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李善长,开局亲爹赴死!》 第一章 家父李善长! “嘶!” 睁眼的瞬间,李琪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万没想到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一棵巨树迎面砸下,自己竟然还能活着? 转过头,李琪有点懵了。 此刻他正躺在一张龙凤大床上,雕栏玉砌,远处是隔断的屏风和贵妃椅,还有边上的铜盆中沾湿了半片的锦帕。 这年头,就连医院都开始搞复古的噱头了? 队上也没这预算啊? 下意识的,李琪就要撑坐起来,只是手臂刚刚落地,一股钻心的剧痛窜向心间。脑袋好像是被卡车砸到一般,强烈的痛楚让李琪瞬间握紧双手,面部的肌肉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琪儿,你怎么样,大夫呢?大夫在哪?” 一个带着关切的女声响起。 随后,李琪就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死死按住,紧接着就有几个穿着古代服装的老头儿拎着银针朝他的头上扎。 李琪瞪着眼,他狠狠地咬住牙关,腮帮子都突了起来。 足足十分钟,等到强烈的痛楚褪去,李琪这才吐出一口浊气,他闭着眼,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海浪惊涛。 他穿越了。 从现代社会的消防队长穿越到了古代时空中,成了大明皇朝韩国公中的世子小国公。 此人也叫李琪,是当朝文官之首的李善长膝下独子,两人算是同名同姓。但相比于原主,李琪纵然并不精于历史却也是隐约中记得,李家人的下场并不好。 作为大明王朝开国功臣的便宜老子李善长是朝堂上的文官之首,更是淮西勋贵中当仁不让的核心领袖。 当然,若是遇到如盛唐李二般的开明君主,老李家或许能够得一个善终。只可惜,老李家辅佐的却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未来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 自家的便宜老爹李善长最后是卷入了胡惟庸的反案之中,直接被抄家灭族了的,满门上下七十余口全部被杀光诛尽。 虽说原主因为是临安公主驸马的缘故勉强逃过一劫,却也因此受到株连,连同子女一起流放到了江浦,最后郁郁而终。 自己竟然成了李善长的独子? 这玩笑开大了吧。 这一刻,纵然是李琪的心神足够坚毅,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他心中恍惚,几乎难以自持。 “琪儿如何了?” 一只手落在了李琪的脑门上,有点冰凉,来自于先前急切的女声。 李琪深吸一口气,强挑起眉眼落在声音主人的身上,发现对方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应该就是原主的娘亲韩国公夫人了。 “我没事……” 李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胡乱的应付了一句。 谁曾想,贵妇人却急了,她眉头皱的很紧,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然后一屁股就坐在床边仔细的用手中的锦帕擦去李琪额头上的汗珠儿。 “琪儿莫怕,有娘亲在,这天塌不了。” “你爹已经进宫了,此刻正在游说百官为你说情。娘不怪你,不就是接了陛下的皇榜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心疼的不行。 李琪一愣,瞬间就想起了些什么。 作为大明王朝中位高权重的韩国公府世子,李琪是这应天府中有名的官二代。虽然也算洁身自好,但身在高位,权臣之子。 原主少年得意,自然鲜衣怒马,不在话下。 前两日,刘伯温被老朱赐归乡里。 斗倒了浙东派的淮西集团领袖,也就是自家的便宜老子李善长当然开怀大悦,而原主和几位勋贵子弟在青楼押妓之时多喝了两杯马尿便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未曾想到,贪杯误事,在旁人的讥讽下耐不住性子,这厮竟然亲手揭下了老朱贴在城门上的皇榜。 本以为是意气之争,玩闹之举。 谁曾想到这皇榜被揭的消息却传到了老朱的耳朵里,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谁人不知,如今的朱皇帝正正为南北世子的科考的事情大伤脑筋,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偏偏朝堂上物议如沸,文武百官各执一词始终都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这才不得不张贴皇榜于城墙之上访遍天下英才。 张贴皇榜是为求贤。 可此刻却被李琪一个纨绔子弟揭了榜去,再加上朝堂中的浙东派暗中挑唆,原主自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酒醒过后的原主被吓得登时三魂丢了七魄,竟然被生生吓死,这才叫李琪这个现代的灵魂穿越过来,鸠占鹊巢。 洪武四年? 妈蛋! 这岂不是说老子就只剩几年的好日子了? 或者说,别说几年了,就算眼下的这一关都很难过。 这天底下谁人不知道如今高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朱皇帝是个正儿八经小心眼的。 大明开国,功臣无数,可能这帮人凑一块最后能得个善终的都凑不出来一个巴掌。就连共同起义的魏国公徐达,老朱的八拜兄弟不也是最后落得了个‘肥鸡赐死’的下场? 不行,得自救。 虽然对明代的历史一知半解,但李琪心思急转,也绝不想如史书上描述的那般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怎么办? 难不成去求马皇后? 这是李琪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毕竟,这位连后世的史书中都找不出半点错处,只能靠着脚大来暗黑的马皇后才是这天底下唯一能封得住老朱的‘刀鞘’,如今马皇后还活蹦乱跳,怕是也只有求到马皇后的头上事情才有可能有转机。 “娘,带我进宫一趟可好?” 李琪开口便道。 只是闻声,李氏明显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自家的傻儿子为何要进宫,这是生怕陛下的刀不砍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可!” 李琪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李氏便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而后温声安慰道:“琪儿莫怕,此事虽然要紧,但有爹娘在,总不会委屈了你。你爹虽然如今已经退下来了,但朝局中,胡大人仍在相位,我们李家为陛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咱家昔日的功绩上,陛下也会念及旧情,不会与你为难的。这两日,你便歇在家里,莫要出去胡闹才是。” 顾念旧情? 这话要是等到几年后您还能说出来,那咱可才是大写个服字。 那可是老朱,未来的洪武大帝。 铁面无情,出了名儿的翻脸不认人,就连自个儿的结义兄弟都不放过的主儿,您指望他顾念旧情? 但想法归想法, 话却不能如此说,李琪眼珠儿滴溜溜一转,连忙开口解释道:“娘,你放心,我只想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并非是去前朝添乱。” “娘,您信我的,皇后娘娘最是心善,这天底下谁人不知咱们皇后娘娘和陛下感情笃定。娘亲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全凭咱们陛下定主意。咱们去一趟后宫,此事若有皇后娘娘护着我,陛下就是心中有怨气也最多小惩大诫不是?” 李琪话说的讨巧, 可这话音儿听在李氏耳中,后者却是眼中一亮,连忙点头。 若是有皇后娘娘护持,就算自家琪儿再胡闹些,怕是也能安然无恙。 我儿竟然如此聪明? 此事,妙哇。 第二章 何罪之有? 李氏也是个行动派。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没有拖沓的道理。 很快,一行行小厮婢女鱼贯而入,一双双手掌摸索在李琪的身上。 后者目瞪口呆。 国公府中用度奢靡,哪怕仅仅是更衣的小事来伺候的下人就足足有十数人之多,膨胀的令人发指。 李琪忍不住暗暗皱眉。 洪武四年,浙东派随着核心人物刘伯温的‘赐归乡野’而宣告暂时倒台,一时间淮西勋贵在朝堂上锋芒丰盛,日益膨胀。 殊不知, 这一切看在老朱的眼中却早已成了索命的镰刀。 自家的便宜老爹李善长官居一品,又借由姻亲胡惟庸的上位把持朝政,一家独大,全然不知这一口屠刀是他亲手架在了自己个儿的脖子上。 但眼下却不是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 很快, 一辆奢华的马车向着皇城进发。 此刻,旭日东升。 有朝阳映照在大明皇城巍峨的宫墙之上。 琉璃金瓦,红墙高大。 这一座由太祖高皇帝亲自督建的宫殿建筑群从最开始的‘吴王新宫’,后来才逐渐演变成了大明初定后的皇城。 作为大明初期的中心枢纽,皇城威严,盛极一时。 李琪跟着母亲李氏递上帖子。 这才被迎出来的内侍太监引入内府,到处戒备森严,哪怕只是行走在其中,依旧能够感受到皇权之下的压抑。 这是在现代社会中看多少遍电视剧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索性,李琪要去的地方是坤宁宫。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若是可以,李琪更愿意单独求见这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马皇后,只可惜,哪怕是李善长的掌上独子但外臣就是外臣,想要拜见皇后娘娘所需的礼仪复杂到让人头疼。 不过自家的便宜老娘是官眷,官眷进宫找皇后。 这就容易多了。 与此同时, 慈宁宫中的正殿内一片肃容。 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形色匆匆,生怕发出半点动静就要触怒了殿中的主子。 “气死咱了,真是气死咱了,妹子,你说说,咱辛辛苦苦,将士们劳心劳力打下来的大明江山难道只有半壁不成?” “可恨这朝堂上的文臣武将们一叶障目,竟然想出将科举真相昭告天下的蠢主意来,这岂不是要强行引起南北对立?” “一群猪脑子,怎的就不能揣测出咱得圣意来?” 主位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阔步而坐。 他满面怒容,英武坚毅的面庞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莫大的威严。 这位后来名震天下的洪武大帝,此刻虽然还未有后来四夷宾服,万国来朝千古一帝功绩,但盖世雄主已经初见雏形。 “重八勿要怒,你也要体量一下臣子的小心。” 朱元璋身旁,一个年岁相仿的贵妇人笑着递上茶杯,开口缓和道:“南北对立,并非是本朝开始,想要化解岂能是一日之功?” “可惜诚意伯爵刘伯温已经下野,若非如此,以刘基的才思敏捷,想必是能为重八觅得良策。” 马皇后笑容依旧。 纵身身前的朱元璋早已颇具帝皇威仪,一举一动都让宫人们胆战心惊,但马秀英陪着朱元璋一路走到现在。 两人相敬如宾,早已不分彼此,群臣眼中人见人怕的朱皇帝在马皇后的眼中不过只是自己的丈夫重八而已。 只是闻声,朱元璋眉头微皱。 他何尝不知此事并非只是简单的科举舞弊,案件,他早就交由杨宪调查的仔仔细细,其中牵扯到的南北问题简直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是要去求教刘伯温,此事却万万不可。 这天下谁人不知是咱亲下旨让刘伯温赐归乡里,现在妹子却叫咱去请教刘伯温,这不是再打咱得脸吗? 绝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咱才贴皇榜招贤纳士。 一方面是为了宣扬咱老朱家求贤若渴的好名声。 这其二却未尝没有想要从中找到解决之法的想法。 谁曾想, 朕的好牌,竟然被李善长的独子李琪给搅合的天翻地覆。 你一个纨绔子弟,混账羔子,只是多喝了几斤马尿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没事去接咱的皇榜作甚? 偏在这时候,有宫人匆匆赶来。 “陛下,娘娘,韩国公夫人携同世子李琪求见。” 韩国公世子李琪? 朱元璋呼吸一滞,猛然抬头,他没想到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这兔崽子还敢来皇城中添乱,真就不怕朕一声令下砍了他的狗头? “来人啊,速速将那李琪拿下。” 朱元璋张嘴便要叫人将这胆大包天的竖子拿下,未曾想,他话音落下,马皇后适时开口,便止住了老朱的怒火。 “重八这是做甚,李琪虽然妄揭了皇榜,却也罪不至死,陛下就是不念旧情,也没道理将一腔邪火发泄在后辈娃娃的身上。” “此番,韩国公夫人携世子李琪进宫,直奔我的慈宁宫来,便是不想叫陛下为难,重八消消气。” “既然来了,不妨见见,万一这李琪真有妙计呢?” 妙计? 区区竖子而已,满肚子草包,如何能有妙计? 朱元璋冷哼一声,冷脸撇到了一旁。 见状,马皇后顿时无奈,她心知朱元璋的性子只能朝着身旁的随侍挥了挥手,叫内侍将韩国公夫人母子带去偏殿。 而另一边, 李琪已经跟李氏等待多时了。 马皇后久久不现身,这让李琪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心中打起了鼓,没办法,谁让这事儿像是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他就算是想淡定都淡定不了。 再加上李氏在一旁絮絮叨叨。 搞得李琪心烦意乱。 就在他喝了第三杯茶后,正忙前忙后的准备去茅厕,就在这时候,偏殿的门被推开,气度雍容的马皇后走了进来。 年纪和李氏相仿,可眉眼之间却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雍容和大气。 虽然此刻,马秀英的脸上挂满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但偏偏贵气逼人,让人一望变心生敬意。 这是马皇后? 李琪错愣了一下,随后感觉到衣袖被李氏拉了一下,李琪连忙跪地请安。“外臣李琪,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一声问候李琪可谓是真心实意。 对于眼前这位史书上出了名儿的‘贤后’纵然是李琪,也忍不住心生敬意。后世女子出嫁能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马皇后功不可没。 “无妨,平身便是。” 马秀英笑着摆了摆手,而后目光落在了李琪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原主的面皮极佳,眉目俊朗,再加上一米八的个头站在原地丰神俊朗,倒是一个妥妥风度绝佳的少年郎了。 “你便是李琪?果然生的仪表堂堂,韩国公府后继有人啊。不过你也不必拘礼,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 马皇后看了李琪一眼,轻飘飘的寒暄了两句,随即她话锋一转,开口便道:“不过李琪,你该当何罪?” 来了。 李琪瞬间收敛心神。 “外臣愚钝,敢问皇后娘娘,外臣何罪之有?” 第三章 儿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一句反问,堂堂正正。 李琪挺胸抬头,丝毫不见半分怯懦。 闻声,马皇后诧异的目光落在李琪的身上,这位千古贤后聊想过问罪之后李琪跪地求饶的模样,可她没想到这位韩国公世子竟然如此理直气壮。 尤其是那胸有成竹的表情,丝毫压根没有半点惧意。 “娘娘莫怪,娘娘莫怪。” “琪儿,还不快给娘娘赔礼道歉?” 一旁的韩国公夫人李氏顿时就抓瞎了,她连忙拉扯了一下李琪,生怕这小子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语来惹怒了皇后陛下。 乖儿啊,咱们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要祈求皇后娘娘的恩典,来躲避灾祸吗?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就算你一见到皇后娘娘哭爹喊娘的喊冤去抱娘娘的大腿哭的声嘶力竭,为娘也只会赞叹你一声演技好。 可眼下倒好, 儿你一张嘴就将娘娘的问责给怼了回去。 儿啊,这和咱们来的时候说好的不一样啊。 可不管李氏如何想,李琪却没有乖乖认罪,然后按照被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剧本往下走。他笑了一下,随即再次行礼。 “皇后娘娘勿怪,外臣并非有意冲撞娘娘。” “半月前,陛下张贴皇榜只为求贤若渴,寻访天下英才,臣虽然一介纨绔,却有报效朝廷之心。” “如今,外臣心甘情愿揭下皇榜,只为我大明效力,外臣当真想不到臣究竟错在哪里。” 李琪语气不卑不亢。 只是这话音落在了马皇后的眼中,后者却是眉头蹙了蹙,作为大明国母,马秀英不可能去呵斥一位臣子的拳拳为国之心。 但无论怎么看,这也是在诡辩。 偷换概念嘛不是。 马皇后刚想开口继续询问。 咔嚓。 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自主殿传来。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主殿中,原本好不容易顺下了一口气的朱元璋突然听到这话,脸都气绿了,他万没想到这个李琪竟然会说出这种诡辩的说辞来。 咱张贴皇榜是为了纳贤,不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小辈彰显爱国之心的。 难题摆在眼前,你揭了皇榜,难不成这个时候咱还要感谢你不成? 下意识的, 朱元璋就要抬脚迈入偏殿,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敢在咱妹子的面前空口白牙的偷换概念,当真以为咱不敢杀你? 只是朱元璋还未来得及抬脚, 却听马皇后轻咳一声,继续开口道:“臣子爱国,自然是我大明的福气,这一点上自然是毫无错处的。” “但是李琪,你也该知道,此次张贴皇榜的理由是为了纳贤。” “如今科举舞弊一案闹的热议如沸,整个天下人都在等一个结果。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更是吵成了一锅粥。” “陛下正为此事烦心。” “纵然你有一百个理由,可你就不怕陛下治你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闻声,李琪一笑。 他早就料到马皇后必然有此一问。 毕竟这大明初定,老朱可压根不是跟你讲理的主儿,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没罪也得撅着。于是,他拱了拱手,开口道:“藐视皇权,此罪太大,外臣担当不起。” “依外臣看,陛下英明神武,乃是恒古未见的千古明君,自然不会为了区区小事而寒了我等臣子的拳拳报国之心。” “陛下草莽出身,而后逐鹿天下,在外臣的心中,陛下就仿若是天上的晃晃大日,是我大明的救世主。臣对陛下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此等明君,注定文治武功,千古一帝,一定会还外臣一个公道。” 李琪马屁响亮。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琪舌灿生花,一通马屁拍下来就连隔壁怒气冲冲的朱元璋也是愣在了原地。身为帝王,登临大宝身旁历来不会缺少阿谀奉承之辈,但是却鲜少有人能将马屁拍的如此直白,清新脱俗。 纵然朱元璋脸皮极厚,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等到马屁拍完, 李琪微微一笑,他再次朝着马秀英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明见,外臣虽然不学无术,但此番揭下皇榜,却也并非是成一时之快。” “臣有一计!” “可解眼下燃眉之急!” 一听这话,不止是马皇后愣了一下,就连身在隔壁的老朱也明显怔了一下,两人显然都没料到李琪的嘴里竟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只是你一个纨绔子弟填什么乱? 纵然朝堂上的滚滚诸公们都对此次的科举舞弊案毫无办法,你一个仗着父辈余荫混吃等死的纨绔能有什么办法? 索性, 李琪也没打算等待马皇后开口。 他笑了笑,声音放开了一点:“娘娘明见,此番科举舞弊,与其说是贪腐舞弊,倒不如说是南北之争更加恰当。” “天下文士之所以热议如沸,无非是此番科举被录入的士子均来自于南方,这才引起北方士子的不满,导致后续的一系列冲突。” “但外臣相信,我大明初立,陛下英明神武,是绝对没有官员敢在科举这样的大事上胡乱伸手的。” “外臣愚见,想必调查的结果应当已经出来,如果外臣料想的不错的话,事情已经查明,此次科举并不存在任何的贪污腐败。” “而陛下之所以久久未曾昭告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此次科举看似无恙,但其中牵扯到的枝节错综复杂,是南北对立。” 闻声,马皇后大吃一惊,就连隔壁的老朱也是非常诧异。 显然没料到李琪一个风评不佳的纨绔子弟竟然能够看出这等奥妙来。 诚如李琪所言, 检校卫已经查明,此次科举并不存在贪腐问题,就连呈交上来的试卷他也依次看过。南方士子的考卷的确要远远强于北方士子的作答。 朱元璋没料到李琪能够看穿这一点。 这让他本来压抑的火气散去了一点,忍不住聆听下文。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北方多战乱,南方多富庶,先天条件决定了两方的士子在同一批次的科举中的难易程度。南方士子有先天的优越性,所以做出的答卷要远远的好过北方士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外臣以为,纵然是陛下明察秋毫,要将试卷公布于众,却恐怕也难掩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毕竟无论南北,日月山河所在,均是我大明的领土。” “总不能说我大明只有这天下的半壁江山吧。” 这一句,真真的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里。 他老朱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恩科舞弊,他老朱在乎的是完整的大明江山,若是科举中一次性录入的全都是南方学子。 难道这北方就不是咱大明的领土了吗? 一念至此。 朱元璋起身,阔步而入。 “李琪,既然话说到了这儿,咱问你,你有何计,可解咱得燃眉之急?” 一声喝问,如当头洪钟。 第四章 锦衣卫! 李琪一扭头就瞧见大步流星迈入偏殿的老朱正瞪着一双眼,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殿中的宫人顿时跪倒一地。 四十来岁,面容威仪,千古一帝哪怕此刻尚未完成标榜史册的文治武功,也霸气侧露,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顿时肃然起敬。 朱元璋突然闯入,显然是超出了马皇后的预料,马秀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知是李琪的这几句话说到了自家陛下的心坎里。 而一旁的韩国公夫人李氏人都麻了。 她正在为自家逆子的不按套路出来而心有惴惴,而此刻,朱皇帝大步走进偏殿,纵然李氏是国公夫人也好悬没被吓的背过气儿去。 可李琪面色不变。 刚刚那一盏茶杯碎裂,就让他心中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而此刻, 老朱凭空冒出来这并不奇怪。 “参见陛下!” 几乎没有犹豫,李琪连忙跪地。 虽然李琪不是很适应古代皇朝中动不动就下跪的方式,但此刻,面对史书上功绩标榜的洪武大帝,李琪还是心生敬畏。 “无妨,平身便是。” 老朱大咧咧的坐在了马皇后身旁的主位上,而后随即目光继续落在了李琪的身上,开口道:“如何,李琪,咱在问你话呢。” “南北恩科!” 李琪不敢怠慢,连忙脱口而出。 见到朱元璋面露狐疑之色,这才继续道:“外臣斗胆,恳请陛下广开恩科,分南北两场,这已经进行的一场,便是南场恩科。而陛下如今要做的就是再加开一场北场恩科,广纳天下学子。” “理由很简单,应天府天高路远,北方学子人数众多如今还有许多学子人在百里之外,只要广开北场恩科,臣以为,此事能迎刃而解。” 李琪三言两语间就将胸中的腹稿脱口而出。 未曾想, 越听朱元璋眼中就是越亮,等到李琪将胸中的腹稿全盘托出,老朱虽然面无表情,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严。 可此刻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南北恩科? 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若是如此,南北学子恐怕都要感恩戴德,纵然是此刻吵闹的最凶的北方学子怕是也得感慨咱这位朱皇帝慧眼如炬了。 此计,妙哇。 最要紧的是,这小子连理由都给咱找好了。 而且甚是合朕的心意。 北方学子可不就山高路远嘛,如今的这应天府中仍有源源不断的北方学子赶来,这理由摆在这里,等这南北恩科的事情昭告天下,咱倒要再看看,这天下人谁人敢说咱这位朱皇帝只有半壁江山。 “此计不错,李琪,朕问你。” “此事是否是由李先生交由你转告咱的?”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赞赏了一句,随即问道。 他口中的李先生,自然是当朝的文官之首,李琪的便宜老子,曾一同朱元璋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功勋的韩国公李善长了。 “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是家父所言。” 李琪不敢说这是自己的主意。 比起自己,把自家的那个便宜老爹抬出来无疑要更有说服力。 “好,如此甚好!” 朱元璋点点头,他也不相信这等一石三鸟的计策会是李琪一个纨绔子弟能提及的,既然是李善长提出来的,这事就不奇怪了。 “不过李琪,咱也不是吝啬的君主。” “此事你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揭下了皇榜也是出了力的,纵然此计乃是你爹的主意,但父子同体,有功则要赏。李琪,你想要何赏赐?” “微臣不敢!” 李琪心中松了口气,暗道一声稳了。 不过这赏赐,他却不敢居功。谁知道,眼前这位‘铁石心肠’的朱老汉心里头在盘算着什么主意? “咱要你说!” 朱元璋站了起来。 一听这话,李琪就知道不要是不行了。 “微臣忠心陛下,甘愿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从未打算获得赏赐。常言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惶恐。” “但若是陛下执意要赏赐,臣有有句话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李琪咬着牙,心中剧烈的斗争。 “说!” “微臣斗胆恳请陛下,以检校卫为基础,改其为锦衣卫,检查百官,已定我大明江山社稷。” 一听这话,不但是老朱愣了愣。 一旁的马皇后也是有些目瞪口呆,朱元璋要赏赐可这李琪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要改检校卫为锦衣卫? 这锦衣卫又是何物? “何为锦衣?” 朱元璋饶有兴致的问道。 “飞鱼服,绣春刀,天子禁军,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无所不纠,无所不察,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 “检查天下,莫敢不从!” 李琪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一句话, 马皇后脸色狂变,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洪武大帝朱元璋也是眼中狂闪。 他虎目爆闪,死死的盯住李琪,似乎很难相信这种话是从李琪这位淮西勋贵之首的嫡子口中说出来的。 天子禁军,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此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意味着一旦这所谓的锦衣卫建立起来,那就相当于是在文武百官的头顶悬了一把随时都要落下来的闸刀。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淮西勋贵之首的文臣领袖李善长。 当儿子的在老子的头顶架刀? 这小子怎么想的? 或者说,一个仰仗父辈余荫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绝对想不出如此的主意,难不成是李善长自己提出来的? 他揣测出了咱得圣心? “再议!” 朱元璋大手一挥,没有第一时间点头同意李琪的提议,而是转身让内侍送客。 一旁的韩国公夫人李氏早就被吓晕了。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家的儿子竟然会冒出来这一句。 这不是大义灭亲吗? 等到李琪母子二人离开,朱元璋这才一改方才的阴沉面目,忽然笑出声来。 “有些意思,看来李先生也是心有所感啊。” 随着刘伯温的浙东派日暮西山,而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寻贵集团日渐跋扈,累累恶名早就堆满了朱元璋的龙桌。 而偏在这个时候。 李善长的独子李琪竟然要咱设立锦衣卫监察天下百官,这是要把刀架在自己的头顶,以示自己的忠心呐。 不愧是李先生。 “妹子以为如何?” 朱元璋开怀大悦,他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询问着马皇后的意见。 “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来问我?”马皇后一抬头就知道方才李琪的那一席话简直是说在了自家陛下的心坎里,于是笑眯眯的卖了个关子:“不过陛下,臣妾观李世子倒是人中龙凤,本宫喜欢的紧。” 闻声,朱元璋不由得哈哈大笑。 “来人,传韩国公,入殿。” 第五章 要不爹,你先嘎了吧 与此同时, 李琪已经和李氏坐在了回府的马车上。 “儿啊,你糊涂啊。” 李氏脸色惨白,哪怕已经出了宫墙但她依旧是心有惴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琪竟敢在陛下的面前大放厥词。 作为韩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李氏并非是李善长的原配夫人,乃是世家勋贵之女。 哪怕身在深宅,李氏并不懂得朝堂上的波涛云诡,但李氏也是明白方才自家儿子在陛下的面前所言的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几乎是要在自己亲爹的头上悬上一把刀啊。 此事若是传出去,整个朝堂还不得恨急了李善长,纵然是淮西勋贵集团怕也是要对自家相公生出嫌隙来。 “娘亲,我心里有数。” “你这孩子……你爹圣眷正隆,此事……哎……”李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求老爷得知了消息过后莫要暴跳如雷才好。 见状,李琪耸了耸肩,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圣眷正隆? 怕是未必吧。 虽然李琪也知道就在前两日,自家的便宜老爹李善长才刚刚得了老朱钦赐的‘免死金牌’,可那是好玩意嘛?那才是悬在头顶的催命符啊,偏偏李善长早已经被权势地位蒙了眼,信誓旦旦的以为是圣宠在身,日益跋扈。 他也不想想, 老朱要是真有心要砍你,别说一块免死金牌,就算是十块,百块那也不够用啊。 就那玩意,拿给他李琪垫桌脚都嫌不够平整。 真当是什么宝贝? 等到马车在国公府门口停下,李琪和李氏打了个声招呼,就直接进了祠堂。 而同一时间, 刚从坤宁宫走出来的李善长是懵逼的。 他的手中捧着的是上位赐下的赏赐,蟒袍加身,金银无数,但此刻,李善长的面上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 此刻,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全都是方才上位的吹捧,和那一声斩钉截铁的‘锦衣卫’。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天子禁军,如朕亲临! 单独拎出来哪一条都是震惊朝野的大事,只是因此得赏的李善长脑瓜子乱糟糟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上位提出的建议,而选择建立这样的特务机构,把自个儿的脑袋送到上位的刀锋前。 “逆子,逆子啊……” 李善长暴跳如雷,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建立锦衣卫竟然会是自己的独子提出来的。 真是哄堂大孝啊。 出了皇城,李善长脸色阴沉,就连同僚的打招呼他都没理,直接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半个时辰后,李善长走进国公府。 “世子呢?” “世子在祠堂。” 一个下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好,好,好,知道自己犯错了,主动去祠堂了是吧。 真以为老子不中用了,就用不了家法了? 李善长哼了一声,他怒气冲冲的就朝着祠堂走。待到门口,李善长‘匡叽’一声就踹开了祠堂的大门。 一抬头,便见到自己的好大儿正在捧着前两日上位钦赐的‘免死金牌’。 “逆子,还不跪下?” 李善长一脸愠色,怒目圆睁的望向祠堂之内的逆子。 “父亲。” 李琪见到来人并不意外。 李善长身着一件补着仙鹤的宽大常袍,怒气冲冲的质问:“好一个设立锦衣卫,好主意啊,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言语,居然在陛下面前卖弄起来了。” 他对于这个小儿子自然了解,平日里面走鹰斗犬,花天酒地,一肚子挤不出一滴墨水。 在他看来,这锦衣卫的想法必然他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主意。 说话间便迈步上前,抬手便准备教训一下这个逆子。 但李琪早有准备,在李善长抬手之时,便抬起了手中的免死金牌。 沉声道:“见免死金牌如见圣上,父亲你想要在圣上面前动手,这还有人臣之礼吗?” 李善长闻言,怒极反笑:“好好好,现在反倒是威胁起我来了。” “儿子一片心思,全是为了我李家传承不绝,香火永续。” “此刻,列祖列宗在上,父亲大人您又要以何名义,责罚一个一心为家族的李家子孙?” 说话间,他的目光有意识的扫向扫向了身后的诸多牌位。 “你,你……” 李善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下口气喘不上来一般。 现在淮西勋贵如日中天,刚刚赶走了刘伯温,正是奋起直追的好时候。 李琪的这个建议,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刺向了淮西勋贵。 这个建议若是他人所提,还则罢了。 但如今建立这个组织,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想到这,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沉声道:“琪儿啊,你可知你这一言,惹下了多大的祸端。” “我李家起于淮西,凤阳乃是陛下龙兴之地,这朝堂之上兖兖诸公,不知道多少出身于淮西,血脉相连,互相扶持才在这乱世中搏出了一个名头。” “如今我淮西一脉,个个都是朝廷肱骨,国之柱梁。” 说到这里,李善长高高的昂起了头颅,言语间的自豪之意丝毫没有隐藏。 他有资格说出这些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让他有了目空一切的资本。 李琪安静的听着这些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自家这个便宜父亲。 看着他这颇显疯狂的模样,李琪心底倒是有些理解老朱的想法了。 老朱本就是一个对于权力看得极重之人,从他夙兴夜寐的处理政事就能看得出来。 淮西勋贵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依旧是一把利剑。 但如果这把利剑当真继续锋芒毕露下去,折断只是迟早的事情。 身为淮西勋贵之首,李善长却不知过刚易折,反而沾沾自喜于近乎权倾朝野势力,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不冤。 李善长的语气,突然因为悲愤而有些颤抖起来。 “琪儿,而你献上的锦衣卫之策,确实是让我得到了陛下的称赞,但你可知,这无异于告诉所有淮西同僚,我李家甘愿做陛下豢养的恶犬!” 锦衣卫听起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拥有极大的权力。 但是在朝廷百官看来,这就是皇上用来罗织罪名,可以直达天听的鹰犬。 这是一种背叛! 第六章 父子相谈 对于淮西勋贵,对于满朝文武的背叛! 以往朝臣对于他的敬重,会在顷刻之间,消弭于无形。 说到这里,李善长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祖宗牌位,痛声道:“琪儿,正是因为你这一时糊涂的妄念,让我以后无颜面对淮西勋贵,百年之后,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这位位极人臣的韩国公,声音却已经有些哽咽,对于李琪更是恨铁不成钢。 李琪作为自己的大儿子,李善长想要让他明白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他即便现在不长进,但他以后依旧是韩国公爵位的继承者,更可能是淮西派的继承者。 “爹。” 李琪终于开口了。 “您口口声声同僚的看法,淮西派的拥护,如此担心成为皇权的拥护,莫非……” 说到这,李琪特地压低了声音:“是存了不臣之心?”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到了李善长的身上。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李琪,声音因为颤抖,满是惶恐:“逆子,安敢胡说?” 虽然已经屏蔽左右,更是在寂寥无人的祠堂之内,但这话一旦传出去,绝对会遭到灭顶之灾的。 从龙这么多年,李善长不是不知道当今圣上的脾气。 他不允许任何人在权力上,能够和他分一杯羹。 若是有人打这个主意,诛九族甚至都是轻的。 “适才相戏耳。”李琪却淡淡一笑。 这句话更让李善长心头气血喷涌,差点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有些话,不是戏言可以过去的。”李善长叹了口气:“你也长大了,大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他决定好好和自家儿子谈一次,让他明白自己的地位,和以后行事的准则。 见李善长这副模样,李琪知道他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 再度开口:“爹,您大可以想一下,如今您韩国公的尊荣,中书左丞相的权柄,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让李善长有些默然。 “是陛下,陛下念及您有从龙之功,念及您对于他的辅佐,是对于你的信任。” 李琪斩钉截铁的说道。 相对于其他功臣,李善长确实排不上第一。 文臣之中,除刘伯温外无出其右,武将之内,诸公更是灿若群星。 李善长最大的功劳,是运筹帷幄,是作为大军出征之后,留守的定心石。 正因如此,老朱将他比作萧何,许以国公之位,柱国之名。 可以说如今他们李家之所以崛起,就是因为老朱的信任。 但凡这个信任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都会在顷刻之间,让他们李家土崩瓦解,荣华不在。 “您说,您是淮西派的领袖,是因为众人的崇敬,其实很可笑。” “您的地位不是来自于什么淮西派,什么淮东派,是来自于皇权,您最难以启齿的皇权。” “但凡您不在这个位置之上,您看那些淮西派,还会尊您为领袖吗?” 这一句质问,让李善长彻底的沉默了。 “再说您口口声声的为士之道吧,爹,您当年为何追随陛下出山?” 李琪并未停止,今天必须要骂醒这个糊涂老爹。 李善长却依旧没有回答。 “若是我未曾记错,您当初和我说过,您是为了终结那暴元的暴政,是因为身怀经纬之才,满腔济世安民之志,是为了让天下海晏河清。” 李琪却替他回答了起来,一双目光紧紧盯着父亲。 李善长听到这话,暗暗低下了头,不愿意正面面对这句话。 初出入世所立下的誓言,不知何时早就被蝇营狗苟的权力斗争淹没。 “如今大明初立,但不过半壁江山,北元贼寇虎视眈眈,屡屡犯境,西南土司尚未臣服,江南民生凋敝,百姓十不存一,这在您的眼中是已经海晏河清了吗?” 李琪的声音陡然拔高,继续追问道。 “这和你所说的锦衣卫又有何干?” 李善长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反问道。 “如今天下未定,父亲您口中念念不忘的却是什么朝臣支持,确实淮西勋贵,是害怕丢失同僚那点可怜的信仰。” “您告诉我,这和您口中济世安民的士人之道有何关系,我只听闻过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 一句句质问,更是直击李善长的心底。 自从大明建立以来,他自问初心早就已经更改了。 至于什么济世安民,为士之道,更是早已经忘却到了脑后。 他毕竟是大明第一流的人物,之前被权倾朝野迷了眼,如今在这句句呵斥之中,似乎清醒了很多。 顺着李琪所说的这些话,他开始思索了下去。 皇恩是根本,至于什么淮西同僚不过是依附在皇恩之上的藤蔓而已。 他刚刚斥责李琪的那一番话,字字不离同僚,淮西勋贵。 无一句提及皇权,提及对于天下未安的责任!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的话,这同样是可以覆灭他们李家的利器。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失去皇上的信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想到这,他猛地打了一个寒蝉。 如果自己当真到了权倾朝野的那一天,朝廷之上再无其他派系可以制衡。 而他成为了皇权之下,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权力巅峰之上,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更进一步,一种是跌落万丈深渊。 那位龙椅之上,天威难测,手段严酷的洪武皇帝,会使用何等方法对付他们李家? 这满门老小,又是会落得怎么一个下场?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琪会在祠堂之内和自己所这些话了。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真就万死难辞其咎,更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他只觉身体一虚,整个人都快要瘫坐在地了。 李琪连忙上前,一把将父亲搀扶住。 “爹,醒醒吧。” 李琪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晰。 “儿子劝您不要想着什么淮西同僚了,我听闻过一句话,为官有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李琪知道再多说也没用了。 第七章 百官质询 接下来的抉择权,就是要交给李善长自己了。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老爷,老爷,胡惟庸大人,汪广洋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大人,此刻正在前厅,说是想要立刻面见您呢。” 门外传来了老管家李庆惶恐的声音。 听到这几人的名字,李善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强行站起来身子。 看向了身旁的李琪:“琪儿,跟我一同过来吧,见一下几位……叔叔伯伯。” “是。” 李琪没有多说。 听到胡惟庸这个名字,李琪只觉听到了催命符,实在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但为了自家老爹不上这几个家伙当,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李善长此刻也明白,这几位同僚应当是得到了消息后,第一时间便相约问罪了。 韩国公府前厅,一位侍女正慌慌张张的收拾着打落再在地的茶杯。 出门之时,差点撞到了匆忙赶来的李家父子。 两侧位置,已经坐下了数位身着各自公侯常服的重臣。 李家父子进门之后,众人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射了过来。 这些目光中,有着失望,有着愤怒,有着不解。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即便是身居高位的李善长,眼神都有些躲闪。 李琪见到老爹的样子,知道他还没有完全的释然。 便整理了一下衣装,上前拱手。 先行开口:“诸位叔伯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晚辈今日在御前奏议锦衣卫一事心存疑虑吧。”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扯下了这层遮羞布。 既然自己老爹不好出马,那自己便代父出征。 对于官场之上的种种,李琪没有经验,也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 听到李琪先开口,即便是李善长都微微一愕。 “放肆。”为首的一名身着深紫色常服的男子,此刻一拍桌子,大声怒叱道:“黄口小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李相,你便是如此管教儿子的?” 李善长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身份地位还摆在这里,自然可以称之为相。 周围几位大臣同样深深皱眉,面色不悦。 李善长并未开口,他也想要看看,儿子会如何应对这场血雨腥风。 刚刚李琪的那些话,让他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多了几分期待。 即便是面对兖兖诸公败下阵来,也算是一次历练了。 “汪伯父此言差矣。”李琪依旧一脸轻笑,面色没有波动。 说话之人是如今的右丞相汪广洋,同样是淮西勋贵中的一流人物。 此番前来问询,便是汪光洋发起的。 “设立锦衣卫,本身就是晚辈一人的主张,此事已经向陛下陈情清楚,和家父并无关系。” “诸位叔伯若是有所异议,可以去询问陛下,若是不便,晚辈可以答疑。” 李琪一开口,便搬出了朝堂之上的那位天子。 此番他们前来问询追责,本身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朋党一词,自出世以来,便是为士人所忌惮的。 这话一出,原本怒气冲冲的众人,气势瞬间低了几分。 “哼。”汪广洋冷哼一声,还是不将李琪放在眼中。 李琪的纨绔之名早就已经传遍京城,众人自然不相信这建议是他想出来的。 只以为这是李善长无计可施,无颜面对众人,推出来挡刀的。 便依旧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又该作何解释呢?” “晚辈实在不知,诸位叔伯要什么解释?” “设立锦衣卫一事,不过是为解君忧,所言所行无非一个忠字。” 李琪佯装不知,皱眉说道。 又突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朗声道:“难不成,小侄错在了这个忠字?”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胆敢回应的。 扯虎皮,拉大旗。 李琪也清楚如今没有任何官位在身,想要和这帮老油条较劲,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李家郎君休要胡言,在场无一人对于陛下不忠的,但我等之忠,并非趋炎附势,逢君之恶的忠。” “想要创立这等鹰犬组织,难道是想要陷李相于不义,给陛下留骂名于千古吗?” 紧挨着汪广洋的一名大臣,漠然开口。 见此人说话,李善长的眼中明显带着些许异样。 这胡惟庸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身为相国位极人臣,可以说是自己最为亲密的伙伴了。 谁知今日居然一同前来,丝毫不念旧日的情谊。 逢君之恶? 听到面对给自己戴的帽子,李琪只是轻笑一声。 “这锦衣卫的设立,本就是为了惩治贪官污吏,查处结党营私,对于朝廷不忠之人。” “我是为了朝廷法度,同样是为了江山社稷,小侄不知,哪里是逢君之恶了?” 李琪再度将自己摆上了高位。 别问,问就是江山社稷,就是朝廷法度。 “难不成。”李琪又是一顿,恍然大悟道:“各位便是那贪官污吏,便是结党营私之人?” “竖子安敢!” “狂妄,狂妄至极,这便是李相的家教吗?” “血口喷人,罗织罪名,心思如此歹毒,难怪能想出设立锦衣卫这等恶毒之事。” 在场的众臣,此刻丝毫没有了礼仪,对着李琪便开始大声指责了起来。 整个厅堂之内,就如同瞬间炸开了锅一般。 这些位高权重的淮西大佬们,何曾受过这么一个小辈的当面羞辱。 再看作为主事人的李善长,此刻却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家儿子。 任由这个逆子狂悖犯上,居然未发一言阻止,更是怒不可遏。 其实如果是说结党营私的话,最大的结党营私,就是李琪身后之人了。 李琪能理解他们的心思。 就像千辛万苦挤入社团的小马仔,抬头一看,发现老大居然是卧底。 想让他们散伙也就算了,甚至自己创立了一个扫黑部门。 “李家郎君当真是好利的牙口,李相难道就没什么说的吗?” 胡惟庸再度看向李善长,似乎是想要他开口。 李善长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在对上了李琪的目光后,便闭上了嘴巴。 李琪今日在堂上所说之言,隔日便会传遍整个淮西勋贵,乃至于文武百官的耳中。 第八章 六十正是奋斗的时候 而这,正是李琪想要达到的效果。 否则让李善长和他们藕断丝连,必然是会成为大患的。 “今日李家郎君之言,吾等铭记于心,告辞!” 汪广洋一甩衣袖,知道今日是得不到一个结果。 语气在这里继续嘴炮,还不如先行回去写折子,痛斥设立锦衣卫乃是桀纣之举。 其他大臣见此,同样是纷纷甩袖离去。 在众人大多散去之后,胡惟庸才缓缓起身。 走到了李善长的面前,深深拱手。 “李相对我如同父母一般,提拔之恩自然不敢相忘。” “日后若是有所求,学生必当赴汤蹈火,今日叨扰了,我等先行告辞。” 胡惟庸的一句话轻描淡写,但李琪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冷意。 而这些话也表明了,他想要和李善长割袍断义了。 若是继续以李善长的门生相称,必然会被淮西勋贵所排斥。 曾经能够让他青云直上,高居相位的身份,却被他弃之如敝履。 转瞬之间,整个厅堂之内都已经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李家父子两人。 那些仆役们,早就已经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退避三舍了。 李善长有些呆滞的坐在椅子之上,望着洞开的厅门,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琪儿,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 李善长抬起头,双眼有些茫然。 李琪见父亲如此,心底不免有些酸楚。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一手操办,为的就是和那些勋贵们断绝关系。 可以说是他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毁掉了父亲这么多年的经营。 但他是看得到未来,是知道那些淮西勋贵们,以后会一个个的走上断头台。 李善长确实局中之人,根本不可能跳脱出来看到未来的。 心底便生出一种,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悲戚感。 “风物长宜放眼量,父亲如今天下未定,您大可以放眼尚未安定的北方。” “如今只有跳出这官场的泥潭,才能够为大明,为陛下,也为您自己挣得一份无可指摘的功业。” “唯有如此,才能为我们李家,挣出一条活路!” 李琪一只手搭在了父亲的肩膀之上,安慰道。 如今明堂之上那位,虽然刀鞘尚在,但心底却如同明镜一般。 这淮西勋贵依旧是依仗,他才没有动手,但若是继续深陷其中,可就无法抽身了。 与其坐吃山空,不如为君分忧,着眼于北方和西南。 李琪的话如同洪钟大吕一般,让他彻底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与此同时,看向李琪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欣慰起来。 原以为李琪是只知走鹰斗犬的纨绔子弟,谁知道居然怀秀于心。 “我老了啊。” 李善长轻笑一声。 李琪闻言,心底一慌,忙道:“说什么呢爹,您现在年不过六十,正是奋斗的好时候,你要支棱起来啊。” 如今解决了最大的隐患,李琪可不想老爹心中志气全消。 他还是要奋斗的,如果不奋斗的话,哪里有自己的荣华富贵? “对,六十岁正是奋斗的时候。” 李善长点了点头,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这几年来外贼未安,他却将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朝堂斗争之上。 虽然权势日渐高涨,却全然忘记了还有贼人未靖,山河未收。 “琪儿,你感觉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刚才的经历让李善长有种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感觉,已经潜意识的尊重起了李琪的意见。 不得不说,李琪现在的一切都让李善长感觉到陌生。 前几日还是青楼押妓的混账纨绔,如今沉着的让他有些害怕。 “父亲,朝堂之上尽量远离淮西派吧。” “今日虽算不得完全的撕破脸,结为仇家,却间隙已生,想必他们在心底,早就已经将你从淮西派中除名了。” 李琪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好,爹听你的。” 李善长重重点了一下头,算是下定了决心。 如今大明朝虽然初立,但着实是有着太多的隐患和不安了。 西南有着大理段氏,明升建立的大夏政权尚未收服,但他们的实力仅可自保。 这两处势力,不过是偏安两地,只求不被进攻,更没有进攻中原的想法。 一旦是大明对于他们动手,有着汤和,徐达,蓝玉这等猛将,弹指可收。 朱元璋已经对于大夏政权,有着收服之心了。 真正有挑战的是辽东地区的元朝残余势力,以及漠北建立起来的北元政权。 他们对于整个汉地,依旧是虎视眈眈。 一旦遇到了反击的机会,必然是会挥师南下的。 后续朱元璋为了彻底的消除这些残余的势力,多次挥师,历经十数年才总算将他们有生力量彻底消灭。 除此之外,西域和乌斯藏国,虽然无入主中原之心,但依旧是要多多防备。 有着这些隐患在,老朱暂时肯定是不会大开杀戒的了。 想到这,李琪便没有继续想下去了。 这些事情有老爹这种当权之人考虑,自己只需要考虑怎么做好纨绔就可以了。 …… 皇城之内。 朱元璋盘腿坐在卧榻之上,即便时至戌时,尤未安歇。 面前如山一般的奏折,此时只剩下最后的几本。 马皇后心疼的拿出一件锦袍,披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关心道:“如今有着两位相国在,干嘛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 “咱家就是个劳碌命,没办法。” 朱元璋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今日这奏折怎会如此之多呢。” 马皇后皱了皱眉,不免有些疑惑。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怒色。 冷声道:“午时才传出去锦衣卫的消息,甚至我这边还不置可否,如今反对锦衣卫的折子,就已经如同潮水一般了。” “那,陛下认为韩国公这法子如何?” 马皇后反问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挺对我胃口的。” 听到这,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他便能想到百官们的反应了。 “小子?”马皇后微微一愣,有些不解:“这设立锦衣卫难道不是韩国公献出的计策吗?” 第九章 上朝 朱元璋摇摇头,沉声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细细一琢磨,如今的他应当不会出此计策。” 李善长如今虽是名义之上隐退,但依旧是韩国公,依旧是太师之位。 可以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 每日府邸都是门庭若市,不知多少高官富商,来往如云。 按照朱元璋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设立锦衣卫的。 这个提议,大概率就是李琪自己想出来的。 至于这个纨绔为什么突然开窍了,就是他好奇的点了。 “若是如此,这李琪当真是个多智啊。” “陛下,那对于设立锦衣卫之事,您是怎么想的。” 马皇后有些困惑的问道。 若是寻常妃子问出这句话,不死估计都会脱层皮。 别说后宫干政,即便是后宫问政都是国之大忌,但她却是例外。 可以说现在的大明朝,有着三个身份是最稳的。 最稳的皇帝自然是朱元璋,最为的太子非朱标莫属,以及她这位最稳的皇后。 “现在其实是有些太早了。” 大局未稳之际,若是设立起锦衣卫,必定是会引起群臣非议的。 正因如此,他才提出再议。 历史之上,在胡惟庸事发之后,这个组织才有机会,才有理由设立。 在罢黜了丞相之后,自然是皇权一家独大了。 这也是为设立锦衣卫,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如果陛下感觉有阻力的话,不如再问问李家那小子,如何推行更好,指不定他有什么鬼主意呢。” 马皇后的提议,让朱元璋眼前一亮。 朱元璋一拍大腿,大笑一声:“妹子好主意啊,头疼让他头疼去吧!” …… “上朝?” 李琪尚未醒来,便被一堆侍女簇拥着,穿戴好了衣装。 匆匆来到客厅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内廷的杜公公特地来传话,今日上朝需要带你一起。” 李善长点点头,心底同样是敲起鼓来。 不知这陛下究竟是怀着什么想法,竟然想要李琪一同上朝。 “好,好吧。” 李琪苦笑一声,却是无奈。 虽不知是何事,但可以确定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的天色甚至都没有蒙蒙亮,掌灯之人走在前方,两台轿子一摇一摆的前进着。 真是有精力啊。 李琪不禁腹诽了一句。 如今不过四更天,放在自己那个时代不过三点钟。 这还是李善长的府邸临近皇宫,若是有些买不起皇城中宅邸的小官,甚至两更天就要起床。 这并非是一次两次,而是每日不辍。 像这样的每日不辍的早朝,朱元璋一直维持到他病逝为止。 这也让李琪想到了老朱家几位不知早朝为何物的孙辈。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两人便已经来到了午门外。 李善长虽说功勋卓著,但来到了午门之外,依旧需要下轿行走。 不过和身旁那些小跑而过的官员不同,李善长有着赞拜不名,入朝不趋的特权。 “韩国公!” 一名内侍早就已经等在了宫门口,见到李善长后微微躬身。 “杜公公,有何事吗?” 李善长点点头。 杜远可以说是内侍之中,少有的能够接近朱元璋的人。 虽然称不上心腹,但传话之事,多数都是交于他的。 许是因为古来宦官专政屡禁不绝,所以朱元璋对于宦官向来都是鄙夷的。 不仅是对于宦官的官位极为限制,最高不过四品小官,远低于外朝的官员。 甚至明令禁止,这些宦官读书识字。 可以说是从源头处斩断了宦官参政,就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便没有参政的可能。 “陛下有命,让国公爷一同领着小国公上朝参见。” 杜远忙道。 “一同上朝?” 听到这话,不仅李琪,李善长都有些意外。 李琪心底微微一慌,没来之时,他便知道自己过来绝对不会有着什么好事。 如今让自己随父上朝,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宫门外,聚集的朝臣越来越多。 不少人见到李善长后,都会上前拜见,搭话。 当然,淮西帮的那些人,在见到李善长之时,面色却都有些挂不住。 毕竟昨日才前往他家问罪,如今自然不好打招呼。 一帮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 虽有锦衣卫这一遭事,让李善长在群臣中的威望有所减损。 但他的地位毕竟摆在这,多数官员在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心照不宣的不提此事。 “数年不见,没想到琪儿竟长得如此俊朗了。” 一阵笑声传来后,一位身形高大的武将虎步龙行走上前来。 李琪略一思索,脑海之中便有了眼前这名武将的印象。 连忙拱手道:“汤伯父。” 眼前这人便是汤和,当年朱元璋尚在郭子兴手下之时,汤和便追随于他。 如果论资排辈起来,唯有徐达能够和他相提并论了。 论起军功来,虽称不上功勋卓著,但仅仅是从龙这一功,便已经能够让人无法忽视了。 如今虽然只是侯爵,但晋升公爵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平日里面少和鼎儿厮混,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读读圣贤书。” 汤和点点头,苦笑一声。 他口中的鼎儿,便是他的长子汤鼎。 南京城也就这么大,纨绔圈子本身也没太大。 汤鼎作为汤和长子,自然是有资格混迹其中的,平日里面没少和他厮混。 虽然汤和算得上是淮西勋贵,但却并没有拉帮结派之心。 他是能够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是来自于皇权,而并非是其他勋贵的帮衬。 “百官上朝。” 内侍尖细而又悠长的唱喏之声响起,穿透晨雾。 群臣纷纷排班列队,文武分行,作为国公的李善长自然是行在最前。 进入奉天殿内,龙椅之上,并无一人。 伴随着内侍再一次的唱喏,朱元璋这才在簇拥之下,缓步上前。 一番复杂的礼仪之后,早朝这才正式开始。 朱元璋环视一周,李琪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他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司礼监太监高声宣道。 短暂的寂静后,朝议开始。 户部汇报了南方几个行省的秋税收缴情况,工部禀报了黄河某处堤坝的修缮进度…… 朝议着实有些无聊,让本就睡眠不足的李琪有些昏昏欲睡。 “陛下!臣有本奏!” 第十章 锦衣卫筹备 在奏报完成后,一名御史大步向前,躬身道。 “昨日臣下风闻朝中有锦衣卫之议,实乃祸国殃民之毒瘤!酷吏之所为!非仁君之道也!若设此獠牙,必将百官噤若寒蝉,重蹈前朝覆辙!” 御史唾沫横飞,情绪激昂,仿佛下一秒就要以头抢地。 “好家伙,正题来了。”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李琪,被这一句话猛然惊醒。 这名御史说完之后,又是几位文臣紧随其后,开启了复读。 仿佛这锦衣卫一设立,以后这大明朝就要亡国了。 “众卿忧国忧民之心,朕已知晓,李琪。” 朱元璋并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李琪。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奉天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其中大多数官员,对于这未曾谋面的少年并不相熟。 顶多是在他人的介绍之下,知道他是李善长的儿子。 而昨天那些兴师问罪的淮西派官员,看到他后则是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李琦已经是从一位旁观者,变成了局内人。 即便他想要置身事外,也都没这个可能了。 “草民李琪,叩见陛下。” 李琪压制住有些翻涌的情绪,出列躬身。 “此等疏奏乃是你提出的,如今诸位大臣说你是包藏祸心,你如何看?” 朱元璋一手祸水东引,直接置身事外。 对于这一切,秦硕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李善长则是有些担忧的望向儿子,担心他一个不慎,便会落入这些言官的圈套。 “诸位叔伯所说的祸心,草民倒是没有,有的只是一颗拳拳忠君爱国之心。” 李琪拱手答道。 “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为了我大明江山永固,并无他想。” 第一句话,李琪便开始为自己定下基调了。 那名最先启奏的御史走上前来:“陛下,一旦设立此等密探,兴诏狱之议,必将使百官人人自危,道路以目,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国。” “李琪,你怎么说?” 朱元璋将目光转回李琪。 “陛下,草民感觉这位御史大人所说的没错。” 令人意外的是,李琪居然没有反驳。 此话一出,整个奉天殿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朱元璋的眼神中,闪现出一瞬间的错愕。 他原以为能够听到一场精彩的辩论,谁知是对于这御史的随声附和。 这李琪终究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估计是碰到这大场面之后,心底便有些发憷。 就连那慷慨激昂的御史都有些懵了。 自己这边刚准备火力全开,对面就直接投了。 让他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力道再大,也没了用处。 淮西派的群臣一个个面面相觑,嘲弄之意更是昭然若揭。 这李琪果真还是个草包,只是被御史这么一吓便怂了! 李善长一口老血差点没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 刚才那点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欣慰,瞬间消弭于无形。 李琪仿佛没看到满殿的“关爱智障”眼神,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朗声道:“正如御史大人所说,人人自危,道路以目,这必然会使得国将不国。” “既然如此,草民又有一事要奏。” 话锋一转,李琪又道。 “说吧。” 朱元璋点点头,只感觉有些心累。 “草民想要陛下裁撤一个朝中的一个部门,这个部门同样是让百官人人自危,道路以目。” “刚刚听完这位御史大人的启奏,我才豁然开朗。” 李琪腰板一挺,继续说道。 “什么部门?” 朱元璋也有些疑惑。 “此等机构执掌风宪,纠劾百官,手握言路,可凭‘风闻’奏事、动辄令朝臣身陷囹圄之机构。” “刚刚听这位御史大人一说,在下便想到了这个部门的权柄和祸患,似乎和锦衣卫并无不同。” 李琪朗声道。 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人精,听完这句话,自然知道李琪剑锋直指的是哪个部门了。 他所说的正是督察院。 “你胡说,督察院乃是代表朝廷纲纪、清流所系的言官衙门,怎可身为毒瘤的锦衣卫相提并论!” 那御史大吼一声,一时间失了仪态。 “竖子安敢狂言。” “督察院乃是陛下所设,专司监察,岂是那等暗探鹰犬可比!” “陛下,请求将此竖子治罪。” …… 短暂的死寂后,几位都察院御史须发皆张,脸色铁青。 指着李琪便开始李生呵斥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前用物理的方式解决掉李琪了。 “安敢咆哮朝堂!” 李善长大喝一声,总算是止住了几位御史的嘴巴。 对于李琪的这些话,李善长也只觉狠毒。 那御史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自家儿子这举动,可以说是将天下言官都推到了对立面。 甚至要直接撅了人家的祖坟,要废掉督察院。 别说是他们,若自己是个御史,估计也想要将他诛杀了。 面对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指责,李琪依旧是面不改色。 只要他们越着急,那么主动权就越在自己手上。 “陛下,这督察院同样是直达天听,同样是监察百官,风闻奏事,一言可定百官生死,和那锦衣卫又有何不同?” 李琪看向朱元璋,目光灼灼。 其实李琪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在混淆监察权而已。 这锦衣卫和督察院,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门。 不过锦衣卫背靠的是皇帝,而他所有的权力来源,都是皇帝。 督察院的权力则是来自于百官自己,只要是权力够大,完全可以影响风向和舆论。 一个是大明的行政机构,是法定的行政机构。 而另外一个则是皇权的延伸工具,将皇权插入到了百官之中。 但李琪如今的做法就是将水弄浑,然后将所有都推给朱元璋决断。 “为了避免江山永固,肃清朝堂的纲纪伦常,若是继续让督察院如此下去,苍生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请陛下决断!” 李琪此时在等待,等待着朱元璋最后的命令。 李善长怔怔的看着自家而已,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昨日他能够在家中逼退群臣,如今又是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 可以想到,若是李琪能够这样成长下去,日后必定能够成为他李家的中流砥柱。 朱元璋没有说话,点着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一身的威势,让群臣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等待着他的决断。 “李琪。” 第十一章 锦衣卫筹备 朱元璋再度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帝王后天的威势。 “都察院查纠不法,肃清吏治,乃是朝廷耳目,国之柱石,岂可轻言废撤,此言乃是胡闹。” 虽然听起来像是怒叱,但语气却十分的平缓。 那几位御史听到此话,自然是得意洋洋,一张老脸满是得意。 如今他们就想要看看,陛下是如何处罚这等恶贼的。 “不过念在你一心都是为了大明,出此胡言,也是对于朝廷百官之事并不熟知,同样是在情理之中,并不罪责。” “锦衣卫一事,朕还是需要更加详实,更加稳妥一些的章程,如此心底才能有着计较。”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声音陡然升高。 “李琪,既然此议是由你而起,那么朕命你,即日起,以白身入职拱卫司,暂领锦衣卫筹备一职。” “一月之内,你要草拟一份奏折上奏,详尽的介绍和划定一下锦衣卫的职权边界,形式章程。” 话音刚落,满殿肃然。 那些言官也不敢多说什么,知道这是陛下决心已下。 如今将李琪封为锦衣卫筹备,就是在为筹建锦衣卫做准备。 李琪同样是心中凛然,其实是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 原本还能好好的做个纨绔,如今却要费脑子做实事了。 恼火! 而且锦衣卫无论是建立与否,和朝中那些大臣的梁子,都会结下。 估计以后的日子想要安稳,都不是一件易事了。 “草民,谢恩。” 想到这,李琪无奈拱手。 “除此之外,南北科举之事,你同样是为朕解了一个难题,此事当赏!” 朱元璋再度开口,朝臣中又是一阵小小的喧闹。 南北科举他们自然知晓,而朝中同样是有着南北两大集团的。 而南北科举一议出来之后,无疑是动了南方集团的蛋糕,让北方集团十分欣喜。 如今朱元璋才朝堂之上说出这件事情,其实就已经算是对李琪的赏赐了。 可以想得到,南北分科一议出来之后,绝对是能够让北方士子对于他感恩戴德的。 “陛下,小儿不过是道听途说的一些言论而已,无需赏赐,如今得见天颜,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 李善长这时却站了出来,婉拒道。 “那好,一月之后,若是李琪你能够拿出一份章程,那就一同赏赐,退朝。” 说完之后,朱元璋便站起身在。 在百官的迎送之中,离开了大殿。 朱元璋刚刚离开,奉天殿内就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议论之声。 不少人的目光,都是落到了李琪这个十六岁少年的身上。 当然,多数人的目光都是有些不善的。 李琪自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了,他从奉天殿中出来后,一直都是有些懵的。 不知这老朱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居然想要让自己筹建锦衣卫。 如今他年不过十六,即便是在这个普遍早婚早育的时代,都算得上是年少。 要资历没有资历,要武力没有武力,从小纨绔根本看不下什么圣贤之书。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靠谱的主意。 奈何君命不可违,即便李琪心中再怎么不愿,都需要接下这个差事。 一路之上,父子两人倒是一直在谈心。 面对陛下这个颇显草率的决定,李善长同样是心底打着鼓。 这是一个里外不讨好的差事。 如果做好了的话,估计得到的赏赐和锦衣卫绝对有着关系。 这是他不愿的。 若是做不好的话,则是会成为言官攻伐的重点。 对于那些言官,李善长自然十分了解,其中有着不少甚至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一个个小肚鸡肠,即便是微末小事,不会被他们无限扩大。 何况李琪今天和他们正面硬刚,甚至提出了裁撤督察院的疏奏,算是和他们彻底结下了仇。 除此之外,李琪还了解一下拱卫司这个部门。 拱卫司乃是大明朝的三品衙门,前身是大内亲军都尉府。 顾名思义,就是拱卫皇城安全的。 平日里面只有着两种作用,第一是负责皇帝日常的护卫和仪仗任务。 第二则是承担秘密侦查与诏狱审理职责。 第一点自然是无可厚非了,而这第二点在一开始设立的时候,就得到过不少言官的非议。 而在这拱卫司之中,有着四成都是武将勋贵之后。 可以说是那些二代们镀金的地方,拱卫司待上几年之后,都是会各自分散在军中各个位置的。 除此之外还有着四成,就是军中各地卫戍部队的精锐了。 如果都是那些武将勋贵之后,那皇城的安全肯定是保卫不了的。 不能够指望着一堆锦衣玉食,跑过来镀金的二代们有着多强的战斗力。 原先这拱卫司是隶属于一品大都督府的,前两年却被独立了出来。 如今掌控拱卫司的指挥使,名为毛骧。 这个名字秦硕并不陌生,他同样是历史中锦衣卫第一代指挥使。 不过他在任上,做过最为出名的事情,便是十年后的胡惟庸案。 可以说在他铁血的手段之下,将胡惟庸案办成了铁案,无法翻供的铁案。 短短几年之间,死在他手下,死在锦衣卫手下的达官显贵,以及其家属何止上万。 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屠刀,朱元璋指向哪里,他的刀刃便会往哪里挥舞。 刀锋所至之地,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胡惟庸,蓝玉,乃至于李家都是被他所灭。 如果让李琪描述对于他的第一印象,那就是狠。 “对于那位拱卫司的指挥使,你还是需要小心一点的,估计他不会太过配合。” 快要走到家的时候,李善长突然提醒了一句。 “怎么?” 李琪有些困惑。 自己和他同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无论是自己提到的锦衣卫,还是南北分科,和武官的干系并不算太大。 “按照我的了解,他对于勋贵子弟似乎向来有所不满。” 李善长答道。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汤鼎现在应该就是在拱卫司之中吧。” 李琪眼前一亮,好奇问道。 第十二章 裁撤仆役 他所说的汤鼎,正是汤和的大儿子。 记忆中,自己当初便是和他混迹在一起的。 因为汤鼎的年纪比较大,在那一帮纨绔之中,便有着一个老大哥的地位。 老二则是徐达的大儿子徐膺绪,年纪比汤鼎稍微小一点,但比李琪要更大。 在年初的时候,汤和实在是不想要看他似乎厮混下去。 便在汤和各种的生拉硬拽之下,他便安排到了拱卫司。 所以这大半年的时间,李琪都没见过他了。 “是的,不过他倒是受到了特殊照顾。” 李善长点点头,明显是了解过这件事。 “那自然,他父亲可是魏国公,武将必然是会给他三分薄面的。” 对于这个,李琪倒是不意外。 李善长摇摇头:“我说的照顾,可能和你想的有所不同。” “在毛骧的照顾下,他每日的训练量是普通勋贵的两倍,即便是休沐之时,都不许回家探亲。” 李琪倒是不担心毛骧给自己穿小鞋,此番他过去又不是镀金和参军的,只是待上短短一月时间。 自己还是白身进去,更算不得他的手下,更不担心他会为难自己了。 奉诏入朝奏问,在寻常人家自然是一件大事。 但在李家,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次,奏问的对象则是从李善长换成李琪。 尚未到家,李琪便见母亲李氏焦急的站在门口转悠。 十多名侍女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倒是显得十分滑稽。 见到父子两人的身影,便连忙迎了上来。 对着李琪上捏捏,下碰碰的,就像担心他少了一块肉般。 “娘,我没有少一块肉。” 李琪苦笑一声,既感觉可笑,心底又不乏暖意。 “你看看你这孩子,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氏皱着眉头,责备了一句。 “你儿子今日在朝堂之上倒是出了风头,今日还混了一个白身官职。” 李善长苦笑一声,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爹,娘,先行进去,我有些事情和你们说。” 李琪却拉着两人,先行进入了宅邸之内。 屏退左右后,李琪坐在侧位。 开口便道:“父亲,我想问一下,家中的仆役加上侍女,一共有着多少人?” 李善长微微一愣,明显没想到李琪会问出这个问题。 一旁的李氏先开口:“你爹倒是不关心这个问题,家中侍女两百多人,仆役加上守卫也是两百多人,杂七杂八加起来提供五百多人吧。” 听到这个数字,刚刚吞下去的一口茶,李琪差点喷出来。 李家并非什么大家族,除却弟弟之外,一大家子也就只有着这三个人。 李善长身居高位,但却并没有迎娶妾室。 那就相当于,这五百多人也就伺候他们三人。 其中多数人,李琪就连面都没见过。 李善长如今的俸禄乃是每年四千石,其实换算一下的话,大概二十万斤左右。 管这五百,完全是足够的。 除此之外,朱元璋出手阔绰,当初在封爵之时,一口气便给了李家四千亩的良田。 为了搭配这四千亩的良田,甚至配给了一千五百位的佃农。 这些佃农的收入无一例外,全部都归李善长所有,这又是一笔恐怖的收入。 除此之外,逢年过节,大小官员送的礼物,礼金,同样是堆积如山。 洪武年间,虽然对于贪官污吏,向来都是心狠手辣。 但像这种无伤大雅的送礼,老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寒了老伙计们的心。 大多数人之所以跟随老朱打江山,都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太平,为的就是一个荣华富贵,建功立业。 所以在财富这一方面,就算李琪再怎么败家,估计都是能够活上几辈子的。 如果除却皇族的话,在明初的大臣之中,着实是没有几位能够比李善长更加富裕的。 在得知这些之后,李琪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宫的一角。 当初看红楼梦的时候,便感觉奢靡的有些不像话。 如今他们李家比起那红楼中的荣国府,宁国府,还是要强盛多少倍的。 李琪放下茶盏,沉声道:“府上这五百多仆役,未免太过奢靡了吧。” 李善长眉头一皱:"我李家位列国公,府邸占地数十亩,若无这些人手,如何打理?" “父亲,”李琪摇头,“陛下崇尚节俭,宫中用度尚且精简。咱们府上养着五百人,传出去像什么话?” 李氏却有些不安地捏着手帕,忧心道:“可这些人大都是府中旧人,若贸然裁撤......” “母亲放心,”李琪安抚道,“这并非要全部遣散,只需留下必要的丫鬟,护卫,约莫两百人足矣,其余人等,可按年限给予遣散银两。” “你是担心这府中有眼线吗?” 李善长有些不解。 李琪摇摇头:“锦衣卫筹备在即,儿子不想要给别人留下话柄,再者府中确实是有些奢靡过度,现在陛下是不追究,但还是小心点为妙。” 毕竟人多耳杂,自己还得罪了那些言官。 按照他们的性格,估计会拿这个做文章。 “除此之外,咱们不是还准备扩大宅院吗?这个也就算了吧。” 李琪继续说道。 “这么大地方够了吗?你以后还是要取媳妇的,生下十几个儿子就不够用了。” 李氏则是扒着手指,在那盘算了起来。 “你也就别在这里闲操心了,儿子长大了,心中有自己的计较。” 李善长摆摆手,无奈道。 这裁撤仆役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为了避免麻烦,李家给出的遣散费十分丰厚。 一个个拿到遣散费后,都是喜笑颜开。 当然也有着一部分,十分失落的。 宰相门前五品官,能够进入这韩国公府,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鸡犬升天。 即便是和人吹嘘起来,都是格外有面子的。 有着五百多人,精简一半人数,着实是有些麻烦。 但李氏持家能力还是让李琪有些惊叹,不过一天时间,便将冗余的仆役打发走了。 整个宅子少了一半的人,倒是冷清了不少。 早上更衣的丫鬟,也只剩下了两个。 虽然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那万恶的封建主义生活,但是为了不让老朱因为这些盯上自己,也只能够忍痛遣散。 第十三章 拱卫司 汪府的门外车马停了一条街,府内同样是人声鼎沸。 进入大多数的淮西勋贵,都齐聚一堂。 “汪相,那李家的小儿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了,难道咱们不做一点什么吗?” “若是真的让他建立起那个鹰犬组织,那咱们就是大祸临头了。” “咱们的上书,都被陛下那边打了回来,明显是心念已定。” …… 勋贵们你一言,我一语,让汪府吵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胡相国,你是怎么想的呢?” 汪广洋只觉一阵头疼,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胡惟庸。 “如今陛下心念已定,私以为咱们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面继续纠缠下去。” 胡惟庸抿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 “难不成,就看着他胡作非为吗?” 汪广洋有些不满。 胡惟庸摇摇头:"汪相,可还记得上月浙东奏折之事?" 汪广洋瞳孔微缩,点头:“自然记得,那是刘伯温门生所上,请求减免浙东茶税的折子,被陛下朱批沽名钓誉打了回来。” “陛下的心思很清楚。”胡惟庸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录,"这些依附刘基的官员,近来奏折全数留中不发。" “那你的意思是,陛下想要对他们下手?” 汪广洋眼前一亮。 “下手倒是不至于,但因为刘基对于他们心生不满是有很大可能的。” 胡惟庸摇摇头,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 汪广洋继续问道。 胡惟庸伸手从袖口之中取出了一张纸,接着便摊开了众人面前。 “这些都是和刘伯温关系交好之人,其中不少都是他的门生故吏。” 说到这,他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 三日后清晨,李琪身着素色直裰,腰悬牙牌,独自来到拱卫司衙门。 拱卫司作为皇帝的亲军自然是驻扎在皇城之内,但未到宫城位置。 整个拱卫司的规模不小,一共有着三个千户所,加起来一共有着三千人左右。 再加上是皇帝亲军,地位之上,自然是十分尊崇的。 进入到拱卫司之后,出示了牙牌,守卫才让进入。 刚踏入拱卫司大门,便听见校场方向传来阵阵操练声。 循声望去,只见数百名身着飞鱼服的军士正在演练刀法,动作整齐划一,刀光如雪。 “小国公来得倒是准时。” 在训练的军士前方,一名男子负手而立。 男子面容刚毅,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肃杀之色,一看就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 和眼前这些演练的士兵,气势上都截然不同。 “见过毛指挥使。” 李琪对着男子微微拱手。 “这位便是小国公了吧,陛下已经传了口谕,命我配合工资筹建锦衣卫。” “不过我拱卫司自有章程,公子若是要在此行事,还是需要遵守规矩。” 男子面色肃然,不冷不淡的说道。 李琪能听出毛骧言语间的疏离之感,倒也不在意。 作为天子亲军,本身就不允许他们和朝臣之间有着太过亲密的接触。 再加上亲军同样是只对天子负责的,他们也不需要讨好那些朝臣。 “如今尚在训练之中,不便离去,公子可以先去偏厅之中等候。” 毛骧拱手道。 “好,那我去偏厅等待将军。” 点头后,便在几名军士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偏厅之中。 刚刚在偏厅之内坐下,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之声传来。 “李兄,好久不见啊。” 一名浑身是汗的少年,别着腰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汤兄?” 见到来人,李琪微微一愣,试探性的问道。 来人应当是汤鼎,但和记忆之中的汤鼎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之前跟着自己混迹的纨绔汤鼎,明明是个弱不经风的白面小生,但如今却变成了皮肤黝黑的粗大汉子。 这不过一年时间,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两人之前关系便不错,虽然这么长时间不见,但略微一叙旧,便又回到了往日。 在得到李琪这次的来意后,汤鼎更是瞪大了眼睛。 “兄弟,你说我变化大,我看你是彻底变了一个人呢。” 半晌之后,汤鼎这才憋出一句话。 提出设立锦衣卫,提出废除督察院,朝堂之上怒怼言官,提出南北科举,无论哪一件都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李琪这短短两天之间内,全部都做了一个遍。 不过马上,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锦衣卫可是一个烫手山芋,你确定要接手吗?” 李琪苦笑一声:“不是我想接手,而是在陛下的安排之下,我已经是局中之人。” “确实如此,不过兄弟你放心,有我在,定会帮你。” 汤鼎的仗义倒是没变,拍着胸脯说道。 “倒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李琪摇头笑道。 距离作训完毕还有一段时间,汤鼎便带着李琪熟悉起来了拱卫司。 拱卫司很大,毕竟有着数千士兵驻扎。 在观察完了拱卫司之后,李琪心底已经知晓老朱让自己在拱卫司行走了。 拱卫司和锦衣卫十分相似的一点,就是有着独立的监察权,而且都是属于皇权可以直接调配的。 不需要经过中书省,尚书省他们的干预。 拱卫司还是更偏向于传统禁军制度的延续,为的是保护皇城的安全。 老朱在设立拱卫司的时候,应当是想要将拱卫司尽力的收为己用,建立一个直属于皇权的军队。 但因为时机不成熟,而且没有完全想好建立怎样的组织才搁置了。 正是他想要将拱卫司改成锦衣卫,才让自己行走拱卫司的。 “这毛骧你熟悉吗?他人怎么样?” 李琪看向了汤鼎。 汤鼎顿了一下,这才说道:“一个挺有能力的人,但本身就是出身寒门,背后又没有什么勋贵撑腰,全靠着陛下的赏识。” “他也是很早便跟随陛下南征北战了,练兵确实是有一手的,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不然不会让他当拱卫司的指挥使。” 这个评价算是挺高的了,毕竟勋贵子弟虽然多数比较废柴,但眼光却十分之高。 能够得到他这种评价,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十四章 毛骧 拱卫司本就是在皇城卧榻之旁,稍有反心便有攻入皇城的危险。 能够让毛骧作为指挥使,便能看出朱元璋对他的信任了。 拱卫司之中的勋贵子弟,多数都是仪仗,镀金的虚职。 真正有着战斗力的,还是那些来自于民间的普通军士,以及那些百战精锐。 平日里面那些勋贵子弟,十有八九都是不训练的,甚至还有挂着虚职一年来不了一次的。 汤鼎因为自己父亲的“特殊照顾”,这才和那些普通军士共同训练。 虽然汤府距离这里不远,但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 两人随便聊了一些之后,汤鼎便继续去训练了。 两位曾经的纨绔,此时也都成长了很多。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直到这时,毛骧才总算是抽出时间,来到了侧厅之内。 而他这次还带来了,拱卫司近年来的密报记录,以及拱卫司的内部构成。 这些对于拱卫司来说,都是绝密的档案了。 不过为了李琪更加便宜行事,朱元璋那边也下了命令,任意李琪调用。 “多谢指挥使。” 结果这些档案,李琪下意识的道谢了一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内之事。” 毛骧摇摇头。 “我想问一句,毛指挥使对设立锦衣卫是怎么看的?” 李琪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些案卷,而是先和毛骧攀谈了起来。 “护国安民,震慑宵小,君之利器。” 毛骧简单的形容道。 这算李琪这么多天,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对于锦衣卫的正面评价了。 “指挥使此言,倒是与朝中诸公大不相同。” 李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冷面指挥使。 毛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如炬:“这锦衣卫本就是天子亲军,何必在意旁人议论?倒是小国公,此番筹建锦衣卫,可有章程?” “倒是有着一些头绪,但这章程一旦拟定的话,估计会引起轩然大波啊。” 李琪苦笑一声,说道。 “为君分忧,倒是不必在乎朝廷那帮文官的想法。” 毛骧冷声道。 如今虽然大明初立,但文武之争却是自古有之的。 毛骧对于那些言官文臣的意见,甚至都不带隐藏的。 “多谢将军指点。” 李琪轻笑一声,拱手道。 …… 寅时三刻,奉天殿内烛火通明。 御史王衡手持牙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臣弹劾监察御史韩宜可……”王衡故意顿了顿,“收受贿赂白银三千两,庇佑浙东盐商,与国争利。” 话一出口,瞬间引得殿内一阵哗然。 被点到名字的监察御史闻言,几步上前,脸上满是怒色。 朗声道:“陛下,此乃无凭无据的构陷,微臣两袖清风,哪里来的白银三千两。” 就在此时,胡惟庸迈步上前,拱手道:“陛下,臣下已经查实,韩御史家中搜出了白银三千两,上面还盖着浙东盐商的戳印。” “胡说,简直是胡说,这是完完全全的构陷!” 韩宜可大喊一声,双眼狠狠的瞪着胡惟庸。 “陛下,刑部侍郎吴云同样收受贿赂,私自放走了死刑之人,获利两千两。” 又一名御史走上前来,读着笏板之上的文字。 …… 这几日,这样的剧情在早朝之中屡屡上演。 看着这一切,李善长只是微眯着眼,一言不发。 这几日被弹劾的官员,基本都是浙东派,和刘伯温关系极近之人。 就比如这刑部侍郎郑士利,便是刘伯温的同乡,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交好。 监察御史韩宜可则是当初被刘伯温举荐,才得到此等高位的。 还有昨日的太常寺少卿阮畯乃是刘伯温的门生,同样是来自于浙东,关系更加亲近。 令人疑惑的是,对面这明显有些反常的弹劾,皇上却丝毫没有疑惑。 在不经查证的情况下,便褫夺了他们的官位。 明显是他想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重新的清洗一下朝堂了。 若是以前还是淮西勋贵领头的他,面对这种事情,必然是首当其冲的打压其他派系。 但如今李善长只想要离这些人,离这些是非少一点。 在将这些浙东派的官员逐渐驱逐出去后,他们便替换上了自己淮西派的官员。 这段时间里面,淮西派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 毕竟伴随着自己这边人数的增多,他们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已经是越发的稳固了。 而他们所做出来的那些腌臜事,早就已经是自己人的监察御史自然不会提及。 一些对于他们的弹劾,更是被中书省留中不发。 原先对于李善长十分敬重的那些官员,此时都是对李善长有些不屑一顾了。 在他们看来李善长作为他们魁首的时候,几年取得的战果,甚至都没有这几天时间多。 …… “有趣。” 听完李善长口中的早朝,李琪则是有些不屑一顾。 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蠢,现在刘伯温刚刚告老还乡,他们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想要把持朝政。 朱元璋那是多么精明的人,估计早就将他们心底的小九九看出来了。 “先别说这个了,这几日锦衣卫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李善长恰时拉开了话题。 “大抵已经构思完成了,父亲您帮我看一下。” 李琪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是他初步的一些计划。 李善长倒是没多思考,便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张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开始表情还算正常,越看表情越阴暗起来,看到最后,双手都有些颤抖了。 “琪儿,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将这个呈给陛下。” 李善长抖了抖那张纸,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有什么问题吗?” 李琪点点头,疑惑的问道。 “看完了你这个锦衣卫的规划,为父感觉古之来俊臣,不如你远甚。” 李善长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其中最让他骇然的,是想要锦衣卫之中设立诏狱。 抓回来的官员都会关入到诏狱之内,十八般刑具能招呼的都会招呼上。 什么扒皮,凌迟,填草,仅是这名字,便能让人脊背发凉,两股战战。 第十五章 筹备完成 “乱世当用重典。” 李善长有这种表现,李琪早就能够猜想到了。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读的都是孔孟之书,自然对于法家一向都是十分畏之如虎狼。 在他们看来,只有秦朝那种苛政猛于虎的时代,法家才能够受到重用。 法家乃是霸道,而儒家则是王道。 自古以来,都是王道胜于霸道的。 一旦是用了重典的话,就会被加之各种各样的罪名。 何况李琪这加上的重典,还是有着偏向性的。 锦衣卫面向的正是他们这些官员,和一般的平民百姓,秋毫无犯。 放在刑法不严重的朝代,官员一些普通的罪行,顶了天也就是革职查办。 掉落项上人头的,只不过是少数而已。 “可是,这等严酷的刑罚,一旦实施起来的话,或许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善长皱了皱眉头,明显是感觉这个不合适。 刑讯逼供,以及各种刑罚一旦是用上,那么冤假错案估计就不会少了。 在这种有些反人性的刑罚之下,很多人宁愿死,都是不愿意挨下去的。 “虽然锦衣卫不受朝廷的约束,但可以通过内部的一些规则约束,这样也能给未来的锦衣卫加上一层枷锁。” 李琪点点头,继续说道。 对于这种担忧,李琪同样是早有准备。 所以对于历史之上的锦衣卫制度,还是进行了一些更改的。 就比如锦衣卫千户以上的任免,由皇帝来绝对,而并非是指挥使决断。 指挥使的任期限制在三年之内,一旦到达这个任期,就无法继续的连任。 每一年到达年底之后,六科给事中便有权力核查锦衣卫的案卷。 有了这样一种监督,估计能够避免一大批的冤假错案。 除此之外,勋贵子弟在锦衣卫之中的占比,绝对不能超过百分之十。 如果勋贵人数过多的话,内部或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缠和勾连。 李琪可不想锦衣卫这个组织,成为各个势力斗争的决斗场。 “决定权终究是在陛下手中,想必你心中自有计较,我便不必多说了。” 沉默了几秒后,李善长点了点头。 …… 坤宁宫,昭仁殿内。 “这么快便筹备好了?” 在接到疏奏之后,朱元璋自然十分意外。 原本给了李琪一个月的时间,他还担心这时间会不会太短,需不需要延长这个时间。 毕竟李琪未曾涉及过政事,想要白手创立起一个部门,确实是一件难事。 面对太监递上来的奏折,他同样有些好奇,但却没有多想什么。 打开了疏奏之后,他便认真的阅读了起来。 “宣李琪,”说道一半,似乎感觉不妥,补充道:“嗯,还有韩国公一同觐见。” 这算是李琪第三次进宫,比之前要更加自在不少。 坤宁宫作为朱元璋平时会见臣下的地方,守卫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森严不少。 整个坤宁宫很大,而其中一间不大的宫殿,便是昭仁殿。 在内侍的引荐之下,李琪父子俩很快便进入到了殿内。 “今日可知我招你来此,是为何故?” 朱元璋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李琪,问道。 “陛下,英明神武,天威难测,臣斗胆猜测是因为锦衣卫筹备一事,请陛下斧正。” 李琪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马屁,开口道。 “你的筹备我已经看了,整体是没问题的,但在有些地方还是略显不妥。” 朱元璋笑道,面对李琪的马屁自然受用。 “陛下,小儿如今本就年幼,童言无忌,他的这个筹备我也看了,里面确实有着很多地方有所不妥。” 没等李琪这边说话,李善长便急忙答道。 伴君如伴虎,他生怕自家儿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君主。 在他看来,这筹划中的锦衣卫确实有些太过于残暴,这手段望之令人胆寒。 “在我看来最大的不妥,就是这个锦衣卫的部门,有些太过于保守了。” “咱要的是能咬人的恶犬,不是拔了牙的狸猫。” 朱元璋倒是并不恼怒,而是皱着眉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倒是让李善长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时没了去处。 另外一边,心底有生出了阵阵寒意。 看样子如今的圣上,要比自己所想的更加重视权力。 “陛下所言极是,但如果猛虎不剃掉爪牙,雄鹰不给他套上枷锁,必然是后患无穷的。” 李琪先是赞成了朱元璋的话,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重八作为开国皇帝,锦衣卫在他的手中根本翻腾不了多大的波浪,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但后世却不可知。 历史上朱棣通过靖难之役夺位后,重新启用了锦衣卫的职能,并加强了其权力。 并且设立了诏狱,让其拥有独立的监狱和独立的审讯权。 逐渐的导致了后续东厂和锦衣卫合流,成为了厂卫格局。 司法上面形成的特权,并且逐渐参与到了朝政之中,逐渐成为一个权倾朝野的力量。 并且成为了宦官党同伐异的工具,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错案。 锦衣卫这种特殊机构的设立,本身就是特殊时期的组织。 朱元璋听完李琪的话,似乎同样陷入了沉思。 作为帝王心术的集大成者,朱元璋自然是能够想到这一点的。 朱元璋顿了一下后,这才开口:“此事,我先行和你父亲商议一下,你先行去御花园中转转吧。” “遵命,陛下。” 李琪倒是不像继续逗留,放下一句话后,便先行离开了。 这皇城虽然没有完全修建好,但依旧是有着一种巍峨气象的。 前世李琪倒是去过故宫,但那时候的故宫,只能算是景点,少了几分皇朝气象。 “小国公,当真是好福气啊,跟我来吧。” 一名内侍眯着眼,操着公鸭嗓颇为羡验的开口。 这皇城可不是寻常之地,本就庄重森严,是皇家专属之地。 别说是一个外臣的儿子了,若是没有特殊召见的话,即便是那些已经成年的皇子,都无法来到这里。 李琪对着内侍轻笑一声,倒是没有多言。 穿过了亭台楼阁,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御花园内。 第十六章 临安公主 花木扶疏,假山叠翠。 园中遍布名贵花木,虽是百草凋零之时,这园中依旧是绿树如茵,四时相同。 李琪在内侍的带领之下漫步其间,怡然自得。 “救命啊,救命啊。” 一阵喧闹之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一处荷花池,两名侍女手足无措的大喊着,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还能听到一阵水花扑腾的声音,应当是有人落水了。 李琪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来到了荷花池边。 纵身一跃,便跳入了水中。 池水冰凉,李琪也顾不得那么多,扑腾了几下后,便来到了落水之人的旁边。 一个转身,她便游到了落水之人的身后,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奋力的朝着岸边游去。 幸得这落水的女子身形消瘦,所以没费多少功夫,便将她拖到了岸边。 “静儿,静儿。” 一位衣着雍容的女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少女因为呛了几口水,脸色苍白,但意识逐渐变得微薄了起来。 此时还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李琪没有耽误时间,立马俯身查看。 一只手托住了女子的后颈位置,另外一只手则是按压上了她的胸口,开始有节奏的施救起来。 “哎呀,你是什么人啊,居然胆敢轻薄于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名雍容女子身后的太监见此,连忙大叫起来。 其他两个小太监见此,连忙上前,想要将这凶徒拉开。 心肺复苏在现代只是寻常的急救手段,但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自然被视为礼教之大不韪。 “滚开,我这是在救人。” 李琪瞪了一眼两名小太监,怒吼一声。 “你们给我让开。” 那名雍容女子终于开口,熟悉的声音让李琪抬起了头。 说话之人,正是李琪前些日子才见到的马皇后。 马皇后一声令下,那两名太监自然不敢上前,灰溜溜的缩了回去。 按压了不过一分钟,一口池水便从落水女子的口中吐出。 “咳,咳咳。” 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后,落水女子总算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两名宫女见状,喜极而泣,连忙跪地。 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最大的责任便是他们二人了。 按照陛下的性格,知道这个最宠爱的小公主出了意外,估计留他们一个全尸都难。 马皇后见状,同样是松了一口气。 两名御医这时才姗姗来迟,检查起了公主的身体情况。 得知无碍后,心中的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刚刚事权紧急,微臣未能见礼,请皇后娘娘恕罪。” 李琪对着马皇后拱了拱手,朗声道。 马皇后这才转身看向了他:“李琪,你刚刚用的那法儿,本宫倒是第一次见到。” “回禀娘娘,那是微臣从一古籍之中所寻,名为心肺复苏,能够在危急时刻救人姓名。” 李琪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了应对的话。 “倒是新奇。”马皇后点点头,轻笑一声:“今日你救了临安之事,我自会和陛下禀报,另有赏赐。” “多谢娘娘,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不必让陛下知晓……” 话刚刚说到一半,李琪却呆愣住了。 目光下意识朝着刚刚苏醒的临安公主看去,一种古怪的神色浮现在了脸上。 我去,这是救了我未来老婆?! 按照历史进程,自己未来便是娶了这位临安公主,才让自己逃过一劫。 倒是自己成为了李家少有的幸存者,只是被流放了出去。 老朱可是杀人不眨眼,什么手足兄弟,什么同袍之谊,只要是杀红了眼,根本不管对方的身份。 在那场株连数万人的灾祸之中,前身能够侥幸的活下来,真是看了临安公主的面子。 临安公主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察觉到一道目光传来,她的脸颊上也出现了一丝绯红。 虽然刚刚落水,显得十分狼狈,但依旧不掩倾国倾城之色了。 李琪心底诚实的说,虽然不施粉黛,但这颜值比现代一些明星可能打多了。 而且自带的一种贵气,举手投足见散发的修养,可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 “看样子遗传的是马皇后,而不是老朱。” 李琪小声腹诽了一句。 “多谢,多谢公子相救。” 临安公主嗫嚅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对着李琪微微施礼。 “公主有些折煞微臣了。” 李琪拱手道。 “你二人本就是年龄相仿,倒是无需如此拘礼,两人私下里面以兄妹相称便可。” 马皇后则是微微一笑,说道。 上次她本就感觉李琪有趣,如今还救下来了长公主,更是让人对李琪多生出了几分欣赏。 在这些大臣的二代之中,似乎没几个能够让人省心的。 “小国公,陛下那边和太师已经商量好了,此时唤你过去呢。” 一位内侍匆匆赶来,小声道。 “好。”李琪点点头,又望向了马皇后二人:“娘娘,公主,微臣先行告退了。” 临安公主看着李琪远去的光芒,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刚刚落水之时,那种绝望,那种窒息,是她从来都没有感觉过的。 李琪就像是黑暗之中照出的一道光亮,将她拯救了出来。 “怎么,静儿对这小子很感兴趣吗?” 马皇后敏锐的察觉到临安公主的变化,含笑问道。 这临安公主虽不是她所生,但一直都是长在她身旁的,早就已经视如己出。 “母后说笑了,临安,临安只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而已。” 临安红着一张脸,连忙反驳了一句。 马皇后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 昭仁殿内。 见李琪进来后,朱元璋才放下手中的奏折。 “锦衣卫的事情,我和你父亲已经是商量过了,可以设立,但是这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人选嘛,还没确定。” 朱元璋皱着眉头,面前还摆放着一个名单。 不过名单之上,还有着不少空缺,其中第一空缺便是锦衣卫指挥使。 第十七章 锦衣卫指挥同知 “陛下,是想要我举荐人选吗?” 李琪有些意外。 “你可以说说你的意见,你小子鬼主意还是挺多的。” 朱元璋点点头。 “那臣便直说了,前些天行走拱卫司的时候,感觉拱卫司指挥使毛骧十分适合单人这个职位。” 李琪拱手道。 “毛骧,”朱元璋有些意外:“你这才入拱卫司不久,难道就与他相熟了?” “毛指挥使喜怒不形于色,对于我等勋贵子弟更是不假辞色,即便微臣想要和他相熟,都没机会。” 李琪耸了耸肩,倒是不瞒老朱。 “毛骧忠我是不怀疑的,跟随了我那么多年,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不过,我希望你也可以参与到这个锦衣卫之中,毕竟这提议是你提的,构建也是你构建的,你感觉如何?” 李琪闻言,微微一愣。 可以说只要接手下这个担子的话,就相当于和朱元璋绑定在了一起。 能够和皇权绑定在一起,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一件事情。 但另外一方面,又是相当于和那些大臣们,彻彻底底的站在了对立面。 如果李琪只是普通人家出生的良家子,那自然是无所谓了。 但李琪身为勋贵之后,若是真的成为了锦衣卫的头头,以后的麻烦估计会比想象的更多。 “陛下,小儿年龄尚小,此时还是读书之时。” “俗话说得好,好男儿当东华门外唱名,若不然等到日后小儿及第之时,此时再行商议?” 没等李琪说话,一旁的李善长便连忙开口,生怕李琪一口答应下来。 老朱白了眼李善长,对于他的那些小九九,自然心知肚明。 如今科举重开,无数士子,英才,如同过江之鲫一般,都想要越过科举这龙门。 即便是饱学鸿儒之人,都未必能够基地登科,别说是这么一个纨绔了。 这就是李善长不想李琪掺和进来的一个托词罢了。 “即日起,命李琪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负责和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一同组建,统辖锦衣卫。” 老朱看着李琪,最终还是做下了命令。 “这。”李琪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连忙拱手:“微臣接旨。” 按照李琪对于锦衣卫的规划,在锦衣卫指挥使之下,便是两名锦衣卫指挥同知。 在官职上面,更是从四品的大员。 主要是负责协助指挥使管理锦衣卫事务,偶尔也是会负责比较重要的独立任务。 如今这初入官场,便成为了从四品的大员,这更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 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三公九卿,但已经是无数人追求一辈子而不可得的品阶了。 一旁的李善长则是黑着一张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愿为陛下分忧,锦衣卫乃陛下之刀,刀锋所指,臣自披荆斩棘!” 这时候也是时候表忠心了,李琪继续说道。 “好,我会看你的表现,现在先行退下吧。”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李琪一脸吃瘪的模样,心底居然感觉有些爽快。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 临安公主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装,重新的梳妆打扮完毕了。 而此刻的她,依旧是对着铜镜呆呆出神。 “公主,该用晚膳了。” 宫女端着膳食,在门外轻声提醒。 “好。”临安公主回过神来,忽然问道:“你说...那位李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身边丫头本就是她最熟识之人,经常都会说些体己话。 宫女抿嘴一笑:“这李公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他,他做过什么坏事吗?” 临安一听这话,有些失了神,连忙问道。 “只不过是出现了一会儿,便将咱家公主的魂儿给勾去了,公主您说说,他还是什么好人吗?” 宫女说完,便捂着嘴笑起来了。 “你这小宫女真不得了了,居然,居然还打趣我。” 临安公主伸手便作势要打,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 三日后,圣旨颁下: “改拱卫司为锦衣卫,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四人。毛骧任指挥使,李琪,徐膺绪任指挥同知,专司缉捕、刑狱之事。”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原本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利剑,此刻总算是彻底落下了。 言官的疏奏同样是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朝着皇帝袭来。 中书省对于这些言官,以及其他的百官无一例外,全部都呈现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但对于这些疏奏,朱元璋看都没看一眼,便将他们扔掉了。 这些奏折里面,翻来覆去便是那几句话。 锦衣卫的建立既然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便没有人可以继续阻挠了。 而这三天里面,李琪基本都是在和毛骧一起,筹备着组建锦衣卫的事情。 其中第一件事,便是招募加入锦衣卫的人选。 对于那些勋贵出身的,大多数都是将他们安排到了其他的部门,只是留下了少数很有能力,但是身后权力牵涉有很少的人。 其他的,全部都是由普通的军士,以及良家子弟担任。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便组建了一只两千人的锦衣卫。 警衣卫的内部,分为了南北两个镇抚司。 其中南镇抚司,专门是负责警衣卫内部的纪律监察,军匠管理,以及一些法纪的纠察任务。 北镇抚司才是真正做事的,需要完成皇帝钦定的重大案件。 可以独立的逮捕,审讯,乃至于处决犯人。 他们甚至不受刑部,大理寺,以及督察院的干预。 当然,绝大多数的实事都是毛骧在做,李琪不过是去混个脸熟而已。 毛骧是个认真的人,在接到了这个新的任务之后,便殚精竭虑的在操办。 见他这副模样,李琪也知道为何朱元璋会如此的相信他了。 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工作狂,甚至可以说是不求回报的工作狂。 与此同时,一叠又一叠的案卷,被摆在了李琪的案头之上。 而这些案卷,都是朱元璋播调给他们的,要的就是他们查清楚这些卷宗里面的事情。 打开第一页后,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户部尚书,滕德懋。” 第十八章 户部尚书滕德懋 户部尚书,作为户部之首,乃是堂堂正二品的大员。 即便是放在如今豪杰林立的大明,都是排的上号。 其掌管的户部,更是大明的经济命脉,自然并非寻常小官能比的。 这滕德懋担任户部尚书的时间不过三天,别说是根基未稳了,屁股估计都没坐热乎。 朱元璋居然想对他下手,估计和淮西派有些关系。 这滕德懋之所以能成为户部尚书,正是被淮西派推举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 而前任的户部尚书,正是浙西派的徐铎。 因为贪污问题,前段时间被言官们当廷奏对,罢免了他的官职。 然后一帮淮西派的官员,有将他举荐了上去。 老朱几乎没有犹豫,便将他安排成了户部尚书,极为草率。 李琪没想太多,翻开了这一册案卷。 其中第一页,便让李琪皱起了眉头。 这第一宗的案卷,是滕德懋在担任户部侍郎的时候,指使家仆打死了近郊的一位老汉。 虽然只是寥寥数字,但这背后可是一条人命。 滕德懋打死这位老汉的原因,只是因为老汉家的几亩良田。 但按照老朱的秉性来说,他不会只因为这些事情,对于滕德懋大动干戈的。 这第二页,便是滕德懋的儿子滕紫云,强抢良家妇女。 甚至在强抢良家妇女之后,还将那名妇女的丈夫打了一顿。 现如今那名妇女的丈夫还躺在床上,双腿瘫痪,根本无法下床。 当初李琪虽然是纨绔,是平日里面游手好闲,流连于秦楼楚馆。 但欺负良善之家的事情,他还是不会做的。 一来是家教极严,二来是混的那一帮纨绔,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换成现代的话,就是一群有钱的富二代们,闲的没事赛赛车,泡泡吧。 从这些卷宗就可以看得出来,老朱在背地里没有少调查自己手下的这些官员。 对于他们是所犯下的这些罪责,心底里面同样门清。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门清就能够解决的。 这些案件虽然有着详细的记录,但却没有十分确切的证据。 就比如第一个草菅人命的案件,即便被捅了出来,但最后担责任的却是他手下的那名家仆。 他们的家族则是在这一场纷争之中,彻彻底底的隐身了。 至于第二个案件,他们解决的更加容易,直接给了一笔赔偿金。 那女子的夫家本就贫苦,面对这一笔巨额的赔偿金,便没有追究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如今朝廷初立,秩序尚未完全恢复,更不敢与这些达官显贵作对。 但这些事情并不是李琪最感兴趣的,其中第三页才是重点。 这滕德懋老家扬州,而他在自己的老家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宅邸,就是从去年开始修建的。 这宅邸占地极大,其面积几乎就相当于一个王府的面积了。 户部侍郎虽不算小官,按照他的俸禄,根本无法建设起这么大的宅邸。 略微一估算的话,这花费足有上万两白银。 他们李家在京城之中已经算得上是极富极贵了,但也无法拿出这么一笔巨款。 现在明初的税收,折银一年也不过四百万。 仅仅是修建养老的府邸就花费了这么多钱,代表他身上肯定不止这么多。 老朱想要查的,主要应该是这件事情了。 如今的大明看起来一切都在欣欣向荣,但建立毕竟不过四年。 再加上连年征战,在财政上面自然十分吃紧。 他们现在对外征战,休养生息,就是因为财政上面紧张。 如今大明最缺的,就是钱了。 再加上很多的官吏都是沿袭曾经元朝的官吏,属于大明的人才现在还没有彻底培养出来。 前元的那些官吏,一个个贪得无厌,刮地三尺。 这也让原本就有些吃紧的财政,更加的雪上加霜。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老朱自己的出生,他才会对那些贪官污吏极为厌恶和痛恨。 虽然后世文人对于老朱从没有什么太过正面的评价,更多的评价是残暴不仁,杀人如麻。 但无论是明朝的前朝,还是明朝的后朝,都是动辄屠城。 他对于百姓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位大善人。 “怎么样,看的如何?” 毛骧此时从外走入了侧厅,当即坐下。 “有点,不好办啊。” 李琪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第一宗案件咱们必须办好,不能辜负了陛下的圣恩。” “这件事情我已经在查了,户部的那些账簿记载,我们这边也是专门有人清点的。” 毛骧点点头,说道。 “你是去户部了?户部那帮子人你能让你查账簿?” 李琪有些意外。 “我们锦衣卫乃是皇权特许,有什么东西是查不得的?” “若是他们不想交出来的话,可以问问我手中的绣春刀答不答应。” 毛骧的回答十分干脆。 听到这话李琪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知道毛骧为何深得圣恩了。 在毛骧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人情世故。 他就像是一把冰冷的长刀一般,朱元璋让他查什么,他都会不折不扣的查到底。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那些账簿似乎没什么问题。” 毛骧皱着眉头,说道。 锦衣卫之中同样有人精通算学,经过了仔细的核对之后,发现账簿干净的出奇。 几乎上每一本都是对的上,甚至就连一些小瑕疵都没有。 但越是这样,越证明这本账簿是经过了调整的。 “对了,滕德懋以前是管什么的,这户部侍郎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李琪突然问道。 “户部有着两位侍郎,分管的事宜也有所不同,他对接的主要是税收,就比如地方官员的税收整理成册,以及每年会对那些地方账册。” 毛骧明显是了解过,立刻答道。 听完这话,李琪却微微一惊,一个猜测同样浮现了出来。 试探性的说道:“这样说的话,他想要贪污,其实未必需要动那些账簿。” “什么意思?” 毛骧有些不解。 李琪这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在四年之后,也就是洪武四年的时候,会出现这民初的第一大案。 空印案。 第十九章 空印案 为了防止官员贪腐,地方的布政使司每年都需要来到户部,核对田赋,税收,以及各种财政支出。 如果遇到钱粮的数额不符合申报情况的时候,就需要驳回重新填写。 因为运送途中,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损耗,所以钱粮不符算是正常的事情。 这重新驳回填写,也是家常便饭。 这各地距离户部的路途遥远,所以一些官吏很多都是手持空印的文书。 也就是提前让各地的官员,将官印加盖在上面,以免麻烦。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但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本身就很大。 这些损耗的多少,完全是可以由这些各地的官吏所设定下来。 如果他们能够提前和吏部的一些官员沟通好,完全可以从其中谋取暴利。 滕德懋作为和那些官吏交涉最多的户部侍郎,对于这些不可能一无所知。 再加上他在家乡修建的大宅子,更能看出他在其中捞到了多少油水。 李琪之所以不说的原因,主要是这空印案的影响确实有些太大。 历史上因为这个案件,所是死亡的官吏以及其家属,甚至已经达到了数万。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可以说是罪不致死的。 但是杀红了眼的老朱,可根本不管这些。 杀人,抄家,治罪,流放。 这一套连招下来,根本遭不住。 “没什么,”李琪摇摇头,扯开了话题:“我想让你帮我联系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门路。” “什么人?是要抓过来吗?” 毛骧有些疑惑。 李琪苦笑一声:“这个人估计你抓不动。” “除却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只要和这个案子有关,有谁是我们请不动的?” 毛骧有些自信的说道。 “太子爷,您能叫过来吗?” 李琪顿了一下,这才开口。 “你找太子爷干什么?” 毛骧一愣,不知是何等要事,居然要京东那位爷。 “有些事情想要和太子爷商议一番。” “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太子爷,难道其他人不可吗?” 毛骧疑惑道。 “这件事情必须要太子爷出马,不是我们一个刚刚成立的部门能够解决掉。” 李琪点了点头,表情也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 “实话实说,太子爷我肯定是请不过来的,不过你父亲倒是和他十分相熟。” 毛骧虽然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也给李琪指了一条明路。 李善长作为太子少师,和太子自然十分相近。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的理念深入人心。 再加上那位太子爷本身性格就十分仁慈宽厚,并非是什么倨傲之人。 “那好,多谢。” 说完这句话后,李琪抽身便走。 能够稍微制约住一点朱元璋的,也就只有两人。 一位是他的发妻马皇后,而另外一位则是他的长子,被称为大明最稳皇太子的朱标了。 历史之上,若非身体原因,主标必然是能够继承大统的。 如果朱标继承了皇位,那就根本没有朱棣什么事情了。 李琪先将这件事情先行告诉朱标,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够和他商量一下,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若是直接告诉朱元璋的话,那一场腥风血雨绝对是不会小的。 …… “如今新朝当立,他们居然就敢如此放肆,若是长此以往,那我大明怎么得了啊?” 在听完了整件事情之后,李善长同样是痛心疾首。 为了建立这大明,他同样是鞠躬尽瘁,多少次都是危在旦夕。 如今已经立国,自然不想看到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大明,最终大厦崩塌。 虽然此事看起来简单,但背后所蕴含的含义也就太大了。 他也知道一旦朱元璋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是会掀起腥风血雨的。 “此事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入宫拜见太子殿下。” 李善长很快便做下了决定。 回到了书房之中,匆匆写下了一封密折,便带着李琪赶往了皇宫。 东宫。 “哥哥,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吗?” 临安公主两只手撑着下巴,一脸心事的问道。 一旁的白衣少年手中正拿着书卷,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家妹妹。 “倒是听闻过,不过,”说到这,少年顿了一下。 他不想打破自家妹妹的美梦,李琪纨绔之名,在京城之中可是传扬甚广。 不过听闻他最近似乎组建了一个什么锦衣卫,倒是有一番作为。 但他对于锦衣卫,心底里面是有些排斥的。 自小他受的便是儒家熏陶,老师都是当世大儒,性格相对要温和很多。 "太子殿下,韩国公李善长携锦衣卫指挥同知李琪求见。" 内侍的声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谈话。 朱标放下书卷,眉头微蹙:"这么晚了,老师为何突然来访?" 临安公主听到"李琪"二字,脸颊微红。 急忙起身:"哥哥既有要事,那妹妹先避一下了。" 说完,便走到了房中屏风的后面。 朱标看着妹妹慌张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整了整衣冠,挥手道:"宣。" 李善长带着李琪快步走入殿内。 朱标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到了李琪的身上。 李琪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脸上依旧是带着几分稚气的。 但步履沉稳,目光锐利,与传闻中的纨绔形象大相径庭。 “老师匆匆前来,不知何故?”朱标温声道。 李善长深施一礼:“殿下,事关重大,老臣不得不冒昧打扰。” 说着,将一份密折呈上。 “好。” 朱标点点头,从李善长的手中接过密折,便查看了起来。 伴随着折子的阅读,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此事,当真?” “很大概率,此事又不好大张旗鼓的调查,所以才会先行禀报太子爷。” 李琪突然开口。 “此事关联的不只是滕德懋一人,更是背后无数的地方官吏,牵连之广……” 说到这,朱标都感觉脊背发凉。 若是直接告诉父皇的话,那这些人面临的,绝对是一场屠杀。 “正因如此,想要请太子殿下定夺。” 李琪继续说道。 听到这话,朱标对于李琪,不免高看了一眼。 如果李琪直接禀告朱元璋的话,必然是会得到朱元璋的高度赞赏和信任。 不过涉案的这些官员,必然是会被严惩的。 第二十章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解决?” 朱标将问题,重新抛给了李琪。 “臣以为,首要的事宜,就是先将滕德懋控制起来,以免事态继续扩大。” 李琪拱手道。 “然后呢。” 朱标点点头。 “控制起来他手下的党羽,主要是消息不能走漏出去。” 李琪开口道。 “好,此事全权交给你负责,父亲那一边,我会帮你处理的。” “对于那些贪腐之人自不必手下留情,但对于涉案较轻的人员可以从轻处理。” 朱标点点头,说道。 有了太子的这句话,李琪算是放下了心。 有事情的话,太子可以担着,他算是一力将此事承担了下来。 老朱虽然下手一向狠毒,从不管什么言官史官,但却十分爱惜朱标的名声。 从他让大儒教授朱标便能看出,他是想要朱标成为一个仁君的。 “那太子殿下,这边先行告辞了。” 李善长对着朱标拱手后,两人便一同离去了。 见李琪已经走远,临安公主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疑惑的问道:“皇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不过,这李琪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朱标摇摇头,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小小年纪,遇事居然如此沉着冷静,目光长远,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那,皇兄,他是不是很优秀啊?” 临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有些兴奋的说道。 朱标看着自家的妹妹,无奈的摇了一下头,倒是没有接过话茬。 滕府。 偌大大厅之内,早就已经屏退左右,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右相,如今我们折子也都上了,百官对于设立锦衣卫一事,都是怨声载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扳倒他们了吗?” 滕德懋叹了一口气。 “如今已经是查到了你的头上,看样子是铁了心想要拿你开倒了。” 胡惟庸看向了滕德懋,冷声道。 滕德懋头额头之上已经渗出了几滴冷汗,却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说道:“右相您放心,下官行事一向谨慎,账面之上绝对没有破绽,他们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的。” “若是没有破绽的话,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查到你身上的?” “难道,你老家的那一座大宅子,是凭空建起来的?” 胡惟庸冷冷的盯着滕德懋,语气十分不满。 “这,如今尚未建成,如今大可以停工不建。” 滕德懋慌张的说道。 其实建造宅邸这件事情,若不是太大张旗鼓,朝廷那边也不会过问的。 主要是这宅邸占了一家富户的几亩良田,被人告到了京城之中。 虽然中书省那边已经压了下来,但多少是走漏了一些风声。 “还有,你那个儿子,前段时间是不是又闹出事了?” 胡惟庸眯着眼睛,冷笑道。 “犬子年少轻狂,不过是些小事,已经摆平了……” 滕德懋脸色一变,连忙道。 “这虽然并非草菅人命,但如果被掀出来的话,你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胡惟庸瞥了一眼他,继续说道。 “这,右相救我。” 滕德懋身体一颤,连忙讨饶道。 “以后行事给我小心一点,现在有我们给你担着,量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一直未说话的汪广洋,此刻突然开口。 锦衣卫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刚刚建立的组织,即便是权力再大,他根本都未稳健。 滕德懋作为淮西帮里面的生财树,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倒台了。 当了户部侍郎这三年来,不知道为淮西帮带来了多大的财富。 当然他自己肯定是赚的最多的,盘满砵满。 就在滕德懋心中的大石头即将落地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锦衣卫办案,闲人退散!” 伴随着一道肃杀之声传来,一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男子龙骧虎步的走了进来。 而在他的身后,同样是跟随着几十名相似装束的锦衣卫。 滕德懋见此情况,眼中的惊慌显而易见。 “好大的胆子,胆敢擅闯朝廷二品大员的府邸,你们的眼中还有朝廷吗?” 汪广洋见到这一幕后,吹胡子瞪眼的叫骂道。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边锦衣卫,汪大人难道忘了我锦衣卫的权力了吗?” 李琪瞥了一眼汪广洋,笑呵呵的说道。 虽然这面上带着笑容,但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 “好大的胆子,这是陛下的命令吗?” “滕大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谁给你的胆子?” 汪广洋指着李琪,冷声道。 “奉太子令,请滕大人跟我们走一遭吧。” 李琪没有理会汪广洋,而是望向了滕德懋。 胡惟庸缓缓站起身来:“太子殿下应当无权调动锦衣卫吧,难不成你这是假传旨意?” “陛下早就有过口谕,太子殿下可以代行皇权,难不成胡大人就连太子的权力,都不放在眼中了?” 李琪反问一句。 胡惟庸阴沉着一张脸,冷笑道:“那么敢问,滕尚书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被你等缉拿呢。” “我锦衣卫办事,想必没理由和胡相您解释吧?” “带走!” 伴随着李琪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锦衣卫当即上前。 “我看谁敢动他!” 汪广洋大吼一声,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汪伯父,得罪了。” 其中一名锦衣卫抬起头,正是汤鼎。 说话间,便反手将滕德懋制住,朝着大厅之外押去。 汤鼎已经被李琪提拔成了锦衣卫千户,这样也能便宜行事一些。 若是普通良家子,见到这种情况,估计都会吓得不敢动手。 但汤鼎不同,他父亲可是汤和。 即便是再怎么位高权重之人,都不敢喝汤和过不去。 汤和虽然同样是淮西之内,但从不和他们拉帮结派,也不屑于和他们拉帮结派。 作为朱元璋兄弟的他,知道自己背后站着的是皇权。 若是和那帮淮西派纠缠在一起,只会被怀疑忠诚不绝对。 在老朱的眼中,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汤鼎自小便知晓这一点,自然不会惧怕这些人了。 “几位大人,告辞。” 李琪对着几人一拱手,便押着滕德懋离去了。 看着李琪离开的背影,在场几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几位官居一品二品的大员,居然就连一个滕德懋都保不住。 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被沦为笑柄。 第二十一章 面见老朱 “放了老夫,为什么要抓老夫。” “我要见皇上,我为大明流过汗,我为大明出过力。” 一路之上,被押解的滕德懋吵闹不断。 不过很快,众人便回到了皇城外的诏狱之内。 滕德懋被抓的消息,在锦衣卫的内部很快便传扬开来。 “李琪,我需要一个解释。” 诏狱外,毛骧冷声道。 李琪这次是直接越过了他,直接去抓捕滕德懋的。 在此之前,他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这让他感觉有些不悦。 一来是直接抓捕二品的朝廷命官,百官那里肯定是会有很大反弹的。 如今锦衣卫草创,在百官的压力之下,就这么解散了都有可能。 二来李琪这种越权行为,本身就是无视规则,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这是太子爷的命令。” 李琪一句话,堵住了毛骧的嘴。 毛骧原本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不少,苦笑道:“那行,说说什么情况。” 李琪从怀中掏出了一册密折,交到了毛骧手中,上面简单的介绍了一些滕德懋的罪行。 其中篇幅最大的,应当就是空印一事。 朝中混迹这么多年,毛骧自然能看到这空印一案牵涉之广,涉案人员之多了。 那些底层的囊虫们,在大明设立之初,居然就敢如此放肆的蚕食大明。 “此事,陛下知道吗?” 毛骧半晌之后,才说出一句话。 李琪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知晓了,太子在我抓捕滕德懋的时候,便去奉文殿禀告了。” “滕家那边怎样?” “刚刚已经调集了一百锦衣卫,将滕家团团围住,收藏罪证了。” “好,那你审问,还是我审问。” 毛骧话音未落,便见一位内侍匆匆赶来。 上前便道:“李同知,陛下召见。” 李琪和毛骧对视一眼,点点头:“现在只有你审问了,如果不说的话,可以动一点手段。” “放心吧,这些我门清。” 毛骧仿佛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听得一旁的内侍脊背发凉。 这用严刑逼供即便是在大明,都不是一件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 这两位爷,却似乎根本不管这些。 心底同样是冒出了一个想法,惹到谁最好都不要惹到锦衣卫。 崇文殿内。 朱元璋一脸肃杀,朱标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马皇后则是一只手抚在朱元璋的肩膀之上,仿佛在压制着他的火气。 朱标知道此等大事,仅仅是自己,或许根本无法压制朱元璋的怒火。 “如今我大明立国不过四载,这些虫豸便想要将我大明敲骨吸髓,竟然想出了这空印之策。” “咱看这大明律还是太轻了,这些贪官污吏,就应当扒皮填草,一个个送过去点天灯。” “咱在战场上拼杀,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江山!咱省吃俭用,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就为了能让百姓喘口气!他们这群狗官!竟敢如此!” 朱元璋一拍桌子,怒从心中起。 作为草根出身的他,当过和尚要过饭,一家几口人都是死在了天灾中。 对于贪官污吏,历代皇帝之中,没有能够比他更能切身体会的。 所以自大明建立之初,他便颁布了大明律,以此来镇压那些贪官。 谁知如今还有这么多的囊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对这国库动手。 “父皇,此等要务必该严查,为首官员也应该严惩。” “但根据儿臣所知,这空印是自暴元开始,便形成的惯例,实非一时能够改变。” 朱标迈步向前,躬身道。 “你!”朱元璋怒目圆睁,抓起桌上的茶盏,便准备朝着朱标砸去。 一旁的马皇后见势,连忙按住了他的那只手。 “惯例,你可知那前元便是死在无数的惯例之中,被无数贪食民脂民膏的惯例蛀空的。” 说到这,朱元璋心底更是又怒又恨。 特别是对于朱标这态度,他心中更是不满。 心慈手软对于帝皇来说,就是最大的大忌。 即便是历史之上的仁慈之君,有几人没有心狠手辣过。 若是对于那些贪官污吏的容忍,其实就是对于普通百姓的严酷。 “陛下,锦衣卫同知李琪,觐见。” 内侍来到朱元璋身侧,小声道。 “宣。” 刚一入殿内,李琪便感觉气氛有些沉重,这三人间似乎刚刚经历了一次争吵。 不过有着外臣在此,他们才克制了起来。 “臣,锦衣卫指挥同知李琪,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李琪躬身道。 “李琪,”朱元璋声音低沉:“那户部尚书滕德懋,可是你越权拿下的?” “回陛下,事从权急,便先行和太子殿下禀告了。” “若是陛下要责怪,便责怪微臣吧。” 李琪拱手道。 朱元璋有些被气笑了。 这种理由,即便是蠢猪都不会相信吧。 因为事从权急,所以绕过了他,通过自己父亲的关系,找到太子禀告。 “儿臣是为了走漏风声,所以才让锦衣卫先行缉拿的,绝对李琪擅权。” 朱标走了出来,同样是为李琪开始辩解了起来。 “此事容后再议。”朱元璋也不想在此事上面多花费功夫,如今要紧的是空印一案:“此事涉及多少人?” 李琪顿了一下,才开口:“十三省皆有涉及,仅户部存档的空印文书就有数百份……” 朱元璋一拍桌子,再次暴怒而起:“涉案竟如此之广,看样子还是咱杀的不够多,让这些贪官们不够怕啊。” “李琪,你将那些官员的身份全部查清楚,事无巨细,只要涉及其中的官员,全部抓入诏狱之内。” 历史上的空印案,涉及的官员足足有着上万人,被斩首的也有着数千人。 其中家属被充军,流放的人数,更是难以计数。 现在的诏狱之中,还真关不下这么多人。 “陛下,臣斗胆启奏,这空印案虽涉案之人极多,但并非所有掌印官员都涉及贪腐。” “更是想要堵住这一阙口,更多的是要从制度上进行改变。” 李琪再度开口,劝解道。 第二十二章 黄册和鱼鳞册 朱元璋冷笑一声,油盐不进:“你告诉咱,怎么改?这些狗官的心是黑的!是烂的!不杀他个人头滚滚,他们是不会怕的!” “若是不断了这贪腐的根源,那即便陛下你杀再多的人都没用,纵使血流成河,最后也都会重蹈覆辙的。” 面对朱元璋的质问,李琪则是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父皇,李同知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我大明天下,请父皇能够听他一言。” 朱标见缝插针的开口说道。 “你二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联手逼宫吗?” 朱元璋再次一拍桌子,心底的愤怒毫不掩藏。 “陛下他二人所说的也确实没错,要不然你先听他们说完再行计较?” 马皇后在一旁帮腔道。 朱元璋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能够看出他现在的愤怒。 半晌之后,他心底的怒气才略微削减了一些。 直接坐到龙椅之上,随意摆了摆手。 “既然你二人有话要说,那么就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能够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我自然会听,若是想不出办法,即便是你父亲也保不住你。” 朱元璋此刻心底虽然愤怒,但也分得清是非。 再加上李琪之前两次的进言,确实帮他解决了大麻烦。所以他对李琪心底里面还是有信任的。 “首先就是地方赴京的距离太远,即便是坐马车都需要一月有余。” “不如在每个地方都设置核查国库的部门,这样一来,也能够减少因为小错往返数月的情况。” “还可以在户部之中抽调一些人作为巡查御史,专门巡查这些账目。” “最后可以根据路程的远近,制定一个正常的损耗量,如果超过正常损耗量的话,可以派遣人员核查。” 面对着朱元璋的质问,李琪侃侃而谈,对于这些他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在听完了这些办法后,朱元璋心底的怒气才总算平息了一些。 “所言有理。”朱元璋点点头:“不过对于贪墨较多的官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此事我也都交给你们锦衣卫去办吧。” “十天之外,我希望你们能够交上一个较为完整的名单。” 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李琪向来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只是担心误杀其他人,在听完朱元璋这些话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微臣还是有一事想要进言。” “说。” 朱元璋挥挥手。 李琪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是推行根本性改革的关键契机。 “欲从源头上杜绝税赋贪墨,厘清天下田亩,臣斗胆献上两策——鱼鳞图册与黄册之法!” “鱼鳞图册?黄册?” 两个词语他从未听闻,但在潜意识里面,他对于李琪还是十分相信的。 一旁的太子和马皇后,同样疑惑于李琪什么良策提出。 之前提出的锦衣卫以及南北分科取士,现在已经起到了一定效果。 “这鱼鳞图册便是专为离心天下土地而设,从户部之中选派官吏,会同地方乡绅,官员,将全国土地按照实际地形丈量清楚。” “将丈量出来的土地按照实际形状绘制成图,因为众多田块拼接后总图像是鱼鳞,所以故名鱼鳞图册。” “定期修改,杜绝隐田,无论是土地买卖,开垦等变动,都需要及时向官府登记。”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也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完成的。 但是一旦完成之后,对于整个大明,都有着巨大的作用。 有了这个鱼鳞图册之后,地方官员也难以上下其手。 而那些拥有田地的士绅,也没办法以各种办法偷税漏税。 虽然不能够完全杜绝这些事情,但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缓解,至少在制度上面提到了制约。 “好好好。” 朱元璋眼前一亮,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个办法。 若是能够实现的话,朝廷对于地方的掌控力将会大大增强。 那些地主豪绅们,也再不敢如何肆意妄为了。 “那你再说说,黄册是什么东西?” 朱元璋摆摆手,问道。 “黄册是专门为登记天下户口徭役而设,在黄册之中,要写清楚每家人的情况,财产状况,人口数量以及个人职业。” “而这个黄册,这是普通男子承担徭役的依据。” “鱼鳞图册能够和黄册之间互为经纬,一旦完成之后,天下田亩人口尽在陛下瓮中。” 李琪继续说道。 朱元璋连连点头,眼底的兴奋不加隐藏。 “好一个鱼鳞图册,好一个黄册啊。” “此事一旦成功的话,那不仅是现在受益,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亦可如此。”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兴奋溢于言表。 “李琪!” “臣在。” 大手一挥:“即日起,你便会同户部,工部,详细拟定这两册的编造细则,所需人才钱粮,尽可支取。” “陛下,曾因为此事大可以交由太子完成。” “臣下提出一些大方略还可以,但实施细则的,确实是两眼一抹黑。” 李琪挠挠头,苦笑道。 朱元璋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也好。” “太子,你就先从京畿地区试点,再推及天下吧,要快。” “儿臣领命。” 朱标连忙上前,躬身道。 此事一旦完成,绝对是大功一件。 朱标也清楚,李琪这是故意想要将此等大功让给他,心底对他多生出了几分感谢。 “你二人先行退下吧,交代的事情千万不要忘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似乎都忘了一开始将二人叫过来是因为何事。 李琪也长舒一口气,这次过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至少没有让这个空印案,波及全国。 “李同知,当真是今世之大才,虎父无犬子啊,既怀天下之忧,又有一颗仁心,不忍看父皇杀戮。” 刚刚一出大殿,朱标便对着李琪一拱手。 “使不得,使不得,太子殿下。” 李琪连忙扶住太子,心底一慌。 自己的身份可禁不住他这一拜,若是被人看到了,自己这脑袋说不定都会搬家。 “往日我还听信谗言,以为阁下是一位纨绔,实乃罪过。” 太子却一脸自责的说道。 “这,臣下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确实称不上什么大才,太子谬赞了。” 李琪挠挠头,尴尬一笑。 第二十三章 盐引换粮 他想出的这些政策,不过是后面几年,几十年逐渐推广出来的。 他只不过是凭借着文抄公的能力,推动这些事情提前发生。 所以面对太子的夸赞,他只感觉到老脸一红,无颜面对。 “今日又是有着两位御史被陛下罢免了官职,若不是太子阻拦,估计这小命都不保了。” 李善长从早朝回来后,便感叹了一声。 这空印一案,朱元璋已经下定决心办成铁案了。 对于那些御史的进言,自然是你一句话都不可能听进去。 甚至在庙堂之上,还怒骂他们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应该也有人弹劾锦衣卫吧。” 李琪疑惑道。 “有倒是有,但大多朝臣还是识相的,在早朝一开始的时候,陛下对于你就大加赞赏。” “特别是你提出的黄册和鱼鳞图册,更是被陛下谈论了一个时辰。” 这样一种低调之下,如果有人胆敢出来扫兴的话,指不定老朱能够做出什么事呢。 锦衣卫抓捕二品大员的事情,已经是在百官之中传开了。 而空印案一事,而是让整个户部都人心惶惶的。 生怕老朱一个不小心,就给他们一个诛九族的罪责。 人人自危之下,还有什么人胆敢谈何锦衣卫呢? 说到这,李善长脸上的得意之色便有些藏不住了。 在所有功勋子弟之中,能够有此殊荣的目前只有李琪一人。 现在滕德懋的案子,已经是交给了毛骧负责。 有着他的各种手段,李琪也不担心滕德懋不招供,何况在他家也搜出了不少实质性的证据。 这些证据锦衣卫甚至都没多看,而是直接呈到了圣上面前。 其中和朝中各个官员的信笺,则是一封封铁证。 “那父亲,你是怎么想的呢?” 李琪话题一转,又回到了李善长的身上。 自己还是要啃老的,所以李善长现在必须支棱起来。 这段时间他在朝堂之中,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 “说到这里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下,前段时间我和陛下讨论了一下北伐,如今正在为北伐做准备。” 和历史上有所不同,现在北方很多地区依旧是大元所统治。 虽然已经偏安一方,但他们依旧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下。 想要彻底的一统北方,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 但按照现在大明的军力以及状态,首战就必须是决战。 只有一下摁死元朝的那些余孽,大明才能够发展起来,才能够损失没有那么大。 但北伐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北方地区大多数都是平原。 而现在元朝的骑兵,在平原之上,能够发挥最大的战力。 战争最大的一个问题还是粮草辎重,如果粮草辎重不够的话,不要说什么进取,即便防守都十分艰难。 一旦到达了平原地区之后,那些元军就会发动骑兵的机动性优势,不断的骚扰粮草辎重的运送。 而现在的明军大多数都是南方人,也不太适宜那种大平原作战。 “父亲,如果我记得没错,浙东地区还有一支改编没有多久的水师力量吧。” 李琪突然问道。 “这,是啊。”李善长有些困惑,这北伐和水师似乎没什么关系。 “如果能够通过海运和水师运送粮草的话,是不是能够很大的缓解粮草压力呢?” 李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确实没错。” 李善长突然反应了过来。 早年张士诚尚且在世的时候,曾经受到过元军的招降。 正是凭借着自己手下的这一股水军力量,才大大的缓解了元朝粮食的压力。 否则按照元朝的后勤实力,早就已经因为缺粮而崩溃了。 “咱们大明的水师实力虽然十分强大,但更多的还是擅长长江作战,海上作战的经验确实是较为匮乏。” 李善长又摇了摇头,感觉李琪的想法有点天真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训练啊,在吸纳一些海边的渔民。” “难道你还担心元朝的那些蛮子,在水师方面能够超过咱们大明吗?” 李琪却十分自信,接着说道。 “现在陛下已经有些心思想,要先写解散一批水师了。” 李善长接着说道。 “为何?” 李琪不解。 毕竟现在大明尚未完成统一,这水师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一环。 “缺钱。” 李善长无奈道。 “若是缺钱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我担心会有后患的。” 李琪眼珠子一转,回答道。 “什么办法?” 李善长有些激动。 “盐引换粮。” 李琪短短几个字,却让李善长愣住了。 可以说历朝历代之中,如果不是盐铁专营的话,最有钱的肯定就是那些大盐商了。 盐引自宋代开始,就已经出现了。 是朝廷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权,发给盐商的食盐运销许可凭证。 只有拥有盐引,才能够在各地方进行食盐的运输以及销售。 可以说天下的商人对于这盐引,向来都是趋之若鹜的。 但是这东西又十分难以获得,自然是不少商人眼中的香饽饽了。 “怎么换?” 似乎是感觉有点搞头,李善长接着问道。 “首先发布一些招商榜文,把粮食运送到指定的边防地区粮仓,可以向朝廷换取盐引。” “那些盐商在换取了盐引之后,可以凭借着这个盐引,到指定的地区取盐。” “最后让这些盐商把得到的那些食盐,全部都运送到指定的地区销售。” 李琪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盐引换盐的法子。 这样一来的话,其实是能够节省很多的运输费用。 对于那些盐商来说,也是有着巨大的利益诱惑。 还能够省去了朝廷这边,多余的运输费用。 “对了,你不是说有隐患吗?还有什么隐患?” 李善长有些激动的说道。 他也够看出,此时确实是有挺大的可能性。 “如果长此以往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官商勾结的事情,但那都是后话了,现在可以解燃眉之急。” 李琪继续说道。 “此计倒是一个好办法,陛下正为出征西南的军粮头疼呢。” 李善长一拍大腿,看着李琪的眼神更加赞赏。 第二十四章 赚钱之法 “其实,除却这个外,我还有一个法子。” 李琪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什么?说出来。” 李善长眼前一亮,感觉自家这个儿子鬼主意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其实我感觉,咱们大明想要挣钱啊,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开源,一个是节流。” “这节流包括清算那些贪官,以及一些违反国法的大地主,还有限制一些藩王,以及功勋的权力。” 李琪一边思索着,一边念叨着。 “等等。” 这一句话尚未说完,李善长便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只是谈论贪官,和大地主,那自然无可厚非。 这些都是朱元璋所痛恨的,心里也想要对他们下手。 但这藩王,却是动了他自己,动了皇室的蛋糕了。 朱元璋种种手段,说是为了黎民百姓,其实多少是有些亏心的。 就比如强化皇权的一系列手段,主要是为了老朱家的延续。 这藩王在他看来,就是拱卫他们老朱家的繁荣,自然不可能削藩了。 当然,现在主要是藩王的羽翼并不完全。 等到晚年,那些藩王逐渐成长起来,他便知道后悔,知道尾大不掉了。 他小声的压低了声音:“这藩王之事哪是你妄议的,藩王乃是国本,若是你起了这个念头,在陛下面前提起,我也保不住你。” “父亲。”李琪却不以为意,反正这也没有旁人:“别人不知道藩王之害,难道你不知道吗?” 李善长叹了一口气,他作为开国丞相,怎么不知道那些藩王之害。 就比如整个洪武三年,朝廷的总粮税务不过三千一百万石,其中藩王的岁供占据了两成。 其中有些藩王,甚至还在封地私自的设立税卡,与国争利。 对于这些事情,朱元璋都是看在眼中的,也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 但在他眼中,这是他们老朱家的事情。 这国库就是他们的内帑,若是提到了削藩,必定会触了他的逆鳞。 加上如今这么多的开国勋贵,既然藩王要削,他们自然也是要削的。 到时候两大利益集团伺候他们李家一家,这福气就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了。 李琪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也就说着玩玩,这不是还有开源吗?” 他知道藩王的重要性和地位,但是藩王不灭的话,想要发展经济哪有那么简单。 他们的手中,就是聚集了大量的财富。 他们即便是有着万贯家财,千万家财,都不会有多少出现在流通之中的。 而是会用这些钱买田置地,重新的将寻循环注入到小农经济之中。 “说吧,不要卖关子了。” 李善长无奈摇头。 “想要开源的话,最快而且最为有效的方式,便是解除海禁。” 李琪继续说道。 “解除海禁?” 李善长皱了皱眉头。 去年的时候,洪武皇帝刚刚颁布“片帆不许下海”的禁令。 可以说在法律上面,严禁民间进行自由的通商活动。 这样一来,也是为了防范张士诚,方国珍的残部,与海外的倭寇合流。 避免他们做大做强,成为一股危害大明江山的势力。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重农抑商”的政策了,为了保证,赋税出于农业,而并非是出于工业。 “若是将此计说与陛下听,估计他是不会同意的。” 李善长摇了摇头。 在这些事情上面,朱元璋的执政策略,本身就是十分保守的。 宁愿丧失掉一些利益,也不想要这些隐患,干扰到他们大明朝廷。 毕竟现在外患还没有彻底除掉,若是再加上倭寇,那可真就让现在的大明朝廷喝一壶的了。 “若是解除海禁的话,我们大明能够岁增两百万白银不止。” 李琪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出了利益点。 即便有着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李善长微微一惊。 意外道:“能够有这么多?” 如今大明银税收入,一年也不过只有着四百万。 这岁增两百万,听上去便有些唬人。 “这只是初开海禁便有这么多,最为重要的是,若是解除海禁,可以互通有无,互补长短。” 李琪继续说道。 李善长则是轻蔑一笑:“我大明地大物博,物华天宝,外邦不过是蛮夷之国,只求我大明恩泽,和他们通什么有无。” “父亲。” 李琪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了。 李善长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以前几十年的积淀,自然不可能轻易改变。 何况现在的西洋相对来说,实力还真没那么强。 身为世界头号强国的大明,自然是有着实力俾睨天下的。 李琪其实想要开海禁,本身就是有着私心的。 毕竟来自于后世的他,知道自己国家近百年的屈辱史,有着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和这海禁有关。 他相信,若是能够将这海禁解除,历史都是会为之改变的。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在不触动大集团利益下,充盈一下国库。” 李琪略一思索,便接着说道。 “什么。” “之前我不是说了鱼鳞图册吗?利用全国土地清丈的数据,对隐瞒田产的地主追缴十年欠税。” 李琪接着说道。 经历了元末乱世,估计隐田的数量,已经到了一种惊人的数量。 这样一来,肯定能够在那些人的手中,狠狠的大捞一比了。 另外一方面,这本身就是有法可依的,他们既然逃税了,那么交税也很正常。 “这个倒是没问题,确实是一比收入,也能够灭灭那些地主的锐气。” 李善长连连点头,倒是感觉这个更加可取一些。 “那行,父亲,”李琪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尚是下午。 匆匆辞别了李善长后,李琪还是先行回到了北镇抚司。 诏狱便设立在镇抚司之内,不过如今的诏狱之中,倒是没有关多少人。 锦衣卫刚刚成立没多久,经手的案件还没有几个。 刚刚一回到北镇抚司,李琪便朝着诏狱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五章 抄家 漆黑的地牢之中,只点起了几只昏黄的油灯,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滕德懋盘腿坐在地面之上,一脸的桀骜不驯。 在来到了诏狱之中后,他便秉持着一言不发的原则。 即便是这些锦衣卫再怎么询问,他都是一句话都不说。 虽然这锦衣卫确实是有着独立的执法权,但滕德懋毕竟是二品大员。 刑不上大夫虽然在明朝早就已经不适用,但如果用刑过凶,必然会引起那些朝廷文官的反弹。 谁也不知道,这些刑罚会不会有一天,落到自己身上。 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两天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李琪腰挎着绣春刀,匆匆走入到了诏狱之中。 “同知大人大人,这滕尚书的嘴确实是有点太硬了。” 一旁的锦衣卫匆匆上前,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滕尚书,现在是在诏狱之中,他是陛下钦定的人犯,要叫,也是滕德懋。” 李琪瞥了一眼身旁的锦衣卫,语气清冷。 “李琪,你不过黄口小儿,竟然敢对我如此说话,即便是你父亲来了,也不敢如此对我!” “尔等酷吏,有本事就杀了老夫,来呀,来呀。” 一听这话,滕德懋便大声叫喊了起来。 “大春,上来,给我掌嘴。” 李琪一挥手,身后的一名身材高大的锦衣卫便已经走上前来。 滕德懋听到这话,一开始还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皇权的鹰犬而已,怎么能够和他们这些臣子相比。 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估计他都不会动手的。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之后,滕德懋只觉头昏脑涨,整个人差点朝着一边栽倒下去。 这还是在大春收力的情况下,否则就是这一掌便能要了他一条命。 这大春是李琪当初招收手下近卫的时候,发现的一位人才。 虽然刚刚弱冠之年,但身高却有着两米出头。 不说动手了,即便是带在身边,都能吓退多少人。 唯一的一个缺点呢,就是大春性格太过于耿直,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之为呆。 “你,你竟然敢打我?” 滕德懋瞪大了眼睛,睚眦欲裂。 “现在你要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你贪墨的那些钱财究竟放在了哪里,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若是不说的话,陛下的手段,你应当知晓吧。” 李琪望向滕德懋,阴恻恻的一笑。 滕德懋听到这话,心底猛地一颤,但很快便再度昂起了头,似乎是有什么倚仗。 大声说道:“我滕某人为官一任,便保一方平安,两袖清风,自然经得住你查。” 李琪点点头,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或者说,你身后的人说要保你,或者你家人的平安。” “胡说。”滕德懋眼神有些躲闪:“我后面哪有什么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是掀到了陛下的面前,你不说,有的是人指认你。” “你不要真的以为,你身后之人可以保得住你!” 李琪倒是不想要和滕德懋说话,一甩手便走了出去。 滕德懋则是呆愣在了原地,脑海之中思索着李琪的话,心中已经开始犹豫了起来。 …… 滕府。 抄家的工作已经逐渐展开,这些新招募的锦衣卫对于这门工作还并不熟练。 毛骧和李琪,作为这次抄家行动的总指挥,自然是坐镇当场的。 一箱又一箱的金银,被那些锦衣卫们,从府邸之中搬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着各种名贵书画,以及一些古玩珍物。 花费了小半天的功夫,才将这些金银,钱财的数量给整理出来。 折合白银的话,一共是有着八千两的。 这个数字一拿出来,估计老朱都是要有些惊到的。 毕竟国库一年也就只有着四百两而已了,这八千两已经能够顶得上两个县的税收了。 “这个未免也有些太少了。” 随便的拿起了一锭银子,毛骧摇了摇头。 “这个指挥使放心,我已经是派遣指挥使,先行去到了他的扬州老家,估计大头还是在那里呢。” 李琪耸了耸肩,说道。 其实对于这个,他心里面也没有什么底的。 毕竟他手中的大多数钱财,在李琪看来,应该有着很多,都是用来打点上下关系的。 如今最为重要的账本,他还是没有找到。 即便是找到了很多的信笺,但是那些信笺,都是跟下层的那些官员同信的。 其中等级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四品官而已了。 如果仅仅是这么大一点小鱼的话,确实是不够李琪出风头的。 在李琪看来,起码要抓住一条足够大的大鱼,这才能够证明锦衣卫。 他们这边抄家的同时,另外一边那些小鱼小虾的家,同样也是在被抄没。 这次经过了李琪的努力,涉案人数确实是少了很多。 但是这种少很多,也都是相对而言的。 原本这件事情,应该是会牵扯到上万人的,但是如今已经是下降到了五百多人。 锦衣卫现在还在努力的查证,估计最后也不会超过一千人。 而且除去了很多连坐的罪行,这样受害人数也算是少了很多。 这一次的案件审理,在李琪眼中虽然没那么大,但在朝臣眼中可就不一样了。 这么大举抓了一千多人的案件,自从开国之后,还真是没有过的。 算是初步的树立起来了,锦衣卫在那些大臣心中的威信。 这样一种威信倒也不是正面的,但李琪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种威信。 如果他们就连锦衣卫都不怕的话,那么又怎么会因为畏惧而不贪腐呢。 “不过他们这抄家,似乎不太熟练。” 毛骧点点头。 “没事。”李琪悠闲的靠在躺椅之上:“以后抄家还是有机会的,抄着抄着就熟练了。” 毛骧一愣,跟着笑道:“确实如此,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 若是朝中百官听到两人这一番对话,估计又要口诛笔伐,暗骂鹰犬了。 第二十六章 海禁 这次的抄家规模因为足够大,所以最终也斩获了不少的收获。 最终所有官吏加起来,获得了十五万两白银。 这个数量被朱元璋知道的时候,一开始自然是极为欣喜的。 这段时间里面,花费的钱财确实是有点太多了。 不说别的,虽然建立的这个锦衣卫,是由拱卫司改编过来的。 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花费,同样是花费了不少。 谁知道这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连本带利的捞了回来。 但是在欣喜过后,就已经是被愤怒充斥了。 他发布的大明律,里面对于官员贪腐的惩罚,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十分严重了。 即便是相对于什么秦律来说,那都是极为严苛的。 也就是老朱生活在现在这个一个时代,若是在什么春秋时期,估计都要被孔子指着鼻子骂苛政猛于虎了。 李琪现在也逐渐习惯了,在锦衣卫之中的生活。 只要没事的时候,他就是会在卫所之中摸鱼,叫上个三五好友,倒也算是比较的自在。 至于剩下的事情,基本都是交给毛骧和徐膺绪两人去做。 让李琪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是,徐膺绪似乎同样不像是一个二代。 平日里面做事也都是勤勤恳恳,比起毛骧来也都丝毫不差。 李琪这边刚刚醒来没多久,就准备继续的摸鱼下去。 谁知一名内侍,匆匆的赶了过来,还是一位熟面孔,正是老朱身边的徐公公。 “徐公公前来,有失远迎啊。” 见到来人,李琪便拱了拱手。 宰相门前三品官,这皇帝身边的人,更是要好好对待了。 虽然老朱他对于宦官一直都是十分不信任的,但能够做他身边人,肯定是可以说得上话。 “小国公,陛下又召您过去了。” 徐公公躬下身子,低声说道。 “又召我过去?” 李琪一愣,没几天才让自己过去一次,没想到现在居然又让自己过去。 若是其他人受到皇帝如此密集的召见,只会感觉自己圣眷正隆,但李琪只感觉到有些烦躁。 每次将自己找过去都没什么好事,肯定不是为了赏赐自己。 跟随着内侍,很快他便来到了皇宫之内。 偌大的大殿之内,朱元璋坐在主位之上。 而在他的旁边就是朱标,朱标弓着身子小心谨慎。 “前些日子你给你父亲你的建议很好,若是能够在那些地主身上趴下一些粮财,也能为我大明朝廷解一些燃眉之急。” 李琪刚刚进来,朱元璋便忙不迭的说道。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本来就是臣应该做的事情。” 李琪拱了拱手,说道。 朱元璋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次让你过来其实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便是你之前所说的解除海禁。” 李琪微微一愣,他原以为自己父亲不会将此事上报给老朱,没想到他还说了。 果然天地君亲师,这君还是在亲之上呢。 但削藩,他肯定是不敢说的,也没必要说。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契机,这件事情也不会发生。 “食君之禄,为君解忧,只不过是微臣的一些拙见而已,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李琪继续说道。 “其实对于解除海禁,太子同样有着相同的想法。” “今日我将你叫过来,就是想要与你讨论一番的。” 朱元璋将今天的主题给定了下来。 “父皇圣明,这滨海的渔民都是靠海吃海,若是绝了他们这一条路,他们只能沦为流民了。” 朱标站出一步,继续说道。 “如若是开了海禁,那些渔民裹挟着海盗,占咱国土,欺咱子民,那又该如何?” 朱元璋瞥了一眼朱标,轻哼一声。 朱标一听这话,顿时没了什么主意。 李琪站在一旁虽不言语,但是心底却将场面,分析了一个七七八八。 朱彪确实是想要解除海禁的。但是他解除海禁的想法和意图,和自己却有很大不同。 他主要秉持的还是儒家,仁慈宽厚的理念。 认为要给那些渔民一个生路,只有如此方能显示帝王的宽厚。 “陛下,臣闻言,堵不如疏,如果海边那些渔民真的没了生路,才会真的投靠给那些倭寇呢。” “若是开了海禁的话,那些渔民自然因为平静的生活被打扰,痛恨那些倭寇。” “到时候咱们派兵前往,有着那些渔民的帮助,小小倭寇自然不用放在眼中。” 李琪站在一旁,朗声道。 历史之上,就是因为海禁,所以走私之事十分猖獗。 走私的利润都十分丰厚,所以才会引得大量日本的破落武士,加入到倭寇的行业之中。 也让倭寇自身的实力,已经越来越强了。 现在的的倭寇,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流民而已,实力上面自然没有多强。 “此话倒是有理,但若是开禁的话,那么商船和倭船又应该如何分辨呢?” 朱元璋挠挠头,继续问道。 “陛下可制一海符,给与那些商船,只有出示海符才可放行。” “除此之外,陛下对于那些外来的异国商船,可以加征一笔关税。” “朝廷能够多一笔收入,而且还可以防止那些外来的商船,用廉价的货物破坏我大明的农商。” 李琪再度开口,这次倒是让朱元璋眼前一亮。 现在并非是没有税收,但那税收多数都是实物税收。 只对一些象牙,宝石,征收一些十抽一的税率。 相对于庞大的海运贸易来说,这些根本就是不值什么的。 “之前听你父亲说,这海禁一开,至少有着两百万的收入,如今听来,似乎并非虚妄啊。” 朱元璋点点头,神情终于是松弛了一些。 在庞大的利益面前,即便是朱元璋,都会松口的。 之前之所以海禁,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朱元璋不知道这海路有着多么大的利润。 “这与国外互通有无,更能显我大明的国威,日后陛下能够成为唐太宗那样的天可汗,也未可知啊。” 李琪再度感叹了一句。 这句话对于朱元璋来说,就是最大的诱惑了。 毕竟自唐朝以降,天可汗一词,便再无继承者。 他身为开国之君,自比唐宗,功盖汉祖,心底那些虚荣自然无需多言。 第二十七章 水师之论 听完这些话,由不得朱元璋不动心。 如今大明草创,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但是内部的危机有着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些危机若是不爆发还好,若是一同爆发了,这大明估计存活的时间,不会比秦朝多多少。 “除此之外,陛下也可以动动那些浙东的那些水师。” 既然朱元璋问了,李琪索性是将所有的事情一同汇报。 “浙东水师。” 朱元璋紧锁眉头。 如今大明披甲之兵足有百万之众,其中有着十万都是水师。 在征伐南方之时,这些水军自然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其中的洞庭湖之战,更是绝对了自己和张士诚之间的胜负。 但是现在,主要的征伐重点换成了北方以及西南地区。 所以这些水师的作用,已经是降到了很低的位置了,其中很多的水师都已经是被他遣散了出去。 相对于那些普通的步兵,这些水军需要花费的军饷,确实是有些太多了。 在两线作战的情况下,需要的粮草辎重,都是数以万计的。 如今有些“穷困潦倒”的大明,确实是有些支撑不住。 “是的,陛下若是心怀天下的话,那么这水师必然是要发展的,这个是逃不掉的。” 李琪点点头,毅然决然的说道。 朱元璋在听到了这些话后,自然是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但是这种沉默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他便抬起了头。 “咱知道你说的没错,但这些事情,是需要一步一步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朱元璋摆了摆手,这才说道。 “其实热豆腐是可以吃的,但这都是要看陛下愿不愿意,这钱财我大明有着千万百姓,是不会缺的。” “只是大量的钱财,都是被少数人给占据了……” 说到这,李琪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可以看到,朱元璋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 李琪这些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若是继续下去的话,估计就是要碰到朱元璋的逆鳞了。 作为外臣的话,是不能够主动提及削藩了。 后世的朱允炆,即便是硬着头皮削藩,那都是暗地里面进行的。 “闭嘴!” 朱元璋突然一拍桌子,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一旁的朱标见此情况,连忙叩首:“父皇,李爱卿说出这些话,也是忠君体国,希望父皇不要责罚李爱卿。” “他本就年少不知世事,若是冒犯了父皇,请父皇宽恕。” “算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李琪有些青涩稚嫩的脸庞。 “谅你年纪小,病急乱投医,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此番让你过来,还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议,你觉得当朝两位相国如何?” 朱元璋这第一句话,便让李琪有些愣住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小官而已,他居然让自己谈论起来了当朝一品。 “两位大人劳苦功高,乃是国之栋梁。” 李琪一脸正色的回答道。 “这些虚话套话也就不需要说了,你也不是什么蠢人,咱也不是什么蠢人。” 朱元璋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只感觉这些套话有些厌烦。 “两位大人在朝中一言九鼎,臣怎敢多说什么,更是淮西勋贵之……” 说到这一半,李琪突然闭上了嘴,仿佛说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用你说也知道,这两人在朝中结党营私,呼朋唤友,让朝堂乌烟瘴气的,更是弄出来了一个什么淮西派,在朝中排除异己,培植党羽。” 朱元璋黑着脸,冷声说道。 自从刘伯温罢相之后,朱元璋对于现在那些宰相的不满,同样是越来越深了。 刘伯温可以算得上是朱元璋统一天下,文臣之第一了。 但是在去年大肆封赏爵位的时候,刘伯温仅仅是得到了伯的爵位。 相对于其他的公侯,确实是有些太过于亏待于他了。 这其中的原因,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刘伯温对于朱元璋大肆的封赏藩王感觉到不满。 在朱元璋的眼中,这是以亲王为屏藩,保朱家万世基业。 但刘伯温明白,像这样的大国,从外头是杀不死的。 想要杀掉,只有内部自己腐烂,自己出现内乱。 但是两人比之刘伯温,最大的缺点就是懂事,不会说出那些让他不喜的话。 “所以这次将你叫过来,是想要给你一个名单,名单之上的这些人,都需要好好的监控一番。” 说着,朱元璋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名单。 “这个名单只许你一个看,阅后即焚,如何查这件事情,你自己需要想好。” 说着,朱元璋便将名单扔到了李琪面前。 李琪微微一愣,知道这是朱元璋想到对于淮西勋贵们下手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棋,只是想要李琪好好监控他们,收集一下他们的罪证。 真正的对于他们动手,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的。 如今外部还有着大片的领土没有收回来,现在不可能让内部乱起来。 朱元璋看了看李琪,然后又看了看朱标。 当即说道:“你们二人倒是年龄相仿,可以深交一番。” 李琪不免有些愕然,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 朱标是谁,那可是现在的太子,未来几乎上板上钉钉的皇帝啊。 在朱元璋的眼中,朱标就是自己百年之后,铁定的皇位继承人了。 他自然不可能想到,现在身体刚健的儿子,居然在十多年后便会暴毙而亡。 李琪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倒也能够理解朱元璋的想法。 朱标样样都好,虽然算不上是特别的优秀,但当一个守成之君是绰绰有余的。 在他眼中最大的一个缺点,应该就是优柔寡断,太过于仁慈了。 而李琪这么长时间以来,表现出来的性格,可以说是刚毅果敢,甚至可以说是心狠手辣了。 就连锦衣卫这种坑爹的部门都能想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两人之间,性格方面是有着互补的地方。 “这,臣下不过是有着一些小聪明而已,天性实在是驽钝,怎么能够和太子殿下相比呢,诚惶诚恐。” 李琪连忙躬身说道。 第二十八章 妹大不中留 从大殿之内出来后,李琪依旧是一头的冷汗。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是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触怒了朱元璋。 虽然不至于什么诛九族,但也会让自己狠狠头疼一番的。 “小国公。” 身后的朱标匆匆赶来。 “太子殿下。” 李琪连忙躬身说道。 “你我二人私下倒是不必如此拘礼,私下只需唤作殿下便可以了,更不必行礼。” 朱标摆了摆手,笑道。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朱标也是能够管中窥豹,看出李琪是可交之人。 李琪见朱标如此平易近人,心中对于他不免生出了几分好感。 看样子历史之上,对于朱标的评价,确实是十分真实的。 “殿下找微臣是有何事吗?” 李琪疑惑问道。 “对于小国公的一些献策心中还是颇为不解的,所以也想要有时间,便和你讨论一番。” 朱标十分客气的说道。 “这个只要您有时间,微臣都是可以和您讨论的。” 李琪听到是这件事情,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此番找你,还是有一件事情,也是受到老师所托,他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您谈论。” 说到这,朱标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殿下说的是?” 李琪有些疑惑,朱标的师资阵容堪称明代顶配。 除了自己父亲之外,还是有着宋濂作为首席讲师的。 宋濂作为当世的第一大儒,可以说是现在的文坛领袖了。 除此之外,还有着一大批的大儒,都是作为朱标的的老师。 不过太子的老师,也是分为“经筵讲官”以及“日常授业官”的。 这经筵讲官是象征性的大儒集体授课,后者才是真正的责任导师。 自己的父亲被称为太子的老师,其实就是作为经筵讲官的,而并非是日常授业。 李善长毕竟是作为当朝宰相,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教授太子。 “太子少傅,孔克云。” 朱标这才说道。 李琪略微思索一下,自己和这孔家人倒是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他们还找上门来了。 “我本就是一个闲人,若是陛下有时间的话,那么明日便可。” 李琪礼仪性的说道。 心底对于这孔克云找自己,其实是有些抵触的。 孔家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地位,自然是无需多言的。 孔圣人作为历代读书人的代表,这孔家自然也算得上是读书人世家的象征了。 不管他们朝中有没有大官,都是会被推举为士林领袖的。 自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这便已经是约定俗称的事情了。 每一代的孔家家主,基本上都是会成为太子少傅的。 这是对于他们家的优待。 不过在前元的时候,这些孔家人便是在蒙古人的威逼之下,成为了“衍圣公”。 这孔家的后人,更是赶赴和林觐见蒙哥汗,行三跪九叩礼。 如今大明初立之后,他们自然是归于大明的旗帜之下了。 李琪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心底里面,多少还是有着一些别扭情绪的。 但毕竟是朱标相邀请的,李琪自然是不好拒绝了。 “好,那便恭候了。” 朱标点点头。 从皇宫之中出来后,李琪便匆匆回到了家中。 回家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打开了朱元璋给自己的那个名单。 正如李琪所说,名单之上每一位,都是淮西的勋贵。 李琪在看到这张名单的时候,心底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 他能够将这一张名单交给自己,就说明了他对于自己的信任。 也说明了,他对于李善长的信任。 若不是自己提议建立锦衣卫的话,估计这一张名单之上,还会出现自己父亲的名字。 但如今名单之上的第一个名字,已经变成了李善长。 这段时间里面,因为李善长可以说是连战连捷。 推举上去的人,大多数都是在朝中身居高位,他已然有着一种权倾朝野的态势了。 可以说比起之前的李善长,如今更加的火热。 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这火势越旺盛,就越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李善长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这个可以说是无从得知的。 但只要惹得洪武皇帝心中不喜,记在了小本本上面,不谋反也会成为反贼的。 应了之前太子的约定,李琪今日早早的便来到了皇城之中。 现在锦衣卫之中多数的杂事,已经是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 他今日先行回到了锦衣卫之中,将名单之上的几个名字拿到了毛骧的面前。 将昨日老朱的嘱托,有一部分半隐藏的告诉了毛骧。 拿出来的几个名字,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太入流的官员,自然是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了。 在解决了滕德懋后,若是继续对于朝廷之中高官下手的话,肯定是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这是李琪不想要看到的,同样也是朱元璋不想要看到的。 东宫。 临安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朱标说着话,但是目光却一直朝着大殿门口的位置望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女大不中留啊,这妹大同样也是不中留。” 看着临安这样一幅模样,朱标同样是苦笑一声。 和一开始的略微反对不同,现在的朱标对李琪的观感已经彻底的改变了。 他在心中反而是因为自己之前一直听信谣言,而有些内疚。 不认为这么一个忠君体国,兢兢业业的人,是传说之中的纨绔。 “我只是看外面的日头挺大的而已,皇兄,你在说什么呢?” 临安则是一脸装糊涂的模样,抱怨了一句。 “皇妹是在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感叹这句话而已,并无他意啊。” 朱标轻声一笑,接着说道。 平日里面,临安一个月都来不到看自己一次,但这个月已经是连着来了三次了。 其中第一次确实是因为自己,而后面两次,都是和李琪有关。 朱标年纪虽然不大,并不怎么精通男女之情,但这他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临安如今年方二八,本就是情窦初开之时,心中有着中意之人,他自然不意外了。 第二十九章 孔克云 他对于李琪成为自己妹夫,心底里面自然是不反感的。 一来是对于李琪十分欣赏,若是能够成为自家人的话,能够更加放心的任用。 另外一方面,一入宫门似海深,能够碰到一个心仪之人本就不容易。 皇家子嗣的婚姻,没有几件是他们自己能够抉择的。 下半年他也即将大婚了,但新娘的样貌如何,性格如何,他现在还不知道。 只是听得赐婚的诏书之上,有着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评价。 “太子殿下,孔少傅过来了。” 门口的内侍进来之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快让少傅进来。” 朱标连忙招手。 “既然皇兄有事的话,那么我便回避一下。” 临安公主听到有人前来,连忙回避。 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一蹦一跳的躲在了屏风的后面。 片刻后。 一位长须老者匆匆进入到了殿内,见到朱标后恭恭敬敬的行礼。 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无他人之后,眉目间明显有些不喜。 “少傅,请上座。” 朱标站起身来,恭敬相迎。 “太子殿下抬爱了。” 长须老者躬身道。 说话之间,李琪同样进入到了大殿之内。 因为有着朱标提前的指示,李琪进入大殿也无需禀告。 “太子殿下。” 李琪进入大殿之后,同样躬身行礼。 “你便是李琪?” 孔克云皱了皱眉头,指向了他。 “想必这位便是少傅了吧,果真如同传说一般,知书达理,太子殿下尚未回话,您便开口这不合适吧?” 李琪能够闻到他话语之中的不善,自然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了。 “放肆。”孔克云脸色一变,自知理亏,便直接扯开了话题:“安敢再次饶舌。” “听闻这孔府是以礼待人的,在下自然是以礼还之。” 李琪不紧不慢的说道。 “果真如同朝臣所言,你果真是牙尖嘴利之人,所设置的锦衣卫,更是祸国殃民,贻害无穷。” 孔克云表情不善的说道。 现在最为尴尬的,应当就是朱标了。 他原以为少傅此番让自己请李琪过来,只是为了相见,谁知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不知阁下所言的朝臣,是我大明的朝臣,还是前元的朝臣呢?” 李琪再次一拱手,嘴角含笑,略带着些许嘲讽。 孔克云闻言,双眼圆睁,一脸的震惊之色。 不仅是他,一旁的朱标闻言,心底都微微一惊。 见过吵架的,但是却没有见到过吵架骂的这么狠的。 若只是人身攻击的话,那就是单纯的过过嘴瘾,但李琪这话就是在将孔克云往死里整啊。 只见孔克云身体微微颤抖了两下,朱标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你,满口胡言,我孔家世代贤良,哪里,哪里如你说的这般。” 孔克云捂着胸口,大声怒斥着。 “阁下倒是不必如此激动,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咱们友好交流。” 李琪笑呵呵的说道,还是想缓和一下局面。 这孔克云年纪也不小了,李琪也担心自己说话一严重,给人气出个好歹来。 但这话传入了孔克云耳中,可就不一样。 那是一句更加嘲讽的语言。 “传太医,传太医。” 太子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叫喊着。 深怕这孔克云一不小心,生出了一个好歹来。 到时候满朝文臣,就不是简单的弹劾了,是必须要李琪血债血偿。 太医很快便来到了殿中,简单检查了一下之后,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放心,孔老身体倒是并无大恙,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了而已。” 太医恭恭敬敬的说道。 朱标看了一眼李琪,有些没底气的说道:“要不,你来道个歉。” 他也知道,这次的理全都是站在李琪这里的。 也并非是他先行发难,而是孔克云先行指责。 李琪所说的那些话,同样是有据可查的,也不能说他妄言,只能说他说的太直白了一些。 “殿下明鉴,臣有何错?” 李琪反问一句,主打的一个硬骨头。 “来人啊,先将,先将少傅送回府中吧。” 无奈之下,朱标还是决定先让两人分开。 屏风的后面,临安公主瞪大了眼睛,一直在看着这一幕。 事情的发展,有些太过于出乎意料。 在孔克云刚刚开口的时候,临安还以为李琪要大难临头了呢。 毕竟这书生的笔,便是杀人的剑,何况这士林领袖的嘴呢。 谁知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李琪便轻松的将孔克云被气倒在地。 这也不难理解,平日里面百官对于孔克云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件事情更是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过。 但今日被李琪这混不吝提起了,自然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 “小国公,你,”朱标想要指责,但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奈道:“日后不许如此胡闹了,非礼勿言。” “陛下您放心,我这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我心中自有计较的。” 李琪笑呵呵的说道。 “那,那便好,对了,今日让你过来的第二件事情呢,就是有着一位朋友想要介绍给你,你和她倒也相识。” 朱标的目光,有意识的看向了屏风。 屏风的背后临安公主闻言,心中更是小鹿乱撞,有些埋怨起了朱标。 “您是说,屏风后面那位吗?” 李琪好奇的问道。 刚刚进门的时候,他便闻到了一阵香风,这味道是女子脂粉的味道。 这香风的味道他还十分熟悉,上次救下临安公主的时候,便闻过这种味道。 屏风后面的人闻言,似乎有些慌乱,脚步错乱的像是要跑。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头皮出来了。 “临安,多谢小国公救命之恩。” 临安公主绞着手指,一脸未消的红晕。 “长公主自不必谢,只是随手为之,折煞微臣了。” 李琪拱手道。 “小国公,你可是让我妹妹……” 朱标虽是儒学子弟,但毕竟是少年心性,便想开口打趣一句。 话尚未说完,便被走出的临安踩了一脚。 一低头,临安公主一脸威胁的笑着:“皇兄,临安建议您话不要太密了哦。” 第三十章 殿前弹劾 “让我妹妹感恩戴德啊,毕竟是救命之恩。” 在受到了临安的威胁后,朱标话锋一转。 “对了,太子殿下,你应当马上就要前往京畿了吧?” 李琪心照不宣的扯开了话题。 “如今已经准备好了,鱼鳞图册和黄册毕竟是国之大计,我也想弄好。” 朱标点点头。 只要这两册一绘制完成,可以说是千秋大计了。 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遏制土地兼并的发生,也是富国之举。 “想要完成这两册的绘制,在微臣看来,普通的胥吏十分重要,殿下可以关注一下。” 李琪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 胥吏便是底层小吏,一些不入流的官吏。 虽然这胥吏听起来微不足道,但却是组成这大明官场,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官员并非是能够直接沟通到平民百姓的,中间需要胥吏的介入。 而很多的胥吏,本身就是当地人,甚至很多胥吏的职位都是带有一种祖传性质的。 这也让他们即便是微末小官,也都是极大的实权。 两册如果想要绘制完成的话,肯定是需要借助他们的帮助。 另一方面,也是要防止他们在其中上下其手,导致贪墨横行。 这次的鱼鳞图册,是需要太子为主,户部为辅,工部次之,以及地方官员的配合。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老朱对于鱼鳞图册的重视了。 “好,我记着了。” 朱标点点头,当即说道。 朱标自出生以来,便是锦衣玉食之中成长的,朱元璋让他作为这件事情的主事人,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一来是想要朱标接触一下百姓,知道什么叫民生疾苦。 和其他的开国皇帝不同,最差的也都是一名亭长,老朱是真当过乞丐的。 同样是出身寒门,自然对于普通百姓有种怜悯之心,对于那些贪官污吏痛恨无比。 他也是想让朱标看看,那些贪官污吏是如何祸国殃民的。 二来便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想要让他好好的历练一番。 百年之后,自己也好将这个自己建立的帝国,好好交到他的手中。 …… “陛下,那锦衣卫同知不识礼法,竟然将孔少傅气得大病一场,如今还尚在家中。” “请陛下治罪于李琪,若是不将此獠绳之以法,难安我等臣子之心啊。” “现在此獠已经敢对于孔少傅出手,日后更会对我等忠良动手。” …… 刚刚上朝,文武百官便纷纷进谏。 其中多数人都是义愤填膺,可以说半个朝廷都因为此事开始震动了起来。 不过龙椅之上的朱元璋,表情却十分淡然。 递了一个眼神给李善长,明显是想要让他开口。 “此事是你儿子惹得,你觉得应当如何?” 朱元璋直接开始踢皮球了起来。 “陛下,不知犬子有何之错?” 李善长挺起了腰板,环视了一眼四周的朝臣。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人必然不会在自己面前造次的,如今居然都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不过现在的李善长已经习惯了,与其和他们结党营私,不如自己做个孤臣。 至少做一个孤臣,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韩国公听你这话,你是要包庇自己的儿子了?” 汪广洋此刻从群臣中第一个站了出来,冷哼一声。 毕竟他作为左相,算得上是全场唯一一个,在官位之上可以和李善长叫板的。 “不知道汪相是在说什么,我只是询问我儿子到底有什么错误。” “难道是因为说了实话?” 李善长继续反问一句。 这句话一说出,倒是让汪广洋有些无话可说了。 李琪确实是没说其他的言语,甚至没有多过指责,只是将孔家忌讳莫深的事情说了出来。 “若只是这些无聊的事情,那你们便在朝廷之外争吵吧。” “今日,我不想要再听这些事情,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宣布。” 朱元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其实他对于孔家,心里面同样是有着芥蒂的。 但是站在这个位置之上,他自然是不好多说。 这一句话说完,汪广洋也知道这是朱元璋想要息事宁人了。 只得重新退回了朝臣之中,没有继续多言下去了。 朱元璋看向了群臣,指向了其中一名武将:“廖永忠。” “臣在。” 那名武将闻言微微一愣,接着连忙站出。 “即日起,你辅佐韩国公重修巢湖水师,望你三月内重整水师。” 朱元璋简短明说。 此话一处,朝臣都有些意外,这个消息来的确实是有些突然。 这等重大之事,正常来说都是需要朝议之后再行决策的,但这次确实朱元璋的独断专行。 从这可以看出,他重整巢湖水师的心思已经很明确了。 更让人们意外的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朱元璋居然交给了李善长。 李善长可以算得上是半隐的状态,除却上朝之外,就没有参与其他的政事了。 只是偶尔遇到了一些重大的抉择,朱元璋还是会让他参与讨论的。 突然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证明朱元璋又重新重视起来了他。 当初的鄱阳湖水战,廖永忠作为主将,身先士卒,勇猛异常,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以说若是没有他的话,那场水战的胜者尤为可知。 所以让他此次去重修巢湖水军,可以说是众望所归的一件事情。 只是去年的时候,他因为和杨宪的关系亲密,也让他失去了朱元璋的信任。 若不是有着战功在此,身首异处都有可能。 这也让朝堂之上,一些淮西派的官员,心中略微不安了。 “陛下,如今我大明初立,国力尚微,若是再兴水师,大明财政的压力会成倍增加。”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惟庸却突然开腔。 “如今徐达将军还在征讨西南,若是再兴水师,劳民伤财啊。” 汪广洋附和了起来。 “此事朕心意已决,若是有谁再说一句,便是违抗军命。” 甩下一句话后,两人再不敢多说一句。 “除此之外,今日朕还要封赏一人。” “宣,锦衣卫同知李琪。” 伴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李琪被传唤上朝。 第三十一章 论功行赏 来到大殿之上,李琪躬身行礼。 他大清早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早早等候在了午门之外。 刚刚还被百官弹劾之人,现在居然出现在了金殿之上。 不善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投射了过来。 朱元璋身旁的太监,手拿圣旨,开始大声朗读了起来。 “锦衣卫同知献南北分科,锦衣卫,重修海军,鱼鳞册,黄册之谋,居功至伟,涤荡朝堂。” “前日更是在御花园中英勇非常,救下了临安长公主。” “为彰圣德,陟罚臧否,赐免死金牌一块,二品飞鱼服一件,错金绣春刀一把,良田千亩,黄金百两。” 听到这里,在场的朝臣,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 这等赏赐以前只出现在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武将,以及居功至伟的文官身上。 而李琪不过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够得此殊荣。 在场的朝臣议论纷纷,对于此事明显是怨气极大。 刚刚还弹劾他,如今朱元璋的做法,就是将他们的脸面踩在地面之上。 “另,命李琪行走六部,监察百官!” “钦此。” 此话一出,朝臣的讨论之声,已经沸反盈天。 行走六部,顾名思义便是在六部之中都待上一段时间,并且有监察六部职责的权力。 这就相当于在六部之中,安插下了一名钦差。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也是朱元璋对于李琪的栽培。 通过行走六部,可以知晓六部的政务,更能够从六部之中培养起自己的手下。 这就是将李琪,当成未来的丞相培养的。 “陛下,此等赏赐哪里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可以承受的,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止是其他人,李善长都有些懵了,当即站出身来。 虽然这段时间李琪表现出来的成熟,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但在他眼中李琪依旧只是一个少年。 这行走六部,看起来是一个殊荣,但背后的危险同样极大。 可以看出百官之中有着不少人,对于李琪都是有所怨言的。 进入到六部之中,必然会受到他们的排挤,乃至于陷害。 若是一个不慎,就会跌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身为父亲,一方面是自豪,另外一方面是无比的担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人包藏祸心,看似忠臣,实则乃是大奸之人,谄媚迷主,刑罚害人。” “若是给此等殊遇,必然会使百官惶惶,百姓怨声载道啊。” 御史中丞陈宁,第一个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陈中丞所言极是!” 工部侍郎赵瑁紧接着出列,高声附和. “前日工部主事李彬,不过是因修缮太庙时延误工期,便被锦衣卫抓入诏狱,至今生死不明!” “李琪年纪尚轻,资历浅薄,若骤得高位,恐难服众,若授予行走六部之权,只怕会助长其骄纵之气啊!” 朝堂之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不少大臣纷纷跪地,请求朱元璋收回成命。 朱元璋只是冷眼扫视群臣,轻哼一声,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说李琪年纪尚浅,但就是这尚浅的年纪,做到了他们这些人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接着,他缓缓站起身来,群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猛然看向了工部侍郎,继续说道:“我还没有找你呢,没想到你就自己跳出来了。” “那李彬私吞军饷、克扣工匠工钱,致使太庙修缮偷工减料的事情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另外你以为朕真的什么不知道吗?这李彬不就是你的小舅子吗?” “损公肥私,大义凛然,贪墨横行,自诩清流,好好好!” 说到这,朱元璋眼中的冷意更盛。 大手一挥,愤怒的说道:“来人啊,将赵瑁给我拉出去,扒皮,填草,抄家!” 话音未落,几名金吾卫便将赵瑁拖了出去。 原先来趾高气昂的赵瑁,瞬间惊的跌倒在地,面色苍白。 不只是他,周围的那些官员,一个个的冷汗涔涔,不敢多言。 “你们口口声声说李琪凶残,可若非锦衣卫雷厉风行,这些蛀虫岂能伏法?你们怕的不是李琪,是怕自己做的那些肮脏勾当被挖出来!” 朱元璋抬起头来,又是看向了百官。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面对愤怒的朱元璋,他们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一个个跪伏在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既然你们害怕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那么我便让你们更加害怕。” 朱元璋沉声道:“李琪听封。” “臣在。” 李琪连忙拱手。 “朕赐你临机专断之权,行走六部期间,若是遇贪腐枉法之事,可先斩后奏!” “若有良策,可先行实施,然后再行汇报。”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震得满朝文武面色大变。 这等于给了李琪尚方宝剑般的权力,在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几人。 “臣,领旨谢恩。” 李琪郑重叩首。 心底里面五味杂陈,一方面还是挺感动老朱能够这么做,这么说的。 能够让自己行走六部,先斩后奏,便是对自己的信任。 面对疑心病那么重的老朱,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可不容易。 当然李琪也不会因此,就感觉自己深受隆恩,日后必然一片坦途了。 毕竟君心难测。 他现在能够将李琪捧到这么高的位置,那么以后就能够将自己踩得多么低。 若是一个地方惹到他不高兴的话,那么这些殊荣必然是会一朝散尽了。 老朱那么多拜把子的兄弟,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了他的手下,何况自己一个文臣之子了。 除此之外,这更像是老朱的一场服从性测试。 自己充当了他的道具,他就是想要用自己这个道具,试试这些朝臣到底听话不听话。 中间虽然遇到了一些波折,但最终证明他们还是听话的。 至于不听话的人,现在已经是被拉出去扒皮填草了。 “散朝。” 老朱一挥手,算是给这次的朝议画上了句号。 退朝后,李琪刚走出奉天殿,就被一群官员围住。 有前来道贺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更有暗含威胁的。 李琪这时才明白,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大明朝官场的漩涡之中。 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面对着一些同僚的恭维,李琪自然是一一回应着。 第三十二章 行走六部 “李同知少年得志,可喜可贺啊。” 胡惟庸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拱手道。 “胡相谬赞了。” 面对突然凑过来的胡惟庸,李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可是一颗巨大的地雷,李琪可不想和他有着半分牵扯。 感觉到李琪的小动作,胡惟庸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这行走六部责任重大,还望小心行事,免得……马失前蹄啊。” 李琪微微一笑,佯装不知其意:“多谢胡相提醒。下官定当秉公执法,不负圣恩。”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秦大人,太子殿下在文华殿等您。” 摆脱众人后,李琪跟随太监来到文华殿。 只见朱标正在翻阅鱼鳞册的样本,见他进来,立即起身相迎。 “恭喜小国公获此殊荣。”朱标笑道:“不过接下来的路,恐怕不会太平。” 李琪点头:“殿下明鉴。臣已做好准备。” 不管现在有没有准备好,都已经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你只需要放心的去做就可以了,无论是我,还是父皇都会相信你的。” 太子过来拍了拍李琪的肩膀,鼓励着说道。 听到这些话之后,李琪的心中不免多出了些许满意。 虽然他也知道这可能是帝王心术,只是为了鼓励自己的手下而已。 对于皇权李琪一直都是保持着一种畏惧感,同时也是可以相互利用的。 他并没有什么飞黄腾达的心思,但既然走到了这个位置,自然是要做一些事。 “对了,这些东西给你,主要就是六部官员的一些简单介绍。” “以及我整理的一些六部资料,如果你想去的话,那么我推荐你第一个去工部。” 太子拿出了一叠奏折,递到了李琪面前。 “这工部……” 李琪的表情可是有些尴尬。 刚刚那位工部侍郎,便正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拉下去扒皮填草了。 现在自己第一个选择行走的部门便是工部,难免会引起不少官员的担忧。 虽然他并不担心那些官员对自己下手,但怕麻烦。 不过仔细想来,其实工部确实是最为合适的部门了。 首先作为六部之末,这工部相对的地位,并不算那么重要。 “现在的工部尚书为人十分正派,你也不用担心他会报复你的。” “而且这段时间,工部之中诸事嘈杂,我感觉如果你能帮上忙,能者多劳,希望你也不要怨我多事。” 朱标笑了笑,为李琪解释了一下。 黄河水患猖獗,如今工部尚书正是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再加上现在大明初立,南京的城墙修建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开展。 经过了之前元末的乱世,现在他们工部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最忙的。 大量的事情都需要他们亲自去干,需要花费的时间自然很多。 再加上有着鱼鳞图册以及黄册的建立,这些工部都是需要参与进去的。 除此之外,今天朝堂之上朱元璋已经说出了重整水军的决定。 既然想要重整水军的话,那么第一步肯定是造船。 这大量的船只,想要制造出来的话,也是需要大量的工匠分配。 而且这制造船只可没那么简单,需要的都是十分熟练的工人。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工部头疼很长时间了。 可以说工部最近的忙碌,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李琪的原因。 “太子殿下此言实在是折煞微臣了,那便如殿下所言,我这第一步便是去工部吧。” 李琪点了点头,既然上司已经安排了,自己也不好不给面子。 在辞别太子之后,李琪很快便回到了家中。 李善长早就已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了,见到李琪前来之后立马迎了上去。 “刚刚太子找你有何要事?” 李善长当即问道。 “只是嘱咐了我一些事情而已。” 李琪随口回答道。 “也不知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居然要你行走六部。” “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可不要因为圣眷冲昏了头脑。” 李善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父亲放心,这些事情我心中自有计较。” 李琪自然知道他心中的,便宽慰了一句。 “这六部之中我倒是有这几位熟人,你是准备先行前往哪一步,我也好打个招呼。” 李善长继续说道。 毕竟当了几年宰相,他在朝中的势力自然不差。 即便是脱离了那些淮西勋贵,依然能在朝中屹立不倒。 “孩儿准备先行前往工部,这也是太子推荐给我的。” 李琪老师回答道。 “这工部,”李善长顿了一下:“倒也不错,不过工部尚书为人刚正,这个你需多多注意。” “父亲放心。” 李琪点点头,笑道。 在前往工部之前,李琪也是有这几天准备的时间。 在这几天里面,李琪主要是了解了一下工部的职责。 才发现这工部的职责,比起自己想象之中要更加大上不少。 国家之中无论大小事宜,工部都多多少少是有所参与的。 无论是那些基础设施的修建,还是水运漕运的管理。 在权力上面工部确实是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其中的肥缺含量却极其之高。 在这工程方面造假十分容易,随随便便捞一把便是油水。 能够担任工部侍郎的,要不然胆大妄为,要不然刚正不阿。 现在的工部侍郎,便是后者。 飞鱼服和绣春刀,很快便被送达到了府邸之上。 送过来的那枚免死金牌,李琪随意的扔到了桌角。 这东西对于他们李家来说,用途实在不大,对于一些小罪皇上根本不会责罚。 若说是很大的罪责,这免死金牌也根本没用,最终解释权还是放在老朱那的。 若是这玩意儿真的能免死,李家也就不会被满门抄斩和流放了。 让李琪感兴趣的,反而是那御赐的飞鱼服和绣春刀。 “这两件东西,随后拿到侧厅之中供着吧。” 李善长摆了摆手,说道。 寻常人家若是得着御赐之物,多数是会专门修建一间房子摆放供奉的。 李家同样也有这一间房子,但其中的御赐之物足足有着数十件,都是老朱这么多年来给李善长的。 第三十三章 工部尚书 次日。 换上了一身御赐的飞鱼服,错金绣春刀,腰间还挂着那一枚免死金牌。 既然是御赐的东西,李琪自然是要穿出去显摆显摆了。 至于焚香供着,李琪自是感觉没必要了。 六部位于洪武门外,在东西步道走廊依次排开。 整个工部的人数并不少,仅仅是官员就有着四五十位。 除此之外,便是几百名京东营造法式的吏员。 分为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个不同的部门。 其中主事的自然是一位工部尚书了,其次便是两位工部侍郎,以及各司郎中,员外郎。 刚刚来到工部衙门外,便将一名男子等待已久。 见李琪上前之后,小步趋来。 “李同知。” 来人见到李琪后,微微拱手。 看着对方身上的补子,应当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 “阁下应当是蒋侍郎了吧。” 李琪抬手回应。 说来这蒋侍郎几天前还只是负责营缮的营缮司郎中,位阶仅仅只有五品而已。 正是因为赵瑁触怒龙颜,他才有机会爬上这个位置。 从正五品的的户部郎中,一直到正三品的户部侍郎,这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琪还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恩人。 “正是,此番前来正是受了皇命,前来带您熟悉一下工部的。” 蒋涵文笑着回应道。 “尚书大人呢?” 李琪疑惑问道。 他倒也不是非要工部尚书过来迎接自己,只是好奇怎么没有见到他。 “尚书大人刚刚回来不久,前些日子黄河水患,他亲赴黄河边,昨日才赶了回来。” 蒋涵文答道。 听到这话,李琪对于那位尚书大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毕竟能够如此为了百姓,大概率证明他不是一个坏官。 就和自己之前听过的一样,这个为人正直的官员。 “不过你们工部这么少的人吗?” 和蒋涵文转悠了两圈之后,李琪见到诺大的一个官府之中,居然只有零零星星的人,不免有些好奇。 “一部分人被派遣去修缮城池,一部分人被派去缓解水患,而部分人又是要去丈量田地,还有着一些人要去寻找合适的造船工匠。” 蒋涵文苦笑一声,解释了一句。 这段时间里面要在他们工部头上的事情有点太多,这点人数实在是难以维系。 所以他们工部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人数的短缺。 而且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仅仅是派一些小吏过去,是完全不够的。 听到这话李琪不免尴尬,这四件事里面,有着两件都是因为自己提出的。 似乎是感觉到李琪的情绪,蒋涵文开解道:“大人倒是不必多想,有事做总比没事做更好。” 只要有着事情做,就代表有着晋升的机会。 跟随在蒋涵文的身后,很快他便来到了工部正堂之中。 远远的便能看到,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伏案休息。 案几上堆满了奏折、图纸,还有几份黄河水患的奏报。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访,尚书薛祥猛地抬起头。 见到来人微微一愣,接着才站起身来。 “这位应当就是锦衣卫李同知了吧。” 薛祥理解性的说了一句。 这段时间他也不在朝堂之内,自然不知道朝堂内的变化。 但见到李琪这青涩的面容,再加上他的家世背景。 在薛祥看来,他完全就是过来镀金的。 对于这些镀金的尊贵子弟他也是见过不少,但到工部镀金的确实很少。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会选择比较清闲的吏部,或者吏部。 如果是武勋子弟的话,则是会前往兵部。 在他看来这些勋贵子弟过来镀金并无不可,只要不打扰他们正常工作就可以了。 “薛尚书。” 李琪拱手行礼。 薛祥年不过五旬,但两边的头发早已斑白,容颜之上也带着些许倦色。 李琪心中也在暗叹,果真如同太子之言,此人确实是一名清官。 不过更加感叹的是,不管哪一个朝代,这土木老哥果真是最累的啊。 在这六部之中,做最累最脏的事情,拿到的也是最小的权力。 这户部尚书有时候在朝中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位吏部侍郎说的话管用。 即便是在六部之中,同样也是有着一条歧视链的,这吏部便是歧视链的最底层。 “薛尚书公务繁忙,下官确实叨扰了。” 李琪笑道。 “如今这黄河水患泛滥,百姓流离世失所,十多个县都是接连受难,朝廷赈灾之银一时半会儿也拨不下来。” 说到这薛翔也是感叹了一句。 薛祥知道自己和李琪说这些事并没有什么用,他只是一名过来镀金的勋贵子弟而已。 从小便是在锦衣玉食之中长大,怎么可能知道民生疾苦。 所以他也只是随意的感慨一下,缓解心中的烦闷。 “敢问薛尚书,现在的治河之法有哪些?” 李琪看似随意的问道。 “历代治河之法,无非筑堤、疏浚、改道,但这黄河治理的数千年,依旧有着他的脾气,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控制。” 薛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其实薛尚书,在下曾经听闻过束水攻沙之法,司法你可曾听闻?” 李琪看了眼薛祥,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束水攻沙?” 这是薛翔没听说过的一个术语,瞬间让他来了兴趣。 连忙问道:“李同知可能详解?“ 问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感觉有些后悔了。 自己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指望着一个就连黄河都没见过的人,想出治理黄河之法。 “敢问薛尚书,这黄河泥沙淤积,根源是否在于水流过缓,泥沙沉积?” 李琪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面对那些泥沙的堆积,只能够用疏浚来缓解。” “但是黄河疏浚劳民伤财,但凡水势稍微大一点,很快疏浚通的河道又会堵塞起来。” 薛祥点点头说道。 李琪继续开口:“若是能够收缩河道,使水流加速,便可冲刷河床,减少河床内泥土的淤积。” 听到这句话,薛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连忙站起身来,颇为兴奋的问道:“此法倒是新颖,可有实施之法?” 第三十四章 造船 在明清后期,使用的都是这样一种河道疏通之法。 李琪也是前世一部纪录片里面看过的,记到了现在。 原以为是没用的废物知识,谁知道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在黄河比较险要的河段,修筑起来一道束水堤坝,引导水流集中的冲刷。” “这样一来,不需要太大的人力物力,而且效果比之也会更好,更加长远。” 李琪继续回答道。 他每一年他们都是会在黄河之上,投入大量的资金,来保证黄河两岸百姓的生产生活。 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占据了国库很大一部分。 如果这个办法当真有用的话,可以说是为国家节省了很大一笔钱财。 “未曾想到李同知居然如此精通水利,当真是令人汗颜啊。” 蒋涵文对着李琪拱了拱手,说道。 身为工部尚书的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很高。 相对于其他的办法,这个确实是又省钱又好用。 每年一旦夏季来临,他最忧心的就是黄河水患之事。 这水患一起,很多时候面临的是土地绝收,瘟疫成灾等等后果的。 但黄河周边的中原地区,又都是肥沃的土壤,这些又是重要的生产资料。 李琪这个计策的提出,可以算得上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了。 “听闻这重整水师,以及鱼鳞图册,都是阁下的手笔此时当真?” 薛祥再度开口。 他也曾听闻这两个政策,但在他看来,各种计策决然不可能是一个少年提出的。 最有可能的便是李善长所提出,为了提携李琪,才将这功劳放到了李琪身上。 但现在看来,这一策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所提出的。 “只是凑巧想到了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妙计。” 李琪挠了挠头,谦虚的说道。 “韩国公当真祖上有德,竟有如此虎子,令人羡煞啊。” 薛祥叹了一口气,赞赏的说道。 接着又道:“对了,这重整水师,我心中还是有着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解惑。” “尚书说便好了,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李琪点点头。 “这重整水师,第一要务便是造船,既然这重整水师是你提出的,那么你对于造船可有什么见解?” 薛祥继续问道。 “我想要造船的话,那么最为首要的应当是制造海船。” 稍一停顿,李琪继续说道。 现在朝廷解除海禁的文书还没正式下来,但朱元璋既然心意已决,此事就不会生出什么波澜了。 但是一旦海禁解除之后,海船的需求量就会大增。 这海船不仅仅是商业方面需求,军事方面同样也有需求。 现在的倭寇之患,虽然并没有到达后世的地步,但已经出现端倪。 沿海一带屡次受扰,他们乘船而来,烧杀抢劫,无恶不作。 可以说现在的沿海百姓,也是深受其苦,苦不堪言。 只不过因为大明内忧患外患确实有些太多,腾不出手教训那些倭寇。 再加上水军实力并没有那么强,也无法进行长途追击。 如果我想要开海禁的话,水军一定是重中之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不重视那些倭寇之患的话,这些倭寇也会逐渐做大做强。 在后世很多商人为了利益,不惜挺而走险,赚取钱财。 所以选择和那些倭寇进行勾结,为其提供情报和嚣张的渠道。 倭寇之患之所以难以根除,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即便是海禁解除之后,这些倭寇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消停。 一旦水军发展起来,那么就能够彻底惩治这些毒瘤。 “那好,那就主要发展福船和广船。” 薛祥点点头,下定了决定。 明朝建立后,朱元璋为了巩固海防、发展水师、促进海上贸易,设立了专门的造船机构。 其中福船和广船,主要就是海上航行的船只。 因为继承了宋元时期的先进工艺,如今大明的造船技术可以说是世界先进,这从后世的郑和宝船便能看出了。 “薛尚书,咱们大明的船只之上,有火炮吗?” 李琪突然开口。 薛祥点了点头,疑惑问道:“这火炮也有,船体侧边的碗口火铳,还有神机箭,这些都是火炮。” 现在的战船主要装备的还是传统冷兵器,就比如弓箭,弩炮。 一直到嘉靖年间,而从弗朗机的战舰之上缴获过弗朗机机炮。 在见识到火炮的威力之后,阴部便大量的仿制弗朗机炮,配备在水师战船之上。 现在水师的发展,基本上只是滞在最初的阶段。 “不知现在的火药配比如何?” 李琪突然问道。 “一成五的木炭,一成的硫磺,剩下的都是硝石,小国公,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薛祥有些意外。 按照市农工商的排名,工匠只能够排得上第三位。 即便是发明出一些精巧的机械,也都是会被认为奇淫巧技,根本不会多做重视的。 “略知一二,尚书,你感觉这些火炮在船上的作用大吗?” 李琪点点头,脑袋里面却在想着怎么改造船上的火炮。 弓箭,弩炮在船上能够发挥的威力确实很小。 在海战之中,即便是对面的战船被扎成了刺猬,依旧是不影响航行的。 只要全部都躲藏在船舱的内部,会不又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 想要真正让明朝水军的实力提起来,还是要从火泡方面下手。 “只能说是可以用,但是威力确实不怎么样。” 薛祥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 “尚书,你觉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火炮继续发展下去,一炮便能够摧毁掉敌方一艘巨大的舰船。” 李琪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 “对了,说起火炮,我想起在军械库房里面,还有一些元军留下来的火炮。” “听闻是从欧罗巴缴获回来的,不过一直未曾动用。” 薛祥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断了李琪的话。 “欧罗巴缴获回来的?尚书能带我去看看吗?” 李琪眼前一亮,没想到这次过来,居然还有着惊喜。 当初的上帝之鞭,确实是挥舞到了莱茵河畔,能够缴获火炮,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 弗朗机炮 “小国公跟我来吧。” 军械局本身就不远,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库房之外。 有着薛尚书的面子,军械局第一时间打开了库房。 整个库房很大,其中多数都是一些冷兵器,刀枪剑戟,斧钺刀叉。 平日里面皇城守军,锦衣卫他们的武器,都是从这里取用出去的。 转了一圈之后,李琪的目光才锁定在了库房最角落的地方。 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却有着几个被红布罩起来的箱子。 “这些火炮尚未打开过?” 看着这些箱子,李琪有些意外。 “当时我们只是看了一下是火炮,便又封存起来了。” 薛尚书点点头,说过。 在他们眼中,这火炮又不是什么珍宝,自然是不会在意,随意放置在了这里。 李琪走上前去打开了那些箱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弗朗机文。 “稳了!” 压制住心底的那种激动,李琪小声说道。 没想到几十年后的弗朗机炮,居然提前出现在了大明的库房之中。 而且看着这弗朗机炮形制,应当是最新研发出来的。 “尚书,这几门火炮可以拿走吗?” 李琪看向薛尚书,有些期待的说道。 “这军械库本身就是我们工部和兵部共同管理的,自然可以。” “不过这几门火炮看起来其貌不扬,估计还不如我们大明的火炮呢。” “我大明土地辽阔,物华天宝,无所不有,小国公若是想要看火炮,军中也有我大明自己研制出来的。” 薛祥捋了捋胡须,说道。 “下次一定,不过这次,尚书先陪我试试这些火炮的性能吧。” 李琪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说道。 在工部之中同样有着一片校场,长宽足有数百米,完全可以实验这些火炮了。 除了火炮之外,还有着一些炮弹。 虽然已经隔了十多年,但这些炮弹看上去还并没有怎么潮湿,依旧可以使用。 在几名工匠的搬运之下,很快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校场之上。 这个佛朗机炮总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母铳,一个是子铳。 作为后发式的炮弹,首先就是要将火药填入到母铳之中,然后放入炮弹。 将麻布塞入到木铳之中,防止火药喷洒。 作为后发式的火炮,同样也是用引线点燃的。 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李琪拿起了火把点燃了引线。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火炮之中的炮弹骤然发出。 如同惊雷一般的爆炸之声,瞬间将整个六部乃至于半个皇城淹没。 远处平台的土地之上,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足足有着半米多深。 泥土也被炸的到处翻飞,一片狼藉之相。 “这效果,一般般啊。” 看着地面之上的坑洼,李琪皱了皱眉头。 一直没听到身旁薛祥的说话的声音,李琪转头看向了他,却,发现他呆愣在了原地。 目光看向远处的坑洼,张着嘴巴。 “这威力,大吗?” 李琪这才意识到,自己那是后世见多了威力巨大的火箭炮。 放在这个时代,这半米深的坑洞,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存在了。 稍微薄一点的城墙也不过半米,只需要这弗朗机炮的几炮,便能够彻底摧毁。 若是将这东西放到船只上面,必然是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 需要打中一炮,便能够击毁敌方的舰船。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列金吾卫的士兵,不知何时便赶到了现场,冷声说道。 他们正是刚刚被火炮的声音引过来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哗变呢。 但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整个校场之内竟然只有两人。 “没事,你们继续去巡逻吧。” 回过神来的薛祥,先行将这些金吾卫遣散了出去。 “这火炮威力竟然如此恐怖?”薛祥瞪大了眼睛,这才说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未曾想到如今这欧罗巴的火炮技术,竟然如此强悍。” “我大明同样可以如此,可以尚书大人可以在工部之中,成立起一个我火器局,重金悬赏精通火炮的工匠,并且加之培养。” “日后的天下,并非是刀剑的天下了,将是火炮和鸟铳的天下。” 李琪对着薛祥一拱手,这才说道。 薛祥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点点头:“小国公所言极是。” 这一天里面,他受到的冲击,是接二连三的。 原本对于李琪的那点轻视,此刻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 虽然他是靠着科举上来的,但对于工匠技术,却十分的沉迷。 从某种程度上,算是这个时代的理科生了。 “这火炮若能大量仿制,我大明水师必能横扫四海!” 薛祥的眼神之中,闪烁着兴奋和激动的光芒。 “这佛郎机炮还是有着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加长炮管,可以提高他的提高射程,改进火药配方,可以增加威力。” “也可以让工匠们设计一种可以快速装填的子铳,让射速再提升一倍!” 李琪继续思索着,将脑袋里面仅剩的工科知识都挤了出来。 大明的工匠可能在创新能力上面没有那么强,但是逆向工程还是很厉害的。 毕竟没有成体系的科学教育,多数工匠都只是凭借着经验做事。 很多都是师徒制度的,法不传六耳,这工匠水平就更加难以提升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李琪短时间能够改变的,更不是他现在上书可以解决的。 薛祥也在一旁听得入神,连连点头。 听完之后,更是抚掌感叹:“妙,妙啊!老夫这就上书陛下,请求设立火器局,专研火炮技术!” “薛尚书也要多注意一下身体,不要太过操劳才是。” 李琪没有留薛祥,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 首先就是上书束水攻沙的治理黄河策略,然后还要上书休整海船,最后还有成立火器局。 这些事情随便拿出一件,都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幸好这薛尚书是一个工作狂了,不然肯定要指着李琪鼻子骂。 朝着有着六部呢,李琪这些计策,各个都是指着工部完成的。 第三十六章 留中不发 中书省。 汪广洋看着送过来的奏折,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看向了一旁的左司郎中,有些困惑的问道:“工部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的奏折,而且都是薛尚书亲自撰写的。” “据说是那位行走六部的小国公,给薛尚书的进言。” “薛尚书送过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急切,是连夜写出来的。” 一旁的左司郎中答道。 “他写出来的,又是什么祸乱百官的奏疏吗?” 汪广洋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有些不屑。 说着,便随手打开了其中一本奏疏,随意的观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眼中还是颇为不屑的,但是伴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虽然身为左相,但能力并没有那么强,执政以来一直都是以中正平和号称。 听起来虽然是好话,但实际上就是说他没能力只能够守成。 朱元璋之所以让他担任丞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比较听话。 既然没有能力的话,那么自然也没有太大的野心,顶多也就结党营私。 但他对于六部事宜,还是比较熟悉的。 特别是这一本对于黄河治水的奏疏,他一眼便能看出可行性。 “把剩下几本奏折全部拿过来,我看看。” 汪广洋对着左司郎中连忙挥了挥手,说道。 这几本奏折全部看完之后,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不是献上来的这些计策不好,而是有些过于好了。 如果说将这些奏折送到陛下面前,不用说,李琪肯定又是会被大加赞赏。 在汪广洋看来,这件事情他是不可接受的。 思索了一番,对着一旁的郎中挥挥手:“将右相请过来,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同他商量,快去。” 左司郎中微微一愣,马上便点头称是。 “这当真是李琪写出来的?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有如此见识?” 看完了奏折之后,胡惟庸也有些不太相信。 “究竟是他还是他父亲写的,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咱们需不需要将这些奏折呈到圣上面前?” 汪广洋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李善长脱离了淮西派之后,他在朝中的威信不但没有降低,反而隐隐有些上升。 而且明显可以感觉到陛下对于他的信任,不降反增。 一个有组织的官员,和一个没有组织,类似孤臣的官员,皇权肯定是会信任后者。 “按照规矩来说,是应该送的。” 胡惟庸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不想按照规矩怎么办?” 汪广洋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情绪,当即说道。 毕竟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汪广洋不担心胡惟庸会出卖自己。 胡惟庸并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那些奏折翻阅了一下。 很快便又将奏折放了下来,看向了汪广洋:“汪相,难道你不感觉这些奏折,全部都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汪广洋微微一愣。 “首先就是这什么弗朗机炮的仿制,本身就是奇技淫巧,何况还是从蛮夷番邦那里穿过来的。” “这东西并没有在战场之上实验过,真实性还是有待研究的,可以留中不发。” 胡惟庸拿起其中一本奏折,随意的甩到了地上。 “还有这一本,”胡惟庸再次拿起了一本奏折:“想要发展海船的话,那可是需要大量的投入,现在朝中可没那么多钱,也可以暂时留中不发。” “至于这个治理黄河水患的嘛。” 胡惟庸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找一下留中不发的原因。 “哪里有什么治理黄河水患的奏折,我怎么没有看见?可能是下面的人一不小心弄丢了呢。” 汪广洋轻笑一声,喝了一口桌面的茶。 说完之后,两人更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可惜的是,赵瑁没了啊,不然哪里有这么多的麻烦。” 汪广洋说到这,心中有些不悦。 赵瑁虽然并非是淮西勋贵,但却依附于他们,可以说是一条忠诚的好狗了。 这几年以来,也是孝敬了他们不少。 如今已经是被皇帝定下了罪责,直接送入到了诏狱之内。 诏狱那可是锦衣卫的地盘,他们自然无法将他救出了。 不过也派人进去探望了一下赵瑁,给他带过去了几句话。 他的家人现在已经是被安顿好了,只要他不乱说话的话,就会一直安全下去。 若是乱说话,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危险呢。 赵瑁自然知道这是两人的威胁,如今在狱中守口如瓶。 …… 这些天里面,李琪在工部之中,主要还是查看一些往日的卷宗。 其实大明朝初立,这卷宗多数都是以前大元的,所以没有什么查看的必要。 即便是查到了一些贪污腐败,那也是前朝的事情。 自己本朝的剑,也没办法去查证前朝的官。 “这疏奏已经上了几日了,不知陛下那边为何还没有消息。” 蒋涵文看着李琪,叹了一口气。 “估计是被留中不发了。” 李琪抿了一口茶,继续的查看手中的卷宗。 按照他对于老朱的了解,在看到这些之后,估计第一时间会去找他问话的。 现在这么长时间没有找自己,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是说,被中书省扣下来了?” 蒋涵文微微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除了这个原因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正好我父亲和中书省里面两位丞相都是有着一些过节的。” 李琪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不行,我现在面见圣上,若是那黄河治理之法晚一点被实施,那么黄河周围的百姓便多一份危险。” 蒋涵文站起身来,便准备前往宫中。 现在正好是偏枯水期的,所以正好是束水的好时期。 若是再继续晚下去,碰到了汛期的话,那么一切也都完了。 “现在面见圣上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李琪顿了一下,说道。 “什么解决办法?” 蒋涵文下意识的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尚书放心吧。” 李琪轻笑一声。 第三十七章 又献良策 “陛下,这是犬子这些天的述职报告,今日特地托我转交。” 李善长将一份奏折,递到了内侍的手中。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官位,但老朱有时候,还经常的将李善长找过来问策。 所以借着这么一个机会,李善长正好递交。 “哦?”朱元璋微微一愣,接过了李善长手中的奏折:“你这儿子挺长时间没有动静了,我还寻思他不闹腾了呢。” 说着,便打开了手中的奏折。 在奏折之上,便是李琪这些天关于工部经历的总结,其中自然着重讲了自己的几条建议。 “束水攻沙,确实是未曾听闻的好办法,有如此良策怎么没有早一点呈上来?” 朱元璋看了第一条后,便精神了起来。 黄河水患对于每一代王朝来说,都是一个很难解决的事情。 所以见到有了新的方法,他自然是愿意尝试的。 何况这种方法也并不劳民伤财,甚至还是有着很大可行性的。 李善长微微一愣,佯装不知:“工部的蒋侍郎,不是早就已经将这建议呈上来了吗?陛下没有看到吗?” “什么时候?” 朱元璋同样疑惑。 “按照犬子的说法应该已经呈上来五六天了,难不成是被中书房留中不发了?” 李善长的话语,引导到了中书房的身上。 当留中不发的奏折,要不然就因为奏折涉及到皇权或者藩王,要不然就是奏折的内容具有极大的争议性,机密性。 而这几条建议,根本不符合留中不发的原则。 既然如此,那么留中不发,必然就是中书省的问题了。 “将汪广洋给我叫过来,我倒是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造反?” 朱元璋看向身旁的太监,目光阴鸷。 这工部的奏折本身就是会先发到他的手中,然后再到自己的手中。 很明显,这是被他藏匿了起来。 这些奏折被藏匿了起来,会不会影响到百姓朱元璋倒是没有太过于在乎。 最为在乎的是汪广洋居然瞒着自己,偷偷将这些奏折留了下来。 既然他能够留下这些建议,那么他就能留下其他的奏折。 对于朱元璋来说,这完全就是一种挑衅,对于皇权的挑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汪广洋便急匆匆的走进书房。 还没等到他走到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便将手中的奏折猛的抛了出去。 这叠奏折正中汪广洋的面门,吓得他连忙下跪,叩拜。 “陛下,陛下息怒,不知您唤为臣前来是为何事?” 汪广洋倒头便拜,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这臣子和皇帝之间一般来说,都是会保留一些尊严的。 虽然说两人地位悬殊,但基本的尊敬还是会有,能够让朱元璋如此气愤的必然不是小事。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工部尚书递过来的奏折,你居然都敢拦截下来。” “待到明日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将前方的军情急报拦截下来?” 朱元璋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知道是这件事情,汪广洋倒是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便再度开口:“陛下,因为此事在中书省中尚有异议,所以我们便并没有第一时间传递上来。” “哦?”朱元璋的声音骤然提高:“那你和我说说究竟有着什么异议?” “这几个建议,都是耗费颇巨大,所以臣等都是在考虑可行性。” 汪广洋连忙解释道。 “现在这个奏折已经是被你们压了几天时间,若不是韩国公说出,那我怎能知晓?” “你真当朕已经糊涂了吗?敢在朕的面前耍这些心机。” 朱元璋怒叱道。 忠臣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 敢在自己面前耍小心思的,朱元璋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了。 汪广洋闻言,连忙闭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只是跪在地面之上,磕头如捣蒜一般。 生怕自己多说了一句话,会引来朱元璋更大的愤怒。 “这件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了,若是再有一次,那你可以摸摸自己头上的那顶帽子,考虑适不适合做这个宰相了。” 在短暂的愤怒之后,朱元璋心底的怒气才稍微平息一些。 虽然表面上看来并没有如何发作,但朱元璋在心中已经有了换相的想法。 而汪广洋一开始留中不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或者说皇帝对于李琪的重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听完朱元璋这些话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算是躲过了一劫。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俸一年。” 朱元璋冷哼一声,给自己省了一笔小钱钱。 在朱元璋的呵斥之下,汪广洋也只能低眉顺眼的快速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朱元璋才重新的观看其手中的奏折。 刚刚他只是看了一个治水之策,便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而在看到后面几条建议以后,心中更是惊喜。 从一开始的南北分科开始,李琪提出的这些建议,几乎每一条都是不同性质的。 只让朱元璋感觉到,李琪像是一个全才一般,每个领域都是有着涉及。 而他私下里面也调查过李琪,以前就是个混迹街头的纨绔。 这让他多出了一个疑惑。 这世界,真有生而知之者? “这什么弗朗机炮,便是那日皇城传来的异响?” 朱元璋抬起头,问道。 那日的异响即便是他都被惊动了,但只以为是平地惊雷,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的话,应当就是这弗朗机炮发射的声音了。 “正是如此,根据小儿所说,这炮威力极大,一炮便可摧毁一艘楼船,若是能够用在倭寇身上,所谓的倭患根本不足为虑。” 李善长点头称是。 他曾经是作为军师的,自然知道这一门火炮对于战场局势有多重要。 “先将你儿子叫过来,朕有些话要问他。” 朱元璋挥了挥手,说道。 “现在小儿正等在外面,按照小儿的说法,他有一件宝物想要呈现给您。” 李善长继续说道。 朱元璋这时候也没有兴趣,毕竟说起宝贝的话。狂风之中的宝贝才是更多的。他也想看看李琪这是想给自己什么惊喜。 在内侍的呼唤之下,李琪进入了书房之中,而在他的手中则是拿着一叠卷轴。 第三十八章 欧罗巴的洋和尚 “你手中那是何物?” 看到画卷之后,朱元璋便颇为不解的问道。 “坤舆万国全图,这是微臣找人绘出的地图。” 李琪答道。 说着,李琪恭恭敬敬地便将地图递上前去。 打开地图后,整张地图的图样方面颇为简洁,其中标注着很多密密麻麻的文字。 而在地图最中央的位置,写着两个大字。 大明。 “这是?” 朱元璋微微一愣。 “这是微臣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这里便是我们大明。” 李琪指着中间的位置说道。 这个其实是李琪凭借着记忆,将如今这个世界的几个大势力,全部都标注了出来。 “我大明,怎么会如此之小?” 老朱皱着眉头,心底有些纳闷。 大明虽然没有到达全盛的版图,但已经是入主中原,只差一个北方和东南没有纳入。 但在这张图上看来,却颇为不起眼。 没有一点中央王朝的气势! “并非是我大明如此之小,而是世界如此之大。” “陛下请看,这粘木儿帝国,奥斯曼帝国,拜占庭帝国,都是版图规模相较我大明都离之不远的帝国。” 李琪一只手指向了地图,开始仔细讲解了起来。 “这粘木儿帝国我倒是听闻过,剩下的两个闻所未闻。” “有趣有趣,你再给我讲讲。” 朱元璋连连点头。 “这火炮,便是来自于欧罗巴洲的,而这欧罗巴,还有法兰希……” 李琪见朱元璋感兴趣,便开始讲解了起来。 一开始朱元璋还是满脸好奇的,但逐渐表情便开始沉重了起来。 在李琪的讲解告一段落后,朱元璋这才自言自语了一句。 “未曾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蛮夷,若是他们一共进攻我大明,那该如何是好啊。” “这,概率不大。” 李琪脸颊抽动了两下,感叹朱元璋的脑洞太大。 真以为这大明是魅魔啊,能够让那么多国家联合起来进攻。 现在大明依旧是世界顶尖的国家,还不会有那么多的国家虎视眈眈,他们也不敢虎视眈眈。 “这概率不大,就是说有概率了?” 朱元璋的表情再度凝重。 “陛下,其实微臣献出此图,就是为了说明这水师的重要性,再穷不能穷水师啊。” 李琪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这地图之上,绝大多数都是海洋。 就证明,未来如果谁掌控了海洋的话,便可以掌控世界。 虽然他心底里面是偏保守的,但在看到这张地图后,心里面就有些慌了。 这世界还有那么多国家,若是都打过来,那可怎么得了啊。 若是自稍微努点力,说不定能让这些国家喜迎王师。 “你这地图怎么会是一个圆的?” “古人说,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这似乎不对吧?” 朱元璋就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接着问到。 “按照欧罗巴洲的说道,这地其实是圆的。” 李琪答道。 “若地是圆的,那其他地方的人,难不成是倒着走路的?” 老朱明显有些不太相信。 但对于这些,李琪也不想深入说下去。 这些现代科学的基础知识,如果说的话,一时半伙是说不完的。 而且天文方面的事情如果说多了,对自己没好处。 太过于唯物了的话,这皇权可就受到了挑战。 毕竟皇帝被称为天子,难道说天的上面是其他星球,压根没有什么天命? 摇头说道:“这些,臣便不知道了。” “对了,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元璋有些失落,继续问道。 “这,”李琪沉吟了一声:“之前听一位从欧罗巴过来的洋和尚说的。” “那位洋和尚是否还在?” 朱元璋有些期待的问道。 你想要干嘛?同行交流吗? 李琪心中腹诽了一句,但却没有说出。 “那位洋和尚没有待太长时间,我和他也只是交流了一下。” 李琪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朱元璋有些惋惜的说道:“若是日后再碰到那位洋和尚的话,倒是可以带给我瞧瞧。” “至于水军嘛,即日起便开始建造舰船吧,还有这个火器局我会拨款设立的。” 说到这,朱元璋还是有些肉疼。 国库里面的钱也不多了,但却有着那么多地方要用。 “黄河那边的束水工程,即日起也会有一笔款项拨下去。” 虽然李琪提出了一些赚钱的法子,但基本都是需要时间去实现的。 能够快速充盈国库的,现在看来只有抄家了。 “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老朱探出身来,继续问道。 “有啊,但您不是不让我说吗?” 李琪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 “算了,不说也罢。” 他不开口,老朱都知道他所说的办法就是削藩了。 他心中也知道藩王们的势力确实是有些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家父亲不疼儿子呀,自己这也是为了老朱家的家业。 再穷,也不能穷老朱家的子孙啊。 “对了,南北分科之事已经定下来了,如今北方士子对于此事都是无比欢欣,咱寻思让你当个主考官,你觉得如何?” 老朱看向李琪,接着说道。 “我?行吗?” 李琪微微一愣,知道这是老朱给自己的奖励。 这主考官在明朝,一般都是由内阁大学士或六部尚书等高官担任的。 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四品官。 一般考生都是会将主考官成为座主的,而考生也会成为座主的门生。 而这两者之间,往往都是可以形成官场派系的。 就比如唐朝的牛李党争,正是从门生故旧开始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皇权是可以默许这种官场派系的。 官员并不严重的内部斗争,是稳定朝堂的一个关键,至少不能一家独大。 老朱的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在稳固李琪在朝廷之中的根基,算得上是另类的培养了。 “有什么不行,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 “如果他们说你官阶太低的话,我就来和他们谈谈。” 朱元璋摆了摆手,算是定下了这件事情。 “多谢陛下抬爱。” 李琪拱手说道。 第三十九章 邀约 “那竖子心思果然歹毒,居然将此事捅到了陛下那里,若不是陛下念着我劳苦功劳,此番必然会受到责罚的。” 汪广洋狠狠一拍桌子,表情阴冷。 当初在李琪对他出言不逊的时候,这个梁子便已经结下了。 如今更是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更是火上浇油。 “这小子,不好惹啊。” 一旁的吏部尚书陈敬点点头,表情同样不太好看。 这段时间里面,锦衣卫的动作十分频繁,甚至已经开始对他进行了监控。 自己好歹是一个一品大员,竟然被如同犯人一般看管,着实让他心中有些不爽。 他现在就是等着李琪什么时候来到吏部行走,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好好的教训一下他。 “爹,你没说错吧,李琪我可太熟了,这家伙能有这脑子?” 一位锦衣少年半躺在椅子上,不着调的开口。 “今时不同往日,这竖子不知是不是突然开了窍。” 汪广洋摇摇头,随意回道。 “父亲,要不然此事就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汪子良站起身来,突然开口。 “你?”汪广洋冷哼一声,只觉得可笑:“你能够少给我惹一点麻烦就可以了。” “我和这李琪也算是相熟,以前也是称兄道弟的,对他我自然是了解的。” “估计他想出来的那些计策啥的,全都是他父亲在背后谋划的,他自己好对付的很。” 汪子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对这个儿子,汪广洋可不相信。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闲赋在家,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现在年纪不过弱冠,小妾都娶了六七房,这都快要赶上自己了。 “既然公子有着这个心思,那么让公子试试也无伤大雅啊。” “那李琪看起来也是爱惜羽毛之人,若是能够抓住一些把柄,他也不会如此放肆了。” 陈敬此刻却站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父亲,就像陈伯父说的,我也想要为家中做些事情嘛。” 汪子良接着说道。 “随便你怎么去闹,只要别惹得一身灰就可以了。” 汪广洋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汪子良得了父亲的默许,顿时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李琪在他面前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微微一打,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父亲,若是我此番成功了,可否再给我娶一房小妾?” 汪子良急冲冲的说道。 “你,你这。” 汪广洋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 怒斥一声:“给我滚开。” “自己没两个月就娶了一房小妾,现在还埋怨起我来了,不多娶一些这么大家产谁继承。” 汪子良撇了撇嘴,说完便先行出去了。 “当真是让贤弟见笑了。” 汪广洋看向陈敬,表情有些不太自在。 “毕竟是年少,倒也正常。” 陈敬打了个哈哈。 …… “小国公,这是左相公子递过来的拜帖。” 李琪刚刚回到家,老管家便拿着一份拜帖走上前来。 “汪子良?” 李琪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这个不太靠谱的“朋友”。 没想太多,他便打开了拜帖。 “吾弟请见,多日未见,特在“醉仙楼”天字一号雅间设宴,廖叙旧情,兄子良请见。” 看着这篇拜帖,李琪随手的甩到了一边。 那歪七扭八的几个字,让下意识李琪撇了撇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到这人和汪广洋的关系,李琪便知道他这次邀请自己过去,肯定是没憋什么好主意。 这醉仙楼明面上虽然只是个酒楼,但背地里面是京城之中最大的青楼,而且是京城之中最大的青楼。 因为背后有着某位藩王作为靠山,所以在京城之中倒是风生水起。 一年零零总总下来,岁入二十多万两白银是有的。 作为京城之中最大的一个销金窟,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资产。 一些达官显贵们待客,有着不少都是前往醉仙楼之中的。 当初李琪还在当纨绔的时候,可以说是醉仙楼里面的常客了。 平日里面去一次都是需要花费几百两白银,即便是他这等家世都感觉有些肉疼。 若不是平日里面母亲多多补贴自己,估计父亲给的钱还不够呢。 “将这拜帖送回去吧,告诉他,我赴宴。” 李琪略微一思索,便开口说道。 李琪也想要看看,这个纨绔到底能够整出什么样的花活出来。 “是,少爷。” 管家说完之后,便拿着拜帖先行出去了。 …… 李琪整理了一下行装之后,便先行出门了。 毕竟不是为了公事,所以他并没有穿上那一身飞鱼服。 锦衣卫在朝廷百官的渲染之下,已经是成为了那些百姓眼中,凶残的代言词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锦衣卫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是无害的。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还能够限制那些官员,对于他们的剥削。 换上了一身锦衣之后,李琪便发现自己又找回来了一点纨绔的感觉了。 这次李琪也并非一人赴宴,他先让人去汤府,找人将汤鼎带了出来。 自从成为锦衣卫之后,汤鼎才有些一些稍微闲暇的时间。 对于汤鼎成为锦衣卫这件事情,汤和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更不担心百官的非议。 反正他本身就不是和那些官员为伍的,更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甚至对于汤鼎的决定还是挺赞同的,至少当锦衣卫总比当一个纨绔要更加强一些吧。 汤鼎早就等待在了门口,和李琪一样换上了一身锦衣。 但是黝黑的皮肤却又和这一身锦衣有些不太匹配,显得有着几分滑稽。 “李兄。” 见到李琪之后,汤鼎拱手道。 “咱们两个人之间便不需要来这虚的了。” 李琪摆了摆手。 汤鼎点点头:“也是,你说这汪子良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能够有什么好事呢?” 李琪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听说他这段时间似乎有些不太老实,我在锦衣卫扛上来的谍报之中,几次三番见到了他的名字。” 汤鼎点了点头,说道。 第四十章 赴宴 “哦。”李琪并不意外。 汪广洋身为朝廷左相,加上劣迹斑斑,本身就是朱元璋着重要查的。 他这个宝贝儿子,平日里面为人处事同样不堪。 他们同样身为纨绔,却玩不到一起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 同样是身为纨绔,但他们好歹前世都有个度,家中也都是有着较为严格的家训。 平日里面根本不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在名声上面虽然不太好,但也没什么老百姓在背后骂他们。 但汪子良可就不一样了,看着自家父亲的身份,平日里面为祸一方。 但只要惹了事,汪广洋都是会护着他这个宝贝儿子的。 久而久之,自然养成了汪子良嚣张跋扈的性格了。 “那些谍报里面说了什么?” 李琪随口问道。 “若非看到那些谍报,我还不知道他平日里面这么过分,若是让陛下知道了,给他个五马分尸都算轻的。” “就他所纳的那些妾室,绝大多数都是他巧取豪夺过来的。” “就比如他新纳的这一位小妾,本身是城中一位教头的妻子,被他看上之后,强行指使衙役将那位教头抓了起来。” 汤鼎叹了一口气,便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 “其父必有其子,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李琪冷笑一声,说道。 汪广洋比起他这儿子,倒是更近一步。 平日里面仗势欺人,欺上瞒下的事情也没少做,贪污腐败更是常事。 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却依旧经常纳妾,算得上是老当益壮了。 两人也就这么一路谈论着,很快就已经来到了醉香楼的门口。 “怎么来到这里我就像是回家了一样,有种舒坦的感觉。” 汤鼎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之后,笑道。 “这醉仙楼,我也很长时间没来过了,也不知道几位旧相识在不在。” 李琪点点头,打趣了一句。 “两位公子,当真是好久未见啊。” 没等李琪两人继续感慨下去,一位中年女子便走上前来,熟络的打起了招呼。 “事多缠身。” 李琪笑着点点头,回应道。 “两位应该是过来找汪公子的吧,他现在已经在三楼雅间之中等待很久了。” 这妈妈笑靥如花,面对着两位大财主,自然是十分恭敬。 当年两人里花费的金钱,不说有着几千两,也是有着几百两的。 “多谢。” 李琪说完之后,随手打赏了几两银子。 现在这时代没有银票,所以李琪这次出来,身上也只是揣了十多两的散碎银子。 这明初的时候,银子还不算是流通的货币,但进了这种销金窟还是十分管用的。 顺着那位妈妈的指引,李琪很快就来到了三楼天字一号房。 刚刚推开大门,便见汪子良在里面身旁陪伴着两名年轻女子。 汪子良正对着两名女子上下其手,被突然打开的房门也吓了一跳。 但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原本愤怒的表情这时候才压制了下去。 反而是笑呵呵的开口:“李兄,当真是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居然能够抽出时间来见我,坐坐坐。” “汤兄,也来了?” 汪子良见到李琪身后的汤鼎之后,明显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他居然跟着李琪一同前来了。 “怎么,难道汪公子不欢迎我吗?” 汤鼎坐下来之后,笑着问道。 “您这是哪里说的话,来来来,我这就多叫两位姑娘过来。” 汪子良笑着说道。 “算了。”李琪抬了一下手:“今日我们过来并非是寻欢作乐的,汪公子有着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果真,现在都是朝廷之中的红人了,自然和平日不同。” 汪子良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 “不过是在朝廷之中担任一些微末小吏而已,平日里面被骂的可不少,哪里算的上是什么红人。” 李琪摆了摆手,说道。 “那我便直说了,今日叫两位仁兄过来,其实是有一件发财的事情,想要带带两位的。” 汪子良神秘兮兮的说道。 身旁的两名女子见状,第一时间便离开了。 “发财的机会?那阁下说说看。” 汪子良探出头,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两位仁兄应该知道现在虽然海运被禁,但私底下还是有着一些办法,能够沟通南北来往的货船吧。” “无论是高丽还是扶桑,爪哇,对于咱们大明的丝绸,茶叶那都是求之若渴。” “我这里有一条路子可以打通关节,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汪子良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继续开口说道。 两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神之中都是出现了一丝惊讶。 现在能够航行的商船,基本上都是和倭寇有着关系。 虽然汪子良说起来是有点轻描淡写的,但把他说的话翻译一下,那便是通倭。 在大明律之中,对于这通倭可是有着明确罪行以及判责的。 这与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 正犯可以按照死罪处斩,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 若是比较严重的,甚至可以说是诛九族的罪行了。 胡惟庸后面的覆灭,其中有着一条罪行,就是通倭。 在后世之中,著名的名臣胡宗宪就是被人诬陷成为通倭,最后含冤而死。 甚至后期权倾朝野的小阁老严世蕃,也都是因为通倭的罪行被处死的。 所以在听到汪子良这些话之后,就是李琪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如果说这个罪行当真做实的话,即便是自己的父亲都没办法保住自己。 汤鼎则是有着一种想要发作的冲动,毕竟他身为锦衣卫听到这件事,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处置的。 汪子良见到两人没有说话,这才继续补充道:“不要以为这个不赚钱,这随随便便的一趟船,至少能够赚到五千两。”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汪公子,但是如果一旦被抓到的话,这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李琪冷笑一声,说道。 说着还和身旁的汤鼎对视,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汪子良。 且不说这件事情他们敢不敢干,如果真的有着这么高利润并且没什么危险的话,汪子良肯定不会让自己入伙的。 第四十一章 通倭 “这个你放心,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 汪子良这时候再次压低的声音,开口说道。 “汪相,知道此事?” 李琪反问一句。 汪子良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家父为官一任,两袖清风,自然不知道此事的。” “如果说咱们三人联合的话,且不说上面肯定抓不到,即便是抓到了的话,有咱们三人的父亲,难道还保不住我们吗?” “现在金山银山就在面前,只要两人随便伸伸手就能够得到。” 汪子良继续的蛊惑着,想要将两人拉下水。 “我二人和公子并不相熟吧?为何公子想到那拉二人入伙呢?” 李琪继续问道。 “咱们的身后都是有着靠山的,何况钱我也不想一人赚。” 汪子良眼神闪烁了一下,随便找出了一个理由。 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放到了桌面之上。 “这个是第一批货物的清单和路线图,只要两位仁兄点个头,签下个名字,咱们这笔买卖就算成了。” “这一批货足足有着五艘船,到了之后咱们至少有着两万多两的的利润。” “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人平分,这些钱可就足够咱们花天酒地一段时间了。” 汪子良继续诱惑着两人,就不相信两人不上钩。 在真金白银面前,没有人会不心动的。 李琪沉吟一声,接着说道:“这纸张之上为何没有汪公子的姓名呢?” “确实如此,若是没有您先签下名字的话,那我等也不敢签字啊,汪兄。” 配合着李琪的表演,一旁的汤鼎点了点头。 见到两人已经相信了大半,汪子良这时候也不想前功尽弃,还想着自己即将到手的一房小妾。 “既然二位有着这个心思,那我便签字了。” 汪子良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在这醉仙楼的附近,已经提前有着几名衙役准备好了,都是他提前疏通的关系。 只要眼前两人一签字,就能够立刻将他们抓起来。 自己即便是签了字,到时候也可以说是他们强行逼迫自己的。 那些衙役是自己找过来的,首先排除的就是自己的嫌疑,到时候不随便自己怎么说? 想到了这里之后,他便拿起身旁的毛笔直接写下了名字。 “汪公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琪看着汪子良,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了。 “什么意思。” 汪子良微微一愣。 “锦衣卫千夫长,汤鼎,今日奉命抓捕通倭贼人汪子良。” 汤鼎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汪子良大声说道。 桌面纸上的那张纸,被他一把攥在手里面。 “你,你们,我心想要带你们赚钱,你们难道就这样对我吗?简直是不识好歹。” 汪子良的眼神立刻慌乱了起来,对着两人大声呵斥了一句。 “就你那点小心思,难道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蠢笨如猪的东西。” 汪子良此时也是彻底撕下了伪装,冷笑一声。 汪子良听到这话之后,心底也是一凉,伸手便准备将那张纸抢回来。 但他早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怎么可能在力量上面比得过汤鼎呢。 汤鼎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汪子良踹倒在地。 里面的吵闹之声,同样也是引起了外面打手的注意。 房间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几名打手出现在门口。 见到里面三人之后,却是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三人他们倒是认识,以前都是常客,但没一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只要你们上了的话,每个人我都奖励你们一千两,他手中的那张纸给我抢过来。” 汪子良大声呼喊着,想要抢回那张纸。 这张纸一旦落到两人的手中,那就会成为自己家族覆灭的诱因。 虽然他脑子确实不好,但这些事情他还是明白的。 那些打手在听到一千两的时候,心中明显微微一动。 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挣到一千两,财帛动人心。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李琪抬起头,猛地看向门口的几位打手,冷声说道。 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几名打手,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之后,身体猛地一抖。 他们自然知道锦衣卫三个字代表着什么,这是他们根本都惹不起的存在。 李琪只是想要少一些麻烦而已,否则按照汤鼎的实力,眼前这几个打手根本不够他三拳两脚的。 几个打手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关上了房门,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好心好意想要带你们赚钱,难道你们就这样对我吗?” 汪子良死死咬着牙,对着两人说道。 “你是感觉我们很蠢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我们不清楚吗?” 李琪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屑。 心中的想法被拆穿,汪子良眼神之中更加慌乱了。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以为能够一举打倒他们俩,谁知道现在居然成为了他们的反击武器。 “这,这些都是假的,根本就不能作数。” 汪子良连忙辩解道。 “刚才公子既然都已经信誓旦旦的说了,那我们自然是会听从公子的话。” “您放心,按照您父亲的地位,这通倭应该不会杀您全家的,顶多也就是全家流放。” 李琪略一思索,接着说道。 “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不敢了!” 听到全家流放四个大字,汪子良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要炸开。 他在京城之中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若是突然去到了那寒苦之地,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过我只要你听我们的话,我们还是可以放过你的。” 李琪却话锋一转,再次说道。 汤鼎听到这话,困惑的看向了李琪,不懂他的意思。 毕竟这汪子良刚刚的做法,可是将他们往死里整啊,怎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滚吧。” 汪子良在这里,李琪不好解释,一脚揣向了他。 “好好好,我滚,我滚。” “只要二位不将这东西交给陛下,以后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给两位当牛做马。” 汪子良这时连连点头,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 说完之后,他就已经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房间。 第四十二章 突遭变故 “干嘛不将这东西直接给圣上,我看他们汪家早就不爽了。” 汤鼎颇为不解的说道。 “这东西现在交给陛下倒是没什么用,他们汪家大概率是不会真通倭的。” “这个放在咱们手上也是一个把柄,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候再给陛下,既然想要动手,那么自然要一击必杀。” 李琪声音清冷,接着说道。 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想要对汪广洋动手,但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没有想到他这个蠢蛋儿子,居然主动的送上了门。 汤鼎听到这话,倒是感觉有道理。 便点了点头:“说的不错,那便如你所说吧,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个教训。” 两人也不想要在这醉仙楼中继续待下去了,很快便出了门。 一路之上倒是遇到了几个熟面孔,都是朝中的大员。 而几人在见到李琪之后,都是慌忙的掩着面,不敢和他对视。 虽然醉仙楼的身后是有着靠山,但如果让这位活阎王看到了他们,指不定会出什么麻烦呢。 两人在岔路口分别,各自回家。 夜色如墨,秦淮河畔的喧嚣渐渐散去。 只余下零星的灯火,以及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巷陌间回荡。 时间已经晚了,宵禁即将开始,即便是李琪都加快了脚步。 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这明初的社会本身就是不太安稳,所以宵禁自然成了寻常。 穿过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很快便要到达韩国公府了。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突然从小巷的对面传来。 急促,而又迫切。 李琪猛地抬起头,却发现一名黑衣人从对面冲了过来。 这人穿着着一身夜行衣,身材瘦小而又纤细。 黯淡的月光之下,光影一闪即逝,李琪发现他手中竟然拿着一柄短刃。 没等李琪反应过来,那人便欺身向前,手中短刃正好抵住了自己胸口。 李琪见状,想要躲闪,但对面明显是个练家子,一只手便制住了他。 “帮个忙。” 那人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猛地一软,昏迷了下去。 李琪只觉脚底有些湿润,借着昏暗的月光,倒是可以看到地面之上的一摊鲜血。 这黑衣人,明显是受了重伤的。 看着地面之上的黑衣人,李琪有些犹豫,毕竟和他素不相识。 “想要刺杀胡相的刺客好像是到那边的小巷子里面了,跟我来。” 此时,一阵喧闹之声传来。 李琪听到这话,原本想走的脚步微微一顿。 下意识的拿起旁边的箩筐,罩到了这黑衣人的身上。 接着便走到了巷子口的位置,几名衙役打扮的男子,这时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几名男子见到李琪之后,立刻顿了下脚步。 “你是干什么的?现在已经宵禁,为何不会归家?” 一名衙役拿出腰间的腰刀,对着李琪便开始呼呵起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见到这名衙役的动作,李琪皱了皱眉头,心中略微不喜。 “这位应该是小国公吧。” 就在这时,一名为首的男子走了出来,对着李琪点头哈腰了起来。 其他的几名衙役听到小国公后,微微一愣,同样开始行礼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琪皱眉问道。 “启禀小国公,我们正在追捕一位刺杀胡相国的凶手,刚刚似乎进入到了这个小巷之中。” 那为首的捕头开口道。 对于李琪这位最近京城里面的红人,他自然是有所耳闻了。 不仅仅因为他是李善长的儿子,更是因为这段时间里面,他的所作所为。 不说别的,就说一个锦衣卫便是让朝局震荡了。 他可不想惹到这位爷,不然后果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衙役能够承担的。 “刺杀胡相国?胡相国怎么样了?” 李琪装作一副紧张的模样,连忙开口问道。 “幸得天佑,胡相国倒是没什么事情。” 捕头连忙说道。 “那边好,你们继续搜查吧,我身后的小巷之中刚刚只有我一人,应当不是跑到这个方向了。” “现在赶紧往前面去追,一定要将这恶贼绳之以法。” 李琪指着前面的大路,接着说道。 “多谢小国公了,追。” 捕头倒是不疑有他,带着几人便朝着大路的方向追了过去。 胡惟庸和李家的亲近,本身就是京城之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可以说现在胡惟庸的位置,就是李善长一步一步给他搭建好的。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李琪会窝藏这么一个刺客了。 在几位衙役彻底消失在街角的时候,李琪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回到了小巷之中。 他随意的拿开了箩筐,准备问问那名女子情况之时,却发现箩筐之下的女子消失了。 没等李琪心中起疑,便感觉到身后抵住了一把匕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 身后传来了一阵女声,吐气如兰。 “既然你让我帮你的话,那我就帮你,现在你是想要恩将仇报吗?” 李琪并没有慌乱,回过头来,反而是质问起来了女子。 那女子听到这话,似乎心底里面同样有些理亏。 但很快便强硬了起来:“快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说其他的。” “帮你的原因很简单,你刺杀的是胡惟庸吧,正好我和胡惟庸有仇,这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了。” 李琪实话实说道。 若不是刚刚听到她是刺杀胡惟庸被追捕,那么李琪是真的不想救她,毕竟非亲非故的。 女子听到这句话之后,手中的匕首才总算放了下来。 “刚刚听他们说你是小国公吗,你是哪位国公的儿子?” 女子眯着眼睛,继续问道。 “韩国公之子,有什么问题吗?” 李琪继续说道。 “没想到你和那狗贼居然是一伙的,口口声声说什么敌人,居然是骗我的。” 那女子眼神一凝,再次抬起手中的匕首。 不过身形微微一晃,便再度要跌倒在地。 李琪见状一手便躲过了她手中的匕首:“就这点实力,你还刺杀胡惟庸?” “若不是对面人多势众的话,那狗贼早就已经没命了。” 女子继续说道。 第四十三章 刺客 对于女子怎么受伤的,李琪可没什么兴趣。 她将女子救下来,主要是能恶心到胡惟庸。 “先说一下你和胡惟庸有什么仇怨吧,若是有帮忙的,说不定我可以助你呢。” 李琪靠在一旁的墙壁之上,接着说道。 “凭什么和你说,当初若不是你父亲将胡惟庸扶到相位之上,他也不会有今天。” 女子狠狠地咬着牙,仿佛满身的怨气一般。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么就是没得谈了,好……” 李琪清理了一下嗓子,作势想要将那些衙役喊回来。 “胡惟庸那狗官杀了我全家,说我父亲贪墨军饷,和那前元有染……” 女子昂起头,这才不服气的开口说道。 说到这里,明显感觉到女子的气势低了几分。 李琪听到这话,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接着道:“那我们有着合作的机会,若是我帮你除掉胡惟庸,我有什么好处?” “你本身就是和胡惟庸一丘之貉,还什么除掉他,你真当我傻啊?” 女子明显不相信李琪的话。 “算了,谅你一个弱女子也没啥好处给我的,今日便放过你吧。” 说着,李琪便摆摆手,就要离去。 “等等,”女子突然叫住了李琪,一把扯下了面上覆盖的黑巾:“带我去你家,治好我。” 黑巾之下,一张白皙的面庞,肤如凝脂,色如白雪。 即便是见惯了世面的李琪,见到女子之后,都微微愣神了一下。 “你想要干什么?以色事人?那我,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李琪颇为玩味的笑道。 “呸。”女子狠狠吐了一口口水:“你这登徒子。” “好,那我走?” 李琪反问一句。 “如果你真的想要扳倒胡惟庸的话,那么我的手中有着你扳倒胡惟庸的证据。” 女子再次开口,这倒是让李琪脚步微微一顿。 “证据是什么?你总要先拿出来看看吧,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李琪沉吟一声之后,继续说道。 “我父亲的案子就是最大的证据,我父亲一生清廉,刚所说的贪污受贿,不过是自己里通外国的证据。” 女子继续说道。 “里通外国?” 听到这个词语,李琪脸上便更加错愕了。 若是胡惟庸当真里通外国的话,那他即便是有一百条命,估计都不够死的。 “成交,跟我走吧。” 既然相遇那便是缘分,李琪也没打算不救下着女子。 毕竟在防守严密的京城,如果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的话,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帮助她,那还好说。 但现在自己已经出手相助了,自然是需要帮人帮到底的。 “若是你穿成这样一身,估计就连我家门都进不去,要不我先给你换一身衣服?” 李琪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接着说道。 “你转过身去。” 女子冷声道。 李琪闻言只是耸了耸肩,便转过头去。 不过片刻之女子就已经换了一身行装,看上去颇为清凉,倒是有种青楼女子的感觉。 似乎是感觉到李琪眼中的错愕,便说道:“刚刚我便是假装成了舞女,才混入到胡府之中。” “虽然我逃出来了,但是我妹妹现在却被他们抓住了。” 说到这,她眼神之中的担忧更甚。 “你不会还让我救出你妹妹吧,我这做生意可没有买一送一的道理。” 李琪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刺杀当朝宰相,这可不是一件小罪,更何况他妹妹都已经被抓住了。 女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太过于难为人了。 更何况现在她和李琪也只是刚刚相识,甚至不知道互相的名字。 “我叫,陆云云。” 女子扯开了话题。 “走吧。” 李琪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要宵禁了,继续留在这里估计会多生事端。 陆云云紧紧跟随在李琪的身后,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韩国公府。 门口的家丁见到李琪的身旁跟随着一位女子,脸上不免有些错愕。 往日的李琪虽然很纨绔,但却没有胆子将风尘女子带回家。 但他们也只不过是下人而已好,只是多看了一眼之后,便没有继续说话。 没办法将他安顿到其他地方,李琪只能将她带回了房中。 “要不要给你找一位大夫过来。” 李琪看着一旁的陆云云,有些无奈的说道。 谁知道这么出去一次,居然带回来了一个拖油瓶。 既然房间之中多了一个人,其他的侍女也被李琪遣散了出去。 他还特地提醒了一下侍女,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幸好现在经过了精简之后,他的身旁也只有两位侍女,不像以前一样,人多耳杂。 李善长这段时间也赶往了巢湖,正在筹备组建巢湖水军的事情。 所以李琪也并不担心,李善长会说什么。 至于自己母亲的话,平日里面倒是很少管这些事情。 毕竟京城之中纨绔颇多,自己也不祸害良家女子,母亲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实在是让她些惊喜。 甚至和其他那些国公夫人交流起来,都感觉到倍儿有面子。 回到了房间之中后,两人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按照胡惟庸的势力,如果你真的找一个大夫过来,他估计会第一时间知晓吧。” 陆云云摇摇头,这才说道。 接着又挥了挥手:“你转过身去。” 李琪一愣,便听从她的话,转过了身子。 只听到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之后,很快陆云云便处理好了。 而在她身旁的桌子之上,正摆放着一瓶金疮药,想必是她随身携带的。 她肩膀之上的伤口,已经是被布帛重新包裹了起来。 虽然脸色看上去依旧有些苍白,但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流出,显然刚才的换药让他疼痛难忍。 但田硕心底里面倒也多了些许敬佩,这么一个弱女子,居然如此豪迈。 “但我会让丫鬟多送一些补血的药膳,暂时你就先在我房间里面待下去吧。” “多谢公子了。” 陆云云点了点头,但眼神之中依旧是有着戒备的。 第四十四章 惊天秘闻 “好了,你应该说说了,你父亲不过是一位县令而已,怎么惹上了朝廷一品大员?” 李琪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继续问道。 李琪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在锦衣卫之中,时间待久了,他自然是知道如何审问别人。 陆云云口中的这两人身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也犯不着将人灭门。 何况胡惟庸还是一品大员,里通外国,确实很蠢。 除非那外国真的能够让他当上皇帝,否则按照他现在的位置,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 但这风险确实有些太大,他根本没有必要做。 “我家父陆谦,乃是大同府治下诚和县的县令,那里虽是边陲小县,却扼守通往塞外的重要商道。” “父亲刚刚担任县令没多久,便抓住了一伙晋商,这些晋商是准备运送货物进入北元的。” 陆云云的表情有些痛苦,深吸了一口气。 李琪则是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这涉及到北元可就不是小事了。 现在北元朝廷虽然日薄西山,但依旧是在强行支撑着。 大明想要一鼓作气的拿下他们,估计还是有些难度的。 李琪挥了挥手:“你继续说,他们运送的是什么?” “他们运送的货物是粮食和精盐。” 陆云云抬起头,说道。 “粮食和精盐?” 听到这两个词语,李琪立刻被吓得站起身来。 盐铁专卖,历来是国家命脉,走私盐利巨大,也动国本。 现在北元朝廷本就缺粮,卖粮给他们,更是资敌的举措。 不过这两种货物真的能够卖到北元去,那么利润肯定是十分惊人的。 相对于通倭来说,这一点是更加恐怖的。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贪污了,这是诛九族都不为过的大逆! “养虎为患,这胡惟庸当真是疯了吗?”李琪沉声道:“那你父亲,又是如何知道这个和胡惟庸有关呢?” 胡惟庸本身就不蠢,肯定是会找自己信任的人做这些事情,大概率是不会出卖到他这个层次的。 所以他对于这些话,依旧是有些存疑的。 “我父亲为人刚直,本不知幕后黑手是谁,但在抓住了那帮晋商之后,朝中便有人过来,想要我父亲释放他们。” “谁?” 李琪连忙问道。 “胡府的管家,以及胡惟庸的长子,胡庆文。” 此时的她已经泪流满面,恨恨的说道。 “我父亲本身就是刚正不阿的,第一时间便拒绝了这件事情,并且想要将此事上告朝廷。” “那胡庆文便伙同大同府的府尹,说我父亲接受晋商贿赂,为其私开边禁、纵容走私粮米,精盐!” “更是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封所谓的密信,栽赃到了我父亲的头上,让我父亲一生清誉被毁,家中男丁杀尽,女眷流放。” 陆云云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李琪也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语。 “我和妹妹年幼便喜爱习武,流放途中逃出,一路之上隐姓埋名,混入京城,只为杀掉那老贼!”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也开始激烈的颤抖了起来。 最后抬起头,看向了李琪:“你能帮我吗?” 李琪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我能帮你。” 李琪之所以这么说,自然不是哄骗陆云云的了。 于公于私对于这件事情,李琪都必须参与其中。 首先自己作为一名锦衣卫,这些本身就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肯定就是要完成的。 于私的话,自己本身对于胡惟庸就十分厌恶。 更何况他就像是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也是想要将他给彻底拔除掉。 毕竟他是导致自己未来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果想要彻底解决的话,那就是斩草除根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你的身上有没有什么证据呢?” 李琪继续询问道。 “证据倒是有的。”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信笺。 “这个是我在胡家的书房中搜出的一封信,应该是胡惟庸还没有来得收拾,这一封信件是她和户部尚书之间的通信。” 信笺之上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这个也是他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信笺。 “居然还沾染到了户部?” 李琪眉头微微皱起,接过了信件。 户部再加一个右丞相,这可是一场足以撼动朝堂,掀起腥风血雨的惊天大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琪现在手中攥着的就是他们的把柄。 但仅仅靠着这些,肯定是没办法彻底扳倒两人的。 他们有着一百种狡辩的,而且朝堂的百官肯定是会维护他们。 除非能够抓住铁证,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辩驳的铁证。 除此之外,还要加强朱元璋对于他们的厌恶。 正好自己过段时间,是要前往户部行走的,可以调查一下此事。 原本从工部出来后,李琪还是准备去难度第一点兵部。 如今兵部尚书是汤和,父亲和汤和关系不错,而他更不会难为自己。 但是如今看来的话,前往户部也不错。 “现在你还是先留在我身边吧,我也好好保护你一下。” “对于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兹事体大,相信你也能够理解。” 李琪看向陆云云,接着说道。 其实在今天自杀失败之后,陆云云就已经是感觉到有些绝望了。 但如今李琪所说的这些话,就像是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一样,让她重新感觉到了光明。 所以她并没有多想,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相信李琪所说的话。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想要再去刺杀的话,估计也不可能成功的。 “那么我妹妹。” 陆云云低着头,小声说道。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妹妹的话,我有办法给她弄出来。” “但是你要有点心理准备,这件事情毕竟不是小事,你妹妹或许会吃点苦头。” 李琪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办法。 “当真?” 陆云云惊喜的问道。 她原以为自己的妹妹已经救不出来了,听到李琪这话自然激动。 “假的行了吧。” 李琪无奈的说道:“还是先行,歇息吧,明天我还有事呢。” 第四十五章 以势压人 “怎么,怎么歇息?” 陆云云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怯生生的说道。 李琪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即便是要了她的人,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想到了这里他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似乎做下了决定。 “你毕竟是个伤员,你先上床休息吧。” 李琪摆了摆手,接着便从一旁的柜子之中拿出了被子,铺在了地面之上。 他可没有什么趁人之危的想法,那太不地道了。 虽然陆云云的容貌,确实是让他有些意动,但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多,多谢。” 听到这话,陆云云感激的说道。 ……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李琪并没有前往工部,而是径直来到了锦衣卫。 “带一帮人,和我走吧。” 见到汤鼎之后,李琪便摆了摆手。 “怎么?抄家?” 汤鼎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段时间里面他们已经抄了不少家,不过基本都是一些朝廷的小官。 其他的锦衣卫喜欢抄家,是因为很多时候抄家可以得到另外的赏赐。 但是汤鼎却不一样,按照他的实力,抄家那点赏赐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喜欢那种抄家的感觉。 如果用李琪的话来说,汤鼎就是喜欢那种开盲盒的感觉。 “不是,是去应天府的府衙,去救个人。” 李琪接着说道。 汤鼎听到这话,有些兴趣了然,但依旧带上了二十多名的锦衣卫。 一帮锦衣卫走在大街之上,来往的百姓一个个都是相距甚远,生怕招惹到了这一帮瘟神。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应天府外,而应天府的府尹早就等待在了外面。 他早就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锦衣卫要来到他们应天府。 “不知李同知过来,此番所为何事?” 应天府府尹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这才说道。 “昨天晚上是是不是抓了一位刺杀胡大人的刺客?” 李琪这才说道。 听到和自己无关,府尹这才直起身板:“确实如此,是一名女子,现在被关押在大牢之中。” “不知李同知问这个,是为何事?” “她毕竟是刺杀了胡丞相,所以兹事体大,这次我们你准备将他带回诏狱之中审问。” 李琪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个似乎有些不太合乎规矩吧?毕竟锦衣卫是没有资格查我们的囚犯。” 府尹微微皱眉,冷笑一声。 毕竟现在理站在他的面前,锦衣卫行事也需要一个章程的。 虽锦衣卫声称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但那也是要有确凿的证据,否则的话就会被百官弹劾。 “府尹大人所言极是,我们提审囚犯确实是需要走流程的。” 李琪却拱了拱手,说道。 应天府尹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似乎这李琪和其他人的说法不太一样,这还是挺懂礼貌的,而且也没有无理取闹啊。 “李同知,得罪了。” 府尹说完,便准备先行离去。 “汤千总,不知这位应天府尹你查的怎么样?如果查出了一点什么的话,咱们就直接抄家吧。” 李琪的声音很大,应天府尹完全可以听到。 “这,同知只要您一句话,我们肯定是能够查到东西的,您放心。” 汤鼎大声的开口说道,配合着李琪。 原本准备离去的应天府尹,此时脚步一顿。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审问了一晚那女囚犯,都是一点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听闻诏狱之中审问犯人的技艺十分高超,若不然,将她带回诏狱,好好审问一番?” 应天府尹转过头来,看向了两人,笑眯眯的说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琪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看向汤鼎,一副斥责的样子:“应天府尹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还需要查什么吗?” “是是是,在下为官方正廉洁,这应天府哪个百姓不说好。” 应天府尹接过话茬,回应道。 又是随意的寒暄了几句,一名女子很快就被几名衙役押送者带了出来。 女子的身形十分纤细瘦弱,和她姐姐倒是有些不同。 看着浑身上下的鲜血,就知道昨天晚上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毕竟她想要自杀的可是当今丞相,自然是会被特殊照顾一下的。 能够承受如此酷刑,却依旧没有将姐姐招供出来,从这就能够看得出来确实是有骨气的。 身上背负着那样的血海深仇,这两名女子确实是不容易。 “既然如此,我便将这名女子带回去了。” “我们诏狱有一门审问的绝学,叫做大记忆恢复术,定然能够让这女子开口。” 李琪对着应天府尹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劳烦各位了。” 见到离去的诸多锦衣卫,应天府尹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送走了这一棒子瘟神了。 若是被锦衣卫缠上了,即便真的两袖清风,都能找出茬来。 何况,他自己底子就不干净。 …… 女子很快便被带到了诏狱之中,送入到牢房里面关押了起来。 李琪也有心思将人直接带走,但事情有些太大,他也不好下手。 事情如果闹大的大的话,自己想要插手可就不容易了。 不在离去之前,李琪还是叮嘱了一下汤鼎,让他仔细照顾一下。 汤鼎虽然不知道李琪救这名女子的缘由,但却没有多问。 反正做都已经做了,接下来有什么麻烦,李琪自己也是会一力承担的。 汤鼎对于李琪十分信任,一来自然是兄弟义气了,二来是他相信李琪自己做事是有着章程的。 虽然好好照顾,但是应该审问的肯定还是要审问。 该走的酷刑肯定还是会走,不过身为酷刑的实施者,他有的是办法让女子不受伤。 在将这些事情解决之后,李琪这才赶往工部。 火器局现在已经成立了,对于红衣大炮的仿制工作,已经逐渐开展了起来。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红衣大炮便会在明朝工匠的手下重新焕发光辉。 作为穿越过来的人,他自然知道未来的战争是属于火器的。 如果现在不发展的话,等到洋枪洋炮真的打上门来,可就哭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四十六章 炼糖之法 从诏狱之中出来,李琪这才赶往工部。 刚刚进入工部大堂,便见薛祥揉着有些凌乱的脑袋,将一本账簿摆在了李琪身前。 “大人,又因何事烦忧呢?” 见此情况,李琪走上前去,疑惑问道。 “我工部,唉”薛祥摇摇头,将面前的账簿甩给了李琪:“缺钱啊。” 这账簿之上,写出了最近工部一笔笔的开支,基本都是出项。 因为工部多了几项责任,所以这也导致花销大大的增加了,户部拨下来的银两却根本不够。 李琪翻阅了一下这个账簿,其中的亏空确实有着十多万两。 这还不包括即将建造的新船,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造船需要的都是熟练的工匠,所花费的薪酬,便是一笔开销了。 除此之外,所需要的杉木和松木,虽然不需要钱,但运送所花费的花销同样是个大头。 大明现在上上下下透露出来的气质,只有穷酸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户部呢,找户部要钱啊。” 李琪有些好奇的问道。 正常来说,这些项目应当是需要户部拨款的。 即便是再怎么没钱,户部几十万两银子肯定是可以拿出来的,何况是这种大工程。 “去问过了,户部只是在拖,说是没钱。” 薛祥无奈说道。 虽然大明刚刚建立起来两年,但户部尚书却已经换了三位了。 在这个肥缺之上,基本上没一个官员,是能够坐的长久。 户部尚书滕德懋前段时间自从被关押之后,现在的户部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新任的户部尚书李泰,原本只是户部的一位主事而已,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尚书。 本身能力就不怎么强,尚且还在整合如今的户部。 “工部之中不是有着很多作坊吗?为什么不能靠着那些赚钱呢?” 李琪却有些好奇,接着问道。 毕竟在工部的下面,还是有着织造局,漕运局,各种官办的作坊。 这些可都是赚大钱的存在,在他看来,工部正常是不应该缺钱的。 “李同知,看来你这是对工部一点不了解吗?” 薛祥苦笑一声。 “怎么说呢?” 李琪有些疑惑的反问一句。 “我们只是负责营造而已,其中赚到的大头都是被户部拿了过去,而且那些官营的作坊,怎么可能对外开放呢?” 薛祥继续解释道。 其中那些官办作坊,其中大多数的用品都是宫中使用,或者赏赐给有功的大臣以及藩王。 像什么官窑,染织,都是面向宫内的,而并非是宫外。 仔细一想,这也没啥问题。 若是工部能自己赚钱的话,就相当于甲方乙方是一个人,那根本做不了事。 “难道工部不能够自己开设一些店铺吗?” 李琪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户部的事情,我们根本无法干涉。” 薛祥点点头。 “如果说贩卖一些不属于宫中的商品,那么应该不犯什么大毛病吧?” 李琪反问一句。 “若是不卖宫中的东西,那我们卖什么?火器?” 薛祥微微一愣问道。 “糖,精糖。” 李琪继续说道。 “这,”薛祥微微一顿:“这些不都是市场上面有的吗?” 想要挣钱的话,自然不能卖这些市面上面早就有过的。 “我知道一种办法,制造出来的白糖,要比市面上的好很多。” 李琪摇摇头,继续说道。 现在市面之上所说的那些白不是糖,其实多数都是带点黄色的,而这些所有都是其中的杂质。。 无论是在甜度上面,还是在口感上面,都和未来的白糖有着很大的区别。 即便是一些达官显贵,就是没有办法得到品质更高的白糖。 毕竟白糖和盐有些不一样。如果没有了盐的话,或许会有生命之危,但是白糖却不同。 更是一种提高生活品质的东西,可以说深得那些达官显贵的喜欢。 “当真?那成本又如何呢?” 薛祥急着问道。 “只需要一些简单的黄泥,花费的不是材料钱,而是时间。” 李琪接着说道。 “你且说说。” 薛祥有些迫切的问道。 “将糖浆倒入土罐之中,加入适当的黄泥水均匀搅拌,静置一段时间……” 李琪接着,便开始说起了黄泥水脱色法。 这个办法是他前世看小说的时候看到的,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制糖方法。 而且制作出来的白糖,相对于现在市面之上的糖,可是要优秀很多。 “当真有用?” 薛祥在听完这些话后,却开始有些半信半疑了。 这个方法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到底有没有用,尚书你试试就可以了。” “如果有用的话,就可以开办一家工坊,专门来贩卖这个东西。” 面对质疑,李琪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便如你所说。” 薛祥用力点了点头,说道。 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小事,只需要让手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已经到了下午。 从工部之中出来后,他便直奔诏狱。 相对于前段时间还挺冷清的情况,现在的诏狱倒是热闹了起来。 里面已经是关押了不少犯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官员。 现在对于百官来说,最为恐怖的之处,应当就是此地了。 无论大小官员,只要进入了此地,几乎上没几个人能站着走出来。 在汤鼎的带领之下,很快他便来到了诏狱内部。 刚刚进入到诏狱之中,便能够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 而在诏狱的墙壁之上,则是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让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那些官员面色各异,唯一相同的应当是脸上的绝望。 在这里的官员却没有一个喊冤的,甚至就连哼唧都是小心翼翼。 其中多数都是贪腐问题进来的,名副其实的大明蛀虫。 “就在这里了。” 汤鼎在一个牢房外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里面的女子。 和其他人不同,这个女子单独在一个牢房之内,面色比起之前要更好一些了。 女子的眉宇之间,和陆云云也是极为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清冷。 听到外面有人过来,也只是微微抬起头。 看了一眼之后,眉目便又低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琼林宴 “你先走吧,我和他单独说说话。” 李琪侧目看了一眼汤鼎。 汤鼎虽不知李琪找这女子有何事,但还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在汤鼎离开之后,李琪便半蹲下了身子:“陆青竹?” 女子听到眼前之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表情明显有些错愕。 紧张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姐姐现在在我的府上,我只是替她来看你一眼。” 李琪随口答道。 “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把我姐姐怎么样?” 女子明显还是不太信任李琪,紧张的问道。 “你姐姐现在很好,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你放心,诏狱之中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时间有些紧张,李琪并没有说太多。 锦衣卫之中必然是安插着各种势力的,他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陆云云已经被李琪安排成了身边的丫鬟,省的她待在自己身边,无名无分,会惹出麻烦。 正好这贴身丫鬟也不需要出去采买,自然不需要抛头露面了。 得知妹妹的安危无害之后,陆云云对于李琪便更加感激。 翌日。 李琪刚刚进入工部衙门,便见薛祥捧着一把白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神迹啊,真是神迹,李同知,你此法当真鬼斧神工!” 薛祥的声音里面,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将手中那把洁白如雪的糖粒,往李琪眼前送了送。 仿佛捧着的这些东西不是糖,而是能解工部燃眉之急的金子 白糖在日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粒粒分明。 相对于这个时代其他的白糖,他手重的白糖,真的是洁白如雪了。 即便是专属皇室的贡糖,估计都无法到达这种程度。 薛祥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放入口中,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赞不绝口:“甜,即便是皇室的贡糖,估计也就是这种味道了。” 身为工部尚书,他是能够得到一些皇帝上次的贡糖的,自然知道其滋味了。 而皇室的贡糖在价格方面,一斤就需要花费数十两银子。 他手中的白糖,在成本方面,一斤不过一两银子。 若是能够推广出去,不知能够引得多少达官显贵强破头了。 凭借着这手中的白糖,是真能赚到足够的银钱。 所以今天早早的,他便将奏折递到了老朱面前,请求在京城之中开设商铺。 按照道理来说的话,这六部不私设店铺确实是不太符合规矩的。 但奈何现在的大明朝有些太穷,也只能够出此下策了。 朱元璋本身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否则就不会设立锦衣卫这么一个组织了。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将大明朝稳固起来,其他的反倒是成了次要。 “上述大人稍安勿躁,此法自然有效变好,我身为工部之人,自然也需要为工部分忧解难了。” 李琪微笑着回应道,倒也并不意外。 “好好好,我工部得了李同知,当真是大幸啊。” “若不然我启奏陛下,让你继续在工部待上一个月的时间?” 工部尚书看着李琪,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取之不竭的宝藏。 这仅仅来了半个月时间,就为自己解决了那么多棘手的问题。 可以说仅仅是一个他,就抵得上几个工部侍郎对自己的帮助了。 “这个,日后再议吧。” 李琪咳嗽了一下。嗯,嗯。 “对了,今日你便不必点卯了,陛下那边让你过去有些事情。” 薛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什么事情?” 李琪微微一愣。 “今日正好是朝中琼林宴,想让你见见诸位学子。” 薛祥继续说道。 “让我过去?” 李琪微微一愣,明显有些意外。 自己又不是走科举仕途的,所以让自己参加琼林宴,他还是比较疑惑。 便开口道:“我本非是文官出身,并无功名,去那等场合,有些不太合适吧。” 在这个时代,依旧是以功名取仕。 依旧是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 所以很多文官对于武官,本身就是有些看不起的。 “李同知这个你放心,你现在简在帝心,这便是陛下对你的奖励,何况你提出的分科取士,对于天下学子来说,更是一大好事。” 薛祥摇了摇头,继续劝说了一句。 虽然这么说,但李琪知道自己在这些普通读书人口中,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 仗义多为屠狗辈,薄情多是读书人。 仅仅是成立一个锦衣卫,就已经让他们非议颇多了。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成为朝廷之中的文官,但却已经做起了文官的梦。 经常指责李琪所建立起来的锦衣卫,是走狗组织朝廷鹰犬,是整个大明的祸害。 这些李琪早就有所耳闻,也并不想要接触这些人。 他也知道这是老朱想要自己见见青年才俊,拓展一下人脉。 “不过嘛。” 薛祥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 李琪见状有些疑惑。 “这次的进士之中有着不少胡工的门生故旧,正值意气风发之时。” “所以他们或许会刁难于你,这个你要注意一下。” 薛祥早就将李琪当成了自己人,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多谢薛尚书了。” 李琪也道了句谢。 胡惟庸和他们之间的矛盾,虽然并没有摆在明面之上,但朝廷之中的有心人早就能够看得出来了。 何况朝廷里面的官员,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人精。 不聪明的,现在多数都是在诏狱之中关着了。 而且现在的胡惟庸,已经是成为了淮西勋贵的领头人,在朝中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了。 那帮子淮西勋贵,本身就是对于锦衣卫痛恨至极的,又畏惧至极的。 一般的衙役,官府,根本是管不了他们的。 他们现在最不敢惹的,就是这些锦衣卫了。 若是在大街之上遇到了锦衣卫,甚至还需要绕道而行,避免和他们相遇。 如果真有把柄落到了这些锦衣卫身上,即便他们身份再高也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琪回到了值房,换上了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第四十八章 再见朱标 这琼林宴,本为唐宋旧例,是朝廷宴请新科进士的最高规格宴会。 取其于“玉液琼浆,英才荟萃”之意。 如今的宇花园内早已布置得花团锦簇,红毯铺地。 文武百官列坐其次,中间的位置,则是那些新科的学子们。 身着各种官服补子的官员,和新科进士们分列而坐。 一位位都是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气氛格外的热烈。 新科进士们更是一个个神采飞扬,眉宇间难掩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他们之前寒窗十年,如今鱼跃龙门,最为荣耀的一个时刻。 今天主持这场琼林宴的正是太子,这一段时间太子都是在忙碌着鱼鳞图册的事情。 现在总算是有一些空闲的时间,被召回来举办琼林宴。 而在这一次琼林宴之后,他面临的便是一场大婚了。 太子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早就被安排好了婚配。 “太子殿下,李琪来了。” 一名侍从小步来到了朱标身旁,小声说道。 “好,快快请过来,我和他说两句话。” 朱标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说道。 李琪的到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些涟漪。 他没有功名,官位不过是正四品,在这宴会中实在算不上顶尖人物。 然而,那身代表着锦衣卫的飞鱼服。 以及他脸上与年龄似乎不太相称的淡然和沉稳,都让他显得格外突兀。 不少官员,以及新晋进士们的窃窃私语之声,开始在席间流转。 “噫?那不是那个李琪?李同知?” “听闻他推出了南北分科之策,可以说是我们北方士子的救星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什么救星,就是他建立了锦衣卫,简直是恶毒至极,一大酷吏。” “不过一介武夫而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心高气傲的进士,看向李琪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他们看来,若非正常科举出身,有几个能够官居一品的。 特别是这等武官,更是不值一提。 不过未来他们这些文官们手底下,被呼来喝去的人罢了。 怎么能和他们随手便写锦绣文章,张口便是治国之道的人相提并论? “小国公,太子殿下请你过去一叙呢。” 一名内侍走了过来,对着李琪耳语一声。 “好,多谢了。” 李琪对着内侍点了点头,接着便跟随在他的身后,很快便来到了侧厅之中。 “李同知,好久不见啊。” 朱标见到李琪后,便兴冲冲的说道。 “太子殿下安康。” 李琪笑着回应道。 朱标连忙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李琪的衣袖,将他拉到了身侧。 “李同知当真是先知之人啊,正如你所说,那些小吏当真是阻挠这鱼鳞图册实施下去最大的阻碍啊。” 朱标开口便是政务。 “殿下,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李琪有些疑惑的问道。 “之前在京畿道的一个县里面,我派遣户部,工部,以及县内小吏一起丈量土地,丈量完成后,确实是绘制了鱼鳞图册。” “当时我还惊讶于这些人速度之快,但想到你说乡下这些小吏可能徇私舞弊,便派遣亲信下去核对了一遍。” “这不核对还好,一核对之后,却发现那些人的贪心,超出了我的认知。” 说到这里,朱标就变得更加愤怒了。 “殿下可以细说一下。” 李琪见太子如此愤怒,便更加好奇了。 “基本上鱼鳞图册之中,一半的土地都是子虚乌有的,很多隐田虽然被查出来了,却是加在了普通农民身上,而并非是哪些富户身上。” 说到这里,朱标便更加愤怒了。 他这次出巡确实是见到寻常百姓的生活,一个个吃糠咽菜的,这便是大明的普通百姓。 而那些富户们一个个锦衣玉食不说,手下之人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仗着手中的钱财,大肆的收购土地,灾年是他们最喜欢的光景。 因为一旦到了灾年,他们就能够用手中的余粮,去换取大量的土地。 基本上每一次荒年之后,他们手中的土地便成倍的增加。 这一次更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徇私舞弊,胡作非为。 即便是他这种好脾气,也都根本无法忍耐。 “那么,太子殿下查出来之后,那些官吏又是如何处置的呢?” 李琪嘴角含笑,接着问道。 朱标微微一愣,接着说道:“其中一些小吏都是革职查办,而一些官员因为不知手下官吏胡作非为,只是罚俸三月。” “殿下,你认为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吗?” 李琪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朱标。 不得不说,对于群臣,对于文官来说,拥有朱标绝对是一件幸事。 他们更想要这个皇太子当权,而并非是当今的圣上当权。 “这,他们涕泗横流,一口一个冤枉,我也查过了,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朱标一顿,点了点头。 “若是换成陛下,您感觉陛下会怎么做呢?” 李琪并没有直说,而是反问了一句。 朱标思索一番,开口道:“若是父皇的话,估计那些人的性命难保。” 对于朱元璋来说,证据不证据的根本不重要,他就是凭借着经验断案。 手下的小吏一个个胡作非为,作为长官的,即便是再蠢也都是可以看出端倪的,一同查办根本不会错杀。 “陛下,仁心自然是需要有的,但很多时候,还是需要狠心的。” 李琪倒是没有说太多,毕竟人教人确实是不长记性的。 日后朱标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吃了亏,或许心态才会逐渐的转变。 “对了,这段时间我倒是风闻了,你又给了父皇献了几条妙计?” 朱标看向李琪,有些好奇的问道。 “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情,随便想了一些办法,根本算不上什么妙计。” 李琪摆了摆手,苦笑道。 朱标则是叹了一口气,颇为感叹的说道:“若是我能够像你一样,为父皇分忧就好了。” “太子殿下,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 李琪连忙拱手,还好这大殿之中没有六耳。 “算了,你我二人有时间叙旧,一起先行出去吧。” 外面的琼林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作为正主的太子,自然需要在场。 李琪在太子的指示之下,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第四十九章 群贤毕至 见到两人联袂而来,原本热闹的宴会,瞬间停滞了一下。 在场官员见李琪紧随在朱标的身后,表情更是有些异样。 朱标能够让跟李琪一同出来,就说明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极好了。 “太子殿下。” 众官员和进士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免礼,今日乃我大明英才汇聚之时,各位不必拘礼,尽情欢宴!” 朱标温和一笑,抬手示意。 有了太子的指挥,众人这才坐了下来。 “李同知,你便跟随在我身旁吧。” 朱标目光扫了一眼李琪,接着说道。 “是,太子殿下。” 李琪同样没有拘礼,点点头后便坐了下来。 他们所在的这一桌,基本都是金科的进士,状元,榜眼,探花,都在其中。 整个桌子都坐满了,只剩下一个位置,未有人入席。 正常来说,这个位置应当是要留给胡惟庸的。 不少进士见到这一幕后,都是相视一眼。 未曾想到李琪这虎狼之人,居然和宽仁的太子关系如此之近。 “各位都是我大明的英才,希望各位以后为国效忠,不负皇恩浩荡……” 朱标先是对着众人,说出了一些鼓励的话语。 作为太子,老朱让他这一次过来,就是露露脸的。 毕竟眼前这些学子,在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他的肱股之臣。 再差的话,也都是会成为他手下的中流砥柱,现在能够认识一下自然最好。 从这里,李琪能够看得出来,老朱对于这个儿子,确实是十分看重了。 若是放在有些疑心病比较重的皇帝身上,都是不想要太子太过于早的接触到这些政务,以免他们对于自己造成威胁。 即便身为父子,但在皇位的面前,往往是有着很多人利欲熏心的。 “我身边这位,不知各位可知晓?” 接着,朱标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李琪的身上。 “这位应当是锦衣卫同知,李琪,李大人了吧,南北分科之举,当真是我辈之福气啊。” 那名坐在末尾的探花,突然开口。 从他的口音之中,可以感觉的出来,应当是北方人士了。 现在的南北分科只是提出了,并未完全的推广出去。 这一次科举之中,绝大多数依旧只是南方的进士,北方的进士少之又少。 就比如这一次,状元,榜眼全部都是南方人士。 所以这位探花,可以算得上是北方士子的骄傲了。 “不敢当,不敢当。” 李琪则是谦虚的笑着。 “久闻锦衣卫李同知深谙治国之道,今日幸遇于此琼林盛宴,学生有一事不明,欲向李同知请教一二!” 就在此时,坐在他旁边的一名男子突然开口。 “你是何人?” 李琪瞥了一眼男子,冷声问道。 从这男子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出,他对自己似乎颇为不爽。 “在下是新任的翰林院编修,同样是这一届科举的榜眼,林殊文。” 那男子拱了拱手,说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说吧。” 李琪点了点头,面对男子的突然发难,倒也无所谓。 朱标的眉头却微微一皱,毕竟他是这次宴会的主持者,林殊文这话有点找麻烦的意思。 但见李琪面色未变,倒也不好说什么。 “学生听闻,李同知掌管诏狱,刑讯之手段别出心裁,然治国平天下,当以德服人,以酷法苛刑,虽能震慑一时宵小,岂非有违圣人教化?” 林殊文拱了拱手,朗声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这句话一说出来,完全就是找茬的了。 但却引经据典,再加上他新科进士的身份,却又让人没办法发作。 如果李琪回答的好那就算了,如果回答不好的话,就是帮助他扬名了。 何况李琪现在在百官之中的名声本就不好,这人说这些话,就是在给自己的未来铺路了。 得罪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够换来诸多大臣的侧目,这个肯定是值得的。 周围一些大臣听到这些话,也都是暗自点头,面带赞许之色。 他帮助众人,说出了不敢问的一句话。 这翰林院的编修不过七品的小官,一般新科进士,都是会安排进入翰林院之中。 若是有了合适的职位,才会安排他们入职。 一个七品的小官,能够驳斥一个四品官员,算得上经典的下克上了。 当然,在林殊文自己的眼中,对面不过一届武官而已,自己可是文臣。 即便自己只是七品,也能够用嘴皮子说死李琪。 李琪闻言,倒是不恼,反问一句:“敢问编修,若你遇歹人拦路劫你财物,辱你妻儿,你是要以德感化,使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林殊文微微一愣,摇头道:“这二者怎可相提并论?” “现在贪官横行,和拦路劫财,又有何不同?” “既然你知道没办法以德感化,使其放下屠刀,那么那些贪官不同样如此吗,如果仅仅以德感化他们,他们会说出自己贪污的钱财吗?” 李琪看向林殊文,笃定的说道。 “以酷法苛刑,虽能震慑一时宵小,岂非有违圣人教化?长此以往,百官战栗,何以尽心王事?百姓畏法如虎,又何谈安居乐业?” 林殊文抬起头,坚定的开口说道。 “我诏狱建立以来,未曾抓捕过一位百姓,那百姓为何畏法?” “能够进入到诏狱之中的,都是于国家法度有亏,于黎民福祉有损的乱臣贼子,贪官污吏。” 李琪昂着头,一双虎目直勾勾的盯着林殊文。 原本还一脸傲气的林殊文,此刻却有些心虚的转过了头。 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名刚刚科举完成的士子,怎么可能在这些事情上面说的过李琪呢。 而且在他的眼中,自己未来完全就是平步青云的。 但是说完这些话之后,李琪还是感觉没完。 接着他便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在座的各位大臣。 “若是百官能够持节守正,尽心于天下,又何须担忧呢?” “只要是胸怀坦荡之人,朝中清官能吏,相信都是会支持我的吧。” 李琪看向众人,冷声说道。 第五十章 宴会刁难 在座的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也都偏过头去,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接着李琪又将目光投向了林殊文:“林编修今日之言,是担忧同僚入狱,还是担忧有朝一日自己也要进我诏狱乎。” 李琪这一言如同雷霆炸响,本身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林殊文,更是不知如何回答。 脸色刷了一下惨白下去,一时之间失了分寸。 他想要驳斥所说的话,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这些大臣,但他们一个个都是侧过身子,仿佛没听到这些话。 他们这些人也都见识过李琪的手段,肯定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得罪李琪。 现在李琪的圣眷正隆,若是在陛下身边吹个耳旁风,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朱标心底对于李琪的表现,也暗自赞叹了起来。 听说这是完全没说什么废话,一开口便是诛心之言。 “说得好啊,说得好。”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胡惟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现场,一身绯色的官袍,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场的百官见到来人之后,纷纷站起身来。 “下官胡惟庸,见过太子殿下。” 胡惟庸拱了拱手,对朱标开始行礼。 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扫到了李琪身后的李琪身上。 周围的那些百官,见到胡惟庸来了之后,自然开始行礼问好。 对于那些新晋的进士们,一个个更是想要上前攀谈,交流。 要知道这位可是文官之首,若是能够和他搞好关系的话,日后进入朝中必然平步青云。 何况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就是胡惟庸,在场的这些弟子都算得上是他的门生。 这样一来和他搞好关系,也算不得攀附权贵,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出现。 也是稍微的应酬了一下,胡惟庸便坐了下来。 毕竟太子也在他们这一桌,有着领导的话,他自然不能喧宾夺主了。 “胡相身上的伤势如何?听闻前段时间被歹人所害,下官甚是担心啊。” 李琪看向胡惟庸,淡淡一笑。 “本身就是微末小伤,自然不足挂齿。” “不过是在家中休息了两日,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胡惟庸摆了摆手,笑道。 但是在他抬手的时候,也能看出他的那只手确实受到了影响。 “那便好。” 李琪点了点头,但胡惟庸却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失落。 毕竟只是猜测,胡惟庸倒也不好发作,只是淡淡的笑着。 胡惟庸在李琪面前,应该算得上是长辈。 在当初关系还没这么差的时候,他也经常前往自家。 酒宴此刻重新继续了起来,就像刚刚的那些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那林殊文在被一番诛心之语怼了之后,现在也老实了起来。 只是面色发白的缩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来非议。 酒过数巡之后,气氛似乎也逐渐融洽了起来。 “今日这琼林宴宾主尽欢,你不准备说一些什么吗?” 胡惟庸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身旁一名男子的身上。 男子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太子。 而太子同样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一些话。 李琪刚刚也听过介绍,此人正是这次科举的状元徐世联。 而他正是江南名门之后,可以说是出身贵胄。 除此之外,他的另一层身份,便是胡惟庸的得意门生了。 两人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如果说他完全是靠着实力成为状元,李琪是不相信的。 除非他的策论名字,叫做我的右相恩师。 “太子殿下,恩师,诸位学子,在下乃是今科状元徐世联,今日群贤毕至,实乃我大明文运昌隆之吉兆。” 徐世昌轻轻咳嗽了两声后,便开口道。 周围那些学子听到这话,自然是掌声骤起。 等着掌声落定,他便接着继续说道:“自古文臣治国,武夫安邦,各有其职。然文臣,可经纬天下,明教化,通钱粮,皆非唯知杀伐者所能胜任。” 说到这里,其实气氛就已经有些不对了。 今日这琼林宴中,基本都是文官参与,武官根本没有几人。 其中距离他最近的,也就是李琪了。 这也难免让人有些遐想,李琪所说的这些话,似乎是在说给李琪听的。 “状元公所言极是,我文臣执掌天下,才是太平之始。” “文以载道,自然是我大明之根本了。” “那些武夫,怎么识得锦绣文章呢?” 在场不少士子,此时都开始随声附和了起来。 原本缓和的现场,此刻再次剑拔弩张了起来,这一次他们所说的乃是武将。 “若是这文臣,立于武将之下,岂不是乾坤倒转,荒谬至极吗?” 徐世昌继续说道,更是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 而这文臣立于武将之下,这暗戳戳指着的就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基本都是武臣出身,现在却能够大肆抓捕文臣,便是乾坤倒转,荒谬之事。 朱标眉头微微周期,不知这徐世昌要说什么。 刚刚他默许,以为这徐世昌只是要说些鼓励诸位学子的话,谁知居然说出了这一番“崇文抑武”的言语。 “状元郎高论啊。” 李琪骤然开口,声音却并不大。 这突然的赞成,却让现场沉寂了起来。 “大人不要介意,我只是说些心里话而已,希望不要冒犯了大人。” 徐世昌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 而李琪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底里面已经有些不爽了。 其中最为不爽的是,这些初出茅庐的士子们,似乎都在拿自己开刀。 把自己当成了经验怪,都想要刷掉自己这只小经验怪,以在文官之中扬名为目的了。 “自然不会冒犯了,将天下英才划分为文武,泾渭分明,当真是见识非凡。” 他李琪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但人们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状元郎果真是国之英才,此等英才,若是不向陛下举荐的话,那么是我大明的一大缺憾啊。” 李琪继续开口说道,但人们能感觉出这些话,有些变味了。 “多谢小国公,在下才疏学浅,刚刚出仕而已。” 徐世昌轻笑一声,完全听不出李琪说的好赖话。 第五十一章 文物之辩 “怎么能够不必呢?” 李琪装作一副意外的模样,冷笑着说道:“如今北元虎视眈眈,南边又有着大片土地未收,这些都需要状元郎前往收入我大明版图啊。” “我想要看看状元郎的锦绣文章,看看状元郎的满腹经纶,到底是如何能够让他们俯首称臣的。” 李琪脸上带着不便的笑容,望向了徐世昌。 既然你说文臣决胜于千里之外,那么你便去决胜啊。 “这是那些武将之事,自有武将去处理,我们文臣是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 徐世昌脸上出现了一丝畏惧,连忙说道。 “状元郎自诩文臣有治国之能,李某想请教,如今脚下这片土地,是武将打下来的,还是文臣打下来的?” “当初前元执政之时,究竟是谁帮助前元执掌天下,戕害我汉地百姓?” 李琪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一股雷霆万钧之势。 “这,文武自有优劣,怎可相提并论。” 徐世昌连忙解释道。 “好,状元郎既然你说了文武自有优劣,那么你刚刚所说的文臣胜武将,是不是错了?” “既然如此,我想要你对着我,对着我大明的武将道歉!” 李琪的声音不可置疑,让徐世昌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道歉自然是不能道歉的。 若是自己一个新科状元道歉的话,岂不是说武将胜过文臣吗? 那自己未来的仕途,可以说是要断在这里了。 所以他已经是下定决心,今日咬死了也是不会道歉的。 “不说话,好!” 李琪冷笑一声,依旧不准备停下。 一旁的太子已经是拉了拉他的衣袖,似乎是想要以和为贵,让他少说两句话。 但既然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李琪肯定不可能随意的停止下来。 “现在你能够站在这里,靠的就是父辈的浴血厮杀,现在我大明的开国六国公,有着一半都是武将。” “如果算上我大明的侯爵,二十八人中绝大多数全部都是武将,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全部都不如你文臣了?” 李琪眯着眼睛,继续的质问道。 而他所说的这些话,则是让全场都寂静无声了下来。 李琪这是拿证据说话,拿他们大明开国的历史说话,没有人会反对这个的,也没有人敢反对这个。 相对于徐世联的空谈,李琪这可是拿出个实打实的证据。 “按照阁下的说法,你父亲不同样也是文臣吗?” 徐世联争辩道,就想正面自己的正确。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父亲从未说过什么文臣比武将更强的话语。” “像你这样的人别说现在还没做官,以便后续做官,估计也是国之蠹虫,希望你不要让我在诏狱之中见到你。” 既然对面不客气,那么李琪这边自然也不会客气。 “你你你。” 徐世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说起话来都有些吞吞吐吐。 “胡相,在下说这些话会不会有些太重了?” 李琪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胡惟庸,接着问道。 突然被点到的胡惟庸,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笑意的摇摇头。 开口道:“小国公所说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我这学生确实是有些太过于年轻,孟浪了。” 李琪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的话,希望胡相你也能够管好自己的门生,”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为之一变。 当面斥责当朝相国,这是多少人都不敢的一件事情。 谁知李琪居然就这么做了,而且说出来的话都是充满了讽刺,几乎上就是将冲突实质化了。 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了起来,等待着胡惟庸的回应。 即便是一旁的太子都未曾想到,李琪居然如此胆大。 胡惟庸却只是轻笑一声,抚掌道:“小国公说得好。” 但眼神之中的那一丝阴翳,但是无法隐藏起来的。 可以说胡惟庸的演技,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如果不是他会演的话,自己父亲也不会将他当成心腹,也不会将他一步步的搀扶到了这个位置。 “无论文武,都是大明的肱股之臣,自然没必要分一个高下了。” “都能够为大明尽忠职守,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难道非要分一个高下吗?” 李琪继续开口说道,现在已经开始上价值了。 原本还侃侃而谈的徐世联,此刻总算是闭上了嘴巴。 此刻的太子,也缓缓站起身来,算得上是要收尾了。 “状元郎还是有些太过于年少,但是记得一句话,年少易折。” “但这一股锋芒我还是很喜欢的,很多官员缺少的便是这一股锋芒。” 这句话算是对于徐世联的评价了,总体还是有些贬低的。 毕竟在这样一个宴会之上,说出这些话,难免有撕裂文武官员的嫌疑。 但朱标也能看得出来,这些话也不是他一个状元能够说出的,大概率还是他身后的胡惟庸挑动起来的。 李琪这一番话,倒是中正平和,也并没有怎么贬低那些文臣。 只是将武将的作用表现了出来,算是完美的化解了事端,但也没有得罪那些文臣。 现在大明的内部,不仅仅是只有着一个淮西勋贵和浙东派的争端。 还有着文武官员,南北官员,科举出身和普通出身的争端。 当然大多数的争端并没有到达很严重的程度,但也不能放在台面上说。 徐世联目光扫了一下胡惟庸,见他老神在在的微微闭起了眼睛,便知道他的意思了。 对着李琪拱了拱手,说道:“学生受教了。” 原本一些想要看李琪出糗的人,此刻也都兴趣了了起来。 在这一次短暂的交锋之中,李琪明显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对于这种宴会,李琪本就有些不想参与的,但奈何有着皇命,他也是必须前来。 接下来的宴会,李琪倒是和身旁这位北方士子交谈颇多,趣味相投。 也算是让这乏味的时间,多了一些色彩。 一个时辰之后,这琼林宴总算是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死士 在和太子告别之后,趁着夜色李琪便先行回家了。 出了皇城之后,现在已经进入了宵禁时间。 但李琪因为身份,即便是在宵禁时间同行,那也不会有人上来找麻烦的。 就靠着身上所穿着的飞鱼服,便能让人退避三舍,避之不及了。 顺着秦淮河行走,两岸的华灯早就已经熄灭,只剩下偶尔巡街的衙役。 李琪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很快便回到了国公府内。 简单的洗漱之后,李琪回到了房中。 刚刚打开门,便见陆云云早就已经等候在了里面。 “有事?” 李琪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便坐到了床边。 “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能够救回来吗?” 陆云云继续问道。 “从长计议,反正你放心,你妹妹暂时是不会吃苦的,这点你放心。” 李琪耸了耸肩膀,保证了一句。 “好。” 陆云云担心打扰到李琪的休息,说完便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但刚刚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目光朝着头顶的位置忘了过去。 “还有事情吗?” 李琪有些困惑,问道。 “没事,早点睡。” 陆云云迟疑了一秒后,随口说了一句。 说完便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今晚李琪本身就吃了一些酒,有些头晕脑胀的,经过那河风一吹,酒精便有些上头了。 现在那些酒水虽然比不上后世那些动辄五六十度的白酒,但是喝多了之后的醉意,倒是相差无几的。 脱衣脱靴之后,抱着满身的疲惫,李琪便径直上了床。 哒哒。 一阵细微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之上传来,瞬间将李琪的酒意驱散。 就在他起身之际,那阵声音已经越来越快,变成了细碎的脚步声。 下一秒,便见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潜入到了房中。 男子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见到李琪之后,眼神之中的杀气几乎实质化了。 就在四目相对之间,对面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 手中的匕首直接朝着李琪的心脏位置捅了过来,想要一击必杀。 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手,李琪也只是愣了一秒。 见对面手法如此娴熟,就知道他一定是有备而来,是想要直接取自己性命的。 所以此刻的他根本没有多想,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猛的一甩,砸向了杀手。 原本想要一击必杀的杀手,此刻也被打断了阵脚。 他的身手很是敏捷,随便一躲便躲过了袭来的被子。 接着手中的匕首便狠狠地刺向了李琪,李琪眼神一凝,双手猛地举起,一把抓住了袭来的匕首。 但是对面毕竟训练有素,一时之间有些难解难分起来。 在力量上面前说自然比不过他,但他却有着满满的求生欲。 “小贼,找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刚刚离去的陆云云,此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对着那杀手便一剑刺了过来。 那杀手见到有人进来,第一时间自然十分慌乱。 但在见到进来的人是一个女子之后,便重新的放下心来。 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弱女子,对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威胁,便没有惧怕的理由了。 抬起一脚便踹向了陆云云,想要先行将她解决掉。 谁知面对这突袭而来的一脚,陆云云的眼神之中丝毫没有惧色。 而是直接伸出了两只手,将他的双脚死死锁住。 接着用力一扭,便将杀手打倒在地,狠狠的压制住了。 见此情况,李琪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脚踹到了杀手握刀的那只手上,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看起来再无翻盘机会了。 陆云云随手扯过了一个床单,三下五除二的将杀手捆绑了起来。 “看样子应该是一名专业的杀手,你到底是惹到什么人了?” 陆云云看了一眼李琪,问道。 刚刚她之所以在门口停下脚步,便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特意留步观察了一下,果真发现了异常。 “我惹到的人有些太多了,所以不如问问他,到底是谁想要杀我。” 李琪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身为锦衣卫,他惹到的人何止几个,朝中不知多少人都想要自己这一条命。 不过他在心底里面,倒是有着一些猜测。 今天晚上自己惹到的,似乎也就只有胡惟庸了。 那名新晋的状元绝对是没胆子对自己下手的,更不要说那位榜眼了。 虽然自己和他们有着矛盾,但那仅仅是口舌之争,他们不会蠢到因为这个对自己下手的。 “他。” 陆云云眼神一凝,发现眼前这名杀手已经脑袋一歪,倒向了一旁。 而在口中还有着些许鲜血流出,掰开他的嘴巴之后,便能看到一些药渣。 “没有想到居然是死士,在被抓住之后如此果断的服毒自尽,看样子这人背后的家伙不简单啊。” 陆云云检查了一下杀手的情况后,这才说道。 从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到府邸之中,就能够看出他确实是有着一番本事。 他应该对于国公府的情况还比较熟悉,否则也不会这么简单的溜进来,这么精准找到李琪的房间。 “真是晦气,居然碰到了这种事。” 李琪皱了皱眉头,只感觉到麻烦。 陆云云并没有说话,第一时间是在翻找着杀手的衣服。 但是几番折腾下来,却并没有在杀手的衣服之中,翻找到证明他身份的物品。 “对面是低估你了,这个杀手的实力并不强,而且有些太小看我了。” 陆云云接着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能够看出他是哪个势力派过来的吗?” 李琪疑惑的问道。 “我去帮你处理掉吧,这件事情我算在行。” 陆云云摇摇头,这可不是他的强项。 李琪听到这话,背后也是生出了几分寒意,问道:“你在行?” “从边疆到达京城,你不会以为一路之上这种事情我遇到的少吧?” “饿殍遍野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只是想象,但对于我来说,那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陆云云说到这,似乎并不想回忆。 第五十三章 京城南市 如今大明虽然已经建立,但不代表现在是太平盛世。 即便现在是巅峰时期的大明王朝,那也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 真正的受益者多是君王,是士大夫。 现在偏远地区的百姓们,一旦遇到战乱,依旧是风中的飘絮,无处可依。 “麻烦了。” 李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 对于遇到杀手这件事情,李琪并没有和母亲说。 让她知道的话,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让他徒增烦恼,自己多增麻烦。 陆云云处理尸体的方法也比较简单,直接丢到了秦淮河中喂鱼,算是给他最大的体面了。 这种无名无姓的死士,即便是被官府打捞到的,也不会追究下去的。 何况他这一身的夜行衣,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子,变更不会多加过问的。 即便是追查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也完全可以解释。 最近两天李琪这边也正值休沐,所以并不需要前往工部之中。 趁着这么一个时间,李琪准备先在京城之中转悠一下。 自从担当了这个锦衣卫同知后,他连出门转悠的时间都没多少了。 趁着这么一个机会,自然想要考查一下这大明的风土人情。 为了自己的安全,李琪干脆将陆云云给一同带上了。 昨天晚上的刺杀并没有成功,指不定对面会再次出手。 按照自己的实力,对付普通的小毛贼倒也可以,对付专业的杀手,可差了几个量级。 让她假装为自己的侍女,也并不显得突兀。 不过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在出门之前,李琪还是给她围上了面巾。 丞相被刺杀本就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京城之中的盘查依旧十分严格。 虽然他们不会盘查李琪身边的人,更不敢盘查国公府,但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一点最好。 李琪则是身着一套藏青色的直裰,束发木簪,显得有些低调。 但国公府世子的气度与锦衣卫同知养成的锐利,却有些难以掩盖。 京城南市,正是早市最热闹的辰光。 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合着香料、蒸糕、汤饼的气味。 相对于冷清的皇宫,复杂的朝廷,这里更能显示出烟火气。 李琪缓步穿行其间,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一个个摊位。 卖南货的,耍把式的,占卜算卦的,星罗棋布,市声喧闹。 “新鲜刚到的西域香料!” “江南的上好丝绸!” “官窑出来的青花瓷碗!” …… 或许是看出李琪身上的富贵,那些小贩们纷纷在李琪面前推销了起来。 李琪加快了脚步,今天是雪花糖店铺开业的日子,李琪也去凑个热闹。 这几天里面,户部正在加紧制作雪花糖,市面上不少普通的红糖,都被他们收购了过去。 很快,李琪便来到了一片番货区。 此地基本都是一些外国的客商,有来自于波斯的,有来自于欧罗巴的,也有来自于倭国,高句丽的。 其中多数卖的是一些香料,以及一些宝石,药材一类的物品。 这些客商基本都是远道而来,从大明进口一些茶叶,陶瓷,然后又将香料,宝石贩卖到明朝地区。 不过相对于以前,现在的客商数量,倒是少了很多。 在海禁之后,这些原本从海上通行的客商,如今只能够从陆地上面通行。 所以数量比之于以前,肯定是大大减少了。 但有着暴利存在,依旧有着不少的客商来到大明。 毕竟现在在西方人的口中,大明可是一个遍地黄金珠宝的地方。 特别是马可波罗游记在西方盛行之后,更多的客商对于东方这个神秘的国家,产生了无比的向往。 “来一来,看一看啊,波斯来的珠宝,月亮一样的珠宝,便宜卖了呢。” 一位西域的商人,此刻正大声的叫卖着。 商人年纪大概四十岁上下,深眼窝,高鼻梁。 操着一口明显不通顺的域外官话,费力的招揽着客人。 几个伙计同样是异国之人打扮,在旁边帮衬着他。 但是生意却有些肉眼可见的不太好,多数人都没有驻足观看。 从他们的穿着来看的话,应当是波斯人。 虽然波斯和大明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些联系却都是间接,而并非是直接的。 就比如一开始老朱加入的明教,其实就是波斯传过来的拜火教。 可以说大明的建立,都是和波斯有着关系的。 但老朱本身就是个实用主义者,并没有因为这么一层关系,对于波斯有着任何的好感。 “东西卖的怎么样?” 李琪直接凑了上去,和中年客商攀谈了起来。 “一般般罢了,花费了那么长时间运送过来,谁知道根本卖不出去。” 商人苦笑着说道,他还是有些失算了。 之前听闻大明遍地是黄金,看到其他的商人,来到大明之后,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他便拉起了一只商队,谁知道他在大明根本没有熟识的官员,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更别说卖东西出去了。 他原以为自己带来的这些东西足够新奇,可以被第一时间抢购一空呢。 听到有人搭话,商人才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李琪的目光。 见到李琪穿着普通,商人眼中一闪的兴奋,瞬间消弭无形。 “确实是卖不出去了,这些都是好宝石啊,我倾家荡产才买到的。” 商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想要和你做一笔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李琪看向商人,淡淡一笑。 商人抬起头,疑惑的说道:“这位公子,你想要买什么吗?” 李琪摇了摇头:“不是买,是交换。” 商人眼前一亮,连忙说道:“这交换也可以,公子你是想要交换茶叶,还是交换瓷器呢?” 这两样东西,都是波斯贵族十分喜欢的物品。 若是能够能够交换到,自然也算是一笔不错的生意了。 “想要用白糖,和你交换这些。” 李琪这才说道。 “白糖?”商人摇了摇头:“我们波斯有糖的,而且波斯的糖,比起你们大明的糖,要更加甜上不少的。” 说到这里,他还略显骄傲的昂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