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当弃子,成军方大佬你哭什么?》 第一章:圣体被夺,成就他人 黑风峡,一处荒原。 在这里,满地的异兽尸体,混合着人类的血液和肢体,犹如一片人间炼狱。 某个角落中。 林烬躺在地上,浑身都沾满了鲜血,剧痛像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脊椎深处,再疯狂搅动。 每一次搅动,都带出骨髓被活活抽离的尖锐撕扯。 他的喉咙里堵满了腥甜的铁锈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咬碎的牙缝里挤出“嗬嗬”的、濒死野兽般的嘶鸣。 他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熔岩般的酷刑里浮沉着。 几天之前的遭遇,也从潮水之中涌来。 那时的他还在林家,但是却被骗到了一间密室,随后就被蒙晕了过去。 他只记得自己瘫在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和药水混合气味的石台上,浑身骨头仿佛都被拆散了,连动一根手指都牵扯出濒临崩碎的虚弱。 “家主……天焱圣体本源抽取完毕了,和小少爷的融合过程十分稳定”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金属的冷硬。是林家的首席供奉,丹师墨渊。 他的声音里,只有完成精密实验般的漠然。 “好!好!天佑我的皓儿!” 另一个声音响起,充满了狂喜和激动,那是林烬的父亲,林氏家主林震岳。 这狂喜,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烬麻木的心脏。 脚步声靠近,停在他头侧。 林震岳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彻底报废的工具:“这废物逆子……圣体本源已失,根基尽毁,留着也是浪费米粮。” 死寂。 林烬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片绝望的阴影。 他能感觉到那目光,冰冷地刮过自己残破的躯体。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是林烬的嫡亲二叔,林震海。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算计和冷酷,像毒蛇吐信:“大哥,边关急报,黑风峡兽潮爆发,征调令下来了,点名要各家核心子弟带队,皓儿刚融合圣体,正是稳固根基、一飞冲天的关键时候,岂能去那九死之地冒险?” 林震岳沉默了。 空气凝固,带着无形的重压。 林烬的心沉了下去,沉进无边无际的冰海。 一种比刚才抽髓更恐怖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残存的意识。 果然,林震岳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铡刀:“正好,让这废物顶替皓儿的名额去,他这身子骨,左右也撑不了几天,死在战场上,也算为家族尽了最后一点用处。”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刺骨,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杀机:“若他敢有一丝反抗,或泄露半个字……” “就地格杀,尸体喂异兽,对外,就说是为家族捐躯了。” 脚步声远去。 记忆也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细节,只记得浓重的血腥味和药水刺鼻的气息,顽固地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林烬本是异世来客,刚来到这里时,意外觉醒了天焱圣体,本以为这是自己的金手指,却成了催命符。 这身体的母亲,那个连画像都没留下的卑微婢女,留给他的只有‘林家庶长子’的尴尬身份和嫡母王夫人刻骨的嫉恨。 林皓,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却连基础引气都困难的嫡出弟弟,才是林家倾尽资源也要堆砌的‘天骄’。 他的圣体,成了为弟弟‘成为天才’的绝佳嫁衣。 原来,所谓血脉至亲,竟能凉薄至此。 他存在的价值,只是被榨干最后一点汁液,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去喂异兽,连死,都要被利用来粉饰家族的“荣光”。 恨? 不,那太奢侈了。 自从圣体被他人强行取走之后,占据他全部感官的,是更深邃、更彻底的疼痛和冰冷。 就这样,他被林家派出一队人马“护送”出门,送往凶险万分的前线战场。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防止自己逃跑罢了。 毕竟他可是代表着林家前往前线的唯一代表,如果跑了,林家难逃其责。 不知道是不是要亲眼看自己送死,这次“护送”的人除了林家的护卫,还有自己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弟弟——林皓。 与他同行的,是林家的护卫头领,同时也是林震岳的心腹——林豹。 林烬还记得当时,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明显不合身的灰色旧袄,外面套着一件破烂的皮甲。 嘴唇已经被冻得乌紫,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每一步踏在冻硬的土地上,都牵扯着体内无处不在的反噬剧痛,如同有无数冰针在脏腑和骨髓里搅动。 原本他以为自己恐怕会死在路上,但在抵达了黑风峡的时候,却遭遇到了一次意外。 兽潮。 就这样,林皓和林豹直接丢下了所有人,骑着速度最快的神驹逃跑了。 只留下了身体虚弱的林烬,以及绝望的民夫和护卫们。 在这种致命的关头,林烬濒死时刻,却意外觉醒了自己的真正金手指——“魔神噬痛系统”! 感受到的所有痛苦,都能为他转化为疯狂的战力! 正是这个系统,让他硬生生保住了一条残命,不过这场大战后,他现如今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要死了吗? 林烬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却透露出一股不甘心。 不! 不能死。 如果轻易的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如了林家的愿…… 他脑海中闪过自己被剥离圣体时的场景,闪过了“父亲”林震岳冰冷的“就地格杀”,更是闪过林皓逃亡时那卑劣的背影,闪过自己体内被生生抽空的剧痛......他要报仇! 报这个血仇! 强悍的意志力,让林烬硬生生榨干了身体的最后一丝机能,没有彻底昏厥过去。也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 「警告:宿主当前本源缺失度99.8%,生命力指数:11%(极度危险)。」 「警告:检测到持续性“圣体剥离”反噬剧痛,当前痛苦强度:烈度7级(持续性),能量转化中……」 「速度:能量+0.1/秒」 冰冷的数据流在意识里滚动。 林烬那蚀骨的剧痛并未消失,但奇妙地,似乎被剥离了“毁灭”的属性,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可供量化的“资源”?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随着那“+0.1/秒”的跳动,极其缓慢地渗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和脏腑。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甘霖。 第二章:少女眼中的修罗 林烬十分庆幸。 如果没有这个系统,他这条命哪怕侥幸在兽潮中捡回来,之后那也基本必死无疑了。 “得离开这里。” 林烬挣扎着起身。 周围的战场上,仍然有兽潮的余波,一些弱小的异兽在游荡找食,朝着一些躺在地上哀嚎的幸存者扑去。 总之,危险还没有彻底消散。 林烬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物,滴滴答答地落在血泊里。 胸口的爪痕更是皮肉翻卷,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他赤红的双瞳缓缓扫过这片血腥的屠场,扫过那些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如同看魔神般看着他的幸存民夫和仅存的几个护卫。 残阳如血,将他浴血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投在尸山血海之上,宛如一尊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 「低温环境加剧肌体损伤:烈度3级」 「能量转换中,速度+0.03/秒……」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持续不断,如同催命的符咒。 带来一丝微弱却持续的能量暖流,勉强维系着这具残躯不至于立刻崩溃。 林烬正打算一瘸一拐地离开这里,但他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这片血腥屠场不到百丈的一处巨石掩体后,几名气息精悍、却人人带伤、铠甲破碎的军人正死死护着一个身着不起眼灰色斗篷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看样子已经到了极限,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整个星空。 她费力地帮助队友击杀一头扑杀上来的异兽,待解决了危机之后,才敢瘫坐到地上喘息片刻。 “队长!兽潮……兽潮过去了!幸好有不远处那个人!刚刚如果不是他在吸引兽群主力,我们油尽灯枯的状态,恐怕真全都要死在这里。” 一名断臂的战士嘶哑地喊道,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被称为队长的中年汉子,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他同样死死盯着林烬浴血搏杀的方向,声音凝重而震撼:“好恐怖的煞气和意志力……他……他刚刚是在燃烧生命战斗吗?云璃小姐!” 那被称为云璃的少女,斗篷下的手指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她看着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屹立不倒的身影,看着他胸口那三道触目惊心的爪痕。 眼中除了震撼,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和……敬意。 她清晰地从那个身影上感受到了一种濒临极限、却死死支撑的可怕意志,以及一种……仿佛能吞噬痛苦的奇异波动。 “派个人去救助他!不惜一切代价!” 云璃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的“星穹灵体”本能地告诉她,这个以凡躯硬撼兽潮的男人,绝不简单! 拉拢他,甚至可能比这一次出来的任务更具备价值! 就在这时——轰隆隆! 低沉而整齐的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瞬间打破了这片血腥屠场的死寂。 一股肃杀、铁血、带着金属冰冷气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覆盖了整片区域。 幸存者们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荒原尽头,一支沉默的钢铁洪流正疾驰而来! 清一色的玄黑色重甲,覆盖着战马和骑士的全身,在夕阳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寒光。 头盔的面甲放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眼睛。 马鞍旁悬挂着制式的斩马长刀,刀鞘古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队伍最前方,一杆玄色大旗迎风猎猎作响,旗面上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有一个笔锋遒劲、仿佛由鲜血凝成的巨大篆字——“镇”! “是……是镇魔军!黑旗镇魔军!”一个幸存的林家护卫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敬畏! 黑旗镇魔军! 大夏帝国镇压地窟、戍卫边关最锋利的尖刀!帝国柱石! 所到之处,妖魔辟易! 当最后一头刀足铁甲虫被林烬用断矛钉死在地上时,画面定格在那如同血狱修罗般的身影上! 夕阳如血,尸骸遍地! 「警告!‘燃血战躯’状态即将结束!反噬叠加!生命力指数暴跌!3.1%……2.8%……」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场(群体)快速接近!威胁等级:未知!建议规避!」 冰冷的系统警报如同丧钟在林烬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鸣响! 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清醒被这警报刺激。 军队? 是敌是友? 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任何一方势力抓住,下场都绝不会比落在林家手里好多少! 噬痛系统是他最后的秘密和依仗,绝不能暴露! 求生的本能和对“被控制”的刻骨恐惧压倒了身体的极限! 他用尽最后一点从“燃血战躯”消退中挤出的力量,猛地将手中那沾满脑浆的断矛掷向远处一头尚未死透、正在抽搐的腐沼蜥蜴! 噗嗤! 断矛精准地扎入不远处一头腐沼蜥蜴的眼窝,引得它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嘶鸣。 吸引了刚刚抵达、正在惊愕观察战场的黑旗镇魔军的瞬间注意!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林烬的身体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向后倒入一片由异兽尸体堆叠而成的、相对高大的尸堆阴影之中! 浓烈的血腥味和残肢断臂完美地掩盖了他的身形和微弱的气息。 他调动系统最后的力量,强行压制住狂乱的心跳和濒死的喘息,如同最狡猾的野兽,将自己彻底“埋葬”在死亡的帷幕之后。 「检测到外部威胁暂时解除……强制进入深度休眠修复状态……能量点数持续转化中……生命力指数:2.5%……(维持)」 冰冷的提示音,是林烬彻底陷入无边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他如同冬眠的毒蛇,蜷缩在荒野冰冷的岩石缝隙深处。 依靠着“魔神噬痛系统”转化体内那依旧肆虐的反噬剧痛和战场残留的微弱煞气,吊着最后一口气,开始了虚弱的入眠。。 轰隆隆! 黑旗镇魔军的铁骑终于冲到了这片修罗场边缘。 钢铁洪流在尸山血海前数十丈处整齐划一地勒马停住。 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没有一丝多余的杂音,只有战马偶尔喷吐的鼻息和重甲摩擦的铿锵。 为首一名骑士,策动座下神骏异常、披挂着狰狞黑色马铠的战马,缓缓越众而出。 他的甲胄与其他骑士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头盔上多了一簇染成暗红色的盔缨,如同凝固的鲜血。 面甲下,两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 “打扫战场!清点战功!救治伤员!优先搜寻‘星梭’小队和云璃小姐下落!”统领的声音透过面甲,带着震惊和急切。 士兵们迅速散开。 “我们在这里!” 很快,巨石掩体后的云璃和小队成员主动出现,虚弱的打了招呼。 “云璃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统领顿时一喜,立马下马走上前去,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庆幸。 云璃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出,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星眸却第一时间扫向那片尸山血海的核心——刚才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所在的位置! 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异兽残骸和粘稠的血泊。 那个枯瘦的身影,消失了! 第三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 “他人呢?!” 云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担忧,指着那片区域,“那个……那个胸口有巨大爪痕的人!” 统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紧锁:“不见了?刚才明明……” 他回想起那惊鸿一瞥的浴血身影,以及那掷矛吸引注意的举动,心中瞬间明了,“好机敏!好强的求生意志!在那种状态下竟然还能……” 他立刻下令:“仔细搜索这片区域!每一具尸体,每一个角落!他受了致命伤,绝对走不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士兵们立刻展开地毯式搜索。 然而,林烬如同人间蒸发。 他们只在那片最高的尸堆下,发现了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异常粘稠的暗红色血迹,以及几片被撕扯下来的、浸满血污的灰色布条。 血迹蜿蜒延伸向战场外围的乱石荒草丛,但很快就被更多杂乱的痕迹和夜晚的寒风掩盖。 “报告统领!发现记录仪残骸!” 一名士兵从血泊中捡起那个布满裂纹、沾满血泥的黑色金属方块。 云璃快步上前,接过那冰冷的记录仪,看着上面模糊的玄鸟徽记和裂痕,手指微微收紧。 她抬头望向血迹消失的黑暗荒野,眼神复杂难明,有震撼,有痛惜,更有一种不容错辨的坚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启动最高级别密令!他的伤……拖不得!” …… ...........七日后。 江北行省,林氏宗族,主宅。 这七日,林家上下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刻意的粉饰中。 黑风峡的幸存者,几个被林豹带回来的护卫和少数民夫被林家以雷霆手段“安抚”,统一了口径:林皓少爷英勇断后,掩护队伍撤离,最后在镇魔军支援下脱险。 至于那个“庶出的废物”林烬? 谁知道死在哪堆兽尸里了。 而就在林家忙着编造谎言、为林皓造势之时,一股无形的风暴正在江北行省高层和军方内部酝酿。 “星梭”小队获救,尤其是拥有“星穹灵体”的云璃安然无恙,让高层长舒一口气。 但云璃带回来的消息和那个不翼而飞的“无名英雄”,让总督府和黑旗镇魔军高层震怒不已! “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黑旗镇魔军驻江北的最高指挥官马戎山在指挥部拍碎了第三张桌子,“胸口三道巨大爪痕!枯瘦!战斗方式惨烈!疑似特殊体质或秘法!特征如此明显!林家那群蠢货竟然说人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放屁!给我查!” “是!” “那记录仪呢?!” “记录仪损毁严重,核心数据模块丢失,正在尝试修复,但希望渺茫。”技术军官汇报。 总督苏千重面色凝重:“云璃小姐动用了‘星谕’权限,感知到那人生命之火未熄,但极其微弱,就在江北行省境内!此人关乎云璃小姐道心,更可能身负对抗异兽的关键之秘,不容有失!至于林家的庆功宴……事情尚且没有眉目,我会派人过去表面慰问一下。” 于是,总督府收到了请柬,并且派出了儿子苏澈前往林家宴会,进行一个形式上的祝贺。 同时,大批便衣密探和军方的好手,如同幽灵般撒向了江北各地,尤其是林家势力范围,疯狂搜寻那个胸口带着爪痕的枯瘦身影。 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巨大的厅堂内,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将每一寸空间都照耀得金碧辉煌。 昂贵的异兽皮毛地毯铺陈开来,踩上去悄无声息。 空气里弥漫着珍馐佳肴的浓郁香气、醇厚美酒的芬芳,以及名贵熏香混合的奢靡气息。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江北行省有头有脸的世家家主、武道名宿、商界巨贾,几乎齐聚一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敬畏,聚焦在宴会厅最中央的主桌之上。 主桌首位,林震岳一身锦袍,满面红光,志得意满。 他身旁,林皓更是全场的焦点。 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云纹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他微微昂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矜持而自信的微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和赞叹。 天焱圣体本源融合后带来的气息圆润而强大,更让他显得卓尔不凡,俨然一副少年天骄的气派。 “恭喜林家主!贺喜林家主!虎父无犬子啊!” “皓公子此番黑风峡力挽狂澜,立下泼天战功,更得镇魔军青睐,前途无量!实乃我江北之幸!” “是啊!单枪匹马,于兽潮之中斩杀阴影豹、腐沼蜥蜴等强悍异兽,更救下诸多袍泽!此等勇武,堪比古之猛将!少年英雄!当之无愧!” “镇魔军亲自派人送来嘉奖函!这可是天大的殊荣!林家有子如此,何愁不兴!” 各种溢美之词如同潮水般涌向林皓。 林震岳捻须微笑,频频举杯,眼神中充满了自豪和野心。 林皓则微微颔首,笑容得体,仿佛那泼天的功勋与赞誉,本就是自己应得之物。 “家主,吉时已到!可以请出‘庆功碑’了!” 一名管事打扮的人小步快跑到主桌前,对着林震岳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激动和洪亮。 林震岳笑容更盛,大手一挥:“好!请碑!让我江北同道,共睹我儿英姿!” 沉重的鼓点声响起,带着激昂的节奏。 四名气息沉稳的武者,合力抬着一块覆盖着红绸的沉重石碑,步履沉稳地走到宴会厅中央的高台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充满了期待。 林震岳站起身来,环视全场,朗声道:“诸位!今日设宴,一为庆贺我儿林皓,于黑风峡兽潮之中,临危不惧,力斩强敌,立下赫赫战功!扬我林家声威!二为感谢镇魔军上官慧眼识珠,送来嘉奖!这块‘庆功碑’,将铭刻此役首功,立于我林家祖祠之前,光耀门楣!” “好!” “理当如此!” 一片附和叫好之声。 林震岳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林皓,眼神充满了鼓励:“皓儿,去吧!亲手揭开它!让世人看看,我林家麒麟儿的功勋!” 林皓在万众瞩目下起身,脸上带着从容而自信的微笑,一步步走向高台。 他的步伐稳健,姿态优雅,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坎上,引来阵阵低声赞叹。 他走到覆盖红绸的石碑前,伸出手,姿态潇洒地抓住了红绸的一角。 就在此时! “哐当——!” 一声巨大而突兀的爆响,猛地撕裂了宴会厅内所有和谐悦耳的声音! 第四章:我的天焱圣体,用的还顺手吗? 那两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钉的宴会厅大门,如同被攻城巨锤狠狠轰中,竟从外面向内猛地爆裂开来! 破碎的厚重木块混合着扭曲的金属铰链,如同炮弹般呼啸着砸向厅内! “啊——!” “怎么回事?!” “护驾!有刺客?!” 惊呼声、尖叫声、桌椅翻倒声瞬间炸响!一片混乱! 璀璨的灯光下,木屑和烟尘弥漫。 一个身影,踏着满地的狼藉,一步,一步,从被轰开的大门处,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异常地慢。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光洁如镜的昂贵地砖上,留下一个清晰而刺目的、粘稠的暗红色脚印。 他穿着一身染血的、破烂不堪的灰色布衣,外面胡乱套着一件明显大了几号、同样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林家低级护卫皮甲。 枯瘦的身体在宽大的皮甲下晃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只有嘴唇被他自己咬破,留下几道暗红的血痂。 最刺目的,是他胸口的位置,那件破烂的皮甲裂开,露出下面三道用粗劣针线勉强缝合的巨大爪痕! 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暗红色的痂覆盖在伤口边缘,狰狞如同恶鬼的吻痕! 他的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如同瞬间坠入了冰窟! 空洞!死寂! 却又燃烧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地狱熔岩般的疯狂!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的欢声笑语,所有的阿谀奉承,所有的志得意满,都在这个身影出现、在他那死寂而疯狂的目光扫视下,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结,寸寸碎裂! 林皓的手还抓着红绸的一角,脸上那矜持自信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仿佛白日见鬼! 林震岳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尽,变得铁青! 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一股属于高阶武者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震得周围的杯盘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门口那个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身影,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 “林!烬?!” 林烬的脚步终于停下。 他站在破碎的大门中央,站在满堂华服、珠光宝气的宾客与一地狼藉之间。 残破的身躯与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格格不入,像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讽刺。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掠过满脸惊骇的宾客,掠过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林震岳。 最后,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钉在了高台上那个抓着红绸、僵立当场的林皓身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血痂和森然白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宴会厅: “我的好弟弟……” “你的庆功宴……” “哥哥我……还没死透……” “怎么能……不来……给你……道贺?”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震岳的怒火终于冲破临界点! 他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紫檀木桌上! 轰然巨响中,坚硬的桌面寸寸龟裂,杯盘菜肴碎了一地! “孽障!谁给你的胆子擅闯此地!污我门庭!” 他须发皆张,狂暴的气势如同飓风般席卷开来,压得靠近的宾客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畜生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见宾客席中,一个身着墨蓝色劲装、面容俊朗、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青年缓缓站起身。 他身边还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眼神警惕的护卫。 他并未理会暴怒的林震岳,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门口那个摇摇欲坠的血人身上,朗声道: “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似乎有些故事?” 他目光转向高台上脸色煞白的林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方才林家主和诸位都在盛赞皓公子黑风峡力挽狂澜、手刃阴影豹的英姿……不知这位浑身浴血、身负重伤的小兄弟,又是何人?与那场大战,又有何关联?” 此人正是江北行省总督之子,苏澈! 地位尊崇,无人敢轻易开罪。 他这一问,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所有宾客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惊疑和探究,在林烬和林皓之间来回扫视。 一些心思敏锐的人,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令人窒息的真相气息。 高台上,林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抓着红绸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强自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公子说笑了……此……此人不过是我林家一个犯了重罪、本该处死的逃奴!不知从哪里逃了出来,在此胡言乱语,污蔑主家!来人!还不快……” “逃奴?” 林烬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打断了林皓。 他像是没听到林震岳的咆哮和苏澈的询问,那双死寂燃烧的眸子,死死钉着林皓,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灼烧他的灵魂。 “林皓……我的好弟弟……” 林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林皓,“你身上那天焱圣体的本源……用着……可还顺手?” 轰——! 如同惊雷炸响! “天焱圣体本源?” “什么?林皓公子的圣体是……” “住口!孽畜!给我住口!” 林震岳脸色狂变,厉声咆哮,身形一晃就要扑出! 他绝不能让这孽障再说下去! “林家主!” 苏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他身旁的两名护卫也同时上前一步,气机锁定了林震岳。 “事涉‘圣体’,非同小可!何不听他说完?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莫非……林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当众说出来?” 第五章:这泼天的战功,你接得住吗? 林震岳的身形硬生生顿住,脸色由铁青转为酱紫,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野兽,眼中喷薄着滔天的杀意,却硬是不敢再动! 苏家的分量,他不得不忌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烬身上,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林烬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只是死死盯着林皓,看着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心虚。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枯瘦的、沾满干涸血污的手,伸进那件破烂皮甲的内衬里。 摸索着,掏出了一个沾满血泥、布满裂纹、比巴掌略大的黑色金属方块。 那东西造型粗犷,边缘有明显的撞击痕迹,上面还有一个模糊的、几乎被血迹覆盖的徽记——一只振翅欲飞、爪下抓着狰狞异兽头颅的玄鸟! “战场……记录仪……” 有见识的军伍出身的宾客失声低呼! 林烬看着手里的东西,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先前他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下意识顺手捡了一个,没想到真的排上了用场。 否则,今天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解释。 他的手指颤抖着,在那布满裂纹的金属方块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按了下去! 嗡! 一道微弱的光芒从记录仪裂开的缝隙中透出。 紧接着,一道清晰的光幕,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投射在宴会厅中央那金碧辉煌的空地上! 正好覆盖在原本要放置“庆功碑”的位置! 光幕起初有些晃动、模糊,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震耳欲聋的兽吼、惨叫! 画面稳定下来——赫然是那片血腥的荒原战场! 兽潮如海! 刀足铁甲虫的刀光闪烁! 腐沼蜥蜴喷吐毒液! 裂地蛮象踏碎大地! 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华贵银色软甲、披着火狐大氅的身影骑在赤鳞驹上,正是林皓! 他满脸惊惶,拼命踢打着坐骑,对周围护卫的呼喊充耳不闻,对扑向他的异兽不管不顾,甚至嫌挡路的民夫碍事,手中马鞭狠狠抽下! 一个民夫惨叫着滚落兽群! 紧接着,林皓策马朝着兽潮相对薄弱的方向,亡命狂奔! 将身后浴血苦战、绝望惨叫的护卫和民夫,彻底抛弃! “少爷!等等我们!” 护卫林豹绝望的呼喊声从记录仪里传出,清晰无比! 画面快速切换、晃动,似乎是记录仪被遗落或撞击。 视角变得很低,只能看到混乱的兽腿和人脚。 但很快,画面猛地抬起,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一头阴影豹如同鬼魅般扑向林皓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侧面撞向阴影豹! “嘭!”撞击声! 阴影豹被撞偏!利爪撕开了林皓的披风! 林皓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回,疯狂抽打坐骑,瞬间消失在烟尘中! 而那个撞开阴影豹的身影,则被暴怒的阴影豹狠狠一爪扫中胸膛! 鲜血狂喷! 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正是此刻站在门口、胸口带着三道恐怖爪痕的林烬! 【记录仪能量不足……关键战斗影像丢失……】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在光幕角落闪过。 但紧接着,画面再次稳定,视角似乎被固定在了某个高处。 清晰度提升! 画面中,那个枯瘦的身影从血泊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胸口的爪痕狰狞可怖!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疯魔般冲向兽群! 接下来的画面,血腥、暴烈、令人窒息! 那个枯瘦的身影,用最原始、最野蛮、最惨烈的方式在兽群中搏杀! 硬抗攻击,以伤换伤! 用身体做盾,用断矛做牙! 拳砸腐沼蜥蜴的头骨! 肘击阴影豹的颈椎! 引导异兽互相冲撞! 在尸山血海中掀起一片死亡风暴! 他杀!杀!杀! 如同不知疲倦、不知死亡的杀戮机器! 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他自己的闷哼和鲜血的狂飙! 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但他始终屹立不倒,在兽群中硬生生杀出了一片恐怖的真空地带! 当最后一头刀足铁甲虫被他用断矛钉死在地上时,画面定格在那如同血狱修罗般的身影上! 夕阳如血,尸骸遍地! 整个宴会厅,死寂得如同坟墓! 只有光幕里残留的兽吼余音和林烬那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还在无声地回荡。 苏澈看着光幕,又看看门口摇摇欲坠却挺直脊梁的林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喃喃道:“好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杀神!” 他看着光幕中林皓那卑劣逃窜的背影,又看着林烬那惨烈搏杀、如同魔神的身影。 最后目光死死定格在林烬胸口那三道与影像中完全一致的、狰狞翻卷的爪痕上! 他心脏狂跳,强压住内心的滔天巨浪,用只有身边护卫能听到的声音,急促而坚定地下令: “发最高级红色密讯!目标确认!林烬!就是‘星梭’小队和云璃小姐的救命恩人!人在林家庆功宴!重伤濒危!请求最高级别武力支援!快!” 呯! 高台上,林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筛糠般抖动着,猛地瘫软在地! 他身下,一滩散发着骚臭气味的液体迅速洇开…… 他死死地盯着光幕中自己那抛弃队伍、狼狈逃窜的背影,看着林烬那浴血搏杀、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彻底将他淹没! 他精心营造的天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碎成了齑粉! 而主位的林震岳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三步,脸色由酱紫瞬间变得灰败!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光幕中的景象,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抽碎了林家所有的颜面和算计! 他看着林烬胸口那三道刺目的爪痕,看着光幕中那个浴血的身影,再联想到这七日来总督府和军方那异乎寻常的“关注”和搜寻......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瞬间冰凉! 这个孽障……他竟然就是云璃和军方高层疯找的那个“无名英雄”? 他竟然拖着这样的身体爬回来了? 完了!全完了! 这哪里是庆功宴? 分明是林家的末日审判! 满堂宾客,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震惊、骇然,以及……对那门口血人的深深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光幕熄灭,记录仪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林烬的身体晃了晃,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 但他依旧没有倒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高台上那块覆盖着红绸、象征着林皓“无上功勋”的庆功碑。 他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破碎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然而,那声音却如同九幽地狱刮起的寒风,带着无尽的怨毒、冰冷和一种即将燎原的疯狂,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泼天的战功……” “这染血的荣耀……” “还有……你们林家攀都攀不上的天大恩情……”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污、极致疲惫却冰冷刺骨的笑容: “现在……” “接得住吗?” 第六章 雷霆将至,发现恩人! 黑旗镇魔军,江北临时指挥营地。 尖锐急促的警报声撕裂了营地的肃杀。 一道加密的最高级红色密讯,如同烧红的烙铁,直直传入指挥中枢。 “目标确认!林烬!黑风峡无名英雄!‘星梭’小队救助者!地点:林家庆功宴!状态:重伤濒危!” “另,疑似涉及圣体剥离秘闻!速援!” 短短数十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负责接收情报的军官心头。 那名军官猛地站起,座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立刻上报马帅!不,同时抄送云璃小姐!” 军官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变调,尾音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他太清楚“圣体剥离”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尤其当它和“救命恩人”、“重伤濒危”联系在一起时。 消息以最快速度送达正在一处独立营帐内调息的云璃手中。 她接过那份薄薄的讯纸,起初,星眸中是找到恩人的极致欣喜,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明亮。她甚至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但当讯息中“林家”、“庆功宴”、“圣体剥离秘闻”、“濒危”等字眼逐一映入眼帘,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份欣喜如同脆弱的琉璃,被无形巨力捏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惊骇,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寒。 她娇躯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伤势未愈,而是因为那讯息背后所揭示的,令人发指的残酷与背叛。 “林家……竟如此待他……” 云璃的指尖冰凉,那张记录着苏澈紧急判断的讯纸,几乎被她攥出水来。 她脑海中回荡着林烬在战场上那浴血搏杀、悍不畏死的修罗身影,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狠厉与对痛苦的惊人忍耐力,此刻都有了答案。 再对比讯息中那冰冷的“圣体被夺”、“家族弃子”的字眼,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怒意交织升腾。 原来,那惊天动地的战力,那吞噬痛苦的意志,背后竟是如此惨痛的过往! 他承受的,远不止兽潮的创伤,更有剜心之痛! “噗——” 一口心血抑制不住,从云璃唇边溢出,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襟。 “星穹灵体”对极端情绪的共鸣,让她清晰感知到了那份被深埋的绝望与不甘,以及……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生机。 “小姐!” 随侍的医官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云璃摆手,眼神却异常坚定:“备最好的疗伤丹药,我要立刻去林家!” 与此同时,马戎山所在的帅帐之内。 “砰!” 精铁打造的扶手被一只覆盖着狰狞伤疤的大手生生捏得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马戎山魁梧的身躯霍然站起,身上铁甲锵然作响,面甲下的双眼燃烧着近乎实质的怒焰。 “好一个林家!好一个庆功宴!” 他的声音低沉,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恐怖威压,整个帅帐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桌案上的茶杯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欺瞒军部!构陷忠良!残害袍泽!他们好大的狗胆!” 他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烧红的炭,掷地有声。 帐外亲卫闻声,无不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多少年了,他们从未见过马帅如此动怒。 讯息很快在镇魔军高层军官中传开。 最初是难以置信的寂静,落针可闻。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怒吼! “混账东西!林家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那等英雄,竟被如此折辱!天理何在!” 一名络腮胡的校尉拍案而起,震得桌上令箭乱跳。 “老子这就去拆了林家那狗屁祖祠!” 另一名脾气火爆的偏将已经开始解腕甲了。 “圣体啊!那是能问鼎武道巅峰的资质!就这么被他们自己人给毁了?还诬陷成弃子?我呸!” 一群身经百战、煞气盈身的悍将,此刻个个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杀气几乎要冲破帐顶。 他们见惯了生死,见惯了战场的残酷,却从未听闻过如此卑劣无耻、令人发指的家族构陷! 一个在兽潮中挽救了无数生命、甚至间接救了云璃小姐的英雄,竟然是家族阴谋下的牺牲品,被夺走天赋,被送上死路!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族内部矛盾,这是对所有浴血奋战将士的侮辱! 是对帝国军法的践踏!是对人伦底线的挑衅! “马帅!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踏平林家!将那林皓、林震岳之流,枭首示众!” 一名独眼战将踏前一步,声如洪钟,眼中杀意凛然。 “请马帅下令!” 呼啦啦一片,帐内所有将领单膝跪地,杀气腾腾,盔甲碰撞声连成一片。 马戎山深吸一口气,胸膛的起伏略微平复,但眼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林家之事,自有帝国律法裁断,本帅不会越俎代庖。但林烬,此等功勋之士,帝国英雄,绝不能死在宵小手中!更不能让他流血又流泪!” 他猛地转身,看向帐外,声音如同雷鸣:“传我将令!开启‘破军’域门!目标,江北行省,林氏宗宅!” “通知江北总督府,就说我马戎山,要亲自去林家,‘恭贺’他们的庆功宴!” “一刻钟内,本帅要亲临林家!” “是!” 震天的应诺声响彻营地,带着无匹的煞气。 巨大的能量波动开始在营地深处汇聚,一座铭刻着复杂符文的青铜巨门自虚空中凝实,其上符文闪烁不定,恐怖的空间波动如同怒海狂涛般向四周扩散,连天空都为之色变。 不少营中士卒纷纷侧目,议论纷纷,猜测是何等大事,竟动用了这轻易不会开启的战略级传送阵。 江北行省,总督府。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总督苏千重,一个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如海的中年男子,正看着手中由心腹密探呈上的、与苏澈密讯内容几乎一致的报告。 他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他没有马戎山的暴怒,脸上甚至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唯有指节因紧握扶手而微微泛白。 但书房内的温度,却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他身后的老管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大气不敢出,只觉得书房内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 许久,苏千重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报告,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家……很好。”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林家宅邸的方向,幽深难测。 “圣体之事,本就敏感。林家不仅隐瞒不报,还敢如此构陷一个对帝国有大功之人,甚至牵扯到了云璃小姐……”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此事,已非家事。林震岳,真是越老越糊涂,或者说,是利欲熏心到了极致。” “备车。”苏千重淡淡开口。 “老爷,您要亲自……”老管家心中一凛,总督亲自出马,这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去林家。”苏千重吐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看看这场‘庆功宴’,究竟是如何收场。” “另外!通知城卫军,在林家外围布控,别让某些不开眼的东西,惊扰了即将到来的军部贵客。” 他心中清楚,苏澈的密讯一发,军方必然雷霆而动。 马戎山那头暴熊的脾气,怕是已经掀了桌子。 而他,作为江北行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必须到场。 这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名为林烬的少年,更是为了江北行省的颜面,为了帝国的法度,也为了……向某些势力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 一场针对林家的风暴,已然成型,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去。 今夜的林家,注定无眠。 第七章 铁血入场,无处可逃! 死寂。 彻骨的死寂。 宴会厅内,那块本该镌刻林皓“赫赫战功”的庆功碑,孤零零地戳在高台上。 被林皓失手扯落一半的红绸,歪歪扭扭地搭在碑沿,欲盖弥彰,更显林家此刻狰狞的丑态。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余香,此刻却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臊与恐惧。 不少宾客下意识地后退,远离主桌那片风暴中心,生怕沾染上丝毫晦气。 杯盏倾倒,酒水横流,无人顾及。 林皓瘫在高台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污秽狼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只是痴痴地望着虚空,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咕哝:“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爹……救我……” “孽障!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 一声尖利到几乎破音的女声,如同一根钢针猛地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是林皓的母亲,林家主母王夫人。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青白交加,布满了扭曲的怨毒与无法掩饰的惊惶,平日的雍容华贵荡然无存。 发髻散乱,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华美的衣袍也起了褶皱。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母兽,疯了似的从主桌后跌撞冲出,伸出颤抖的手指。 指着门口那摇摇欲坠、几近油尽灯枯的血色身影,声音凄厉嘶哑:“都是他编的!是他嫉妒皓儿的天赋!是他怀恨在心,伪造了这些东西,想要毁了我们皓儿,毁了我们林家!” 王夫人猛地转向周围噤若寒蝉的宾客,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惧或冷漠的脸。 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诸位!诸位乡邻!你们要相信我,相信林家!” “他就是个被家族驱逐的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啊!”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宴会厅中回荡,却只换来更深的沉默和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 林震岳的脸色由灰败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额角青筋暴跳。 他强行挺直了发软的脊梁,试图挽回这已然崩塌的一切。 “苏公子!”他转向苏澈,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摆出一家之主的强硬姿态,“此子心术不正,巧言令色,其言断不可信!黑风峡之事,我儿林皓确有功绩,镇魔军的嘉奖函在此!白纸黑字,岂容他在此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他似乎想从袖中掏出那份嘉奖函,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苏澈的目光平静地从林烬身上移开,落向状若癫狂的林震岳。 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未变,眼神却冷冽如冰。 “林家主。” 苏澈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温和,却像一把无形的利刃,轻易地压过了王夫人的哭嚎和林震岳的强辩。 “镇魔军的嘉奖函,是基于林家上报的‘战功’。” 他顿了顿,目光在林震岳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看透他最后的伪装。 “如今看来,这份‘战功’,水分不小,臭气熏天啊。” 他缓步上前,姿态从容,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没有去看地上彻底失神的林皓,也没有理会还在徒劳哭喊的王夫人,只是专注地看着林震岳,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欺瞒军部,冒领军功。” “构陷忠良,夺人气运。”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苏澈每说一句,林震岳的脸色便惨白一分,身体也抑制不住地晃动起来。 “单是这几条,林家主,你觉得,够不够让林家从江北除名?嗯?” 苏澈尾音微微上扬,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在宣判凡人的罪孽。 林震岳闻言,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引爆了所有积压的恐惧和愤怒,勃然大怒,仿佛一头被踩中了尾巴的毒蛇,露出了最后的獠牙。 他猛地伸手指着苏澈,脖颈上青筋虬结,厉声喝道: “苏澈!你不过一黄口小儿!仗着你父亲是总督,便敢在此对我林家指手画脚,口出狂言!” “我林家世代为帝国戍边,抛头颅洒热血,功勋卓著!岂是你这竖子能随意污蔑定罪的!” 他试图用家族百年的“功绩”和苏澈的“年轻无知”来反击,找回一丝早已荡然无存的颜面。 “我林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来审判!滚出去!” 林震岳色厉内荏地咆哮,唾沫横飞,试图用这虚张的声势压倒苏澈,驱散心中那越来越浓的寒意。 苏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生命尽头徒劳而滑稽的挣扎。 就在此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来自宴会厅内部,而是从林家主宅之外传来! 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 仿佛天塌地陷! 厅内精致的琉璃灯盏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欲坠落!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沉重如山的脚步声! “咚!咚!咚!” 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带着令人窒息的铁血煞气,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林家府邸! 那股冰冷肃杀的气息,穿透墙壁,渗入宴会厅,让每一个人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宴会厅内所有宾客脸色剧变! 几个胆小的已经发出了压抑的惊叫,更有甚者,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这种威势……这种煞气……这种规模的调动…… “是……是镇魔军!黑旗镇魔军!” “不止!还有……还有总督府的卫队!天啊,那是总督府的飞鹰旗!” 有人带着哭腔惊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可思议。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场本以为是锦上添花的庆功宴,竟会演变成这般修罗场。 宴会厅那本就被林烬先前一击轰得摇摇欲坠的鎏金大门,此刻被人从外面更加粗暴地彻底踹开! 碎裂的门板向内炸裂纷飞! 两列身着玄黑色重甲、手持制式长刀、面容冷峻的镇魔军士卒,如同两道奔腾的钢铁洪流,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杀气,肃杀地涌入! 他们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上,沉重无比。 他们身后,是同样披坚执锐、气息森然的总督府卫兵! 银色的甲胄在灯火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自动向两侧瑟缩退避,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直通高台。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并肩从门外沉稳地走了进来。 左边一人,身材魁梧如山,一身厚重的玄铁战甲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头盔上暗红色的盔缨如同凝固的鲜血,昭示着其主人的赫赫战功。 面甲下的双眼,锐利如鹰,冰冷如刀,不怒自威,正是黑旗镇魔军江北最高指挥官,马戎山! 右边一人,身着墨色暗纹官袍,金线绣着代表品阶的云纹,面容儒雅俊逸,气质沉静,眼神却深邃如渊,仿佛能洞察人心,正是江北行省总督,苏千重! 苏澈的父亲! 两人身后,还跟着大批气息强悍、神情肃穆的军官和幕僚,个个眼神锐利,显然都是军政两方的心腹干将。 马戎山和苏千重,江北行省军政两方的最高掌控者,此刻竟联袂而至! 他们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缓缓扫过狼藉不堪的宴会厅。 扫过地上瘫软如泥的林皓,扫过面无人色、呆若木鸡的王夫人。 最后,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脸色瞬间惨白如死灰、浑身筛糠般颤抖的林震岳身上。 林震岳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两尊宛如神明降临般的人物。 再看看他们身后那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的军队,刚刚还试图咆哮的气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得干干净净。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膝盖“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几乎站立不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想要求饶,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雷霆,已至!无处可逃! 第八章 庆功宴的主角,不应该是他吗?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将整个宴会厅内的所有声音、所有动作都冻结在这一瞬。 针落可闻,大概就是此刻最好的写照。 马戎山与苏千重,这两位江北行省真正的擎天巨擘,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威压。 门口那些杀气腾腾的镇魔军士卒,更是让所有宾客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震岳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两道身影,看着他们身后那一双双冰冷肃杀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吧? 还是……还有那么一丝丝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那灭顶的恐惧。 他强行挪动灌了铅的双腿,脸上肌肉抽搐着,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踉踉跄跄地迎了上去。 “马……马帅,苏总督……”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卑微,完全没了方才呵斥苏澈时的半分“家主”威严。 “哎呀,什么风把二位大人吹来了?快,快请上座!来人,看茶!上最好的雨前龙井!” 他慌忙转身,对着身后吓傻了的仆役吼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也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不知二位大人大驾光临,有……有何要事吩咐?” “是……是江北防线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军备物资方面有什么需要林家效劳的?”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两人的神色,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与林家丑闻无关的巧合。 马戎山那藏于面甲下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刃,刮得林震岳脸皮生疼。 他并未回答,只是冷哼一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震岳的心口,让他刚刚燃起的一点点侥幸又被浇灭大半。 旁边的苏千重,这位江北总督,则显得“温和”许多。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狼藉,扫过那不成样子的庆功碑,最后落在林震岳身上,语气淡漠。 “林家主,听闻府上今日大排筵宴,庆贺令郎立下不世之功。”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我与马帅,不请自来,特为观礼。” 观礼? 庆贺? 这两个词钻进林震岳的耳朵,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那灰败的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狂喜的、不切实际的希冀! 他们不知道! 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光幕里的事! 他们是为林皓的“功绩”而来! 是镇魔军的嘉奖函起了作用! 对!一定是这样! 这瞬间的误判,如同一剂强心针,让他濒临崩溃的理智回光返照。他甚至觉得,这可能是个转机! 只要操作得当…… “对对对!正是!正是!” 林震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腰杆都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声音也陡然高亢起来,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是为我儿林皓庆功!犬子林皓,在黑风峡……” 他急切地想要重复那些早已编好的功绩,那些他自己都快信以为真的谎言。 苏千重只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止,却也没有露出任何赞许的表情。 林震岳连忙转身,对着高台下那滩烂泥似的儿子厉声呵斥,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急躁。 “皓儿!还瘫在那里做什么!废物东西!快!快过来拜见马帅和苏总督!给你天大的脸面,你还不知道珍惜!” 他冲过去,一把抓起林皓的胳膊,不顾林皓身上的污秽,几乎是拖拽着,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架着他来到两位大人物面前。 林皓双目无神,浑身瘫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 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着:“不是我……不要杀我……” 丑态毕露,哪里还有半分“天骄”的模样。 林震岳却不管不顾,强笑着介绍:“马帅,总督,这便是我儿林皓!他……” “他有些紧张,年轻人,没见过这等大场面,让二位大人见笑了!他……” “林家主。”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直接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粉饰。 是马戎山。 这位铁血主帅终于开口了。 他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越过了丑态百出的林震岳父子,径直投向了那道倚靠在破碎门框上、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不倒的身影。 那目光中,有惊愕,有痛惜,更有无法掩饰的…… 欣赏与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整个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再次聚焦在那个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身上。 马戎山的声音,带着金戈铁马的沉重与杀伐,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也砸碎了林震岳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本帅听说,今日庆功宴的主角……” 他缓缓抬起那只戴着玄铁手甲的手,手甲在灯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芒,遥遥指向门口的林烬。 “不应该是他吗?” 马戎山那一句“不应该是他吗” 像一柄千斤巨锤,毫无征兆地砸在了林震岳的天灵盖上。 嗡的一声,他脑子里那点残存的侥幸和狂喜,瞬间被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恐惧,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马帅!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震岳舌头都捋不直了,嗓子眼儿里像是塞了团破棉絮,声音干涩得能刮下层沙子。 他脸上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僵硬地挂在嘴角,抖个不停。 他想不通,这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岔子? “这孽障……他……他不过是个……” 他想说“废物”,想说“弃子”。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孽障?” 马戎山面甲下的双眼蓦地寒光暴涨,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军人特有的雷霆之威,震得整个宴会厅都嗡嗡作响。 “林家主,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口中的‘孽障’,究竟是谁?!” 第九章 镇压!敢违逆黑旗?? 王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尖叫着从林震岳身后扑了出来,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怨毒和歇斯底里,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雍容华贵。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被我们林家赶出去的灾星!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污蔑!马帅,总督大人,你们可千万不能信他的鬼话!” 她张牙舞爪,竟想冲向门口的林烬,却被苏千重身后一名眼神锐利如鹰的护卫伸手一拦。 那护卫只是轻轻一挡,王夫人便踉跄着后退几步,后面的污言秽语也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苏千重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王夫人几近沸腾的怒火上。 他目光平静地在林震岳和王夫人脸上转了一圈,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林家主,王夫人,看来二位对令郎林皓在黑风峡的‘丰功伟绩’,是深信不疑了?” 他顿了顿,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高台上那块孤零零的庆功碑,又转向地上那滩记录了林皓丑态的仪器,最后落回林震岳身上。 “只是,本督与马帅此来,似乎听到了一些……与林家主所言,不太一样的说法。” “总督大人明鉴啊!” 林震岳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上什么家主威严了,连滚带爬地挪到苏千重面前。 一把抱住了他墨色官袍的下摆,涕泪横流,声音凄厉。 “都是这个孽子!是他!是他嫉妒皓儿的天赋,是他怀恨在心,伪造了那些东西,想要毁我林家百年清誉啊!” “我林家世代忠良,为帝国镇守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哪一代不是忠心耿耿?” “皓儿他……他才是真正的英雄!镇魔军的嘉奖令还在!那是铁证如山啊!” 他哭嚎着,试图用家族的“功绩”和所谓的“清白”来做最后的挣扎,颠倒黑白。 林皓被他父亲这番声嘶力竭的哭喊惊得一哆嗦,似乎也从那浑噩的状态中找回了一丁点可怜的神智,跟着结结巴巴地附和:“是……是……我是英雄……那……那不是我……爹,救我……” 他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只会重复这几句,那副模样,比街边的乞丐还要不堪。 “够了!”马戎山一声怒喝,宛若平地惊雷,整个宴会厅的梁柱似乎都为之颤动。 他一步踏出,身上那股久经沙场、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铁血煞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如同实质的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那些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甚至有几个与林家交好、想开口说和的宾客,在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之下,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林震岳被这股气势直接掀了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脸上的悲切瞬间僵住,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骇然和绝望。 “林震岳!”马戎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当真以为,本帅和总督大人,是闲着没事,跑来你林家听你演这出父慈子孝、忠肝义胆的戏码吗?!” “欺瞒军部!冒领军功!构陷忠良!残害血亲!” 他每说一条罪状,林震岳的脸色便苍白一分,身体便萎顿一分。 “你林家所谓的‘世代忠良’,就是这么个忠良法?!” “你林家所谓的‘从无谎言’,就是指着那记录仪里的铁证,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千重也缓缓踱步上前,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剜在林震岳的心头。 “林家主,本督倒想问问你,你可知,你口中这个‘孽子’,你费尽心机想要置于死地的弃子,在黑风峡,究竟救了谁?” 林震岳茫然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隐隐感觉到,一个让他无法承受的真相,即将揭晓。 “他救了云璃。”苏千重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他,才是黑风峡真正的无名英雄!是‘星梭’小队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云璃!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宾客的耳边! 如果说之前林家的内斗、林烬的惨状只是让他们震惊和恐惧。 那么“云璃”这个名字,则让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家族恩怨的范畴! 那可是云帅的掌上明珠! 是帝国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新星! 林震岳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再也支撑不住。 云璃……无名英雄……星梭小队…… 他终于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军方会对一个无名小卒的失踪如此上心! 为什么总督府会如此关注! 为什么马戎山和苏千重会联袂而来,带着如此雷霆万钧之势! 完了!这一次,林家是真的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辩解些什么,求饶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堵住了一般,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想挣扎着爬起来,想召集林家的护卫,想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可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不听使唤。 “林家……我林家对帝国……”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住口!”马戎山再次爆喝,那股恐怖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碾下,将林震岳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也碾得粉碎,“你林家对帝国的‘贡献’,就是培养出你们这等颠倒黑白、残害忠良的无耻之徒吗!” “帝国军法如山!岂容尔等宵小践踏!” 他猛地一挥手,声如金铁。 “来人!” “将林震岳、王氏,以及那个不成器的林皓,全部给本帅拿下!” “林家上下,一应人等,全部控制!即刻封锁林府!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冰冷无情的命令,如同阎王的催命符,清晰地回荡在林家府邸的上空。 那些身着玄黑色重甲、煞气腾腾的镇魔军士卒,以及披坚执锐、气息森然的总督府卫兵,闻声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 林震岳看着那一张张冷硬如铁的面孔,听着那一道道不容置疑、如同末日审判般的命令,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疯狂,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十章 夺人气运,终遭反噬! 王夫人的尖叫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她保养得宜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卫兵一边一个架着胳膊拖拽出去,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喷吐着恶毒的诅咒:“林烬!你这个杂.种!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皓儿!我的皓儿啊!你们放开我!放开!”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呜咽。 林皓早就瘫了,此刻更是抖如筛糠,身下那摊污秽混杂着冷汗,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眼神涣散,似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整个林家,就像一棵被蛀空了心的巨树,在镇魔军与总督府卫队的雷霆一击下,轰然倾塌,碎屑纷飞。 苏澈瞥了眼身后的幕僚,那幕僚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在那台依旧闪烁着微光的仪器上操作了几下。 “苏公子,好了。” 苏澈微微点头:“让他们好好欣赏一下,林大公子的‘英姿’。” 光芒再盛。 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已经被控制起来的林家族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画面中,不再是林烬浴血搏杀,而是另一个视角。 主角,正是林皓。 兽潮汹涌,他那张平日里自诩俊朗的面孔此刻写满了惊恐,比哭还难看。 他慌不择路地调转坐骑,却发现一个挑着担子的民夫挡在了前面。 “滚开!别挡本少爷的路!” 一声尖利刺耳的咆哮,伴随着狠狠抽出的一鞭! 那民夫应声倒地,担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他抱着被抽中的胳膊,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宾客中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天啊……那民夫何其无辜!” “平日里看林皓公子温文尔雅,没想到……” 画面再转,是他身后,几名林家护卫浴血搏杀,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却依旧死死地拖住几头妖兽。 “少爷!快走!” “少爷!我们为你挡住!记得……记得照顾好我们的家人!”一个护卫嘶吼着,声音带着血沫。 而林皓,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反而为了让坐骑跑得更快,又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坐骑吃痛,发出一声悲鸣,速度又快了几分。 那几道用生命为他铺路的忠勇身影,被他毫不犹豫地远远抛在了身后,逐渐被兽潮淹没。 这无声的画面,与之前林烬如血色战神般守护众生的影像,形成了最鲜明、最讽刺的对比。 “畜生!简直是畜生!”一个与林家素有往来的宾客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又赶紧捂住了嘴,生怕惹祸上身。 “啊——!” 林皓看着光幕中那个卑劣无耻、贪生怕死的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彻底崩塌。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抓挠,似乎想要撕掉那张让他羞耻到极致的面孔。 也就在这一刻,他体内那本就不属于他的天焱圣体本源,仿佛被画面中那极致的卑劣所引动,又像是受到了某种来自冥冥之中至纯至正力量的审判与厌弃,骤然间失去了控制,狂暴地逆冲开来! “轰!” 一股混乱而污浊的金色火焰,夹杂着丝丝黑气,从他体内毫无征兆地喷薄而出! 那不是圣体应有的神圣光辉,而是充满了毁灭与反噬气息的业火! “不……我的力量……我的圣体……”林皓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爹!救我!好痛!我的身体要炸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些通过秘法强行接续、用来承载圣体本源的经脉,正在被这股狂暴的力量一寸寸地撕裂、焚烧! “咔嚓!咔嚓!噗嗤!” 他身体里传来骨骼与经络碎裂的密集声响,更有血肉被灼烧爆开的沉闷声音。 皮肤表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裂痕凭空出现,灼热腥臭的鲜血混杂着那些污浊的金色能量从中疯狂喷涌而出,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被吹胀到极限又被戳了无数个洞的皮球,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变形,发出不似人腔的哀嚎。 “啊啊啊啊——!痛死我了!救命啊!” 凄厉的惨嚎响彻整个林府,让那些本就心惊胆战的宾客们更是毛骨悚然,不少胆小的已经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前一刻还被林震岳吹捧为江北天骄、未来希望的林家嫡子,身体猛地一弓,像只被煮熟的虾米,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身上的金色火焰与狂暴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逸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个浑身焦黑、血肉模糊、经脉寸断、丹田彻底破碎的废人。 那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有嘴巴还在无意识地张合,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他甚至比一个普通人还要孱弱,因为那残存的一丝丝圣体本源,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破坏着他生机的根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经不可一世的林家天骄,在这一刻,以最凄惨、最狼狈的方式,彻底陨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宴会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马戎山看着地上那滩几乎不再蠕动的烂肉,面甲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 “窃取他人气运,强换命格,终究是镜花水月。”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律法条文般,为林皓的下场做出了最终的审判。字字句句,都敲打在每一个在场人的心头。 苏千重从始至终都未曾皱一下眉头,仿佛眼前这惨烈的一幕,不过是寻常风景。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封锁林府,所有产业即刻查封。” “彻查所有林家核心成员,以及相关附庸。” “但凡与剥离圣体、冒领军功、构陷忠良一案有关者,无论亲疏,一个不留,悉数收押,登记造册,听候帝国律法审判!” “是!” 第十一章 抄家! 总督府卫队与镇魔军士卒轰然应诺,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铁血的冰冷。 他们行动更加迅捷,如同高效的机器,将整个林家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从始至终,林烬都静静地倚靠在那破碎的门框上,冷眼旁观。 他看着林皓从云端跌落,沦为一滩烂泥;看着王夫人像疯狗一样被拖走;看着那些曾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族人,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被士兵们粗暴地控制起来,瑟瑟发抖。 他那双浴血的眸子里,翻腾的暴虐与仇恨,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逐渐冷却,但只是表面。 这,只是一个开始。 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缓缓越过这满地狼藉,越过那些痛哭流涕的林家族人,最终,落在了那个被两个士兵从地上架起来、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他的亲生父亲,林震岳。 那刚刚稍稍平息的凛冽杀意,在这一刻,没有再次爆发,反而如同被极致压缩的寒冰,变得更加深沉,更加纯粹,更加……危险。 他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父亲……”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宴会厅内的宾客们,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眼前的修罗场,看着那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浴血少年,再也不敢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念头,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更深地卷入林家的浑水。 有几个与林家平日里走得近的,此刻更是面如土色,双腿打颤,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撇清关系,如何向总督大人和马帅表忠心。 林家,这座在江北行省矗立了上百年的高门望族,在今夜,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楼阁,从内到外,彻底塌了。 塌得干干净净,连一片完整的瓦片都没剩下。 冰冷的铁甲洪流涌入林府,寒气森森。 镇魔军士卒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手中的制式长刀在火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点多余的声响。 林家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护卫,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面对这等帝国精锐,别说反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兵刃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庭院里便蹲满了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林家护卫。 “不!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我是林家主母!”王夫人披头散发,脸上的妆容早已哭花,她疯狂地挣扎,尖锐的叫骂声在士兵冰冷的铁甲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烬!你这个小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个膀大腰圆的卫兵眉头一皱,嫌恶地伸出粗糙的大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 王夫人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随即被两个卫兵像拖拽一条死狗般架了出去,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瞪着林烬的方向。 林震岳早已人事不省,瘫软如泥,被军士毫不客气地拖拽着,在地上留下一道狼狈的痕迹。 “找到了!在这边!”一声呼喊从偏僻的角落传来。 林震海,林家那位主导了“圣体剥离”的核心人物,此刻正狼狈不堪地被人从一处隐蔽的偏房中搜了出来。 他衣衫不整,脸上沾着灰尘,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不是我……都是林震岳逼我的!对!都是他!” 林震海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试图将所有罪责推卸干净。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马戎山那双藏于面甲之下,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冰冷目光,所有辩解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余那些曾经深度参与此事的林家核心成员,无论之前藏得多深,此刻都被一一揪了出来。 绝望的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却引不起半分怜悯。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林烬的血。 苏澈对这些跳梁小丑的丑态视若无睹。 他从一个被迅速策反、吓破了胆的林家下人那里得到了指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径直带着几名心腹,快步走向府邸深处一间格外偏僻、几乎被人遗忘的院落。 院内荒草丛生,只有一间孤零零的石室,紧闭的石门上布满了青苔,隐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与难以言喻的怨气。 “打开!” 苏澈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是!” 石门在两名卫兵的合力之下被强行破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多种药草混合后的怪异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让几个年轻的卫兵忍不住干呕起来。 石室内的陈设简单至极,却处处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正中央,一个用特制玄铁打造的刑架静静伫立,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残留着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暗褐色血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剧。 角落里,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金属器具,以及一些已经空了的玉瓶,瓶底还残留着些许药液的痕迹。 墙壁上,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触目惊心,扭曲的痕迹似乎还在诉说着当日剥离圣体时,那撕心裂肺的惨烈与无边的痛苦。 苏澈的幕僚,一个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拾起几卷散乱的兽皮手札,上面沾染了些许灰尘。 “少主,”幕僚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艰涩,将手札递了过去,“这是……林震海的亲笔手札,上面记录了……剥离天焱圣体的详细过程和一些……‘心得’。” 他说出“心得”二字时,语气中充满了厌恶。 苏澈接过,随意翻了几页,眉头便紧紧蹙起。 那字里行间,密密麻麻记录的,尽是对人体构造的冷酷剖析、对力量的贪婪渴求,以及如何最大程度榨取圣体本源的方法,字里行间没有丝毫对血脉亲情的怜悯,只有令人作呕的冰冷与残忍。 “真是……畜生不如。”苏澈低声自语,将手札扔回给幕僚,“收好,这是铁证。” 林烬站在石室之外,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拉长,他并未踏入那片充斥着他痛苦回忆的地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沉寂许久的“魔神噬痛系统”,此刻对石室内残留的剧烈痛苦气息与不甘怨念,产生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与渴望。 仿佛那些逸散的痛苦,对它而言是大补之物。 他眸光微不可查地沉了沉,强行压下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异动。 与此同时,总督府的官员们已经开始雷厉风行地清点查封林家资产。 第十二章 动用整个星陨要塞的力量!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银珠宝被从隐秘的库房中抬出,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惑人的光芒;一卷卷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珍稀功法秘籍,被小心翼翼地整理归档;一株株年份不凡、灵气逼人的灵草妙药,被从特制的玉盒中取出,空气中都弥漫开淡淡的药香。 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宝,此刻如同寻常货物般堆积如山。 那惊人的财富,引得外围一些奉命协助抄家的江北小家族成员暗暗咋舌,眼中既有羡慕,更有对林家贪婪的鄙夷。这堆积如山的财富,越发映衬出林家罪孽的深重。 曾经在黑风峡负责“看顾”林烬,最后却选择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林豹等几名护卫,此刻为了活命,争先恐后地跪在地上,向总督府的官员指认林震岳与林皓的罪行,希望能戴罪立功。 “大人明鉴啊!是家主!是家主亲自下令,让我们不必管林烬的死活!他说林烬就是个废物,死不足惜!” 林豹涕泪横流,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旁边一个护卫也连忙磕头:“还有林皓少爷!他在战场上,一见到兽潮,第一个掉头就跑!还……还打伤了一个挡路的民夫,骂人家是贱民!” 他们的招供,为林家那早已罄竹难书的罪证,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宴会厅内那些与林家往来密切、曾经攀附林家的宾客,此刻更是如坐针毡,一个个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一些曾经为林皓的所谓“功绩”大肆吹捧,甚至帮助林家打压过林烬生母旁系亲族的家伙,更是被军士客气却不容拒绝地“请”到一旁单独问话。 “这位大人,冤枉啊!我……我跟林家真的不熟!就是……就是偶尔过来喝杯酒,对,喝杯酒!”一个平日里与林震岳称兄道弟的富商,此刻吓得语无伦次,拼命想撇清关系。 就在此时,宴会厅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脚步声渐近。 马戎山与苏千重并肩走了进来,神情肃穆。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容颜绝世,肌肤胜雪,气质空灵出尘,宛如月宫仙子临凡,正是云璃。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因为她所代表的,是其背后那座庞然大物——“星陨要塞”对此事的关注。 云璃的目光清冷,在满场狼藉与惊恐的人群中轻轻一扫,最终定格在那个倚靠在破碎门框上、浑身浴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林烬。 她莲步轻移,缓缓上前,在林烬身前数尺之地停下。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轻柔,如同山谷间的清泉,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歉疚。 不等林烬回答,她伸出纤细白皙的右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柔和的星蓝色光晕,如同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她将这缕光晕,轻轻点向林烬的眉心。 一股温润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林烬伤痕累累的体内,试图探查他的伤势。 片刻之后,云璃秀眉微蹙,收回了手。 林烬的身体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 经脉几乎完全断裂,五脏六腑皆有严重损伤,骨骼多处碎裂变形,甚至能感受到几处致命的暗伤。 他现在几乎是靠着一股非人的意志在支撑着,换做常人,早已死去多时。 但诡异的是,在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深处,却潜藏着一股异常坚韧甚至带着几分霸道意味的生命力,如同干旱土地上顽强扎根的野草,在绝境中汲取着生机。 “对不起。”云璃再次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郑重,“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提前暴露了。” 她指的是林烬在黑风峡救她的事情,若非如此,林家或许不会这么快对他下手。 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承诺,星陨要塞会动用一切力量,帮助你恢复。” “林家欠你的,帝国,会为你讨回来。” 马戎山此刻上前一步,身上铁甲铮铮作响,声若洪钟,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所有噤若寒蝉的宾客,以及那些被控制的林家核心成员。 “经初步查证,林氏家族,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其罪有七!” “一曰:欺君罔上,谎报军情,蒙蔽帝国!” “二曰:冒领军功,窃取荣耀,玷污英名!” “三曰:谋害功臣,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四曰:残害血亲,剥夺天赋,泯灭人伦!” “五曰:私藏禁.,荒淫无度,败坏风气!” 此言一出,不少宾客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显然对林家某些龌龊事有所耳闻。 “六曰:虐杀平民,强抢民女,铁证如山!” “七曰:倒行逆施,祸乱江北,天理不容!” 马戎山每宣布一条罪状,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那些被控制的林家核心成员,更是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 林家在江北经营百年的赫赫声望,以及那层精心编织的“忠良”外衣,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彻底化为乌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整个江北行省。 无数曾经或多或少受过林家欺压的民众、小家族,在得知林家倒台的消息后,无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要求严惩林家余孽的呼声,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瞬间爆发,如同燎原的野火,席卷了整个江北首府。 苏千重威严的目光缓缓落在林烬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肯定。 “林烬。”他开口道。 “你在黑风峡临危不惧,浴血奋战,守护民众,救助同袍,功绩卓著。帝国,从不会忘记任何一位真正的英雄。” “即刻起,你将获得帝国最高规格的医疗救治,所有费用由总督府承担。” “同时,为表彰你的功绩,暂授予你‘帝国三等荣誉勋章’,待后续功绩完全核实清楚,再行晋升封赏。” 这番话掷地有声,是对林烬功绩的最高认可。 然而,林烬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布满血丝、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那至高的荣誉和丰厚的赏赐,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被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架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林震岳。 那深藏在眼底的杀意,在这一刻,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寒冰,冰冷刺骨。 第十三章 全部资源都拿去!必须给他治好! 江北行省总督府深处,一间被临时改造的静室内,气氛凝重如铁。 灯火通明,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数名身着特制白色制服,神情肃穆的医师,正围绕着一张寒玉床忙碌。 床身散发着丝丝寒气,勉强压制着床上之人沸腾的血气。 他们是苏千重连夜动用最高权限,从帝国中央医疗总署急调而来的顶尖团队。 平日里,这些人可都是给皇室成员诊病的圣手,轻易请不动。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刚刚放下一只探查林烬体内状况的精密仪器,那仪器发出一阵细微的“滴滴”声后便彻底暗了下去,似乎不堪重负。 老者面色沉凝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督帅,马帅,云璃小姐。”老者转向一旁等候的三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林公子的情况……匪夷所思,老夫行医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 他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直说无妨。”苏千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者深吸一口气:“外伤遍体,几无完肤。内腑多处破裂、移位,有些脏器甚至已经……嗯,难以形容。” “骨骼更是有上百处细微乃至明显的断裂痕迹。最棘手的是他的经脉,九成以上枯萎断裂,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 旁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师忍不住插话:“老师,何止九成,依我看,几乎是寸寸断绝!” “这简直不像是人力所能造成的伤势,倒像是被什么洪荒猛兽蹂躏过一般!” “以常理推断,这样的伤势,足以让任何一名淬体境武者当场毙命百次。” “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 老者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几分无奈。 另一名年轻些的医师面色苍白地补充道:“我们甚至在他体内发现了数种剧毒残留,虽已微量,但每一种都霸道无比,足以证明他经历过何等凶险的搏杀。” “这林公子,究竟是和什么人动的手?” 苏千重面色不变,眼底却掠过一抹异色,这小子,比他预想的还要能扛。 马戎山的面甲下,呼吸略微粗重了几分,发出一声闷哼。 这小子,是块好钢,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回来。 云璃那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寒玉床上那个浑身缠满洁白绷带,只露出一双紧闭眼眸的少年。 绷带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还有救吗?”云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若不是因为她,林烬何至于此。 “难。”为首的老者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见云璃脸色一白,他又连忙道:“但并非绝无可能。” “此子意志之坚韧,老夫生平罕见。” “在那般濒死境地下,竟能吊着一口气,甚至反杀强敌,实乃奇迹。”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些损坏的仪器,“他体内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在维系着最后一线生机。” “我等会尽帝国所能,动用一切资源。”苏千重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人,我要定了!你们只管放手施为,任何药材,任何器械,总督府全力支持。” 很快,一瓶瓶平日里千金难求,甚至是有价无市的珍稀丹药,一株株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年份动辄数百上千年的天材地宝,如同不要钱一般,流水般被送入静室。 几个年轻医师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这手笔,怕是掏空了江北行省大半个府库吧? 整个治疗过程,漫长而痛苦。 每一次药力化开,如同岩浆在体内奔腾。 每一次断骨重续,好似万蚁噬心。 每一次枯脉滋养,更是针扎般的刺痛连绵不绝。 林烬的身体在药力与医师的秘法下,时而滚烫如火,烤得寒玉床都冒起了白烟,时而冰寒刺骨,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冰碴。 但他始终紧咬牙关,那张年轻的脸上,除了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外,未曾发出一声呻吟。 哼一声,都算他输! 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却被他体内那个神秘的“魔神噬痛系统”悄无声息地吞噬、转化。 【叮!检测到剧烈痛苦能量,正在转化……爽!】 【叮!宿主肉身修复速度微量提升……真舒服啊……】 【叮!宿主精神韧性微量提升……再来点,再来点!】 若是旁人知晓他此刻的想法,怕是要惊掉下巴。 云璃端坐在一旁,纤手结印,眉心处那枚星辰印记散发出柔和的星蓝色光晕,一丝丝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溪流,小心翼翼地渡入林烬体内,温养着他那残破的生机,辅助药力吸收。 她能清晰感知到,少年体内那股潜藏的生命力,在极致的痛苦中,非但没有被磨灭。 反而如被锤炼的精钢,愈发坚韧,甚至带着一丝……蛮不讲理的霸道。仿佛在说: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数日后,林烬的伤势在海量资源的堆砌下,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都可能咽气了。 苏澈代表总督府前来探望,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他看着床上那个依旧人事不省的少年,心情有些复杂。 “林烬,你醒着吗?还是先跟你说一声。”苏澈清了清嗓子,“林家核心成员,除却林震岳、王氏、林皓三人,其余涉案者,证据确凿,已悉数收押,不日将押送帝都受审。”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烬的反应,见他依旧没动静,便继续说道。 “林皓那废物,被废之后,神智也彻底失常,整日疯疯癫癫,在牢里不是哭就是笑,大小便都失禁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江北民众听闻,无不拍手称快,还有人放鞭炮庆祝呢!”苏澈嘴角露出一丝快意,“真是活该!” “至于林家那些旁系族人,倒是识趣得很,一个个哭爹喊娘地主动上交家产,表示要与林震岳一脉划清界限,还联名上书,痛斥其罪行,那副嘴脸,啧啧。” 第十四章 黑煞山脉,九幽噬魂花! 苏澈语气中带上几分深意:“林烬,你如今是帝国英雄。总督府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总督大人说了,等你伤愈,前程不可限量。 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林烬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苏澈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了些勉励的话,便离开了。 这家伙,还真是油盐不进。 马戎山也来了,他比苏澈要直接得多,嗓门也大得多。 “小子,好样的!命够硬啊!”他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林烬未受伤的肩膀,震得床板都晃了三晃,“等你好了,来我镇魔军!黑风峡那种地方,才是你这种好汉该待的!整天在城里勾心斗角,有什么意思?”他许诺道:“只要你来,先锋营副统领的位置,就是你的!怎么样,够意思吧?比在林家当个受气包强多了!” 面对两方势力的橄榄枝,林烬依旧沉默。 他此刻正忙着“享受”呢。 他的意识深处,那“魔神噬痛系统”的商城界面,随着连日来吸收的庞大痛苦能量,悄然解锁了几个新的灰色条目。 【残缺圣体修复液(未激活):可修复部分受损圣体本源,需海量痛苦能量及特殊材料。】 【魔神锻骨术(初窥门径):以无上痛苦锤炼己身,锻造魔神之躯,需……】 圣体?听起来很牛的样子,就是这“残缺”和“部分”让人有点不爽。 这个名字倒是霸气,就是不知道修炼起来要遭多少罪,不过,他林烬怕过疼吗? 看着那一个个散发着诱惑气息的商品,林烬那死寂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力量,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 又过了数日,治疗进入了瓶颈。 那些珍贵的药材,效果越来越差。 为首的老医师面带愁容,将几位核心医师召集到一起,低声商议了半天,最后才找到苏千重。 “督帅,林公子体内经脉损伤太过根本,常规药物已难以为继。若想彻底根治,并重塑其武道根基,尚需一味奇药作为主引。” “何药?”苏千重问道。只要有名字,他就能想办法弄来。 “九幽噬魂花。”老医师一字一句道,语气凝重,“此花只生长在极阴极煞之地,花开三叶,色呈幽蓝,能噬人魂魄,歹毒无比,却也是重塑经脉的无上至宝,以毒攻毒,方有奇效。只是……此物凶险异常,采摘艰难,早已绝迹多年,只怕……” 老医师摇了摇头,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千重眉头微皱,九幽噬魂花?这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善物。 就在此时,林烬的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需求及外界关键信息……哎哟,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触发唯一主线任务:绝境的希望。】 【任务目标:于三十日内,前往黑煞山脉深处,夺取九幽噬魂花。】 【任务奖励:大量痛苦能量,神秘宝箱一个,系统权限提升。】 奖励倒是不错,就是这任务…… 【失败惩罚:未知。】 这个“未知”最是让人心头发毛。 林烬那一直紧闭的双眸,豁然睁开,两道寒光一闪而逝。 林烬睁开双眼,眸中沉静如渊,不起波澜。 “黑煞山脉。”他吐出四个字,声音因久未言语而略显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苏千重与老医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小子,是认真的? 那地方…… 老医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九幽噬魂花,确实是唯一的希望,但代价也太大了。 苏澈反应极快,当即道:“我马上去查!总督府的情报网,定能找到关于九幽噬魂花的蛛丝马迹。” 他说着,已经转身,雷厉风行。 数日后,苏澈带来了消息,面色比之前凝重了几分。 “黑煞山脉,位于帝国边境与蛮荒妖域的交界地带,三不管之地。”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份兽皮地图在林烬面前的矮几上铺开,“地理位置极其复杂,瘴气弥漫,毒虫遍地。” 地图上,黑煞山脉如同一条狰狞的墨色巨龙,盘踞在边境线上。 “近期确有情报显示,疑似九幽噬魂花的气息在山脉深处的一座无名峡谷出现过。”苏澈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但那地方,异兽横行,更有不少穷凶极恶的盗匪盘踞,据说连一些帝国通缉榜上的狠角色都藏匿其中,凶险万分。” 苏澈顿了顿,抬头看向林烬:“此行,总督府会派出三位供奉随行,皆是武宗强者,足以护你周全。” “不必。”林烬眼皮都未抬,声音依旧淡淡,“人多,反而碍事。” 苏澈一怔,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林烬那不容置喙的神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小子,还是这么独。 他需要的是极致的痛苦,是生死间的磨砺,而非温室般的呵护。那些所谓的“护送”,只会成为他获取痛苦能量的阻碍。 云璃闻讯而来,青丝在微风中轻拂,裙摆摇曳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星辉。 “林公子,我与你同去。”她声音清泠,眼神却异常坚定。 林烬终于抬眼看了她。 云璃迎上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的星穹灵体,对天地灵气感应敏锐,或能在寻药和规避某些天然险境方面,提供一些帮助。而且……”她略微停顿,“我能召集几位‘星梭’小队的旧部,他们皆是经验丰富的武者,擅长山林作战,配合默契。” “星梭小队?”林烬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嗯,曾经在边境执行过一些特殊任务,对付的也多是些亡命之徒和妖兽。” 云璃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 林烬感知到她话语中的真诚与那份独特的善意,以及她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星辰气息,微微颔首。 “可。” 一个字,干脆利落。 云璃唇角微扬,仿佛松了口气。 马戎山得知此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在总督府的花园里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这臭小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黑煞山脉那是人去的地方吗?那群老东西,就这么由着他胡来?” 骂归骂,他也明白林烬的性子,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最终只派了一支由十名精锐斥候组成的秘密小队,千叮万嘱,让他们远远缀在后面,除非林烬等人遭遇真正的生死绝境,否则绝不可现身干涉,更不能让林烬察觉。 “妈的,老子这心,真是操碎了!” 马戎山一拳捶在旁边的假山上,震落几片枯叶。 黑煞山脉,名副其实。 天空常年被一种灰黑色的瘴气笼罩,阳光难以穿透,林间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草木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云璃带来的星梭小队成员,个个精悍干练,神情警惕。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黝黑的中年汉子,名叫石磊,据说是小队以前的队长。 “这鬼地方,味道还是这么冲。” 石磊皱了皱鼻子,低声对身旁的队员道。 “头儿,小心点,我感觉周围不太对劲。” 一个年轻队员小声道。 踏入山脉的第三日,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他们遭遇了第一波像样的袭击。 “吼——!” 三头体型堪比小山的黑鳞巨蜥,从两侧的密林中猛然冲出,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腐蚀出嗤嗤青烟。 那灯笼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第十五章 恢复了的林烬!这还是人!? “保护云璃小姐!”石磊低吼一声,手中厚背大刀一横,与其他几名队员迅速组成一个小型防御阵型,将云璃护在中间。 林烬的身影却更快。 他如一道离弦之箭,不避不闪,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战刀,径直撞向其中一头黑鳞巨蜥。 “林公子!”石磊大惊,这小子疯了吗?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林烬的身躯被巨蜥粗壮的尾巴狠狠扫中,肩胛处传来骨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撞在一块巨石上,又滚落在地。 “噗!”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但他不退反进,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力,借着这股巨力反弹之势,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柄从路边盗匪尸体上顺来的普通战刀,以一个刁钻诡谲的角度,在巨蜥甩尾回防的瞬间,狠狠刺入巨蜥相对柔软的颈腹连接处! “吼!” 巨蜥痛吼,庞大的身躯疯狂甩动,试图将林烬甩开。 林烬紧握刀柄,任凭伤口在巨蜥的挣扎下被撕裂得更深,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股钻心的疼痛,正源源不断地被胸口那无形的漩涡吞噬、转化。 体内的力量,非但没有因受伤而衰竭,反而隐隐有沸腾之势。 断裂的肩胛骨处,传来一阵阵奇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修复。 “这……这小子是怪物吗?” 一名星梭小队成员看得目瞪口呆。 另外两头黑鳞巨蜥见同伴受创,狂暴地咆哮着扑来。 星梭小队的成员们经验老道,石磊大喝一声:“老三老四,缠住左边那头!其余人跟我对付右边的!给林公子争取时间!” 立刻分出两人迎向一头,石磊则带着剩下的人对付另一头。 云璃站在战圈边缘,星眸微凝,眉宇间带着一丝焦急,却并未慌乱,不断出声提醒着:“林公子,它要用前爪了!小心它的毒牙!” “石队长,那头巨蜥的左眼是它的旧伤!” 她的声音清脆,却能准确地穿透战场上的嘶吼与兵刃交击声。 林烬在剧痛的刺激下,战斗本能被彻底激发。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没有丝毫花巧,每一击都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仿佛一头受伤的凶兽。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他完全无视了巨蜥拍向他后背的巨爪,任凭背上皮开肉绽,手中的战刀却再次狠狠地捅进了第一头巨蜥的伤口,并猛力一绞! “嗷——!” 那巨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轰然倒地。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在星梭小队的有效牵制和云璃的精准指点下,另外两头黑鳞巨蜥也相继被林烬以同样惨烈的方式击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生机断绝。 林烬拄着刀,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巨蜥的。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爪痕和擦伤,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肩胛处的伤口深可见骨,右臂也脱臼般垂落着,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 “林公子,你的伤……” 石磊带着队员们围拢过来,看着林烬的惨状,担忧道。 这伤势,换了常人,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 林烬摆了摆手,左手抓住脱臼的右臂,对着旁边一块岩石猛地一撞。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骼复位声响起。 那剧烈的痛楚让他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面色却毫无变化,随即那痛感便被系统迅速吸收。 他能感觉到,经脉中的阻塞,似乎在这场惨烈的战斗后,又被冲开了一丝。 之前服用的丹药残余药力,也在这股冲击下,加速了融合。 “继续。” 他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的不是自己。 云璃默默地递上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 林烬接过,随意地在几处较深的伤口上撒了些药粉,便将布条扔给了石磊:“给弟兄们分分。” 石磊等人面面相觑。 这小子,对自己也太狠了。 云璃看着林烬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以及他那仿佛不知疼痛、甚至享受疼痛的战斗方式,心头震撼无以复加。 这人,简直是为战斗而生的怪物。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生命气息,在受伤之后,反而更加旺盛了一些。 行至第五日,天色愈发阴沉,瘴气也似乎更浓了。他们在一处狭窄的山道遭遇了一伙劫匪。 足有三十余人,个个面目狰狞,手持各色兵器,身上煞气腾腾。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八尺、袒露着半边胸膛的独眼壮汉,肩上扛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开山大斧,那大斧的斧刃上还沾着未干的暗红色血迹,修为赫然达到了武师巅峰。 “哈哈哈!肥羊!居然还有个水灵的小娘子!”独眼壮汉一眼就看到了被护在中间的云璃,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兄弟们,男的剁了喂山里的畜生,女的留下给大爷我乐呵乐呵!” “呸!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石磊怒喝一声,星梭小队的成员们立刻将云璃护在中央,刀剑出鞘,面色凝重。 这伙劫匪不好对付。 林烬的眼神骤然变冷,比这黑煞山脉的寒风还要冷。 他一言不发,甚至懒得拔刀,身形率先暴起,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直扑那独眼壮汉。 “小兔崽子,找死!” 独眼壮汉见林烬一个毛头小子竟敢主动冲锋,而且还是个看上去受了不轻伤的,顿时勃然大怒,手中开山大斧带着呼啸的劲风,千钧之力当头劈下! 林烬不闪不避,左臂猛地抬起格挡。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林烬的左臂臂骨应声断裂,森白的断骨甚至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但与此同时,他凝聚全身力气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直捣黄龙,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独眼壮汉的胸口。 “噗!” 独眼壮汉也被这一拳轰得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胸骨肉眼可见地塌陷了一大块,他重重摔在地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小子,是疯子吗? 用一条胳膊换我一拳? 他怎么敢?! 林烬却仿佛感受不到左臂的剧痛,那断裂的骨骼在系统能量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连接、修复。 丝丝缕缕的星蓝色光晕在他断臂处流转,随后隐没。 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拳,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独眼壮汉,再次扑上。 劫匪们被林烬这悍不畏死的打法惊住了。 哪有这样打架的? 这是不要命啊! “杀!” 石磊见状,知道不能让林烬一人承担所有压力,大吼一声,带领星梭小队的成员们也趁机杀出,与其余劫匪战作一团。 林烬的目标只有那个独眼壮汉。 他每一次受伤,体内的力量就精进一分,出手的速度和力量也愈发狂暴。 左臂虽然暂时无法发力,但他的右拳、双腿,都成了致命的武器。 “魔神噬痛系统”高速运转,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源源不断地转化为最精纯的能量,修复着他的身体,强化着他的力量。 他仿佛不知疲倦,越战越勇,身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但旧的伤口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独眼壮汉从最初的凶悍,到震惊,再到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对手! 打不死,伤不倒,反而越打越猛! 这他妈还是人吗?! 第十六章 我还死不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独眼壮汉一边狼狈地躲避林烬的攻击,一边惊恐地叫道。 林烬根本不答话,一脚将他踹倒,趁他重心不稳,捡起地上一把劫匪掉落的短刀。 “噗嗤!” 林烬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手中的短刀精准无误地穿透了独眼壮汉的心脏。 独眼壮汉瞪大了那只独眼,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首领一死,余下的劫匪顿时如鸟兽散,哭爹喊娘地向山林深处逃窜。 “穷寇莫追!” 石磊喝止了想要追击的队员,迅速指挥众人清理战场,同时保持高度戒备。 “他的战斗方式……” 一名年轻队员看着林烬,喃喃道。 林烬身上那些刚刚还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经只剩下淡淡的血痕,甚至连左臂的断骨处,也只是有些红肿,完全看不出几息之前还是骨茬外露的惨状。 这简直匪夷所思。 “怪物,真是个怪物。” 另一个老队员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 云璃的美眸中异彩连连,她能清晰感知到,林烬在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中,生命气息不仅没有丝毫衰弱,反而如同被锤炼的精钢,更加凝练、强盛。 他身上那股霸道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就在他们简单收拾残局,石磊正要开口说离开此地之际,林烬的目光猛地一凝,如利剑般投向不远处一处异常茂密的丛林。 “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丛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出来。” 林烬再次开口,语气冷了几分。 石磊等人也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握紧了武器,呈扇形将林烬和云璃护在身后,紧张地盯着那片丛林。 难道还有埋伏? 这帮劫匪还有后手? 还是……更麻烦的东西? “噗!噗!噗!” 尖锐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几名星梭队员正弯腰拾取战利品,根本来不及反应。 几乎同时,数道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弩箭,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林中射出,目标精准,直指他们的后心要害,以及……林烬。 “有埋伏!” 一名队员刚喊出声,便感觉一股劲风袭向面门。 十几道黑影,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猎豹,配合无间地从林中窜出,手中短刃泛着噬人的寒光,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这伙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专业”的味儿,一看就不是寻常山匪能比的。 看来,在林烬他们跟那帮劫匪“热身”的时候,这些家伙就跟耐心的老猎手一样,在旁边猫着呢。 “都闪开!” 云璃反应极快,娇喝声中,手腕一翻,点点星光自她掌心喷薄而出,迅速在她与队员身前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薄薄光盾。 “铿!铿铿!” 淬毒弩箭撞在光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箭矢纷纷折断掉落,但那股强劲的冲击力还是让云璃俏脸一白,喉咙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悄然滑落。 她暗道一声:“好强的力道,不是普通弩箭!” 林烬在第一支弩箭离弦的刹那,脊背的汗毛便已炸起。 他眼中寒芒一闪,不退反进,竟是主动朝着那群黑衣人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先前与那独眼龙劫匪头子的一番“亲密接触”,让他体内的痛苦能量又充盈了不少。 那股熟悉的、在他经脉中奔涌的力量,让他有种迫不及待想要宣泄的冲动。 “这小子找死!”一名黑衣人见他如此嚣张,狞笑一声,手中短刃直刺林烬咽喉。 另外两名黑衣人也立刻分出,目标明确,一人攻向林烬下盘,另一人则诡异地绕向他身后,手中短刃的目标,似乎是他腰间那柄还沾着独眼龙血液的战刀。 他们大概把那当成什么稀罕宝贝了。 林烬左臂已断,此刻只能依靠右臂的战刀和身体硬抗。 “铛!” 他侧身避开咽喉一击,任由另一柄短刃划过肋下,带起一串血珠。 剧痛传来,系统飞速运转,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嘿!” 他低喝一声,不顾肋下的伤口,腰身猛地一扭,手中战刀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反手撩向身后偷袭那人。 “噗嗤!” 那名企图夺刀的黑衣人大概没想到林烬在受伤的瞬间还能做出如此迅猛的反击,只觉眼前刀光一闪,胸口一凉。 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带动着斜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已然断成两截,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 “什么?!”剩下两名围攻的黑衣人动作一滞。 这小子,是怪物吗?不要命的打法! 其余黑衣人见同伴瞬间惨死,眼中凶光更盛,攻势也变得更加毒辣,招招不离要害。 林烬身上很快又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也愈发惊人。 每一次受伤,似乎都让他变得更强一分。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峡谷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震彻山林的兽吼! “吼——!!!” 那吼声仿佛直接擂在众人心头,紧随而至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腥臭煞气,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这气息……是墨玉毒蛟!”云璃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失声道,“九幽噬魂花!一定就在那毒蛟的巢穴附近!” 正与星梭小队缠斗的黑衣人攻势明显一缓,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动静。 其中一名身形略显高大的黑衣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目,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绝,声音沙哑地低喝:“那畜生醒了!所有人听令,分出一半人手,先去把九幽噬魂花弄到手!其他人拖住他们,事成之后,一个不留!” “是!” 这些黑衣人竟也知道九幽噬魂花的存在,而且看样子,目标明确得很。 话音刚落,便有七八名黑衣人脱离战团,身形如电,毫不迟疑地朝着兽吼传来的方向疾速掠去。 “糟了!不能让他们抢先!” 第十七章 九幽噬魂花到手! 云璃又急又气,这九幽噬魂花对她而言同样重要。 林烬刚一刀逼退眼前一名黑衣人,顺手接过旁边一名星梭队员抛来的一把完好的制式战刀,刀锋入手,一股冰凉的杀意传来。 他看着那些远去的黑衣人背影,又瞥了一眼浴血奋战的星梭队员和焦急的云璃,沉声道:“你们几个,护送云璃小姐去夺花!快!这些人,我来处理!” 他此刻浑身是伤,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体内积蓄的痛苦能量正在疯狂转化为更精纯的力量,让他战意如火山般喷发。 “可是林公子,你……” 一名星梭队员看着他满身的伤口,有些犹豫。 “少废话!执行命令!”林烬一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死不了!你们去了,还能快些,我可不想那宝贝花落到这帮杂碎手里!” 星梭小队的成员们闻言,对视一眼,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 他们一咬牙,立刻护着云璃,迅速摆脱对手,向着峡谷深处追去。 原地只剩下五名黑衣人,他们看着独自留下,浑身浴血却煞气不减反增的林烬,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戒备与凝重。 这小子,简直不是人! 峡谷入口处果然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行,两侧石壁陡峭,地势颇为复杂。 云璃凭借着星穹灵体对天地元气的特殊感应,在一处藤蔓掩映的隐秘崖壁洞穴中,终于发现了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花通体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偏偏在顶端却绽放着一抹妖异至极的血红色,丝丝缕缕的幽幽寒气从花瓣上散发出来。 “找到了!九幽噬魂花!” 云璃心中一喜。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 只见在那奇花旁边,一条庞然大物正盘踞酣睡。 它通体覆盖着墨玉般的鳞甲,头顶生有一根狰狞的独角,粗壮的身体怕是近十丈长短,即便在沉睡中,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凶悍威压。 墨玉毒蛟! 其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高阶武宗的层次! “队长,我来引开它!”队伍中一名以速度见长的星梭队员压低声音,眼中带着决然,“我速度快,应该能……” “不行!”云璃立刻摇头,语气坚决,“这畜生的感知力远超你的想象,而且它喷吐的毒雾,沾之即死,你以为你跑得比毒雾扩散还快?” 她星眸中光点闪烁,仔细地观察着沉睡中的墨玉毒蛟,片刻后,她指着巨蛟的腹部某处:“你们看,它左腹往下约三寸的位置,那里的鳞片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略浅一些,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它的逆鳞,也是弱点之一。” “可惜,它周身毒雾环绕,想要近身攻击那个位置,难如登天。” 就在他们低声商议对策的当口,那批先前追来的黑衣人也循迹赶到。 “哈哈!果然是九幽噬魂花!”为首的黑衣人一见洞中的奇花,眼中瞬间爆发出赤裸裸的贪婪,“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的们,给我上,抢了花,这些人,杀无赦!” “休想!” 星梭小队成员怒喝一声,立刻与这群黑衣人战在一处。 兵器碰撞声、怒喝声,瞬间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吼——!!!” 沉睡中的墨玉毒蛟被彻底惊醒,它猛地昂起巨大的头颅,铜铃般的巨眼闪烁着暴虐的凶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 腥臭无比的毒雾,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它口中狂喷而出,迅速弥漫开来。 峡谷外的林烬,此刻已经解决了那五名殿后的黑衣人。 他身上又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整个人却如同刚刚饱饮了甘泉一般,精神奕奕,力量充沛。 循着打斗声和那股越来越浓烈的腥煞之气,他也迅速赶到了峡谷入口。 一入峡谷,他便看到了混战成一团的双方人马,以及那头正处于暴怒状态,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墨玉毒蛟。 而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那株生长在洞穴石壁上的妖异奇花所吸引。 这花,他要定了! 不为别的,就为刚刚系统隐约传来的提示,此物对他那“魔神噬痛系统”似乎有不小的裨益! “吼!” 墨玉毒蛟显然被彻底激怒,它可不管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打起来,在它看来,这些打扰它清梦的蝼蚁,都该死! 它那如同钢鞭般的巨尾猛地一甩,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狠狠抽向离它最近的一名黑衣人。 “啊——!” 那名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被巨尾拦腰扫中,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石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眼看是活不成了。 好家伙,这畜生力气真大! 他身形一晃,竟是主动朝着那头狂暴的墨玉毒蛟冲了过去,而他的目标,赫然是那朵生长在毒蛟身侧崖壁上的九幽噬魂花! “这小子疯了不成?!” 一名正与星梭队员交手的黑衣人见状,以为林烬要趁乱抢花,怒骂一声,舍弃对手,反手一刀,恶狠狠地劈向林烬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嗤!” 林烬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对这一刀不闪不避,任凭锋利的刀刃深深砍入自己的背脊。 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系统疯狂运转,将这股突如其来的“馈赠”迅速吸收转化。 “唔!” 他闷哼一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借着背后那一刀传来的推力,速度骤然又快了几分,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崖壁,右手五指成爪,一把抓向那株九幽噬魂花! “吼!!” 墨玉毒蛟见这渺小的人类竟敢在自己面前采摘“禁.”,彻底暴怒,它那房屋般大小的狰狞头颅,带着万钧之力,猛地朝着林烬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林烬左手闪电般抓住崖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腰腹猛地发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一荡,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毒蛟的头颅撞击,那股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而他的右手,却已稳稳地将那株九幽噬魂花连带着一小块根茎,从石壁中硬生生拔了出来! 第十八章 援军终于到了! 花一到手,一股奇异的幽香钻入鼻孔,林烬只觉得精神一振。 “太好了!林公子成功了!” 不远处的云璃一直关注着林烬的动向,见他得手,不由惊喜地叫出声。 然而,她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峡谷入口处,突然又涌入一大批黑衣人! 这批黑衣人的人数,比先前那两拨加起来还要多,为首一人身材高瘦,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气息,远非之前那个被林烬干掉的劫匪头目,或是刚刚指挥黑衣人夺花的头领所能比拟。 他们就像一群潜伏已久的毒蛇,在林烬等人与墨玉毒蛟激战正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九幽噬魂花吸引的刹那,发动了最致命的偷袭! “咻!咻!咻!” 数道比之前弩箭威力大了数倍不止的暗器,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不同角度,精准地射向刚刚夺得奇花的林烬,以及正在与毒蛟和其他黑衣人苦战的星梭小队成员! “噗!” 一名星梭队员躲避不及,肩头被一枚闪烁着乌光的菱形暗器洞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该死!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璃俏脸瞬间煞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后手! 与此同时,九幽噬魂花被夺,墨玉毒蛟彻底陷入了癫狂状态,它不再分辨敌我,巨大的身体在峡谷内横冲直撞,毒雾、巨尾、利爪,无差别地攻击着视野内所有能动的活物。 林烬的小队、陷入狂暴的墨玉毒蛟、以及这批数量更多、实力更强的神秘黑衣人,三方势力,瞬间在这不大的峡谷内陷入了一场更为惨烈、更为混乱的厮杀! 峡谷内能量激荡,碎石纷飞,不时有惨叫声和血肉横飞的场面出现。 手持九幽噬魂花的林烬,无疑成了所有黑衣人的首要目标,也成了墨玉毒蛟重点“关照”的对象。 那名新出现的黑衣首领,身法鬼魅,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他竟似完全无视了墨玉毒蛟的威胁,径直穿过混乱的战场,一掌便将联手攻向他的两名星梭队员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随即如跗骨之蛆般,直扑林烬而来。 “小子,把花交出来,本座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黑衣首领的声音嘶哑刺耳,如同金属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烬此刻双眼赤红,接连的苦战,夺花时硬抗的伤害,让他体内积累的痛苦能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撑爆。 【叮!检测到宿主体内痛苦能量已达当前存储上限阈值,是否消耗50%总能量,强制开启初级“魔神狂暴”状态?(效果:全基础属性临时提升30%,持续时间:一炷香。副作用:状态结束后,宿主将陷入短暂虚弱。)】 “开启!立刻!” 林烬在心中咆哮。他娘的,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副作用! 刹那间,一股比先前更加狂暴、更加霸道绝伦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林烬体内轰然爆发而出! 他身上那些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缩、愈合! 原本因为连续战斗和失血而开始有些不济的气力,也如同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般,再次变得充盈澎湃! 面对那黑衣首领挟带着凌厉劲风拍来的一掌,林烬不退反进,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以一种近乎原始、近乎野蛮的方式,同样一拳,狠狠地迎了上去! “轰——!!!” 拳掌悍然相交,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席卷开来,吹得周围的碎石和尘土四下翻飞! 那不可一世的黑衣首领闷哼一声,竟被林烬这一拳硬生生震退了半步! 他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眸子中,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小子……怎么可能?! 嗑了? 不对,这种力量的提升方式,闻所未闻! 他刚才,明明已经快不行了! 就在这峡谷内的局势混乱到极点,林烬等人岌岌可危之际—— “咻咻咻——!” 峡谷两侧数十米高的陡峭峭壁之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冒出了十数道身手矫健异常的身影! 他们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有利地形,手中清一色制式军用强弩,弩箭之上闪烁着幽蓝色的慑人寒芒,显然都淬了特制的猛药。 紧接着,一声威严的沉喝,如同平地炸开的一道惊雷,响彻整个峡谷: “镇魔军在此办事!峡谷内所有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原地不许动!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数十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弩箭,便如同死神的请柬一般,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正围攻林烬和星梭小队的黑衣人! 马戎山派出的那支斥候小队,终究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 “噗!啊!” “该死!是镇魔军!”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快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原本胜券在握的黑衣人瞬间炸了锅。 他们显然没料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竟然会突然冒出一支装备如此精良、训练有素的镇魔军! 而且看这架势,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名星梭小队的成员死里逃生,看着那些从天而降的救兵,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援兵!是镇魔军的兄弟们!我们有救了!” 就连云璃,在看到那些熟悉的军弩和制服时,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半分,但随即又担忧地看向被数名黑衣人以及那头狂暴毒蛟夹攻的林烬。 有了这些援军,这次黑煞山脉的事情,应该是能够解决了! 有了这九幽噬魂花,林烬的伤势应该也可以痊愈! 真是不知道经过这次治疗,他可以成长到怎样的高度,也许未来星梭的支柱,也许是镇魔军的骨干呢! 第十九章 九幽淬体丹成 峡谷中的血腥味仿佛还粘在衣角,林烬一行人已带着那株幽异的九幽噬魂花,返回江北行省总督府。 苏总督亲自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神色紧张的医师。 为首的老医师,姓胡,人称胡供奉,一见到玉盒中那九幽噬魂花,捧着盒子的双手便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花静静躺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与一丝诡异的生机。 “我的天…当真是九幽噬魂花!”胡供奉嗓子有些发干,他凑近了些,几乎要把脸贴到玉盒上,“花冠完整,根须未损,这…这简直是奇迹!”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紧盯着林烬,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林公子,黑煞山脉那是什么地方?墨玉毒蛟又是何等凶物!老朽行医一生,只在古籍中见过此花的记载,本以为公子此行九死一生……” 旁边一位年轻些的医师忍不住插嘴:“胡供奉,您之前还说,此去成功几率不足一成呢。” 胡供奉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咳咳,老朽那是保守估计!林公子的能耐,岂是常理可以揣度?佩服,老朽佩服之至!” 其余医师哪还敢有半点轻视,纷纷躬身行礼,看向林烬的目光,从最初的审视、怀疑,彻底变成了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云璃站在一旁,看着林烬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多了些什么,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苏总督也是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林烬的肩膀:“林小友,辛苦了!此恩,江北行省铭记于心!” 他看了一眼林烬身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迹和煞气,心中更是震动,这年轻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厮杀? “事不宜迟,立刻开炉炼丹!” 苏总督当机立断。 炼制“九幽淬体丹”的准备工作迅速展开。 总督府的秘库大门洞开,平日里束之高阁的珍稀辅药,此刻如同不要钱一般,流水般送入丹房。 丹房内,一尊古朴的青铜丹炉早已预热,炉下烈焰熊熊,将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 胡供奉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炼丹袍,亲自主持,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深知九幽噬魂花药性之霸道,对其他医师吩咐道:“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此花药性猛烈,稍有差池,不仅丹毁,我等皆要受其反噬!” 几位副手医师额角都见了汗,连连应是。 云璃站在丹炉不远处,星眸微闭,她体内的星穹灵力如水银泻地,又似春雨无声,缓缓透出,化作无数肉眼难辨的灵力丝线。 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丹炉外壁,试图从外部稳定其中即将爆发的狂暴药力。 这可是个精细活,比打一场架还累人。 “胡供奉,这是定元珠。” 苏总督亲自捧来一个锦盒,打开后,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温润的玉珠静静躺着,散发出平和而稳定的能量波动。 “好!好!有定元珠相助,把握又大了几分!” 胡供奉接过,郑重地将其置于丹炉一侧的凹槽内。 丹房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药材投入丹炉后,在高温下分解发出的“滋滋”声,以及众人刻意压低的呼吸。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年轻医师因为紧张,差点将一株辅药投错了时机,被胡供奉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险些酿成大祸。 “稳住!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胡供奉低喝。 那年轻医师脸涨得通红,再不敢分神。 时间一晃便是三日。 这三日里,丹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苏总督几乎就没合过眼,时不时过来探望,云璃更是寸步不离,轮番输出灵力协助稳定丹炉。 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丹炉内的狂暴气息逐渐平息。 “起炉!” 胡供奉一声低喝,声音带着三日未眠的沙哑与疲惫,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他双手结印,小心翼翼地打出一道法诀。 “嗡——” 丹炉发出一声轻鸣,炉盖缓缓升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丹房,这香气初闻沁人心脾,细嗅之下,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心神摇曳的凶煞之气,仿佛其中封印着某种洪荒猛兽。 众人屏息凝神,齐齐望向炉内。 只见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玉,表面却有丝丝缕缕血色纹路如活物般缓缓流转的丹药,正静静悬浮在炉底,散发着幽光。 “这…这就是九幽淬体丹?” 一位医师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痴迷与敬畏。 “成了!哈哈!九幽淬体丹,成了!” 胡供奉紧绷了三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得形象,先是愣神,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他终于亲手炼制出了传说中的丹药! 苏总督和云璃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胡供奉小心翼翼地用玉匙将丹药取出,盛放在一个特制的温玉小碗中,递给林烬:“林公子,此丹药力凶猛,服用之后,过程会…异常痛苦,务必守住心神。” 林烬接过丹药,那丹药入手微沉,表面血纹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看着丹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云璃和神情凝重的苏总督、胡供奉等人。 “多谢。” 他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盘膝坐下,将那枚九幽淬体丹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热流,仿佛是熔化的火山岩浆,又像是烧红的铁水,轰然一声,在他体内炸开,瞬间冲垮了他的一切防御,蛮横地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林烬喉咙深处挤出,他整个人猛地弓起,额头青筋一根根坟起,如同狰狞的虬龙。 那不是寻常的灼痛,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本源燃起的焚烧! 仿佛有亿万只看不见的毒虫在他体内疯狂啃噬他的经脉,撕咬他的骨髓,碾磨他的神魂。 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霸道绝伦,堪称毁灭性的药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然后是紫红,一条条血管清晰地凸显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体内狂暴的能量撑得爆裂开来。 第二十章 林烬痊愈 “林烬!” 云璃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上前。 “别过去!”苏总督一把拉住她,面色铁青,“这是药力发作的正常反应,胡供奉,是这样吧?” 胡供奉也是满头大汗,紧张地盯着林烬:“是…是这样,九幽噬魂花本就是至阴至邪之物,淬体便是破而后立,这个过程…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剧痛如同无尽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一波强过一波,疯狂冲击着林烬的意志防线,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林烬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无边痛楚撕成碎片的时候,“魔神噬痛系统”轰然运转! 如同久旱逢甘霖,又似饿兽见了血食,林烬胸口那常人无法察觉的无形漩涡,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那股几乎要将林烬彻底撕裂、焚化的剧痛,连同九幽淬体丹中蕴含的磅礴而狂暴的药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源源不断地被漩涡吞噬、转化。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伴随着精纯至极的生命本源之力,以及澎湃浩瀚的修为能量,从漩涡中反哺回林烬几近崩溃的身体。 冰火两重天! 毁灭与新生,同时在他的体内上演。 林烬的意识在无边痛楚与奇异舒爽中沉沉浮浮,他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死死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一丝清明。 他能“看”到,自己体内那些曾经因为修炼“魔神噬痛诀”而变得枯萎、脆弱。 甚至多处断裂的经脉,在这股交织的力量下,先是被粗暴地寸寸碾碎,化为齑粉。 然后又在磅礴的生命本源滋养下,以一种更加坚韧、更加宽阔、更加充满韧性的形态,飞速重塑、生长! “咔嚓!咔嚓!噼里啪啦!” 他体内的骨骼,发出密集如炒豆般的爆响,仿佛有无形的巨锤正在疯狂锻打,将骨骼中的杂质一点点敲碎、逼出,再注入全新的、充满爆炸性力量的精华。 丝丝缕缕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黑色油腻污秽,伴随着大量的汗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排出,很快在他身下积了一滩。 丹房内的众人,除了苏总督和胡供奉尚能勉强镇定,其余医师和云璃都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这…这是在伐毛洗髓啊!”一位医师声音颤抖。 “何止伐毛洗髓,简直是脱胎换骨,重塑肉身!”胡供奉眼神发亮,语气中充满了惊叹,“这九幽淬体丹的药力,比古籍记载的还要霸道!林公子的意志力,更是老朽生平仅见!” 云璃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她能感受到林烬身上那股气息在毁灭与新生中剧烈波动,既为他担忧,又隐隐有些期待。 这混蛋,每次都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一夜。 当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强大之感时,林烬知道,自己扛过来了。 他的身体内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因为强行修炼“魔神噬痛诀”而枯萎脆弱的经脉,此刻变得坚韧无比,并且比之前宽阔了数倍不止,真气在其中奔流不息,畅通无阻,如大江奔腾! 骨骼经过千锤百炼,变得晶莹剔透,隐隐泛着一层温润的玉质光泽,密度和强度远非昔日可比。 五脏六腑也得到了极大的滋养,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他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最彻底的洗礼,从内到外,焕然一新,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而随着身体的完美蜕变完成,那股被“魔神噬痛系统”转化并积蓄起来的、堪称海量的精纯能量,再无任何阻碍,如同开闸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烬体内原本因为夺花激战而几乎干涸的气海,瞬间被这股能量充满,并且还在不断扩张! 轰! 一股强横的气息从他身上骤然爆发! “这是…炼体境巅峰的气息!”胡供奉惊呼,随即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不对!还在涨!” 炼体境的瓶颈,在这股磅礴能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一冲即破! 凝气境初期! 丹房内的天地元气都开始隐隐躁动,向林烬汇聚。 “又…又突破了!凝气境中期!”一位年轻医师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还没完! 那股能量依旧汹涌澎湃,推着他的修为继续高歌猛进。 凝气境后期! “天啊!这是什么速度!” “怪物!简直是怪物!” 众医师已经彻底麻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烬身上的气息一截一截地疯狂攀升。 云璃也是小嘴微张,这家伙,嗑丹药都跟别人不一样吗? 最终,当所有药力和系统转化的能量彻底消耗殆尽时,林烬的修为稳稳地停留在了—— 凝气境巅峰! 距离那玄之又玄,代表着真正踏入修行门槛的通玄境,也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林烬缓缓睁开双眼。 霎时间,两道如有实质的神光从他眸中一闪而逝,整个丹房都似乎亮了一下。 他轻轻一握拳,“噼啪”一声轻响,竟是筋骨齐鸣,空气都被捏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爆音。 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一股精纯至极的元气波动,仿佛与周围的天地元气产生了某种共鸣。 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充盈欲爆的强大力量,以及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通透的轻松舒畅之感,林烬那双经历太多而显得有些死寂的眼底,终于,真正意义上地,亮起了一丝久违的光彩。 那光彩,不同于之前的疯狂与决绝,而是带着一种新生,一种…对未来的些许期盼? 他站起身,身上那些排出的污垢早已被体表自然蒸腾的热气烘干,结成一层黑色的硬壳,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露出了其下闪烁着淡淡玉色的新生肌肤。 “林…林公子,你感觉如何?” 胡供奉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惊扰了这位刚刚完成蜕变的“怪物”。 林烬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他看向胡供奉,又扫了一眼满脸震撼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云璃带着一丝复杂神色的俏脸上。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这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一些:“前所未有的好。” 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 这九幽淬体丹,配合他的魔神噬痛系统,效果简直逆天! 云璃看着他,不知为何,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德性!”嘴上这么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二十一章 帝国检察院,第七执事! 夜色如墨,总督府内万籁俱寂。 林烬盘坐于静室,体内刚刚平息的元气,随着他一呼一吸,仍在四壁间卷起细微的气旋。 凝气境巅峰,这种力量在四肢百骸中充盈的感觉,陌生又令人安心。 窗外,月光被乌云吞没。 寂静中,一丝极不协调的、几乎无法被听觉捕捉的锐响,刺破了空气。 咻! 一枚淬着墨绿色毒液的牛毛细针,悄无声息地穿透窗纸,目标直指林烬的后心要害。 林烬眼皮都未曾抬起,身体却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向左侧平移了三寸。 毒针擦着他的衣袍掠过,钉入后方的墙壁,墙灰立刻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小洞,发出“滋滋”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房门被一道无声的力道推开,黑影如猫般贴地潜入,手中的短刃泛着幽光,划向林烬的咽喉。 这还只是开始。 屋外,庭院的假山后、树影下,十数道身影鬼魅般浮现。 他们分工明确,一拨是身法诡谲、杀气内敛的血影楼刺客。 另一拨则穿着林家死士特有的软甲,气息更为暴烈,悍不畏死。 一张精心编织的杀局,已然收网。 林烬猛然睁眼,眸中没有半点惊怒,唯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一掌拍在地面,坚硬的青石板应声开裂,整个人借力拔地而起,轰然撞碎屋顶,瓦片四溅中,落入院中。 “杀!” 林家死士的首领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与血影楼的刺客们同时发难。 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泼水不进的致命罗网,将林烬彻底笼罩。 “真是看得起我。” 林烬自语道。 一名刺客已欺近他左侧,角度刁钻得如同羚羊挂角,匕首如毒蛇吐信,刺向他防御最薄弱的腰肋。 林烬不闪不避,任由那锋利的匕首划开皮肉。 剧痛传来,胸口的系统漩涡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吸力。 他反手一抓,快得匪夷所思,竟在对方抽刀的刹那,精准地扣住了那名刺客的手腕。 “咔嚓!” 刺耳的骨骼碎裂声,让周围的杀手动作都为之一滞。 那刺客嘴里刚发出半声惨叫,便被林烬当作一件人形兵器,抡了起来,朝着另一名猛扑而来的林家死士狠狠砸去。 “轰!” 两人像两个破麻袋一样撞在一起,骨断筋折,血肉模糊地倒飞出去。 林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他以一种完全不计代价、以伤换命的狂野姿态,正面冲入了人群。 每一次受伤,都让他的气息更为强盛一分。 每一次反击,都必然带走一条或者数条性命。 他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用敌人的生命和自己的痛苦,进行一场血腥、残忍的献祭。 就在此时,总督府各处的屋脊之上,数十名身着玄铁甲,面覆铁质面具的卫士,如幽灵般悄然立起。 他们是苏澈的亲卫,影卫。 为首的影卫队长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往下一挥手。 箭矢如蝗,破空而至! 诡异的是,这些箭矢并非射向那些杀手,而是以一种极为精准的角度,封死了庭院的每一个出口,每一条可供腾挪的退路。 包围圈,瞬间收紧。 刺客与死士们脸色剧变。 “不好,是陷阱!” “撤!” 血影楼的刺客首领当机立断,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惊慌。 但已经晚了。 苏澈缓步从回廊的阴影中走出,他身后跟着云璃,少女的脸上满是寒霜。 苏澈看了一眼院中的惨状,目光最后落在几名被影卫制服的活口身上。 “林家的死士,血影楼的杀手。”苏澈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林震岳的手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没有审问,似乎也不需要审问。 他走到一名被影卫死死按在地上的总督府卫兵面前,那卫兵早已抖如筛糠。 “张统领。”苏澈的语气像是老友叙旧,“听说今夜西侧巡防的岗哨风景独好,值得你看上整整一个时辰?” 被称作张统领的男人汗出如浆,语无伦次:“少……少督,我……我……” 苏澈不再看他,对身后的影卫队长下令。 “查封张统领府邸,所有家眷亲族,一并收押。” “凡今夜当值出现疏漏者,同罪。” “封锁全城,持我令牌,调动城防军,即刻包围林氏府邸。” “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来。” 一道道命令,冷酷而决绝,不带一丝烟火气。 影卫领命,如风般散去。 整个江北行省的权力机器,在这一刻,因苏澈的意志而高速运转。 那名张统领彻底瘫软在地,口中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云璃快步走到林烬身边,看着他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眉头紧锁:“你又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死不了。” 林烬摇了摇头,体内的痛苦能量正被系统飞速转化,伤口也开始缓缓蠕动愈合。 苏澈走了过来,递上一枚雕刻着古朴“苏”字的令牌。 “拿着它,总督府内,无人敢拦你。” 他看了一眼林烬,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语气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家这次,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今夜过后,江北的天,该换个颜色了。” 总督府外,城防军甲胄森森,将林家围得如铁桶一般。 肃杀之气,已然笼罩了半座江北城。 然而,这场即将掀翻一省豪门的风暴,却被一道自帝都星夜兼程而来的敕令,强行按下了。 总督府,密室。 空气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澈与他的父亲,江北总督苏千重,以及云璃,都神色凝重地站在一侧。 他们的对面,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衣角用金线绣着极不起眼的卷云纹。 他的面容普通至极,丢进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可那双眼睛,却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他没有刻意散发任何威压,但他坐在那里,这间由玄铁浇筑的密室就仿佛随时会向内坍塌。 “帝国监察院,第七执事,周衍。” 他自我介绍,声音平淡无波,像是机器在念诵文字。 他的目光,越过苏家父子,绕开神情紧绷的云璃,自始至终,都只落在林烬一人身上。 “天焱圣体,有趣。”周衍终于开口,一句话就让苏千重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被活生生剥离,更是闻所未闻。你怎么活下来的?” 林烬与他对视,古井无波。 第二十二章 云璃的锦囊 来此之前,苏澈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与他剖析得明明白白。 “在黑风峡战场,我快死的时候,得了一桩奇遇。” “奇遇?” 周衍的指节在坚硬的黑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叩、叩、叩”的沉闷响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说说看,什么奇遇?” “一种能力。”林烬的回答简练到近乎敷衍,“吞噬痛苦,化为己用。” 这并非谎言,只是他选择性地隐去了那个名为“系统”的、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衍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了。 密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他似乎在分辨这句简单的话里,到底藏了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你在战场用的那具记录仪,拿出来。” 林烬依言取出,那具记录仪的外壳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划痕。 周衍却连伸手去接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隔空扫了一眼。 “你知道,天焱圣体为何被帝国列为最高级别的体质序列吗?” 他也不等林烬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因为它并非自然孕育。” “每一具天焱圣体,都牵扯到帝国早期的一项禁忌研究……” “一个试图人造神明的疯狂计划。” “什么?!” 苏澈没能忍住,失声低呼。 连一向沉稳的苏千重总督,脸色也彻底变了。 这等秘闻,早已超出了他一个封疆大吏所能触及的层级。 周衍并未理会他们的震惊,依旧看着林烬:“强行剥离圣体,不是简单的受伤,而是从根源上撕裂了你的生命烙印。” “即便有什么奇遇让你活了下来,也必然留下了无法弥补的缺口。” “你的寿命,你的武道前途,都可能因此断绝。”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却像一柄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林烬最深层的隐患。 “至于你的那个弟弟,林皓。”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漠然的情绪,“窃取他人天赋,在帝国的法典里,这叫‘渎神’。” “我们有很多有趣的手段来处置渎神者,死亡,对他们而言会是一种遥不可及的仁慈。” 密室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云璃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周衍执事,林烬是黑风峡之战的无名英雄!他救了我的小队,更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我以我星穹灵体的名义,为他担保!” 苏千重也立刻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执事大人,林烬如今是我总督府客卿。” “江北行省,需要他这样的英雄。” 周衍的目光从云璃身上滑过,又在苏千重脸上停顿了半秒,最终还是回到了林烬身上。 林烬能感觉到,这位执事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更多的是一种评估和审视,就像一个顶级的工匠,在打量一块价值连城却又布满裂纹的璞玉。 也就在周衍的目光再次凝视而来时,林烬胸口那无形的系统漩涡,竟毫无征兆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 那不是警示,更像是一种…… 嗅到了顶级补品的贪婪与渴望。 林烬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位执事身上,有名为“周衍”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系统极度渴望的东西。 良久的沉默后,周衍收回了目光。 “调查结束。” 他站起身,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言论从未发生过。 “林震岳及其家族,按帝国律法和江北行省条例处置。” “苏总督,这个你比我懂。” “林烬。”他再次看向林烬,“你在黑风峡的功绩,帝国已经重新评定。” “这是对你的追加奖赏。” 一枚通体漆黑,正面刻着“圣裁”二字的古朴令牌,被他随手放在桌上。 “持此令,你可进入帝国皇家秘库,任选一门功法,或一件宝物。” 这奖赏,丰厚到让苏澈和云璃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另外,”周衍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有回头,“提醒你一句,这世界很大。有一些组织,或者说……一些东西,专门以狩猎你们这种特殊体质者为乐。” “我们称之为‘圣体猎手’。” “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室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一空。 林烬拿起那枚入手冰凉的“圣裁令”,之前与林家之间的血海深仇,在“人造神明”、“圣体猎手”这些宏大而陌生的词汇面前,竟显得有些渺小了。 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 而潜藏在未知暗处的敌人,远比一个江北的林家,要可怕得多。 密室的压抑散去,苏澈与云璃却并未放松。 “皇家秘境,每三年才开一次。帝国上下,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苏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着桌上那枚【圣裁令】,“就为这玩意儿。” “这东西,是钥匙,也是催命符。” 林烬拿起令牌,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云璃秀眉微蹙:“苏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这是为他好,总比进去被人当傻子玩死强。”苏澈走到林烬面前,神情严肃,“进入秘境的,基本就三种人。第一种,帝都的顶级豪门贵胄,像是什么公爵侯爵的嫡子,皇亲国戚。” “他们进去,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身边护卫成群,手里宝物成堆。” “你别去招惹,离他们越远越好。”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种,是云璃小姐这样的,来自星陨要塞或帝国各大军团的军中天骄。” “战功赫赫,杀人不眨眼,而且喜欢抱团。” “他们自成一个小圈子,一般也不会主动找别人麻烦,但谁惹他们,就等着被群殴吧。” “第三种,就是你了。”苏澈点了点林烬的胸口,“出身行省,靠着点功劳或者狗屎运拿到资格的独行侠。” “在前面那两种人眼里,你是什么?是野草,是移动的宝库,是待宰的肥羊。” 林烬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苏澈在说别人的事。 “我不是吓你。三年前,银月行省有个天才,跟你一样,凝气巅峰,自视甚高。” “进去第二天,就被人扒光了装备,废了修为,吊在树上风干,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苏澈的话很冷酷,“你的优势是什么?够狠,不怕死?但他们人多,他们也不怕你死。” 云璃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塞进林烬手里。 第二十三章 有人敢闯?? “别听他危言耸听。苏澈说的是人,我说的是地。” “秘境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险。” 林烬接过锦囊,入手温热。 “里面有三枚【星陨符篆】,捏碎能挡通玄境高手一击,还有一枚【引星罗盘】,迷路的时候,能帮你找到元气最稳定的安全区。” 云璃认真地嘱咐:“这些东西都有星陨要塞的特殊印记,可能会引来窥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什么麻烦?” 林烬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觊觎。”云璃回答得干脆,“在那里,你喘口气都可能成为别人猎杀你的理由。” 苏澈又凑了过来:“记住,别信任何人。” “今天能跟你称兄道弟,明天就能为你手里的破烂捅你一刀。” “你唯一能信的,只有你自己的拳头。” 林烬将锦囊收入怀中,对着两人,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一个动作,代表着他听进去了,也代表着感谢。 “传送阵在总督府地底,跟我来。”苏澈转身带路。 穿过三道由影卫把守的玄铁重门,他们来到一处空旷的石室。 地面上刻画着繁复玄奥的阵纹,十二根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晶石柱,矗立在阵法边缘。 “将【圣裁令】放入中央凹槽。” 一名负责维护阵法的白发老者低声道,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林烬照做。 令牌嵌入的瞬间,十二根晶石柱光芒大盛,磅礴的空间之力涌动起来,整个石室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祝你好运。”苏澈的声音在阵法启动的嗡鸣声中传来,“别死得太难看。” 白光吞噬了一切。 【空间传送中……身体承受高强度撕裂,痛苦值+120、+125、+130……】 【系统能量转化中……】 林烬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磨盘,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反复碾碎重组。 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还有闲心品味。 这种撕裂感,比当初被剥离圣体时,似乎还要精纯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撕裂感骤然消失。 他双脚落在了实地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三轮大小不一的惨白月亮悬挂其上。 空气中弥漫的元气极为浓郁,却也夹杂着一股暴戾混乱的气息,吸入肺里像是在吞刀子。 最重要的是,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着全身,让他感觉自己背负着一座小山。 这里的重力,至少是外界的三倍。 林烬踉跄一步,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系统漩涡,再次产生了那种贪婪的悸动。 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乞丐,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 他顺着那股感应望去。 左前方约数里之外,有一座不起眼的山谷,谷口处的光线似乎有些扭曲。 那里的某种东西,对系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没有犹豫,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山谷走去。 越是靠近,空气的流动越是迅速,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气流。 当他抵达谷口时,看到谷内是一片奇特的景象。 里面的草木生长速度极快,一片叶子在他眼前发芽、舒展,又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枯黄、凋零。 时间流速不同。 “站住。” 一个倨傲的声音从谷口旁的一块巨石上传来。 林烬停步,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个身穿银色软甲的青年,衣襟上绣着一头金色雄狮的徽记,是帝国金狮侯爵府的标志。 青年的修为是凝气境巅峰,但气息比林烬之前遇到的所有同阶都要凝实。 他正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林烬。 “外省来的泥腿子?”青年嗤笑一声,从巨石上轻飘飘地跃下,“瞧你这身破烂,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哪?” 林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问你话呢,哑巴了?”青年好整以暇地走到林烬面前,伸手指着他的胸口,“这里是【光阴瀑洞】,时间流速是外面的十倍。” “我家公子包场修炼了,识相的就滚远点,别脏了侯爵府的地盘。” 林烬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谷内深处。 他能感觉到,那里面充斥着一种狂暴而精纯的能量,是绝佳的修炼之地,也是绝佳的“痛苦”源泉。 那里,对他来说,是食堂。 “嘿,我跟你说话呢!” 青年见林烬竟敢无视自己,脸上挂不住了,伸手就要来推搡林烬的肩膀。 林烬的身体在他手掌触及前,向后退了半步。 “我再说一遍,滚。” 青年面露不耐,元气开始在掌心汇聚,隐隐发出狮吼之声。 林烬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眼,那双死寂的眸子,第一次在这个秘境中,正视另一个人。 【检测到敌意……】 【目标实力评估:凝气境巅峰,根基虚浮,威胁等级:低。】 “不想死,就让开。” 林烬开口,吐出五个字。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一个泥腿子,竟敢威胁我?我没听错吧?你知道我是谁吗?金狮侯爵府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烬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径直朝着谷内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 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路边的石头,一棵碍事的杂草。 “你找死!” 青年勃然大怒,恼羞成怒之下,一式刚猛的“金狮拳”挟着破空之声,狠狠轰向林烬的后心。 林烬头也不回,反手一肘,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了青年的拳锋上。 咔嚓!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青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自己像麻花一样扭曲的手腕连连后退,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恐。 林烬脚步未停,已然踏入了那片光线扭曲的区域。 林烬踏入谷内,身后传来那青年怨毒的嘶吼:“少主!有人闯进来了!” 山谷深处,光阴如瀑,无声流淌。 几道人影从一株瞬息枯荣的奇树后走出。 第二十四章 我们...认输! 为首者,正是那金狮侯爵府的少主,石天。 他身着华贵的金色战甲,面容倨傲,看到林烬,又瞥了一眼谷口抱着手腕惨叫的护卫,眉毛挑起。 “一个凝气境,也敢伤我的人,闯我的地盘?” 石天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他身旁,一名背负古剑的青衣男子开口:“石兄,此人气息沉寂,不像寻常散修。” “李玄,你就是太小心了。”另一侧,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咧嘴,露出黄牙,“管他是什么,既然进来了,就把【圣裁令】留下。” “这秘境里,死个把人,比死只蚂蚁还寻常。” 石天笑了:“赵莽说得对!” “小子,你自己说,是想怎么死?” “看在你有点胆色的份上,我可以让你选个痛快点的死法。” 林烬没有回应他们的言语,他的注意力,大部分被谷内那股让系统悸动的能量所吸引。 那能量的源头,就在这几人身后的一处小型洞窟。那地方,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对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不说话?看来是吓傻了。”石天失去了耐心,“李玄,赵莽,废了他,搜身。手脚利索点,别耽误本少爷修行。” 那名背剑的李玄,与壮汉赵莽,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林烬包夹而来。 李玄的剑无声出鞘,化作一道冷月,直刺林烬咽喉。 赵莽则低吼一声,双拳覆盖上一层土黄色的元气,势大力沉,封死了林烬所有退路。 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铛!】 林烬侧身,以毫厘之差避开剑锋,同时抬手,用臂铠硬生生架住了赵莽的重拳。 巨大的力道传来,林烬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身体承受重击,痛苦值+95。】 “哦?居然挡住了?” 赵莽有些意外,他这一拳,寻常凝气境早就骨断筋折了。 李玄的剑却如附骨之疽,一击不中,剑势一转,化作漫天剑影,笼罩林烬全身。 林烬不退反进,迎着剑影冲去。 【噗!噗嗤!】 数道血花在他身上炸开,那是躲避不及而被剑气划开的伤口。 【遭受利刃切割,痛苦值+130、+145……】 他硬扛着这些伤害,目标只有一个——赵莽。 在李玄的剑网中搏杀,对付这种重拳猛士,近身是唯一的选择。 “找死!” 赵莽见林烬朝自己冲来,不惊反喜,另一只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轰向林烬的头颅。 林烬不闪不避,任由一缕剑气在他的后背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身体猛地一矮,一记蕴含全身力道的肘击,撞在赵莽的胸口。 【咔嚓!】 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赵莽一口鲜血喷出,高大的身躯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废物!” 石天怒骂一声。 他没想到,两个凝气境巅峰联手,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以伤换伤废掉一个。 “一起上!杀了他!” 石天发出指令。 他自己也动了,手中出现一杆金色长枪,枪出如龙,一道金色的狮王虚影在枪尖凝聚,发出震慑心魄的咆哮,直取林烬心口。 剩下的一名瘦小男子,双手结印,数十根黑色的地刺,毫无征兆地从林烬脚下破土而出。 李玄的剑也再次袭来,角度刁钻。 三方夹击,绝杀之局。 【地刺贯穿,痛苦值+190……】 【枪罡入体,痛苦值+220……】 林烬的身体被地刺穿透,行动受限,只能勉强避开石天枪法的要害,但那狂暴的枪罡依旧在他胸口炸开一个血洞。 他整个人如同破布口袋般被轰飞,重重摔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结束了。” 李玄的剑跟进,刺向林烬的眉心。 “一个乡巴佬,也敢在我面前逞能。” 石天收回长枪,准备欣赏林烬被一剑穿颅的画面。 【痛苦值累计达到兑换阈值……】 【检测到可兑换项目:魔神变(第一层残篇)】 【是否兑换?】 林烬的意识在剧痛中,做出了选择。 “兑换。” 就在李玄的剑尖即将触及林烬皮肤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气息,从林烬身上轰然爆发。 那是一种源自远古洪荒的、纯粹的毁灭与杀戮意志。 李玄的动作僵住了。 石天、赵莽,以及那名瘦小男子,全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 他们看到,地上那个本该垂死的躯体,皮肤上开始浮现出暗红色的诡异纹路,那些贯穿他身体的地刺,竟被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行挤出。 他胸口的血洞,血肉蠕动,正在飞速愈合。 林烬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双眼,已化作一片没有丝毫情感的赤红。 “那……那是什么怪物?” 瘦小男子声音发颤。 石天也感觉不对劲:“杀了他!快!用全力!” 李玄反应最快,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催动全身元气,剑身上光芒大盛:“青莲剑歌!” 一朵由剑气构成的青色莲花绽放,绞杀向林烬。 林烬抬起手,对着那朵美丽的死亡青莲,一拳轰出。 没有元气光芒,没有华丽招式,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轰隆!】 青莲破碎,剑气四散。 李玄如遭雷击,喷血倒飞,手中的古剑寸寸断裂。 林烬的身影从炸开的剑气中冲出,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那个释放地刺的瘦小男子。 男子骇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可他的速度在林烬面前,慢得可笑。 一只覆盖着暗红魔纹的手,轻易地穿透了他的后心。 林的全程甚至没有去看他一眼,抽回手臂,任由尸体倒下,转向下一个目标。 “疯子!你这个疯子!” 石天恐惧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敌人。 他疯狂地挥舞长枪,一道道金色狮王虚影轰向林烬。 林烬不闪不躲,任由那些攻击打在自己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痕。 他顶着枪林,一步步走向石天,每一步,都让石天的内心崩溃一分。 “不!别过来!” 林烬到了他面前,无视那刺向自己面门的枪尖,一把抓住枪杆。 【咯嘣!】 精钢打造的长枪,被他生生捏扁、扭断。 然后,他一脚踹在石天的腹部。 石天像是一只被踢飞的虾米,弓着身子飞出数十米,全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躺在地上,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只剩下重伤的赵莽和李玄。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 “我……我们认输!【圣裁令】都给你!饶我们一命!” 李玄颤声求饶。 第二十五章 抄录法典 林烬没有回答。 他走到赵莽面前,赵莽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林烬一脚踩住胸膛,无法动弹。 “你不能杀我!我是镇西将军府的人!” 林烬缓缓抬起脚,然后重重落下。 【咔嚓!】 头颅碎裂。 做完这一切,林烬才转向最后幸存的李玄。 李玄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瘫坐在地,一股骚臭味从他裤裆里散发出来。 “别……别杀我!”他语无伦次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圣裁令】和一堆瓶瓶罐罐,“都给你!都给你!还有我李家的【青莲剑典】,我……我可以默写给你!” 林烬走到他面前,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李玄绝望了,他知道,任何言语都没有用。 就在他闭目等死时,林烬却停下了。 那双赤红的眸子,看了一眼李玄扔在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李玄,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李玄的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然后,他看到林烬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枚【圣裁令】。 接着,一只脚,在他的视野里缓缓放大。 宴会不欢而散。 石峰被人抬走时,那怨毒的视线死死钉在林烬身上。 御座早已空无一人,但皇帝那深不可测的意志,却仿佛依旧笼罩着整座琼华宫。 大殿内的权贵们,看向林烬的视线各不相同,有忌惮,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冰冷。 “跟我来吧。”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林烬身侧,声音尖细,不带任何情绪。 苏澈走上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藏经阁是皇家重地,看守者是宫中最老资格的大伴,深不可测。” “陛下罚你,也是在保护你,让你暂时避开风头。” “在里面,别惹事。” 云璃也走了过来,眼眸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歉意:“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与你无关。” 林烬的回答很简短。 他看向苏澈,点点头,然后转身跟着那老太监离去。 皇宫的道路幽深而漫长,两侧的宫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只剩下两人单调的脚步声。 【引导任务更新:探索未知。】 【目标地点:皇家藏经阁。】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守护阵法,能量波动异常,请谨慎行动。】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回响,那股来自藏经阁深处的吸引力,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的神魂。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通体漆黑的九层石塔,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没有皇宫别处的金碧辉煌,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静静矗立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 “到了。”老太监停下脚步,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书卷陈腐与奇异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的‘清修’之地,在一楼。” “十遍《帝国法典》,抄不完,不准出来。” “笔墨纸砚都在里面。记住,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否则,后果自负。” 老太监说完,便如鬼魅般退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林烬踏入藏经阁。 一楼空间极大,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森林,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典籍。 在中央的空地上,一张巨大的书案早已备好。 林烬没有立刻过去,他闭上双眼,细细感知。 【能量源反应持续增强……方向校正:藏经阁,地下。】 果然在下面。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毛笔,神情平静地开始研墨。 无论要做什么,皇帝的“惩罚”是最好的掩护。 他必须表现得像一个真正来认罚的人。 就在他写下第一个字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从书架后的阴影中传来。 林烬动作不停,但全身的肌肉已经绷紧。 “了不起。”一个略显沙哑的年轻男声响起,“在琼华宫,当着父皇和满朝权贵的面,废了金狮侯爵府的嫡孙。” “这份胆魄,整个帝都的年轻一辈里,你是头一个。” 一个身穿素色锦袍的青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面容清瘦,甚至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林烬。 “你是谁?”林烬放下笔,声音没有波澜。 “一个被遗忘的皇子罢了。”青年自嘲一笑,“我叫赵琦,排行第七。” 【检测到目标:赵琦。】 【威胁等级:中等。备注:目标体内存在未知封印,气息紊乱,但精神力异常强大。】 林烬的内心毫无波澜。 皇子又如何? 他连将军府的嫡子和侯爵府的嫡孙都杀了,一个失意的皇子,并不能让他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赵琦走到书案对面,毫不客气地坐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林烬,“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来皇宫,不仅仅是为了面见父皇,你想要进入这里,对不对?” 林烬没有回答。 赵琦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你身上的力量很特殊,它在渴望藏经阁地下的东西。” “那东西,能让你的力量变得更强。” “我说的,对吗?” 林烬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赵琦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决绝,“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进入藏经阁的地下禁区,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作为回报,你要替我取一样东西。” “我为什么要信你?” 林烬反问。 “因为你没得选。”赵琦的语气变得严肃,“没有我的帮助,你连通往地下的门都找不到。” “就算找到了,你也打不开那上面的【龙脉锁】。” “强行闯入,整个藏经阁的守护阵法会瞬间将你碾成飞灰。”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林烬的眼睛:“你不好奇,我一个被父皇厌弃的皇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秘密吗?” 林烬终于开口:“说出你的条件。” 看到林烬松口,赵琦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的、布满裂纹的黑色玉佩,放在桌上。 “我要你,去地下三层,找到一口被镇压的【玄冰古棺】。” “我要你从里面,取出另一半一模一样的玉佩。” “将它们合二为一,交给我。” “那是什么?” “开启皇家祖地的钥匙,也是解开我身上封印的唯一办法。”赵琦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刻骨的恨意,“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却被皇后伙同国师夺走一半,镇压在藏经阁之下,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他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林烬身边,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蛊惑。 “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那古棺旁边,伴生着一株【九幽淬魂花】,那才是你身上那股力量真正渴望的东西。” “吞了它,你的实力,至少能再翻一倍。” 林烬看着桌上那半块黑色玉佩,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这说明,这东西本身不带能量。 “我怎么进入地下?” “这里的守卫,每隔六个时辰会换一次岗,中间有一炷香的空隙。” “入口就在第一排书架后面,那块刻着‘镇’字的石板下。”赵琦将那半块玉佩推到林烬面前,“这半块玉佩,就是开启【龙脉锁】的钥匙,但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我们两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林烬沉默了片刻。 风险极高,但回报也同样惊人。 【九幽淬魂花】,光听名字,就知道是能滋养灵魂的至宝,对他这种依靠系统吞噬痛苦和负面情绪来变强的人来说,价值无法估量。 “我答应你。”林烬吐出四个字。 赵琦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但很快又收敛起来。 “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拿到东西后,立刻返回。” “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不要去探查地下三层以外的地方,那里……不是你我能触碰的禁忌。” 说完,赵琦深深地看了林烬一眼,再次退入阴影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藏经阁一楼,再次陷入死寂。 林烬拿起那半块冰冷的黑色玉佩,握在掌心。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通往楼上的阶梯,又看了一眼第一排书架的方向,眼底的赤红色,若隐若现。 他重新坐下,拿起笔,继续抄录《帝国法典》。 落笔,平稳如初。 第二十六章 我领的什么罚? 皇家藏经阁,坐落于皇宫深处,巍峨而肃穆。 林烬踏入阁中,一股混杂着陈旧书卷、微尘与岁月沉淀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这里的光线很暗,巨大的书架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巨人,直抵穹顶。 【警告:检测到强烈的压制性阵法,系统部分功能受限。】 【高浓度能量源吸引力增强,方向:地下一层,坤位。】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林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站住。”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林烬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手持一柄拂尘,正缓步走出。 他身形佝偻,眼皮耷拉着,眼神浑浊,像是两颗蒙尘的珠子。 他便是这藏经阁的“看门人”,李公公。 李公公上下打量了林烬一番,那浑浊的眼珠里透出几分审视与轻蔑,腔调阴阳怪气:“哟,咱家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的‘帝国英雄’。” “走了狗屎运的泥腿子,也能踏进这藏经阁的门槛,真是世道变了。” 林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陛下罚你来抄录法典,那是你的福气。”李公公用拂尘的末梢,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张书案,“去那儿,别弄出半点声响,也别弄脏了地方。” “这里的每一页书,都比你的命金贵。” 林烬的身体没有动,他从这老太监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浩瀚如海的元气波动。 那股力量被完美地收敛在干瘪的躯体之内,远非凝气境可以比拟,实力深不可测。 这看门人,是个绝顶高手。 见林烬不语,李公公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冷了几分:“怎么?英雄大人,听不懂咱家的话?” “听得懂。” 林烬开口,移步走向角落。 他来到那张落满灰尘的书案前,案上摆着一部厚重无比的典籍,封面用古老的帝国文写着四个大字——【帝国法典】。 他翻开第一页,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便顺着指尖钻入脑海。 这典籍的每一页,似乎都附着着某种精神烙印,抄录它,不仅是体力活,更是一种持续性的精神折磨。 【叮!检测到精神力压迫,判定为精神痛苦,正在转化……】 【精神韧性微量提升。】 林烬心中一动。 原来如此,这所谓的惩罚,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他拿起笔,蘸了墨,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录。 时间缓缓流逝,藏经阁内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大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李公公,晚辈石磊,奉家主之命,前来借阅《裂金拳谱》。” 一个略显张扬的声音响起。 林烬没有抬头,但听姓氏便知,又是金狮侯爵府的人。 “规矩都懂?” 李公公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 “懂,晚辈都懂。” 那名为石磊的青年嘴上应着,人却径直朝着林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停在林烬的书案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一声:“哟,这不是林烬‘英雄’吗?” “怎么沦落到这里来抄书了?” “我还以为,凭你踩着我堂弟尸骨换来的功劳,怎么也得封个将军当当。” 林烬的笔没有停,甚至连手腕的频率都没有一丝变化,完全将他视作空气。 石磊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他本就是来寻衅的,林烬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他感到羞辱。 “哑巴了?还是说,杀了人心里有愧,不敢说话?”石磊提高了音量,故意让不远处的李公公也能听见,“你害死了我石家的天才,是我金狮侯爵府的仇人,是帝国的罪人!你这种人,也配待在藏经阁这种神圣之地?你身上的血腥气,会熏坏了这里的圣贤书!” 林烬依旧在抄录。 弱者的愤怒,除了噪音,毫无意义。 见林烬油盐不进,石磊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他端起自己刚刚泡好的一杯热茶,假装转身,手腕却“不经意”地一抖,那杯滚烫的茶水,便朝着林烬正在抄录的典籍泼了过去。 损毁皇家藏书,这罪名,足够林烬喝一壶的了! 就在茶杯脱手的瞬间,林烬的身形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晃动,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那杯本该泼向典籍的茶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诡异地划过一道弧线,绕开了书案,精准无比地落向下方。 “哗啦——”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藏经阁的死寂。 滚烫的茶水,一滴不漏地,全都泼在了石磊自己的脚上。 名贵的云纹靴瞬间湿透,剧烈的疼痛让他抱着脚跳了起来。 “我的脚!烫死我了!”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磊身后。 李公公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看了一眼疼得龇牙咧嘴的石磊,又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典籍和连头都没抬一下的林烬。 “藏经阁内,喧哗、污损典籍者……”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杖责二十,逐出,永不许入内。” 话音刚落,两名身披甲胄的禁卫便从阴影中走出,一左一右架住石磊。 “不!李公公!不是我!是……是他!”石磊又惊又怒,指着林烬,“是他搞的鬼!” 李公公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挥了挥手。 “拖出去。” 石磊被禁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他怨毒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林烬的背影上,嘴里还在不甘地咒骂着。 林烬终于写完了一段,他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 刚刚那一瞬间,他只是用元气改变了自己身周微小的气流,引导了茶杯的坠落轨迹。 对如今的他而言,易如反掌。 他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帝国法典》的条文上。 “帝国疆域,神圣不可侵犯……” “凡帝国子民,皆受法典庇护,亦受其约束……” 抄录了这么久,又经历了刚刚的插曲,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些法典的文字,看似平常,但其排布、结构,字里行间蕴含的那股精神烙印,似乎与整个藏经阁的压制性阵法,有着某种玄奥的呼应。 每抄录一个字,他与这座大阵的联系就仿佛紧密一分。 皇帝的惩罚……真的是惩罚吗? 或许,这是一场更加隐晦的考验。 也是一个……打开宝库的机会。 林烬抬起头,望向地下一层的方向。 他领的,究竟是什么“罚”? 第二十七章 法典为钥,地宫之门! 夜深。 藏经阁内,唯有林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规律而持久。 他不眠不休,心神几乎要与这古老的阁楼融为一体。 那些枯燥的法典条文,早就不再是单纯的文字,而是一枚枚跳动的符文,与遍布阁楼的阵法遥相呼应。 【精神韧性微量提升。】 【精神韧性微量提升。】 系统提示音响了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精神力在这无休止的打磨中,仿佛一块顽铁,被千锤百炼,锻造成了钢。 他开始主动将精神力探出,像无数无形的触手,去捕捉、去临摹那些文字与阵法之间的韵律。 脑海中,被系统锁定的地下一层能量源,犹如一颗沉寂的太阳,愈发灼热。 一日,阁楼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来一丝外界的凉风。 云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对着角落里仿佛睡着了的李公公微微颔首,声音轻柔:“李公公,我来查阅几卷关于星象推演的古籍。” 李公公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云璃也不在意,径直走向深处的书架。 在路过林烬的书案时,她莲步轻移,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连视线都未曾交汇。 但一枚温润的玉简,却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从她宽大的袖中滑落,越过笔墨纸砚,精准地停在了林烬手边。 林烬的笔锋,稳如山岳,没有半分紊乱。 直到云璃的身影消失在层层书架之后,他才分出一缕心神,探入那枚玉简。 “嗡——” 一片浩瀚无垠的星图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 那不是天空的星辰,而是以无数光点标注的能量节点,其构架,赫然是这座藏经阁。 星图之下,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帝王赏罚,皆有深意。此图或对你有用。” 原来如此。 林烬心中了然。 皇帝这一手,既是惩罚,也是筛选。 罚他抄书是磨他心性,而这藏经阁本身,就是留给有缘人的宝库。 他将云璃的节点图,与自己从法典中感悟到的阵法韵律一一对应,相互印证。 刹那间,无数断裂的、模糊的线条被瞬间连接。 那座覆盖了整个藏经阁的地底大阵,其复杂繁琐的脉络,在他的脑海中豁然开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明白了。 抄录特定的法典,就是在用精神力模拟特定阵法节点的能量波动。 当这种模拟达到完美同步的程度,便能得到一把无形的“钥匙”。 时间又过去了数日。 这天深夜,林烬终于抄完了第三遍《帝国法典》。 当笔尖落下,写完“帝国传承守护法”的最后一个字时,他屏住了呼吸。 就是现在! 就在墨迹未干的瞬间,他将体内一丝凝练到极致的元气,悄无声息地通过笔杆注入笔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个字的最后一捺上。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 他身下那个用来静坐的蒲团,竟泛起一圈微弱的光华。 坚实的地板上,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入口,如墨迹般晕开,无声地开启了。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刹那,一道佝偻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 李公公浑浊的双眼,此刻竟是清明一片,其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讶异。 “杂家守了这儿六十年,算上你,这是第三个自己找到门的人。” 他的声音不再尖细,反而有些沙哑低沉:“第一个,疯了;第二个,死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林烬:“进去吧。是机缘还是绝路,看你自己的造化。” 林烬没说话,一步踏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入口在他身后,光芒散尽,悄然闭合。 刚一进入,一股比外界浓郁十倍不止的能量便扑面而来,但这股能量狂暴、混乱,带着一股腐朽的毁灭气息,吸入一口都让肺腑隐隐作痛。 地宫之内,一具具形态各异的枯骨散落在各处,衣袍早已风化成灰,骨骼上布满了被狂暴能量侵蚀的孔洞。 他们都是曾经闯入此地的失败者。 林烬无视了这些骸骨,循着系统地图上最强烈的指引,朝着地宫深处走去。 穿过一条幽暗的甬道,前方豁然开朗。 “哈哈哈哈!林烬,你果然上钩了!” 猖狂的狞笑声中,石磊从一块巨石后走出,脸上满是报复得逞的扭曲快感。 在他身后,两名气息沉凝如山的中年武者缓步走出,强大的气场瞬间锁定了林烬的每一寸退路。 武宗强者。 “李公公?那老东西是我家老祖的故交,欠着我石家的人情!”石磊怨毒地盯着林烬,声音尖利,“你以为那是你的机缘?不!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坟墓!”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你抄了什么书,什么时候休息,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显然以为林烬是来寻宝的,想做那只螳螂捕蝉的黄雀。 殊不知,林烬盯上的,是比他想象中任何宝物都更加恐怖的猎物。 其中一名武宗上前一步,骨节捏得噼啪作响,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小畜生,别挣扎了,能死在两位武宗手下,也算你的荣幸。” 另一个武宗则看向石磊,带着一丝讨好:“少爷,是直接宰了,还是先废掉四肢,让您慢慢出气?” 石磊笑得更加得意:“不急,不急。”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苦苦寻找的宝物,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 “然后,再一刀一刀地,把他剐了!” 面对两名武宗强者冰冷的杀意,林烬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向了其中气息稍弱的那名中年武者。 “找死!” 另一名武宗怒喝一声,身影横移,刚猛无匹的一掌裹挟着破风声,狠狠印向林烬的后心。 林烬不闪不避。 他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了致命的攻击。 就在那一掌即将触及身体的瞬间,他将所有力量灌注于右拳,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轰向面前的目标。 砰! 沉重的掌力穿透皮肉,震碎骨骼。 剧痛如山洪般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检测到重度钝击伤害,判定为躯体痛苦,正在转化……】 第二十八章 魔神变VS残破龙魂 林烬的身体猛地一震,借着那股拍在后心的掌力,整个人速度不减反增。 被他锁定的那名武宗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生经历大小战斗数百场,却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这不是以伤换伤,这分明是以命换命。 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凝聚全身元气护在胸前。 咔嚓! 林烬那只缭绕着痛苦能量的拳头,没有半分花哨,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双臂上。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地宫内异常刺耳。 那名武宗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整个人如破布袋般倒飞出去,胸前的衣物炸裂,露出一片塌陷的血肉,落地后鲜血狂喷,眼看是活不成了。 “疯子!” 石磊看得眼皮狂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拼命将元气注入其中。 镜面光华一闪,数十道光链激.射而出,瞬间将林烬的四肢与躯干死死缠绕。 是件不错的缚身法宝。 光链急剧收紧,林烬的身形登时一滞。 “干得好!废了他!” 石磊声音尖利,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快意。 仅剩的那名武宗眼中杀机暴涨,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 他怒吼一声,一记鞭腿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劲风,凶狠无比地扫向林烬支撑身体的左臂。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林烬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断,森白的断骨甚至刺穿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断骨之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伤害。 那股纯粹的剧痛仿佛拥有生命,顺着神经直冲脑海,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 【痛苦值累计达到兑换阈值……】 【检测到宿主濒死状态,解锁并推荐兑换:魔神变(第一层残篇)】 【是否兑换?】 “兑换!” 林烬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轰——! 一股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暴戾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暗红色的魔纹自他心脏处浮现,如同狰狞的活物,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他那条折断的左臂在肌肉的蠕动下,发出“咯咯”的声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行扭正、愈合。 缠绕在他身上的法宝光链,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寸寸断裂,化为光点消散。 林烬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已化为一片赤红。 他锁定了刚刚重创他的那名武宗。 身影一闪。 那名武宗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死亡寒意便笼罩了心头。 他拼尽全力催动的护体元气,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如同窗纸,被轻易撕开。 一只布满暗红魔纹的手爪,扼住了他的喉咙。 咔。 喉骨被毫不费力地捏碎。 那名武宗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惊骇永远凝固,生机如潮水般退去。 石磊与那名重伤的武宗,早已被这地狱般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甚至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怪叫一声,转身就朝着地宫深处亡命奔逃。 “吼——!” 就在此时,地宫的最深处,一声蕴含着无尽威严与痛苦的龙吟,骤然响起。 那股一直吸引着系统的磅礴能量源,被“魔神变”的气息彻底惊醒。 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金色龙魂虚影,从地宫尽头的黑暗祭坛上猛然冲天而起。 它的身躯上,布满了碗口粗的黑色符文锁链,气息衰败不堪,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龙魂的目标并非林烬。 它那双空洞的龙目,死死盯着正在逃窜的石磊二人。 龙魂张开巨口,猛地一吸。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传来,石磊与那名武宗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 两人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回,被龙魂一口吞下,化为两股精纯的能量。 吞噬了两人后,龙魂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咆哮。 它终于转过头,布满仇恨与贪婪的目光,落在了林烬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对“魔神变”气息的刻骨憎恨,以及对这股力量的极度渴望。 它猛地朝林烬扑了过来。 林烬赤红的双瞳中战意升腾,迎着那巨大的龙魂虚影,不退反进。 龙爪拍下,狂暴的皇道龙气与无形的灵魂冲击,同时轰击在林烬身上,让他承受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剧痛。 【叮!检测到皇道龙气侵蚀,判定为高阶能量痛苦……】 【叮!检测到灵魂冲击,判定为本源痛苦……】 【系统升级进度:30%……70%……99%……】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林烬死死拖住了这道残破的龙魂,而他体内的系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吸收着能量,即将完成最终的蜕变。 残破的龙魂终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那巨大的虚影发出一声充满无尽悲怆与不甘的龙吟,庞大的身躯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地宫尽头的黑暗祭坛,彻底陷入沉寂。 随着龙魂的消失,林烬身上那股来自远古洪荒的暴戾气息也如潮水般褪去。 暗红色的魔纹隐回皮肤之下,强行愈合的骨骼传来阵阵虚弱的抗议,澎湃的力量感烟消云散。 他浑身浴血,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瘫倒在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意识模糊间,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清晰。 【叮!系统升级完成!】 【解锁新模块:痛苦熔炉。】 【效果:可主动吸收并转化一切形式的负面能量,包括但不限于物理攻击、能量侵蚀、毒素、诅咒。转化效率提升300%。】 林烬的意识猛地一清。 转化效率提升三倍,这意味着他获取力量的速度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也意味着他可以去挑战更极致的危险,去承受更恐怖的痛苦。 【解锁新功能:本源溯源。】 【效果:可消耗大量积存的痛苦能量,对与宿主存在血脉、灵魂、本源等深度关联的特定目标,进行一次模糊的方位感知。】 本源关联…… 林烬的心脏重重一跳。 天焱圣体! 第二十九章 系统升级,本源溯源 那本该属于他,却被人生生剥离的身体本源! 【触发唯一任务线“圣体归一”第一环:寻迹。】 【任务要求:锁定被剥离的天焱圣体本源方位。】 【任务说明:此为唯一任务线,不可放弃,不可失败。失败,则宿主与系统一同湮灭。】 “启动,本源溯源。” 林烬几乎没有耗费任何时间去思考,在心中下达了指令。 他要看看,那个占据了他一切的“弟弟”,如今又在何方。 【正在消耗痛苦能量……启动“本源溯源”……】 轰! 林烬的感知被瞬间抽离了身体。 他“看”到的不再是眼前的地宫,而是一片无尽的虚无。 在这片虚无之中,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金色丝线,从他身体深处延伸出去,跨越了无法计量的距离,连接向一个遥远的点。 他的意识顺着这道丝线猛地前冲。 下一刻,一副画面在他脑海中展开。 那是一个阴森潮湿的地下石室,墙壁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药草混合的腐败气味。 石室中央,一个赤裸的年轻人被无数粗大的黑色锁链捆绑在一个金属刑架上。 是林皓。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家嫡子,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数十根泛着金属冷光的管子,刺穿了他的皮肤,深深扎入他的四肢百骸与丹田气海。 那些管子正在以一种野蛮的方式,抽取着他体内的力量。 那本该璀璨夺目的天焱圣体本源,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为诡异的、被污染的暗金色光芒,一股股能量被强行催熟,又被毫不留情地抽走,注入到一个看不见的容器中。 在他的身旁,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静静站立,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 “不愧是天焱圣体,真是上好的‘药鼎’……再催化七次,这炉‘圣血大丹’,便可功成……” 画面到此为止,戛然而止。 林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一动不动,但他的胸膛中,一股比魔神变更加狂暴的杀意正在翻涌。 原来,林皓被废去修为后,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他没有死,而是被人圈养起来,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药鼎”! 林家!林震岳! 你们费尽心机,不惜牺牲我的性命也要成就的天才,最终却成了他人炼药的材料!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血色雾都……” 一个地名,伴随着画面的最后一帧,烙印在了林烬的脑海深处。 那是帝国东境的一座混乱之城。 就在这时,那座沉寂的祭坛深处,一道极其微弱的龙魂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意识。 “外来者……你身上…有‘魔’的气息……也有‘人’的挣扎……” “当心……‘猎手’……” “他们是……收割‘果实’的……蝗虫……” 意念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话语破碎不堪。 不等林烬细想,一股灼热感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 一枚无比复杂的龙鳞状印记,悄然烙印其上,既像是一个坐标,又像是一种警告。 随后,那道意念彻底消散无踪。 猎手?果实? 林烬强撑着身体坐起,靠着墙壁,勉强消化着这一切。他走出幽暗的甬道,地宫入口的光门已经打开,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光门外,李公公正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经等候了多时。 他看到林烬浑身浴血地走出,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手中捧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黑色武服和一枚玄铁令牌。 “林公子,看来你这次的机缘,着实不小。” 李公公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地宫内发生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机缘?”林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公公不是一直在此地为我挑选坟墓么?怎么,结果不合你的心意?” 李公公闻言,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些许探究的意味。 “咱家只是奉命行事,在此等候一个结果罢了。” “至于是什么结果,全看林公子自己的本事。” 他将衣服和令牌递了过去。 “陛下有口谕。”李公公的语气变得郑重,“石家嫡子石磊,并两名武宗供奉,擅闯皇家禁地,不知所踪。” “此事,暂且记在你头上。” 林烬接过衣物的手一顿,冷冷地看着他。 “罚你闭门思过。”李公公继续说,“拿着这块令牌,即刻前往西山皇家别院住下。” “没有陛下的传召,不得离开别院半步。” 名为闭门思过,实为保护。 林烬瞬间了悟。皇帝这是在给他时间,让他消化这次地宫中的所得,同时也是将他从帝都的风暴中心暂时摘出去。 石家丢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武宗,这绝不是小事。 皇帝用一道“禁足令”,既给了石家一个交代,也杜绝了其他人再来试探的可能。 “替我谢过陛下。” 林烬没有多言,接过衣服和令牌。 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梳理一切,并尽快提升实力。 西山别院,是眼下最好的去处。 “林公子是聪明人。”李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咱家还要复命,就不多送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山林之间。 林烬换下身上那件早已被鲜血和碎肉凝结成硬壳的破烂衣物,穿上崭新的武服。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道缓缓闭合的地宫光门,转身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地宫的这短短数日,整个帝都早已因为石磊三人的失踪而暗流汹涌。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皇室与石家的动向。 而他,这颗引爆了风暴的石子,此刻却只有一个念头。 血色雾都。 他必须尽快赶去那里,亲手了结那段被扭曲的因果,揪出那个将天焱圣体当做“药鼎”的幕后黑手,然后,将属于他的一切,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林烬的身影,消失在西山的密林中。 第三十章 星陨要塞的“邀请” 西山别院,灵气浓郁,守卫森严。林烬盘坐于静室之内,此地镇山大阵逸散出的威压,对他而言已非负担,而是食粮。 【痛苦熔炉】模块正高效运转,主动牵引着那股无形的压力能量,一遍遍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淬炼肉身,稳固着因“魔神变”而暴涨后略显虚浮的根基。 七日后,苏澈与云璃联袂来访。 “林兄,看来恢复得不错。” 苏澈依旧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只是眉宇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有事直说。” 林烬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们。无谓的寒暄,只会浪费时间。 苏澈也不绕圈子,直接抛出一个坏消息:“金狮侯爵府,联合了镇西将军府和其他三家贵族,以‘勾结妖邪,残害贵胄’的罪名,向监察院正式弹劾你。” “他们要求搜查皇家别院,被陛下压下来了,但外面的风声,很不好听。” 林烬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石家的狗,咬人是迟早的事。 “这只是麻烦,不是真正的危险。”云璃接过了话头,她面色凝重,那双能洞察灵体的星眸中带着一丝忧虑,“我家族中的长辈,通过星轨推演,看到了你未来的一角。”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充满了血与火,但也蕴含着一丝破局的希望。” “说重点。” 林烬打断了她。 云璃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郑重地发出了邀请:“家族希望你能即刻前往‘星陨要塞’,接受庇护与最顶级的培养。” “那里是帝国对抗域外天魔的最前线,也是目前对你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林烬的指节轻轻敲击着地面。 他从云璃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不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星陨要塞,云璃的家族,他们看中的,恐怕不只是他这个人,更是他身上某种未知的价值。 “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他直接拒绝,“帝都,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血色雾都,林皓,那个被圈养的“药鼎”,这件事必须由他亲手了结。 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 “你!”云璃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为难,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林烬,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地宫龙魂警示的‘猎手’,他们的恐怖,远超你的想象!星陨要塞是目前唯一能庇护你的地方!” 她以为林烬不清楚状况,却不知“猎手”二字,早已烙印在林烬的意识深处。 “云璃小姐说的是事实。”苏澈适时地在一旁补充道,语气缓和了许多,“但去不去,选择权在你。不过,总督府的情报网查到了一些东西,或许和你有关。” 他递过来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报。 林烬接过,拆开。 密报上记录着一个名为【血蝠】的神秘组织,近期在帝国境内活动频繁,业务范围极其邪恶——专门搜寻、抓捕、交易各种特殊的血脉和体质,将其炼制成丹药或作为修炼的鼎炉。 林烬的瞳孔微微收缩。 密报的最后一行字,让他心中的杀意再度翻涌:金狮侯爵府,于半月前,与【血蝠】组织有过一次秘密接触。 金狮侯爵,石磊的家族。石磊死在地宫,他们弹劾自己,又与这个专做血脉交易的【血蝠】组织有染。 而林皓,正被人当做“药鼎”。这几条线索,正在隐隐指向同一个黑暗的漩涡。 就在三人交谈之际,别院外围的防御阵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如同水面被投下巨石。 一股阴冷、歹毒,专门针对灵魂的杀机,无视了物理层面的墙壁与阵法阻隔,如一根无形的毒针,穿透了层层防御,直指静室内的林烬! 几乎是同时,静室的门被推开。 一名负责奉茶的皇家别院侍女,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的动作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睛,此刻却变得一片漆黑,宛如深不见底的墨潭。 “林公子,请用茶。” 她将茶盘奉上。 苏澈和云璃都是人中龙凤,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那股灵魂层面的杀机干扰了他们的感知,让他们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迟滞,侍女手中端着的茶盘猛然翻转。 茶盘之下,藏着一把匕首。 一把淬着幽蓝色光芒的匕首,悄无声息,以一个刁钻狠辣的角度,刺向林烬的心口。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武学招式的范畴。 那淬着幽蓝光芒的匕首,距离林烬心口一寸之地,停住了。 他徒手抓住了锋利的刀刃。 皮肉被轻易割裂,鲜血淌下,但那不是重点。一股阴寒至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顺着伤口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直冲天灵。 【警告!检测到高阶灵魂毒素“噬魂引”,正在侵蚀宿主灵魂本源,引发极度痛苦!】 系统的提示音尖锐刺耳,像一根钢针扎进脑海。 “得手了!” 那名侍女,或者说刺客,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色。 可下一瞬,狞色就化作了惊愕。 她的全力一击,竟被对方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下。 一击不成,刺客没有丝毫恋战。 她的身体竟如一缕青烟,毫无征兆地向后溃散,化作七八道模糊的黑影,朝着静室的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没有带起半分风声。 “想走?!” 云璃反应极快,一声清叱,指尖星光大盛,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朝着其中最凝实的一道黑影当头罩下。 苏澈身后的阴影里,两道沉默的身影也鬼魅般扑出,是他的贴身“影卫”,瞬间截住了另外两道。 可即便如此,仍有大半的黑影穿透了墙壁,消失无踪。 “噗。” 林烬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黑血。 他整个人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那“噬魂引”之毒,远比他经历过的任何物理创伤都要恐怖。 它不作用于肉体,而是像一团幽冥鬼火,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熊熊燃烧。 那种痛苦,无法言喻。 第三十一章 噬魂之毒,熔炉之威 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的每一寸意识上反复碾压。 “这是血影楼的‘魂杀之术’!”苏澈的脸色铁青,再无半分平日的从容,“他们是帝国最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收钱办事,不问缘由。他们竟敢在皇家别院动手!” 皇家别院,代表的是皇室的脸面。在这里刺杀皇帝“关照”的人,形同叛国。 “林烬!” 云璃快步上前,一只手急切地搭在他的后背上,璀璨的星辰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入,试图帮他净化这歹毒的灵魂之毒。 然而,她的力量刚一接触到林烬的身体,就如同泥牛入海,甚至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毒素正顺着她的星辰之力反向污染过来。 “别白费力气了。”林烬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这东西,你的力量解不了。” 云璃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不得不迅速收回手,俏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力。 苏澈的影卫将擒住的两个刺客押了过来,但那两人只是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迅速化为一滩黑水,连检查的机会都不给。 “没用的,他们都是死士。”苏澈的语气凝重到了极点,“‘噬魂引’无药可解,一旦沾染,七日之内,灵魂必被燃尽,化作行尸走肉。” “唯一的办法,是请动圣阶强者出手,以本源之力强行剥离。” 圣阶强者,整个帝国都屈指可数,岂是说请就能请的。 在他们看来,林烬已是必死之局。 然而,林烬却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没有挣扎,没有求救,而是缓缓盘膝坐下,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自己体内。 抵抗?驱逐? 不。 那太浪费了。 “启动,【痛苦熔炉】。” 他在心中下达指令。 既然这灵魂灼痛无法避免,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他非但没有抵抗那股“噬魂引”的毒素,反而敞开了自己的灵魂本源,主动引导着那股足以让武宗都崩溃的剧痛,尽数涌向【痛苦熔炉】! 轰! 林烬的意识世界里,仿佛引爆了一颗黑色的太阳。 【痛苦熔炉高速运转…正在转化灵魂痛苦能量…】 【转化效率300%…】 【宿主精神力正在被动淬炼…】 【宿主灵魂强度微量提升…】 【宿主灵魂强度微量提升…】 对别人而言的必死之毒,穿肠之药,此刻,竟成了他锤炼灵魂、壮大神念的绝世大补之物! 外界,苏澈和云璃紧张地注视着林烬。 他们看到,林烬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黑色的虫子在窜动,丝丝缕缕的黑色毒气从他的毛孔中被逼出。 但诡异的是,这些毒气并未消散,而是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被一股更强大的吸力重新扯回他的体内。 排出,吸入,循环往复。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提纯毒素与痛苦的恐怖熔炉。 “不……不可能!” 被云璃的星光网困住的那最后一名刺客,黑色的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打入对方体内的“噬魂引”,非但没有摧毁目标的灵魂,反而像燃料一样,正在被对方疯狂吞噬、吸收! 这种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超出了血影楼千年以来的所有记载。 他看到了魔鬼。 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不再挣扎,而是果断地一咬牙。 “咔嚓。” 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被咬碎,一股更猛烈的剧毒瞬间摧毁了他的生机。 他宁愿自尽,也不愿落入这个能吞噬灵魂剧毒的怪物手中。 苏澈快步上前,在那名刺客彻底化为黑水之前,从他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冰冷的金属令牌。 令牌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血色蝙蝠,正是刺客组织【血蝠】的标志。 而在令牌的背面,还有一个用特殊手法烙印上去的、极小的“狮”形徽记。 “金狮侯爵府!”苏澈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令牌,咬牙切齿,“石家!他们疯了!” 先是联合弹劾,现在是直接动用刺客下死手! 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一个时辰后。 静室内的黑色毒雾,被最后一个漩涡彻底吸入林烬体内。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里,最后一丝黑气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邃与凝练。 他不仅抗住了剧毒,整个人的精神力更是暴涨了一大截,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清脆的爆鸣。 他看向脸色阴沉的苏澈。 “带我去见金狮侯爵。” 那淬着幽蓝光芒的匕首,在距离林烬心口一寸之地,停住了。 林烬徒手抓住了锋利的刀刃。 皮肉被轻易割裂,鲜血淌下,一股阴寒至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顺着伤口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直冲天灵。 【警告!检测到高阶灵魂毒素“噬魂引”,正在侵蚀宿主灵魂本源!】 刺客眼中闪过得逞的狞色,可下一瞬就化作了惊愕。 她想抽回匕首,却发现那只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想走?” 林烬的声音嘶哑,他没有理会灵魂深处传来的灼痛,反而将那股歹毒的力量主动牵引向自己意识的核心。 【痛苦熔炉,启动!】 几乎是同时,云璃的星光大网已经当头罩下,苏澈的影卫也扑向了那些企图溃散的黑影。 刺客们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迅速化为黑水,连自尽都显得整齐划一。 苏澈脸色铁青,快步上前,在那最后一名被星光网困住的刺客彻底消融前,从他怀中摸出了一块冰冷的金属令牌。 “金狮侯爵府!血蝠!”苏澈一把捏碎令牌,怒火中烧,“他们疯了!在皇家别院行刺,这是在向陛下宣战!” 云璃快步走到林烬身边,急切道:“你怎么样?这毒……” “死不了。”林烬逼出一口黑血,那口血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石板腐蚀出一个小坑。 第三十二章 夜闯侯府,血色之夜 他站起身,灵魂灼痛带来的眩晕感,反而让他的战意愈发高昂,“苏澈,这件事,皇室打算怎么处理?” 苏澈压下怒火,恢复了总督之子的冷静:“我会立刻上报,由监察院和禁军联合彻查。石家,逃不掉。” “太慢了。”林烬直接打断他,“等你们走完程序,石家早就把尾巴处理干净了。” “我等不了。” “林兄,不可冲动!”苏澈的语气变得严肃,“石威是成名已久的武王,侯爵府内高手如云,更有军阵守护,你一个人去,是送死!” “我需要一个答案,今晚。” 林烬的决定不容更改。 苏澈注视着他,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瞳孔里,他看不到任何冲动,只有冰冷的决心。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 “这是金狮侯爵府的详细地图,包括暗哨和巡逻的换防时间。”他将地图递了过去,“别院的阵法,我会处理。” “一个时辰后,北墙的阵法会有一个短暂的缺口。” 苏澈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你被发现,总督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多谢。”林烬接过地图,转身走向暗处。 …… 子时,月黑风高。 金狮侯爵府,灯火通明,外松内紧。 一道黑影,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悄无声息地越过高墙,融入了府邸的阴影之中。 林烬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按照地图的指引,避开一队队巡逻的甲士和隐藏在暗处的哨卡,直扑侯爵府最深处。 石威的书房。 林烬如壁虎般贴在窗外的屋檐下,收敛了全部气息。 书房内,烛火摇曳,一个身穿锦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幅画像发怒。 画像上的人,正是死在地宫的石磊。 “废物!一群废物!” 【砰!】 名贵的紫檀木桌被石威一掌拍得粉碎,“血影楼怎么办事的!一个凝气境的小畜生都解决不了!我儿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一名身形佝偻的黑衣管家在旁低声汇报:“侯爷,血影楼传回消息,他们失手了。派去的人,全死了。那小子……似乎能克制‘噬魂引’。” “克制?”石威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那就加钱!加到他们愿意派出‘天字号’杀手为止!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我要那个小杂.种的脑袋来祭奠我儿!” 他的话没能说完。 【轰——!】 书房那扇由精钢打造的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外面硬生生撞开。 木屑与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林烬沐浴着冰冷的月光,一步一步,踏入了这间密室。 “是你!” 石威先是惊愕,随即是滔天的暴怒。 武王境的强大气息轰然爆发,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侯爵府!” “我来讨债。” 林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让武王都心悸的杀意。 “找死的东西!” 那名黑衣管家动了。 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绕到林烬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幽绿的短剑,无声地刺向林烬的后心。 武宗强者,含怒一击。 林烬甚至没有回头。 他左脚为轴,身体猛然一旋,右臂手肘如同一柄蓄满力量的攻城巨锤,向后狠狠撞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记后肘,精准无比地撞在了管家的心口。 狂暴的力量透过皮肉,瞬间震碎了他的胸骨与内脏。 管家脸上的阴狠表情凝固,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一击,秒杀一名武宗! “你!”石威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彻底暴怒了。 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血淋淋的羞辱! “吼!” 石威双掌向前一推,一头完全由元气凝聚而成的金色雄狮,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冲破了书房的束缚,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林烬。 武王绝学,金狮啸天功! 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的攻击,林烬不闪不避。 他甚至主动迎了上去。 在金色雄狮撞上他身体的前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来得好! 【痛苦熔炉,全功率运转!】 轰! 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将林烬吞没,撕裂肌肉、冲击骨骼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但这所有的痛苦与能量,都在同一时间被他体内的熔炉疯狂转化、吸收。 他顶着那金色的能量冲击,在气浪中一步步向前,冲到了骇然的石威面前。 然后,一拳轰出。 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一拳。 拳掌相交。 石威这位成名已久的武王,竟被这一拳中蕴含的野蛮力量,震得“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只觉得自己的整条手臂都麻了。 “怎么可能!”石威眼中满是骇然。 林烬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得势不饶人,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他的打法原始、野蛮,完全是以命搏命。 每一次被石威的元气击中,他只是身体一晃,溢出一口血,但下一刻,他的气势反而更盛一分,拳头也更重一分。 激战之中,石威被逼得连连后退。 林烬一脚猛然后踹,正中书房墙角的一个博古架。 【哐当!】 博古架应声倒地,露出了后面一个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暗格。 随着暗格门被踹开,一卷用特殊兽皮制成的卷轴和一块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黑色玉佩,滚落了出来。 卷轴上,一个用鲜血书写的【血蝠】组织的标志,触目惊心。 书房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脚步声杂乱而密集。 侯爵府的护卫,已经被惊动了。 厚重的铁靴踩踏地面的声音,甲胄摩擦的金属声,将这间破碎的书房层层包围。 “小畜生!你闯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石威咳出一口血,脸上的惊骇被疯狂的怨毒取代,“所有人听令!给本侯将此獠,碎尸万段!” 他还有底牌。这里是他的主场,是经营了数十年的巢穴。 第三十三章 皇帝的“刀” 只要一声令下,埋伏的强弩,蓄势的军阵,足以将任何武王射成刺猬。 然而,他的命令没能传出书房。 一股比黑夜更深沉,比寒冬更肃杀的威压,从天而降。 【轰!】 屋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掀开,瓦片木梁在半空中就化作了齑粉。 数十道身着玄色麒麟甲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悬停于庭院上空,森然的气机锁定了府内每一个人。 为首之人,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如刀的中年将领。 他从空中一步步走下,脚下仿佛有无形的阶梯。 监察院执事,周衍。 他看都未看林烬一眼,视线直接钉死在石威身上。 “奉陛下口谕!”周衍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响彻整个侯爵府,“金狮侯爵石威,勾结邪.教‘血蝠’,谋害帝国功臣,证据确凿!即刻收押,所有家产查封,全族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石威的心脏上。 他整个人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化作一片死灰。 他死死地盯着林烬手中那卷沾血的兽皮卷轴,和那枚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黑色玉佩。 那是他与“血蝠”组织单线联系的信物,是他最大的秘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我没有……这是污蔑!” 石威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周衍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向后伸出手。 林烬将那卷轴和玉佩,扔了过去。 周衍接过,确认无误后,对身后的禁军挥了挥手。 两名麒麟卫上前,干脆利落地卸掉了石威的下巴,用特制的玄铁镣铐将他锁住,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从天而降,到尘埃落定,不过十数息。 林烬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烬先生,请留步。”周衍叫住了他,“陛下,要见你。” …… 皇宫,御书房。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只有一排排直抵穹顶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与墨锭的混合气息。 帝国的统治者,一个身穿朴素龙袍,鬓角微霜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擦拭着一尊残破的龙形雕像。 “朕的皇家别院,住得还习惯吗?”皇帝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烬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意志,正在审视着他,从皮肉到骨骼,再到灵魂深处。 皇帝转过身,他没有帝王的威严,更像一个博学的长者。 “那道你见过的残破龙魂,是帝国开国皇帝的一缕战魂所化。”他开门见山,“它镇压的,是一个远古魔神的肢体。而你身上的力量,与那个魔神,同源。” 林烬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不必紧张。”皇帝的语气依旧平淡,“你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斩尽天下妖邪;用不好,便会反噬自身,甚至……反噬整个帝国。” 他走近几步,凝视着林烬的眼睛。 “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交出你身上所有的秘密,你的功法,你的奇遇。由帝国供奉院想办法‘净化’你体内的魔性。” “事后,朕会封你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送你去最安全的星陨要塞,让你一生安稳富贵。但代价是,你将永远停留于此,再无寸进。” 林烬的心底,【痛苦熔炉】在无声地嗡鸣。 安稳富贵? 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那份剥离圣体的彻骨之痛,那份来自家族的无情背叛,是熔炉永不熄灭的燃料。 皇帝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 “二,”皇帝的语气变得锐利,“成为朕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把游走于黑暗之中,替朕,替帝国,去斩断那些阳光照不到的毒瘤的刀。” “你会面对无尽的危险,九死一生。” “那些帝国律法无法审判的权贵,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邪.教,那些威胁帝国根基的‘圣体猎手’,都将是你的敌人。” 皇帝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但你也会因此,得到无尽的‘痛苦’,去变得更强。” 林烬几乎没有任何思考。 痛苦,正是他力量的源泉。 “我选第二条。”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皇帝笑了。那是一种欣赏的,满意的笑。 他从御案上拿起一枚漆黑的令牌,抛了过来。 令牌入手冰冷,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有一个用利器刻出的,锋芒毕露的字——【刃】。 “很好。”皇帝的笑容收敛,“你的第一个任务,查清‘血蝠’组织在帝都的老巢。金狮侯爵府,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 “周衍,”皇帝朝门口喊了一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周衍推门而入,躬身行礼。 “从现在起,你负责给他提供一切必要的情报支持。” 周衍抬头,将一卷新的密函递给林烬。 “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血蝠’在帝都的疑似据点和相关人员名单。” 林烬接过密函,转身离去。 监察院的密室里,灯火如豆。 那枚漆黑的【刃】字令牌,被林烬随意地放在桌上,却让肃立一旁的周衍不敢有丝毫小觑。 “万宝楼,”林烬翻阅着周衍送来的情报,声音没有起伏,“帝都最大的拍卖行,日进斗金,背后股东牵涉三位以上的重臣。你们查了十年,只查到这些皮毛?” 周衍面容冷峻:“万宝楼的防御水泄不通,任何深入的探子都有去无回。它就像一个黑洞,只进不出。” “我们怀疑,它不仅仅是‘血蝠’的据点,更是他们销赃和收集情报的核心枢纽。” “打掉它,‘血蝠’在帝都就瞎了。”林烬合上卷宗,“硬闯是下策,会让他们毁掉所有线索。” 他看向周衍:“我要你手下最擅长散播消息的暗探。” 周衍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躬身:“遵命。” 林烬站起身:“另外,帮我约总督府的苏澈,就说,我有一笔大生意要送给他。” …… 半个时辰后,帝都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雅间内。 第三十四章 狩猎“猎手” 苏澈把玩着手中的玉瓷茶杯,听完林烬的计划,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用一株根本不存在的千年奇药,去钓‘圣体猎手’?林兄,你这个饵,下得可真够大的。” “不够大,怎么能钓出藏在最深处的鲨鱼?”林烬给他的茶杯续上水。 “总督府放出风声,说此药对特殊体质有奇效,将在万宝楼秘密拍卖。”苏澈手指轻敲桌面,迅速完善着细节,“消息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刻意营造出机密感。那些猎手,对‘特殊体质’这四个字,比饿狼对血肉还要敏感。” 他抬起头,注视着林烬:“这很危险。一旦他们识破,万宝楼会瞬间变成你的屠宰场。” “我需要一个结果。”林烬的回答简单直接。 苏澈笑了:“好!我喜欢和疯子做生意。这件事,总督府投了。”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璃站在门口,她换下了一贯的劲装,穿着一身素雅的便服,但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与寒意。 她身后,站着两名气息沉凝如山岳的男女,是她“星梭”小队的旧部。 “苏澈,你先出去。”云璃的声音很冷。 苏澈看了看林烬,又看了看云璃,识趣地起身,对林烬递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带上门离开。 雅间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成为皇帝的刀?”云璃一步步走近,质问道,“一把用完就会被丢弃,甚至会因为沾满血污而被亲手折断的刀?这就是你想要的?” 林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茶。 “石家倒了,你的仇报了一半,你可以停下来!帝国会给你无尽的财富和荣耀,你为什么还要走上这条路?”云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的仇,还没有报完。”林烬终于开口,“林家还在。那些‘圣体猎手’,还在觊觎着下一个、下下个像我一样的人。我停不下来。” “你这是在玩火!”云璃的声调猛然拔高。 林烬放下茶杯,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 “我一直在火里。” 一句话,让云璃所有的质问和怒火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疯狂,没有怨毒,只有一片被烧成灰烬后的死寂。 她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早已将自己当成了祭品,去点燃一场复仇的滔天大火。 许久,云璃败下阵来,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决然。 “拍卖会,我的‘星梭’小队会布控在万宝楼外围,充当策应。” “不需要。” “这不是请求,是通知。”云璃的语气不容拒绝,“你死在里面,我会立刻带人,把万宝楼夷为平地,给你陪葬。” …… 三日后,夜。 万宝楼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无数权贵富商,被那则秘密流传的消息吸引而来。 林烬换了一身普通的富商锦袍,混在人群中,走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他一踏入拍卖场,体内的【痛苦熔炉】便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场内至少有三股气息,充满了对血肉灵魂的贪婪与渴望。它们像隐藏在暗礁下的鲨鱼,不动声色,却散发着择人而噬的恶意。 ‘三名猎手。’林烬心中默数,‘左边包厢那个,最强。’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件件珍宝被呈上,又被高价拍走。 林烬始终沉默,像一个最普通的看客。 终于,主持人用一种神秘而亢奋的语调宣布:“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由总督府委托,千年奇药——龙血菩提!” 一个被红布覆盖的玉盒,被侍女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 瞬间,那三股贪婪的气息,沸腾了。 林烬能感觉到,三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了玉盒,疯狂地扫描着那不存在的“奇药”。 主持人正要揭开红布。 异变陡生! 左侧包厢内,一股恐怖的气息轰然爆发! “此物,本座要了!” 一只完全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巨手,撕裂了空间,无视拍卖场的禁制,直接抓向高台上的玉盒。 “放肆!” 万宝楼隐藏的高手终于出手,数道强横的攻击轰向黑雾巨手。 轰——! 整个拍卖场剧烈震动,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四散开来,桌椅化作齑粉,宾客们惊声尖叫,乱作一团。 混战,瞬间爆发。 林烬的目标很明确,他没有去管那些四散奔逃的人,也没有理会那两股稍弱的“猎手”气息。 他的身体在混乱的人流中穿行,直扑那只黑雾巨手的源头。 就在他靠近那个包厢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包厢内传来。 那名最强的猎手,在抢夺“奇药”的同时,竟还想顺手牵羊,将林烬这个看起来离得最近的“肥羊”也一并掳走! 林烬没有抵抗。 他甚至主动放弃了防御,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卷入其中。 眼前一黑,强烈的空间扭曲感传来。 他被拉进了一个位于万宝楼地下的秘密传送阵,坠向一个未知的巢穴。 空间扭曲感骤然消失,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怨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悬挂着散发着幽光的晶石,将下方的一切映照得惨白。 空气中浮动着粘稠的雾气,那是无数生灵在极度痛苦中蒸发出的生命精气。 数十个巨大的水晶囚笼,如同挂饰般悬浮在溶洞半空。 每一个囚笼里,都关押着一名或者数名神情麻木的少年少女。 他们身上大多有着奇异的纹路,或是散发着微弱的特殊波动。 他们是“原材料”,是祭品,是这座地下屠宰场里待宰的羔羊。 溶洞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 无数诡异的符文在地面上缓缓流转,抽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能量。 阵法中央,一个透明的琉璃巨瓮内,浸泡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皓。 他浑身插满了黑色的导管,曾经被强行植入他体内的天焱圣体本源,正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被无情地抽离,汇入那血色阵法的核心。 第三十五章 巢穴深处的名单 他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皮包骨头,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林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馆。”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名将林烬掳来的妖异男子,缓步走出阴影。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暗紫色长袍,面容俊美得近乎邪异,舔了舔猩红的嘴唇。 “每一件藏品,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而你,”他的视线落在林烬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你是我见过最美味的‘痛苦圣体’,完美的杰作!” 男子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武王巅峰的威压,如同山岳般沉重。 “‘血蝠’帝都负责人,‘圣体猎手’外围执事,夜蝠。”他自我介绍,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头衔,“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有资格让自己的名字,被我记在藏品标签上。” 林烬没有回答。 【痛苦熔炉】在他体内发出的嗡鸣,前所未有的剧烈。 这里,是痛苦的殿堂,是怨念的巢穴。 对他而言,这里是最好的补品。 “不说话?也好,我喜欢有性格的藏品。”夜蝠笑意更浓,“等我把你泡进‘化灵液’里,每天欣赏你的挣扎,聆听你的哀嚎,那才是最美妙的乐章。” 回应他的,是骤然爆发的狂暴气息。 魔神变! 黑色的魔气从林烬体内喷薄而出,瞬间将他包裹。 他的身形拔高,肌肉虬结,皮肤上浮现出暗红色的魔纹。 一股纯粹、原始、毁灭性的威压,反向席卷了整个溶洞。 那些水晶囚笼里的少年少女,在这股气息下瑟瑟发抖。 夜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作了狂喜:“完美的狂化体质!不仅能承受痛苦,还能将痛苦转化为战斗力!哈哈哈哈!太完美了!收了你,我的功劳足以让我晋升为正式的‘巡查使’!” 他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色的鬼影,直扑林烬。 “成为我的功绩吧!” 轰! 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在溶洞中心悍然相撞。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炸开,地面上的血色阵法都为之震颤,离得最近的几个水晶囚笼直接被震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碎裂开来。 林烬与夜蝠斗在一处,拳脚.交击,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夜蝠的攻击诡异而恶毒,招招不离要害,每一击都附带着侵蚀心神的负面能量。 但这些攻击落在林烬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 “不够,”林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点痛苦,还不够!” 他的战斗方式,比夜蝠更加野蛮,更加疯狂。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以伤换伤,任由夜蝠的攻击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越多,【痛苦熔炉】运转得越快,他身上魔气就越发凝实,力量就越发狂暴。 夜蝠越打越心惊。 “怪物!你这个怪物!” 他发出一声尖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仿佛痛苦对他而言不是削弱,而是兴奋剂。 “让你尝尝真正的绝望!” 夜蝠猛然后退,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记。 整个溶洞的怨气和血腥味,都朝着他的掌心汇聚,凝成一团令人心悸的灰黑色能量球。 “秘术——【绝望凋零】!” 灰黑色的能量球脱手而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让沿途的空间都泛起褶皱。 林烬没有躲。 他甚至主动迎了上去,任由那颗能量球,正中自己的胸口。 刺骨的阴寒能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那并非单纯的物理伤害,更像是一种要将灵魂都冻结、碾碎的绝望。 无数的负面情绪,在脑海中炸开,试图摧毁他的意志。 然而,对【痛苦熔炉】而言,这只是品质更高的燃料。 【嗡——!】 熔炉疯狂运转,将这股庞大的负面能量瞬间吞噬、转化! 林烬胸口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身上暴涨的魔气甚至凝聚成了实质般的铠甲。 “什么?” 夜蝠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林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拳轰出。这一拳,汇聚了整个溶洞的怨气,汇聚了夜蝠自己的绝望秘术,更汇聚了林烬此刻所有的力量。 夜蝠被重创,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岩壁上,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烬,声音嘶哑:“你…你竟能吞噬我的‘绝望凋零’!” 林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他一步上前,抬起脚,重重踩下。 砰! 夜蝠的头颅,如同一个烂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解决了主谋,林烬抬手一挥,数道魔气利刃射出,精准地斩断了所有水晶囚笼的锁链。 囚笼坠地,里面的人挣扎着爬了出来,茫然地看着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 林烬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那个琉璃巨瓮。 巨瓮内的林皓,已经气若游丝。 当他看到林烬走近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了恨意,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一丝解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林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林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彻底失去了生机。 他眼中那抹恐惧与解脱,永远地凝固了。 随着他的死亡,那被剥离又被强行植入的天焱圣体本源,也彻底失去了凭依,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林烬转身,走进了夜蝠之前出来的那个阴影洞穴。 那是一间密室,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 在密室的中央,一台用不知名水晶打造的终端,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还在运作着。 林烬走到终端前。 屏幕上,赫然是一份无比详细的名单,上面记录着“圣体猎手”在整个帝国境内,所有标记的潜在目标。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体质类型、实力评估、所在位置和威胁等级。 他的视线从名单上一个个扫过。 当他看到名单最顶端,那个被鲜红色字体重点标记为“S级完美灵媒”的目标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 云璃。 而在她名字的后面,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状态标注:【捕获准备中】。 第三十六章 酒楼风波 那块水晶终端在林烬的掌心下化作齑粉。 他走出密室,没有再看那些被解救的少年少女一眼,也没有理会那具无头的尸体。 他只是穿过那片狼藉,沿着来时的传送路径,逆向返回。 万宝楼的骚乱还未平息。 当林烬的身影从一处扭曲的空间中走出,重新出现在三楼的走廊时,迎接他的是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和万宝楼的护卫。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停留。 在他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魔神气息和浓重血腥味的压迫下,无人敢上前阻拦。 帝都一处僻静的宅院内,云璃和苏澈正焦急地等待着。 “他会没事的,”苏澈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那家伙就是个怪物,死不了。” 云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被推开,林烬走了进来。 “你……”苏澈正要上前,却被林烬身上那股还未散尽的杀伐之气逼退了一步。 “圣体猎手在帝都的据点,被我端了。”林烬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在他们的终端里,看到了你的名字。” 他看向云璃。 “S级完美灵媒,云璃。状态:捕获准备中。” 苏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他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云家头上!” 云璃的反应却很平静,她只是蹙了蹙眉:“消息可靠吗?” “负责人叫夜蝠,武王巅峰,已经死了。” 林烬言简意赅。 得到确认,云璃反而松了口气,她看着林烬,神情复杂:“你把血蝠在帝都的势力连根拔起,接下来,他们会对你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你现在比我危险得多。” “我自有办法应对。” “你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当成诱饵,去吸引更强的痛苦,对吗?”云璃一针见血,“林烬,跟我回星陨要塞。我父亲是要塞的镇守使,就算是圣体猎手组织,也不敢在那里放肆。至于皇帝那边,我云家可以出面,为你周旋。”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带着一丝恳切:“你没必要走这条最危险的路。” 林烬的内心毫无波澜。 危险?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不是危险,那是养料。 “我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他拒绝了,“在帝都,我这把皇帝手中的‘刃’,才会有最多的磨刀石。” 看着林烬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云璃知道,再劝无用。 这个男人已经选择了一条通往毁灭的捷径。 “好,”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的高傲,“既然你决定了,那今晚,就当是为你庆功。” “苏澈,去醉花楼,最好的酒菜,我请客。” 夜幕下的醉花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三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来,林兄,我敬你一杯!”苏澈举起酒碗,“今天这事,干得漂亮!那些藏头露尾的杂碎,就该这么杀!” 林烬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云璃也举杯:“祝你此战功成,也祝你……前路平安。” 她的祝福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忧虑。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三位好兴致,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三位同饮一杯?” 一个身穿皂白儒服的清瘦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桌旁。 他面带微笑,气质温文,但腰间佩戴的兵部校尉令牌,却显露出他并非普通的文弱书生。 云璃与苏澈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许意外。 “原来是崔公子,”云璃率先开口,语气不咸不淡,“我们也是恰逢其会。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烬。” 她又转向林烬:“这位是户部尚书崔国安大人的嫡孙,崔清河公子,如今在兵部任职,前途无量。” “林烬?”崔清河的视线落在林烬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崔某敬林兄一碗。” 他说着,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壶,倒满了一碗酒,双手端起,递向林烬。 “请。”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苏澈的眉头皱了起来。崔清河这番举动,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这已经不是敬酒,而是试探。 林烬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自己的酒碗。 砰! 两只瓷碗在半空中轻轻碰触,发出的却是一声沉闷的爆响。 崔清河手中的酒碗,从接触点开始,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然后在一瞬间,哗啦一声,彻底碎裂。 碗里的酒水,受内力激荡,化作一道水箭,直奔崔清河的面门。 崔清河的笑容僵住了,他想躲,却发现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了自己,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酒水即将溅到他脸上的前一刻,一只空碗从旁伸来,快如闪电,唰的一声,将那道水箭分毫不差地尽数接入碗中。 是林烬。 他不知何时已经拎起了桌上苏澈喝完的空碗。 他将那碗重新盛满的酒,递回到崔清河面前。 “你的碗碎了,”林烬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用我的。” 崔清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那碗清澈的酒液,仿佛看到了一张嘲讽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屈辱与惊骇,拱了拱手。 “林兄内力之深厚,崔某佩服。” 他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动作却有些狼狈。 “三位慢用,崔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他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但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双温文尔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阴翳与杀机。 苏澈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骂道:“什么东西!一个兵部校尉,也敢在你面前摆谱!” 云璃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不止是兵部校尉,崔家……和三皇子走得很近。” 林烬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只是端着自己的酒碗,看着窗外帝都的万家灯火,将碗中酒饮尽。 醉花楼一夜,终究只是风波的序曲。 此后三日,帝都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到仿佛那晚万宝楼的血腥和醉花楼的冲突都未曾发生。 第三十七章 门阀士族的报复 崔清河没有再出现,圣体猎手组织也销声匿迹。 林烬的日子一如既往,禁军的操练,皇宫的巡防,规律得像一台精准的机器。 直到第三日午后,一纸由宫中内侍亲自送达的皇帝手谕,打破了这份宁静。 户部尚书,崔国安,七十大寿。 皇帝赐下天材地宝,着金鳞卫右统领林烬,代天子亲往祝寿。 崔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整个帝国的权贵,几乎都在今日汇聚于此。 当林烬身着禁军统领的玄黑官服,手捧圣旨与贺礼,出现在门口时,原本喧闹的氛围瞬间一滞。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汇聚到他身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忌惮、好奇与敌意的注视。 崔清河快步从府内迎出,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林统领大驾光临,崔府蓬荜生辉。” 他拱手作揖,姿态无可挑剔。 “奉旨前来。” 林烬吐出四个字,将手谕和礼单递了过去。 “林统领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是贵客,怎能在大堂与俗人同坐。”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户部尚书崔国安,身穿大红寿袍,满面红光,在一众宾客的簇拥下走来。 “来人,带林统领去后院的‘听风水榭’,上最好的茶点,好生招待,切勿怠慢。” 他的话语亲切和煦,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安排。 林烬没有反驳,跟着一名下人,穿过回廊,被引到一处偏僻而雅致的独立水榭。 “林大人请在此稍候,我家老爷稍后便来。” 下人躬身退下。 水榭四面透风,景色极佳,却也恰好将他与主宴会厅的热闹彻底隔绝。 崔国安转身返回内院深处的一间密室。 室内,四名气度俨然的老者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分别是清河郑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的当代家主——帝国真正的掌控者们。 “国安兄,那条皇帝新养的疯狗,安顿好了?” 陇西李氏的家主率先开口,声音粗粝。 “安排在听风水榭了。”崔国安坐下,端起茶杯,“一条好用的刀罢了,就是不知道,这刀刃,会不会反过来割了主人的手。” “哼,血蝠会那群废物,折损在这么一个泥腿子手里,丢尽了我们门阀的脸。”范阳卢氏的家主冷哼一声,“这么多年投入的资源,就换来一个‘夜蝠’的死讯。” 清河郑氏的家主慢条斯理地说道:“无妨。一个血蝠会倒了,还会有新的。” “帝国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妄图一步登天的贱民。” “他们的圣体本源,天生就该是我们这些世家贵胄的囊中之物。” “秘法还在我们手中,下一个‘圣体猎手’,随时可以扶持起来。” “眼下的问题,是林烬。”太原王氏的家主敲了敲桌子,将话题拉了回来,“此子凶性太重,又手握禁军,深得陛下信重,他就像一根楔子,陛下想用他,来撬动我们五姓七望的根基。” 崔国安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老谋深算的光。 “此子,必须处理。但不能杀。”他缓缓说道,“他现在声望正隆,是铲除血蝠的英雄,又是陛下的心腹。” “直接动他,就是逼着陛下与我们彻底撕破脸。这不合算。” 李家主皱眉:“那依你之见?” “何须用杀?”崔国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捧杀,即可。” 他环视众人,声音压得更低:“明日早朝,我们五家,联同我们门下的所有官员,一同上奏。就说林烬功高盖世,区区一个金鳞卫右统领,实在委屈了他。我们一起,奏请陛下,加封他为【南疆镇远侯】!” “南疆镇远侯?” 几位家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笑意。 “妙啊!”郑家主抚掌赞叹,“明升暗贬!南疆是什么地方?蛮族横行,山贼遍地,更有无数操弄巫蛊之术的左道邪人。” “瘴气毒物,防不胜防。” “把他扔到那个烂泥潭里,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得被活活耗死!” “没错,给他一个侯爵的虚名,把他赶出帝都这个权力中心。” “他一走,金鳞卫的掌控权,自然又会回到我们的人手里。” “陛下就算心有不甘,面对我们整个门阀集团的‘美意’,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否则,他就是不体恤功臣,寒了天下人的心!” “就这么办!”崔国安一锤定音,“让他去南疆自生自灭。” “等他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我们再上书为他请一个‘忠勇’的谥号,也算全了君臣的体面。” 密室里,响起了压抑而得意的低笑声。 而在数百米外的听风水榭。 林烬端坐不动,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 他的双目微阖,仿佛在闭目养神。 那些自以为隐秘的谈话,每一个字,都通过风的振动,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南疆镇远侯…… 一个充满了山贼、蛮族和巫蛊之术的混乱之地。 一个……充满了痛苦、绝望与纷争的养料场。 林烬的内心,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 皇帝需要一把刀来打破僵局,世家门阀需要一个借口来移除这把刀。 而我,需要更多的磨刀石。 崔家、李家、卢家、郑家、王家,还有那位三皇子…… 很好,都记下了。 他睁开眼,水榭外,崔清河正带着一脸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朝这边走来。 “林大人,实在抱歉。”崔清河装模作样地拱手,“家祖与几位世伯正在商议帝国未来的大计,一时脱不开身,怠慢了您。” “无妨。” 林烬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 “林大人若是无事,不如……” “代我向尚书大人转达一句话。” 林烬打断了他。 崔清河一怔:“请讲。” 林烬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南疆的天,应该会很红。”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崔清河那张错愕与不解的脸,径直转身,沿着来路,大步离去。 第三十八章 赎身 天色未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在禁军驻地后门等候。 车轮辚辚,驶出帝都的最后一道关卡,带起清晨的薄尘。 林烬在车厢内闭目端坐,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变故都毫无知觉。 “林烬,等一下!” 一声急促的呼喊让马车停了下来。 苏澈拉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快步追上。 是云璃,她发髻微乱,脸色因疾奔而泛着苍白。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云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家族的压力让她此刻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反抗,“家里知道了圣旨的事,不许我……不许我来送你。” 她不由分说,将一个温润的木盒塞进林烬手中。 “这里面是‘护心麟符’,我求了祖爷爷好久才拿到的,能挡住武宗强者全力一击。” “南疆险恶,你……万事小心。” 林烬睁开眼,接过了木盒,指尖能感受到木质上传来的微弱暖意。 苏澈在一旁沉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南疆。”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盖着兵部火漆的密函。 “我爹的命令,让我护送你安全抵达。” “那帮老家伙想让你死在半路上,做梦!” 林烬的视线从云璃担忧的脸上,移到苏澈坚决的表情上,最终只是吐出两个字。 “上车。” 正午,望京镇。 烈日当空,官道两旁的树叶都被晒得卷曲。 镇口的客栈里,林烬与苏澈刚刚用完午饭,准备继续赶路。 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女童的哭泣和男人的叫骂。 “怎么回事?大中午的堵在街上。” 苏澈皱眉,从窗口望出去。 只见一个身形肥硕、满面油光的恶霸,正抓着一纸契约,唾沫横飞地冲着围观的人群叫嚷。 他脚边,跪着一对衣衫褴褛的兄妹,看年纪不过十岁上下。 “看一看瞧一瞧啊!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们那个赌鬼爹,借了我的钱,拿这对小崽子作抵押,现在人跑了,我只好拉他们出来卖了换钱!童叟无欺!” 日光毒辣,地面滚烫。 那小女孩被晒得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 她身旁的哥哥,却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努力站直,试图用自己投下的那片小小的阴影,为妹妹遮挡住一丝酷热。 他的双拳紧握,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如同狼崽般的倔强与恨意。 苏澈看不下去,拍案而起:“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简直无法无天!我去教训他!” “不必。” 林烬的声音很轻,却让苏澈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起身,走出客栈。 原本围观的人群,看到他身上那件玄黑色的金鳞卫官服,以及他那毫无情绪的脸,不自觉地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 恶霸的叫嚣声也停了,他看着走近的林烬,脸上堆起谄媚又警惕的笑。 林烬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那对兄妹身上。 “多少钱?”他问。 恶霸眼珠一转,看林烬气度不凡,贪婪之心顿起:“这位官爷,这可是有契书的!白纸黑字!看您是位贵人,我也不多要,五十两白银,这对兄妹您就带走!” 林烬没有还价。 他解下腰间一个钱袋,随手扔了过去。 啪嗒一声,沉重的钱袋落在恶霸脚前的尘土里,分量远不止五十两。 那是皇帝的赏赐。 恶霸的脸上瞬间乐开了花,急忙捡起钱袋,将那张满是油污的卖身契双手奉上:“得嘞!爷您爽快!这是契书,您收好!” 林烬接过那张纸。 撕拉!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张所谓的卖身契,撕成了碎片。 纸屑在热风中飞舞,像一群死去的蝴蝶。 他看着那个倔强的男孩,重复了早上的话。 “起来。” 然后,他对兄妹二人说:“跟我走。” 弱小是原罪。 但在弱小中滋生的不屈,却是一颗有用的种子。 林烬的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马车再次启动,车厢里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兄妹俩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手里捧着客栈买来的肉包,却不敢吃,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恐惧、迷茫与警惕的眼神,偷偷打量着林烬和苏澈。 “你还真把他们带上了?”苏澈打破了沉默,压低声音,“你可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图什么?就因为那小子眼神像你?” 林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他们以后,就姓林。” 苏澈一愣,随即追问:“那总得有个名字吧?总不能就叫阿大阿二。” “哥哥叫林逸泽。”林烬的视线转向那个男孩,“妹妹叫林静昙。” 名字被赋予,两个孩子身体一颤,似乎直到此刻,才确认自己真的脱离了噩梦。 苏澈打量着这对新出炉的“林氏兄妹”,脑中念头一转,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好。”他点了点头,语气变得严肃,“你此去南疆,危机四伏,总不能事事亲为。身边没有两个能用的自己人,怎么行。” 他不再理会林烬,而是转向林逸泽和林静昙,换上了一副严师的口吻。 “你们两个听好。既然跟了林大人,从今天起,你们的命就是他的。想要活下去,并且活得像个人,就要懂规矩,学本事。” “我先教你们最基本的吐纳心法,能不能入门,能走多远,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林逸泽看着面无表情的林烬,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苏澈,他拉住妹妹的手,郑重地,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谢大人赐名,谢……师父教诲。” 马车继续向南,车厢里,响起了苏澈低沉的教导声和两个孩子稚嫩的跟读声。 林烬闭着眼,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南疆的天,会很红。 而红色,需要更多的燃料。 马车驶出望京镇,车轮在官道上留下两道浅痕。 “你扔给那恶霸的钱袋,分量不对。”苏澈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安静,他狐疑地盯着林烬,“皇帝到底赏了你多少?” “黄金,一万两。” 林烬的回答没有丝毫起伏。 “噗——” 苏澈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被呛得连连咳嗽,瞪大了眼睛:“一万两黄金?皇帝老儿这是给你发老婆本还是给你买棺材?这笔钱烫手得很!” 他很快想通了关窍:“也是,斩杀血蝠,平定万宝楼,又牵扯出那么多高官。这笔钱,一半是赏赐,一半是封口费。不行,这太扎眼了。” 苏澈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南疆那地方,民风彪悍,山贼草寇多如牛毛。你带着这么多金子,等于是在黑夜里点了一盏灯,会把所有狼都招来。” 他对着车夫喊了一声:“先不去南疆,改道,去牧云城。” 苏澈转向林烬,解释道:“牧云城有大夏国最大的钱庄,明月钱庄。我们把大部分黄金存进去,换成银票。再兑换一些碎银,路上用着方便。小心无大错。” 林烬没有反对,只是闭上了眼。 第三十九章 牢狱之灾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牧云城。 城内比望京镇繁华数倍,而位于城中心的明月钱庄更是气派非凡。 巨大的牌匾上,用鎏金勾勒出一轮弯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钱庄内人头攒动,算盘声噼啪作响,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铜钱与墨香混合的独特气味。 兑换的过程很顺利,当那位山羊胡账房先生看到木箱里码放整齐的金条时,手都抖了一下,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 当林烬将一沓轻便的银票和一袋沉甸甸的碎银收入怀中,四人正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林烬的脚步停住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钢针般从人群中涌出,精准地锁定了他的后心。 他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气血翻涌,正欲转身反击。 然而,那股杀意却在触及他身体的前一刻,诡异地一分为十,如无形的毒蛇般绕过了他,射向他周围的无辜之人。 噗嗤! 噗嗤! 噗嗤! 连续十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十名刚刚还在林烬身边兑换银钱的普通人,喉咙处绽开一道细长的血线,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溅了林烬一身。 整个钱庄大堂,死寂了一秒。 下一刻,尖叫声与哭喊声掀翻了屋顶。 人群如受惊的鱼群,疯狂地向门口涌去,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与踩踏。 “封锁钱庄!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一声怒喝盖过了所有杂音。 一个穿着锦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二十多名手持利刃的护卫冲了出来。 他就是明月钱庄在牧云城的总管事,胡正庸。 护卫们动作迅猛,立刻将所有出口堵死。 胡正庸的视线扫过满地尸体,最后定格在唯一站立在血泊中央、浑身染血却面无表情的林烬身上。 “把他给我拿下!” 胡正庸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林烬。 “住手!”苏澈一步上前,将林逸泽和林静昙护在身后,同时亮出了一块代表着江北总督府的腰牌,“我们是江北总督府的人!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们凭什么抓人?” 胡正庸看了一眼腰牌,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强硬:“苏公子,我敬您是总督之子。但现在,我的钱庄里死了十个客人,而这位公子,是唯一的嫌疑人。我必须把他拿下,给我们明月钱庄,给牧云城一个交代!” 苏澈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杀人了?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只看到他站在尸体中间,安然无恙!”胡正庸的声音也拔高了,“苏公子,我们明月钱庄开遍大夏,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和一个‘安’字!现在出了事,我必须采取行动。我可以放苏公子你们离开,但这个人,必须留下!” 他的逻辑很清晰,也很蛮横。 我不管真相,我只管平息事态,维护钱庄的声誉。 好一招嫁祸。 手法粗糙,但很有效。 绕过我,杀十个平民。 我百口莫辩。 在钱庄动手,就是算准了钱庄为了自己的声誉,会第一时间将嫌疑最大的我扣下。 这样,无论官方如何调查,我都会被拖死在这里。 崔家,还是王家? 或者,是你们一起的手笔? 林烬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苏澈还想争辩,林烬却伸手拦住了他。 “不必多言。”林烬看着胡正庸,“我跟你们走。” 苏澈一怔:“林烬你……” “你去找司徒震。”林烬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告诉他,金鳞卫指挥同知林烬,在牧云城遇袭,请他主持公道。这里,你处理不了。” 司徒震,牧云城城主,曾经是苏澈父亲苏千重的得力部下,算是半个弟子。 苏澈立刻明白了林烬的意图。 他狠狠地瞪了胡正庸一眼,压低声音对林烬说:“你撑住,我马上去找司徒叔叔!” 说完,他不再犹豫,拉着林逸泽和林静昙,在护卫让开的通道中快步离去。 胡正庸看着林烬,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挥了挥手。 两名护卫上前,一左一右,押住林烬的肩膀。 林烬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向钱庄的深处。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被推入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 哐当一声,沉重的铁门在身后锁上。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瞬间将他吞没。 林烬缓缓抬起手,将沾满别人鲜血的指尖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那股铁锈般的腥气。 新的磨刀石,送上门了。 黑暗中,他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石室的黑暗,被一道突兀的光线劈开。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胡正庸微胖的身影堵住了门口,他身后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铁链锁在墙上的林烬。 “年轻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胡正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不管你是谁,跟苏公子是什么关系。现在,外面人心惶惶,都说我明月钱庄不安全。我需要一个交代。” 林烬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抬眼。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胡正庸失去了耐心,对着护卫一摆手,“让他开口。” 两名护卫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根带刺的铁鞭。 啪! 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林烬的胸口。衣服瞬间破裂,皮肉绽开。 林烬的身体猛地一颤,却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 痛楚……可以忍受。 系统,转换。 【痛楚值+10】 【正在强化:躯干骨骼】 “骨头还挺硬。” 护卫冷笑一声,再次扬起铁鞭。 一连十数鞭下去,林烬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鲜血顺着身体流淌,在脚下积成一小滩。 但他始终一言不发,身体除了本能的颤抖外,再无多余的动作。 施刑的护卫手都有些发酸,他看向胡正庸:“总管事,这小子邪门的很,一声不吭。” 胡正庸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要的是一个迅速屈服的替罪羊,不是一个宁死不屈的硬骨头。 这小子能跟苏澈混在一起,绝非普通人。 普通的酷刑,怕是没用了。 “你们出去。” 胡正庸挥退了护卫。 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乌木小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通体漆黑、状如蝎子的蛊虫,正不安地蠕动着。 “我本不想用这个。”胡正庸捏起那只蛊虫,凑到林烬面前,“此物名为九幽噬心蛊,乃是苗疆圣教的不传之秘。一旦入体,便会直奔心脏,日夜啃噬。那种滋味,神仙也难熬。” 第四十章 噬心之痛 他捏开林烬的下巴,语气带上了一丝劝诱:“只要你画押认罪,我不仅立刻给你解药,还会给你一笔钱,保你下半生无忧。如何?” 林烬的嘴被强行撑开,他看着那只在眼前蠕动的蛊虫,内心毫无惧意。 更有趣的‘燃料’来了。 见林烬不答,胡正庸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将那只九幽噬心蛊直接塞进了林烬的嘴里,然后猛地一合他的下颚,逼迫他吞了下去。 几乎是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胸口的位置轰然炸开。 那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发自内脏、源自心脏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钻心剧痛。 “呃啊……” 林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 他身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被天外陨铁锁住的四肢疯狂地挣扎着,将铁链撞得【哐哐】作响。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持续性痛楚!】 【痛楚值+1000…+1200…+1500…】 【转换效率提升!】 【正在深度强化:心脏、经脉】 胡正庸看着林烬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供状和一盒印泥。 “你看,何必呢?”他笑眯眯地说,“早点认了,就不用受这份罪了。来,按个手印,我马上给你解药。” 林烬双目赤红,汗水混合着血水,将他整个人浸透。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扭过头,避开了那份供状。 还不够……还能更强…… “还不肯?”胡正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异。”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九幽噬心蛊的折磨下,还保持着如此清晰的意志。 这绝不是普通的练家子能做到的。 他死死地盯着林烬,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去!”他猛地回头,对守在门外的亲信低吼,“把这小子的底细给我查个清清楚楚!立刻!马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石室里,只剩下林烬粗重的喘息声和铁链偶尔的碰撞声。 直到深夜,一名探子才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他甚至不敢看胡正庸,只是将一卷密信递了过去,声音都在发抖:“总……总管事,查……查到了……” 胡正庸一把夺过密信,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手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越往下看,脸上的血色就褪得越快,最后变得一片惨白。 金鳞卫。 斩杀血蝠。 平定万宝楼。 皇帝御赐黄金万两。 与江北总督之子同行,奉旨前往南疆…… 啪嗒。 密信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 胡正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肥肉都哆嗦了起来。 他惹了一个什么样的煞星? 这哪里是替罪羊,这分明是一块能把他整个明月钱庄分舵都砸得粉碎的烫手山芋! “快!快开门!快!” 胡正庸尖叫着,亲自冲进石室。 “解开!把他给我解开!”他对着那两名早已吓傻的护卫咆哮。 护卫们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林烬身上的枷锁。 胡正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凑到林烬跟前:“林……林大人!误会,都是误会!这是解药,您快服下!” 林烬的身体已经停止了剧烈的挣扎,他靠着墙壁,缓缓坐直身体。 心脏处传来的啃噬感依旧清晰,但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适应并吸收着这股力量。 他看着胡正庸手里的解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解药。 这穿心刺骨的痛苦,正是他此刻最渴望的盛宴。 胡正庸尖叫着,亲自冲进石室。 “解开!把他给我解开!” 他对着那两名早已吓傻的护卫咆哮。 护卫们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林烬身上的枷锁。 胡正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凑到林烬跟前:“林……林大人!误会,都是误会!这是解药,您快服下!” 林烬的身体已经停止了剧烈的挣扎,他靠着墙壁,缓缓坐直身体。 心脏处传来的啃噬感依旧清晰,但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适应并吸收着这股力量。 他看着胡正庸手里的解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解药。这穿心刺骨的痛苦,正是他此刻最渴望的盛宴。 …… …… 城主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苏澈端坐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另一边的司徒震则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躁。 “报——” 一名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发颤:“城主大人,苏公子,派去钱庄的人……回来了。” “情况如何?” 司徒震猛地停住脚步。 “钱庄的人说,他们的庄主明月公子近日不在城中,钱庄上下一切事务,都由总管事胡正庸全权负责。” 司徒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拳头在袖中握紧,却没有立刻下令。 苏澈的眉头皱起,他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催促:“司徒叔叔,您是牧云城之主,直属朝廷。一个钱庄的总管,也敢违抗您的命令?直接带兵围了钱庄,不怕他不交人?” “澈儿,你不懂。”司徒震叹了一口气,示意下人退下后,他才走到窗边,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这个城主,不过是个空架子,这牧云城,白天姓司徒,晚上……姓明月。” 苏澈的瞳孔微微一缩:“明月公子?” “对,就是他。”司徒震的语气像是提起一个极为棘手的存在,“你可知,如今遍布大夏,连京城里那些王公贵族都趋之若鹜的明月钱庄,它的根,在哪里?” 苏澈思索片刻:“难道……就在牧云城?” “不错。”司徒震点了点头,“天下商贾,挤破了头都想去京城开店,唯独他是个异类。” “十几年前,他来到牧云城,开了一家小小的拍卖行,名为【明月楼】。” 苏澈静静听着,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惊人的内幕。 “起初谁也没在意,可他那楼里拍出的东西,越来越惊世骇俗。” “从神兵利器,到百年灵药,直到五年前……”司徒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拍出了一本地阶九品的功法。” “什么?” 饶是苏澈,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 地阶九品! 那是足以让一方豪门挣得头破血流,甚至引得宗派大战的至宝! 竟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拍卖行出现? “那一夜,牧云城外血流成河。” “但明月楼安然无恙。”司徒震的眼中闪过一抹忌惮,“至此,明月楼一战成名,明月公子这个名字,也传遍了天下。” “然后,他才随手开办了钱庄的生意。” 第四十一章 明月钱庄的秘辛 司徒震的语气充满了苦涩:“如今,明月钱庄富可敌国,分号遍布帝国每一个角落。” “可那一切的源头,那座独一无二的明月楼,却始终只开在牧云城,从未挪动过分毫。” 一瞬间,苏澈全都想通了。 他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好一个明月公子! 好大的野心! 京城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子脚下,是世家门阀盘根错节的泥潭,是各方势力角力的漩涡中心。 强如皇权,都要受到掣肘。 他一个商贾,无论多富有,进了京城也只是一条稍微肥硕些的鱼,随时可能被巨鳄吞掉。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 他选择了一座远离权力中心,却又地理位置足够重要的城池——牧云城。 他不争权,不夺名,只用钱。 用一座明月楼作为诱饵和威慑,吸引天下强者,展示自身深不可测的背景。 再用钱庄的便利,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如今的牧云城,看似城主是司徒震,但恐怕从粮价到兵甲,从官员的俸禄周转到百姓的日常生计,都离不开明月钱庄。 司徒震这个城主,早已被架空了。 “他是在养城。” 苏澈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发冷。 “是啊,养城。”司徒震自嘲地笑了笑,“一旦他离开,或者明月钱庄从牧云城撤走,不出三日,这座城就会彻底瘫痪,引发的动荡,我根本无力承担。这个责任,我担不起,朝廷怪罪下来,我整个司徒家都要陪葬。” 这才是他不敢强行对胡正庸动手的原因。 胡正庸背后站着的,是这座城的无冕之王。 “所以,胡正庸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扣下林烬。”苏澈的眼神变得锐利,“他吃准了您会投鼠忌器。而林烬,成了他们平息事态、维持钱庄声誉最好用的工具。” “正是如此。”司徒震颓然坐下,“除非明月公子亲自下令,否则,胡正庸绝不会放人。” “可那位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找不到他。”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连司徒震这位城主都束手无策,事情似乎走入了一个死局。 良久,苏澈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司徒叔叔,我父亲常说,当地方的规矩解决不了问题时,就用京城的规矩。” 司徒震一愣:“澈儿,你的意思是?” 苏澈的脸上没有了少年人的急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果决。 “明月公子能架空牧云城,是因为天高皇帝远。” “但他再强,能强得过陛下吗?”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信纸,取过笔架上的狼毫。 “牧云城内,有暗卫的秘密联络点吗?” 司徒震霍然起身,他看着苏澈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动用暗卫,意味着将事情彻底捅到了天子面前。 这已经不是救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牧云城的未来。 苏澈没有再说话,他蘸饱了墨,笔锋在纸上悬停。 苏澈手中的狼毫笔尖,悬于纸上,墨汁欲滴未滴。 “司徒叔叔,林烬受刑是真,明月钱庄不分青红皂白抓人也是真。”苏澈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死寂,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救他,是还他清白。” 司徒震从颓然中抬起头:“清白?” “对。”苏澈放下笔,“一旦林烬的身份被证实,那胡正庸私设公堂、滥用酷刑,就是一桩丑闻。我们将此事散播出去,让牧云城的百姓都看看,他们信赖的明月钱庄,是如何对待一个奉旨办差的朝廷命官的。” “届时,人心向背,他明月钱庄的声誉便会一落千丈。” 打蛇打七寸。 明月钱庄的根基是信誉,是百姓的信任。 只要动摇这个,比动用兵马更有效。 司徒震的眼中亮起一抹光,随即又黯淡下去:“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要证实林烬的身份,前提是先把他从那地牢里弄出来。胡正庸不会放人的。” “于公,林烬是朝廷之人,您身为城主不能坐视不理。” “于私,他救过我的命。”苏澈走到司徒震面前,“此事,我会全力以赴。司徒叔叔,你可愿助我?” 司徒震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那份果决与智计,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受。 他长叹一声,重重点头:“澈儿,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这城主府,便是拼个底朝天,也定会全力相助。” “你……可是已经有办法了?” “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苏澈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明月公子在牧云城能一手遮天,是因为他利用了‘天高皇帝远’。” “那我们就把天子请到眼前来。” 他指了指书案上的信纸:“请您立刻修书一封,用最快的渠道送往京城司徒本家。” “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尤其要点明林烬的身份,以及明月楼与明月钱庄在牧云城尾大不掉之势。” “以司徒家的地位,定能将此事递到陛下案前。” “届时,陛下必然震怒,定会派遣暗卫前来彻查。” “我们只需配合暗卫,制造一个林烬‘自行脱困’的假象。” “人,从他胡正庸的地牢里‘逃’了,届时他有口难辩,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我们,则带着林烬,立刻离开牧云城这是非之地。” 司徒震霍然起身,来回踱了两步,脸上阴晴不定。 这个计划大胆至极,几乎是把刀架在了明月公子的脖子上。 “好!”他最终一咬牙,“事不宜迟!” 他快步走回书案,抓起狼毫笔,正要蘸墨,书房的门却被急促地敲响了。 “城主大人!”管家在门外禀报,声音带着一丝惊疑,“明月钱庄总管事,胡正庸……求见。”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司徒震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满脸的错愕。 苏澈的反应更快,他冲司徒震使了个眼色,身形一闪,迅速躲进了书房侧面的偏殿之中,只留下一道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请他去正殿。” 司徒震定了定神,沉声吩咐。 他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出书房。 正殿之内,胡正庸那微胖的身躯站在中央,脸上挂着程式化的谦卑笑容,但眼中却无半点惧意。 “不知胡.总管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司徒震坐在主位上,开门见山。 “不敢打扰城主大人休息。”胡正庸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只是钱庄白天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乱,想必已经惊动了城主府。” “我连夜审查,总算是有了一点眉目,特来向城主大人禀报。” 司徒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查到什么了?” “我们抓获了一名嫌疑人,经过初步盘问,此人身份不明,行迹可疑,与钱庄失窃案有重大嫌疑。”胡正庸说得冠冕堂皇,“只是,我明月钱庄毕竟是商贾之家,无权审案。” “此事关乎牧云城安宁,理应交由城主府来定夺。” “所以,我特地将此人押送过来,交予城主大人,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查明真凶,还我钱庄一个清白,也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 司徒震彻底愣住了。 他设想过胡正庸的无数种反应,或负隅顽抗,或威逼利诱,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主动把人送过来。 这唱的是哪一出? 第四十二章 主动交出林烬 胡正庸见司徒震不语,笑呵呵地拍了拍手。 两名钱庄的护卫立刻从殿外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浑身是伤,血迹斑斑,正是林烬。 他虽然虚弱,但腰杆却挺得笔直,双眼闭着,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偏殿门后,苏澈看着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瞬间想通了胡正庸的所有盘算。 这个胖子,太狡猾了! 他查到了林烬的身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杀不得,放不得,更关不得。 于是,他索性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将这个山芋直接扔给了城主府! 如此一来,明月钱庄就从“私刑扣押朝廷命官”的罪责中彻底摘了出去。” “反而变成了“拾金不昧”,主动配合城主府办案的“良好市民”。 而那个最棘手的问题——如何给惶恐的民众一个交代,便从胡正庸的肩上,稳稳地落到了司徒震的头上。 现在,轮到城主府来头疼了。 “城主大人,”胡正庸再次躬身,语气诚恳无比,“人,我交到了您手上。” “后续如何审理,如何向全城百姓公布真相,便全凭大人做主了。” “我钱庄上下,定全力配合。” 说完,他便带着护卫,转身告辞,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偌大的正殿里,只剩下司徒震,和那个被扔在地上的、如同风暴中心的林烬。 胡正庸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夜风灌入,吹得烛火摇曳。 偌大的正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司徒震坐在主位上,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胸膛剧烈起伏。 这个烫手的山芋,终究还是被扔了过来。 “来人!” 他低吼一声,两名亲卫立刻从殿外进来。 “将他……将林公子抬到偏殿,速去请府上最好的医师!” “不必了。”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林烬。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挣扎着想要自己坐起来。 苏澈从偏殿的阴影中走出,快步上前,对着司徒震摇了摇头:“医师恐怕解决不了问题。”他转向亲卫,“扶他去偏殿休息。” 偏殿内,林烬被安置在了一张软榻上,屏退左右后,只剩下三人。 “好一招金蝉脱壳!”司徒震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胡正庸这个笑面虎,他把所有罪责都推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明月钱庄反倒成了协助官府的良民,而我城主府,却要面对一个被私刑重伤的朝廷命官!” 苏澈给林烬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才缓缓开口:“他不仅是推卸责任,更是将了我们一军。” “现在,如何向牧云城百姓交代,如何处置林烬,都成了您的难题。” “公布林烬的身份,等于承认城主府无能,连朝廷命官都护不住。” “不公布,那失窃案的‘嫌犯’就在您府上,您又该如何断案?” 这胖子,每一步都算到了骨子里。他把难题变成了城主府的内部矛盾。 “这群只会在背后算计的腌臜货!”司徒震气得来回踱步,满脸烦躁,“老子真想辞了这破城主,回边疆跟异兽真刀真枪地干!也比在这跟人勾心斗角强!” 苏澈看着他暴躁的样子,忽然说了句:“司徒叔叔,您想回边疆,恐怕不全是为了杀异兽吧?” 司徒震的脚步一顿,不解地看向他。 “我可听说了,当初您从京城‘请’回来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求得牧云城城主这个外放的差事。”苏澈的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以您在军中的赫赫战功,何至于此?怕不是为了躲司徒本家给您安排的联姻吧?” 司徒震一张老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他指着苏澈,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化作一声中气十足的笑骂:“好你个臭小子,连你叔叔的玩笑都敢开!” 他走过去,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苏澈肩上:“你等着!用不了几年,你爹也得给你安排!到时候看你往哪儿跑!” 殿内的紧张气氛,因这番插科打诨缓和了些许。 可苏澈的笑意很快便收敛了。 他注意到,从头到尾,林烬都异常沉默。 他躺在榻上,脸色是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呼吸也过于平稳,平稳得不像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林烬,”苏澈走到榻前,低声问道,“你的伤,是不是还有别的问……” 话未问完,他便停住了。 他看见林烬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脖颈处的青筋在微微跳动。 他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胡正庸,在我体内种下了一道【噬心蛊】。” 林烬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但这两个字,却像一道炸雷,在偏殿中轰然响起。 “什么?!”司徒震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骇与暴怒,“【噬心蛊】?!苗疆圣教的邪物!胡正庸他敢!” 他猛地转身,就要冲出去:“我这就去把全城的医师都给你找来!我就不信解不了这鬼东西!” “不必了,城主大人。”林烬开口制止了他。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僵硬的迟滞感。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说道:“这蛊虫,正在啃噬我的心脏。” “带来的痛苦……正好可以用来淬炼肉身。” 司徒震的脚步凝固在原地,他扭过头,用一种看疯子般的表情看着林烬。 用苗疆最恶毒的【噬心蛊】来淬炼肉身?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 那是能把宗师都活活折磨死的剧毒! 他不信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一把抓住林烬的手腕,将内力探入。 下一刻,司徒震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感觉到,在林烬的体内,正有一股阴冷、暴戾的力量疯狂肆虐,那股力量的中心,就在心脏位置,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引爆一场小型的风暴。 而另一股更加坚韧、更加顽强的力量,则在死死地对抗、吸收、转化着这股痛苦。 两种力量的交锋,让林烬的经脉变成了惨烈的战场。换作任何一个人,此刻早已爆体而亡。 可林烬,却只是额头冒汗。 第四十三章 震惊的司徒震 “疯子……真是个疯子……” 司徒震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 苏澈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终于彻底懂了。 他懂了为何父亲在信中,会用“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字眼,来要求自己务必保证林烬安全回到南疆。 这种视剧毒如补药,化苦痛为力量的怪物,其潜力根本无法用常理揣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拉拢一个盟友,这是一场关乎未来的豪赌。 赌注,就是眼前的林烬。 而他,苏澈,必须成为那个最早下注,也下注最重的人。 他走到司徒震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 “司徒叔叔,现在,您该明白了吧?” “我们不是在救一个人,我们是在保一个未来。” 偏殿内的空气,比殿外的夜色还要沉重。 司徒震看着林烬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胸中的怒火与惊骇交织,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他低吼着,既是在说林烬,也是在说眼前这个冷静得可怕的少年。 一个敢用噬心蛊淬炼肉身,一个敢拿整个牧云城的安危当赌注。 苏澈没有理会他的失态,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烬,似乎在评估这件“兵器”的承受极限。 他需要知道,这场豪赌中,他最重要的这张牌,还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在门口禀报:“大人,澈公子,林逸泽和林静昙两位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对身形略显狼狈的兄妹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 “澈公子!城主大人!” 两人先行礼,随即目光便急切地落在了软榻上的林烬身上,看到他满身伤痕,兄妹俩的脸色瞬间一白,眼中的兴奋化为了担忧和愤怒。 “恩人他……” 林静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的事,稍后再说。”苏澈打断了她,语气平淡,“有结果了?” 林逸泽连忙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潦草的地图:“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在明月钱庄附近暗中查访。大部分人都讳莫如深,只有一个在街角玩耍的七岁孩童说,钱庄出事后不久,他看到一个穿着宽大黑袍、遮着脸的男人,行色匆匆地拐进了南边的巷子。” 他将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着其中一个方向:“我们顺着那个方向追查,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城南。” “城南?平民窟?” 司徒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正是。”林逸ZE点头,“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很多都是没有身份文牒的黑户。” “官府的人进去,就像是一滴水掉进油锅里,显眼得很,根本查不到任何东西。” 司徒震一拳捶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混账东西!倒是会挑地方!那里别说抓人,就是想挨家挨户盘查都做不到!我们总不能把整个平民窟都给翻过来吧?!”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凶手,算准了城主府的行事风格,也算准了平民窟的特殊性。 苏澈看着地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大海捞针,确实是个难题。 “我能找到他。” 一个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软榻上的林烬。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地图上,眼神幽深如潭。 “那股杀意,在对我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刻在了我的感知里。”林烬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只要他还在城内,只要我靠近一定的范围,我就能把他认出来。” 司徒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让一个身中噬心蛊的重伤员去做诱饵?这太荒唐了。 苏澈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拍板,“既然鱼已经入瓮,那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他转向司徒震,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司徒叔叔,我需要您立刻下令。” “第一,以城主府的名义发布公告,就说从明月钱庄押送回来的重犯‘林烬’,因伤势过重,于府内暴毙。此事,城主府会彻查到底,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司徒震一愣:“暴毙?为何?” “为了让真凶放松警惕。他以为最大的嫌疑人死了,自己就安全了。”苏澈解释道,“更是为了给胡正庸看的。” “人是在你城主府‘死’的,这个黑锅,你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他想金蝉脱壳?我偏要把这壳牢牢粘在他身上!” “第二,以此为由,全城宵禁的时间,即刻起提前到戌时。” “四门封闭,许进不许出!” “第三,调集您最精锐的亲卫,封锁城南平民窟的所有出入口。” “记住,是暗中封锁,不要惊动里面任何人。” 司徒震听着苏澈这一连串的命令,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这个计划,一环扣一环,狠辣且周密。 “澈儿,你的意思是……今晚就动手?” “对。”苏澈的眼神锐利如刀,“瓮中捉鳖。” 他走到林逸泽和林静昙面前,拍了拍林逸泽的肩膀:“你们兄妹这次做得很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得到苏澈的肯定,兄妹二人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能为恩人洗刷冤屈,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林静昙看着林烬,语气坚定地说道。 林逸泽也重重点头:“没错!一定要把那个栽赃嫁祸的混蛋揪出来,千刀万剐!” 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殿内那股沉凝的气氛总算被冲淡了几分。 司徒震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久违的铁血豪情。 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干!我这就去下令!”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他转身正要大步离去,一名管家却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古怪。 “城主大人,澈公子……”管家喘着气,手里捧着一个密封的卷宗,“明月钱庄的胡.总管,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司徒震的脚步停住,不耐烦地喝道:“又来干什么?!” “他说……”管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他说,他们钱庄的护卫回忆起了一些细节,画出了一张凶手的画像。” “还说,根据他们的线报,此人极有可能就藏在……城南平民窟里。” 管家说着,将手中的卷宗呈了上来。 偏殿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逸泽兄妹脸上的喜悦僵住了。 司徒震刚刚燃起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苏澈缓缓走上前,接过了那个卷宗。 他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卷宗的封口,脸上那玩味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十四章 瓮中捉鳖 那份卷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所有人的神经。 胡正庸这一手,打得太狠,也太出乎意料。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林逸泽的嘴唇有些发干,他想不通,为何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的明月钱庄,下一刻竟会送来如此关键的“援助”。 司徒震的脸色变幻不定,从铁青到赤红,最后化为一种被戏耍的憋屈。 他怒道:“什么意思?他在看我们笑话!他算准了我们会去查城南,所以提前把‘线索’送过来,摆出一副尽心协助的姿态!到时候人是我们抓的,功劳他却要分一半!” “不,不止是分功劳。” 苏澈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将卷宗随手扔在桌上,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的兴趣。 “他是在告诉我们,尤其是告诉您,司徒叔叔。” “这牧云城里,还没有他明月钱庄查不到的事,也没有他胡正庸想藏却藏不住的人。” 苏澈踱了两步,继续说道:“送画像,指认地点,这不是协助,是示威。” “他把我们辛辛苦苦才查到的线索,用一种轻飘飘的方式递过来,就是要告诉我们,我们的所有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用我们的手,去杀他自己的人。” “事成之后,他明月钱庄是受害者,是协助官府的有功之臣。” “而城主府,只是一个按图索骥的执行者。” “这个哑巴亏,我们吃定了。” 司徒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老狐狸!” “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苏澈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他以为他能掌控全局,那我们就让他看看,棋子是怎么跳出棋盘的。” “计划不变,立刻行动!他不是想看戏吗?我们就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一点!” 想当黄雀? 也要看螳螂同不同意。 胡正庸,你送来的这份大礼,我就收下了。 不过,这出戏的结局,可就由不得你了。 司徒震胸中郁气被这番话一激,反而化作了滔天的战意。 他不再多言,重重一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那背影带着一股风萧萧兮的决绝。 “你们兄妹,留在府中,保护好林烬。” 苏澈对林逸泽和林静昙吩咐道。 “不!”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是林烬。 他已经从软榻上站起,虽然身形依旧单薄,但那站立的姿态,却有一种渊渟岳峙的稳定感。 “我的仇人,我自己去抓。” 苏澈看着他,林烬也回望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却仿佛有无形的意志在碰撞。 最终,苏澈妥协了:“好。” “但你只需负责把他找出来。” “可以。” 林烬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言语,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已经望向了城南的方向。 …… 城南,破庙。 蛛网遍布,佛像倾颓。 一个穿着宽大黑袍、头戴猩红恶鬼面具的男人,正在残破的大殿里来回踱步。 他走得很快,步履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焦躁。 庙外,隐约传来城卫兵巡逻的吆喝声,每一次响起,都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一瞬。 “该死的胡正庸!过河拆桥!”面具下,传来一阵磨牙的声音,“说好的事成之后远走高飞,现在却全城戒严!这是想把老子困死在这里!” 他越想越是心惊。 那个叫林烬的小子,明明已经是个废人,怎么可能爆发出那样的力量? 还有那个钱庄护卫,为什么偏偏就他活了下来? 太多环节都透着诡异。 他扯了扯身上的黑袍,生怕哪里露出了马脚。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了省事,没有在动手后第一时间换掉这身衣服。 外面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男人松了口气,决定不再冒险乱闯。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在这里熬到天亮,戒严一松,他就有机会混出城去。 打定主意,他闪身躲到一尊缺了半边脑袋的佛像之后,收敛全身气息,准备就此潜伏。 夜色更深。 一道黑影在城南错落的屋顶上飞速掠过,悄无声息,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 是林烬。 他没有理会身后远远跟着的苏澈和城主府亲卫,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感知之中。 【噬心蛊】带来的剧痛,非但没有削弱他,反而像一个增幅器,将他的五感六识放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空气中每一缕不寻常的气息,风中每一丝残存的痕迹,都无所遁形。 他能“闻”到,那股沾染了血腥和恶意的杀气,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他不断调整着方向,在迷宫般的巷道上空穿行。 终于,在一座破败的庙宇前,他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那股气息,就在下方。 “就是这了?” 司徒震压低声音,看着停下的林烬。 “嗯。” 林烬应了一声。 “好!” 司徒震眼中凶光一闪,大手猛地向下一挥! “围起来!” 【唰唰唰!】 上百名身着精甲的城主府亲卫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涌出,动作迅捷无声,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整座破庙围得水泄不通。 外围,更有十几名弓箭手引弓搭箭,箭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瞄准了庙宇的所有出口。 天罗地网,已然布下。 庙内,佛像后的男人心脏猛地一跳! 他听到了! 那几乎微不可闻的衣甲摩擦声,还有那瞬间将此地笼罩的肃杀之气! 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 他自问隐藏得天衣无缝,连呼吸都控制得如同龟息,怎么会被发现?! “哈哈……哈哈哈哈!”绝境之下,男人反而发出了一阵癫狂的笑声,“想抓我?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伴随着狂笑,他脚下猛地发力! 【轰隆——!】 本就残破的庙宇屋顶被一股巨力直接掀开,瓦砾尘土四散飞溅! 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猩红的面具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落在了屋顶之上,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他对面,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 林烬! 他瞳孔骤缩。 这个本该躺在城主府里奄奄一息,甚至已经“暴毙”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你!” 面具下的声音充满了惊怒与不解。 林烬没有回答他。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从不浪费口舌。 下一刻,林烬动了。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只有最直接、最纯粹的杀意。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经到了面具男的身前,一拳轰出! 面具男骇然,仓促间抬臂格挡。 砰! 一声闷响,两人脚下的瓦片瞬间碎裂! 面具男只觉得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撞来,整条手臂都麻了。 他被这一拳直接轰得倒飞出去,在屋顶上连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你……你的伤……” 他惊骇地叫道。 这哪里像是一个身受重伤,还中了噬心蛊的人?! 远处,苏澈身边,林逸泽和林静昙兄妹二人瞪大了眼睛,紧紧攥着拳头,紧张地观摩着这场生死搏杀。 “恩人他……他好像更强了。” 林静昙喃喃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惑与震撼。 没错,更强了。 林烬能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每一次啃噬剧痛,都在被他体内的力量强行转化,化作淬炼肉身的燃料,化作此刻拳头上最暴戾的煞气。 “很好。” 林烬吐出两个字,再次欺身而上。 那张猩红的恶鬼面具,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个绝佳的靶子。 第四十五章 布局之人 屋顶上的对峙,结束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那猩红的恶鬼面具之下,是一双写满了惊骇的眼睛。 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本该油尽灯枯的人,为何能爆发出比全盛时期更恐怖的力量。 每一次拳脚的对撞,都让他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咔嚓! 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面具男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整个人被林烬一脚踹跪在破碎的瓦片之上。 “说,谁派你来的。” 林烬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呵……呵呵……”面具男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笑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想从我嘴里知道东西?做梦……” 话音未落,他便要咬碎藏在牙中的毒囊。 林烬却像是预判了他的所有动作,脚尖向下一踩,精准地踢在他的下颌上。 砰的一声,下巴脱臼,满口牙齿混着鲜血喷出,那颗毒囊也随之滚落。 剧痛让面具男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林烬。 司徒震一挥手,几名亲卫一拥而上,用特制的锁链将他捆了个结实,又用布团堵住了他的嘴。 “带回去,好好伺候!”司徒震冷哼一声,看向苏澈,“澈儿,你这招引蛇出洞,真是绝了!” 苏澈只是摇了摇头,走到林烬身边:“你怎么样?” 林烬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噬心蛊的每一次跳动。那股剧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刚才的剧烈动手而变得更加狂暴。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精纯的力量,正在从痛苦的源头被压榨出来,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 …… 城主府,偏殿。 林烬被安置在软榻上调息,面具男则被押入地牢严加审讯。 林逸泽和林静昙兄妹二人围在苏澈身边,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兴奋与好奇。 “苏公子,恩人他……他怎么会这么厉害?”林静昙的大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我感觉他比在明月钱庄的时候,还要强上好多!” 林逸泽也跟着点头:“是啊,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弱手,可在恩人面前,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苏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们知道武道修炼的境界划分吗?”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平民,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 “武道一途,初始便是淬筋锻骨,打熬肉身,为的是让身体能更好地承载和吸收天地间的元气。”苏澈的声音不疾不徐,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当肉身足够强韧,便能将元气在体内炼化为‘武之气’,这时候,才算真正踏入了武者的门槛。” “武者之上,便是武师、武将、武王,再往上,还有武宗、武皇、武尊、武圣,乃至传说中的武神之境。每一重境界,又细分为一至九品,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这番话为兄妹二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们听得如痴如醉。 “那……那恩人现在是什么境界?” 林逸泽忍不住追问。 “他?”苏澈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正在调息的林烬,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若单论境界,他体内的‘武之气’,大概只在武师的水准。” “武师?”林逸泽一愣,“可他……” “可他却能轻易碾压一个实力接近武宗的刺客,对吗?”苏澈接过了他的话。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他是个例外。一个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怪物。他的境界或许只是武师,但他那具肉身的强度……” “我敢断言,就算是武宗强者全力一击,也未必能将之摧毁。” 兄妹二人倒抽一口凉气,看向林烬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敬畏。 “怪物吗?或许吧。以痛苦为食,化伤势为力量。” “胡正庸,司徒震,还有远在京城的那些人,你们恐怕谁也想不到,你们加诸于他身上的所有算计和折磨,最终都只会成为他踏上巅峰的阶梯。” 苏澈的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 千里之外,帝国京城。 崔府,后院。 雕梁画栋的清风亭内,熏香袅袅,丝竹悦耳。 京城有名的几个纨绔子弟正围坐一席,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居于主位的,正是崔家嫡长子,崔清河。 “清河兄,我敬你一杯!”一个身形瘦高的华服青年举起酒杯,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听闻那林家逆子林烬,已经死路一条。此等心腹大患一除,清河兄从此高枕无忧啊!” “没错没错!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得罪清河兄,简直是自寻死路!” “区区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也敢与皓月争辉?死不足惜!”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崔清河敬酒,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崔清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他将琉璃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你们懂什么。”他冷哼一声,“你们真以为,牧云城那点小把戏,就是我为他准备的全部手段?” 众人皆是一愣。 崔清河朗声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得与懊恼:“说起来,还是那小子走了狗屎运!我本已调动了家族供奉中的好手,准备在坊市内,趁他购置南下物资时,将他无声无息地格杀,而后毁尸灭迹,做得干干净净。谁能想到,他竟连坊市都没进,直接就奔着南疆去了!” 瘦高青年惊讶道:“竟有此事?那牧云城之事……” “牧云城?”崔清河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不过是我得知他绕道之后,仓促布下的一个局罢了。借明月钱庄和那个蠢货城主的手,让他身陷牢狱,受尽折磨,最后在双方的角力中,像蝼蚁一样被碾死。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 他重新倒满一杯酒,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 “不过,结果总归是好的。一个死人,也就没了价值。我倒要看看,总督府和军部那些人,还会不会为了一个死掉的‘英雄’,来找我崔家的麻烦!” 他举起酒杯,对着众人。 “来,共饮此杯!就当是为那个蠢货,提前送行了!” 第四十六章 再次充盈的噬痛系统 地牢的入口还未打开,真正的杀机便已降临。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破庙的残垣之后滑出,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手中提着一柄门板似的漆黑大刀,刀身宽阔,未曾挥动,便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还有一个?”苏澈的瞳孔猛地一缩。 与刚才那个藏头露尾的刺客不同,此人出现得光明正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暴戾。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气息尚有些不稳的林烬! 铿! 没有半句废话,漆黑大刀卷起一阵恶风,当头劈下! 林烬反手将林逸泽和林静昙推向后方,仓促间抬臂格挡。手臂与刀背相撞,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火星四溅! 林烬身形剧震,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整个人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砸得后退了三步。他只觉得整条手臂的骨头都在哀鸣,一股阴冷的劲气顺着接触点钻入体内,肆意破坏。 腹部,刚刚在战斗中被牵动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浸透了黑衣,不断地淌下。 “武将之上……”苏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甚至可能是武王!” 他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司徒震,眼中带着质问与催促:“司徒城主!” 这一声呼喊,意图再明显不过。此人实力恐怖,绝非现在的林烬可以单独应付,在场唯一有能力与之一战的,只有司徒震这位货真价实的武王! 司徒震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难看。 他的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猜忌与权衡。 一个武王级别的杀手? 明月钱庄有这种底蕴?自导自演一场戏,就为了坑杀他司徒震? 不,不对! 司徒震的脑子飞速转动。这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是在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绝非钱庄供奉所能拥有。那么,他的来历就更可怕了!是京城里的某个庞然大物,还是南疆的某个亡命之徒? 无论是哪一种,一旦自己出手,将此人斩杀于此,就意味着彻底站到了林烬这边,也意味着将这名武王背后的势力,彻底得罪! 为了一个前途未卜的林烬,和一个背景神秘的苏澈,把自己和整个牧云城都搭进去……值得吗? “呵,一个残废,也敢挡我的刀?”那持刀的神秘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攻势却愈发凶狠,“那个废物城主还躲在后面看戏?指望你来翻盘吗?可笑至极!”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司徒震的脸上。 司徒震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拳头握紧又松开,终究还是没有动。 噗嗤! 就在他这一瞬间的恍惚之中,场中局势再变! 神秘人的大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了林烬的格挡,在他肩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紧接着,又是迅猛的一脚,正中林烬的腹部! 林烬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破庙仅剩的半面墙壁上,碎石簌簌落下。他挣扎着站起,身上已是遍布血窟窿,看起来凄惨无比。 “恩人!”林静昙发出一声惊呼,泪水瞬间涌出。 林逸泽死死咬着牙,将妹妹护在身后,双目赤红地瞪着那个犹豫不决的城主。 可诡异的是,承受了如此重创的林烬,非但没有倒下,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锐利的战意反而像是被鲜血点燃的火焰,愈发旺盛! “不够……还不够……”他低声呢喃,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心脏处的噬心蛊因为剧痛而疯狂跳动,榨取着他的生命力,但同时,一股更奇特的力量正在他体内积蓄。 【叮!】 【痛苦指数已积攒至上限……】 【痛苦熔炉已激活,随时可以发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林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他不再周旋,不再防守,反而迎着那柄夺命的漆黑大刀,主动冲了上去! “找死!”神秘人眼中凶光大盛,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油尽灯枯的家伙,竟还有如此胆魄。他毫不犹豫,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刀身,对准林烬的心口,直刺而去! 这一刀,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将眼前这个顽强的蝼蚁彻底洞穿! 苏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司徒震也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出手! 可一切都晚了。 噗嗤——! 漆黑的大刀,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林烬的左胸。 然而,预想中鲜血狂喷的场面没有出现。 林烬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反而是一种解脱般的诡异笑容。 “这份大礼,还给你。” 他轻声说道,发动了能力。 【痛苦转移!】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那神秘人的口中爆发出来!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握刀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气。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瞬间席卷了他的每一寸神经!那是心脏被万蚁啃噬的痛,是骨骼被寸寸碾碎的痛,是他刺入林烬身体那一刀所造成的十倍、百倍的痛苦! 他的神色瞬间恍惚,视野开始模糊。 就是现在! 林烬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空隙,无视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右手紧握成拳,汇聚了全身残余的力量,一拳轰向对方的面门! 神秘人毕竟是武王级的强者,即便在剧痛中神志不清,战斗本能依旧存在。他强行嘶吼一声,另一只手放弃了防御,反而挥舞着大刀,准备以伤换伤,将林烬的头颅直接斩下! 可他快,林烬更快! 砰! 林烬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也就在拳头与血肉接触的同一瞬间,林烬心中再次默念。 【痛苦熔炉,二次转移!】 那刚刚击中对方所产生的反震之力,以及拳骨碎裂的剧痛,再一次,如潮水般涌入了神秘人的脑海! “不——!” 如果说第一次的痛苦是地狱,那这叠加而来的第二次痛苦,便是将他的灵魂彻底打入了无间深渊! 神秘人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那柄即将落下的漆黑大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七章 严刑拷打 凄厉的惨嚎,撕裂了破庙上空的夜色,又在瞬间戛然而止。 那持刀的神秘人,堂堂武王强者,此刻双目圆睁,瞳孔中满是血丝与无尽的恐惧,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已然昏死过去。 全场死寂。 林逸泽和林静昙兄妹二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徒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身为武王,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完全无法理解最后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为何那名杀手会突然发出那般惨叫? 为何他的攻势会瞬间瓦解? 为何林烬那看似普通的一拳,能将一名同级别的强者直接打到昏厥? 他看不透。 这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秘法? 能让一个武师,正面硬撼并击溃一个武王? 司徒震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来自那个浑身浴血、胸口还插着一柄大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年。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百倍! 就在这时,林烬动了。他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握住了插在自己左胸的漆黑刀柄,然后,在一众人惊骇的注视下,猛地将其拔了出来! 噗嗤! 一股黑血喷涌而出,但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那具身体根本不属于他。他随手将那柄凶器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城主大人。” 一道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苏澈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司徒震身旁,他的表情依旧玩味,但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现在可不是探究秘密的时候。一个活着的武王,价值连城。尤其是……一个企图在您治下,刺杀帝国‘英雄’的武王。” 苏澈特意在“英雄”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司徒震身体一震,瞬间从惊疑中清醒过来。他立刻明白了苏澈话中的深意。 是啊,人是他司徒震抓住的。不管这林烬用了什么手段,最终的结果是,一名武王级的刺客,在他的地盘上,被制服了!这是天大的功劳,也是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 处理好了,他司徒震就能借此与总督府和军部搭上线,平步青云。处理不好,他就是办事不力,甚至可能被怀疑与刺客同流合污! 他刚才的犹豫,已经落入了苏澈眼中。现在,他没有退路了。 “来人!”司徒震的脸上恢复了城主的威严,声音洪亮如钟,“封锁此地,将这刺客给本城主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是!”几名一直守在外围的城主府护卫立刻冲了进来,用特制的玄铁锁链将昏死过去的神秘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公子,林烬小友,”司徒震转向二人,脸上挤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此地不宜久留,还请二位随我回城主府。林烬小友伤势严重,我立刻让城中最好的医师为他诊治。” 苏澈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城主了。” …… 牧云城,地牢。 阴暗潮湿的通道里,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将墙壁上狰狞的刑具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城主大人饶命啊!小人冤枉!” “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通道两旁的囚室里,传来阵阵嘈杂的哀嚎。但当司徒震一行人走过时,所有的声音都自动平息了下去,囚犯们畏惧地缩回黑暗的角落。 地牢最深处,是一间专门用来审讯重犯的刑室。 那名神秘的武王刺客,此刻正被铁链呈“大”字型捆绑在一个冰冷的铁架上。一名狱卒走上前,粗暴地扯下了他脸上的黑布面具。 面具之下,并非一张正常的脸,而是一片恐怖的、被烈火燎烧过的疤痕。皮肤扭曲皱缩在一起,五官模糊,看上去如同恶鬼。 “嘶……”饶是见惯了场面的狱卒,也倒抽一口凉气。 司徒震的脸色愈发阴沉:“查不出身份了。” “恰恰相反,”苏澈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张脸,“这本身就是一种身份。毁去容貌,抹去过往,只为主人效命的死士。这种手笔,可不是寻常江湖势力能培养出来的。我猜,崔家那位清河兄,怕是又要睡不着觉了。” 司徒震心中一动:“苏公子的意思是……此人是京城崔家派来的?” “是不是,审过便知。”苏澈淡淡道,“不过我劝城主大人最好快些。这种死士,意志力远超常人,一旦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自绝。他牙槽里,多半藏着剧毒。” “那该如何?”司徒震问道,他已经不自觉地将苏澈当成了主心骨。 苏澈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并指如剑,双眸中陡然迸发出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 “开!” 他轻喝一声,指尖的武之气凝而不散,如闪电般在刺客身上连点数下,封住了其周身大穴。 “我已用秘法封住他全身经脉,现在他就是个废人,连动一动舌头都做不到,更别提调动武气震碎心脉了。”苏澈收回手,云淡风轻地说道。 司徒震看着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位总督之子,不仅心智如妖,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了狠厉。既然已经上了船,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他对着一旁的狱卒使了个眼色。 那狱卒心领神会,立刻拎起一旁的水桶,将满满一桶冰冷的井水,哗啦一声,尽数泼在了刺客的头上。 “呃……” 刺客在剧烈的寒意刺激下,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睁开眼,随即剧变的神色显示他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他下意识地想要咬碎毒囊,却发现下颚僵硬,根本无法动弹。他又想运转武气,却发现气海一片死寂。 恐慌,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 “醒了?”司徒震冰冷的声音响起,“本城主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从旁边一个烧得通红的火盆里,用铁钳夹出了一块烙铁。 第四十八章 坦诚相待 滋啦——! 烙铁被直接按在了刺客的胸口。 “啊啊啊啊——!” 又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地牢,这一次,却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迅速弥漫开来。 原本还敢在暗处窥探的囚犯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司徒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将烙铁拿开,看着那个不断冒着青烟的焦黑印记。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的名字,你的来历,还有……是谁派你来的?” 烙铁从皮肉上拿开,刺鼻的焦臭味混杂着惨叫的回音,在地牢中久久不散。 那名神秘刺客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和井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可怖的疤痕脸颊流下。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从司徒震冰冷的脸庞,移到了旁边那个挂着玩味笑容的苏澈身上,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胸口还在渗血的少年——林烬。 他猛地想起了昏迷前那足以将灵魂撕碎的剧痛。 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想调动武之气,冲开被封的经脉自绝,然而丹田气海死寂一片,毫无反应。 他又想咬碎牙槽里的毒囊,却发现下颚肌肉完全不受控制,连一丝力气都用不上。 他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废人。 “说,还是不说?” 司徒震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手中的铁钳再次伸向了火盆。 “呵……呵呵……”刺客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他扭动着脖子,用一种混合着挑衅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司徒震,“这点皮肉之苦……就想让老子开口?你们……太小看人了……” 司徒震脸色一沉,正要发作。 “城主大人何必动怒。”苏澈慢悠悠地开了口,他踱步上前,饶有兴致地评价道,“骨头倒是挺硬。不过也没关系,这世上的刑具,总有一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剥皮、抽筋、点天灯……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一样一样地试。” 苏澈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让那刺客的瞳孔微微一缩。 然而,他依旧咬着牙,不发一言。 身为死士,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酷刑的威胁,并不能让他彻底屈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烬,动了。 他缓缓走到铁架前,与那刺客四目相对。 看到林烬的瞬间,刺客脸上的那点悍不畏死的神情,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神里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惊骇。 “你还记得那种感觉吗?” 林烬的声音很轻,很平淡,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心脏被万千刀片同时凌迟,每一根骨头都在哀嚎,灵魂被扔进熔炉里灼烧……那种滋味,想再尝一次吗?” 刺客的牙关开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不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那种恐怖的感觉!那是超越了肉体极限,直接作用于神魂的酷刑,任何意志力在它面前都毫无意义!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林烬没有回答,只是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仿佛一道惊雷在刺客的脑海中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哆嗦,几乎要失禁。 “我说!我什么都说!”他终于崩溃了,嘶吼道,“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司徒震和苏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意外。 他们没想到,威逼利诱、酷刑恐吓都无法撬开的嘴,竟被林烬三言两语就攻破了。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司徒震冷声道。 “不!我有!”刺客的情绪激动起来,血丝迅速爬满了他的眼球,“我知道的,是能让你们江北行省都震动的大秘密!但如果我说了,我必死无疑!我的主人,也绝不会放过我的妻儿!” 他死死地盯着苏澈,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给我一个痛快!然后对外宣称,我是畏罪自尽!只有这样,我的家人才有可能活下去!” 苏澈的眉毛挑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语气坦诚得不像一个审讯者:“可以。你说出幕后主使,我们便对外宣称你自尽伏诛。至于你的主人,我们暂时不会动他。” “为何?”刺客有些不信。 “因为我们现在还动不了他。”苏澈直白地说道,“一个能培养出武王级死士的势力,不是一个牧云城主,甚至不是我这个总督之子能轻易撼动的。” “这笔账,得慢慢算。” 这番坦诚,彻底击溃了刺客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也看到了那一线为家人保命的希望。 他颓然地垂下头,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鬼三’。” “我们都是崔家圈养的死士。” “我的武王境界,是靠丹药强行催谷上来的,代价是寿命大减,永无寸进。我的妻儿,从我成为死士那天起,就被软禁在京城……” “这次的命令,是崔家大少爷,崔清河亲自下达的。” 崔清河! 司徒震的身体猛地一震。京城崔家,帝国顶级门阀之一! 其势力盘根错节,远非他一个边城城主所能想象。 苏澈的脸上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瞥了一眼林烬,心中暗道:这家伙,到底是从哪惹上了这么一尊庞然大物? “任务是什么?” 苏澈追问。 “不惜一切代价,击杀林烬。” “若他身边有强者守护,可放弃任务,但必须查清守护者的身份。” 鬼三有气无力地回答,仿佛说出这一切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该问的,都问完了。 鬼三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了林烬,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林烬面无表情。 他抬起右手,汇聚起一股并不强大的武之气,干脆利落地一掌拍在了鬼三的天灵盖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鬼三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头颅无力地垂下,彻底没了声息。 第四十九章 真相大白 地牢中死寂无声,只剩下烙铁在火盆中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鬼三的尸体还挂在铁架上,温热的血顺着他焦黑的胸口与破碎的头颅缓缓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 司徒震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面无表情收回手的林烬,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少年,杀一个武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干脆利落,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 “崔清河……”苏澈走到林烬身边,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林烬,“京城崔家的大少爷,帝都有名的纨绔,却也心狠手辣。看来林兄在来牧云城之前,就已经和他结下了梁子。” 林烬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一个很快就会从世上消失的名字罢了。” 苏澈闻言,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更喜欢和这种有仇必报、实力莫测的聪明人合作。“那这具尸体,就按照他说的办?” “一个痛快,换一个真相,这笔交易不亏。” 林烬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苏澈点了点头,转身对已经有些呆滞的司徒震说道,“城主大人,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对外就宣称,有穷凶极恶之徒觊觎明月钱庄,制造混乱试图抢掠,被及时发现后逃窜。” “至于此人,便是那伙歹徒的头目,潜入城主府意图不轨,被发现行踪后,畏罪自尽。” 司徒震立刻应道:“下官明白!” 这个说辞天衣无缝。 既解释了昨夜的骚乱,又将林烬从事件中摘了出去,还给了京城崔家一个台阶。 至于崔家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些瑟瑟发抖的囚犯,补充道:“把这里处理干净,再把这些囚犯的舌头割了,送去北边的矿山。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有任何一个字流传出去。” “是!”司徒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愈发觉得,这位总督之子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 第二天,一则消息如风般传遍了牧云城的大街小巷。 城主府的公告说得有鼻子有眼,称昨夜的混乱乃是一伙江洋大盗所为,目标是城内的明月钱庄。 幸得城主府卫队反应神速,又有神秘侠士出手相助,贼人计划败露,头目在逃窜中被堵截,最终畏罪自尽于城主府地牢。 至于被卷入其中的林家庶子林烬,纯属被歹人栽赃陷害,如今已洗清嫌疑。 这番说辞,有理有据,普通百姓自然深信不疑。 而这则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千里之外的帝国京城。 崔府。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尽显顶级门阀的奢华与底蕴。 一间雅致的书房内,檀香袅袅。 崔家大少爷崔清河,正端着一杯顶级的雨前龙井,姿态优雅地品着。 听完手下的汇报,他脸上的惬意瞬间凝固。 “畏罪自尽?”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让前来汇报的黑衣护卫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是……牧云城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护卫颤声道。 崔清河慢慢将茶碗放回桌上,眼神幽深得可怕。 “鬼三是我崔家耗费了多少资源才催生出来的武王?他的家人.妻儿都在我们手上,他会自尽?你信吗?” “属下……属下不敢妄言。” 砰! 崔清河面前的紫砂茶碗毫无征兆地炸开,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了一地,几枚碎片甚至划破了他的手背,渗出鲜血。 一股狂暴的武之气在他周身涌动,书房内的名贵瓷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废物!一群废物!”崔清河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个武王,去杀一个经脉尽断的废物,不仅没成功,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最后还传回来一个‘畏罪自尽’的笑话!这是在打我的脸!” 他很清楚,死士绝不可能自尽。 唯一的解释是,鬼三被活捉,并且在某种无法抗拒的手段下,吐露了所有秘密。 对方为了不与崔家立刻撕破脸,才编造出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 苏澈……江北总督的儿子,一定是他! 崔清河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他用丝帕擦了擦手背的血迹,语气恢复了平静:“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顿了顿,对护卫下令:“去通知管家,按照府里的规矩,把鬼三的家人放了,再给一笔银两,送他们出京城,找个地方安顿好。这件事,要办得漂亮,让其他‘鬼’字辈的人都看着。” “大少爷,这……”护卫有些迟疑,“鬼三任务失败,还可能泄露了机密,按规矩……” “规矩是我爹定的,不是我。”崔清朝冷冷地打断他,“我只知道,现在必须稳住其他人。只要我们还宣称鬼三是自尽的,那就要给他死士的体面。去办吧。” “是!”护卫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看着护卫离去的背影,崔清河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林烬……苏澈……牧云城……这笔账,我记下了。 就在崔清河暗自盘算如何找回场子时,崔府一座偏僻的院落里,一个身材肥硕、看上去憨态可掬的青年男子,也听到了下人们关于此事的议论。 他脸上挂着与他体型不符的冷笑,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出了崔府,熟练地拐进了几条寻常百姓都不知道的隐秘巷道。 巷子深处,阴暗潮湿。 那肥硕青年从怀中取出一面鎏金面具,面具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非金非玉。 当他将面具扣在脸上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肥硕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伸、重塑,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个憨厚的胖子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挺拔、肌肉虬结的威猛.男子。 身高凭空拔高了数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走到巷子尽头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推门而入。 第五十章 新旧党争 吱呀—— 门后并非寻常小院,空气中有一层淡淡的能量波动,显然布置了某种隔绝探查的阵法。 院内,已经有三道同样戴着面具的身影在静静等候。 他们的面具材质各不相同,有青铜、有黑铁、有白银。 见到戴着鎏金面具的男子进来,三人立刻躬身行礼。 “‘金’大人。”为首的青铜面具人率先开口,声音经过处理,显得沙哑而失真,“您来了。” “嗯。”鎏金面具下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与之前判若两人,“牧云城那边,怎么回事?” “计划失败了。”青铜面具人回答道,“崔清河派去的那个叫‘鬼三’的死士,死了。传回来的消息是‘畏罪自尽’,但我们的人查到,他被活捉过。” “呵,崔清河那个蠢货。”鎏金面具下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他到现在都还以为,他要杀的林烬,只是个走了运的废物。” 另一名黑铁面具人接话道:“金大人,那我们……是否要提前启动备用计划?林烬此人,似乎比我们预估的还要棘手。” “不急。”鎏金面具男摆了摆手,“让崔清河继续去试探。” “他越是失败,就越会动用崔家的力量,正好帮我们把水搅浑。” “一条被拔了圣体的野狗,都能把他耍得团团转,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踱步到院中的石桌旁,伸出手指,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缓缓划出了一个字。 林。 阴影笼罩的密室中,四道戴着面具的身影沉默对立。 空气凝滞,仿佛连光线都无法穿透这层压抑。 “计划失败了。”青铜面具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沙哑,“崔清河派去的武王,死了。林烬此人,比我们预估的还要棘手。” 另一名戴着黑铁面具的男人接话道:“既然如此,是否要改变策略,主动扶持他?让他去与那些盘根错节的老家伙们对抗,正好可以为我们分担压力。” “不妥。”角落里,戴着白银面具的身影发出反对的声音,声线偏向尖细,“此人态度不明。他与江北总督之子苏澈同行,黑风峡之事又牵扯到云家那位小公主。如今到了牧云城,连司徒震都对他另眼相看。司徒震背后,可是京城的司徒本家。这些势力,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贸然接触,只会引火烧身。” 这番话让密室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庞然大物。 青铜面具人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我们的人已经查明,林烬很清楚,那个叫‘鬼三’的死士是崔清河派出的。” “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而且别忘了,当初是谁在朝堂之上力主将他这个‘废物’发配边疆的?崔家的崔国安,可是居功至伟。”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这仇恨,根本无需他们挑拨。 “呵。” 一直未曾开口的鎏金面具男,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众人中央,那副肥硕身躯重塑后的挺拔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一条被拔了圣体的野狗,都能让崔清河那蠢货焦头烂额。他越是失败,就越会动用崔家的力量,正好帮我们把水搅浑。”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我们不必主动接触。”他下达了最终的指令,“但可以顺手推一把。传令下去,清除掉林烬南下路上的一些‘小麻烦’。至于橄榄枝,我们抛出去,让他自己来捡。”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仿佛已经看到了棋盘上的走向。 “这把剑,终究要握在我们手里。用他来斩断那些百年世家的根须,再合适不过。” 话音落下,四道身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 牧云城,城主府。 大堂之内,气氛热络。司徒震满面春风,言语间尽是对林烬和苏澈的关切。 “林公子,苏公子,此次事件,二位受惊了。本官未能及时察觉城中隐患,以至匪徒横行,实乃失职之过。” “城主大人言重。”苏澈拱手回礼,应对得体,“若非大人雷霆处置,牧云城恐遭大难。家父也常说,司徒大人镇守边城,劳苦功高,是我辈楷模。” 林烬站在一旁,未发一言。 他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心中毫无波澜。这些虚伪的言辞,于他而言,比地牢里的血腥味更令人不适。 司徒震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林烬身上,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此獠虽已伏诛,但林公子此行路途遥远,恐怕还会再生事端。本官偶得一柄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他拍了拍手,一名卫兵立刻捧着一个狭长的锦盒上前。 盒子打开,一柄长剑静静地躺在其中。剑身流光,未曾出鞘,便有寒气逼人。 “此剑名曰惊鸿,乃黄阶七品灵器。”司徒震介绍道,“虽算不上神兵利器,但削铁如泥,亦能对武之气有少许增幅。赠与林公子,权当防身之用。” 黄阶七品。 在牧云城这种边陲小城,已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司徒震这份人情,送得不可谓不重。 林烬伸手,将惊鸿连同剑鞘一同拿起。剑入手微沉,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黄阶七品……聊胜于无。” “真正的力量,终究源于自身,而非外物。”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多谢城主。”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将剑佩在了腰间。 司徒震见他收下,脸上的笑意更浓,又转头从卫兵手中拿起另一件物品,递给苏澈:“苏公子,区区一枚墨玉,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那墨玉质地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城主大人有心了。”苏澈坦然收下。他清楚,这块玉是搭头,司徒震真正想结交的,是林烬。 赠礼完毕,司徒震又试探着问道:“不知林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在江北行省之内,本官尚能照拂一二。” “一路向南。” 林烬的回答简单直接,没有透露任何具体信息。 苏澈见状,适时地上前一步,笑道:“我与林兄还有些私事要办,就不在牧云城多做叨扰了。城主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 话已至此,司徒震也不好再多问,只能连声说好,亲自将二人送出府门。 府外,林静昙和林逸泽早已在马车旁等候,看到林烬出来,两兄妹的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林烬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他们,与苏澈一同登上了马车。 吱呀—— 车轮缓缓转动,碾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朝着南边的城门方向驶去。 第五十一章 遭遇山贼 马车驶出牧云城三日,周遭的景致便彻底换了一副模样。平坦的官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崎岖颠簸的山路。 两侧的树木高大却光秃,漆黑的树干在阴沉天色下扭曲着,指向灰蒙蒙的天空,了无生机。 车厢内,林逸泽终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既好奇又畏惧地向外张望。 “哥,这是什么地方?好奇怪,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坐在他身旁的林静昙也蹙着秀眉,小声附和:“是啊,感觉阴森森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里是黑岩岭。”对面,一直闭目养神的苏澈忽然开口,他并未睁眼,却仿佛对外界的一切了如指掌,“江北行省与南疆的交界地,出了名的穷山恶水,盗匪横行。”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轰隆隆地传来,仿佛闷雷滚过大地,连车厢都随之震动起来。 “吁——!” 负责赶车的护卫猛地勒住缰绳,马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骤然停下。 “少爷!有情况!”护卫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不用他提醒,嘈杂的呼喝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已经从四面八方响起,将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烬与苏澈同时睁开眼,对视了一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麻烦,终究是来了。 透过车窗的缝隙向外看去,外面围了不下四五十人。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身上穿着破旧的皮甲,手中兵刃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泛着嗜血的冷光。他们胯下的马匹也非凡品,显然是一伙极有实力的悍匪。 “不好对付。”林烬的声音很低,“领头的那个气息浑厚,至少是武将,后面那几个,恐怕都是武师的好手。” 苏澈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脸上不见慌乱,反而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能不动手最好。钱财是小,在此地耽搁了行程才是大。这些人,不像是冲着我们身份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格外嚣张的声音在车外炸响。 “车里的人,都给老子滚出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虬髯大汉越众而出,他肩上扛着一柄环首大刀,刀刃在晦暗天色下反射着幽光,“识相的,速速拿出买路财,不然今天就把身家性命都交待在这!” 车门打开,林烬率先走了下去,神色平静地扫视了一圈。 苏澈紧随其后,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眼前不是索命的悍匪,而是一场不怎么入流的戏剧。 林逸泽和林静昙被两名护卫护在中间,两个孩子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攥着拳头,却强撑着没有露出怯意。 那虬髯大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当看到林静昙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淫邪的光芒,他狞笑道:“哟,还有个这么水灵的小丫头!不错,不错!弟兄们,今天运气好啊!” 周围的山贼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林烬向前踏出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妹妹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看来,无法善了。 他心中念头急转,正准备开口周旋,为苏澈和弟妹寻找脱身的机会,拖延片刻。 然而,异变陡生! 咻——咻——咻—— 十几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光秃秃的林木阴影中射出,快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扑向山贼阵中! 噗嗤! 鲜血飞溅! 冲在最前方的几名山贼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喉咙便被漆黑的匕首精准地划开,滚烫的血液喷洒而出。 这群突然出现的蒙面人身法诡异,配合默契到了极点,出手便是杀招,狠辣无比,不留任何余地。 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有五六人合围一处,直取那名武将级的虬髯大汉。 “什么人!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虬髯大汉又惊又怒,咆哮着挥舞大刀格挡。 锵—— 一声震耳的巨响,火星四溅。 他挡住了一人的攻击,却无法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死亡之网。 刀光、剑影、匕首的寒芒,瞬间将他笼罩。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功夫,这位在黑岩岭不可一世的山大王便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身体被数柄兵器同时贯穿,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地栽下马来。 头领一死,剩下的山贼顿时炸了锅,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凶悍。 他们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纷纷拨转马头,作鸟兽散,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疯狂地向远处逃窜。 那些蒙面人并未追击,只是冷漠地看着山贼们狼狈逃窜的背影,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这显然是一群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顶尖杀手。 战斗结束,场中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光秃树干的呜呜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 为首的蒙面人缓缓转向林烬,那双隐藏在面巾后的眼睛,似乎在审视着他。 苏澈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 “你们是什么人?” 林烬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蒙面人的耳中。 为首的蒙面人依旧没有回答。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物事,屈指一弹,那东西便划过一道平直的弧线,啪的一声,精准地落在林烬面前三步远的地上。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木质令牌,质地古朴。 林烬弯腰,将它拾起。 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光滑无物,背面却用某种利器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字。 寒。 他再抬头时,那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已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山林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烬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第五十二章 初到南疆 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在死寂的山风中弥漫。 “这些人,不是山贼。” 苏澈的声音打破了凝滞,他走到那名被数种兵器贯穿的虬髯大汉尸体旁,蹲下身,用一根枯枝拨开对方的伤口,眉头紧锁。 “切口干净利落,直奔要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们的配合、身法、还有撤离时的决绝,都是死士才有的水准。” “黑岩岭的草寇,养不出这样的杀手。” 他站起身,掸了掸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添了几分深意:“能驱使这样一股力量,在江北行省境内悄无声息地为我们‘清道’,手笔不小。” “恐怕……是京中的哪一方势力。” 京中? 林烬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凉的【寒】字令牌,这东西的质感粗粝,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仿佛浸染过无数鲜血。 *先是司徒震,现在又是这群来路不明的杀手。 一个阳谋,一个暗手,都将棋子落在了我身上。* 他没有抬头,声音听不出情绪:“无论如何,今日倒是承了他们一个情。” 苏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有些事情点到即止。 这令牌的出现,意味着林烬这把剑,已经有不止一方的人想握在手里了。 “今日这个人情,日后恐怕要用更重的东西来还。”苏澈补充了一句,便转身吩咐护卫,“清理一下,把尸体拖到路边,我们继续赶路。” “是,少爷!” 林静昙和林逸泽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两个孩子都强忍着不适,没有哭闹。 林烬走过去,将他们带回车厢,低声说了一句:“很快就过去了。” 马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朝着更深、更远的南方继续进发。 …… 当天夜里,当月色爬上枝头时,马车终于驶出荒无人烟的山岭,前方出现了一片灯火通明的轮廓。 苍木镇,南疆门户,帝国最南端的边防重镇之一。 与江北行省的城镇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宵禁。 即便夜已深,长街上依旧人声鼎沸,张灯结彩。 街道两侧的酒肆、食铺冒着腾腾热气,赤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的汉子们高声划拳,腰间无一不佩着短刀或弯刀。 孩童在人群中追逐嬉戏,街中央还有艺人正表演着喷火的杂技,引来阵阵喝彩。 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股粗犷、彪悍,甚至带着几分野性的生命力。 “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怕天黑。” 林逸泽掀开车帘,小声地对哥哥说,眼中满是新奇。 “南疆之地,与异族和凶兽常年对峙,民风自然强悍。”苏澈解释道,“在这里,拳头大就是道理。” “官府的法令,远不如一把锋利的刀来得管用。” 林烬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这片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没有那么多虚伪的客套和繁文缛节,力量被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 对他而言,这样的地方反而更令人心安。 “先去驿站。”苏澈放下车帘,“我们身负皇命,需先在此地报备。也好让大家休整一晚,吃顿热乎的。” 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最终停在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官家驿站前。 驿站的驿丞是个名叫张珙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在看到苏澈出示的总督府令牌时,他的态度恭敬却不失分寸,显然是见惯了来往的达官显贵。 “原来是总督府的贵客,失敬失敬。” “不知几位是路过,还是……” 苏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过身,让出身后的林烬,沉声道:“张驿丞,这位是新任镇远侯,林烬林大人。” “奉圣上皇旨,前来南疆赴任。” 说着,他将那份盖着玉玺的皇旨文书递了过去。 张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镇远侯? 这个爵位在南疆空悬了多少年,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如今,竟然由这么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来接任? 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皇旨,凑到灯笼下仔细验看。 那明黄的绢布,那鲜红的玉玺大印,无一不在说明这份文书的真实性。 噗通一声。 张珙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下官张珙,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死罪,死罪啊!”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驿卒也都吓得魂不附体,跟着跪倒一片。 “起来吧。”林烬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们舟车劳顿,需要几个房间歇息。” “是,是!下官立刻去安排最好的上房!”张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他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飞快地说道:“侯爷您放心,下官这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给南鸣县的葛洪政县令。” “最迟明早,葛县令定会亲自前来迎接侯爷!” 苏澈在一旁补充道:“有劳张驿丞。葛县令那边,你只需如实通报即可。”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张珙连连点头,腰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他正准备转身去安排,林烬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 张珙立刻停住脚步,恭敬地躬身:“侯爷还有何吩咐?” “把你们这里所有能吃的特色菜,都上一遍。”林烬看着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们饿了。这几天在路上,吃的都是干粮。” 这句话直接而简单,没有任何官腔。 张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挤出更谄媚的笑容:“是!侯爷说的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什么山珍海味,但烤肉和烈酒管够!下官这就去后厨盯着,保证让侯爷和各位贵客吃得满意!” 说完,他才一溜烟地跑去张罗了。 林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将佩在腰间的惊鸿剑解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第五十三章 驿丞风波 驿丞张珙的办事效率极高。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驿站的大堂里,一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大方桌上便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只是,当菜肴全部上齐后,饶是见多识广的苏澈,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桌上琳琅满目,烤的、炸的、炒的、炖的、凉拌的,香气扑鼻,可无一例外,主料都是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菌菇。 黑色的木耳,金黄的鸡枞,肥厚的牛肝菌,还有网状的竹荪…… 分明就是一桌“全菌宴”。 “这……” 苏澈看着面前一盘颜色鲜艳得有些过分的炒菌,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虽久在江北,但也听过不少关于南疆人误食毒菌后,看见各路神仙小人跳舞的传闻。 眼前这一桌,实在让他提不起半点食欲。 “苏兄,有问题?” 林烬早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得焦香的菌干放入口中,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林逸泽和林静昙也是饿坏了,早就学着哥哥的样子大快朵颐起来。 “没,没有。”苏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筷子在手中转了转,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路上吃了不少干粮,现在还不饿。你们吃,你们吃。” 林烬瞥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京中出来的贵公子,戒心太重。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说破。 对他而言,食物只要无毒能果腹即可,至于好不好看,会不会产生幻觉,并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吃完。 张珙早已妥善安排好了房间,林逸泽和林静昙两兄妹住一间,苏澈与林烬则各自一间上房。 夜深,万籁俱寂。 房间里,林烬躺在床上,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 然而,他那双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却在微微转动。 当窗户传来一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轻微摩擦声时,他的呼吸节奏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来了。 一道黑影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翻入房中,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人动作极快,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向桌案。 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拿起了那份明黄色的皇旨文书,以及旁边的镇远侯令牌。 黑影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仔细端详着这两样东西。 他先是展开皇旨,确认了上面的玉玺大印,又拿起那枚侯爷令牌反复翻看。 整个过程,他身上的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确认无误后,他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林烬,似乎还听到了几声轻微的鼾声。 他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随即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退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那道气息彻底远去,林烬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片漆黑中,他的双眸亮得吓人。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去检查桌上的东西。 从对方潜入的那一刻起,他就判断出,此人并无恶意,更像是在执行某种“验货”的程序。 寒 字令牌的人么? 行事倒是谨慎。 林烬重新闭上眼睛,今夜,他需要好好休息。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喧哗声便从楼下的大堂传来,打破了驿站的宁静。 林烬和苏澈几乎同时推门而出,对视一眼,一同走下楼去。 只见驿站大堂中央,驿丞张珙正陪着笑脸,同一个满脸络腮胡,身穿靛蓝色苗疆族裔服饰的壮汉对峙着。 那壮汉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把弯刀,态度极为嚣张。 “张胖子!你昨天跟我说客满了,是什么意思?”壮汉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我昨晚亲眼看见这伙人进来的,这么大的马车,这么多人!你就不能让他们挤一挤,给我腾个房间出来?” 张珙一脸为难,腰都快弯到了地上:“巴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这几位是京里来的贵客,我哪敢怠慢啊……” “贵客?” 那被称为“巴爷”的壮汉嗤笑一声,斜着眼打量着刚下楼的林烬和苏澈,以及跟在后面的林静昙与林逸泽。 “就这几个黄口小儿和小白脸?我管他们是谁!在这苍木镇,我巴图尔要的房间,就得给我腾出来!” 林逸泽和林静昙正好走到近前,听到这话,林静昙当即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清脆地开口:“这位大叔,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我们昨夜就已入住,驿站客满,你让我们如何给你腾地方?” 巴图尔没想到一个半大丫头敢顶撞他,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大人说话,小孩滚一边去!”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林逸泽也站了出来,将妹妹护在身后。 巴图尔被两个孩子说得面子上挂不住,嘿嘿一笑,竟是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要来推搡林逸。 “讲道理?在南疆,拳头就是道理!”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林逸泽,一只白嫩的小手便精准地格开了他的手腕。 是林静昙。 另一边,林逸泽也立刻沉下腰,摆出了一个标准的马步,护在妹妹身前。 这两个孩子,这一路上在苏澈的指点和护卫的教导下,早已不是当初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巴图尔一推不成,反被一个小姑娘格挡开,脸上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道:“嘿!还敢动手!” 说罢,他便挥拳打了过来。 这一拳并未用上全力,但对普通孩子来说,也足以让他们吃个大亏。 可林静昙和林逸泽却不慌不忙,两人一个侧身,一个矮身,竟配合着让巴图尔一拳打空。 紧接着,两人学着护卫们教的基础拳法,有模有样地还击起来。 他们的力道和速度自然远不如巴图尔,但胜在基础扎实,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 巴图尔一时之间竟被这两个孩子的组合拳脚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占不到半点便宜。 “反了!反了天了!” 巴图尔连攻几招都被两人化解,气得哇哇大叫,骂了几句难听的。 转身拨开人群就跑了出去,临走前还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林烬站在楼梯上,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手干预。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第五十四章 混乱的边陲之地 驿站大堂里的骚动很快平息,巴图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两个孩子,底子不错。”苏澈看着依旧摆着防御架势的林静昙和林逸泽,脸上露出一抹赞许,“日后若是勤加苦练,未必不能踏入武师之境。” 林逸泽和林静昙收了架势,脸上还带着一丝激动的红晕。 这一路上的磨炼,让他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力量带来的底气。 林烬没有附和苏澈的夸奖,只是平静地对弟妹说了一句:“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他很清楚,在南疆这种地方,刚才那样的冲突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早膳依旧是那桌“全菌宴”的翻版,只是多了些肉粥和面饼。 众人刚坐下没多久,驿站外便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驿丞张珙那过分热情的唱喏声。 “侯爷!侯爷!南鸣县葛洪政葛县令,前来拜见!”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官府,身形中等,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便在张珙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了大堂。 他身后跟着一队披甲执锐的县府兵,个个精神抖擞,与街上那些散漫的汉子截然不同。 “下官南鸣县县令葛洪政,参见镇远侯!” 葛洪政一看到坐在主位的林烬,立刻躬身长揖,姿态放得极低。 林烬放下手中的汤勺,抬眼打量着他。 这是一个典型的文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葛县令不必多礼,请起。”林烬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嘈杂的大堂都安静下来,“我等也是刚到,葛县令消息倒是灵通。” “侯爷大驾光临,乃是南疆百年未有之盛事!下官昨夜得张驿丞八百里加急通报,激动得一夜未眠,天一亮便立刻带人前来恭迎侯爷大驾,还望侯爷恕罪则个!” 葛洪政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对上官的敬重,又点出了自己的办事效率。 苏澈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这葛洪政,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 一番寒暄过后,葛洪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侯爷,下官已备好马车,请侯爷移步,前往南鸣县城。此地毕竟是边陲小镇,鱼龙混杂,多有不便。” “有劳。”林烬没有拒绝。 葛洪政准备的马车比苏澈他们乘坐的要宽大奢华许多。 他极为殷勤地将林烬请上了主车,而苏澈则带着林静昙和林逸泽,上了后面一辆随行的马车。 护卫们则骑马跟在车队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南鸣县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熏着安神的檀香。 葛洪政亲自为林烬斟了一杯茶,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堆出褶子来。 “侯爷,您远道而来,路途辛苦。” “这南鸣县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但风光也算独特。” “您若是有兴致,下官可陪您四处逛逛……” 林烬没有碰那杯茶,他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葛县令。” “哎,下官在!” “跟我说说这南鸣县的情况。”林烬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势力分布,内外隐患,都说说。” 这个问题一出口,马车内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葛洪政脸上那职业性的笑容僵住了,然后,像是被冰水浇透的木炭,一点点地熄灭,化为一片死灰。 他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了他的官袍。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和鬓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烬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 他只是在等,等这个县令自己开口。 连提都不敢提么?看来这南疆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心中闪过一丝冷意。这葛洪政的反应,比任何危言耸听的描述都更能说明问题。 这里的官,怕的不是朝廷,不是皇帝,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但说无妨。”林烬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奉旨前来,接管南疆军政。”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心里有数。” “不管它是龙潭还是虎穴,既然我来了,就得把它彻底踏平。”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葛洪政的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骇与恐惧。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林烬都有些意外的举动。 葛洪政竟是扑了过来,一把伸出手,死死捂住了林烬的嘴! “侯爷!慎言!慎言啊!”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他飞快地掀开车帘一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紧张地朝外面扫了一眼,确认四周只有自己带来的亲信护卫,这才触电般地收回手,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侯爷……恕下官失仪,只是……只是有些话,万万不能在这路上说,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葛洪政擦着满头的冷汗,声音发颤,“等到了县衙,到了下官的府里,下官再……再详细禀报。” 他缓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补充道:“对了,侯爷。您初到南疆,这镇远侯的府邸……年久失修,朝廷的拨款刚到,下官已经找了最好的工匠在加紧修缮。” “只是这工程浩大,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侯爷,暂时先屈尊在下官的县令府中歇息。” 说完,他便低着头,不敢再看林烬。 林烬靠回椅背,将佩剑横放在膝上,没有再开口。 第五十五章 南疆势力 马车队驶入南鸣县城。 与边陲小镇的混乱不同,县城内的街道要整洁许多,只是街上行人稀少,店铺也多是门扉半掩,整座城池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 县令府邸坐落在城北,一处颇为老旧的院落,青砖灰瓦都已显出陈旧的色泽,门口的石狮子也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 这府邸,甚至不如京城里一个富商的宅院。 苏澈与林烬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反应中读懂了信息。 这葛洪政,若不是装得太好,便当真是个清廉的官。 “侯爷,各位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葛洪政将众人迎进府内,匆匆安排下人引着苏澈与林家弟妹去偏厅奉茶歇息,自己则紧紧跟在林烬身侧,引着他穿过前堂,直奔后院。 “侯爷,事关重大,还请移步下官的书房一叙。” 葛洪政的书房比府邸外表还要简陋。 四壁空空,唯有几幅巨大的地图悬挂着,一幅是帝国全舆图,一幅是南疆全境图,最大的一幅,则是南鸣县的详细地势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记号。 除此之外,便是一张磨得发亮的旧书案,和几排塞满了陈旧卷宗的书架。 没有古玩字画,没有珍品摆设。 葛洪政反手将书房门死死闩上,又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也一一关好,整个过程紧张得如同在防备着什么看不见的敌人。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书房中央,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俯下身子,用手指依照某种奇特的韵律,在三块相邻的青石地砖上轻轻叩击了九下。 叩、叩叩、叩…… 轻微的空间之力波动起来,三块石砖的缝隙间溢出淡淡的幽光,光芒汇聚,在地面上勾勒出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扉轮廓。 “侯爷,此地绝不会有外人窥探,请。” 葛洪政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林烬没有迟疑,一步踏入门扉之中。 光芒一闪,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 这是一间完全由黑曜石砌成的密室,墙壁光滑如镜,将唯一的光源—— 一颗悬浮在半空的照明石,反射出幽冷的光。 在他们进入后,身后的光门悄然无声地消散,密室重归封闭。 几乎在光门消失的同一瞬间,葛洪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对着林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个在人前卑躬屈膝、巧舌如簧的县令,此刻涕泪横流,压抑许久的恐惧与绝望彻底爆发。 “侯爷!下官无能!下官有罪啊!”他以头抢地,声音凄厉,“这南鸣县,乃至这整个南疆边陲,早就……早就不是我大夏朝廷的天下了!” 林烬静静地看着他,葛洪政的反应,证实了他心中最坏的猜测。 他俯身,一把将葛洪政从地上拎了起来,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 “站着说。” 葛洪政身体还在发抖,被林烬扶到墙边的一条石凳上坐下,他大口喘着气,许久才平复了一些。 “说吧,这里现在是谁的天下?” 林烬的声音很平静,在这封闭的密室中,却有着直击人心的重量。 “是……是一巫,两帮,三族裔的天下。” 葛洪-政的嘴唇哆嗦着,终于吐出了这个让他恐惧至极的答案。 他看了一眼林烬,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侯爷,您在路上问下官南疆的势力,下官不是不肯说,是万万不能说。” “因为只要提了他们的名号,我们可能就走不到这县衙了。” “他们的耳目,遍布南疆的每一个角落。” 林烬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所谓‘一巫’,指的是巫神教。”葛洪政的眼中是刻骨的恐惧,“他们信奉的是南疆蛮荒时代的古神,手段诡秘莫测,教义蛊惑人心。” “在南疆百姓心中,巫神教大祭司的一句话,比朝廷的圣旨还要管用。” “下官这县衙里,从师爷到衙役,十个人里,至少有三四个是他们的浅信徒,还有多少是藏得更深的,下官根本不敢去查!” “‘两帮’,则是黑虎帮和罗刹帮。” “这两个帮派,是南疆最大的两条地头蛇。” “黑虎帮控制着南疆所有的矿山和陆路商道,罗刹帮则霸占着所有河流以及见不得光的走私生意。” “他们手下养着数千名亡命之徒,个个心狠手辣。” “我这县城里的几百个县府兵,在他们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至于‘三族裔’,是指娜努氏族、罗宏氏族和阿古氏族。”葛洪政的脸色变得更加灰败,“他们是南疆的原生部族,世代盘踞于此,拥兵自重。” “当年太祖皇帝开疆拓土,也只是让他们名义上臣服,划分了各自的领地让他们自治。” “如今百年过去,他们早已成了国中之国。” “朝廷的政令,在他们的地盘里,就是一张废纸!” 林烬听着,脑中已经勾勒出一张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络。 官府羸弱,神权、帮派、宗族三座大山,将朝廷的统治力挤压得荡然无存。 这里的官,确实不好当。 “最可怕的,”葛洪-政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无力感,“是这六股势力,平日里为了争抢地盘、资源,也会打得头破血流。” “可一旦……一旦有朝廷派遣的官员,想要真正地推行政令,想要将权力收归朝廷,他们就会立刻停下所有内斗,抱成一团,枪口一致对外。”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侯爷,您是近二十年来,朝廷派来的第五位封疆大吏。” “前四位,第一位上任三个月,全家出游时坠入瘴气之谷,尸骨无存,第二位,试图强行征兵,被罗宏氏族以‘扰乱祖地’为名,乱刀砍死在军营里。” “第三位,想要彻查盐铁走私,被黑虎帮和罗刹帮联手做局,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没等京城来人,就‘畏罪自杀’在牢里。” “第四位最惨,他想从巫神教下手,结果上任第七天就中了邪术,疯了,现在还在京城的疯人院里关着……” “下官……下官是真怕啊,侯爷!” 葛洪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怕您也……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林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将横放在膝上的佩剑拿了起来,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剑鞘。 “今天早上在驿站里挑事的那个巴图尔,”他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是哪一方的人?” 葛洪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烬会突然问起这个,他费力地回想了片刻,才答道:“巴图尔……他、他是黑虎帮在苍木镇的一个小头目,负责看管那一片的赌场和妓院,向来嚣张跋扈。” “黑虎帮。” 林烬重复了一遍,手指在剑鞘上停止了敲击。 第五十六章 困难重重 密室内的空气,因为“黑虎帮”三个字,变得更加凝滞。 葛洪政的呼吸急促,脸上的血色尚未恢复。他看着林烬,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侯爷,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凝重,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这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让他心悸。 “继续说。”林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从那个‘一巫’开始。” “是……是……”葛洪政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干涩发颤。“‘一巫’,便是巫神教。侯爷,这……这是南疆真正的土皇帝!他们的根,扎在这片土地的血脉里。”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仿佛提及这个名字,就会有无形的毒虫顺着空气爬上身。 “巫神教的信徒,皆是血脉纯正的南疆土著。他们为了维持所谓的血统高贵,蛊惑人心,严令禁止教中人与外族通婚。他们自称是古神后裔,任何外来者,都是对神明土地的玷污。” 葛洪政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他们的手段……阴诡至极,善用各种蛊毒虫豸,杀人于无形。教内的统治者是大祭司,传闻其实力……至少是武王二品!武王啊侯爷!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整个县城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巫神教不仅控制人心,更垄断了南疆七成以上的珍稀药材和剧毒之物。他们……他们还在暗中进行着邪恶的活祭,甚至……甚至用活人进行什么体质研究,寻找能承载神力的容器……” 林烬的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 活人,体质研究? 他想到了自己被剥离的天焱圣体,想到了林家密室里的那一幕。原来这种肮脏事,在帝国的阴暗角落里,竟是如此普遍。 “‘两帮’呢?”林烬没有让情绪外露,他继续问道,“他们与巫神教,是什么关系?” “黑虎帮和罗刹帮,他们的成员……成分就杂了。”葛洪政的语气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忌惮,“大多是当地土著与帝国流民、商贩、罪犯结合后的后代。巫神教视他们为玷污了神明血脉的杂.种,打心底里瞧不上。” “但这两帮人,又都是彻头彻尾的亡命徒,唯利是图。黑虎帮的帮主叫赫连山,罗刹帮的帮主叫夜罗刹,都是武将七品、八品的好手,心狠手辣。他们麾下悍匪数千,控制着所有通往帝国内陆的陆路和水路要道,打劫商旅,走私违禁品,无恶不作。” “巫神教需要他们作为爪牙,处理一些不便亲自出面的脏活,也需要通过他们的渠道,将南疆的特产销往内地,换取粮食和铁器。所以,他们之间既有合作,又互相提防,关系极为复杂。” 林烬的手指在剑鞘上轻轻划过。 一个负责意识形态和高端资源,一个负责暴力执行和物流渠道。倒是分工明确。 “那最后的三族裔?” “三族裔,是三个规模最大的原生部族。”葛洪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力,“他们与巫神-教、两帮盘根错节,多有来往。娜努氏族,族内女子个个貌美,善于调制各种奇特的香料,南疆大部分的青楼、赌场,背后都有她们的影子,是最好的情报贩子。” “罗宏氏族,天生的战士,族内有祖传的炼体秘术,族人个个悍不畏死,是两帮最喜欢招募的打手。今天早上那个巴图尔,据说他母亲就是罗宏氏族的人。” “至于阿古氏族,脑子最是精明,族内多是大商贾,控制着南疆内部的物资流通和交易。他们就像一张大网,将所有势力都联系在了一起。” 葛洪政一口气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瘫在石凳上,眼神灰败。 “侯爷,您现在明白了吧?这一巫、两帮、三族裔,他们互为犄角,互为供养,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朝廷的势力,根本插不进去手啊!” 林烬听完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脑中将葛洪-政所说的一切,迅速地组合成一张清晰的权力网络图。 神权、黑.帮、宗族。 精神控制、暴力机器、经济命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草寇占山为王了。这是一个结构稳定、分工明确、且能够自我循环的独立王国。 他们垄断资源,豢养私兵,愚弄民众,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前几任封疆大吏的死,绝非偶然。他们一定是触碰到了这个独立王国的核心利益,所以才会被毫不留情地抹除。 不,还不止。 林烬的脑中闪过一道寒光。 他们有自己的武装,有稳固的经济来源,有独立的社会体系。他们所欠缺的,只是一个能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的契机,和一个揭竿而起的理由。 他们不是在割据,他们是在积蓄力量。 他们在等,等一个帝国衰弱的机会,然后……反攻帝国! 这个念头一出,林烬身上那股原本收敛的气息,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密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葛洪政感受到了这股变化,他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林烬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侯爷,您……您要做什么?”葛洪政的声音都在发抖,“下官言尽于此,只求侯爷……只求您能从长计议,千万不要冲动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会让这位年轻的侯爷认识到南疆的凶险,从而选择隐忍蛰伏,徐徐图之。 然而,林烬却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从长计议?”他低沉的声音在密室中回响,带着一股让葛洪政骨头发寒的冷意,“就是因为前人都在‘从长计议’,才让这些毒瘤,坐大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姑息,就是在养奸!” 林烬一步步走到葛洪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葛县令,我问你,南鸣县的县府兵,有多少人?” “额……额定编制八百,实……实有六百四十三人。”葛洪-政被林烬的气势所慑,结结巴巴地回答。 “能战者,有多少?” “这……大概……大概不足两百……”葛洪政的声音越来越小。 “很好。”林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那扇已经消失的光门所在的墙壁,“备车,去苍木镇。” 葛洪政彻底傻了,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几乎要抱住林烬的大腿。 “侯爷!不可啊!您这是要去送死啊!那巴图尔只是黑虎帮的一条小杂鱼,您现在去找他,就是捅了马蜂窝,整个黑虎帮都会扑上来的!” 林烬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状若疯癫的葛洪政。 “谁说,我要去找巴图尔了?” 他伸出手,在石壁上轻轻一按。 “我要去剿了黑虎帮在苍木镇的堂口。” 第五十七章 南疆往事 密室的石壁冰冷,葛洪政脸上的表情比石壁还要僵硬。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剿……剿了堂口?”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尖利到变调,“侯爷,您……您不是在说笑吧?黑虎帮在苍木镇的堂口,常驻的打手就有近百人!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我们……我们那不足两百人的县府兵,去了就是送菜啊!” 林烬没有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径直走到那面充当门的石壁前,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密室的出口并未出现。 他回过头,看着瘫软在地的葛洪政。 “开门。” 葛洪政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颤,他连滚带爬地过来,却不是开门,而是死死抱住了林烬的小腿。 “侯爷!不能去,万万不能去啊!下官说的句句是实言!这五大势力,他们早已将整个南疆织成了一张网,我们官府,就是网里的一只飞蛾,动一下翅膀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我这县令,说出去好听,可这南鸣县的税收,十成里有七成要孝敬给黑虎帮和罗刹帮,他们再分润给巫神教和三大族裔。剩下的三成,他们才丢给县衙,让我们养活这几百号人,维持朝廷的脸面。我这县衙里的人,上至师爷,下到马夫,谁是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线,我根本不敢查,也不敢问!” 葛洪-政老泪纵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再没有半点官样。 “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装聋作哑,按时上供!侯爷,您是京里来的贵人,您不懂这里的规矩啊!” 林烬低头看着他,终于再次开口:“帝国,就没管过?”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针,戳破了葛洪政最后一点侥幸。他松开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管过……怎么没管过。”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充满了绝望,“我上一任的县令,姓周,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比下官有骨气得多。他刚上任,就将这里的情况写成血书,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当时的天子,也就是当今陛下的父亲,龙颜大怒。立刻就从京畿大营调遣了三千精锐,由一位王爷亲自率领,前来南疆平叛。” “结果呢?”林烬问。 “结果?”葛洪政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笑,“结果就是,大军一到,那帮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黑虎帮、罗刹帮匪徒,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巫神教也封了山门,三大族裔闭门不出。帝国的大军,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可他们找不到敌人,却遇到了另一群人。”葛洪政的身体开始发抖,“被巫神教蛊惑的百姓,被两帮裹挟的流民,被三族裔煽动的族人……他们拿着锄头、木棍,挡在了大军面前,说朝廷要抢他们的土地,毁他们的家园。” “王爷下令驱散,他们就自残,用自己的血污蔑大军屠戮平民。大军一退,他们就进。整整三个月,三千精锐之师,就耗死在这无穷无尽的拉扯和骚乱里。平民死伤无数,可五大势力的核心人物,一个都没伤到。” 林烬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手段,阴毒且有效。 “后来,讨伐不了了之。周县令心有不甘,回京述职,准备在朝堂上与诸位大人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将这颗毒瘤彻底挖掉。”葛洪政说到这里,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烬,“然后,就在皇宫的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七窍流血,吐着黑血,当场暴毙。”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全帝国都震动了。能在皇宫大殿之上,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杀人,这是何等的手段,何等的猖狂!” “先帝震怒,当时就想下令,调动二十万大军,将整个南疆化为一片炼狱,宁可错杀一百万,也绝不放过一个。管他什么百姓,什么部族,全部杀光,寸草不生!” “那为何没这么做?”林烬问。 “因为文官们不同意。”葛洪政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他们说,此举有伤天和,会动摇国本,让天下百姓寒心。帝国的主要敌人,是北境的异兽,而不是南疆的愚民。对南疆,当以教化为主,潜移默化,迟早能让他们归心……” 教化? 林烬心中冷笑。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托词罢了。说到底,是怕了,是不想付出惨重的代价去啃这块硬骨头。 他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皇帝派他来,不是真的指望他能“教化”南疆。而是想让他这把无牵无挂、又沾满了血的“废刀”,来做那些朝廷不方便做的脏事。 成了,是皇帝圣明;败了,死的不过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庶子。 就在这时,林烬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之前被忽略的一个细节。 “你刚才说,巫神教在暗中进行活祭,和……体质研究?” 葛洪政还在自己的情绪里,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啊,这是南疆人尽皆知的秘密,他们一直在寻找什么能承载神力的‘容器’,为此害死了不少人……” 林烬的呼吸,有那么一刻停顿了。 活人,体质,容器…… 这些词汇,与他记忆深处那间冰冷的密室,与那群将他圣体剥离的黑衣人,诡异地重合了。 “圣体猎手。”林烬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这个名字,你在南疆听过么?” 葛洪政茫然地抬起头,仔细思索了片刻,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圣体猎手?没……下官从未在南疆听过这个名号。这是什么组织?也是朝廷的敌人吗?” 不知道么…… 林烬没有回答。 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或许,巫神教就是圣体猎手在南疆的伪装,或者,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那被剥离的天焱圣体,很可能就与这所谓的“神力容器”研究有关。 一瞬间,南疆这潭浑水,在他眼里的意义彻底变了。 这不再仅仅是皇帝的任务,不再是帝国的边疆问题。 这是他的私事。 葛洪政看着林烬,发现这个年轻侯爷身上的气息变了。如果说之前是锐利如刀,那现在,就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沉默,却蕴藏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侯爷……您……” “你说的没错。”林烬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葛洪政一愣:“下官……说什么了?” “姑息,就是在养奸。”林烬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前人的‘从长计议’,才让这些毒瘤,坐大到了敢在皇宫里杀人的地步。” 他一步步走到葛洪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打开门,点齐你那不足两百的能战之兵,跟我去苍木镇。” “二,我杀了你,拿走你的县令大印,自己去点兵。” 林烬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选吧。” 第五十八章 铲除计划 葛洪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林烬平静的语调,对他来说却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恐怖。 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死寂,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葛洪政很清楚,这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不是在威胁,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死,或者赌上一把。 “我……我选一……”葛洪政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下官……选一……” 他彻底瘫软在冰冷的石地上,官帽歪斜,官袍上沾满了灰尘和自己泼洒的茶水,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他哭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积压了数年的,名为“屈辱”的绝望。 “侯爷……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他抬起头,涕泪横流,“我……我之前想过,您初来乍到,那镇远侯府的修建,为何他们没有派人阻挠?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们不是不想,而是在等!” “等侯府建好,等您风风光光地住进去,再把您和您所有的人,一把火烧死在里面!他们要用您的府邸做您的坟墓,用您的骨灰,来警告京城里的那些大人们!” 林烬听着,脸上毫无波动。 用侯府做诱饵么?有点意思。 “既然他们想让我住进去,那就让他们等着。”林烬的语气冰冷,“以侯府为饵,守株待兔。先来的那些跳梁小丑,就一个个杀掉,杀到他们不敢再来为止。至于那一巫二帮三族裔,盘根错节,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急。” 葛洪政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侯爷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期间,你继续做你的聋子,当你的哑巴。”林烬继续下令,“但给我暗中收罗这五大势力的所有罪证,越大越好,越详细越好。我要在动手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让南疆所有人都看看,骑在他们头上的,究竟是神,还是鬼。” “是……是……”葛洪政下意识地应着。 “从何处下手……”林烬沉吟片刻,脑中闪过在驿站里那嚣张跋扈的身影,“今天早上在苍木镇驿站挑衅我弟妹的人,叫巴图尔,是黑虎帮的人。” 他看向葛洪政:“去查他。把他所有的底细,人际关系,靠山,仇家,都给我查得一清二楚。再大的堤坝,也是从一道小小的裂缝开始崩塌的。” “是,下官……遵命。”葛洪政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烬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石壁。 葛洪-政颤抖着手,依照之前的韵律在石砖上叩击,光门再次浮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密室,回到了那间简陋的书房。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驱散了密室的阴冷,却驱不散葛洪政心头的寒意。 当天下午,在葛洪政的“盛情”邀请下,林烬与苏澈一行人,在南鸣县城里闲逛。 与驿站所在的边陲小镇相比,这里的街道确实更宽阔,却也更死寂。 街边有公开售卖药酒的铺子,褐色的酒液里泡着蜈蚣、毒蛇,甚至还有不知名的人形根茎。有兜售所谓奇香的摊贩,那香气诡异,闻上一口就让人头晕目眩,精神恍惚。更远处,甚至有搭建起来的高台,台上站着几个被铁链锁住的绝色女子,她们眼神空洞,如同货物一般,被台下的商贾们指指点点,评价着身段和相貌。 “娜努氏族的情报网,罗刹帮的走私品,巫神教的蛊毒……”苏澈跟在林烬身侧,低声说道,“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真是连块遮羞布都不要了。” 就在这时,街角一群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原本正聚在一起分食着什么东西,一看到葛洪政领着人走过来,竟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为何跑?”林烬问。 葛洪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侯爷有所不知。这城里的乞丐,大多都是黑虎帮的眼线。他们怕我,不是因为我这身官皮,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我这个县令,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是在嘲笑我,在躲避一个无用的废物。” 林烬没有再说话。 当晚,葛洪政在南鸣县最好的酒楼凤鸣酒楼设宴,为林烬一行人接风洗尘。 酒楼的掌柜是个胖得流油的中年人,一见葛洪政领着人进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葛大人!您可是稀客啊!快请进,快请进!楼上最好的雅间,早就给您备好了!” 他的热情,有些过头了。 众人落座,酒菜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侯爷,苏公子,两位小公子小小姐,”掌柜的亲自布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老儿听说有贵客临门,特地让后厨拿出了看家的本事!这道凤穿牡丹,可是我们凤鸣楼的招牌,您几位尝尝?”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 只是,气氛有些诡异。 酒过三巡,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掌柜的领着一队身着薄纱,身段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 “侯爷,大人,吃饭喝酒多没意思。小老儿特地安排了几个丫头,来给各位爷抚琴助兴,斟酒解乏。” 那些女子个个容貌绝美,眼神勾人,身上散发着与街上贩卖的奇香同源的异香。她们一言不发,莲步轻移,便要坐到林烬和苏澈等人的身侧。 “不必了。”林烬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雅间的喧闹都停了下来。 那几个女子动作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掌柜。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连忙打圆场:“侯爷,这……这都是我们南疆的风俗,招待贵客,都要……” “我说,不必了。”林烬抬起眼,看向那个掌柜,“让她们出去。” 掌柜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 苏澈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林逸泽和林静昙则是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僵持了片刻,掌柜的终于顶不住林烬的压力,挥了挥手,让那些女子退了出去。 雅间里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侯爷,您是第一次来我们南疆吧?”掌柜的赔着笑,亲自为林烬斟满一杯酒,话题转得有些生硬,“我们这儿,跟京城可不一样,有我们这儿的规矩。” 林烬没有碰酒杯,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哦?什么规矩?” “我们南疆人,信神,也信命。”掌柜的眼神闪烁,低声说道,“有些人,生来就是人上人,坐在这雅间里喝酒。有些人,生来就是泥腿子,只能在街上要饭。这是命,也是规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侯爷您是朝廷派来的贵人,自然是人上人。可这南疆,谁才是真正的人上人,这规矩,是谁定的……侯爷您,可要想清楚了。” 这句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敲打了。 葛洪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烬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 “这鱼,不错。”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就是刺多了点,有点扎嘴。” 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向掌柜,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鱼,我吃了。至于刺,我会一根一根,慢慢地,全都挑出来。” 第五十九章 凤鸣酒楼的试探 雅间内的空气,因为林烬那句“一根一根,全都挑出来”,变得粘稠而冰冷。掌柜脸上堆砌的笑容彻底僵住,额角的肥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身后,葛洪政的一张脸早已没有半点血色,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酒菜未动,歌舞已停。 三楼天字号包厢内,陷入了一种死寂的对峙。林逸泽和林静昙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下意识地向林烬身边靠了靠。 苏澈则像个没事人,依旧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琥珀色酒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掌柜那张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的脸。 掌柜僵持了数息,终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林烬深深一躬:“侯爷说的是,说的是。是小老儿的鱼没做好,该打,该打!”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后退,几乎是逃一般地退出了雅间,顺手将门带上。 门外,隐约传来他压低了声音的、急促的吩咐。 葛洪政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大哥,我们……”林逸泽小声开口。 “吃饭。”林烬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他拿起筷子,给林静昙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腹肉。 雅间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那群庸脂俗粉,而是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气质冷艳的女子。她身段高挑,眉眼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孤傲,手中只托着一个白玉酒壶,和一只相配的酒杯。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林烬面前,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这个女人,与刚才那些谄媚的舞女截然不同。她身上没有那种令人头晕的异香,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被某种更高级的香料巧妙地掩盖了。 “这位姑娘,又是来做什么的?”苏澈放下了酒杯,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女子充耳不闻,只是将那只白玉酒杯,轻轻放在林烬面前的桌上。她提起酒壶,手腕轻旋,一道清亮的酒线注入杯中,不多不少,恰好满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斟酒,而是在完成某种祭祀的仪式。 她做完这一切,对着林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依旧一言不发。 林烬没有去碰那杯酒。 “我弟弟妹妹在此,不喜生人打扰。”他开口,声音没有起伏。 女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轻蔑与挑衅的冷笑。她伸出两根雪白的手指,夹起那杯酒,莲步轻移,竟是主动向林烬身边靠了过来。她的步伐很小,却很快,身体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衣袂翻飞,竟像是在跳一支出鞘的剑舞。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将这杯酒,亲手喂到林烬嘴边。 葛洪政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女子欺近林烬,指尖几乎要碰到他嘴唇的瞬间,林烬终于动了。他没有端起那杯酒,而是抬起了自己的手。 女子似乎早有预料,身形一矮,一个巧妙的旋身,避开了林烬的手,同时手中的酒杯顺势下沉,目标变成了林烬放在桌上的手腕。她竟是想将酒液,直接洒在林烬的手上。 然而,她快,林烬更快。 他的手掌在半空中翻转,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女子的手腕。 女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也就在这一刻,她那看似无意识划过的指尖,已经轻轻触碰到了林烬的皮肤。 嗡…… 林烬体内的魔神噬痛系统,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一股极其微弱的麻痹刺痛感,从手腕的皮肤瞬间透入。 不是剧毒,是某种神经毒素。 林烬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剂量很小,不会致命,甚至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们是在……试探我的体质?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被拨动了。活祭,容器,体质研究……巫神教! 几乎在同一时间,雅间的另一侧,异变陡生! 苏澈一直含笑看着林烬这边的动静,仿佛一个局外人。但他身侧,那个之前被留下布菜的侍女,虽然低着头,但她的手,却悄然按在了腰间的某个位置。 “哎呀,喝得有点多了。”苏澈突然发出一声醉醺醺的感叹,身体一歪,竟是直接倒向了那名侍女。 侍女眼中厉色一闪,正要闪避,苏澈看似无力的手臂却如铁钳一般,闪电般探出,一把将她死死地揽入怀中,左手五指更是精准无比地扣在了她后腰的几处大穴上。 “小美人,手上的茧子,是弹琴弹出来的,还是握刀握出来的?”苏澈的嘴里喷着酒气,话语却清晰地传入女子耳中。 女子全身一僵,所有的力气瞬间被卸掉,动弹不得。她脸上那副恭顺的表情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惊骇与杀意,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下,化作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媚模样。 “苏……苏公子,您弄疼人家了……快放手呀……”她声音发颤,笑语盈盈,身体却绷得像一块石头。 一时之间,雅间内剑拔弩张! 林烬扣着黑衣女子的手腕,苏澈锁着怀中的侍女。 两个女人,都是杀手! “哎哟哟!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雅间的门被猛地撞开,那个胖掌柜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再无半点笑容,只剩下惊恐和豆大的汗珠。他一边摆手,一边冲着葛洪政疯狂地使眼色。 “侯爷息怒!苏公子息怒!”他几乎要跪下了,“这是娜努氏族送来专门学舞的丫头,叫小蝶,手脚笨,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小的这就把她领回去打断腿!” “至于这个,更是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小的马上处理!马上处理!” 葛洪政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拍桌子,官威在此刻前所未有地迸发出来:“放肆!在侯爷面前也敢动刀动枪,你们凤鸣楼是想造反吗!” 胖掌柜被这一声吼得一哆嗦,也顾不上许多,连忙上前,想把小蝶从林烬手中拉开。 林烬松开了手。 小蝶踉跄着退后两步,冷冷地看了林烬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是挑衅,而是深深的忌惮。 苏澈也哈哈一笑,松开了怀中的侍女,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个醉酒的玩笑。那侍女挣脱束缚,立刻闪到掌柜身后,低着头,全身还在微微发抖。 胖掌柜拉着两个女人,对着林烬和苏澈连连作揖,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 雅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烬端起那杯白玉酒杯,在葛洪政惊恐的注视下,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看向苏澈。 “看来这南疆的规矩,比我们想的,还要更有趣一些。” 第六十章 中立势力 苏澈哈哈一笑,松开了怀中的侍女,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个醉酒的玩笑。 “一顿饭,吃得这么热闹,葛大人真是费心了。”苏澈端起自己面前未动过的酒杯,对着面如死灰的葛洪政遥遥一敬,“苏某不胜酒力,就先告辞了。” 林烬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带着林逸泽和林静昙,径直向门外走去。 “侯……侯爷……”葛洪政也慌忙起身,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冲到那胖掌柜面前,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体面,压低声音吼道:“结账!” 胖掌柜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一路将众人送到酒楼门口,腰弯得几乎要折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侯爷慢走,大人慢走……” 一行人回到县令府,府内的灯火显得格外清冷。 将两个已经吓得不轻的孩子安顿好,林烬与苏澈跟着葛洪-政,再次回到了那间简陋的书房。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夜风。 “凤鸣酒楼。”林烬直接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葛洪政的身体一颤,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紧闭的门窗,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他现在看林烬,就像在看一个随时会引爆整个南疆火药桶的疯子。 “这里很安全。”林烬的语调没有起伏,“说吧。” 葛洪政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目光发直。“侯爷……您刚才就不该喝那杯酒……” “那酒楼,到底是什么背景?”苏澈替林烬追问,他靠在书架上,手指轻轻敲击着一本积了灰的卷宗。 “背景?”葛洪-政苦笑一声,“凤鸣酒楼没有背景,因为它本身,就是五大势力共同的产业,是南疆唯一的一块‘中立之地’。” 他缓了口气,开始解释。 “南疆龙蛇混杂,但再凶悍的匪徒,再霸道的部族,也需要一个能安全交易、谈判、销赃的地方。凤鸣酒楼,就是因此而生。它由阿古氏族出资建造,黑虎帮和罗刹帮负责安保,娜努氏族提供情报和美人,而它每年利润的两成,会作为‘香火钱’,上供给巫神教。” “所以,任何人在凤鸣酒楼里闹事,就是同时与五大势力为敌。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南疆最安全,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许多外地来的商队,宁可花上十倍的价钱,也要住在里面,图个安稳。”葛洪-政的脸上满是困惑与后怕,“按理说……他们绝不该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的……这会砸了他们的金字招牌……” “他们不是在动手。”林烬接口道,“他们是在试探。” “试探?”葛洪政愣住了。 “第一个女人,用的是娜努氏族的香料和媚术,是试探我的心性。”林烬的分析冷静而残酷,“第二个女人,也就是那个叫小蝶的,她身上的血腥气,是罗刹帮‘血玫瑰’杀手独有的标志,她是在试探我的身手。” “而她那杯酒里的东西,”苏澈补充道,“不是剧毒,而是一种源自巫神教的蚀骨散的稀释液。寻常人沾上一点,就会筋骨酸麻半月,武者若是吸入,则会气血凝滞。剂量不大,死不了人,却足以判断出一个人的体质强弱,以及对巫神教秘药的抗性。” 葛洪政听得冷汗涔涔,他完全没想到,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里面竟藏着这么多凶险的门道。 “他们……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的意见不统一。”林烬一语道破天机,“有人想杀我,有人想拉拢我,还有人,想看看我这颗皇帝丢过来的石子,究竟能在南疆这潭死水里,激起多大的浪花。” “巫神教想要研究我的体-质,娜努氏族想要评估我的价值,罗刹帮想掂量我的斤两。”林烬的条理清晰无比,“至于黑虎帮和阿古氏族,他们没有出面,说明他们还在观望。” “侯爷……那我们……”葛洪政的声音都在发抖。 “天色不早了,葛大人先去休息吧。”林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下了逐客令。 “可是……” “去吧。” 葛洪政看着林烬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睛,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位年轻的侯爷,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算盘。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行了个礼,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林烬和苏澈两人。 “看来,你的麻烦,比我的要大得多。”苏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巫神教对你的‘体质’,很感兴趣。这让我想起了京城里的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关于‘圣体’的传闻。”苏澈看着林烬,“传说中,有些特殊的体质,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也是通往武道巅峰的捷径。但这种体质,似乎……可以被剥离和移植。有一些邪恶的组织,专门在暗中猎杀拥有这些体质的人,他们称自己为……圣体猎手。” 林烬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没有说话,但苏澈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股骤然凝聚的、宛如实质的寒意。 “看来我猜对了。”苏澈放下茶杯,“林家对你做的事情,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这南疆的巫神教,很可能就是圣体猎手的一个分支,或者与他们有深度合作。他们用活人献祭,研究‘容器’,就是为了完美地承载和融合那些被他们猎取来的‘圣体’。” 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林家,巫神教,圣体猎手。 一张横跨帝国南北的黑暗大网,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皇帝派他来南疆,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他们今晚在酒楼里,只得到了一个初步的结果。”林烬的声音很低,“他们知道了我不怕他们的毒,身手也不错。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细,不知道我身边还有谁。” “所以,他们今晚一定会再来。”苏澈接话,“这一次,就不是试探了。而是真正的刺杀和摸底。” “来的人,不会是那两个女人。”林烬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会是更专业的杀手,来自不同的势力。他们会从不同的方向潜入,用不同的手段攻击,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我们所有的底牌。” “他们把我们当成了笼中的困兽,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少爪牙。”苏澈冷笑,“真是好算计。” “那就让他们来。”林烬推开窗,夜风灌入,吹动他的衣袍,“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守株待兔?”苏澈挑眉。 “不。”林烬回头,看着他,“是请君入瓮。” 第六十一章 守株待兔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入,吹得书房内的烛火疯狂摇曳。 “请君入瓮?”苏澈重复着这四个字,放下了手中的冷茶,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几分,“这县令府邸,四处都是葛大人的眼线,恐怕其中一半也是别人的耳朵。我们在这里等着,不叫请君入瓮,叫开门揖盗。” “所以,瓮不能是这里。”林烬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如墨,远处县城的轮廓模糊不清,“他们想看我住进侯府,再一把火烧了。那我就提前过去,在那片废墟里等着他们。” 苏澈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你要去镇远侯府的工地?那里一片狼藉,无遮无拦,但对你来说,却是最好的猎场。你把你自己当成诱饵,将他们引过去。” “他们不会所有人都来找我。”林烬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清晰,“他们要摸我们的底,就一定会分兵。一拨人来探你,一拨人来杀我。” “那我就是另一个诱饵了。”苏澈笑了起来,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负责在这县令府里,等着那群以为自己是猎人的蠢货。你呢?一个人去面对真正的杀招?” “这很公平。”林烬没有回头。 苏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那我便留在此处,会一会南疆的待客之道。你可别死在自己的新宅基地上,我还指望着将来去讨杯喜酒喝。” 林烬的身影没有片刻停留,直接从窗口一跃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一滴水落入大海。 溶溶月色下,南鸣县城外那片被规划为镇远侯府的土地,显得格外荒凉。工程刚刚起步,只砌好了部分地基和残缺的院墙,四处都堆积着青砖、木料和砂石,在月光下投射出犬牙交错的影子。 林烬如同鬼魅,穿行在这片建筑废墟之中。他没有急于寻找藏身之处,而是不紧不慢地走遍了整个工地,将每一堆材料的位置,每一处沟壑的深浅,都牢牢记在心里。最后,他选了一截断墙的阴影处,整个人收敛所有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 另一边,县令府,苏澈的卧房内。 他并未睡下,只是换了一身宽松的便服,坐在桌前,看似悠闲地擦拭着一柄造型古朴的折扇。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子时刚过,那烛火猛地一跳。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房梁的阴影中脱离,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扑向苏澈的后心。那人手中握着一柄淬了绿芒的短匕,目标直指要害,动作狠辣而精准。 “总算来了。”苏澈头也不回,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一滑,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扇骨如刀,精准地磕在黑衣人的手腕上。 叮! 一声脆响,黑衣人吃痛,短匕险些脱手。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异,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反应如此迅速。一击不中,他毫不恋战,身形一转,另一只手化掌为爪,抓向苏澈的喉咙。 苏澈脚下步法变换,身体后仰,避开这致命一爪的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不偏不倚,正好扣住了对方的手掌。 两相角力,黑衣人只觉得自己的手掌被一只铁钳死死夹住,动弹不得。他心中大骇,正欲催动内力震开对方,却感觉苏澈的手指在他掌心和虎口处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黑衣人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放弃了进攻,手腕猛地一抖,用一种卸骨的法门强行挣脱了苏澈的钳制,借力向后飘出数丈,直接撞破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整个过程,从偷袭到逃离,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 苏澈站在原地,没有去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慢慢摊开,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虎口和指腹,都有着一层薄茧……不是握笔的茧,也不是寻常练武的茧。那位置和厚度,倒像是常年端着某种方形托盘留下的痕迹……”他轻声自语,脑中浮现出凤鸣酒楼里,那个低眉顺眼为他布菜的侍女。 “原来是罗刹帮的‘血玫瑰’。”苏澈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有意思,看来在他们眼里,我的威胁性,还不如林烬。” 几乎在同一时间,镇远侯府的工地上。 林烬一直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深夜的寂静,牢牢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等你多时了。” 林烬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没有选择防守,更没有退避。在对方杀意锁定的瞬间,他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主动朝着那股杀意的源头冲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人影目光一凝,显然没料到猎物会变成猎手。他不敢怠慢,体内武之气瞬间流转,身形暴射而出,迎向林烬。 铛!铛!铛! 两道黑影在月下的废墟中急速碰撞,拳脚.交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方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与凤鸣酒楼里那个小蝶阴柔诡谲的路数截然不同。 林烬心中飞速判断。 魔神噬痛系统没有任何反应。 这说明,对方没有使用任何毒素,也没有施展类似巫神教那种会带来诡异痛苦的秘术。 不是小蝶,也不是巫神教的人。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林烬不再留手。他不想在这种纯粹的武力试探上浪费时间。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黄阶七品的惊鸿剑骤然出鞘。一道冰冷的寒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噗嗤!” 一缕鲜血溅出。 黑袍人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发出一声闷哼,身形暴退,看向林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忌惮。他意识到,再打下去,自己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可能会暴露身份。 就在林烬准备乘胜追击的瞬间,那黑袍人猛地从怀中甩出一物。 一颗黑色的珠子在半空中炸开,粉红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将林烬完全笼罩。 一股奇异的甜香钻入鼻腔。 林烬只觉得脑中一阵恍惚,心神不宁,仿佛坠入某种迷幻的梦境,连手中握剑的力道都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那黑袍人已经抓住机会,转身几个起落,彻底消失在了工地的另一头,逃得干脆利落。 粉红色的烟雾很快散去,林烬站在原地,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他看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几滴尚未凝固的血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奇香的味道,与白天在南鸣县街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是娜努氏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