忙……让……让公主殿下……等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 内侍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然后慢慢转为紫红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他让本宫……等着?” 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车驾中传来,李丽质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车帘。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那双美丽的凤眼里,已经酝酿着滔天风暴。 内侍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回到车驾前:“殿下息怒!那林浩……那林浩狂悖无礼!简直无法无天!奴婢这就带人冲进去,将他绑来给殿下问罪!” “不必了。”李丽质缓缓放下车帘。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传令下去,全队原地驻扎,安营扎寨。” “本宫就在这里等。” “本宫倒要看看,他这个凉州刺史,能忙到什么时候。也让天下人都看看,他林浩,是如何藐视皇威,欺君罔上的!”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车队都愣住了。 原地扎营?在这官道上? 但公主金口玉言,护卫们不敢违抗,只能开始卸下物资,在官道旁边的空地上忙碌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天上的太阳从正当中,慢慢滑向西边。 凉州城门紧闭,城墙上一片死寂,连个鬼影都没有。 仿佛那座城,根本不知道十里之外,有一位帝国的公主正在烈日下苦等。 车队里的气氛越来越焦躁。 侍女们小声地抱怨着口渴和炎热,护卫们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他们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只有李丽质,依旧端坐在车厢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她的骄傲,她的尊严,此刻化作了一股执拗的怒火,支撑着她。 她不信,一个臣子,敢真的把公主晾在这里。 这一定是林浩最后的挣扎,他一定在城里手忙脚乱地准备着,很快就会出来负荆请罪! 然而,随着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凉州城依旧毫无动静。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要被磨光的时候。 “轰隆隆……哐……轰隆隆……哐……” 一阵巨大而古怪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凉州城门的方向传来。 它不像战鼓,没有那份激昂;也不像号角,没有那份高亢。 它更像是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被唤醒后发出的心跳。 李丽质车队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面带惊疑地望向那座在夕阳下沉默的城池。 未知的,总是最令人恐惧的。 “什么动静?” “是……是攻城锤吗?城里在操练?” “不像,声音太怪了!” 护卫队长握紧了刀柄,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打过最惨烈的仗,见过最凶悍的敌人,却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声音。 李丽质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眼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茫然。 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想要给这个声音下一个定义,却发现自己的认知一片空白。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声音的源头出现了。 城墙之上,不知何时架起了数个巨大的、黑色铁皮卷成的古怪喇叭。 那诡异的声响,正是从这些大喇叭里传出来的。 紧接着,音乐变了。 不再是沉重的摩擦声,而是一段节奏感极强、鼓点分明的古怪乐曲。那曲调简单、有力,甚至有些……欢快? 完全不似大唐雅乐的雍容,也没有军乐的肃杀,充满了李丽质无法理解的活力。 “嘎吱——”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李丽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洞开的城门。 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林浩带着文武百官,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罪;或者他狗急跳墙,带着一队甲士冲出来负隅顽抗。 但她看到的一幕,再次颠覆了她的想象。 没有官员,没有甲士。 从城门里涌出的,是一片蓝色的海洋。 成百上千名男男女女,全都穿着统一的蓝色粗布工装,精神抖擞地从城里走了出来。 他们步伐不算整齐,脸上还带着刚从工坊里出来的汗水和灰尘,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卑微或畏惧,反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精气神。 他们在城门前的空地上迅速集结,之前的杂乱在短短几十息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个小方阵迅速成型,横平竖直,宛如刀切斧砍,其效率之高,让护卫队长都看得眼皮直跳。 一个同样穿着蓝色工装、只是布料看起来新一些的年轻男人走到了队列的最前方。 他手里没拿官印,也没捧圣旨,而是举着一个同样由铁皮卷成的、更小一些的喇叭。 正是林浩。 李丽质和她的仪仗队,所有人都石化了。 这是什么迎接仪式?这又是什么阵仗? 他们准备好的威仪、规矩、礼法,在这一片蓝色的海洋和那个举着铁皮喇叭的刺史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林浩清了清嗓子,将铁皮喇叭凑到嘴边,声音被放大,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地,也传到了李丽质的耳朵里。 “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随着林浩的口令,那上千名工人,竟然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开始做起了各种整齐划一的动作。 他们时而伸臂,时而扩胸,时而踢腿,时而跳跃…… 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却和李丽质认知中的任何一种舞蹈、武术、仪仗都毫不相干。 整个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李丽质的嘴唇微微张开,大脑一片空白。 她预想过林浩的卑躬屈膝,也准备好了义正辞严的斥责。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林浩敢顶撞,她该如何引用《大唐律疏》来将他定罪。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他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评价的方式,化解了她所有的准备。 你如何去指责一群正在……锻炼身体的百姓?你如何去治罪一个……领着大家做操的刺史? 她那满腔的怒火,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力。 “殿下……这……这……”旁边的小环已经看傻了,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整个公主仪仗队,上百号人,就这么呆立在官道上,像一群误入异域的看客,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匪夷所思的一幕,鸦雀无声。 几分钟后,一套“体操”做完了。 林浩放下喇叭,擦了擦额头的汗。 所有工人立正站好,齐齐望向公主车队的方向,他们并没有下跪,只是站得笔直。 在一名工头的带领下,上千人齐声高喊,声震四野: “欢迎——公主殿下——莅临凉州——指导工作!” 第30章:本宫的子民,为何不说实话 凉州刺史府,一如林浩本人,简单得有些过分。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奇花异草,只有青砖白墙,一切都以实用为先。 李丽质面罩寒霜地坐在主位上,拒绝了侍女奉上的茶水。 她知道,不能再被林浩的节奏带着走了。她必须夺回主动,必须用大义和律法,将这个妖人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林浩。”李丽质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任何情绪,直接打断了林浩想要开口的客套。 “本宫此次前来,不为游山玩水,只为一件事。” “你,以妖术炼钢,滥用民力,致使民怨沸腾,祸乱一方!本宫奉父皇之命,前来彻查!你,可知罪?!” 这话一出口,整个大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侍女小环和护卫们都挺直了腰板,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公主殿下,这才是皇家的威严! 林浩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拉过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热气,才慢条斯理地问:“殿下说我滥用民力,不知这民,在何处?这怨,又在何方?” “巧舌如簧!”李丽质冷哼一声,“来人!将本宫的桌案搬到堂前!本宫今日,便在此地亲自审问,让你心服口服!” 她要绕开林浩,直接传唤那些被他压榨的“受害者”,让事实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他的脸。 很快,一张公案被设在堂中,李丽质端坐其后,颇有几分御史问案的架势。 “传!钢铁厂的工匠上堂!”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汉子被带了上来。 他身上穿着和林浩同款的粗布短打,只是更旧一些,上面还有洗不掉的油污。 汉子身材敦实,面色虽然有些疲惫,但气色红润,眼神明亮,看到堂上这么大阵仗,只是有些拘谨,却没有半分畏惧。 李丽质看着他,心里已经预设好了接下来的对话。她放缓了语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 “堂下何人?不必害怕,本宫在此为你做主。那林浩是如何威逼你们,用那所谓的计件薪酬,强迫你们不分昼夜劳作的?你只管说实话,本宫定会严惩恶徒!” 汉子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公主的话。 他看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喝茶的林浩,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回公主殿下,小人叫王大锤,是钢铁厂一号高炉的炉长。刺史大人……没有威逼我们啊。” 李丽质眉头一皱。 “大胆!到了本宫面前还敢为他狡辩!” 她一拍惊堂木,“你若不说,自有旁人会说!那计件薪酬,是不是做多得多,做得少便要克扣工钱,让你们的家人都吃不饱饭?” 王大锤的表情更奇怪了,他挠了挠头,像是看一个问出傻问题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本子。 本子被翻得起了毛边,显然是天天带在身上的。 他笨拙地翻开,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公主您看,这是俺的工分本。” “上面记着呢,俺昨天带班,多炼了一炉钢,得了三十个工分。前天,俺们改进了加料的法子,省了力气,又快了些,大人奖励了俺们全班一人二十个工分。” “月底,俺就拿着这本子去账房。三十个工分,能换一斗上好的白面。二十个工分,能换五斤猪油。上个月俺攒得多,换了两匹结实的棉布,给俺婆娘和娃都做了身新衣裳。俺家现在顿顿能吃上干的,娃都长胖了。” 说到这里,王大锤像是想起了什么,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李丽质磕了个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 “公主殿下,您可千万别取消这个计件薪酬啊!俺们全家老小都指着这个活呢!” “……” 李丽质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预想中的血泪控诉,变成了感恩戴德。 她想要解救的受害者,反过来求她不要“解救”。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脑飞速运转,强行寻找着新的突破口。 “你……你休要狡辩!钱粮是小,性命为大!”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色厉内荏,“那工厂日夜轰鸣,炉火滔天,定是凶险万分!林浩为了产量,罔顾你们的死活,这难道不是事实?” 王大锤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先是抬起脚,用力在地上跺了跺,发出“梆”的一声闷响。 “公主您说的是这个?大人管这叫钢头鞋,说能防着铁块砸了脚趾头。俺们班前几天有个新来的,手滑掉了个铁锭,正好砸脚上,要是以前,这脚就算废了。那天呢?鞋面砸了个坑,脚一点事没有!” 他又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粗布衣。 “还有这劳保服,防火防烫。俺们高炉边上,火星子乱溅是常事,穿着这个,身上就没起过泡。” “要是真有个磕了碰了,厂里东头就有医务室,里面的大夫看病不要钱,用的药也只收个本钱。俺们这些干活的,谁还没个腰酸腿疼,去按两下,第二天就舒坦多了。” “不止呢!厂子后面还开了个娃样子,哦,大人管那叫托儿所。俺跟俺婆娘都在厂里干活,就把娃放那儿,有专门的大娘看着,管吃管玩,还教认字。俺们下工了再去接回来,啥心都不用操。这么好的事,去哪找啊?” “公主殿下,俺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俺就知道,俺凭力气干活,刺史大人给俺发钱发粮,让俺一家老小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样。这天经地义的事,俺不明白,您为啥要管?” 李丽质呆呆地看着王大锤脸上那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表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她这个公主的困惑。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这个叫王大锤的壮汉,用最朴实的话语,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她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发飘。 “你……你下去吧。” 王大锤如蒙大赦,又磕了个头,揣好他的宝贝工分本,高高兴兴地走了。 大堂里一片死寂。 小环和护卫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李丽质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不,不对。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肉里。 这一定是林浩的阴谋!这个王大锤,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托!一个工人能收买,十个工人也能收买,钢铁厂里都是他的心腹! 对,一定是这样! 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工匠被他收买了,那那些被强征去修路的农民呢?修那条几十里长的奢华大道,不知累死了多少人,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那些农民,总不会也被他收买了吧! “来人!”李丽质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威严。 “传一名被强征修路的农夫上堂!本宫要亲自问话!” 第31章:百姓请愿,请林大人多布置作业 堂中命令传下,很快,一名黑瘦的老农被带了上来。 老农约莫五十多岁,常年的风吹日晒在他脸上刻满了沟壑,背微微有些佝偻。 他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脚上的鞋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田里被叫过来的。 他对着主位上的李丽质跪下磕了个头,动作有些笨拙,口中喊着:“草民赵老四,拜见公主殿下。” 李丽质强压下心中的翻腾,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被蒙骗。 “赵老四,本宫问你。” 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冷硬,“那林浩为修那条华而不实的水泥路,强征你们这些农夫,是否耽误了农时?家中可还有余粮?你们是否因此食不果腹,怨声载道?你只管说实话,本宫在这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然而,赵老四只是愣了一下,抬起头,脸上满是困惑。 “回殿下,修路……是耽误了点农时。” 李丽质心中一喜,来了! 她立刻追问:“果然如此!他必定是用鞭子逼你们去的吧!有多少人累死在了那工地上?” “不不不,殿下您误会了。”赵老四连连摆手,生怕公主听错了话。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从背后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个东西来。 那是个木头做的物件,巴掌大小,造型却很别致,犁辕弯曲,犁头尖锐,像是个农具的模型。 这东西,和之前马周带回长安的那件,一模一样。 “殿下您看这个。” 赵老四把那木犁模型举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股藏不住的炫耀,“这是官府发的,叫曲辕犁。俺们以前用的直辕犁,笨重得很,得两头牛才拉得动,一天下来累死个人,也耕不了几亩地。现在用这个,一头牛就够了,轻快得很,俺家那半大小子都能扶着犁跑,一天耕的地,比以前多一倍不止!” “是耽误了点农时,可剩下的时间,用这新犁,三五天就把活干完了,比以前还快!而且啊,那水泥路修好了,俺们村里的菜和蛋,用独轮车推着,一个时辰不到就运到城里了,卖得快,价钱也好。以前走土路,颠簸不说,半天才能到,好好的菜都蔫了。就这几个月,俺们村光卖菜,就比去年多挣了三成!” 李丽质的脸色僵住了。 “那……那修路总归是徭役,是强征!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白白为他卖力?”她的声音已经有些不稳,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老四闻言,表情更古怪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公主殿下,啥是白白卖力啊?去修路,可是好事哩!”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修路是给工分的!一天干下来,能拿十个工分。那工分可是好东西,去官府的粮仓,五个工分就能换一斗粟米,十个工分能换一斗白面!比俺们自个儿种地划算多了!俺农闲的时候就去修路,一个月下来,换的粮食够全家吃两个月!好多人都抢着去呢,去晚了都排不上队!” 说到这里,赵老四非但没有半点抱怨,反而一脸愁苦地叹了口气。 他往前膝行了两步,对着李丽质又是一个磕头,这次却不是拜见,而是请求。 “公主殿下,您是贵人,说话肯定管用。草民斗胆,求您个事儿。” 李丽质彻底懵了,下意识地问:“……何事?” “您能不能跟林大人说说,”赵老四一脸的真诚,甚至带着几分急切,“让他老人家别再给俺们发那个《农技手册》了!” 李丽质一愣,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为何?可是那手册上的法子不管用?” “管用!太管用了!”赵老四一拍大腿,“上面教俺们怎么选种,怎么堆肥,怎么治虫,那法子神了!可问题是……那上面的字,俺们不认识啊!” 他愁眉苦脸地继续说:“林大人是办了夜校,让俺们去扫盲。可教书的先生讲得太慢了!俺这都学俩月了,连手册第一页都没认全!俺们都跟先生说了,让他教快点,多留点作业,可先生说要循序渐进!公主殿下,您跟林大人说说,让他催催夜校的先生,俺们不怕苦,就怕学不上新本事,耽误了秋收啊!” “……”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丽质呆呆地看着堂下那个一脸“求知若渴”,抱怨作业太少的老农,一股热流从脖颈直冲头顶,烧得她耳根都滚烫起来。 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一个被她认定的“受害者”,竟然会因为学习进度太慢而向她这个公主告状。 她不是来为民做主的吗? 她不是来伸张正义的吗? 可现在,她感觉自己像个戏子。 一个不问世事,凭空想象,跑来对别人的幸福生活指手画脚的……戏子。 旁边的侍女小环和护卫们,一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看向李丽质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是崇拜和信服,而是多了几分同情和尴尬。 许久,李丽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你,下去吧。” 赵老四得了允,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嘴里还念叨着“公主殿下可一定要跟林大人说啊”。 李丽质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 不,还没完。 工人和农民,都是些头脑简单的愚夫,容易被蝇头小利收买。 但商人不同。 无农不稳,无商不奸! 自古以来,商人都被朝廷压制,被官府盘剥。那林浩搞出这么多花样,钱从哪里来?定是与奸商勾结,对往来客商征收重税,中饱私囊! 这是官场的痼疾,是天下的通病!他林浩再有通天的本事,也绕不开这个! 对,证据一定在这里! 她像是溺水之人,在彻底沉没前抓住了一块腐朽的浮木,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偏执的光。 “传!往来凉州的商队管事上堂!” 片刻后,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被带了上来。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绸衫,气度沉稳,不似赵老四那般局促,也不像王大锤那般粗豪。 他对着李丽质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草民钱万三,见过公主殿下。” 李丽质看着他,冷冷开口:“钱万三,你常年往来于丝绸之路,本宫问你,凉州刺史林浩,是否对你们这些客商征收重税?他是否勾结本地豪商,垄断生意,以充实他自己的府库?” 这一次,她问得更加直接,更加尖锐。 然而,那名叫钱万三的商人听到“重税”二字,脸上露出的不是愤慨或畏惧,而是一种纯粹的不解。 “重税?”他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回殿下,林大人从未在凉州增收过任何税款。我大唐的商税,三十取一,凉州也是如此,分文未多。” “不可能!”李丽质断然喝道,“他修路,建厂,养着那么多的工匠,耗费如此巨大,不加税,钱从何来?!” 钱万三没有争辩,而是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一份卷好的文书,恭敬地呈了上来。 第32章:这世间最恐怖的妖术叫科学! 内侍将文书递给李丽质,她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清晰的楷书写着五个大字:《凉州商路安全协议》。 这名字透着一股闻所未闻的古怪感,挑战着她对官府文书的所有认知。 钱万三开口解释道:“殿下,官府的确未曾加税。但是,所有想在凉州地界上安安稳稳做生意的商队,都会主动与刺史府签下这份协议。” 他指了指那份文书。“协议上写明,我们商队,自愿按照货物总价值的百分之一,向凉州官府缴纳一笔‘安保费’。” “安保费?”李丽质的眉头紧锁,这又是什么名目。 “对。”钱万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与庆幸,“作为回报,凉州会派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巡逻队,每日在从凉州到玉门关的商路上巡视,保障我们的安全。” “殿下您是不知道啊!以前走这条路,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盘踞在黑风口的马匪,神出鬼没,哪个商队没被他们抢过?每次过关,我们都得拿出至少一成的货物去孝敬他们,否则连人带货都给你留下!官府围剿了几次,都没用!” “可自从三个月前,林大人的巡逻队一出来,那些马匪一夜之间就没影了!听说是被巡逻队给剿了,那些巡逻兵手里的钢刀,削铁如泥!这三个月,我们所有签了协议的商队,走凉州这条线,连一匹布都没丢过!货物损失,是零!” “殿下,您给算算这笔账!以前损失一成的货物,现在只用交百分之一的‘安保费’,换来一路平安!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啊!” 钱万三说完,非但没有控诉,反而对着李丽质深深一揖:“草民今日斗胆,也是代表我们所有签了协议的商队,来向公主殿下请愿的!” “我们……我们恳请林大人,能把这安保费的额度再往上提一提!提到百分之二,不,百分之三都行!只要他老人家能再多招募些巡逻队员,把巡逻的范围再扩大一些,最好能一直护送到沙州去!” “我们所有商队,都愿意出这个钱!” 李丽质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份《安全协议》,上面的条款清晰明了,权责分明,找不到任何可以攻讦的漏洞。 再看看堂下那个主动要求“加税”的商人。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准备,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的世界里,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官府收税天经地义,百姓纳税理所应当。 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工人求着加班,农民求着上课,商人求着加税……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凉州? 那个叫林浩的男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大脑,第一次,一片空白。 当一个人的所有行为,都能用“德政”来解释时,那他所使用的“手段”,还重要吗? 不。 李丽质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神的凤眼里,闪过最后一抹偏执的火光。 一定有哪里不对。 这一切的根源,那匪夷所思的炼钢术,那坚不可摧的水泥路,那锋利无比的农具……都来自一个地方。 那个林浩在城东建立的,号称“格物致知”的……科学院。 那里,定然就是所有“妖术”的源头! 她必须去那里!亲眼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本宫便陪你走这一遭。”李丽质站起身,浑身散发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气息。 “带路,本宫倒要看看,你那什么科学院里,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林浩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了她一下。“殿下确定?科学这东西,一旦看懂了,可就回不去了。” 李丽质冷笑:“本宫生于皇家,长于深宫,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区区江湖骗子的把戏,还能奈我何?” “行。”林浩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茶叶沫,“那咱们就走着。” 科学院就在城东,距离刺史府不远。 一路上,李丽质死死盯着前面那个悠哉悠哉的背影,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等会儿,等她亲眼看到那些“炼钢妖术”的真相,看他还怎么狡辩! 科学院的大门,比她想象的要朴素得多。没有飞檐斗拱,没有朱漆大门,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砖墙,上面用黑漆写着五个大字:“凉州科学院”。 推门而入,李丽质愣住了。 院子里,几十个穿着奇怪白衣的人,正围着各种她从未见过的器具忙碌着。 有人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往里滴着液体。 有人拿着放大镜,对着一块铁片反复观察。 还有人在一块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 这些人的神情专注得吓人,眼中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不是贪婪,不是恐惧,更不是疯狂,而是一种纯粹的、对未知事物的渴求。 “这些人……”李丽质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在做什么?” “研究。”林浩随口答道,“研究怎么让钢更硬,怎么让水泥更结实,怎么让庄稼长得更好。” 李丽质猛地转过头,指着那些“疯子”。“胡说八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大唐的栋梁之材,工匠巧师!你却让他们放着正经手艺不学,去捣鼓这些奇技淫巧!这是玩物丧志,误国误民!” 林浩没有反驳,只是朝前走去。“殿下既然这么说,那就来看看,什么叫奇技淫巧。” 他们来到一座高炉前。 李丽质的心跳加速,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妖术炼钢”了! 然而,她看到的场景,再次超出了她的预料。 没有咒语,没有符箓,甚至连一炷香都没点。 一个年轻的工匠,正在一张纸前认真地记录着什么。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铁矿石85%,木炭12%,石灰石3%… “老王,这一炉加多少碳?”林浩问道。 被称作老王的工匠头也不抬,熟练地回答:“按照昨天的测试结果,这批铁矿含碳量偏低,需要补加零点八个百分点的木炭粉,炉温控制在一千五百八十度,保持两个时辰。” “为什么是零点八?” “因为零点七硬度不够,零点九又太脆。我们做了一百多次实验,零点八的效果最好。” 李丽质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这些数字,这些比例,听起来不像是什么玄而又玄的法术,反倒像是……某种规律? 林浩转过身,对着她身后的墙壁一指。“殿下,请看这个。” 李丽g质回头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她从未见过的符号和数字。 氢H,氦He,锂Li,铍Be…铁Fe,铜Cu,银Ag,金Au… 每个符号下面,都标注着一串数字。 这些符号,她一个都不认识,但不知为何,这张表格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严感,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是一张真正的……天书。 “这是什么?”李丽质的声音有些干涩。 “元素周期表。”林浩淡淡地说道,“世间万物,都由这些基本元素构成。铁是铁,铜是铜,金是金,每一种都有自己的性质。” “当我们知道了这些元素的规律,就能像厨子配菜一样,把它们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创造出我们想要的新物质。” 他指着正在工作的老王。“比如炼钢,就是在铁里面加入适量的碳元素。碳多了,钢就脆;碳少了,钢就软。找到最合适的比例,就能炼出最好的钢。” “这不是妖术,这叫科学。” 李丽质怔怔地看着那张表格,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如果林浩说的是真的,那些看似神奇的炼钢术,其实只是掌握了材料配比的规律?那些坚硬无比的钢刀,只是因为找到了最佳的碳含量? “不可能。”她摇头,“这些都是歪理邪说!自古以来,炼铁就是炼铁,哪有什么元素不元素的!” 林浩也不争辩,只是朝老王招了招手。“来,给公主殿下演示一下。” 老王放下手中的记录纸,恭敬地走了过来。“殿下,您看好了。” 他抓起一把黑色的粉末,撒进炉子里。“这是木炭粉,碳含量九成五以上。” 又抓起一把灰色的粉末。“这是铁矿石粉,含铁量八成五。” 再撒进一些白色的石头碎片。“这是石灰石,用来去除杂质。” 每加一样东西,他都会在纸上记录下准确的重量和比例。然后,点火,升温,等待。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咒语,没有一丝神秘感。就像是在做饭,按照菜谱,一步一步,精确执行。 两个时辰后,炉门打开。 一块通红的钢锭被取了出来,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老王拿过一把铁刀,对着钢锭轻轻一碰。 “咔嚓!” 一声脆响,铁刀应声断成两截。 “殿下您看,这就是科学炼钢的成果。同样的原料,不同的配比,效果天差地别。” 李丽质呆呆地看着那块钢锭,看着那把断裂的铁刀,看着老王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关于“妖术炼钢”的最后一块基石,轰然倒塌。 这不是妖术。 这是规律。一种可以重复,可以验证,可以传授的规律。 “可是……可是这违背了祖宗之法!”李丽质声音中带着颤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周礼》有云,工有巧技,农有定时,各司其职,不得逾越!你让工匠去研究这些……这些……” 她指着那张元素周期表,想要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却发现自己的词汇如此匮乏。 “这些违背常理的东西,就是在乱礼坏制!” 林浩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殿下,我问你一个问题。” “一个能让大唐人人都有钢刀用的方法,需要哪位祖宗来反对?” 李丽质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张写满符号的表格,看着那些专注工作的“疯子”们,看着那块还在微微发光的钢锭。 前所未有的思想冲击,让她的世界观再次发生剧烈的摇摆。 如果这真的是规律,真的是真理,那她之前的所有认知,所有坚持,又算什么? 就在她陷入深深的迷茫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重新燃起最后的斗志。 “就算……就算你这炼钢之法是真的,那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她指着院子角落那些正在读书写字的工人和农民。 “你开启民智,让这些愚夫愚妇都来学习文字,这就是乱民之举,动摇国本!” “《论语》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圣人之言,你敢违背吗?!” 第33章:公主殿下的世界观彻底碎了 听到李丽质祭出儒家圣言,林浩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没回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殿下,《论语》背得不错。” 这句平淡的夸奖,落在李丽质耳中,却比任何反驳都更加刺耳。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圣人教诲,岂容你如此轻慢!你这是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吗?!” 李丽质的声音已然变调,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林浩终于转过身,竟是轻笑了一声。 “走吧,殿下。” “去哪?”李丽质警惕地问。 “去亲眼看看,什么叫民可使由之,什么又叫民可使知之。” 林浩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朝着科学院外走去。 李丽质愣在原地,心头涌起一股被彻底无视的屈辱感。 但强烈的好奇与不甘,还是驱使着她咬着牙,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林浩,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天色已晚,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凉州的街道上却并非一片漆黑。 道路两旁,一些商铺和民居门口,都挂着新式的防风灯笼,将青石板路照得亮堂堂的。 行人三三两两,有刚下工的工人,有推着空车的小贩,还有许多和他们一样,行色匆匆,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他们的脸上没有麻木与疲惫,反而带着一种充满期待的光芒。 林浩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座像是旧仓库改造的院子前。 院门口挂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是三个字:第一夜校。 “夜校?”李丽质蹙眉,这个词她闻所未闻。 没等她发问,林浩已经推门而入。 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和外面街道的安静判若两界。 几十上百人,挤在院子里的几间大屋中,朗朗的读书声,混杂着先生的讲课声,汇成一股热烈的声浪,扑面而来。 李丽质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在原地。 她看到了白天见过的壮汉王大锤,他正跟几个工友挤在一张桌前,手里拿着一根炭笔,在一块破旧的木板上,一笔一划地描摹着一个“王”字,那认真的劲头,比他抡大锤时还要专注。 她还看到了那个老农赵老四,他戴着一副不知从哪弄来的老花镜,正捧着一本小册子,嘴里念念有词,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像是在攻克什么天大的难题。 除了他们,还有更多的人。 满身油污的铁匠,浑身补丁的农夫,挑着扁担的货郎,甚至还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他们身份各异,年龄不同,此刻却都像最虔诚的学生,坐在这简陋的教室里,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味、墨水味和油灯味的特殊气息,有些呛人,却又透着一股让李丽质心头震动的……生机。 林浩领着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一间教室的窗边。 里面的先生,正指着黑板上的几个大字,大声地领读。 “来,跟我念,大——唐——” “大——唐——!”下面的人跟着嘶吼,声音参差不齐,却充满了力量。 “我——是——唐——人——” “我——是——唐——人——!”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汉子,在写完自己的名字后,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举着手里的木板对着同伴炫耀:“俺会写俺的名字了!俺会写了!哈哈哈!” 那是一种纯粹的、发自肺腑的喜悦。 一种作为一个“人”,而非牲口,第一次掌握了自身符号的巨大满足感。 李丽质看着那一张张在灯火下被映照得通红,却透着神采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那种对知识最原始的渴望,她嘴里那句“愚夫愚妇”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一直以为,这些人,只需要给他们吃食,让他们有力气干活便足够了。 可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也渴望“知道”,渴望认清这个世界,渴望写下自己的名字。 林浩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她,又走到了另一间教室的门口。 这间教室里的人明显要少一些,也安静一些。 台上的先生看起来像个有些落魄的书生,但他讲的东西,却让李丽质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唐律疏议》里写得明明白白,诸窃盗公私财物者,准所窃盗物估价计赃,坐罪。啥意思?就是说,偷东西是犯法的,不管你是偷官府的,还是偷邻居家的,都要按照偷的东西值多少钱来定罪!” “为啥不能偷?因为那头牛,是张三辛辛苦苦养大的,那是他的财产!那匹布,是李四起早贪黑织出来的,那是他的财产!你伸手去拿,就是侵犯了人家的权利!大唐的律法,保护的就是咱们每个人的这份权利!” “反过来,咱们也要尽义务。啥是义务?纳税就是义务!咱们交的税,变成了修路的钱,变成了守卫边疆的军饷,变成了发给官吏的俸禄,让他们来维持秩序,保护咱们的权利。有权才有责,有责才有权,这才是堂堂正正的大唐子民!” 先生讲得口干舌燥,下面的听众却听得如痴如醉。 这些话语,比任何圣人经典都要直白,都要容易理解。 没有高深莫测的“道”,没有玄之又玄的“理”,只是在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为什么对,为什么错。 李丽质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中的“乱民之举”,应该是煽动仇恨,鼓吹造反,将矛头指向朝廷,指向她这样的皇室贵胄。 可她听到了什么? 林浩,竟然在教这些“愚夫愚妇”……学法,懂法,守法! 他不是在动摇国本,他是在用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为大唐的统治,夯实最底层的,也是最坚固的基石! 当一个百姓知道偷窃不对,不是因为害怕被官府打板子,而是因为他懂得了“财产权”;当一个百姓知道要纳税,不是因为惧怕官吏的威逼,而是因为他明白这是自己应尽的“义务”。 这样的百姓,组成的国家,将会是何等的稳固?何等的强大?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李丽质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第一次对这句传承千年的圣人之言,产生了怀疑。 让百姓愚昧无知,真的能长治久安吗? 一个什么都不懂,只凭着一腔血勇和本能行事的群体,他们不会思考律法和道义,只会被轻易地煽动,被野心家利用,成为改朝换代最可怕的洪水猛兽。 而一个知书达理,知法懂礼的群体呢? 他们或许会争辩,会提要求,但他们会通过律法,通过规则来解决问题,因为他们知道,稳定的秩序,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李丽质的脸色,一片煞白。 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政治观,那种高高在上的精英思想,在这一刻,被这间小小的、充满汗味的夜校教室,撞得粉碎。 林浩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李丽质的心上。 “殿下,现在你告诉我。” “让百姓知晓法律,懂得权利,明白是非,究竟是在动摇国本,还是在为我大唐,夯实万世不移的根基?” 李丽质嘴唇翕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浩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一个能读会算,知晓对错,明白自己权利和义务的大唐子民。” “和一个目不识丁,野蛮冲动,被人用一句谣言就能煽动起来,提着刀上街砍人的愚夫。” “殿下,你觉得,哪一个,对我父皇的江山社稷,更有用?” “哪一个,才是我大唐真正的力量?!” “……” 李丽质无法回答。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剖开了她所有用经义和礼法包裹起来的骄傲,露出了里面苍白脆弱的内核。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之前所有的质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她不是来为民除害的。 她也不是来伸张正义的。 她只是一个从深宫里走出来的,不问世事,凭空想象,跑来对一个崭新的、充满活力的世界指手画脚的……小丑。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李丽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住身后的墙壁,才没有倒下。 她看着林浩,那个男人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能洞穿一切。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再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感到更加的屈辱和窒息。 李丽质猛地推开林浩,没有再放一句狠话,也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她转过身,像是在逃跑一样,冲出了这个让她世界观崩塌的院子。 第34章:公开升堂,审判林浩(1) 李丽质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身后那座院子里传出鼎沸的人声和朗朗的读书声。 她不是在逃离林浩,而是在逃离那个被彻底颠覆的自己。 回到临时驿馆,她屏退了所有侍女,第一次亲手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身份的宫装,换上了一套最普通的青布襦裙。 镜中的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个失了魂的木偶。 她推开门,再一次走入了凉州的夜色里。 这一次,没有前呼后拥,没有旁人戒备的目光。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混在黄昏后的人流中。 街角,几个刚从工坊出来的汉子正结伴而行,他们身上还带着机油和汗水的味道,谈话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今天又拿了十个工分,美得很!晚上夜校讲算术,上回先生留的题,你做出来了没?” “啥题?就是那个鸡兔同笼?俺想了一下午,脑袋都快炸了,还是没整明白。” “笨死你!得用林大人教的那个什么……方程!设个天元,再设个地元,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方程?天元? 李丽质的脚步一顿,这些词汇对她而言,和科学院墙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一样陌生。她看着那几个粗豪的汉子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她闻所未闻的学问,心中五味杂陈。 她拐进另一条巷子,一家杂货铺的灯笼下,年过半百的掌柜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噼啪作响。旁边,一个十几岁的伙计,借着灯光,正捧着一本小册子,嘴里念念有词,一旁的账本上,是他用炭笔歪歪扭扭抄写下来的字。 孩童的嬉闹声从前方传来,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街上追逐,嘴里喊的却不是什么童谣。 “三七二十一!” “四八三十二!” “九九八十一!我背完了,该你了!” 那是……九九乘法表。 李丽zh在宫中也曾学过,那是太子太傅为了启蒙皇子公主们,才会教授的东西。可在这里,它却成了街头巷尾,连稚童都能随口背诵的歌谣。 整个凉州,像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课堂。 每一个人,都在学习。 每一个人,都在向上。 李丽质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她随意走进路边一家还亮着灯的小饭馆,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饭馆不大,生意却很好。她刚坐下,邻桌几个百姓的谈话就吸引了她的注意。他们面前没有酒,只有一碗热汤面,但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兴奋,手里还传阅着一张印着油墨的纸。 “快看今天的《凉州日报》!头版头条!说是开春要在城西再修一条大渠,引雪山水灌溉!又要招工了!” “真的假的?待遇咋样?”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管吃住,一天八个工分!干得好的还有奖金!乖乖,这可比种地强太多了!” “不止呢!报纸上还说了,这次的工程要用水泥,招的工人都得先去夜校培训,学会看简单的图纸和配比才行。这是给咱们长本事的机会啊!” 一个汉子用力一拍大腿:“这叫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林大人这是把咱们往能工巧匠上培养啊!以后就算没工程了,咱们凭这手艺,到哪儿都饿不着!” 李丽质默默听着。 《凉州日报》…… 她这才注意到,饭馆的墙上,也贴着一张同样的报纸。 上面用最通俗易懂的白话,写着官府的政令,工程的规划,货物的价格,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律法常识。 长安的百姓在谈论什么? 东家长西家短,皇亲国戚的逸闻,哪家贵人又得了赏赐。 而这里的百姓,在谈论什么? 工作,工分,新的水利工程,与自己生活息相关的一切。 他们关心官府的政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那上面有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李丽质看着那一张张在油灯下泛着红光,却神采奕奕的脸。 她忽然发现,这些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她在长安,在皇宫,甚至在父皇的朝堂上,都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希望。 不是指望君王恩赐的希望,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去创造更好生活的希望。 一瞬间,从小到大,太子太傅、文德皇后、父皇李世民教给她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那些关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驭民之术,那些关于“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社稷之本……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脑海里轰然作响。 那些金科玉律,那些治国大道,在这间喧闹、朴素,甚至有些脏乱的小饭馆里,在这群讨论着工分和未来的普通百姓面前,显得那么的空洞,那么的苍白,甚至……可笑。 她引以为傲的出身,她所坚信不移的道理,她不远千里来凉州维护的“正义”,在这一刻,被现实冲刷得干干净净。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无知的人。 原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愚民”。 巨大的痛苦和迷茫,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不是公主,她只是一个迷路的人,坐在饭馆的角落里,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所信奉的一切,怀疑自己的身份,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难道,我所学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她端起面前的茶碗,想要喝一口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出来,在桌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就在她彻底陷入自我否定的深渊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殿下!可算找到您了!” 李丽质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正站在她身后,神色焦急,是她从长安带来的随行御史之一,张柬。 周围的食客被这声“殿下”惊得齐齐看来,目光中充满了惊奇和探究。 李丽质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想要呵斥他不要声张,但张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急切:“殿下,出事了!长孙大人派来的那位刘御史,刚刚联合了所有随行官员,拿着您之前调查的所有罪证,正式向刺史府递交了问状!” 李丽质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之前调查的那些“罪证”? 工人求着加班,是为“压榨”;农民上课识字,是为“乱民”;商人主动交钱,是为“重税”…… 这些被她自己亲手推翻的荒谬结论,此刻却被人当成了真正的武器。 “刘御史说,林浩妖言惑众,乱法虐民,罪大恶极!他要求……要求在凉州公开升堂,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审判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