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他总想带我捅了男主》 第1章 “你昏迷了三百年。” 初晓的房屋里还带着些笼罩不散的昏暗,一袭月白长袍的男人静静伫立在她的床前,看不清的眉眼似是极冷淡的,周身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直叫人忍不住反思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丁鸢君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幅这种场面。 换做旁人遇到这种恍若在审问犯人的情景,肯定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 但是,丁鸢君的视线挪到男人的袍角,月白的袍子被初晨的露水打湿得一片斑驳,因此还黏着几片草叶,丁鸢君记得,他明明是个极注重礼仪的人。 男人没有半分动作,只是比起平常要稍重的鼻息,足以看出那是他为了尽快赶到屋内施展法术而导致的气血涌动。 哼,她的竹马还是一如既往地闷骚。 她苏醒的时间太不恰好,寅时的黎明时分正是所有人最深陷梦境的时刻,修仙人士虽不像凡人多眠,在这种时刻往往也是心神最为松散的。 能在这种时刻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苏醒,还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她的身边,为此连平日最注重的礼仪都毫不顾忌,足以见证男人对她时刻不落的关心。 刚睁眼不久就能见到心上人的感觉不错,丁鸢君弯了弯嘴角,胸脯自豪地挺了挺。 看来她挑男人的眼神还不赖嘛。 没错,面前这个看起来冷冰冰很不好惹的男人就是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后在所有亲人见证下定下婚契的未婚夫——季阙之。 只是,三百年? 丁鸢君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季阙之的话语中。 怎么就过了三百年? 犹记得昏迷之前,魔界刚对修仙界发动了战争,修仙界众宗门组成联盟艰难抵抗。 大能坐镇边界,不会轻易出手,抵抗的主力就落到了各宗门弟子身上。 季阙之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已是弟子一代中的剑道魁首,在这场抗战中更是成为抵抗魔物的主力,每每防线倾颓之处,他总是及时赶到,力挽狂澜,成了所有弟子心中一把战无不胜的利剑。 魔物们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阻碍他们进攻的强大阻力,不惜一切代价试图抹杀季阙之,那天其实一切都很平常,但在漫天硝烟之中,唯有一直关切着季阙之安危的丁鸢君第一时间发现了魔物偷袭而来的利剑。 那样短的距离,反击和提醒都已经来不及,她唯有以身挡剑。 她的修为其实并不高,还很怕痛,这样做的下场,其实必死无疑。 丁鸢君到闭眼前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能生出那么大的勇气。 也许是觉得自己修为平平,季阙之活下来可以更好地保护这个世界,也许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生出的保护别人的正义感,但再多堂皇而之的借口,最后都只化成一句话。 她不想他死。 丁鸢君本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死去的。 没想到她终究命大,父亲留下的法宝阴差阳错护住了她的命脉,不过她虽然没死,但也重伤陷入昏迷。只是这昏迷也太过久远,眼再睁开,竟然就已经过了三百年。 修仙之人不问岁月,可这三百年终非纸上数字,想来也足够难熬。 丁鸢君仔细打量着季阙之的脸庞,男人脱去了少年的青涩,眉角也染上了些许沧桑。 这三百年来,没有自己在身旁作陪,还得时时刻刻担忧着她的安危,想来该有多么凄苦! 丁鸢君想着,心头忍不住有几分酸涩。 不过她心态一向乐观,作为一个懂事的伴侣,未婚夫苦守自己三百年,自己也得想办法奖励他一下不是? 没有什么比肉.体上的接触更能感知一个人真实的存在,丁鸢君眼珠狡黠一动,目标盯准了季阙之的脖颈位置。 季阙之不愧是修仙界年轻一代颜值第一人,仅仅一个脖颈部位,就比其他人出众太多,肌肤如美瓷,纤细秀颀,线条笔挺优美,看上去手感也不错。 整个身子扑挂上去,对着胸口贴一贴,抱一抱,再凑到脸颊旁亲一亲,这样季阙之应该很快就能从恍惚中回到现实啦。 说干就干,丁鸢君搓了搓双手,就着从床沿探出去的半个身子,似猫咪一般迅捷地扑了过去。 只是丁鸢君忘了,她昏迷三百年,期间躺在床上一动未动,纵然是超脱世俗的修士,也难免手脚发软。 目标偏差,脖颈是够不到了,丁鸢君差点滑落,惶然之下只抓住了他的衣襟,然而手指酸软,明显只能支撑一时,丁鸢君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犹如泥塑破碎,寒冰融化,面前的人突然有了动作,季阙之一只手托住她还要下滑的上半身,免得了她刚苏醒不久就狼狈倒地的惨状,同时脊背微屈,像是早就洞察了丁鸢君的目的,将自己整个人都塞到了她手边,方便她任意施为。 丁鸢君也不觉得尴尬,一把搂住季阙之的头颅,整个人脑袋也凑上去亲昵地贴了贴。 “许久未见,还是熟悉的感觉。” “你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季阙之低头看她,无奈发出一声轻叹。 冷峻的眉眼瞬间融化,远在云端的一尊谪仙就这样骤然有了人间烟火气。 “这不是有你在吗?”丁鸢君理直气壮地回应,右手也蜷起四指在他胸口挠了挠,以示不满。 “而且我知道,有你在,是绝对不可能让我落到摔倒在地这样的狼狈下场嘛!”娇俏的小姑娘自信地昂着头,话语中满满都是对她竹马的信任。 三百年的间隔瞬间破碎,许是天色朦胧,许是鬼使神差。 季阙之睫毛低垂,喉结微动,一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 话题怎么一下子就扯到了这里!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原本张扬肆意的女孩一下子熏红了脸颊,敏锐的雷达似乎已经觉察出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也没什么理解不了的,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早早就定下了婚约,她更是还救了他一条命。 这句话就好像在向她说明,他并没有忘记她,他时刻惦念着她一般。 “唔……所以?” 明明是在许诺婚姻,季阙之却说的沉稳而又波澜不惊:“我们举行道侣大典吧。” “咦咦咦——”丁鸢君瞪大了眸子,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这也……太快了吧。” “不快。”季阙之将还挂在他身上的丁鸢君扶回床上,温柔地盖上薄被,“是已经迟了太多。” 也对,早年的订婚终究只是订婚,并不具备对修士的约束效力,如果没有那场与魔族的战争,他们应该早就在万众瞩目下举办道侣大典,与天地同契,成为天道见证下的一对恩爱夫妻。 见丁鸢君久久不曾回应,季阙之眉头好看地蹙起:“你不愿意?”说完又极力让自己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吓人,“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 “倒也不是。”丁鸢君叹了口气,掰着手指一点点分析着,“我也没有想到我这一昏迷,就过去了整整三百年呀。” “这三百年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睁眼的事,对于你来说却是煎熬了太多,我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丁鸢君还在认认真真分析着,一旁凝望着她的季阙之却走了神。 她从没有想过,她之所以会昏迷三百年,完全是为了替他挡剑的缘故,如果不是她,他或许早就死在了那一天。 丁鸢君仍旧如记忆中那般,无论她自己落到何种境地,总是怀着一颗为他人考虑的心思,这在一向讲究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从来都是格格不入的。 季阙之静静望着床上的女孩,把坏处全部掰开讲完的丁鸢君却已经调笑似地开起了玩笑:“而且啊,过了这么久,万一你看上了别的姑娘——” “不会变心。” 脑中划过一道人影,季阙之动作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却迅速截住了丁鸢君的话语。 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他定定地看着丁鸢君,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变心。” 这句话被季阙之说得坚定又深情,配上他那专注的视线,惹得丁鸢君仓促之中胡乱答应了下来。 “好、好。” 她慌乱地避着季阙之视线,两眼无措地四处扫荡着,视线蓦然落到季阙之腰间,那里佩着一柄长剑,剑身红艳似火,在白色道袍的衬托下一眼夺目。就在丁鸢君答应的一刹那,这把剑似乎也轻微地挪动了一下。 第2章 丁鸢君其实是个穿越者。 论一个成年人穿越到异世从婴孩长起是一种什么感觉,不用问,问就是怎一个煎熬了得。 现代人穿越到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修仙界,单提活下来就是一个巨大难题。不过好在她有一个修仙界杠把子的好爹,极大地阻止了她刚落地就殒命的结局。 前有亲爹护法,后有资源做保,她总该声名鹊起,不堕穿越之名吧? 可自从目睹一场修仙界的对决,胜者将败者劈成八瓣,败者无论怎么求饶,胜者都无动于衷后,她就狂吐了三天,自此再没了斗志。 遇到季阙之的时候,正是她整个人最为迷茫的时刻。 那时她初窥修仙界的凶残,头一次清楚地领悟什么叫弱肉强食,五六岁的修二代穿得似一个粉糯米团子,背着爹爹偷偷跑去外门散心,刚好就遇见了数见不鲜的门派欺凌事件。季阙之那时候也才八岁,穿得破破烂烂,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揍得头破血流。 这在当时是常态,因为资质不够被判定滞留在外门,又因努力不足而始终无法获得内门资格的弟子们,他们心里压抑到了极致,最爱欺负这些同是外门、毫无反抗能力的新人。 身高上辈子才到她大腿的男孩纵然遭遇拳脚相加,一双眼睛却瞪得如同风雨难灭的焰火,徒劳却又顽强地反击着,就算被打到昏迷,一双爪子却仍顽强地抠着攻击者的创口。 “喂!你们过分了啊!” 现代人的良心还未泯去,败者被劈成八瓣的死状还在她脑中回荡着,丁鸢君蹭地站了出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峰主的女儿可不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能够得罪得起的,几个人心有不甘,却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 丁鸢君看着昏过去的小男孩,她也知道治标不治本,这次救下了他,可一旦她走掉,翻倍的暴力将会接踵而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叹了口气,拖着季阙之来到了她的爹爹面前。 那时她还未想到,季阙之会凭着这次机会和努力一步步的向上攀升,不仅成为了她爹爹潼临峰峰主丁千砚的亲传弟子,更是早早展现了他罕见卓越的修行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臻至化神,和刚刚金丹的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在这十多年中,他们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路同行,还在丁千砚的见证下约定会在未来结为道侣。 就是丁鸢君总在想,这样天赋卓绝的少年居然跟她有婚约,不是妥妥地耽误了人家。 不过来不及多想,那场大战就突兀而来,她的爹爹死在了战争前夕,她也因为那场大战和季阙之隔了三百年的岁月。 面前铜镜里的小姑娘被照得光鉴可人,眉黛春山,翦水秋瞳,乌发如瀑,娇艳如朱果的嘴唇如同点睛之笔,整个人瞬时多了几分灵动之美。 丁鸢君手指在身前的妆奁中点来点去,最终抽出一支花枝步摇点缀在发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短短三百年,元清宗变化却是极大,比如说她的竹马已经修行到了渡劫,距离飞升仅剩一步之遥,整个人也因着名声和修为,理所当然担任了潼临峰的峰主。 元清宗有一习俗,每逢各峰主有想结为道侣的伴侣时,都需被带到主峰见见其他峰主,也算是认认熟人,以后方便照应。 季阙之从不拖延,心思也很笔直,他发出的求婚既然已被答应,各方面自然就要做足。 别的不说,这种态度还是很给人安心感的。 丁鸢君又在屋内的服饰选择上纠结了半天,这才选中一套,美滋滋地穿上了。 捯饬好一身衣裙,丁鸢君蹑手蹑脚,从门后猛地跳了出来,打算吓一下等在门边已经许久的季阙之。 只可惜两人修为差距太大,她刚刚迈出步子,季阙之就已经转过身来。 “没劲。”丁鸢君眉眼耷拉下来,懊恼地跺了跺脚。 不过也只是沮丧了一瞬,转头她便自然地勾住了季阙之的手臂,语气娇俏地抱怨:“我收拾好了,可以走啦。不过你可真没意思,虽然早发现了,就不能装作没发现吗?” 季阙之有些怔忪地看着挽住自己手臂的胳膊,像是走了下神,才回答道:“以后我会装一下的。” 哼,她这竹马哪里都好,就是有点不解风情。 丁鸢君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思,她板起面庞:“你装?你那呆愣愣的演技一眼就可以看穿,一点意思都没有!” 季阙之自我反思了一下,随后认认真真请教:“嗯……那你教我一下?” 怎么有人能够这样呆愣啊! 丁鸢君一下子笑弯了腰:“哈哈哈,我说的你还真当真啦!” “这样。”季阙之颔首,嘴角不由间也弯起了弧度。 “果然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 丁鸢君点了点头,自然地牵起季阙之的手,拉起身后的人跑动起来:“快快快,第一次拜见,还是需要尽早赶到,不让大家久等才是!” …… 元清宗天蕴灵气,共有七峰,一峰供宗门弟子居住,掌门、五位峰主及其弟子则各据一峰,他们现在所要去的就是掌门所在的主峰。 一路行至大厅,里面的人已经到了半数。 丁鸢君探头扫了一眼,不少峰主都是在那场大战后接替上位的,确实没有她眼熟的面孔。 丁鸢君父亲丁千砚还活着的时候,她也被叫着来过几次议事厅,那时的氛围还算宽松,可如今的议事厅却被庄严肃穆笼罩着,几位峰主板着面孔,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丁鸢君揪紧了手中的袖子,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今日一行,似乎并不会太过愉快。 然而就在这时,她手上却突然覆过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似是在安慰她别怕。 昔日的季阙之可不会这么体贴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居然会主动关心起她来了。 紧张散去,丁鸢君松开袖子,挺起了胸膛。 她也不能给季阙之丢脸不是? 挽在胳膊处的手臂撤去,季阙之垂眸,稍稍有些走神。 若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同样会振奋起来,却也只会将他缠得更紧些。 主动去安慰,还是程蓁蓁教给他的,她说,女孩子都会怕,但只要他能在她害怕的时候轻拍几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两人间的不同。 收回思绪,季阙之带着丁鸢君来到自己往常所坐的位置上,那是议事厅的第二把椅,地位仅次于掌门之位。 瞬时,几道视线便如利剑一般扫了过来,带着渡劫期大能的威压,顿时叫丁鸢君背后冒出一把冷汗。 虽然这威压很快被季阙之隔开了,丁鸢君却是第一次意识到她竹马的深厚实力——最年轻的渡劫末期,近些年来整个修仙界最有望飞升得道之人。 几个峰主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看起来不发一言,实际却已经暗地里传音发表起了对丁鸢君的点评。 “太弱了。”最先皱眉的是威临峰的峰主郑天伟,他长得魁梧壮实,肌肤是特意炼体出的古铜色,他一向以武为先,修为仅次于掌门和季阙之,在元清宗内排行第三。 他继续用意念传声道:“不过是视线自带的修为威压,这等程度竟然还要叫季阙之为她挡了,要是她成了峰主夫人,可真为元清宗丢脸。”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个人:“对了,我记得一直跟在季阙之身边的那个姑娘不是叫程蓁蓁?上次见面她便已是化神末期,这实力都已经勉强够得上当个元清宗峰主了,怎么季阙之眼神这么不好,放着璞玉不要,选择这样一个垃圾?” “这么一对神仙眷侣,确实叫人遗憾。” 接话的是玉临峰峰主乐屹,他长得身宽体胖,平日里常眯着个眼睛,是元清宗内最为圆滑的笑面虎。 乐屹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季阙之竟带了个陌生女子过来,我本来还等着喝他与程姑娘的喜酒呢。” “还不是因为这人是潼临峰前峰主的女儿!” 白千仪不平地抢话,她是元清宗唯一的女峰主,眉眼锋利,长得一副不好惹模样,生得一副暴脾气,平日里属她与程蓁蓁相处最多。 “前潼临峰主?”一向嗜好切磋的郑天伟疑惑道。 乐屹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道来:“听说那前锋主是在与魔物开战之初便重伤陨落了,怕也是个实力不济的贪生怕死之辈,对元清宗唯一的贡献,大概就是收了季阙之这样一个好徒弟了。” 白千仪跟着冷哼一声:“看来这女人心机也是够深,仗着自己父辈对季阙之的恩德,非要季阙之娶了她。” 三人还想再吐槽些什么,掌门和剩下的一位峰主却已经到了,三人同时停语,阖眸养神,默默等待着这场议事的开始。 第3章 坐落于掌门主峰的议事堂,用于各峰主商讨正事。至于丁鸢君要进行的见礼等章程,自然要等到议事结束。 丁鸢君端坐在位子上,看起来有模有样,实际却早从边缘的果盘里偷摸掠来两个果子,用随身的帕子擦拭干净,还悄悄往季阙之手心塞了一个。 身子朝着季阙之的身后藏了藏稍作掩饰,嘴边就已叼上了果子,咔嚓咔嚓地开啃了起来。 人已到齐,几个峰主也开始了议事。 “宗内弟子与青炎宗共发现灵石矿脉一座,关于这座矿脉的开采归属权争端……” 听不懂,继续啃,咔嚓咔嚓。 “几百年前败亡的魔物如今又有复燃的趋势,我们需要派遣几队弟子前去探查……” 打不过,继续啃,咔嚓咔嚓。 “百年一次、四大宗门论资排辈的大比又要再次召开,身处第一宗的我们自然要维持住当前的地位……” 没意思,继续啃,咔嚓咔嚓。 “说起来,季道友的三位亲传弟子天资绝顶,修为出众,怕是能在这场大比之中大显身手啊。” 丁鸢君耳朵一动,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手中还抱着刚啃净的果核。 咦?她听到了什么? “季阙之你竟然都有亲传弟子啦?” 只是一觉醒来,未婚夫就从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跨越到了元清宗峰主,眨眼间连弟子都有了,丁鸢君托腮,那她是不是要考虑给她未婚夫的弟子一些见面礼吧,好歹她也算他们的师母啊。 丁鸢君默默盘算着自己目前的资产,正思考着该拿出什么做礼物合适,想着想着,却突然发觉议事厅里氛围不大对。 丁鸢君抬眼,这才发现原本还算热闹的大堂骤然寂静地叫人脊背生寒。 她手中的果核一个没拿稳,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丁鸢君有些茫然,她说错话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白千仪,她轻轻挥手,地上的果核顿时被粉碎。 白千仪目光不善地暼过丁鸢君,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像是在对待一只蝼蚁:“原来这就是上届潼临峰之主的女儿啊。” “上届”和“女儿”这两个词被她咬得很重,话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对啊,我是,怎么了?” 丁鸢君答应得很痛快,那完全听不懂她话中寓意的态度,让白千仪整个人噎了一下。 一旁的郑天伟看不下白千仪的落败,也跟着发话道:“区区一个金丹期,呵。”明显是在嘲讽丁鸢君修为低下,不配与他们对话的意思。 “可是……”丁鸢君皱眉思索了一番,“元清宗的宗规里并没有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不能在议事堂发言的规定啊?” “你!”郑天伟顿时哑口无言。 试图给丁鸢君找些不痛快的行为同样落败。 这两名峰主明显针对的态度倒是让丁鸢君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似乎对自己很不喜? 但是为什么?她也并没有招惹过他们啊? “今日的议事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大家都已知晓,只是……”乐屹依旧是一副笑面模样,说出的话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季道友,你真的确认要与这位姑娘结为道侣?” 他似模似样地劝道:“虽然季道友风节高尚,但并不必为报上任潼临峰之主的师恩,而赔上自己终身的幸福啊。” “并非为师恩。”季阙之终于开口,渡劫期的威压弥漫,语气不容置喙,“我与丁姑娘定下婚约已许久,如今只是到了该履行的时候。” “但那婚约不就是上任潼临峰之主帮你们定下的吗?”白千仪愈发忿忿不平,“你那师傅没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不说,倒是给你留下了好一副烂摊子。” “白峰主,慎言。”丁鸢君抬眼,目光逼人。 “我说的有错吗?这么快就护起你爹来了?”白千仪冷哼一声,并不怵。 “上任丁峰主亡故的时候季道友也才化神,可以说季道友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可和他师父毫无关系。” “更何况,丁峰主死在了大战前夕,说不准,他并不是为大家预警而死,反而是因为做出了什么叛徒行为被发现,不得不自裁罢了。” 白千仪话音还未落,丁鸢君便猛然从座位上起身,几步来到她面前质问道:“这一切是你亲眼所见吗?你有真切的证据吗?” 似是没想到对方反应会如此激烈,白千仪避开丁鸢君的目光,声音也不自然小了许多:“但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怒意在心口席卷成一团烈火,丁鸢君冷笑一声:“白峰主,与魔物的大战才结束了三百年,这场大战中,元清宗为后人拼杀死亡者多达半数以上。” “可以说,你们现在之所以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至于沦为魔物的口粮,完全是因为他们的牺牲。” “而你,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着私人恶意,随意揣度一位为你们而亡的奠基人。” “白峰主,您——不觉得愧疚吗?” “好了,莫要吵了。”一直默不作言的掌门许蔚终于出声制止。 他语气淡淡道:“丁千砚的功劳无可指摘,若不是他提早发现了魔物的踪迹送出讯息,并只身一人挡下了强势的先锋部队,元清宗必将遭遇难以承受的损失。” 说罢,又对季阙之道:“季阙之,选择与谁结为道侣是你的私事,你既然已经下定主意,我们自然无权再说些什么。” “人,我们已经认识了,今天这见礼,就到这里罢了。” …… 议事会不欢而散,原本期盼的见礼敷衍潦草。 但这一切都比不过有人对丁千砚的诋毁。 按理来说,怀有上辈子记忆的丁鸢君,应该很难再对这辈子的生父生出什么浓烈的亲情。 但丁千砚确实是一个好爹爹。 幼时的她因见过修仙界残忍对鲜血有了心理阴影,天天不务正业,丁千砚也并没有逼着她强行修炼,反倒尊重她的喜好,乐乐呵呵地说可以养她一辈子。 后来季阙之在她的引荐下成了丁千砚的亲传弟子,就算修炼天赋还没表现出来,丁千砚就已经将他坦然无私地对待,珍藏的各种珍稀修炼功法都由着季阙之挑选,可以说,季阙之所以能打下牢固的修炼基础,与丁千砚密不可分。 就连平日里碰上宗内最受鄙夷的外门弟子,丁千砚都能耐心细致地解答他们修行上的困惑。 更不用说,丁千砚及时觉察了魔物进攻的计划,用他的生命警示了所有修士。 丁千砚曾说,他于父亲一职尽情,于师父一职尽心,于峰主一职尽力,他做到了最好,无愧于天地。 没想到物是人非,丁鸢君不求她爹爹名留千史,可才过去短短三百年,她爹爹就成了别人眼中这样一个无能的小人。 丁鸢君看着眼前的大路,第一次觉得,她从小长到大的元清宗变得陌生起来。 眼前突然撞入一串浓烈的色彩,娇嫩的花瓣上露珠轻颤。 骨节分明的十指抓着尚有泥土的枝梗,顺着找上去,是一张略显担忧的脸。 “还在难过?” 也对,就算曾经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可最心系的人仍一如往昔就够了。 丁鸢君接过捧花,鼻子钻到上面猛嗅了一口,不畅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季阙之,我觉得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开窍了!” “毕竟你说过,你喜欢花。” “那你的反应也太迟钝吧!”丁鸢君叹道,“我之前想让你送花,暗示了那么多次你都看不出来,没想到过了三百年,你竟然无师自通了!” 季阙之顿了顿,避过话题:“那么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那当然!”丁鸢君很快元气满满。 “这一切都是我们小情侣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就让他们在旁边气恼去吧!” 天际的白鹤送来传讯,季阙之歉意地看着她。 身为一峰之主,季阙之自然也有其他的事需要忙碌,不能继续陪在她身边。 丁鸢君也不是要时刻腻歪在一起的人,她和季阙之道完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前。 比不得王公贵族一样的奢侈,更没有八宅大院的辽阔,却也是修真界极少见的精*致,一砖一瓦都尽了心思。 这是她在潼临峰起就一直居住的屋子,季阙之一直为她留着。 屋子门前还种着几亩土地,只是里面已经长满了杂草,原本种植的植株已经一丝痕迹都看不到了。 丁鸢君忍不住肉痛,要知道,这地里种的全都是她费尽心思找到,艰难培育而成的灵植啊! 种草药炼丹,就是丁鸢君逃避修行以后发展出的新爱好。 说来也奇怪,这里虽然是修仙界,却因为修士专注武力修炼、无暇分心的缘故,从来没有丹药这种东西的存在。 刚得知这消息,丁鸢君不可谓不惊喜。 身为现代人,她自然看过不少修真小说,里面的炼丹师炼制的丹药往往一丹难求,其本人更是所有人追捧的存在。 她虽然对修炼武斗有了心理阴影,但专注研究下炼丹术,成为一名赫赫有名的炼丹师,这总能让她爹自豪自豪吧? 只是说着轻松,小说中却并没有讲过炼制丹药的具体步骤,一切全都要靠自己琢磨。 分辨每株草药的药性,了解组合在一起的相冲,更是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丁鸢君一点点采集,一点点试药,历时几百年,总算把各类丹药研制了个清楚。 可以说,丁鸢君算得上是从无到有开创了一门学派。 按理来讲,身为丹药鼻祖的她总得声名鹊起、万人追捧吧? 只是所有人都嫌她修为低下,加上修士对入口之物要求极严,除了她爹爹和季阙之,竟没一人愿意尝上一尝的。 丁鸢君叹了口气,从角落里摸出一把锄头来。 不得不说,有灵气滋养的东西就是好用,她都三百年没用过这玩意儿了,可这锄头竟然毫无被锈蚀的痕迹。 不管怎样,先把田里的草除干净再说吧。 丁鸢君袖子一撸,抡起锄头开干! 然而就在这时,刮过身侧的清风无端地变紧了不少,喧嚣的虫鸣归于沉寂,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丁鸢君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就听得一声恍若要震破耳膜的吼叫声,一道身长近十米的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姿态迅猛,势不可挡,尖锐的虎牙在烈日之下泛着寒光,大口中的血腥气夹带在被裹挟的烈风中,朝着她的位置猛扑了过来。 第4章 身为剑道至尊季阙之的三个亲传弟子之一,南佼出身名门,天赋卓绝,小小年纪便修至元婴,一路走来,可算是过的顺风顺水。 只是,她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小遗憾。 师尊季阙之剑道无双,距离飞升更是仅差一步之遥,就是身边总是孤零零的,缺个可心人。 程蓁蓁程姑娘修为已至大乘后期,是修仙界唯一的炼丹师,和自家师尊更是一路风雨同行,对其一往情深。 南佼平日里最渴望的就是师尊能够和程姑娘早日结成连理啦! 哪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她还没蹲到自家师尊爱情长跑的结束,就得知她师尊竟然早就有了一个未婚妻? 这能忍? 这不,得知那女人刚苏醒不久,她就打算过来瞧瞧那狐狸精究竟是副何种模样! 隐匿了气息,远远躲在一旁打量着院中的女人,南佼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明明是马上要成为峰主夫人的人了,却还扛着把锄头,真是上不得台面! 而且自己都躲在这里这么久了,对方却毫无觉察,看起来修为似乎竟然要比自己还要低下! 等等! 南佼猛然对上了丁鸢君的正脸,整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这人竟然与程蓁蓁在容貌上有六七分相似! 这说明了什么? 师尊当初难道竟然是因为程蓁蓁与这狐狸精长得像,才肯把程蓁蓁带回元清宗的吗?! 那程蓁蓁岂不是……替身! 若程蓁蓁知道了这真相,她该会有多么的崩溃! 南佼越想越气,原本只是想小惩一下的计划都做了更改。 程蓁蓁与师尊才最该是天生一对,自己该早早让这狐狸精认清她与自己师尊之间的差距,早早放手! 南佼掏出一个小笼子,这还是她前些年在宗门大比里获得的奖励。 小笼子别的作用没有,唯一的功用就是可以盛装活物,它既可以用来安置修士饲养的大型兽宠,又能在与妖兽作战时短暂地限制一下对方的行动,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宝物了。 此刻,这里面就装了一只南佼找来的爻虎。 爻虎体型高大,齿爪锋利,威风凛凛,纵是化神期修士都很难奈何得了它。 这只爻虎平日栖居在潼临峰内,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迁居过去的,但这只爻虎的修为和脾气都极大,不惹它还好,一旦惹了它,非得落得个重伤的地步。曾有人就想把它赶出潼临峰,最后却被咬得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南佼也是无意中给它喂食了程蓁蓁赠送给她的丹药,才误打正着地勉强让这兽听从自己的指挥。 这也是南佼用来惩戒丁鸢君的手段。 用丹药和这只爻虎交易,让它咬上丁鸢君一顿,既不会暴露出下手的是自己,又可以让丁鸢君身负重伤。 哼,最好这爻虎能把这狐狸精咬个重伤不治,就此身亡,这下所有人就都能得偿所愿了。 南佼放出爻虎,撸了下兽背,给它喂下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几颗丹药作报酬,喂得时候还忍不住心疼了下。 程蓁蓁炼药并不容易,每个人应得的丹药都有定数,她手中的这几颗还是程蓁蓁看在自己是师尊弟子的份上额外赠与的。 不过若是能用这几颗丹药为程蓁蓁出一口气,无论如何还是值得的。 喂完丹药,南佼朝爻虎指明了方向,便把它放了出去。 爻虎气势如虹,事情的发展也确如南佼所料。 爻虎不愧是凶兽,捕食的姿态好似要把猎物直接撕成七八块,锋利的兽爪不怕任何阻挠,无论多么强大的防御,都要在这一爪之下消无。 南佼满意地点点头,做好了欣赏丁鸢君惨状的准备。 她都已经可以想象出丁鸢君要在这凶兽的嘴下被咬得鲜血淋漓、无助求饶了。 哼,她可不会中途出面阻止,要怪,就怪她不该与师尊拥有婚约吧。 然而—— 雷声大雨点小,气势汹汹要撕裂一切的凶兽冲到了丁鸢君的面前,却好像被碰到了什么开关键一样猛地刹住了车,突兀地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她之前也拜托过这爻虎帮她做过几次事,一手交丹药一手办事,不一直都挺成功的吗?怎么偏偏这次出了意外? 南佼还来不及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向脾气比天高的爻虎不仅停了下来,还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尾巴摇得比见到主人的狗还要欢快。它想把身子朝丁鸢君身上凑,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大个头,于是直接把身子缩小成可爱猫咪的大小,乖巧地蹭着丁鸢君的手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来。 该死的!说好的凶兽呢!说好的脾气暴躁,陌生人无法近身的爻虎呢!怎么到了这女人的手底下反倒乖巧的像一只再无害不过的小羊羔!要知道她受其他师弟邀约驱赶这凶兽的时候都被咬伤了腿,不得不休息了半个月! 凭什么! 南佼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然而她还没恼怒多久,在丁鸢君身边撒娇的爻虎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变大了身体。 紧接着,爻虎庞大的身躯灵活一扭,凶戾的眼中带上了邀功的兴奋,眨眼便朝着南佼反杀而来! 南佼眼皮一跳,心道不妙,当即手指掐诀就要逃跑,然而□□之躯怎抵得过本就擅长追捕猎物的野兽?! 掐诀的手指被猝然打断,南佼仰望着有她三个个头的庞然大物,再次感受到了昔日被无力支配的恐惧。 知道逃跑已是无用,南佼咬咬牙,还是拔出剑来,准备应战。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压倒一切,锋利的兽爪几番划破衣袖,眨眼便在肌肤上留下斑驳血痕。 几回交锋下来,南佼根本应付不及!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南佼脑中一片空白,惧怕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阿楠,住手!” 恍若天籁神音而降,与南佼厮杀的爻虎终于停下手来。 南佼一下子瘫在地上,狼狈地拭去眼角的泪珠,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自己想攻击的对手给救了,南佼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该对丁鸢君抱着何种感情。 “你没事吧?” 丁鸢君打量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对方的道袍已经被利爪划成烂布条,齐整的发型看不出原本的样式,身上更是染上了道道血红,看起来格外凄惨。 “还能起来吗?”丁鸢君躬身,朝地上的小姑娘伸出手来。 “我……”小姑娘的手伸了一半,却像是想起来什么般,骤然又缩了回去。 “是有些脱力吗?没关系的。”丁鸢君理解地温柔笑笑,却也不急着走,反倒同样半蹲在旁侧,耐心地等南佼休憩完毕。 一旁的爻虎重新缩成猫咪大小,乖巧地跑到丁鸢君手底下撒着娇。 南佼尴尬地咬着下唇,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来也是我的错,没能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制止这家伙。”丁鸢君撸着爻虎的毛发,略显抱歉。 “没事。”南佼低垂着头,声音几不可闻,生怕丁鸢君认出她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不过,它和你是什么关系?”丁鸢君撸毛的手法实在娴熟,看得南佼忍不住好奇。 “我之前喂养过这小家伙一段时间。”丁鸢君的手指已经撸到了爻虎的脊背,爻虎更是直接顺势仰躺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给她摸。 更直白的说,丁鸢君是在采集灵草的时候认识的这只爻虎。 这只爻虎不怕万毒,还偏偏爱逮着灵草吃,丁鸢君曾喂它吃过几颗自己炼制的丹药,没想到刚好戳中了它的喜好,随后这只爻虎就直接缠上了她。 “不过阿楠一向好脾气,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人,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丁鸢君忍不住有些纳闷。 只有自己知晓原因的南佼顿时羞的脸颊通红。 南佼再也待不下去,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离开,却被丁鸢君唤住。 “等等。”丁鸢君手指探向腕间的储物镯,从里面掏出一套崭新的襦裙。 “我的屋子就在旁边,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进去换上。” 是了,刚刚挨了爻虎几爪子,此刻的南佼可以说的上是衣衫褴褛。 丁鸢君半句不提她的难堪,却又处处顾及到她。 对方的善意炽热而又真挚,作为一个一向骄纵的小姑娘,南佼顿时手无足措起来。 可是,程姑娘修为出众,只有她才是最配得上师尊的啊! 不行!她不可以接受这种糖衣炮弹! 南佼狠下心来,猛然喊道:“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能比得过程姑娘了!在我心中,程蓁蓁永远是最好的!” 嚷完这一句,南佼红着脸扭头就跑,只余丁鸢君持衣物的手还悬在半空。 “程蓁蓁是谁?”丁鸢君遗憾地将衣物收回储物镯,整个人还有些不得其解。 “程蓁蓁……程蓁蓁……”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丁鸢君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格外熟悉,但记忆中,她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是错觉么? 第5章 丁鸢君做梦了。 约莫是先前长时间昏迷和“程蓁蓁”三字刺激的缘故,倒是让丁鸢君终于回想起,她并不是简单的身穿。 她其实是穿到了她看过的一本狗血虐恋小说中。 整本书正是围绕着孤女程蓁蓁展开的,讲述了一个替身成真爱,男主追妻火葬场的爱情故事。 书中的女主程蓁蓁开篇遭遇魔物,被前去除魔的剑尊男主所救,为此一见钟情。 为了追逐上自己的心上人,程蓁蓁踏入修仙一途,凭着顽强的毅力修至大乘,更是几度与剑尊历经生死磨难,并肩而战。 只可惜剑尊竟有着一个自小被指婚的白月光未婚妻,纵使程蓁蓁再如何深情,最终也只得默默守候在他身旁。 然而,真相逐渐揭开,程蓁蓁才知晓剑尊之所以会留自己陪伴身边,完全是因为她与对方昏迷多年的白月光容貌相似。 来不及悲伤,终于苏醒、已经拥有剑尊婚约的白月光却尤贪心不足,她视程蓁蓁为眼中钉肉中刺,百般针对陷害程蓁蓁,几番下来她那狠毒的模样倒是终于让剑尊识别了她的真面目 只是这时的程蓁蓁早已心如死灰离去,为了挽回真爱,剑尊各种虐身虐心,更是狠狠报复了曾经伤害过程蓁蓁的白月光。 经过剑尊不懈的懊悔追求,程蓁蓁终于松口,两人再度携手,一起消灭了为祸多时的魔物,最终飞升成仙。 丁鸢君真的很想为这样跌宕起伏的绝美爱情拍手称赞。 ——如果她不是书中的恶毒女配白月光,她未婚夫也不是书中的剑尊男主的话。 结合现实的经历来看,现在的剧情明显已经进展到“白月光”苏醒,固执地认为程蓁蓁是小三,开始处处针对的剧情。 丁鸢君先前看到这里的时候,许多读者都在评论区里嘲讽过这位不自量力的白月光。 【程蓁蓁和季阙之两情相悦,这丁鸢君凭什么就把程蓁蓁打成小三了?】 【肯定是因为她也知道季阙之不喜欢她啊,须知,男人的心靠捉小三可挽不回。】 【笑死,谁还不知道季阙之和丁鸢君完全是由丁千砚指婚的,季阙之根本一点都不爱丁鸢君好吧?抱走我家蓁蓁独美!】 【这丁鸢君可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区区一个金丹期修为,也只不过是个刚入内门的弟子水平了,要不是因为有个好爹,呵。】 【唉,毫无感情的指婚婚约,不仅苦了季阙之,更苦了程蓁蓁啊!】 【程蓁蓁可真惨,为了一个把她当成替身渣男,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追妻火葬剧情了!】 【谁懂啊!你救我于危难,我赔你余生!只要他们站在一起你就知道他们绝对是无可挑剔的一对!两人默契无间,多少次交付性命,在漫长修仙路上扶持前行。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爱情啊!那修为低下的丁鸢君能和季阙之有共同语言么?】 联系起自己和季阙之情真意切的那些过往,想想还挺难过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季阙之真的有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养替身了么? 丁鸢君从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的人。 她在现代的时候,认识一对生活还算幸福的夫妻。 然而丈夫的同事见不得他们夫妻过的快乐,偷偷诬告丈夫他的妻子疑似出轨。 闻言,丈夫开始变的疑神疑鬼,动不动就要翻妻子的手机,质疑她上班相处的所有男同事。妻子也因为受不了丈夫的多疑,随之争吵。 原本还算恩爱的家庭,就这样因为随时随地的猜疑,变得支离破碎。 从不因为只言片语怀疑某个人,也不因为既定的命运妄自揣测,通过所谓的剧本擅自断定一个人的善恶。 这一直都是丁鸢君的处世准则。 所以,那便亲自用眼睛去看吧。 她相信他们曾经的那些过往,也坚信季阙之并不是那样的人。 松了一口气,丁鸢君仰躺在梦境中,享受着更深层次的睡眠。 然而就在这时—— “他是负心汉!他是负心汉!” 格外嘹亮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梦境荡开一片涟漪,丁鸢君一下子惊醒过来。 浮尘于碎金中飞舞,外面天光已是大亮。 耳膜还在嗡嗡鼓胀,丁鸢君起身来到桌边,隔夜的壶水已经变得温凉,丁鸢君直接提壶倒了几大杯。 冰凉的液体灌入肚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然而,丁鸢君心绪才刚刚稳下,那道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他是负心汉!他是负心汉!” 不是梦!竟是真有人在喊这句话! 是谁在叫喊?话里说的负心汉又是谁? 要知道,她的房间位于潼临峰的核心位置,等闲人一般是难以到达此处的。 丁鸢君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发现传来的方向是……窗边? 丁鸢君放轻动作,屏息快步来到声源处。 窗扉被猛然推开,只见碧天翠田,外面空荡荡一片,见不到丝毫人影。 丁鸢君不放心地又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在窗台的边缘,此刻正静悄悄地躺着……一把剑? “他是负心汉!他是负心汉!” 像是验证自己猜测似的,这把剑再次呐喊出声,明目张胆地宣告着一切动静的来源正是它。 丁鸢君垂眸打量着这把剑。 该剑剑鞘通红,上纹浴火凤凰,毛羽根根可现,凤凰作昂首态,栩栩如生,剑身激烈如火,似有嗡鸣,剑刃吹毛可破,寒光乍现,只是靠近,锐利的杀意似乎就要割破手指。 她对这把剑其实并不陌生。 上古神魔大战时期,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以身铸剑,此剑刚一诞生,天际便生华彩,剑刃铮鸣响彻三界,剑体自带玄火,凡被其所伤的魔物都会迅速溃散——这是一把荡涤所有阴邪的极阳之剑。 不止如此,这还是修仙界迄今为止唯一生出剑灵的一把神剑。 丁鸢君之所以熟悉这把剑,完全是因为这把名为鸿瀛的剑正是季阙之的佩剑。 犹记得季阙之刚获得这把剑时,整个修仙界无一不震动,毕竟那可是仅此一把的神剑! 得知此讯,想杀人夺宝者数见不鲜,只是凡妄图夺剑之人皆被季阙之打服,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季阙之的拥有权。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 偏偏这把剑,在她刚刚回想起的那本书中也有着不轻的戏份。 明明是季阙之手中最为趁手的利器,陪着他征战多年,堪称是本命剑的存在,鸿瀛却偏偏在结局前夕、季阙之杀灭最后一个魔物时突然反水,若不是程蓁蓁眼尖提醒,季阙之必受重创。 放着和季阙之一起飞升的机会不珍惜,反倒偏要跳出来噬主,谁都不清楚这把剑究竟是怎么想的。 事后读者分析,这把极阳之剑可能早就被阴邪污染,所以才会在最后杀死正义的男主。 当然,也可能作者只是纯粹想写个加深季阙之和程蓁蓁感情的剧情罢了。 但具体事实如何,大概只有这本书的作者才能知晓了。 所以,这把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丁鸢君静静凝视着躺在窗外的神剑,心头不解。 更惊讶的是,神剑虽然有灵,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听到它口吐人言? 究竟是什么促使它如此激动?莫不是它被什么剑辜负了? 丁鸢君还在揣测,鸿瀛剑倒是终于有了动静。 整把剑骤然凭空而起,恃风而动,灵敏地插入房屋正中。 鸿瀛剑悬浮于半空,光亮的屋室内骤然膨起一团火焰,叫人无法直视,烈烈赤炎旋绕其中,灼灼热风扑脸,丁鸢君脸颊已经沁出几滴薄汗。 鸿瀛剑到底怎么了?总不至于真像书中那样,已经被阴邪污染了吧? 丁鸢君心中还在提防,烈焰便已经开始聚拢,光华散尽,从剑身之上飞出一只—— 小鸡仔? 绒毛鹅黄,脑袋浑圆,红嘴尖尖,只一眼便叫人心底萌化成一滩软水。 这不会就是……鸿瀛剑的剑灵吧? 似是猜到丁鸢君所想,小鸡仔跳落在桌面,头颅一扬,米粒大小的眼珠中熠熠生光:“没错,小爷我就是鸿瀛剑的剑灵,天地之间唯一的一只凤凰!” 丁鸢君:“……” 丁鸢君:“虽然但是……这样子明明是小□□?” “谁是鸡!谁是鸡!”小鸡仔顿时炸毛,根根鹅羽立起,足以见得对方的愤怒。 “小爷是凤凰!” 小鸡仔红嘴开合,继续争辩,哦不,狡辩:“小爷我只是灵力不足,不能展现出完全形态罢了,等小爷有机会让你见见凤凰的真貌,吓不死你!” 丁鸢君:“……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鸡仔激动地扑闪着幼小的翅膀,当然,鸡是飞不起来的。 看起来应该没有被阴邪污染。 事情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丁鸢君也放下心来:“所以,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本小爷作为绝无仅有!举世无双!鸠占鹊巢!酒地花天的凤凰!是特意来拯救你的!” “但是……”丁鸢君欲言又止。 小鸡仔挺着胸脯,翅膀一扬:“怎么,你有什么异议吗?本小爷允许你发话!” “鸠占鹊巢和酒地花天这两个成语,是贬义词。” 第6章 “什、什么贬义词!”小鸡仔瞪大了双眼,小黑豆被他瞪成了葡萄大。 “鸠占鹊巢不是在说斑鸠厉害吗?小爷我可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凤凰了!” 丁鸢君叹气:“那是形容强占他人房子的。” “酒地花天这个词怎么不好了!这个词里可是有酒!酒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了!有酒的成语怎么可能不好!” 丁鸢君继续叹气:“这是形容生活荒淫腐化的。” 小鸡仔呆愣愣地定格在原处,整只鸡,哦不,凤凰,像是被雷劈过似的。 小鸡仔仍不认输,顽强地发出最后声明:“小爷我就算不会用成语,也绝不可能是文盲!” 好了,这下谁都知道你是文盲了。 像是知道自己越描越黑,小鸡仔终于住嘴,开始苦大仇深地盯着桌面。 丁鸢君无奈摇摇头,从地上拾起跌落的鸿瀛剑。 这剑灵也真是的,虽然显形阶段很炫酷,但是一朝变身,竟然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要了。 柔和地拭去剑身上沾染的浮土,丁鸢君也有些好奇:“对了,你刚刚说的拯救我,是怎么回事?” 小鸡仔从抑郁中回过神来,抛来一个白眼:“自然是因为小爷我感知到你注定悲惨的命运,所以特意跑来提醒你的!” 注定悲惨的命运? 如果按她回忆起的原著剧情来说,她的命运确实可以称得上悲惨。 丁鸢君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小爷我是凤凰啊!”小鸡仔自豪地挺了挺胸脯,“身为天下至阳的高洁存在,小爷我可是天生就能够感知其他生物的善恶。” “所以?”两者间有什么关联吗? 小鸡仔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小爷我知道你就是季阙之的那个未婚妻,打个商量,小爷愿意带着你削了他,如何?” 丁鸢君:…… 联想原著,原来这剑打算噬主的心思这么早就存在了么? 不过对方蠢萌蠢萌的,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恶毒反派角色,再看看。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鸡仔再次炸毛,“小爷我看你可怜,勉强把自己借出去帮你报复,你还给我摆脸色!” “……我可怜?”丁鸢君指着自己。 “当然喽!”小鸡仔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你不会不知道,你的那个未婚夫已经变心了吧?” 言语化作利箭刺入耳中,嗡鸣作响,周边瞬然失声。 这是丁鸢君醒来后,第二次听到季阙之变心的相关讯息。 第一次还是回忆起的原著剧情。 她可以不相信原著剧情,因为那是存在变数的未来,但是她还可以不相信鸿瀛剑吗? 也对,鸿瀛作为季阙之的佩剑,自然可以亲眼见证季阙之曾经的一言一行,季阙之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鸿瀛剑定然能够第一时间知晓。 丁鸢君敛睫,声音平静到极致:“……证据呢。” “这还需要证据?”小鸡仔满脸震惊,脑容量不大的小脑袋转了半天,终于信誓旦旦地开口,“小爷我自己就是证据!” “小爷我可是凤凰,这可是我靠能力亲自感知到的!” 如果鸿瀛真能列举出个现实一二三,丁鸢君大概会真的一点点验证一切的真假。 但是面对对方这明显强词夺理的表现。 险些崩裂的最后一丝理智于岌岌可危中回归,丁鸢君面无表情地蹦出一个字:“哦。” “知道了吧!”小鸡仔满意点头,“看在你这么早开窍的份上,小爷我就大发慈悲,愿意带着你去报复,怎么样?” “哦。”简单回了个字,丁鸢君开始收拾起房间。 去见见程蓁蓁这个书中女主,是她从回想起书中剧情后就做好的打算,虽然因为鸿瀛剑的出现发生了些波折,但是看时间,还是够她走上这一遭的。 眼见对方态度敷衍,小鸡仔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声音直接拉大,开始质问三连。 “你不信我?” “你竟然不信我!” “你为什么不信我!” 很抱歉呢,她是唯物主义者,一切建立在非事实上的空想,她全当耍流氓。 要是她真的谁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么—— 丁鸢君盯着桌面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小鸡仔,露出一个阴渗渗的笑。 她是不是现在就该想办法把这个书中的大反派提前封印掉? 还在跳脚的小鸡仔感觉到威胁视线,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终于匿声。 收拾完房间的丁鸢君满意地拍了拍手:“好了,我要出门了。你要是想回季阙之身边就回去,想继续在屋里呆着也无所谓。” “总之,我是没时间跟你唠了。” “我才不回去!”小鸡仔狠狠摇头。 望着丁鸢君远去的背影,小鸡仔面露忧伤,开始叹气三连。 唉,真是个恋爱脑。 唉,就这样被骗的团团转。 唉,真是太可怜太值得同情了。 不行,作为一名伸张正义的凤凰,他绝不忍此女落到如此凄惨下场! 小鸡仔目光炯炯,下定了决心。 …… 丁鸢君其实并没有想好见到程蓁蓁后该说些什么。 书中的程蓁蓁在这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替身身份,她与剑尊男主的关系也还处在若有若无的暧昧期。 也不知现实和书中究竟存在多少偏差。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尝试交个朋友看看吧。 拾步而起,推开大门,丁鸢君忍不住“咦”了一声。 碧绿丝绦,风弦若韵,盈盈兀立,面如冠玉,芝兰玉树。 斑驳的碎金光点中,白衣谪仙回转过头来,飘忽的发尾于风中摇曳,眼底如薄冰破碎,寒潭暖融。 “醒了?” 却是季阙之,不知何时早就等在了门前。 丁鸢君匆忙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见没有不妥帖处,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季阙之缓步而近,风浪兜起衣袂飘飘:“在等你。” 差点忘了。 在三百年前的每天,他们都曾是这么过来的。 元清宗的内门弟子平日里课业主要分成两部分,除了自己师尊授予的课程,还会有全部弟子都要上的通用课程。 没有现代闹钟督促的丁鸢君经常摸不准起床时间,往往睁开眼的时候,早就迟到了一个时辰。 知道她的情况后,季阙之每天早晨都会早早候在她屋外,等她一起去上早课。 但偏偏,没有一次肯敲门叫她起床的。 然后,季阙之就会背着衣冠狼藉的她,手中掐着顺风诀,在潼临峰的路上飞奔。 最后,往往就落得个两人一起迟到,被宗门长老罚做任务的下场。 她那时就会愧疚地低着头:“为什么要等我?” 一个人云淡风轻解决完两个人任务的季阙之:“一个人做惩罚任务会太累。” “以后不许等我了!” 可惜他没一次听的。 后来丁鸢君也尝试让季阙之早早敲她房门,结果她每天还是睡到自然醒。 她有时气得急了,就会揪着他袖子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季阙之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想让你多睡饱些。” 她努力瞪着眼睛威胁:“下次不许这样了。” 结果他每次都是一如既往。 渐渐的,等她也学会了顺风诀,就会叉着腰和他比究竟谁能够第一个到达课堂。 然后季阙之就学会了御剑飞行。 她也会像个大猩猩似的站在他的剑上威风凛凛地叫嚎。 季阙之永远会等在她的屋前当她的司机。 这样的日子度过了很多年,没想到这个习惯他一直留续了下来。 丁鸢君看着高高的日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吧,其实可以早点敲门的。” 季阙之摇摇头。 也对,争辩了这么多年,她早该知道季阙之对她睡饱的执着的。 丁鸢君朝他玩笑道:“你来等我做什么?现在总没有课业还要上吧?” 季阙之朝她伸出手,她自然搭上,掌心下的手掌余温微凉,纹路沟壑绵延,骨节错落有致,筋脉默默鼓动。 “这些年元清宗变化很大,怕你不适应,便想着多带你逛逛。”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丁鸢君时不时用余光描摹着对方的侧影,心绪悄然浮动。 她与季阙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却是从小到大漫长厮守中的陪伴。 季阙之会盯着不认真的她,看她一字一句念出正确的法术口诀。 她会用自己并不精湛的女工,歪歪扭扭缝着他在打斗中破损的衣物。 季阙之会代替她应下宗门内所有挑衅者的决战。 她会想方设法寻来灵植仙草,为他炼制治愈丹药。 季阙之会在下山执行任务时,一整夜执剑守在她的屋外。 她也会折一叶翠柳,为他吹奏曲子消解他的疲惫。 丁鸢君知道自己其实算不得多好,在以修为至上的修仙界中,她其实是那个最被瞧不起的异类。 秋风飒飒,她低着头说出自己的顾虑,本以为对方会扭头离开,然而—— 她的竹马手中摩挲着鸿瀛,神情亦如一如既往,风轻云淡。 “师尊授予我的剑法讲求至情至性,我并不需顾虑太多,我只知,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短短几句,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又朴实真挚得叫人心底发烫。 一切就是那样水到渠成。 潼临峰的路边种了几颗橘子树,此时结了果子,圆圆小小地隐匿在叶后*,宛如她此刻无法言明的小心思。细风扫过裙边,裙尾卷起波浪,丁鸢君的心飘飘忽忽的。 “对了。”丁鸢君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过身来看着他。 “我听说,元清宗有个名叫程蓁蓁的姑娘?” 第7章 丁鸢君在问这句话之前,有想过季阙之可能会产生的所有反应。 或许,他并不知道程蓁蓁的存在,约莫会轻轻偏头,困惑地问她是谁。 又或许,一切轨迹正如原著的发展,他会神情不自然,对此避而不谈。 季阙之脚步不曾停顿,牵着她的手施力如常,嗓音淡淡,不见波澜。 “是有这个人,她是一名大乘期修士,还是一名炼丹师,因缘巧合下,我曾救过她一命。” 眸光澄澈,望之坦荡。 一句肯定,一句身份介绍,一句彼此关联,如此简洁明了,却又交代得明明白白。 “哦,这样。”丁鸢君低着头,缓步的脚尖踏过一片片摇摆的婆娑树影。 认识,但也点到为止,仅是认识。 不过丁鸢君还是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她也是名炼丹师?”丁鸢君有些惊讶,在原著中,程蓁蓁自始至终就只是一名略有天赋的修士,可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精通什么炼丹。 “你不知道?”季阙之挑眉,“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打听到她会炼丹,才想来找我为你带路的。” “带、带路?”丁鸢君声音有些磕磕巴巴。 “不是吗?”季阙之眼里划过笑意,“毕竟有人专门爱好这个,还没辟谷的时候,为研究此道,竟连着三天都未进食过米粟。” 黑历史被重提,丁鸢君满脸沧桑。 季阙之所说的那次,正是她经过多番药性摸索后第一次尝试炼丹,偏偏两棵灵草的药性怎么都融合不到一起去,她不吃不喝,还炸了两次炉,弄得脸颊一片黑黢黢,气得她嗷嗷直叫。 最后还是季阙之早早发现了不对劲,跑去小黑屋里把她揪了出来,一点一点抹净她可怜兮兮的泪珠。 不过,比起她这种知道丹药存在后,才开始如法炮制的人来说,程蓁蓁这种从无到有地发明出一种东西的本事,明显是比她还要厉害的。 这样想来,她见程蓁蓁的心情反倒越发迫切了些。 毕竟,她是真的喜好炼丹,而学术交流,总是要多多切磋,才会变得愈发精进。 丁鸢君眨了眨眼睛,有模有样地行了个拱手礼:“好吧,那就拜托你带路了!” 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得前方骤然一片杂乱,哭嚎连连。 什么情况? 丁鸢君侧头,悄悄使眼色询问,季阙之修为感知都比她高深,很快探知到前方情况,为她做出解答:“有人中毒了。” 丁鸢君轻咳两声:“我……” 丁鸢君话音才刚起了个头,季阙之就直接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若想去,便去。” “嘿嘿。”丁鸢君露出个不好意思地笑,手中掐诀,抢先几步奔到了功德堂。 功德堂,设立于元清宗外门,用于颁布宗门需要执行的各种杂务,并给以积分等奖赏,远远听到的嘈杂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救命啊!救命啊!谁能帮帮忙啊!” 丁鸢君才刚入门,就被这响彻云霄的凄厉哭喊震了个激灵。 她踮起脚尖,远望过拥挤的人圈,才看清是名面容粗犷的男弟子,怀里正抱着另一个嘴唇乌紫昏迷不醒的男弟子,哭得涕泪横下,满脸狼藉。 围观人群则是满脸叹惋。 “可怜呐……听说这两人在凡间时就是好友,又一同拜入元清宗,平日里常一起执行任务,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外门任务,谁能想到那狡猾的魔物竟然怀有剧毒呢!这人明明刚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眨眼就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现如今,大概唯有清愈丹才能保命了,可这东西向来难得,就算有也是千金难求,更多留着给自己保命,怎么有人能掏的出来!” 救人心切,脚比脑快,丁鸢君甚至顾不上思考被两人拒绝的可能,就已经快步来到了近前。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可以疗伤治毒的丹药。”丁鸢君挤开人群,语气迅疾,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探向手腕上的储物镯,从中掏出一个盛着丹药的白色瓷瓶来。 这丹药由她昔日所炼制,具有祛除百毒的作用,此时刚好对症。 哭得快要背过气的粗犷弟子猛然抬头,脸上还带着知道没救了的死寂,却在看清丁鸢君的第一时间就扑了过来,眼中饱含激动,双臂狠狠抱紧了丁鸢君的大腿! “谢谢……谢谢……”粗犷弟子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右手快速接过丹药,几步来到中毒弟子身边,给他喂服下丹药。 丁鸢君给过去的丹药见效极快,药丸才喂下片刻,中毒的男弟子嘴唇上的黑紫就已经消散得快要看不清痕迹,明显是脱离了危险。 眼见得中毒弟子已经无恙,丁鸢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有些呆愣地看着空空的手掌心。 她炼制的丹药,竟然头一次有外人肯毫不质疑地吃了? 尤记得她第一次成功炼制出丹药后,除了送给关系最紧密的丁千砚和季阙之,她也曾兴高采烈地将为数不多的几颗丹药分给其他师兄师姐。 然而。 “丁师妹,我已经辟谷,不该再服用外物。” “这东西的样子,不会有毒吧?” “丁师妹,我话讲的直白些,你一个金丹期,搞出来的东西我实在放心不下。” “季阙之肯吃?还不是因为你们关系好?他修为高吃了没事,我可不行。” 千言万语,没有一人愿意服上一服。 那时,万般辛苦作废,她心灰意冷,也曾想过要不要彻底放弃对炼丹的钻研。 但直到最后,她还是在所有人不理解的鄙夷目光中,蜷缩在小小一屋,一点点记录着研究出的感悟,守着小小一炼丹炉。 曾经的坚持能够看到结果,种下的种子终于开花结缔。 丁鸢君只觉得眼角有些酸胀。 几步之外,危机解除的粗犷弟子萧超长舒一口,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前几步抱拳道谢:“程姑娘,这次真是谢谢您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在下愿万死不辞!” 程姑娘? 想起方才季阙之对程蓁蓁炼丹师的介绍,丁鸢君揣测,他应该是认错了人。 丁鸢君并不在乎什么名声,不过想到自己炼制出的丹药终于能有了用武之地,她还是温和着摇摇头:“我不是什么程姑娘,我姓丁。” 此话一落,原本欢快下来的堂内,却是霎时氛围一紧。 就连萧超也是面色大变,忐忐忑忑地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余光瞥见刚刚踏入堂中、迟来的季阙之,萧超更是笃定了一般,顽固地说着自己的认知:“您、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跟在元毓剑尊身边,又能随时掏得出清愈丹,您怎么可能不是程姑娘呢!” 丁鸢君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算她不是程蓁蓁又如何?中毒弟子身上毒素的消解肉眼可见,丹药起了效果,关她是谁又何干呢? 丁鸢君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确实不是什么程姑娘,我姓丁,丁鸢君。” “您怎么能这样呢!” 出乎她意料,萧超的声音里骤然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程姑娘的炼丹传承可是来自远古大能,程姑娘本身又是大乘期修士,只有这样她才能炼得出丹药啊!” “那么多人想复刻程姑娘的炼丹术,却没一人成功的,您还不明白吗?” “您这是在害人啊!” 就连周围的人群也再度议论纷纷。 “不是程蓁蓁?她怎么敢随便给人丹药的?” “想找别人试药吧!真是心黑!这可是一条人命!” “这种人真该被拖到戒律堂,好好惩治一番!” 指责的话一句连着一句,丁鸢君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她才骤然回神。 渡劫期的威压兜头罩下,还在喋喋不休的人群霎时匿声,冷汗淋漓。 只有还在哽咽的萧超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这、这丹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不是程蓁蓁的丹药,它肯定会有后遗症!” 萧超面容惶恐,目光紧紧锁定季阙之。 他几步上前扑跪在季阙之面前,头颅一下一下重重磕在石制地板上,乌紫蔓上了额头:“剑尊大人,您和程姑娘关系向来亲密,能不能帮帮在下的兄弟!求您帮他讨要一枚丹药吧!” 丹药效果如何不是看事实说话的吗? 明明治好了,它明明治好了。 眼前的画面荒诞而滑稽。 丁鸢君静静伫立在原地,恍然间,只觉得周身坠入寒窟。 波浪接踵跌宕,四肢僵冷彻骨。 纵然能消解毒素,但终究还是没人愿意服用她的丹药。 第8章 丁鸢君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功德堂。 立在旷野,窒息感渐渐抽离,好似几近干涸的溪流并入大海,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苍白的嘴唇总算增添了几分血色。 季阙之回看的目光微寒:“我刚才,应该拦住你过去的。” 丁鸢君摇了摇头,勉强提起嘴角:“其实我早有预料,只是我把药瓶递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们愿意服用,还是忍不住高兴。” “不过已经很好啦!”丁鸢君很快想开,在她呆在修仙界的几百年岁月里,她早就学会了开解自己。 “毕竟我的丹药还是第一次救人呢!我过去的那些钻研总算没有白费!” 季阙之冰寒的神情缓和,附和颔首:“确实很厉害。” “对吧!”丁鸢君伸了个懒腰,整个人也像张扬的小老虎般扬了扬爪子,“不理解我的丹药,绝对是他们的一大损失!” “说不准我留下的这些炼丹技法,过个几百年就会被别人当成是什么大能的珍惜遗物秘籍,从而被再次发扬光大呢!” 季阙之静静站在一旁,凝望着眼前的一幕。 不自怨,不自弃。 在所有人都注视不到的目光里,她永远独自地绽放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魅力。 “好啦,那就再次启程吧!” 季阙之愣怔中回过神来:“去哪儿?” 丁鸢君佯作生气:“忘性这么大?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带路的!” 季阙之错愕:“现在?” “本小姐是那种扛不起挫折的人吗!”丁鸢君双手叉腰,鼻子扬的老高。 “更何况,经这一番,我可是更想学习程姑娘在炼丹技巧上的厉害之处了。” “炼丹路上有人陪着一起研究,可比孑孓独行舒服多啦!” 说罢,丁鸢君又面露担忧:“只是不清楚对方性格究竟怎样,愿不愿意和我这种人一起探讨。” “不会的。”季阙之出声安慰,“程蓁蓁她……” “是个很良善的人。” …… 出乎丁鸢君的意料,她本以为程蓁蓁作为一名非元清宗人员,大多会住在供奉、执事居住的主峰,或者外门弟子居住的外峰,然而—— “她竟然也住在潼临峰?” 季阙之在旁解释:“掌门言,她因与我渊源来至元清宗,又乃大乘修士,怕在其他峰都是屈就,才把她安排到了我这里。” 丁鸢君也没在意:“不过也没关系啦,住得近,以后探讨问题的时候就不用跑太远了,这样反倒挺方便。” 在两人谈话间,一间别致的屋舍已经近在眼前。 红墙绿瓦,丛林掩映,灵气环绕,只一眼便觉出通天的气派,就是与丁鸢君想象中的有些区别。 她左瞧瞧,右望望,实在看不到一片种植灵草的土地,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本灵植爱好人士,还以为能在这里看到大丛大丛的入药灵草呢。 “好啦,我要进去了,就麻烦你在外面稍等了。” 季阙之疑问:“不需要我陪你吗?” 丁鸢君摇了摇头:“我进去是问炼丹相关的,你又不精通此道。” “更何况,有人会觉得这样是偷师。在不知道别人的忌讳前,还是小心些好。” 交代完,丁鸢君挥了挥手,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叩了叩门。 没等多久,沉重的实木大门缓缓拉开,门后便露出一位身着绿裙,梳双环髻,面无表情的姑娘来。 “您便是程……” 丁鸢君刚开了个口,就被那姑娘不耐烦地打断:“是来讨要丹药?” 绿衣姑娘语气很冲,语速很快:“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认清点自己的身份,丹药贵重,能是随便给的吗?” 丁鸢君连忙摇头辩解:“不,我是想见一见程姑娘。” 好险,差点不礼貌叫错了人。 “你谁啊?程姑娘是说见就——”说了一半的句子戛然而止,终于正脸看人的绿衣姑娘霍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绿衣姑娘有些磕磕巴巴,还忍不住回头朝房舍内张望,直到短路的大脑终于连接,她隐隐琢磨出什么,这才再次开口。 “是要见程姑娘?跟我来吧。” 绿衣姑娘在前带路,丁鸢君跟在她身后,这才隐隐琢磨出这姑娘应该是个类似丫鬟的角色。 “好了,到了。”七转八折,绿衣姑娘总算把丁鸢君带到了一处房前。 绿衣姑娘轻轻敲了敲门,直到屋内传来一声“进”,绿衣姑娘这才打开房门,示意丁鸢君入内。 入目,先是几扇云母琉璃座屏掩映,丁鸢君几步绕过,这才是见到了程蓁蓁的真容。 玉肤花貌,双眸水润,发似鸦羽。身姿纤细玲珑,面容端庄恬静,一身月白长裙,雪纱披肩,发间却点缀华翠,一片雍容不俗。 但是撇去那些外在的装饰,真正给予丁鸢君震撼的,还是她的容貌。 纵然书中有提到,但直到真正见到真人,丁鸢君这才意识到,她们之间,真有着七八分相似。 看着对面的人影,一言一行间,就好似是在照着有些朦胧的铜镜,半睡不醒之间,应该是真能把她们认作是同一人。 程蓁蓁应是也没料到来者竟能与她长得这般相似,双眸放大,嘴唇忍不住微张。 然而片刻之间,她便收敛了全部情绪,一字一句确认道。 “丁姑娘?” 丁鸢君搓了搓自己的发尾:“你认识我?” 程蓁蓁言语平静,不见波澜:“只是揣测,不过看你应答,应该是确认无疑了。” 诶?她有那么大名声吗?要知道她因为修为不高的缘故,在元清宗从来都是小透明般的存在。 丁鸢君还在疑惑,程蓁蓁却已背对过身来,清冷的目光觑向窗外:“不知丁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丁鸢君也不再多想,朝她露出个自来熟的笑:“在下听说您是一名炼丹师?” “不错。” 听起来不像什么难相处的人。 丁鸢君趁热打铁,拱手行了个礼:“在下亦为炼丹同道,听说姑娘在炼丹一路上颇为盛名,便想着相互切磋、探讨学习一番,取长补短。” “你会炼丹?”程蓁蓁轻笑一声。因为是背对,丁鸢君并不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丁鸢君困惑地挠了挠头,不过仍诚恳地回答了:“在下确实擅长炼丹。” 程蓁蓁猛然回身,言辞激烈,丁鸢君这才发现,对方早已在不知何时变幻了脸色。 “擅长?怕是想切磋是假,打算借机偷学才是真吧?” “丁姑娘应该知道,随便觊觎别人的传承,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敌对的态度从何而来,丁鸢君还是仔细解释道:“程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如若程姑娘介意,在下也并不会多做打扰。” 程蓁蓁脸庞紧绷:“好,那我告诉你,我确实介意。” 丁鸢君默默叹了口气。 同好不愿与她一起努力奋进,她确实有些沮丧失望,不过合作与否是对方的权利,对方的担忧有理,她自然不能强行要求对方配合。 “这次上门打扰了,在下告辞。” 直到人影离去,四下寂静无人,暖风兜入阁室。 无言矗立原地良久的程蓁蓁这才终于如绷紧的弓弦般松懈下来。 她轻轻咬唇,从腰处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本朴实无华,用针线缝制的小册子。 小册子上的字体相比于毛笔字宽度极细,里面记录的文字也缺胳膊少腿极难看懂,上面也并没有什么灵气萦绕。 这便是程蓁蓁继承而来的炼丹秘籍。 那时,她初跟着季阙之来到元清宗,因缘巧合之下,在潼临峰里得到了这本炼丹技法传承。 接受传承时,并没有出现什么大能授功,这本册子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躺在那里。 后来,程蓁蓁无数次庆幸,她之所以能得到元清宗这么多人的支持与尊重,除了她的修为升至大乘,与她成功钻研出这本册子上的炼丹秘术也密不可分。 程蓁蓁深吸一口气,将小册子再度珍之重之地置放在贴身储物袋里。 喧嚣散尽,只是再也无人知晓,小册子上用眉笔一笔一划勾勒的,分明是整个修仙界无人使用的简体字。 行星垂落,寒夜月明,月华笼罩处,坡路蜿蜒陡峭。 山路之上,只见一我见犹怜的白衣女子提着衣裙,缓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抵达目的地。 “你来了。” “是,我来了。”程蓁蓁立在原地,林叶阴影洒下,遮住了她的面庞。 与之相对的季阙之刚刚结束一番修炼,他张起眼眸,虚无缥缈的白色灵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身体。 两相无言之际,程蓁蓁率先开口。 “我今天见到她了,你的未婚妻。” 季阙之语气淡淡:“我知晓,那时,我便在屋外。” “你在屋外?竟担忧她至此么?”程蓁蓁垂着头,内心只觉得凄楚。 “所以……我是替身?” “我当初并未要求你跟来。” “是,是我下贱,是我先妄动了春心,所以才眼巴巴跟在你身后,陪着你摸爬滚打,走到如今峰主的地位。”程蓁蓁头颅轻侧,试图挡住自己欲流的泪水。 “但我不信你的话!若真如此,那我们一起并肩而过的日子又算什么!” “你们只是婚约而已!可我们那些过往确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我不信你心弦丝毫未动!”程蓁蓁皓齿紧咬,字字指控。 第9章 丁鸢君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房间,一边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烛灯点亮,不大的光芒塞满了整间屋子, 视线之中已经捕捉不到跳脱的鹅黄身影,可能是已经回到季阙之身边了吧。 丁鸢君无心多想,指尖掐了个驱尘术的法诀,便要整个身子扑倒在柔软的大床。 “女人,是在找小爷我吗?” 突兀响起的声音中止了丁鸢君的举动,她揉了揉眼睛,只见一只小鸡仔正在她的床上熠熠生光。 尚还困倦的丁鸢君,顿时因这霸气油腻的发言,狠狠打了个激灵。 “你怎么在这?” 鸿瀛有灵,季阙之从未限制过它的自由行动,可它毕竟是堪比本命剑的存在,一般情况下也绝不会脱离季阙之身边太久。 丁鸢君虽说它去留随意,可也是默认它会早早回去的。 小鸡仔头颅顿时帅气一扭:“小爷我可是说了不回去!这叫言之过甚!” 丁鸢君忍不住扶额:“是言而有信。” 小鸡仔表情一僵,掩饰般地咳嗽了几声。 不过元清宗近来周边和平,也不见什么魔物痕迹,鸿瀛剑就算不回去也无伤大雅。 丁鸢君没再多理会,走到床边铺起床铺来。 百年一次的修仙界四大宗门大比近在咫尺,元清宗对魁首一位势在必得,为了筛选出需着力培养的人才,元清宗不日还要举办一场宗内大比。 这也是白日里季阙之带她熟悉宗门的时候,她了解到的。 作为一名修为平平者,这般大比和她实在是没什么联系。 但是不巧,季阙之所收的三位亲传弟子都要参加这场大比。 修仙界刀剑无眼,演武台上死伤不论。 师娘如母,她必然也得多加关心。 说起来,季阙之所收的三位弟子究竟模样和脾性如何,她都还未见识过。 这几天她得好好想想,该送这几个徒弟点什么见面礼。不过既然宗内大比将至,她就试着送些法器吧。 除此之外,待到宗门大比结束,她与季阙之的婚期约莫也要将近了。 把未来时日的待做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眼前的床铺也已经就绪,丁鸢君拍了拍手,便要入睡。 “等等!等等!你别睡啊!”一旁的小鸡仔扑扇着翅膀,强烈地宣告着他的存在感。 “还有什么事吗?”丁鸢君掀被褥的动作停在了半路,好气地听听鸿瀛还能说出什么言论。 小鸡仔叹了口气,表情严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签订本命契约吧!” “和我?”丁鸢君实在想不到,鸿瀛能说出这种让整个修仙界知道后,都要抖上三抖的惊天发言。 季阙之为什么不与鸿瀛剑签订本命契约,是因为他不想吗? 当然不是! 对于一名剑修来说,签订本命契约就说明自此以后,人与剑性命相连,福祸相依。 不仅如此,本命契约成立后,剑修会更容易达到人剑合一的状态,修行上面更是会飞跃一个不小的台阶,而剑本身也可以得到剑修灵气的滋养,可以说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契约了。 但是鸿瀛剑终究是把神剑,还是一把拥有剑灵自我意识的神剑。 上古神剑,寻常修士难以驾驭,季阙之光是取得这把才出世神剑的认可,就耗费了不菲的力气。 至于签订这种把自己绑定、非对方不可的契约? 它是那种没人要的东西吗! 鸿瀛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就换一把? 笑话,就连傻子都知道,不愿签订本命契约的上古神剑,要比一把可以签订本命契约的普通剑强上无数倍。 因此,鸿瀛和季阙之之间最后才达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 虽非本命剑,但职责也与本命剑大差不离。 但是有一天,所有人求着想要却苦求不来的神剑,却突然对她说要与她签订本命契约,这简直就像是个大馅饼,从天而降到了她身上。 丁鸢君不解:“为什么?” 小鸡仔暴躁跳脚:“当然是带着你捅了季阙之啊!这么好的机会,小爷我都把身卖给你了!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这鸿瀛剑捅人的心思怎么还没断绝吗? 丁鸢君摇了摇头。 “你不答应?”小鸡仔毛都炸起来了,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答应?负心汉该砍就砍!你们女人都这么心软的吗!” “这和心软没什么关系。”丁鸢君微微弯身,和一旁的小鸡仔四目相对,“排除季阙之是负心汉这个伪命题。我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我其实是用刀的。” 是的,虽然她父亲丁千砚是剑修,季阙之也是剑修,但是在她最初踏入仙门的那刻,刀才是她常用的家伙。 追溯原因,自然是因为刀法不像剑法那般弯弯绕绕,对于她这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人来说,更好上手罢了。 只是后来,她还没来得及尝试用剑,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修仙的信念,于是早早抛弃了各种利器,开始了摆烂炼丹的人生。 说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小鸡仔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充满了不可思议,但细想竟非常有道理的回答,一时竟哑口无言了。 “好了,时间真的不晚了,我真的要睡了。” “那就去学!” 小鸡仔猛然抬头,语气坚定。 “只要能捅死季阙之,这点困难算什么!” 丁鸢君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按住了还在折腾的小鸡仔。 虽然这只剑灵总是时刻要求她捅了季阙之,可对方毕竟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的,作为为数不多的她能感受到善意的存在,丁鸢君揉了揉他的小脑壳。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小鸡仔眼睛亮闪闪:“所以你同意了?” “当然不是,不过我会慎重考虑你的话。” 说起来,她今天确实太过欣喜于多了个炼丹的同道中人,倒是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这上面,完全忘了观察程蓁蓁和季阙之间有没有什么异常关系。 有鸿瀛和原著佐助,以后还是多注意些。 小鸡仔满脸恨铁不成钢,最后只得挥了挥翅膀。 “好好好!你去睡吧!” “真是的,都怪本小爷太过好心,见不得一个无辜可怜人。” “以及,这个随时帮助你的协议,小爷我承诺永远有效!” …… 夜风冷彻,更深露重。 程蓁蓁苦诉的泪水溅起一圈圈涟漪,目送对方绝望离去的身影,季阙之淡淡垂眸。 他盘腿而坐,手作法势,汹涌澎湃的灵气应招而来,天际风云变化,随之起伏。 这便是渡劫期大能的威势,感天地而撼万物。 精纯的灵力流经四筋八脉,循环一整个周天后又回归丹元,一切没有任何异兆。 只除了丹田之处,灵气海丝毫未涨,就好似吸收的灵气如泥牛入海,再也看不到半分踪迹。 自从升到渡劫末期,他的修为已经许久没有寸进了。 修仙之人有七个阶段,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和渡劫,其中每个阶段都需要吸收天地灵气,将之凝聚为灵气海,当灵气海的海域扩张到一定地步后,就会再度凝缩,也就是所谓的升阶。 升阶之难,难就难在一个专。 修仙者,非大毅力不能成也。 每个人踏入修仙一路,都会有着一个最为坚定的信念,只有信念专注者,吸收灵气才会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只是大多人在修行中,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心中生了杂念,背离了修仙的初心,自此难以更近。 季阙之师承丁千砚,功法自然也一脉相承。 丁千砚的功法讲求至情至性,于修仙一途可谓再贴切不过。 季阙之的至情,就取自于丁鸢君。 只是自初心而起,他于修行之途上从未有堵塞,而今却步步都是坎途。 难不成,他的心真的变了? 季阙之目光骤然一凛,指尖轻弹,林间枝叶纷纷化作剑雨,朝他的指向袭去。 只见剑雨指向处倏而闪出一个人影来,人影袖口一兜,叶片尽数陨落,他紧跟着脚尖轻点,眨眼便跃至季阙之身前。 立定,来者右手轻捋胡须,满意点了点头:“季剑尊,好敏锐的直觉。” 灵气收敛,季阙之抬眸看向来者:“许掌门何故来此?” 来者年长却不乏精气神,眼窝凹陷,眼神却是锐利明亮的——正是元清宗掌门,许蔚。 许蔚眼睛眯起,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袖:“虽然是你的私事,但我还是想要确认一番,你真的一心想与丁鸢君结为道侣?” 晚风掠过发尾,季阙之薄唇轻启:“你既然知道是我的私事,议事堂上我又已经表态,何需多问。” 许蔚温良笑道:“我只是出于掌门的义务多加提醒一番而已。” “我困囿在渡劫末期已经多年,将来无论飞升还是陨落,你是最有可能担任掌门一职的人。” 他目光远望过潼临峰,辨不出神情:“至于那丁鸢君,我承认她的父亲确实很出色,只是作为一名金丹期修士,她实在难当未来掌门夫人之职。” “我知你与魔物有着深仇大恨,掌门一职你势在必得,然而多这一变数,得失与否,则全要靠你自己仔细权衡了。” 第10章 出于修为不同和简化流程的原因,宗内大比主要划分为三个擂台,完全是比照着宗门大比的制式来的。 练气筑基金丹者为一组,元婴化神者为一组,大乘者为一组,作为每个宗门压轴的渡劫长老们则不参加这种大比。 身为优胜者,每组的前五不仅可以收获一个于宗内聚灵坛修炼的名额,还能于藏宝阁内法宝任意挑选其一,以及一个向任意修为者发出挑战的机会。 聚灵坛平日里非大贡献者不得去,在此修炼者,吸收灵气的速度将会达到平日修炼速率的十到百倍! 擂台之上不禁法宝的使用,因此在藏宝阁内挑选到的法宝,能极大地助力他们在宗门大比上取得更好的名次。 至于这个向任意修为者挑战的机会,则完全可以选择向渡劫期长老挑战,在切磋之中收获对方的指点,弥补自身不足。 当然,作为此次大比的最终魁首,宗门内还会提供几棵上千年限的稀有灵草,以及一个程蓁蓁出手帮忙炼制丹药的机会。 总而言之,大比优胜者所能得到的奖励,各个都是令人眼红的存在。 “所以,你就可以在大比之上耀武扬威,一招横扫所有强敌,欣赏他们不服气的丑陋嘴脸!” 丁鸢君看着隐匿身形,也要顽强缀在她肩头的小鸡仔,不忘沧桑地反驳:“耀武扬威也是贬义词。” “以及,你真的要时刻盯着我吗?” 由于脱离季阙之太久,鸿瀛剑最后还是心怀不愿地飘了回去,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剑灵直接来了个金蝉脱壳,纵然剑在远方,但心犹在此处。 “那当然!”小鸡仔翅膀一抡,“如果不实时跟在你身边,听不到你后悔的第一声哭喊,那多遗憾!” 丁鸢君面无表情:“哦。” 说起来,丁鸢君现在要前往的地方正是潼临峰的正堂。 先前,几名弟子因为间或在外执行任务,总不能齐聚一堂,如今宗内大比将近,几名弟子总算全都回归,季阙之便想着引自己的亲传弟子与她会个面。 季阙之至今共收了三名亲传弟子,两男一女,分别为化神中期,化神初期和元婴中期。 一想到自己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莫名有点愧疚怎么破。 丁鸢君对这次会面也颇为看重,光是选择见面礼就让她犯愁了许多天,最*后还是从自己的储物镯里选出了三件贴合他们修为,又威力不俗的法宝。 丁鸢君手中的这些法宝件件不凡,全都是丁千砚早年为保护修为不高的女儿,一股脑赐下来的。 而丁鸢君决定送出的这三件更是其中的珍品,哪件拿出去都是任人艳羡,恨不得争抢到底的存在,现下想想还有些肉痛。 摇了摇头,丁鸢君踏入了正堂。 作为潼临峰的门面,正堂颇有一股土豪气息,从大红大紫的琉璃玉石屏风到左凸右凹的盆栽绿植,从简笔崎岖的挂画到奇形怪状的陶瓷茶盏,件件摆置原料华丽,其形不俗,誓要给人以一眼震撼人心之感。 这番布置,全由丁鸢君早年提议,丁千砚与季阙之亲手实施所成。 身为罪魁祸首,丁鸢君眨了眨眼。 她默默扫了一圈,发现她到的并不算晚,里面只有季阙之一人。 季阙之此刻正静坐在上位,姿态如竹如松,手中持一茶盏,氤氲灵气环绕——就是背后那幅纤弱美女倒拔垂杨柳图有点破坏氛围。 丁鸢君搓了搓手,对于直扑到季阙之怀里的行为,有点小心动。 只是右脚才刚踏出一步,一只小鸡仔便从肩膀闪现而出,猛然挡脸! 对方嘿嘿一笑:“我!不允许!” 仗着隐匿了身形,除丁鸢君外其他人看不到他,小鸡仔指指点点:“不听凤凰言,吃草在眼前!” “是吃亏在眼前。” “有我在!你休想与负心汉负距离接触!” 丁鸢君张大嘴巴:“等等等!你的负距离是我想的那个负距离吗?” “啊?负不是形容比近的程度更深一步吗?” 丁鸢君长吁一口气,差点以为这鸡仔真跟它的毛一样黄了。 不过丁鸢君毅力坚定,面对小鸡仔的左右拦截,丁鸢君使出弯腰大法,一个疾步便扎到了季阙之怀里,狠狠抱住了他的腰。 劲瘦有力,腰肌分明,腹肌紧实,不错不错。 手中的茶盏一个震荡,季阙之手指一点,茶盏顿时凝在半空,不见半分水珠洒落。 将险些倾洒的茶盏放置回桌面,季阙之满脸无奈地任由她抱着,甚至还为她整理了一番有些散开的发髻。 恰逢垂帘叮咚,随着一串脚步声,三位刚至正堂的亲传弟子亲眼见证了这场师尊师娘“恩爱”的场面。 啊,好像有点失态。 丁鸢君撑着季阙之大腿匆匆起身,掩饰地咳嗽了几下,坐到了旁边。 坐定,丁鸢君先是悄悄打量了三位弟子一番。 最前方那位身材高量,体格壮实,眉目坚毅,打扮简朴,带着些苦行僧的风范。 中间那位则是另一个的相反面,对方布料华美,配饰雍容,身材略显瘦削,眉眼尽是张扬,似是哪家的贵公子。 至于第三位——这不是那天差点被爻虎咬到的小姑娘吗! 丁鸢君还来不及惊讶,季阙之已经开口为她介绍起来。 “最前方那位是大弟子徐光成,他出身寒门,修行刻苦,剑道为刚。” “中间那位是二弟子谢秋痕,其剑法颇诡,于暗器一道有所小成。” “最后那位则是三弟子南佼,出身名门,剑道求直。” 三位弟子依次板着脸行礼,丁鸢君照序送上自己挑选良久的见礼,此番见面至此,也算差不多了。 只是几位弟子期间脸色一直不虞,就连接过见礼时也不见好转,不由叫人怀疑他们是生性如此,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都送你们那么稀有的法宝了,好歹给个笑脸吧!丁鸢君暗中嘀咕,轻轻叹气。 “师尊,程姑娘最近要炼制一款新的丹药,不知您何时去她那里帮忙护法。”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正堂中突兀响起。 语毕,南佼瞧瞧朝丁鸢君的方向看了一眼,起初有些愧疚,不过很快坚定起来。 紧接着,徐光成也跟着发言:“宗内大比将近,程姑娘送在下几瓶稀有丹药和灵果,还望师尊帮忙掌眼。” 谢秋痕不发一言,只是将丁鸢君送出法宝丢到储物袋里的动作,明显随意轻率。 几名弟子依次秀出从程蓁蓁处收到的灵丹妙草,就算丁鸢君反应再迟钝,也能明显察觉出他们对自己的针对。 不过,丁鸢君的重点明显没落在他们的对比上。 唉,她也想送各种丹药啊,要不是没人愿意吃,她能送上一大把!绝不会像程蓁蓁一样只塞给小小一两个玉瓶! 丁鸢君一点点判断着这些丹药的类别,对其功效极为失望,余光瞥见徐光成手中的无极果,目光霎时一凝! 她认识这个果子! 丁鸢君早年采集入药灵植时,也吃过辨认不清的亏。 明明两颗灵果的外观一模一样,甚至还是从同一棵灵植之上采摘下来的,偏偏一颗精华神蕴,另一颗则毒入肺腑。 她当初不知道两者区别,照常炼好丹后喂给了阿楠,直至吃掉丹药的爻虎事后整整睡了三天消解毒性,她才察觉出其中猫腻。 后来,丁鸢君也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践和观察,最终才锻炼出对这种灵植的敏锐分辨能力。 身为声名赫赫的炼丹师,还有原著的女主光环照耀,丁鸢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程蓁蓁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但她既然知道这点,就绝不可能视作不见。 “徐光成手中的这颗灵果,应该是有毒的。” 闻言,徐光成猛然抬头,凶光直视丁鸢君。 一旁的谢秋痕则是轻嗤一声:“丁姑娘,如若不懂炼丹一道,还是不要胡乱发言为好。” 按礼节,他们本是该叫丁鸢君一声师娘,但显然,没人愿意这样喊。 丁鸢君也没在意这一点,好心解释道:“无极草一株只生两颗灵果,两颗灵果外形相似,但一颗有毒,一颗无毒,吞下后约莫七天后生效,毒性可以直接破坏灵气海,让人连跌两阶修为。” “想要分辨这一点也很简单,只需切开无极果,有毒的无极果在核心之处可见轻微紫色。” 言语详细明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在瞎扯。 南佼想起丁鸢君昔日的救助之恩,心中有些犹豫,只是念及程蓁蓁,目光很快又坚定起来。 程姑娘可是修仙界唯一的炼丹师,怎么可能错呢! 谢秋痕目光再度不善:“灵果难得,切开后只会药性尽失,更何况若你所言为假,大师兄岂不是在宗内大比的紧要关头,白白损失一颗灵果?” 当然,纵然其他人言语如何,怎样使用这颗灵果还得靠徐光成自己决断。 徐光成抓起灵果,顿时所有人目光汇聚到他身上。 丁鸢君眼睁睁看着徐光成朝她轻蔑一笑,眼一闭,将灵果直接吞吃入腹。 动作干脆利落,不见一丝迟疑。 丁鸢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好吧,良言难劝,她也不是什么圣母脾性,还能多说什么呢。 第11章 宗内大比开始的时间,刚巧就是七天后。 看来徐光成应该是无缘参加了。 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际垂落,打湿了丁鸢君的手畔,她惋惜地叹了口气,收回右手,轻轻抖了抖袖子上无意沾染的花瓣。 在她面前的木桌上,正摆着三样东西,一个木匣,一把梨花针以及一个小盾。 这不重点,重点是——这三样正是丁鸢君亲手送给季阙之三位亲传弟子的法宝! 丁鸢君嘴角一抽,看向罪魁祸首小鸡仔。 “怎、怎么了!”小鸡仔黑豆般的眼睛左右偏移,硬着嘴皮道,“这些东西都被我带回来了!你不该感谢小爷我吗!” 没错,在她完全想象不到的情况下,鸿瀛剑灵把她送出去的三件稀有法宝,一个不落地全都偷了回来! 面对三位弟子的轻视,丁鸢君事后确实有些后悔自己的付出,但是她完全没想到鸿瀛剑干的比她还要干脆利落。 小鸡仔脖子一扬,理直气壮:“他们不是不稀罕吗!干嘛还要收下?小爷我看不惯!就把这些法宝都拿回来了!” 好吧,确实说的很有道理。 凭他们的不重视程度,说不准过上个百年,他们才能发现这几件法宝遗失了。 只不过还有一点。 丁鸢君盯着小鸡仔,陷入沉思。 她可是亲眼看着这几件法宝被放入了储物袋,按理来说,每个有主的储物袋都有着独特的印记,除非物主身死,否则旁人很难打开。 所以,鸿瀛剑灵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想来,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小屋的房门骤然间被叩响,拉开木门,季阙之出现在眼前。 连绵的细雨没有对他造成半分影响,近乎于天色的光环萦绕在身侧,半尺外的雨滴皆被弹开,再难寸进。 衣襟半毫未湿,眉眼温润如许,音如水击玉石:“打扰了。” “是有什么事吗?”丁鸢君避开空隙,让季阙之进来。 季阙之没有落座,余光瞥见她袖子上浸染的湿痕,眉头微皱。 他指尖含光,轻轻一弹,衣袖上的水分瞬间蒸发,只余一片干洁。 丁鸢君抓着被吹干的袖口来回翻看,季阙之在旁叮嘱:“当心生寒。” 修仙之人体格强健,并不像凡人那般易遭风雨生寒入体,但修为弱者生病的几率并非为零,所以季阙之的这番叮嘱也并非无用。 丁鸢君一边心生暖意,一边忍不住内心感慨,要知道她和季阙之青梅竹马的那些年,他从来都是呆愣愣的,全靠她一点点磨着要求,他才养出了几分体贴性子。 没想到只是过去了三百年的间隔,季阙之就好像骤然间开了灵窍,变得会处处主动关照起人来了。 就好像……有人曾像她那样,一点点撒着娇,要求他慢慢做出了改变。 没有多想,季阙之已经主动开口说明来意:“我此来是想问你,宗内大比你要出席吗?” 季阙之此番话并非无的放矢,只是因为他知道,丁鸢君在这方面有着不小的心理阴影,见血时尤甚,所以这么多年从未主动出席过各类大比。 只是季阙之从来不知道,丁鸢君也从不是什么骄纵性子。 她确实惧怕那些刀剑交锋、鲜血淋漓的场面,也确实会生理性逃避。 可自从丁鸢君见过季阙之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地走下演武台后,就再也没允许过自己的逃避。 她经常会偷偷揣上一个袋子,藏到演武台的偏僻角落,一边一场不落地看完季阙之打过的所有大比,一边因为心理阴影,恐惧得大口大口干呕。 就算如此,她也从未缺席过季阙之的任何一场比试。 每每季阙之和他人比试完,丁鸢君都是强忍着不适,最先赶过去,为他送上对症的丹药和药草,甚至她的闭眼包扎技术都因此长进了不少。 只不过怕他担心,丁鸢君这么多年的付出她从未提及过。 丁鸢君摇了摇头:“我会去的,这种场合缺席,实在太过失礼。” “毕竟我可是要成为峰主夫人的人!该尽的责任总得尽到位!” …… 七日的时光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到了宗内大比开始的日子。 一大早,七峰就沸腾热闹起来,无数元清宗的内外门弟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谁都知道,这是一个能让人一飞冲天,获得无数机遇的好机会。 丁鸢君也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短衫,时不时打量窗外的天色,估测着时间。 小小的一扇木门近在眼前,只是丁鸢君一直没有打开。 “你在紧张什么?”小鸡仔方从睡梦中醒来,不大的眼睛中还带了些困顿,他蹭了蹭肩羽,言辞却是出乎意料的锐利。 小鸡仔看出她的徘徊:“你在害怕?” 丁鸢君深吸了一口气。 她确实在怕。 几百年之前,她最初的心理阴影就来源于此。 身为一名穿越者,谁能不对修仙感兴趣? 遗世独立,仙袂飘飘,纵身入云,潜行江海。 横刀向天斩苍穹,挥袖江河随心动,雨作帘来云作床,随手一掷星满天。 这样的世界,她自然也是向往的。 因此,当得知宗内大比即将召开的时候,她比谁都要兴奋。 谁能不向往仙人斗法呢?无论是精彩绝伦的刀法剑势,还是手指掐诀间的辗转腾挪,亦或你来我往间的冰火满天,光是想想就叫人肾上素爆棚。 大比当天,她早早占据了最好的观光位置,小小的身子趴在栏杆旁边,挥着小拳头为比试台上的人加油助威。 更令她开心的是,她认识第一场比试中的其中一方。 她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名姓,只知道他姓魏。 她与魏叔结识于一次迷路,那时的她满眼想着潼临峰之外的景色,偷偷跑下了山,却从未想到古代的路途如此曲折狰狞,难觅方向。 直到夜色降临,她困在深林,耳边隐隐听到野兽的嚎叫,还没有辟谷的她饿得肚子直叫,恐惧和饥饿让她缩成一团,直到眼前出现一块方糖。 它不像现代的糖果一般有着花花绿绿的糖纸,也不具有精湛的现代工艺,它的边角化了很多,糖味甚至尝起来很淡,但确实极大地缓解了她的饥饿。 魏叔温柔地摸着她的头,他说他曾经也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虽然因为吃糖坏过牙,不过他还是喜欢兜里时时刻刻装着一把糖。 他说他的女儿死于他外出务工时的一场意外,他之所以踏入修仙一途,就是在寻求一个救回女儿的机会。 将万般思念深藏于心,追求着遥不可及的希望。 丁鸢君自然是期望他赢的。 有了支持的目标,丁鸢君呐喊得就越发起劲了。 然而万事总不随人愿,魏叔的对手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境界,魏叔又不是什么以弱胜强的天才,很快被打倒在地。 身边人的叫喊变得疯狂而热烈,丁鸢君却从魏叔的眼中看到巨大的惶恐。 为什么惶恐呢?输了赶紧下台不就好了? 某种不妙的直觉在心头炸响,丁鸢君喊得嗓子几欲撕裂。 魏叔静静躺在地上,直到丁鸢君对上了他茫然的眼睛。 他像是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朝她露出一个瞑目的笑。 第一剑,劈下的是胳膊。 第二剑,劈下的是大腿。 第三剑…… 殷红的鲜血染满了整个比试台,胜利者张扬着自己的功绩,自始至终没给人个痛快。 耳边是胜者猖狂的笑容,丁鸢君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徒然地抓着周边人的衣袖追问:“怎么能这样呢?” “只是一场比试,他没有做错什么啊!” “那是一条人命啊!又不是面对敌人,何至于此!” “为什么没人阻止!”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张冰冷无情的漠视脸庞。 小小的身子立在庞大的人群之中,其形各异的嘴开开合合,口吐之言却如寒窖。 “因为他输了,理应如此。” “胜者本来就可以随意处置败者的生死,这有什么奇怪?”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样垃圾的一场比试,真伤眼睛啊!他死的活该呐。” “晦气晦气,赶紧下一场吧!” 修仙界从来没有想象中白玉京的气派,也没有遨游天地的潇洒,更没有挥斥方遒的肆意。 这里每一次的打斗,堵上的全都是性命。 强者为尊,人命如草芥,生死无常,弱肉强食。 这个观念,由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比试,牢牢地镌刻在了她的内心深处。 第12章 天上灵剑往来如梭,地上修士星罗棋布。 程蓁蓁的屋前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各个手上提满了艰辛摘来的灵草,全都是怕自己会比试上身负重伤,打算提前讨求些丹药来以防万一的。 “程姑娘炼制的丹药今日已经发放完了,大家明日再来吧!我家小姐在此提前预祝各位大比顺利了!”丫鬟翠衣一手收灵草,一手交丹药,最后一人交接完毕,翠衣拱了拱手,朝眼前的人群大喊道。 “怎么这么快!” “我还没讨到啊!” “唉,没有程姑娘炼制的丹药,我这大比开始的心都不安啊!” 换到丹药的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朝周围道友吹嘘着,没有轮到的修士则面露忧色,忐忑不安。 聚拢的人群念念叨叨,纵然丹药发放已经结束,他们却仍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直到眼前的实木大门被翠衣“咚”的一声合上,众人才终于绝了心思。 人群渐渐散去,只是仍有人怀揣着不可能的希望,趁着大比还没开始,继续徒劳地在门口等待着。 闲着无聊,几位修士挑起了话题。 “元清宗能有程姑娘,真是几千年修来的福分啊!”年长的修士十分感慨。 “是啊!程姑娘知道宗内大比要开始了,连夜炼制了几炉丹药,还特意给咱们开放了兑换丹药的机会,就是为了减少咱们伤亡的几率,程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啊!” “其他三大宗门眼巴巴地渴望着,可是这丹药全被咱们垄断了,我每每下山执行任务,都能看到那些修士艳羡的目光,这感觉就一个字,爽!”那修士一拍大腿,十分痛快。 “我听说,衍天宗曾给程姑娘开出了上万上品灵石,加二十件珍惜法宝任意挑选的供奉,想把人挖过去,可是程姑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话的修士眼馋得直流口水。 “都懂都懂!程姑娘一心痴恋咱们元毓剑尊,岂能是区区几颗上品灵石就能挖过去的?”一修士会心一笑。 “元毓剑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窍!程姑娘苦守他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给个名分了吧!”有人出声抱不平。 “你这消息早就迟了!据说啊,元毓剑尊早早就有着一个长辈定下的未婚妻,因为受伤昏迷,最近时日才醒来!” “啊?那程姑娘怎么办!程姑娘不是一直心水元毓剑尊吗?” 一修士轻嗤一声:“所以我就说嘛,那未婚妻醒个什么劲儿?还不如早早死了,这才叫皆大欢喜!” 一群修士听得连连点头赞许。 外面人群声嘈杂,室内却是清幽一片,毫不相干。 程蓁蓁素手执着两枚玉瓶,轻轻递到谢秋痕手中:“大比在即,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丹药,左边这瓶可以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右边这瓶可以在力竭时加大灵气的吸收,应该能对你有所帮助。” 谢秋痕珍重地看了手中玉瓶一眼,将其小心地收至储物袋中:“程姑娘,多谢!” “无事,只是举手之劳。”程蓁蓁摇了摇头,“你既为季阙之的亲传弟子,我定然要多加帮扶才是。” 谢秋痕头颅微垂,眸色暗沉。 ……又是为了师尊么? 程蓁蓁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她贝齿咬着嘴唇,犹豫片刻才问道:“我听说前几日,季阙之带你们面见了那丁姑娘?” 谢秋痕眉眼间充满了不屑:“是,那丁姑娘还送了我们每人一件法宝,呵,她也不想想,那些俗物怎能与程姑娘您的丹药相比!” “并非如此。”程蓁蓁眼睫收敛,语调微羡,“我想,那些法宝应该也是丁姑娘所能拿出的最好见礼了。” 见程蓁蓁神伤,谢秋痕急道:“那又如何?没用就是没用!法宝只是外物,她分明是在羞辱我们!” 为了讨程姑娘开心,谢秋痕又嘲道:“而且程姑娘你又何必为她辩解?面见那天,她可是狠狠落了你的面子!” 程蓁蓁面带忧愁:“这是何意?” “她不懂装懂,非说您送给大师兄的无极果有毒,这怎么可能呢!” “辨识药草,明明属于炼丹技能的一种,整个修仙界谁不知您才是唯一的炼丹师!” 说完,谢秋痕又冷笑几声:“那姓丁的肯定都是胡诌,就是为了在师尊面前诋毁程姑娘你,我们才不会上她的当!” 听完,程蓁蓁却是神思飘忽。她记得她与丁鸢君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丁鸢君确实说过她也会炼丹。 可是,传承只有一份,一直在她手中保管。丁鸢君所言,大概都是无稽之谈。 所以,她说的应该是假的吧。 想到此,程蓁蓁终于眉目舒展。 …… 丁鸢君行走在烈日初升的路上,小鸡仔则照旧隐匿了身形,死缠烂打地跟了上来。 她此番要前往的目的地,正是宗内大比的演武台。 其实事前,季阙之有邀请她同行,不过丁鸢君还是拒绝了与他一同入场的提议。 毕竟这些日子她时常蜗居在潼临峰,很少碰到过其他修士,她还打算在大比开场前趁机融入其中,探听点宗门里的八卦小道消息,好弥补她这三百年间的信息缺失。 “咦,这位道友,你也是要去参加宗内大比吗?”丁鸢君还没来得及行动,很快便有人注意到独行的她,走上前来打着招呼。 丁鸢君点了点头。 和她打招呼的是位眉眼灵动的姑娘,一言一行间分外活泼,身上还穿着件流光溢彩的流仙裙,与其说是要参加宗内大比,倒不如说是来参加什么比美。 “好巧啊,我也要参加大比。不得不说,这次大比给予的奖励真的太丰厚了,就算我完全没有把握,都忍不住狠狠心动!”女修一边与她同行,一边忍不住感叹。 “而且啊,要是哪个峰主通过大比看我顺眼,直接把我收成入门弟子,那岂不是赚大了!”女修忍不住做起了美梦。 “对了,差点忘了要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唐,名绯,唐绯。” 这个名叫唐绯的女修十分自来熟,才刚见面不久,对方的嘴巴就没有一刻停歇过。 丁鸢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采用了化名:“我姓丁,丁芊。” “哇,原来你也姓丁啊。”听到丁鸢君自报的名姓,唐绯却是十分感慨。 “姓丁,怎么了?” “你没有看最新一期的纵横小报吗?那上面可是写的一清二楚!” 丁鸢君不解:“纵横小报又是什么?” 唐绯摇头叹惋:“唉,一看你就是个刻苦用功,不问俗事的人!” “来来来!我推荐给你!你要是不知道这个记载着修仙界全部八卦,风靡所有修士间的纵横小报那就太落伍啦!” 唐绯一边倾情推荐,一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份报纸,“啪”地拍到了丁鸢君的手上:“我这期一下子买了三份,刚好能送你一份!” 丁鸢君视线下移,落到手中的报纸上,报纸纸张颜色泛黄,一份一叠三张,大小和现代的报纸差别不大,纸张也只是最为普通的元书纸。 至于小报首页则用加黑加粗的字体写着:“震惊!青炎宗掌门当夜裸奔,竟因买不起下裳!” 好一个震惊UC体。 唐绯自豪地解释:“瞧到了没?大到修仙界四大宗门,小到平平无奇的一个散修,就没有纵横报挖不出来的八卦!” “而且,这份报纸的撰写人是修仙界知名的万事通,对方虽然是个大乘期修士,却是比剑掐诀样样不行,偏偏最擅长逃跑!也因此,掌握了很多似真似假的小道消息。” 丁鸢君手指掠过扉页,目光终于落到报纸上的第二版页面。 “白月光亦或红玫瑰?多情剑尊芳心究竟花落谁家?” 唐绯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忍不住插嘴道:“看到了没!我之所以对你姓丁惊讶,就是因为这条八卦!这还是个和咱们元清宗相关的消息哩!” 说着,唐绯指了指末尾的可裁页。 “不仅如此,纵横报还提供投票支持服务!如今正在评选,我这次咬牙连买了三份,就是为了给我磕的要死要活的红玫瑰投上一票!” 一股强烈的直觉催促着,丁鸢君看了下去。 标题下的内容言语直白,并不像标题那样吸睛。刻印的字体清晰潇洒,整个版面也只是简单阐述清了一件事。 程蓁蓁与季阙之暧昧多年,无人知是何日修成正果。 季阙之惊爆未婚妻一位,师尊之约不可遗弃。 痴男怨女相纠缠,情深虐恋叫人怜,程蓁蓁何去何从? 一旁的唐绯还在喋喋不休:“说真的,程蓁蓁和元毓剑尊历经万难,能走到今天的一步多么难得!而那个叫什么丁鸢君的,就好似突然蹦出来的猴子,直接掏了胜利的果实。” “她的存在真的就是一个滑稽而可笑的错误!” “对了,我这里还搜集了好多份程蓁蓁和元毓剑尊的爱情前缘故事,这类报纸的价格都已经被炒上了十颗中品灵石一份!怎样?你要不要也来瞧上一瞧?然后赶紧加入我们磕生磕死大军!” 第13章 丁鸢君收回落到小报上的视线:“磕生磕死大军?” “对!因为这对佳人迟迟不在一起,宗内意难平的人太多了!所以大家就自发形成了个组织,天天在剑尊和程姑娘相处的时候抠糖吃!” 见丁鸢君没有面露不满,唐绯一边从储物袋里又掏出厚厚一摞的小报塞到丁鸢君的手中,一边直接两手一背,眼睛一闭,滚瓜烂熟地口述着两个人的过往。 “提起元毓剑尊和程蓁蓁的初识,还是在三百多年前那场与魔物大战的尾声。 那时溃散的魔物四处奔逃,作为拯救修仙界的主力,元毓剑尊毫不停歇,紧追不舍,就这样,他从魔物肆虐的村子里救下了程蓁蓁。 听说啊,元毓剑尊一见程蓁蓁就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这怎能不叫一见钟情! 元毓剑尊救下人后就要离开,程蓁蓁一心落在了救命恩人身上,以一介凡人之躯,整整三天不眠不休地追在剑尊身后,终于打动了剑尊,被他带到了元清宗。” “至此,程蓁蓁才知道什么叫做仙凡有别,但她仍不肯放弃,求来了修仙功法,一股脑地扎进了里面。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为了追赶上心上人,成为能与对方比肩的存在,程蓁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修炼当中,成果也很明显,对方现在的实力已经是堪比一峰之主的大乘期了! 而且啊,上天有灵,程蓁蓁还得到了炼丹技法传承,成为人人敬仰,人人渴求的修仙界唯一炼丹师!” “那时候季阙之还不是潼临峰的峰主,他的师尊又早早亡故,为了留住峰主之位,他一连接下了无数个高高悬挂在榜首的宗门任务。 这些任务又岂是那么轻易完成的?从剿灭危害河畔的千年水怪,到荡平无恶不作、诡计多端的邪修,从深入残存魔物的巢穴,到拿下宗门大比的魁首,件件都让季阙之大动筋骨,伤痕累累。 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是程蓁蓁! 程蓁蓁在修炼上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终于能成为足以和季阙之并肩之人。 趟过风雨,十指紧握,她与季阙之同生共死,交托后背。” “我们磕生磕死大军还发现,元毓剑尊身上的很多小习惯都是在程蓁蓁身边养成的。 比如一下雨,季阙之就会关注别人身上衣物的干湿,这是因为程蓁蓁淋雨后曾连续高烧了好几天! 比如程蓁蓁每逢皱眉,季阙之都会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给予支持和安慰! ……” 唐绯兴致起了,聊起那些过往简直滔滔不绝。 小报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配合着唐绯的口述,将丁鸢君昏迷期间不曾知晓的季阙之过往,透露得淋漓尽致。 这些其实都不是关键。 唐绯刚刚也说,纵横报上的消息似真似假,虽然大多数都是真的,但仍存在虚假的地方。 只是。 丁鸢君阖眸,记忆中的原著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因为现实与书中的差异之处,她几乎没有把原著当过真。 然而现在,纵横报上一字一句记载的故事,与原著中所讲述过的前期剧情几乎一模一样。 两相佐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丁鸢君呢?” 她猛然睁眼,打断了唐绯的话。 “什么丁鸢君?哦哦,你是在说元毓剑尊的未婚妻?” 唐绯不以为然:“这小报上不是也写了吗?她区区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只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庇佑,才侥幸得来与季阙之结为道侣的机会。” “山鸡怎能与凤凰相比?在程姑娘的衬托下,那姓丁的肯定很快就原形毕露,好让季阙之知道,这样一个女人根本与他不相配!” “我相信,那个叫什么丁鸢君的,肯定只不过是他们爱情路上的小小阻碍罢了。” 相关的言语,丁鸢君从醒来后也或多或少听到过,只是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加上她对季阙之的信任,所以大多一笑了之。 而今,手中的小报赤裸裸地嘲笑着她的盲目,她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窦全部抛出。 “我不明白。”丁鸢君驻足在原地,漆如玉石的眸子直挺挺地盯着唐绯。蓬勃的曦光打在丁鸢君身上,却衬得她脸庞格外苍白,恍若透明。 “若你口中的季阙之与程蓁蓁真为神仙眷侣,那么他们在明知季阙之有着未婚妻的情况下暧昧,这又算什么?” “他们……他们……”唐绯几次想说些什么,却毫无可辨。 “只是因着所谓的真爱,昔日的契约就可以视若无物?” “不……不……”唐绯忍不住后退几步。 “一个借着所谓的思念,豢养替身,另一个在知道自己行径可堪小三的情况下,却依旧纠缠不舍,这就是这场爱情的绝美之处吗?” “这这这……” “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我不和你聊了!” 唐绯张嘴结舌,最后只得慌乱抛下一句,便仓促地抓回小报,疾步匆匆离开了。 …… 林风渐起,裙摆摇曳。 昔日一直叫喊着要给季阙之点颜色看看的鸿瀛剑灵,此刻却格外地安分。 丁鸢君不知道自己愣怔了多久,才轻轻摸了摸小鸡仔毛茸茸的脑壳。 “呼,吓死小爷我了!” 她的动作就好像按下了什么开关键,装乖已久的小鸡仔终于忍不住暴露原形。 “小爷我之前说过你多少遍你都不听!差*点以为你是个撞墙都不回头的恋爱脑,没想到如今却能丝毫眼泪不掉,还能据……力争。” 丁鸢君:“……” 丁鸢君:“是据理力争。” 以及。 丁鸢君:你那信口开河的话谁能以为是真的! 小鸡仔没有注意到她的腹诽,他微微颔首,总结点评:“不错,像你这么干脆利落的女人实不多见,你的表现很让小爷我满意!” 鸿瀛剑灵言语跳脱,倒让她沉郁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不少。 “……谢谢。” “咚——咚——” 丁鸢君侧目,只听屹立在元清宗主峰的乾坤钟,被骤然击响。 瓦釜般的音色贯穿七峰,深厚的波纹涤荡开来。 大家期盼已久的宗内大比,终于要拉开帷幕。 第14章 元清宗的宗内大比主要采取抽签的方式选择对手,期间从早到晚,擂台从不间断。 丁鸢君赶到现场的时候,由掌门发言的大比开场环节已经结束,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几位弟子一举跃上几米高的擂台,为期五天的大比正式开始了。 周遭的欢呼叫喊声震耳欲聋,丁鸢君忍住干呕,缓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她避开直视演武台的视线,转而看向观众台的首席。 比试的观众台与首席隔擂台而对,一方站满了观看的内外门弟子,另一方则只有元清宗内的掌门、峰主、长老之流才可入席。 除却两三个尚在闭关的峰主长老,元清宗的掌权人可谓是全部齐聚。 丁鸢君很敏锐地在其中找到了程蓁蓁的身影,对方着一袭脱俗的绿色绮罗襦裙,发间绢花点缀,加以冷清的眉眼,既显孤傲,又不失灵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季阙之与程蓁蓁同台的画面。 首席台上的两人一为峰主,一位勉强算是宗内供奉,间隔的距离浩若云海,却阻隔不断程蓁蓁时时眺望季阙之的眸光。 而季阙之呢? 百年的青梅竹马时光,让她对季阙之熟悉到了骨子里。 季阙之一丝不苟地端坐其上,他手指半叩在腰间剑柄,无言间加重的力度,足以看出他应有所感,并非无情。 这大概就是她缺席岁月里,他们培养出的默契罢。 一厢痴情女,一腔恨不相逢早。 指尖戳进掌心,明明已经是修士的身体,却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不好了!不好了!徐师兄晕倒了!程姑娘你快帮帮忙啊!”骤然只见一道倩影冲破阻拦跃入首席,惊惶的声音几欲嘶哑。 南佼求助的目光在季阙之与程蓁蓁间左右摇摆,最后投向了程蓁蓁。 程蓁蓁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南佼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和两位师兄原本都在后台备战,大师兄他还意气风发地说要拿下魁首,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师兄就猝然间倒在了地上,神识不清,灵气海内汹涌的灵气全都溃散出来,二师兄几次想为他传输灵力,可大师兄他的身体根本吸收不了分毫!” “大师兄身上没有任何伤疤,事前也未有任何进食,究竟是谁能如此狠心,竟下此毒手!” 季阙之目光冷峻,迅速起身告辞道:“在下徒弟出事,我需离去处理此事。” 程蓁蓁同样起身:“在下愿一同前往,提供救治丹药!” 坐在正中的许蔚点了点头,二指捋向胡须:“既然你弟子有难,自当以此为重,事后若查出幕后黑手,元清宗必将让他好看!” 一切迅疾利落,丁鸢君驻足在台下咫尺处,平淡如水地看着眼前一幕的发生。 估算时间,应该是徐光成身上无极果的毒性发作了。 无极果一旦症发,无药可解,修为跌落已是必然。 漠然目送着三人御剑离去,丁鸢君提步走入首席台。 因为季阙之提前打过招呼,守卫并未阻拦她入场,只是看着迟迟赶到的她,一向看不顺眼的白千仪忍不住出声讥讽。 “我说是谁这么没有规矩,原来是那姓丁的!” 丁鸢君扫到自己的位置,径直而坐。 “开席仪式迟到,如今连句招呼也不打,真是高傲啊!” 丁鸢君闭耳不闻,视线漫无目的地放空。 几次讥讽都没有得到回应,一腔愤怒好似入了泥潭,任凭白千仪性子再如何火爆,都再难进行下去。 最后白千仪只得悻悻地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向此处。 丁鸢君放空的视线扫向天际,如今季阙之不在,倒让她更随意些。 她也曾想过,就算自己赤裸裸点出季阙之变心的事实又当如何呢? 季阙之已经承诺会娶她,换做旁人可能还会觉得她矫情,毕竟对方又没有毁约,那些磕生磕死的人大概还会认为她得了便宜卖乖。 就算她主动解除婚约,旁观的所有人都只会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存在,才阻拦了季阙之和程蓁蓁在一起的可能,如今自己肯识大体地让路,再好不过。 鸿瀛剑灵说可以帮她捅了季阙之,可那又怎样?金丹初期对上渡劫末期,她真的有胜算吗?更何况还有元清宗所有人的支持,就算她真的成功,下场又将如何? 这就是这个世界现在再真实不过的模样。 …… 五天的鏖战一晃即过,眨眼间便到了尾声。 根据修为分成的三组比试,也诞生出了各自的魁首,其中最令大家吃惊的,莫过于季阙之的亲传二弟子了。 明明不过是化神初期的修为,谢秋痕却连连以弱胜强,战胜了好几位化神中期与化神末期的弟子,不仅如此,他在激战中也只才受了几下微不足道的轻伤,想来从今日起,他的盛名定将响彻元清宗。 魁首已出,接下来就到了分发奖赏的时刻。 无论是聚灵坛修炼,还是藏宝阁挑选法宝,显然都不是此刻能立即完成的。 因此,当掌门将应有的丹药和药草发放下去后,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向任意修士发起挑战的机会了。 金丹以下的一组选择了自己想入其门下的长老,打算通过挑战来展现自己的潜力,大乘一组则选择了挑战能够提升自己的峰主,至此,也就只剩下一个谢秋痕还没有发声。 许蔚看着眼前的宗门栋梁,满足地笑道:“谢秋痕,不知你打算向哪位峰主发起挑战,以此来提升自己啊?” 谢秋痕肆意一笑,拱手行了一礼:“抱歉掌门,我不打算挑战哪位峰主。” “哦?这是为何?”许蔚捋了捋胡子,精明的眼睛微眯,“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增长自己的机会。须知此番机遇难得,错过可再难拥有。” “因为我要挑战的另有其人。” 谢秋痕声音铿锵,手中利剑被他随意一挥,剑尖直指台上。 “我要挑战的是——丁、鸢、君!” “毕竟是前任潼临峰之主的女儿,想来本事还是不差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以往不选择挑战峰主,而选择挑战其他修士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因为他们间有着生死大仇,大家也都能够理解。 可这丁鸢君和谢秋痕又是什么关系? 有人瞧着剑尖指去的方向,忍不住问身旁人:“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消息真落后!这人就是那阻碍元毓剑尊和程姑娘不能修成正果的剑尊未婚妻!” 有人不解:“谢秋痕好端端地挑战他师娘如何?总不会是认为他师娘比他师尊还要强吧?” “师娘?”两个字在一名修士嘴里绕了个弯,他似笑非笑,“这还不一定吧!” “他口中的前潼临峰之主是谁?” “好像叫丁千砚?”有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了。” 也有人满怀期待:“既然是坐在首席台上的人,她的修为应该极其深厚吧?我得赶紧抖擞精神,毕竟这种长老指教小辈的比试不多见,看了肯定能从中学到不少!” 至于首席台上闻此言者,反应也是各异。 几位峰主和长老,有的漠不关心,一脸淡然,有的则露出看好戏的笑容,悠悠期盼。 程蓁蓁面露惊讶,想来也是没有料到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季阙之则是面色一沉,他寒霜般的眸子直直盯向演武台正中的不孝徒,脑中已经定好了来日的惩处。 只是这还未完。 此番挑战机遇作为魁首的奖励,一旦发出,便不容置喙。季阙之手掌温柔地覆上丁鸢君的手背,试图给予她安慰定心,同时快速思索着破局之法。 丁鸢君对着手背上的感触轻嘲一笑,却是在季阙之愕然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右手从他手中拽出。 她深吸一口,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躲避了许久的视线刚一触及演武台,便是一阵头晕。 满眼,是昔日魏叔淌了一地的血。 她用拳头锤了锤大腿,才勉强遏制住两腿不断的颤抖。 金丹初期对上化神初期,这是一场横跨了两个境界之间,必输无疑的一战。 但是丁鸢君知道她不能不战。 无论是谢秋痕拿她父亲做筏子,她不允许其父名声有损,必定一战,还是在猜测出一切后,她满腹压抑,只想发泄一场。 又或者是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她并不比所谓的程蓁蓁差。 丁鸢君垂眸,从储物镯中缓缓掏出一把刀来。 刀刃光亮如新,吹毛可断,只是上染尘土,名器蒙尘。 从打定投身炼丹开始,她就将其搁置在储物镯中,久久不曾摸过。 没想到在今天,它又见了光。 她拖着因生理恐惧发软的双腿,在万众瞩目之中,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台上。 对面的谢秋痕神情桀骜,他若有似无地看了眼台上的程蓁蓁,右手随意挽了个剑花,未曾入鞘的剑刃上,还附着上一名败者的血珠。 他眉眼笑吟吟,两指拭去剑上血痕,吊儿郎当地开口:“‘师——娘——’,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第15章 选择丁鸢君作为对手,是谢秋痕早在宗内大比筹备前,就打好的主意。 他原本出身于渡业宗,亦为掌门之子,渡业宗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算小有名气,自小生活在渡业宗的他,可谓是众星捧月、万人敬仰般的存在。 然而风云变幻,世事无常,修仙界刀枪剑雨,宗门覆灭只在一瞬之间。 颠沛流离,于死搏杀,昔日的贵公子仪态尽失,满身狼藉。 好在他天赋出众,又心智多端,这才抓住元清宗收徒大典的机会,一跃被收入剑道魁首季阙之的门下。 修仙之途注定孤独,师尊又是个冷冰冰的性子,除了会定期指点他修行,时不时给予一些法宝作为奖励,便再无其他。 直到有一天,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他,采取以命搏命之法绞杀了一头远超他能力的凶兽,他勉强拖着血肉模糊的躯体回到宗门,刚一踏入潼临峰便陷入了昏迷。 那时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原地躺上个两三天,直到修士极强的愈合能力让他苏醒,他才能继续拖着残躯自我疗伤。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他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程蓁蓁。 “季阙之粗心,我自然要多帮他关注下身边人。” “我见你修炼室空荡,又接了宗门任务久久不回,便知你应是受了重伤。” “我在潼临峰内走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你的痕迹。” 程蓁蓁两三句便点明缘由,又赐予他疗伤丹药,不邀功,也不鄙夷,甚至他的伤口才刚刚无碍,对方便离他而去。 自此,他便对程蓁蓁上了心,他看着她一点点温柔地照料着师尊的几个徒弟,看着她一腔坚韧,苦苦追寻着师尊,看着她聪慧仁善,赐出一瓶又一瓶丹药。 他既盼望着她得偿所愿,早些与师尊修成正果,又暗藏私心,希望她所愿永难实现。 是的,他暗恋着这个深爱他师尊,足以成为他师娘的姑娘。 一切本该这样永远地持续,直到师尊看清自己的真心,亦或程蓁蓁决定放弃,直到自己真心破碎,又或者满腔狂喜、再度重生。 可是丁鸢君苏醒了。 他方才知道,他的师尊竟然还有一个早早定下的未婚妻! 既然早有所恋,为何还要招惹程姑娘! 他完全忘记了,程蓁蓁纵然知晓丁鸢君的存在,也从未言过放弃。 他只是顽固地愤恨着这个让程蓁蓁伤心的人。 他无数次暗自潜行到程蓁蓁窗边,在寂寥的黑夜中窥视着平日里可望不可即之人,心痛地看着她的泪珠如雨线坠落。 丁鸢君凭什么生得与程蓁蓁那般像的面庞,师尊又凭什么把程姑娘当做替身! 丁鸢君凭什么指责程姑娘送的无极果有毒,分明是她自己偷偷下了毒才对! 丁鸢君那般庸俗之人,凭什么能够与程姑娘相提并论! 对程蓁蓁的一腔痴恋,让他把全部的愤怒都转移到了丁鸢君的身上。 程姑娘的身份不方便她亲自出手,那便由他来吧!就由他,亲自帮程姑娘除掉这个对手! 夺得宗内大比的魁首,用挑战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向丁鸢君发起挑战,在众人面前展示她鄙薄的修为,让她身败名裂! 就算事后遭遇的惩罚再严苛,他都毫不在乎! …… 头颅还带着不去的晕眩感,丁鸢君晃了晃脑袋,持刀对向了谢秋痕。 “‘师娘’可准备好了?我可要开始了!”谢秋痕玩味一笑,舔向后牙槽,同时右腿一蹬,持剑挥向丁鸢君! 丁鸢君眸光一凝,持刀用力挡下这迎面一击。然而她毫无反击的时间,谢秋痕的后招便如密不透风的屏风般接踵而至! 丁鸢君用刀一次又一次挡下谢秋痕的攻击,然而对方用剑太过灵巧,每个角度相差极大,丁鸢君左支右绌,很快挨了几下。 谢秋痕一个轻跳脱身,重新回到丁鸢君对面。 “‘师娘’就这点本事吗?我可还没用力呢!”谢秋痕玩味地看了眼丁鸢君身上的剑伤,满脸失望。 是的,他们现在这番交手只能说的上是试探,谢秋痕与丁鸢君的刀剑上都没有附着灵力,这番交锋更像是凡间的武斗。 “啧啧啧,这可怎么办呢?要知道我的修为,可要比你深上两个境界呢!”谢秋痕耸了耸肩,眸光再次不经意扫向程蓁蓁,同时周边气势一变,身体紧绷,蓬勃的灵气兜起狂风,灼灼雷光在剑刃上激起浪花! 他要开始动真格了! 丁鸢君深吸一口,手中的灵力包裹上刀刃,两腿岔开,全力以赴。 这番的攻势明显比上次还要难以捉摸。 时隐时现的雷闪,爆起的弧光冲入□□,血沫飞溅!不知在何时骤然出现的剑刃,刀剑相接,剑刃却骤然化作消失的幻影,让人分不清究竟该在何处做出抵挡。 也不过短短一瞬,丁鸢君身上便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好肉。 谢秋痕一边不满意地摇头,一边似作画般在她身上留下道道印痕,俄而,他又想起了新的作弄方式,似模似样地卖个破绽。 待到丁鸢君真持刀劈向破绽—— “傻子,那是假的!”谢秋痕目露轻嘲,此番拉近的距离,反倒更加方便他用出折磨人的暗器。 梨刺针,针针含有倒刺,刺入体内还会如烟花般绚丽绽开,直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知道。”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边,很快被风吹散。 是错觉? 她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一个区区金丹初期的修士而已! 谢秋痕不以为意,手中动作未断,眼见得那暗器就要抛出! 倏然,握在手中的暗器恍若变换了主人,眨眼间便调转了目标,势如破军地刺入他的躯体!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闷哼一声,甚至来不及为那炸开的痛楚哀嚎,下一招便顺势而至! 痛感让他失去了应对能力,他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失去了控制! 他直挺挺地滞留在原地,任凭全身发力,都动作不了分毫,只得徒然地看着那刀劈砍而来! 挥刀之势,劈山断河,力达万钧! 刀剑直直砍向谢秋痕的灵气海处,登时便如破了个口子的布袋,万丈高的灵气倾泄而出! 不! 谢秋痕眼睁睁看着体内的灵气外泄,他甚至连用手捂住伤口都完全做不到! 可恶!他明明那么强!为什么会败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他不甘心! 谢秋痕目眦欲裂,却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刀尖挑起,随后狠狠砸落在几米高的台下,溅起薄雾般的尘埃。 宗内大比,于此正式落幕 乌云滚滚,狂风怒号。 松散的发丝在风中烈烈飞扬,附有濡湿血液的黏着在脸上,留下如冬梅般的画痕,意外绚烂。 丁鸢君撑着刀柄站在原处,露出个张扬的笑来。 …… 修仙界比试通用判胜负的方式主要有三种。 第一,将对手打倒至再起不能,即为胜利。 第二,对手主动发言认输,胜负即分。 第三,将对手打落至演武台之下,自为胜利。 然而,修士间的比试终非凡人切磋,第三种方法放到凡人身上可谓是取巧,可放到修士身上,每每快要将对方打落台下,对方一个掐诀就能在落地之前重新回到台上,简直叫人吐血。 因此,在比试过程中,大多人更采取前两种方式取胜,第三种获胜方式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难以轻易达成。 金丹与化神间的距离远如天堑沟壑,丁鸢君知道自己想要取胜,可谓是难如登天。 可她既然克服着巨大的心理恐惧来到台上,就绝不会轻易认输。 修为上的差距是硬实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获胜方式上取巧。 比试台上不限法宝和丹药的使用,因此,她从踏到演武台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布局。 因着父亲是前任峰主,又极其疼爱她的缘故,丁鸢君别的不说,就是各种各样的珍惜法宝多,再加上她潜心钻研多年修行的炼丹术加以辅助,一切皆按计划而行。 先用一法宝掩饰住自己使用法宝的动作,再随时用丹药补充流损的灵力。 她有一法宝可以定身,只是因着修为差距过大的原因,她只能定住对方一瞬,而对方遭受痛楚过大时,还会脱离定身的控制。 一击即中的机会只有一次,她选择刀向对修士后续影响极大的灵气海。 当然,为了麻痹敌人,寻找最佳的法宝使用机会,前期的奋战她必须独自熬下。 “其剑法颇诡,于暗器一道有所小成。” 这是昔日季阙之将三位亲传弟子介绍给她时,亲口所做的点评。 既知对手的攻击特点,她就不能不为此做上防备。 佯装攻击对方露出的破绽,却在对方掏出暗器之前用上反弹的法宝,让对方自作自受,吃下自己的亏。 同时发动定身法宝,一刀砍向灵气海,报前期之仇。 最后趁着对方不能行动的最后间隙,将谢秋痕直接扫下演武台,奠定了这场比试的胜负。 一套流程走下来,虽然顺遂,可想要如愿实施,也尤费精力。 但不管如何,她赢了。 啊,只是这下季阙之弟子跌落境界的,又要多上一位了。 第16章 “表现不错嘛!”微尘飞扬之中,小鸡仔顽强地扑扇着翅膀,朝丁鸢君飞了过来。 原本打算落在她肩膀上的爪子,却在觑见上面的道道血痕后戛然而止,小鸡仔来回巡视了一圈,最后只得落到了她的头顶。 整理完羽毛,小鸡仔探头看了看台下谢秋痕的惨状,啧啧几声,点评道:“仗着修为高上两个境界就打着比试的名义随意欺凌人,真是小人一个!活该落到这般下场!” 说完,小鸡仔挺着肚子:“看你不过金丹期的修为,以及前些日子对待季阙之憋憋屈屈的样子,本以为这场比试同样无趣,没想到你的表现着实亮眼!” “直的打不过就来弯的,将规则利用到极致,从应下挑战起就开始为胜利布局,面对巨大的疼痛眉头未皱,嗯,就比小爷我差上那么一丢丢吧。”某从不靠智取,全靠蛮力的剑灵,对此予以高度的评价。 “我承认,你得到了小爷我的认可!” “哦。”丁鸢君用手指一点点梳笼着散落的发丝,眼中忍不住漫起笑意。 在这种糟心时刻,好像每每都是这只剑灵,才能让她得到片刻的愉悦。 小鸡仔在头顶看不到她的表情变化,他抖了抖羽毛,再次着重强调:“我的认可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你要为此感到荣幸!” “好。”丁鸢君点头,附和他,“我很荣幸。” 以往总是要顶上自己几句的人这次竟然这样乖觉,搞的小鸡仔都有些不适应。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在她头顶跳动几下,视线转而挪向台下,两只翅膀自豪地举过头顶:“优胜者是需要奖励的!台下的观众们,欢呼声响起来!” “不会的。”蝶翼似的眼睫下垂,丁鸢君若有所感,只是平静地拭去刀锋上的血痕,将其重新收回储物镯中。 “为什么!”小鸡仔不可置信,“优秀的表现不应该得到嘉奖吗?” 仿佛是对鸿瀛剑灵的回应,从谢秋痕输掉的结果中回过神来的众修士们,终于开始向身边人发表着自己的感想,只是句句所言—— “这就结束了?平平无奇的刀法,完全没有什么学习的必要啊?” “原来是靠法宝才能赢,无趣。” “元毓剑尊未婚妻的修为竟这样低下吗?连她夫君徒弟的修为都比不过,可笑。” “还以为着丁鸢君对上谢秋痕会是场碾压局呢,没想到打起来竟然这么费力!” “她还破坏了谢秋痕的灵气海!谢秋痕可是化神期修士,还是这次大比的魁首!宗门大比召开在即,她知道自己给元清宗带来多大的损失吗!我宁愿灵气海坏掉的是她自己!” 小鸡仔呆若木鸡,丁鸢君却是早有所料。 不过无所谓了,她这番上场本就不是为了博取他们的认可。 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尽了自己的全力,并没有给爹爹丢脸,足够了。 丁鸢君来到台边,几米高的比试台原本是为了观赏,但对遍体鳞伤,灵气已经耗的差不多的她来说却是有些难度。 该怎样下去呢? 余光中的季阙之目含担忧,正在朝演武台的方向而来,只是丁鸢君此刻,实在不想请求他的帮助。 她坐在台沿,两条细长的腿在半空中轻摇。抱着试探的想法,她开口问道:“鸿瀛剑?” “你总是夸你厉害,我现在想要下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呆愣半天的小鸡仔因她一声呼唤终于回神。 “气煞小爷我也!”小鸡仔怒发冲冠,鹅黄的羽毛都要被气成赤红色。 “他们凭什么这样说你!” “小爷我这么厉害的人都得佩服你的忍耐和计谋,这群人一定是眼睛有问题!” “你现在就能打赢两个境界以上的人,等你以后强起来了,肯定更厉害!这都看不到你身上的潜力,他们的脑子里肯定全都是水!”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小鸡仔在丁鸢君的头顶来回踱步,口中念念不停,直到灵机一动,“有了!” 小鸡仔两翅叉腰,对天大呼一声。 ——“剑来!” “别——”丁鸢君眼皮一跳,制止的话却仍迟了一步。 因为灵力溃散刮起的飓风才刚刚退去,周边骤然寂静得可怕。 台下一名曾是凡人的修士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你有没有感觉有点热?是哪里着火了吗?” 旁边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在开玩笑吗?我们现在可是修士!能让我们感觉到热的,得是多特殊的火?” “你不是错觉。”有人狠狠咽了口口水,瞪圆的眼睛看向观众台首席的方向。 “是真的有火。” 无风自动,无火自燃。 平地自生烈焰,清脆的剑鸣声之中,鸿瀛剑自行拔剑出鞘。 季阙之错愕地看着别在腰间的鸿瀛剑一下子有了意识,整把剑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势不可挡地朝着演武台疾驰而去! 台下的修士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直接放空! 凡是经历过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没有人不清楚这把剑的威力。就连未曾遭遇过那场大战的,也早已听说过鸿瀛剑的赫赫威名。 剑刃之下,邪魔退散。凤凰真火,焚尽万物。 只是。 这不是元毓剑尊的本命剑吗?为何突然出鞘?这里也没有魔物现身啊? 所有修士眼睁睁地看着赤炎包裹的鸿瀛剑,放荡不羁地在他们眼前飘飘晃了一圈,随后像是找到目标一般,来到了他们看不起的丁鸢君身前。 烈烈红炎灼烧,却偏偏在丁鸢君的脚下乖巧地像是一只宠物。 整把剑将丁鸢君从台沿托起,一点火星难求的凤凰真火环绕作配,在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升空离去! “哼哼,怎么样!”小鸡仔看着身后那些修士脸上各异的表情,得意地在丁鸢君头上又蹦跶了几下,还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这下小爷我给你撑场子了吧!瞧不起你?所有人求而不得的神剑乖乖任你驾驭,眼馋不死他们!” “谢谢。只是……” “?” “我刚刚梳理好的头发。” 小鸡仔看向脚下,鸦羽般的黑发在它爪子的折腾下,已经变成了一团鸟窝。 第17章 雪虐风饕,天凝地闭。 谢秋痕盘腿坐在山峰的背风处,寒霜在睫毛上凝成了一层薄冰,他的嘴唇被冻得乌紫,整个人时不时打着哆嗦。 此地名为凝雪峰,取自空中雪花都要被冻凝在半空之意,是元清宗专门为犯错弟子设置的去处。 这里寒冰终年不化,冷风彻骨,就连大乘期修士在此,都难捱上半刻钟。 当然,元清宗的目的是惩处,又不是要了他们的命,所以每位被罚来此处的弟子都会携带上根据修为施以防护的一次性法宝,只是也同样难熬就是了。 自那天比试后,谢秋痕一下子从化神跌落到金丹,成功成为和徐光成协同并退、手拉手的好朋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这般遭遇痛心,就迎来了自家师尊的怒火。 谢秋痕早已做好了事后会挨罚的准备,却也没想到师尊会让他来这凝雪峰。 一向身为天骄的他从来没有遭遇过此等惩罚,因此刚来这里时,他还满不以为意,甚至怀了些师尊小题大做的愤懑,然而才眨眼功夫,他就后了悔。 四肢因为寒冷已经难以活动,循环在体内的灵气也仿佛被冻结一般,半天走不了一步,修士的通天遁地之能在这里被限制得死死的,腹部的创口还在呼哧呼哧地漏着气。 多在这里呆上一秒他都怕他会瞬间逝世! 更何况,他还要在这里呆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 想起他在向丁鸢君发起挑战时内心的豪言壮语—— 就算事后遭遇的惩罚再严苛,他都毫不在乎? ……有点想撤回这句话了。 天地苍茫,浑然一体。 像是眼花一般,谢秋痕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斑点。 斑点越来越近,直到谢秋痕渐渐看清对方的容貌。 “程、程姑、娘……”严寒让谢秋痕的嘴皮直打哆嗦,光是吐出一个字就废了吃奶的力气。 程蓁蓁也意识到他的困境,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早就备好的防护法宝,法宝入手,好似步入盛夏,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他,迟钝的感官渐渐回笼,谢秋痕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程蓁蓁一脸担忧:“你旧伤未愈,现在感觉可好?” 谢秋痕一卡一卡地摇了摇头。 灵气海是一位修士身上除心脏之外最重要的地方,愈合起来也就分外缓慢,更何况他还没来得及精心疗养,就被师尊丢在了环境恶劣的凝雪峰,想要快些痊愈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他落到这般境地,程姑娘都愿意不辞劳苦地前来探望他,比起拿着刀往他灵气海捅的丁鸢君,真不愧是人美心善。 谢秋痕胸口一阵暖意,然而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期盼的目光紧紧锁住程蓁蓁的面庞,恳求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你能不能、能不能…… 程蓁蓁微微叹气:“我会去找季阙之帮你求情,看看能不能缩短你的惩处时间。” 让我的师尊立刻把我放出去…… 请求被提前预判,还是被打了折的预判,谢秋痕内心一阵难言,说不清是该欣喜还是痛苦。 对暗恋之人的余情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反驳说出口,然而直到看着程蓁蓁渐渐远去的身影,凄厉的霜雪才再次把他的脑子冻醒。 他还是想立刻出去啊…… 腹部因为剧烈动作再次抽痛起来,谢秋痕瞪圆了眼睛,只想把方才脑子里进的水狠狠倒出去! 离开凝雪峰,程蓁蓁还没来得及去寻季阙之,眼前便骤然一暗,一道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程蓁蓁身形微顿,却未发一言。 来人威严的目光扫视了程蓁蓁一圈,语气不满:“你打算什么时候认回你的身份?” 程蓁蓁垂着眸子,手心不由得抓紧,她摇了摇头。 “是因为季阙之?”对方轻呵一声。 “罢了罢了,你既痴情一片,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程蓁蓁忍不住抬头:“你要做什么?” “我会让他认清自己的内心,你和那个丁鸢君,究竟谁才堪得上他的挚爱。” …… 丁鸢君步入了养伤阶段。 没办法,她虽然打赢了谢秋痕,可身上的伤口却不容小觑,就算凭着修士优越的痊愈速度和丹药的辅助,想要彻底恢复完全,也要好好休息上几日。 这几日季阙之因为担心一直守在她的屋外,只是她从御着鸿瀛剑飞回来后,就一直没让对方进来过。 算算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时间能够沉淀一切,也能让她理清全部头绪。 鸿瀛剑灵自那天起也不知碰上了什么,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屋内没了他时刻要捅人的叫嚣,竟还有些不适应的寂寥。 晨光穿透薄薄的云层,跃动的光点像是曼舞的轻纱。 丁鸢君深吸一口气看向屋门处。 她是时候该与季阙之好好谈上一谈了。 第18章 门扉洞开,空气中兜来清寒的霜雪气息,搅乱了一池温煦。 依旧是步伐急履,面带忧色,一切好似回到了她初醒的那天。 只是心境,却与那时大有不同。 “你的伤……”于床前站定,季阙之欲言又止,视线粗略扫过衣衫掩映外露出的血痂,眉角不由得横起。 他有些无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予以她安慰,犹豫片刻,他从指尖的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玉瓶——那是程蓁蓁昔日为他炼制的丹药。 “这丹药,或许能对你有些帮助。” 丁鸢君平淡地接过丹药,打开瓶塞,从与瓶中倒扣出一丸丹药来。 手指从丹衣上拭去稍许,放到鼻尖浅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被许多人吹嘘过的,程蓁蓁亲手炼制出来的丹药。 多年的研究经历,让她很快轻易分辨出这枚丹药中究竟采用了哪些灵植药草。 怎么说呢,这种像是她早期研究成果的炼丹水平,着实让她忍不住有些失望。 丁鸢君没有多做置评,她只是将玉瓶塞子扣好,重新塞回季阙之的手中。 “你还在生气?”季阙之不理解丁鸢君退回丹药的原因,只是着力想着给她一个交代,“谢秋痕他太过顽劣,我已经惩处他凝雪峰之刑。” 丁鸢君摇了摇头:“谢秋痕之举,我已经亲自予以了报复,只不过——” “你还记不记得,我也是一名炼丹师。” 自然记得,他昔日对程蓁蓁多加留意,除了她与丁鸢君相似的外貌,自然也与她同样会一手炼丹术是分不开的。 季阙之目露不解,不过依旧耐心为她解释:“记得,只是程蓁蓁的炼丹技法传承自大能,炼出来的丹药,药效应该更强些。” “你吃过不少我炼制出的丹药,连你也这样觉得?”丁鸢君视线描摹着被面上的绚丽花纹,音调不辨喜怒。 季阙之实事求是:“毕竟程蓁蓁的炼丹能力,是所有人亲口承认过的。” 丁鸢君心中莫名觉得悲凉。 其他人囿于她的修为不愿信她,但她一直以为,季阙之应该是不同的。 众人云耳,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的丹药也不过如此。 她平复心绪,对上季阙之的眸光:“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季阙之也确实不理解,为何她好端端地突然连续几日不肯见他。 她一字一顿:“你与程蓁蓁之间,确无私情?” 空气中一瞬肃然,她定定地看着季阙之,看他会予以她何种答复。 季阙之眉头紧锁:“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说过,她只是一名大乘期修士,我曾救过她一命。”季阙之猜测道,“难不成她哪里得罪了你?” 丁鸢君面露失望:“季阙之,是你带她来到的元清宗,是你任由她陪伴在你身边走过了三百年间的岁月,是你由着你们之间的流言漫天纷飞!” “而今你对我说,你们之间毫无关系?” 季阙之眉眼冷淡:“那又如何?只当她是一枚摆件罢了,我自认从未与她有过亲密之举,你何以嫉妒至此——” “刺啦——” 挂在腰间的鸿瀛剑像是早已听不下去,骤然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摩擦音,随后瞬间回拢,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季阙之:? 言语被打断,酝酿的情绪也难以再继续,季阙之看向她,唇角缓和,露出一股柔情来。 “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考虑把定好的道侣大典提前。” “这是一份保证,你我既结为道侣,万千人见证,你总该可以安心——” 腰间的鸿瀛剑骤然开始做起剧烈的上下起伏摆动动作,其频率之快,幅度之大,犹如得了重度羊癫疯。 季阙之:? 季阙之额角抽动,筹谋好的求婚之言再次被打断。 “这根本不是道侣大典提不提前的问题。”丁鸢君声音冷湛,“而是它本就该取消掉的问题!” “我幼时说过,我对感情极为洁癖。” 她垂眸,整个人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季阙之,你已经触及到了底线。” “丁鸢君,我等了你三百年,为了留住师尊的峰主空位,我拼杀了三百年,期间我从未想过放弃我们之间的婚约。”季阙之凝神地望着她,面庞上全是疲惫与深情。 “而今我们之间修为的差距又摆在那里,你知道宗内许多人都不认可我们在一起,但是我从未想过放弃。” “变心是莫须有。” “莫再猜疑,我已经很累了。” 如若从未想过放弃,何以在此着重提及? 更何况,这言语间确实有些PUA的意味了。 只是丁鸢君还没来得及反驳,挂在季阙之腰间的鸿瀛剑就已经彻底没了拘束,直接在他腰侧做起了旋转圆周动作,如果不是现代修真环境侧不同,丁鸢君简直要怀疑它要充当一回直升机螺旋桨,带季阙之就此飞天。 季阙之:? 好吧,这个话是一点都聊不下去了! 季阙之深吸一口气,局促地转变了话题:“乔萦回来了。” 丁鸢君的父亲丁千砚身为一峰之主,自然不会只收过季阙之一位弟子。只是在三百年那场大战中,几位师兄师姐奋战在前线,大多殒命于此,至今也就剩下了个乔萦师姐。 她醒来不久后探听元清宗近些年的变化时,也打听过乔萦的下落,据说她是在外进行探查残余魔物踪迹的宗门任务,所以迟迟不见踪影。 如今知晓这位师姐即将归来,她自然还是有些欣喜的。 见丁鸢君神情放缓,季阙之也长舒了一口气,不给她再多言的机会,他直接起身道:“我会告诉她你现在的情况,让她快些来见你。” “你先好好休养,不要多想。” “我必定是会娶你……” 久久不见动静的鸿瀛剑骤然用尽全力,狠狠朝前一顶,季阙之身子一歪,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卡在嘴里。 季阙之默不作言地看了眼腰间的鸿瀛剑。 打吧,毕竟是难得求来的神剑,万一对方脾性突然上来,直接弃他而去。 不打吧,它近来捣蛋的次数也太多了,总感觉自己的未来似乎会被它狠狠坑上一回。 季阙之立在原地稍许,强行平复下心绪。 至此,终于离去。 室内重新归于清寂,青梅竹马多年的人好像突然间就变得如此之陌生,一腔言语让她心中恶心更甚。 丁鸢君手指摩挲着被面上凹凸起伏的线纹。良久,她忍不住试探出声。 “小鸡仔?” “谁是小鸡仔!小爷我强调了多少遍了?小爷我是凤凰!是凤凰!” 鸿瀛剑灵恍若安装了雷达,提到小鸡仔这个词,整个剑灵就像是被拽了尾巴的猫咪,比谁都要激动。 一只鹅黄色的身影“biu——”地一下飞过窗檐,像是一发一往直前的炮弹,噌地落到了她的被面上。 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小肚腩一挺,一身鹅黄鸡仔羽华丽亮相! 就是不知道为何,鹅黄的羽毛恍若遭遇了什么,看起来色彩黯淡不少。 她才刚刚出声,对方就一下子蹦了出来,想来是怕她会难过,所以一直在屋外悄悄等待着。 真是个别扭的剑灵。 不过思及方才鸿瀛剑在季阙之腰畔如此剧烈的反应,丁鸢君总算猜到小鸡仔这些天的去处。 她还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天都看不到鸿瀛剑灵,原来他是乖乖回了鸿瀛剑中,自然不再像以往那样对着她耳提面命,天天叫嚣着要帮她捅了季阙之。 只是…… 连鸿瀛剑灵都回到了剑中,是不是说明它已经完全放弃了说服自己? 从醒来到现在,好像她身边自始至终一直坚韧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这只剑灵了。 原来这样的日子也要结束了么? 不过也是,在这个世界,她从来都是个被人嫌弃的存在。 丁鸢君眼眸闭合,倒床一趟,两手一掀,任自己陷没在黑暗之中。 觉察到她难过的情绪,小鸡仔横眉一竖,努力跳到她眼前,两只爪子费力地掀起被褥:“别为那个负心汉难过!”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天下男人一抓一大把!” “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小鸡仔吼着吼着,竟然还唱起来了? “噗嗤。” 心情勉强被逗得好了些,丁鸢君抿了抿唇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次,好像有点反常?” 小鸡仔一顿:“有、有吗?” 丁鸢君指出疑点:“你没有再说要与我签订本命契约,带着我捅了季阙之。” “啊,这这这,我……”小鸡仔目光犹疑,言语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他一只脚爪探向门口的方向,明显是要跑路。 她耷拉下眉眼:“你真的不说吗?我会很难过的。” 迈出去的脚爪缩回,小鸡仔乖乖滚了回来:“好吧,我承认。” 小鸡仔一脸沧桑,深深叹了口气:“小爷我只是大比那天为了帮你威风一下子,用光了我这么多年积攒的灵力而已。” “灵力不足,暂时没有力气捅人了。” 剑灵诞生不易,需先天垂怜加以大量灵气蕴养,方才万中难出一。而剑灵想要拥有脱离剑体、剑主,还能自由攻击施法的机会,自然也需要积攒大量的灵气。 灵气积攒不易,更何况,那天为了帮丁鸢君撑门面,它把压箱底的凤凰真火都炫出来了。 简而言之,就是它一时冲动,进行了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利用,导致它的电量全部提前耗光了。 他生怕丁鸢君这些日子会动了同意捅人的心思,偏偏还赶上自己不行,这多尴尬! 作为一个自傲的凤凰,小鸡仔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他硬生生跑回剑里躲了她许多天。 听完原委的丁鸢君:“……” 把她的悲恸还给她! 第19章 丁鸢君又做梦了。 厚重沉暗的布帘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她小小的身子钻到帘下,偷偷顶起一个鼓包来。 她像是早有预感一般,悄悄偷听着两个大人的讲话。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乐呵呵的男音,可音调里的笑意再多,都难掩他自身的威严。他道:“我今日来此是想打探一下,丁峰主你可有另娶的打算?在下有一小妹,天姿国色,天赋出众,特此来与你做个媒。” 一个人开口接话,是她爹爹的声音。 “发妻亡故,在下无心情爱,此后也绝无再娶的打算。” 那人并没有放弃,继续劝道:“修仙之人寿命不同凡人,余生旷远,身边总是要陪个人才好。” 丁千砚摇了摇头:“在下尚有一女,足矣。” “你女儿?”那人轻嗤一声,“丁道友,看在同为峰主的份上,在下与你说句实在话。” “前些时日宗门内的天赋测试你也看了,你这女儿实在算不上什么天资出众之辈,这辈子的修为能否超过化神都还是未知数,与其继续培养她,何不另择一妻,再诞一个?” “更何况——” 丁鸢君朝后猛地一缩,她感觉到对方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一道视线威压直愣愣地朝她扫来,只是还未落到实处,便被人骤然挡下。半地凭空炸起一道白光,剑气横过,来者整整齐齐的宗门道袍顿时被划作纷飞的布条,嘴中还剩下吐了半句的指点。 “有客来此,她却毫无礼节地缩在暗处,实在上不得台面——” 丁千砚冷了音调,直接打断道:“萧峰主今日来此是想结仇?” 身上的衣着直接被毁成这般模样,萧峰主的面色也很不好看,他深吸一口气,冷哼道:“我好心相劝,你便是这样待客的?” 丁千砚面容平静,言语间却是不容置喙。 “我的女儿自由我来管,用不着别人来教。” “但若旁人试图伤她,我也决不轻饶!” “你!” 来者挥袖而去,不欢而散,丁千砚也从座位处起身。 宽大的手掌探来,把她从深灰色的布帘中剥开,露出一个粉嫩的糯米团子。 她在丁千砚怀里挣了挣:“爹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再抱着了!” “唉,囡囡才五岁就不让爹爹抱了,以后爹爹是不是都抱不了囡囡了,爹爹好难过!”丁千砚长叹一声,目露凄楚。 丁鸢君推斥的胳膊顿时僵在半空:“也、也不是……” 丁千砚赶忙把她轻柔地重新按回怀中:“好囡囡,爹爹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等等!你这是说反了吧!谁家爹爹要女儿来疼啊喂! 丁鸢君翻了个白眼,露出个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丁千砚乐呵呵地揉了揉她的发髻,直到把整整齐齐的乌发揉成一团鸡窝,这才满意地把她放回地面。 她护住早已经不成型的头发,朝丁千砚发出不满抗议:“爹爹!你能别老弄乱我的头发吗!” “就不。”丁千砚得意地摇了摇头,“谁叫爹爹我练了这么多年都学不会帮你梳头,爹爹我嫉妒!”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萧峰主凭生的一腔自卑,早已在与丁千砚的胡闹中散了个干净。 只是她仍忍不住开口问道:“爹爹,你有没有觉得我给你丢人?” “当然了,爹爹我可失望了!”丁千砚猛猛点头。 她张大了嘴巴,直接愣在原地。 果然是这样么? 然而她还来不及多作忧伤,一旁的丁千砚就早已激昂地发表他的感慨:“哎呀,我可失望了,我这女儿怎么这么笨呢?” “我都对她说了多少遍,她很棒!她很出色!怎么旁人就说了一句她不行,我这女儿就记的这么牢靠呢?” 丁千砚作西子捧心状:“唉,女儿叛逆了,爹爹的话都记不住了,我好伤心,好难过,好寂寞……” “爹爹!” 伴随着气愤的吼声,梦里的时间被拉成一条不规则的时间线,眨眼间就又跳跃到了她见到魏叔身死的那天。 寒夜月明。 她双目无神,浑身空落落地走回潼临峰,恍若夜间飘忽不定的鬼火,吓了丁千砚一大跳。 丁千砚半蹲在她身前,担忧地捏了捏她残余着泪痕的脸颊:“我这囡囡出去一遭,是碰上什么了?” 她垂着头,刚一张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爹爹,我好怕这里,我以后可不可以不修仙了?” “当然,你若不想,那就不修。”沉稳坚定的声音像是拨开暗夜的初曦,一下子抚慰了她不安躁动的心。 她将今日演武台上魏叔的身死磕磕巴巴地讲述一遍,末了,又有些愧疚地开口:“爹爹你不会怪我吗?” “可是我只是觉得不值,我不懂这个世界上明明有着那么多的修士,却偏偏能无情地将收割生命的利刃,对准身边的无辜之人,修士不本应该是……” 温和宽大的两掌落到她的双肩,头颅被要求抬起,丁千砚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你为何而修仙?” 她茫然地看着双手,看着腰间为了耍威风而练习使用的刀:“我……我不知道,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要修仙,我便也这样做了。” 丁千砚把她揣回怀中,面庞也变得严肃:“是爹爹我做的还不够好,我总以为宗内的启蒙教习堂,会早早告知你们这一点,因而对你的教导产生了疏忽。” “是爹爹的错。” 丁鸢君摇了摇头。 丁千砚揉了揉她的鬓发,朝她娓娓道来。 “此间修仙者,信念为其本心,修士总是为了些什么,才孤独地与天地间做着抗争。” “或是为了长生,或是为了变强,亦或是仅为了一个私念,因为修士迫切地盼望着那个念头的达成,才要打破天地束缚,图谋那一变的机遇。” “修仙之人会面对许多考验,对自己初心的质疑,对永难达成目标的绝望,对其他杂念诱惑的心动……故彼之得道飞升,非大坚毅者,不能成也。” “所以与其盼着你修仙,我倒念着你不去修仙。” 她的眼睛重新亮起:“竟是这样吗?” 丁千砚朝她眨眨眼:“你若有想达成之念,那便去修行,若无所想行,那便自由随心。让爹爹养你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心结立解,早已哭得疲惫的女孩瞬间沉入梦乡。 唯有丁千砚望着深海色的茫茫苍幕,声音似是喃喃:“只是我也许久,未曾见过别的初心了……” 丁鸢君并没有听到他的低语。 不过梦中的女孩已经重新扬起笑颜,欢欢喜喜捡起了炼丹的爱好,继续跌跌撞撞地前行着。 时间的年轮再次被拨动,朝升月落间,已经到了三百年前。 那时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修为也勉勉强强到了金丹期,与季阙之之间,更是早早定下了婚契。 不同于贫小子和峰主庸才之女的搭配,季阙之凛然的天赋早已显露,化神期的修为更是让他饱受赞誉。 渐渐的,不满于他们竟是一对的流言蔓延开来,只是碍于丁千砚的存在,一切都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可一切端倪都有显露的时候,在她于功德堂接领任务之际,总是能或多或少地听到几句。 流言如覆水般难以遏制,心中愤懑,碍于面子又不好对着季阙之抱怨,她只得对着丁千砚大发牢骚。 丁千砚一边耐心听着,一边跟着她附和:“我女儿这么通透,是他们有眼无珠!” “更何况,道侣之间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非当事人,怎能看透其中酸甜?” “不过他们也提醒我了。”丁千砚肃穆地沉思道,“人心易受人言扰,我们来做个最坏的打算,提前预习一下。” “比如说,如果有一天季阙之变心,不要你了呢?” 她半趴在桌面上,掰着手指算来算去,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揍他一顿,再干脆利落地分手,可是我的修为应该赶不上他的吧。” 丁千砚右手手掌横到眉上,做出来回眺望的姿势:“呦,我那以往性子跟个小炮仗似的囡囡哪里去了?” 丁鸢君两颊鼓起,不服气道:“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哦,所以你是打算乖乖等在原地,当一个怨妇?” “当然不是!”她狠狠白了丁千砚一眼。 “这才对嘛!”丁千砚满意地点点头,“凡事随心而为,莫要让自己受气。” “再不济还有我呢!”丁千砚瞪大了眼睛,声音放粗,直接模拟了一番季阙之负心后的鸡飞狗跳。 “呵!你小子!竟然敢辜负我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冰雪聪明,蕙质兰心,独此一位,绝无仅有的好女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而今,昔日的假设成了真,只是说好要护她一辈子的人终究早早远去,再也不复踪迹。 梦中的人影似落潮一般散去,她灼急地伸出手去捞,眼前却化作虚无流水,只见两手空空。 “嗒嗒”的敲门声击碎了这片最后的乐土。 是乔萦来了。 第20章 “外面天气这么好,也该把门扉敞开些,怎么总把自己闷在屋子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干脆直爽,带着些温情关怀。 来者跨过门槛,再简单不过的金丝勾边月白弟子服被她穿出一股出尘气质,眉似柳叶,眼如弯刀,侧脸杀人,腰背侧直插着一鞘利剑,格外英姿飒爽。 “师姐。” 乔萦是丁千砚昔日所收的第一位入门弟子,她并不像季阙之那般天纵奇才,但也足够刻苦努力。 因着辈分较高的缘故,乔萦平日里对同门的其余几位都颇为照顾,无论是执行任务间隙,帮还未辟谷的师弟师妹们带些凡俗的小吃食,还是抗住宗内其余上来挑衅的弟子,替潼临峰撑起门面,她都称得上是位优秀的师姐。 而她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脑子有些简单,还时常会有些不分时宜的心软。 丁鸢君往年也曾受过她不少关照,只是因着自己后来投身于丹药技法,疏远修行,和乔萦间的关系难免生分不少。 大战无情,熟者多逝,乔萦也可以称得上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近人了。 乔萦几步走到床侧的凳椅前,大马金刀地横坐其上,手腕利落一甩,顺手把腰侧解下的利剑拍到桌上。 “昏迷了这么多年,你总算醒了。”乔萦忍不住感慨,“你那时的境况真是凶险万分,多亏昔日师尊法宝保佑,要不然你这条小命真得交代在那里!” 丁鸢君带着歉意轻笑道:“让师姐多加费心了。” “嗐,我费什么心,劳心劳力的应该是季师弟才对!”乔萦出声反驳,“你那时昏迷着是不知道,季师弟当时的脸色可难看了!整张脸拉的比驴还要长!” 这是什么不合时宜的比喻? 丁鸢君的脸颊忍不住一抽,脑中不由得把驴脸和季阙之对上了号—— 不要用驴来形容帅哥的脸啊! 形容的对象是季阙之?好吧,那没事了。 不过她此刻实在不想和久别重逢的熟人谈起季阙之,于是便蹩脚地另起了个话题。 “师姐,您给我讲讲您这些日子执行的任务吧?” “好呀。”乔萦本身也是个话痨的性子,早在其他几位师弟师妹还不能出山的时候,她就时常被求着讲述下山的经历,因此并不介意。 “自那次大战后,魔物大多都死的七七八八,不过仍有不少强势的魔物悄无声息地退缩在暗处,威胁着修士的生命安全。于是宗门里就挂了个长期任务,悬赏那些魔物的藏身之处。” “咱们师门可算与魔物有着大仇,我修为久不见寸进,又闲着没事,就接了任务四处游荡,指望着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还别提,我还真找到一处魔物窝点!那里阴暗气息浓郁,一看就是大乘中期左右才能抗衡的存在。” “这不,线索一到手我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把窝点的位置上交给宗门,后来又撞到了季阙之那小子,从他身上听到了你现在的境况,就赶忙过来了。” 乔萦音调慷慨激昂,结合着自己的探索经历,听着也格外有趣,只是讲着讲着,她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时不时地抬头小觑丁鸢君那么一眼。 乔萦的动作十分明显,丁鸢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师姐为何频繁看我?” 乔萦赶忙轻咳两声:“没、没有。” 丁鸢君不明所以,乔萦却忙不迭另起了话头。 “不提我了,聊聊你吧。你醒来的这些时日过的还如何?怎么这样快就又躺回到床上去了?” 丁鸢君眉睫轻敛:“只不过是正常的宗门比试罢了。” “这季阙之竟然会放你上演武台?师姐我都知道你最怕这个了!有了新人忘旧人!这肯定是因为——”话说到一半,乔萦猛地捂住嘴,同时连忙去看丁鸢君脸上的表情。 没有任何惊讶和好奇。 “你……知道?”乔萦若有所察,十分纠结地挠了挠脑壳。 丁鸢君面容平静:“如果你指的是程蓁蓁的话,我知道。” 乔萦松了口气,转而又为自己的隐瞒感到心虚。她摸了摸鼻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师妹你既然已经知道程蓁蓁的存在,身为同门之人,我便与你说几句体己话。” “我原本一直期待着你与季阙之修成正果,早日举办道侣大典,然而过了这三百年,我却并不怎么看好你们了。” “不谈程蓁蓁的一腔真情、坚韧追求,也不谈她一手人人赞叹的炼丹术,整个修仙界都赫赫有名,我只问一点,你知道季阙之现在在何处吗?” 放到三百年前,丁鸢君定然能答上个一二,然而经历了前不久那场对牛弹琴的对话,她没心情关注他的去向,也确实不知。 不过没等丁鸢君回应,乔萦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他去了无定窟,我既探查到魔物踪迹,宗门必然要派人去祛除,如今正好轮到季阙之出马。当然,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你知道谁与他陪同吗?” “是程蓁蓁。” “程蓁蓁不仅是季阙之能安心托付后背的战斗伙伴,还是他重伤之际很好的后备保障,然而师妹你却连陪同他拔剑上战场都难以做到。” “季师弟这些年也过的殊为不易,他一点点守着师尊的潼临峰,一点点等候着长眠的你,我看着都心疼。况且他对程蓁蓁也并非无情,我每每都觉得程蓁蓁殊为可怜。” 丁鸢君没有想到乔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乔萦是爹爹的弟子,又是在大战中为数不多活下来的熟人,她们间的关系虽然不够紧密,可丁鸢君至少也是把她当做自己人来看待的。 可是她也像元清宗内的每个人一样,称赞着程蓁蓁的美好与可怜,把她贬低至尘埃。 来自亲近之人之间的捅刀,往往要比陌生人之间来的更为痛楚。 丁鸢君默不作言,方才还大着嘴巴说东说西的乔萦却在看到她的神情后却一下子慌了。 “师妹,你、你别难过啊!”她平日里最见不得师弟师妹难过了啊! 乔萦大脑嗡嗡直响,短路了半天,才骤然一拍桌子! “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她兴致冲冲,一边讲解,一边还作手势比划着:“不若你提早对季阙之点个头?这样季师弟肯定能让你当个大老婆,而程蓁蓁则去当个小老婆,你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岂不是皆大欢喜?” 丁鸢君沉默良久,再次体会到昔日被乔萦大脑所支配的恐惧。 “你认真的?” 乔萦陷入沉思,再度发动简单的大脑提议:“或者让季阙之入赘?然后定期把他卖身给程蓁蓁赚丹药?” “你收获了爱情和丹药,季阙之和程蓁蓁也收获了爱情,真是三赢啊!” 丁鸢君:…… 丁鸢君:你到底是站哪队的? 此时,无定窟外。 灵剑被御飞行,于空中拖出瑰丽华彩,渐近地面之时,两道身影于半空跃下,风吹衣袂,手中掐诀,剑刃瞬间归鞘。 “这就是乔师姐探查到的魔物所在之处吗?”程蓁蓁立在洞窟口上,朝内张望着。 无定洞窟的外观与其他洞窟并无区别,甚至没有一丝魔气外溢。只是内里深不可测,日光不及照耀之处,只看到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 季阙之并没有出声回答她,却在程蓁蓁尚在外徘徊之际,早已孤身一人迈步其中。 怎么……也不等等她。 程蓁蓁神情黯淡,能够再次并肩作战的喜悦瞬间被削弱了不少,但她仍急忙几步跟了上去。 几日前,季阙之和丁鸢君进行那番对话的时候,她其实有在外偷听到。 虽然丁鸢君曾经觊觎她的炼丹传承,可看在对方受伤的份上,她还是不以介怀地为她送去疗伤丹药,也就是在那时,她碰巧偷听到了他们间的那场对话。 无论是季阙之对丁鸢君伤势的关怀,还是亲口承认把自己当成替身摆件的轻蔑,亦或口口声声坚持要娶丁鸢君的坚定,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忍不住心中酸涩。 就是自那天起,季阙之对她的态度也愈发冷漠。 丁鸢君在季阙之的心中,就像是一抹无法替代的皎皎白月光。 无论如何努力,她好像永远都赶不上对方的存在。 手中托起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只见遍地嶙峋洞石,不大的光芒打在四周的石壁和石块上,影影绰绰间只听到鞋底碾过碎石的脚步声。 不长的路段很快到了尾声,触目是一条又一条的甬道,漆黑的尽头露出无声的嘲笑。 洞窟内甬道四通八达,难以分辨方向,更难以区别出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没人知道未知的魔物究竟藏在何处。 现今之计,大概唯有兵分两路,逐一排查。 季阙之脚步刚一停顿,程蓁蓁便早已选定了最靠边的一条甬道,朝他点了点头。 多次的并肩作战,让他们无需多言,甚至仅仅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之意。 这是历经无数战斗,只有他们间才会拥有默契。 这也是丁鸢君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的。 心中的妒忌微减,她踏入岔路。 程蓁蓁孤身一人行走在两人宽的甬道内,她精神专注,手掌落在腰间剑柄处,小心翼翼地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魔物。 稀薄的黑色雾气从脚底平白而生,借洞石之影作掩,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慢慢抬高,直到溢满了整处洞穴,墨色才骤然变浓。 等程蓁蓁发现此处的异样,早已来不及。 她试图挥剑,用剑气驱散黑雾,然而那雾就像是一滩聚结成一团的胶水,任凭里面如何折腾,外面都见不得半分波动。 黑雾最外层渐渐凝起一层薄壳,随着范围的缩小逐渐收拢,像是坚韧厚实的茧蛹,将程蓁蓁牢牢包裹其中。 黑雾褪去,夜明珠砸落在地。 待到珠光再次照耀在此处,早已见不到半分人影。 第21章 程蓁蓁失踪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小鸡仔正扑在丁鸢君专门为他搭建的小窝里呼呼大睡,灼目的日光投在鹅黄色的片羽上,恍若粼粼波光。 加急的讯息由季阙之一只纸鹤传出,甫一抵达,元清宗内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没有人想到,不过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除魔任务,竟然能让修为已是大乘后期的程蓁蓁栽在那里。 唯一的知情人季阙之仍停留在无定窟,探寻着程蓁蓁的踪影,而纸鹤传来的讯息则十分简陋,当日具体详情究竟如何,没有人知晓。 若是放在宗内旁人身上,元清宗大概也只会一视了之,随即抛在脑后,至*于这人能否活下,则全要看他运气够不够好。 可是出事的是程蓁蓁。 放在其他宗门内上万上品灵石都难求一颗的丹药,被程蓁蓁多次以几近无偿的方式送给元清宗众人,让元清宗弟子外出执行任务的伤亡率降到最低,实力也开始远超其余宗门。 若是失去了程蓁蓁,元清宗此后的实力必将大跌,此人必须得救! 掌门许蔚亲自发话,连连派出了乐屹和白千仪两位峰主出山,前去寻找失踪的程蓁蓁。不仅如此,他还将寻找程蓁蓁踪迹的任务挂到功德堂的榜首,凡是能成功提供线索的弟子,无论内外门,都可以获得数颗上品灵石,几瓶珍惜丹药,三个任意挑选的稀有法宝,以及成功拜入任意峰主门下的机会。 此番奖励,甚至可以说是不弱于即将要到来的宗门大比的奖励,消息一出,无数弟子要么出关,要么把还在执行的任务抛之脑后,纷纷动身前往无定窟。 虽然程蓁蓁一个大乘后期的修士都折损到那里,可是任务并没有要求他们绞杀魔物,只不过是寻找并提供线索而已,万一真碰巧撞到,那可就是泼天的富贵!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丁鸢君一边撸着小鸡仔的羽毛,一边不解地看着来人。 手中小鸡仔的羽毛顺滑轻柔,摸起来十分上瘾,惹得丁鸢君又□□了好几把。 被撸得舒服的小鸡仔偷偷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悄悄觑了眼丁鸢君脸上的神情,发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过和哀痛,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惬意地呼呼装睡。 面前的乔萦一身干练打扮,长剑被她别再腰间,长发高高束起,明显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修士不食五谷,可她偏爱口腹之欲,此刻手中就揣着个不知从哪儿带来的果子,咔嚓一口狠狠咬下,顿时果香弥漫,汁水四溢。 “这次任务我肯定是要去的,毕竟无定窟有魔物的消息还是我最先发现的,此番出了问题,我自然要过去一探究竟。” 乔萦几口咬完一个果子,猛地屈身凑到丁鸢君身前,眼睛睁的大大的,试图在丁鸢君脸上瞧到什么情绪:“师妹,你都不难过的吗?” 乔萦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前天跟你聊起季师弟和程蓁蓁的感情,你那时的眼睛可难过了,一圈水汪汪,看的师姐我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丁鸢君额头顿时暴起一个青筋。 她那是因为不被认可而难受,又不是在为渣男移情别恋而难过!感情之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一直是她奉行的真理。 丁鸢君表示她永远理解不了自己这位师姐的脑回路,决定早早送客,省的自己大脑被狠狠创到。 “时间不等人,所以师姐你还是快些出发吧,省的晚出行一步,程蓁蓁那里再出什么变故。” “师妹!没想到你对程蓁蓁的安危竟然这么担忧!”乔萦一个大嗓门,震得她脑子一嗡。 谁担心程蓁蓁了? 更何况对方一个大乘期,也完全轮不到她一个金丹期的人来担心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乔萦就又道:“这样看来,师妹你对我那天让季阙之入赘的建议一定很心动吧!你看,你都开始担心起未来顾客的生命健康了!” 丁鸢君:??? 你还没有忘记你的离谱建议吗? 丁鸢君只得表示:“我已经不打算与季阙之结为道侣了。” 她神情冷冷,眼眸冻结成冰:“我嫌他恶心。” …… 丁鸢君最后还是与乔萦一同踏上了“寻找程蓁蓁?”之路。 当然,这一定不是因为她想近距离旁观一下程蓁蓁的下场。 三百年未见,宗外的世界比起记忆中,仍有了不小的变化。 路边的野草枯黄焦败,据乔萦说是那场大战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少了许多生机。 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大都步履匆匆,朝着前方御剑疾行,看样子也是从宗内出来,打算寻找程蓁蓁的弟子。 偶尔也能撞上几个其他宗门出来执行任务的弟子,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浓郁的欲求之气,看着让人心底不适。 三百年前,丁鸢君下山的次数并不少。 只是那时并不为执行任务,而是为了搜集鉴别一些珍惜灵草,为炼出更多分门别类的丹药作准备。 那时的季阙之并不理解她的目的,但也尽职尽责地承担起了保镖的职责,他放弃了能够赚取更多资源的宗门任务,陪着她做着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风餐露宿的日子并不好过,还没辟谷的她经常要啃着粗粝到划嗓子的干粮,为此,季阙之还练就出了一手烧烤飞禽走兽的好手艺。 他们有时还会遇到打家劫舍的散修,季阙之就会把身上的袍子披到她身上,挡住她的眼睛,刀剑相击声散去,等外袍掀开,眼前已是空无一物,甚至见不到半分血液残痕。 季阙之,这个在她记忆中落下极为深刻的烙印,伴她走过最孤独时光的人。 终究变成了最为不堪的模样。 “师妹你看!” 突然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丁鸢君顺着乔萦手指的指向看去,就发现是几名穿着淡白色弟子服的修士匆匆而过。 他们扎在元清宗弟子群中,颜色是极为接近元清宗弟子服的月白色,但是从上面的具体细节制式,能够明显看出这些人并不是元清宗弟子。 这是其他宗门的人也要掺和进来,试图……分一杯羹? 第22章 “毕竟其他三大宗门也对程蓁蓁的存在感到眼馋啊。”乔萦对着几个伪装拙劣的弟子指指点点,“这不,才听到了一点似真似假的风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了。” 其他几个宗门与元清宗之间的消息自然不互通,但仅仅是一个还不确定的程蓁蓁失踪的讯息,就能惊动几波人马出动。 这样看来,程蓁蓁在修仙界可真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比起原著中以心善而只在元清宗闻名的她来说,如今程蓁蓁扩大的盛名远不止十倍。 “这也很好理解啦。”乔萦耸了耸肩,“炼丹传承修仙界只此一份,却唯独被程蓁蓁拿到了手里。当然,不少人眼红炼丹带来的利益,也曾暂时搁置下修炼,照猫画虎地跟着学习。” “结果呢,修行进度耽误不说,炼制期间炸伤自己者更是不知凡几。好不容易有人炼出来个有模有样的,偏偏刚一服下,那人就口吐鲜血,筋脉寸断。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打自己研究的主意了。” 丁鸢君知道这是为何。 丹药一理,本就复杂,单是灵植灵果间的药性相合相冲,就要摸索上个百八十遍,更何况对炼丹途中火候的掌控,那又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她曾经为了搞清楚里面的各种门门道道,也确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更何况,对于那些把修行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修士,耽误他们那么多时间却毫无成效,这简直比天雷酷刑还要折磨。 “当然喽,修仙界杀人夺宝者数见不鲜,有人见自己炼制不成,丹药又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利益,自然就有不少修士动了歪心思。” “可是程蓁蓁背靠元清宗,与当今剑道魁首元毓剑尊关系匪浅,修为又早早达到了深厚的大乘期,凡是试图夺取炼丹的传承者,要么死在了咱们宗的峰主、弟子手中,要么为护短的季阙之所灭,要么被程蓁蓁亲自斩杀于剑下。” “迫于威慑,大家只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一边乖乖地花取大代价购置丹药,一边绞尽脑汁,开出各种优渥待遇试图挖走程蓁蓁。” 说着,乔萦像是想起什么,挠了挠耳腮:“师妹,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一直默不作声地鼓捣东西,为此连修行都放弃了。你那时试图研制出来的,不会就是程蓁蓁驾轻就熟炼制出的丹药吧?” 曾经最为自豪的特长被提起,丁鸢君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她轻声自嘲道:“我的炼丹水平浅薄,怎么比得过程姑娘手中的传承。” 乔萦托腮沉思:“也对,毕竟修仙界都爱师出有门。传承和自行研制相比,大家肯定更爱大能传承下来的东西,大乘期和金丹期所制作出来的东西,大家肯定也更想要大乘期修士的出品。” “说起来,你们两人炼制出来的丹药我也算都吃过,不过和程蓁蓁炼制出来的丹药相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师妹你的丹药效果更好一点。” “你吃过?”丁鸢君脚步骤停,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声音也变得迫切起来,“可你当时不是说了句不好吃,就丢到储物袋里了吗?” “是啊,那东西看起来黑黢黢的,一看就不怎么好吃!”不忌口的乔萦十分理直气壮,“不过想到是师妹你好不容易才搞出来的东西,我还是吃了。” 乔萦特意强调:“纠结了我足足三天呢!” “虽然和想象中一样不好吃,不过能明显感受到丹药的神奇效力。” “那时我还有想过,怎么自那以后,师妹你都不给我送了呢!” 身旁的乔萦还在叽叽喳喳抱怨不停,丁鸢君却在旁走了神。 原来,还是有人愿意吃的。 这个世界如此冰冷无情,却也总会有那么些人,带着温情而来。 …… 无定窟作为残余魔物躲匿的地点,自然不会离元清宗等大宗门太近。 她们或御剑飞行,或累了停下来徒步而行,就这样赶了整整十天的路,才算到了无定窟近前。 黄褐色的石块嶙峋不平,不着边际的绿山勾连着蔓延到天边,原本仅能容纳四人同时进入的洞口早已被炸作稀巴烂,尚还冒着绿芽的碎石被炸得遍地都是。 此刻的无定窟口正围着一群时不时赶来的修士,有的早已经深入其中前去探路,有的则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行动。 元清宗派来的两位峰主也早已经赶到,只是外面仅剩下个乐屹,看起来白千仪应是早就心急火燎地进入了洞窟,而乐屹则作为善后者,随时在洞口准备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丁鸢君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迸溅开来的碎石,碎石切口光滑平整,上面隐隐可见季阙之力破万钧的剑气。 正当她暗自寻思上面的痕迹是如何造成之时,就听到耳旁赫然传来一声惊叹:“你们是没有见到那场面!真是太遗憾了!” 一人声音咋咋呼呼,却是旁边的几位修士围在一起嘴碎。 有人忍不住问道:“冯道友此话何解?” 被围在正中的姓冯修士春光满面,先是卖了个关子:“大家都说季阙之是剑道魁首,可自从他升至渡劫期,还有多少人见过他动剑?” 围着他的人纷纷摇了摇头。 “我也是运气好,最早赶到了无定窟的洞口,才有幸见到了那副场面!” 姓冯修士又故弄玄虚地吊了吊大家的胃口,待到所有人都等不及,他这才继续道来。 “我赶到这无定窟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元毓剑尊从里面走出来,他那一张脸比玄冰还要冷,周身的气势迫人于三里之外!”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举世独绝,唯独只认可他的鸿瀛神剑,嗓中不轻不慢地说了句‘把程姑娘放了’,随后便挥动长剑!只见漫天光华,我也被那威势直接震得倒地眩晕过去,再次睁开眼,就看到这洞口被劈成碎屑的模样!” “想来啊,是元毓剑尊遍寻程姑娘不得,怕伤到程姑娘又不敢劈山,怒火中烧之下,这才将无定窟口劈碎成这般模样,好威胁掳走程姑娘的魔物哩!” “元毓剑尊对程姑娘的感情真是深重啊!不愧是咱们这么多人都期盼着赶快在一起的道侣!” 丁鸢君瞧了眼手中碎石,漠不关心地撩了下眼皮,随手将碎石丢在身后。 乔萦显然也听到了几位弟子的话语,她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两个红果子,也不管丁鸢君吃不吃,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伴随着果子被咬开的清脆声,乔萦开始发表高见:“不出所料,我就说嘛,程蓁蓁果然和季阙之很配,你看这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说着,乔萦又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了丁鸢君眼前:“师妹,你真不打算履行师尊给你们定下的婚约了?虽然程蓁蓁对季阙之的陪伴深情,可你们青梅竹马的时光也完全不虚啊!” 说完,乔萦再次推销起自己的妙计:“师妹你就算打算放弃,那也得好好利用起这次婚约啊,不如和程蓁蓁聊上一聊,看看多少灵石卖出去合适?” 丁鸢君:灵石太亏了,至少也得要法宝。 丁鸢君:……等等,她怎么也被带歪了。 原本嘈杂的人群骤然间寂静无声,风中传来咄咄威压,带起漫天飞尘,枝头的鸟雀们惶惶地厉叫几声,四处奔散。 一道白色的身影于阴暗中走出,他拖着徐徐步伐,于万众瞩目中现身。 丁鸢君透过水泄不通的人群缝隙,终于看到了几日不见的季阙之如今的模样。 几缕乌发摆脱了玉冠的束缚,半垂在肩胛背后,调皮地晃来晃去,向来整齐洁净、不见一丝皱痕的月白道袍染上了道道土灰,还出现了几道破口缺损,季阙之眉间拧成一把打不开的锁,额头处像是压了一团挥之不散的乌云,遍身阴霾。 向来注重礼仪的人,同样可以为了担忧程蓁蓁的安危,而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一直等候在外的乐屹几步迎过去:“季峰主,你可有在内搜寻到程姑娘的踪迹?” 季阙之疲惫地摇了摇头:“那魔物甚是狡猾,知晓敌不过我,就一直躲藏在无数甬道中。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与程蓁蓁分头而行。” 乐屹也是面容沉重:“程姑娘已经被魔物掳去多日,生死难料,也不知现今安危如何。” 乐屹一番话语,更是勾起季阙之的浓浓愧疚,他眼眸轻阖,来不及歇憩便又要出发—— “季师弟!你威压兜起的飞尘把我的果子弄脏了!” 寂静的人群中骤然传来一声高喊,顿时惹来无数瞩目。 乔萦满眼痛苦地瞅着手中被咬了几口、表皮已被啃净的果子,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无法洗去的轻灰色,明显是不能再吃了。 眼见的两位峰主寒暄完毕,她便迫不及待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看她有眼色吧! 乔萦得意地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 围观的一众修士,则纷纷向乔萦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那不就是个普通果子吗!现今的修士除了尚未辟谷的,谁还吃这些会给身体带来杂质,影响修行的东西?就因为一个普通的果子当众落元毓剑尊的面子,这女修也太特立独行了吧? 季阙之脸上也微不可察地尴尬了一瞬。 他沉默稍许:“乔师姐,抱歉。” “季师弟,只说抱歉是没有用的!”乔萦挤开人群,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我现在想吃果子怎么办?” 季阙之静静地看着乔萦手中他早就不食的口腹之物。 ……就算他现在想赔都掏不出来。 季阙之试图岔开话题:“乔师姐,你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程蓁蓁踪影的?” “对啊。”乔萦果然被新话题吸引,她笑眯眯地回道,“我还把丁师妹也带过来了呢!” 季阙之心头一惊,视线猛然对上了人群中丁鸢君的眼睛。 他像是没有料到丁鸢君会出现在这里一般,脸上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却很快镇定下来。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人群如潮水般拨开,季阙之逆着人流走到她身前。 他身上还带着为另外一个女人操劳的痕迹,同时,却也能将同样的关怀投诸到她身上。 丁鸢君沉默良久。 最后,她抬头,以一种十分理直气壮的语气开口。 “我也来找程蓁蓁。” 季阙之:? 第23章 “别闹。”听了丁鸢君的答复,季阙之只是面带疲惫,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这里藏着修为远超大乘期修士的魔物,危机四伏,不是你能应对得了的。” “况且,我现在也没有精力来保护你。” “我有啊我有啊!”丁鸢君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乔萦整个人就兴高采烈地凑了过来,热情洋溢地揽住季阙之的肩膀。 “季师弟你不是忙着找你的暧昧对象嘛,没关系,你的未婚妻就交给我来保护吧!” 季阙之:? 你确定你不是在嘲讽什么吗? 季阙之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丁鸢君解释道:“我与程姑娘并无关联,只是她的失踪终究与我有几分关系,我必须为此负起责来。” “我知道我知道!”乔萦连连点头,帮忙向在场其余众人掩护道,“季师弟只是为了心中的责任感才抛下自己的未婚妻不管的,绝对是和程蓁蓁之间没什么关系的!” 季阙之:? 季阙之决定不和脑回路没在过一条线上的乔萦对话,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丁鸢君,温声劝道:“这里比较乱,你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不要介怀程蓁蓁的存在,我说过的,我只会娶你。” 听到季阙之保证的丁鸢君只是摇了摇头:“我来这不是为了你。” 季阙之只以为丁鸢君是在耍吃醋的小性子,还想再说几句表示珍重和安慰,眼前的女孩却已经坚定地抬起头来。 丁鸢君目光灼灼,义正言辞道:“寻找失踪的程蓁蓁,匹夫有责!” 季阙之:? 这种浓浓乔萦风格的话语…… 我的青梅未婚妻什么时候也被带坏了? 一旁的乐屹终于看不下去,他几步走来:“程姑娘多失踪一分,生命安危便又会加重一分,季峰主若你打算在外善后,那便由我进去罢。” “不了。”季阙之抬手制止了他,“我的修为尚比你高上半分,只有我去才最为合适。”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丁鸢君道:“若你执意想参与其中,在外等着也无妨。” “只是轻易不要进入无定窟内。” “待我寻完程姑娘,便会快些回来见你。” 说罢,他便提起鸿瀛剑,再次走入了条条曲折的无定窟内。 四周吃了好一番瓜的众人纷纷心满意足地开始动身,毕竟瓜虽然好吃,可那不菲的寻人奖赏才是最动人的存在。 一旁的乔萦探过来个脑袋:“丁师妹,你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丁鸢君眯了眯眼睛,表示。 总之那么多悬赏,找到了程蓁蓁也不亏。 …… 洞窟里面漆黑一团,手中的不熄烛台吝啬地给出一块光亮,让眼睛勉强视物。 影影绰绰逼仄的甬道传来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偶尔能听到小动物途径时惊动的碎石滚落声,丁鸢君余光一扫。 等等,那团从她肩头冒出来的翘立立的呆毛是什么! 眼见踪迹败露,呆毛咻地上升,露出它本来面目,正是一个毛羽被风吹得横翻的小鸡仔。 丁鸢君:…… 没错,无定窟深藏魔物,这番出行考虑到鸿瀛剑灵灵力不足的缘故,丁鸢君并没有带上小鸡仔。 没想到对方仍坚持不懈地偷偷跟了上来。 小鸡仔察觉到丁鸢君的眸光,挺了挺被风吹得炸毛的胸脯,摆出一副只要我足够理直气壮,没理的就绝不会是我的样子。 丁鸢君:…… “丁师妹丁师妹。”肩膀被拍了拍,打乱了她的思绪,与她并排行走的乔萦突然开口道,“丁师妹啊,有个问题困扰在我心中很久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回答一下,嘿嘿。” “什么问题?”丁鸢君嘴快,不慎回答了乔萦的问题。 她有所预感,心中咯噔一声。 “比如说。”乔萦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帮忙找程蓁蓁啊?” 丁鸢君:?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没想到听到回答的乔萦只是戳了戳手指:“我那时只是想试试问问嘛,想着这样可以方便你们三人将来的和谐相处,可是你不是都打算不履行和季师弟的婚约了吗?” 乔萦很无辜:“我也没想到你还真同意了!” 所以那时我是可以拒绝的对吗? 丁鸢君深吸一口气,为了防止自己被气到,她决定迅速换个话题。 “师姐,您还是继续给我讲讲您这些年游历的经历吧。” 长路漫漫,两人边走边聊,倒也算排解了寻找途中的无聊。 无定窟内里甬道难以数尽,各条分叉不到尽头都不清楚终端到底是通是堵,也因此,纵然来了这么多寻找程蓁蓁踪迹的修士,一时间碰上面的也是极少。 黑暗之中,一团几乎要融入到空气中的浅灰色雾气再度袭来,想要故技重施。 它避开烛光照耀的最明亮之处,小心翼翼地从脚底盘旋而上,盘旋—— 兢兢业业的雾气猛一抬头,对上了小鸡仔近在咫尺的黑豆眼。 小鸡仔朝它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雾气:…… 它在立刻撤退和迎难而上之间纠结了半天,微眯的眼睛扫视过这里仅存的两个活物。 一个弱些的约莫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另一个看起来强些的也就不过是个大乘初期的修为。 想起出行前老大交代下来的任务和折磨手段,又想起自己连大乘后期的修士都能轻松掳走,雾气重新扬起了斗志。 浅灰色的雾气猛然膨胀炸开,迅速充满了本就不大的一块甬道区域,另一半雾气则逐渐凝实,化作一条阴邪诡谲的毒蛇。 毒蛇吐着暗红发紫的信子,四只长牙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雾气毒蛇选定好最强的那个作为目标,以防对方回身支援的可能,猛地一个俯冲—— “喝哒!” 小鸡仔一声厉呵,两个脚爪发力,使出一招帅气踢蹬,将毒蛇一下子掀出个几米远。 毒蛇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山石之上,溅起一阵飞尘。 雾气毒蛇狼狈地从撞出一个深坑的石壁中爬起,惊慌不定地和小鸡仔对视。 怎么回事?它本以为眼前这个鸡形生物不过是哪个修士随便捏化出来,用以警戒周边的,没想到对方怎么应付起自己就好像信手拈来一般! 小鸡仔帅气地金鸡独立在一块山石上,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染尘的翅羽。 笑话,它曾经可是为了诛却邪魔以身铸剑的凤凰,整个天地间要问谁对邪魔的克制能力最强,非他莫属。 在它眼前作乱,那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讨苦吃! 不过…… 小鸡仔略带疑窦地注视着眼前的魔物雾气。 奇怪,作为昔日神魔大战时期对抗魔物的主力,它对这种生物的外貌脾性应该再熟悉不过。 以往它沉睡在鸿瀛剑中,仅剩潜意识活跃,也并未对死在剑下的魔物多作关注,可直到今天正式直面这些魔物,它才发现对方似乎早已与自己记忆中的存在大所不同。 小鸡仔还在观察雾气毒蛇与过往魔物的迥异之处,对方心中却早已经打了退堂鼓。 眼前这只鸡形生物看起来小小巧巧,可实力却不知比它的身躯大上多少倍! 毒蛇心中一横。 看来,只有使用那招了! 因着毒蛇撞击石壁的动静,也让前方的丁鸢君和乔萦很快意识到了意外情况的存在。 只是她们才刚刚转过身来,面前的浅灰色的雾气便骤然凝成一团,化作一个适合跑路的圆球。 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中,圆球朝前一蹬,顺着坡势,咕噜咕噜地跑远了! 那是……什么? 丁鸢君还在思索这狼狈离去东西的物种,乔萦诡异的脑回路倒是让她先猜中个一二。 她兴奋地一拍手:“终于看到个身上透着魔气的东西,对方肯定跟失踪的程蓁蓁有关!让我先追上去问上一问!” “乔师姐,等等!”念及大乘后期的程蓁蓁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丁鸢君本想阻拦,可修为高上她三阶的乔萦却早已动身飞出三尺远。 迫于无奈,丁鸢君也只得掐诀追了上去。 只是修为远远超出她的乔萦并不是那么好跟的,丁鸢君用尽了全力,两人间的距离却逐渐拉大。 而远方一直奔逃的雾气也终于从空气的波动中发现了追来的乔萦的痕迹。 雾气本以为自己这次会空手而归,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所收获。 身上的颓丧刹那消散,它狂喜一番,调转过头来,转瞬朝着近在咫尺的乔萦就冲着扑去! 只是到了近前,雾气的动作却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大脑瞬间搅成一团乱麻。 眼前这两个人,它是该掳走哪个来着? 想起程蓁蓁大乘后期的修为,又想起只有这人追来,抓起来更为方便。 雾气瞬间顿悟,看来它的目标一定是两个人中更强的那个! 雾气呼啸一声,重新扩大起身体,薄雾隐秘无声,迅疾地将乔萦兜入其中。 待到迟来一步的丁鸢君赶到。 她只能看见,乔萦在她眼前消失了。 紧跟着程蓁蓁失踪而来的是—— 乔萦也失踪了。 第24章 手中的烛光照射到眼前的见方之地,只余一片空荡。 前无踪影,左右堵塞,乔萦真就这样凭白地消失了! 丁鸢君目光一凝,却像是想到什么般,当即半俯在地,同时头颅轻侧,将耳朵紧贴地面之上。 乔萦消失的时间并不长,有着石壁辅助传声的缘故,她能够很清晰地听到地面之下的石壁在挪动过程中发出的轻微摩擦之声! 她好像找到乔萦凭空消失的原因了! 修仙界的法术不像魔法,并没有什么大变活人、瞬间转移的戏法,四周无路可去,乔萦消失的方向也就唯有可能是地下。 她趁着事发突然,对方没来得及做好善后,通过微不可察的声音,竟真的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这十多天来,包括元清宗在内的四大宗门来了这么多人,修为高深者不胜枚举,就算甬道的数量无穷无尽,可总该收集到一些线索。 可为何这么多天下来,没有一人得到过任何风声? 约莫就是所有人都陷入到了其中的思维误区之中! 无定窟的石壁山脉看起来与魔物毫无关联,只不过是个无动无息的死物,程蓁蓁消失时又周边无人,几次三番下来,无定窟又从来没在人眼皮底下显露过踪匿,因此所有人都没有朝它可以自由行动的方向想! 然而实际上,那魔物早就可以暗中操纵无定窟中所有山石的移动。四通八达的甬道随便转接一条,便能让人兜起了圈子,更何况失踪的程蓁蓁和乔萦可能根本就不在任何一条甬道的尽头,而是被那魔物藏在了与外隔绝的石壁当中! “可是,就算想通了这点,我们也没办法找到乔萦啊。”听完丁鸢君的一番分析,从不擅长动脑的小鸡仔头痛地拍了拍脑门。 甬道难以抵达乔萦的所在位置,随意劈山又可能伤害到被藏匿于其中的人,一时间他们竟好像陷入了死局。 丁鸢君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从储物镯中掏出一个罗盘模样的法宝。 小鸡仔:? “我又不是傻子。”丁鸢君低头注视着法宝,素指轻弹,朝其中注入灵力,金色嵌有宝石的指针没头脑地旋转了三圈,随后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 “有程蓁蓁失踪例子在前,我怎么可能不留点后手?” “走吧,现在我们知道乔萦的方向所在了。” …… 无定窟勾连南北,其中寻找程蓁蓁的修士不在少数,他们一边掐诀加快行进步伐,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随时有可能跃出的魔物,一条又一条甬道探过去,却又一次又一次失望,渐渐地,疲乏逐渐遍布全身,还在寻找的修士早已变得心神松懈。 然而就在这时——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假的吧?哪里有什么动静。”修为低他一阶的修士倾耳一听,却没有听到半分响动,他忍不住开个玩笑,缓解一下一潭死水的氛围。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动静?顶多是元毓剑尊实在找不到程姑娘,最终决定不管不顾地劈山了吧!” “嘘。”最先开口的那名修士没有笑,他让大家噤声,随后将灵力附着到耳翼,再度凝神去听,随后眼眸睁大! “不是错觉!是——” “山体在摇晃!” 随着这句话音一落,几位修士所在之处的石壁就好似被揪住尾巴原形毕露的狐狸,迅速震颤起来! 修士身体素质高超,自然不怕寻常的山石掩埋砸落,可这里毕竟是藏有魔物。让一位大乘后期修士都不见踪影的洞窟突然变动,没人敢赌震动过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他们双目对视,找到程蓁蓁得到的奖励固然丰厚,可关键是他们不能为此拼上性命!如今情况不明,还是早些撤退为妙! 几名修士连连发动所剩不多的灵力,全部加诸于脚上,飞一般地沿着原路返回而去! 等几名修士赶到无定窟外,这才发现,与他们同样想法的修士并不在少数。 一道又一道的月白身影如同利剑一般从无定窟的洞口冲了出来,像是下了一场滂沱大雨,不见丝毫间隙。 他们落在地面上,凝神朝着无定窟的方向探查,这才发现整座山脉不知何种原因,竟全都动荡起来! 冲到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所有进洞窟探查的人都因为这场突发事件跑了出来。他们四处寻找着面熟的道友,这才发现,季阙之似乎——还没有出现? 周边的气氛逐渐变得紧绷,山体的震动渐渐止息。 “轰——” “铮——” 伴随一声坡顶炸裂的震响,及一道清脆的剑击铮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直接炸穿了一处坡顶,从上方升跃出来。 白色的身影是季阙之,黑色的毫无疑问就是那偷袭了程蓁蓁的魔物。 季阙之神情未动,一招一式却是下了死手,有鸿瀛剑加持,多年猎魔经验作辅,让他应对起大*乘后期都毫无还手之力的魔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魔物明显不是季阙之的对手,身上连连被鸿瀛剑刺中,剑体蕴含的至阳之气让他简直生不如死! 他目光一厉,趁着挥剑大招的间隙,赶忙扬声道:“杀魔无数的元毓剑尊,整座无定窟,目前可只有我知道你心爱的程蓁蓁的下落,你真的决定要对着我砍下去吗?” 即将要刺穿魔物的鸿瀛剑停顿在半空,死一般的寂静逐渐扩散开来。 震动刚起时,无定窟内。 大块大块的石块从头顶劈头盖脸地砸下,丁鸢君丝毫不怯,从储物镯中又掏出一个石头形状的法宝,朝其中注入灵力。 半空陡然升起一个圆形的透明薄膜,随着砸落的山石一弹一弹的,却将石块全都防御在薄膜之外,没有一个成功近身的。 小鸡仔好奇地戳了戳薄膜:“我们现在不出去避一下吗?” 丁鸢君一手罗盘一手烛台,腰间还挂着个防护法宝,主打的就一个装备齐全。 她目光轻凝,反倒更一步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这么多天来,无定窟为了隐藏程蓁蓁的踪迹,没有一次主动暴露过自己可以移动的真相,现在却一反常态,明显只有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对方已经决定开始执行筹谋已久的计划,与其出去躲避,倒不如趁机尽快找到失踪的乔萦。” 丁鸢君手持罗盘,跟着上面的指针逐一比对,终于渐渐锁定了藏身乔萦的石壁方向,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袖子就被落在她肩头的小鸡仔扯了扯。 小鸡仔目光严肃:“现在的外面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 小鸡仔毕竟是鸿瀛剑灵,就算与剑体本身分开,他也可以感知到鸿瀛剑所在之地正在发生的事。 因此,季阙之此刻正在面临的难题,被小鸡仔同步毫无保留地传输到了丁鸢君的耳中。 无定窟外。 沉默在一人一魔间蔓延,良久,季阙之复又举起剑来:“你威胁不到我。” “是吗?那你方才为何动摇?” 魔物咧起嘴巴,得意洋洋道:“况且,若是程蓁蓁一人分量还不够,那再加上一个如何?” 季阙之眸光顿时一紧。 魔物不紧不慢道:“素闻声名修仙界的元毓剑尊有一个早就定下婚契的未婚妻,如果我说,我把她也抓到手了呢?” 季阙之一惊,神识朝下扫去,并未在在其中找到丁鸢君的身影,但他仍道:“我不信。” “哦?那我就让你瞑目些。” 魔物伸手一挥,眼前瞬时出现两片水镜,两名女子昏迷在石壁当中,还没等看清便一闪而过。 但也能大致知晓那就是被抓到的程蓁蓁和丁鸢君。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魔物享受地品味着季阙之脸上的痛楚,一字一句地说出它定下的规则。 “你们人类都说攻心为上,那么今日我也来上一次。” “无定窟里的一切全都由我控制,我给你救下其中的一人的机会,不过当你赶到对方身边的时候,我也会发动一切,杀死另外一个人。” “桀桀桀桀!元毓剑尊,昔日你杀我同族无数,如今我终于可以好好报复你一回!”魔物猖狂地笑完,阴沉的目光死死锁住半空那道月白色身影。 “二选其一,你只能救下一个,那么,你会选谁?” 无定窟内。 听着小鸡仔的实时转述,丁鸢君抬头望向洞顶,嘴角忍不住一抽。 这种既视感如此强烈的问题是怎么回事! 初恋白月光和深爱不自知的替身真爱同时被抓,男主左支右绌,无力同时救援,嚣张的反派张狂地对着男主说你只能够救下一个…… 哦,她差点忘了,她本就是穿书,所以各种不可思议的狗血事件都有可能在此发生。 不过,想起同时失踪的乔萦,和那魔物口中信誓旦旦地说抓到了丁鸢君。 她的衣着和身材确实和乔萦相似,所以一时间没有看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那个魔物一定是抓错人了吧!他一定是抓错人了吧! 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连事件的主角之一都能够抓错人啊! 不过可惜,包括魔物和季阙之在内的所有人,似乎还没有一个清楚魔物抓错了人,唯一知道真相的她也赶不到那里,季阙之还是会面对这个狗血艰难的二选一问题。 好吧,莫名有点幸灾乐祸。 当然,对她来说,乔萦就在眼前,救下她已经不成问题。 小鸡仔略带担忧地紧盯着丁鸢君脸侧,提防着上面随时会流露出来的被抛弃的哀伤。 它忍不住安慰道:“你别灰心!那个负心汉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他觉得程蓁蓁比你重要也无所谓,那是他狗眼不行!” 丁鸢君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透知一切的沧桑。 小鸡仔还在摸不着头脑,丁鸢君已经为他做出了解答。 “你不懂。”丁鸢君叹了口气,如果按照书中狗血的逻辑剧情发展的话,“季阙之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会选择的只有可能是——” “我。” “我选择丁鸢君。” 空间交错,时间并行,一身狼狈的季阙之不再多做思考,目光坚毅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第25章 “哦?你确认?”魔物悬立云端,黑雾凝成的躯体时隐时散,他摆弄着凝实的五指,忍不住感慨道,“都说元毓剑尊与这程姑娘天造地设,可谓良缘,没想到剑尊大人深藏在心底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你那姓丁的未婚妻啊。” 季阙之提剑的手指捏紧,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听到地面传来的怒喊。 “季阙之你疯了!你为什么不选择救程蓁蓁!” 因着洞窟的震动,前来寻找程蓁蓁的白千仪也早早到了无定窟外。她本以为季阙之绝对会在两人之中选择救下程蓁蓁,可对方的回答却全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满脸不可置信,完全没有想到季阙之竟然真的能够抛弃程蓁蓁而不顾。她提了嗓子,忍不住朝着半空吼着。 “程蓁蓁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在你心中就一直比不过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究竟有没有心!” 质问穿透云霄,就连其他的围观弟子也难掩愤怒。 “他为什置程姑娘而不理!那姓丁的究竟比程姑娘好在哪儿了!” “元毓剑尊在除魔捍卫正道上做的不错,可是这情感私德上,呵。”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将全副身心都交托给元毓剑尊,可不是就由着他这样糟践的!” 季阙之没有理会下面的熙攘,只是直视魔物:“我做好了选择,人呢?” “我可不像你们人类,说话言而无信。”魔物嘴角咧开,随手朝远方丢下一个指引石,待季阙之将指引石抓到手,它的身影早已消散在半空之中。 伴随着魔物的逃离,还有它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指引石可以指出她们的藏身方向,不过当我消散的那刻,埋在她们身边的机关就将发动,元毓剑尊,你便按着你的选择去救人吧!桀桀桀!” 季阙之不再耽搁,脚尖一蹬,体内的灵力发动到极致,眨眼便跃入洞窟,朝着“丁鸢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包括白千仪在内的几名修士只能懊恼地跺了跺脚,不过魔物吐露出的讯息,也让她们对程蓁蓁可能藏身的地点有了大致猜测,她们同样连忙慌张地朝着洞窟内奔去。 另一边。 小鸡仔神色紧张地传完那边的情况,担忧着丁鸢君会不会因为负心汉的选择而心软。 丁鸢君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他会选择我,有以下几种原因。” 她掰着手指,帮小鸡仔细细分析。 “第一,他一定会想,程蓁蓁的修为远远高出我,就算他一时间缺席,程蓁蓁也不至于立刻殒命,肯定能撑到他赶过去救人。” “第二,自然是因为他还想着与他‘深爱’的我结为道侣,并以为程蓁蓁不会因此而怪罪他。” 至于第三,自然就是狗血剧情的通用发展,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意识到他心中的“真爱”究竟是谁。 不过那边的一切早就与她无关了。 丁鸢君伸手从储物镯中掏出不久前才动用过的大刀,瞄准眼前的石壁,控制好手中力气,一刀劈下—— 山石崩碎,齑粉四溅,石壁中咕噜咕噜滚出来个人影,正是被魔物掩藏在这里的乔萦。 石壁中含有能让大乘修士昏迷的气体,也正是因为这样,被俘的她们才一直逃脱不得。 丁鸢君随手掏出一枚对症的丹药,给乔萦喂服了下去。 乔萦很快便恢复了意识。 只是她像蘑菇一般沮丧地垂着头,为自己无能到竟然还得靠师妹拯救而感到懊恼。 不过很快她便又打起精神:“师妹,我现在需要吃点吃的补充下能量!安慰我受伤的身心!” “诶?” 乔萦昂扬道:“所以我们来吃烤肉吧!” 丁鸢君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姐兴高采烈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块新鲜猪肉,一把早就削好的竹签,五彩缤纷的调料,数不清的木炭,一对打火石和一堆用以支撑的烤架。 乔萦干脆利落地架好烤架,铺炭生火,剑起肉落,同时另一只手挥动竹签,迅速将切碎的肉块串到了一起。 丁鸢君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乔萦邪魅一笑。 “师妹还在等什么?快点来吃呀!” 待到季阙之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就远远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香气。 等等,香气? 火光闪烁,缥缈烟气顺着风向飘忽而散,大块大块肥美的猪肉被串在签子上,随着火焰的炙烤,光泽越发诱人。 “滋啦”一声,是肥肉被烤得流油,一下子溅落在火焰中的声音。 乔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季阙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皆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没事?” “你竟然没事!” 来不及多做解释,季阙之转身便走。 他慌不择路,满脑杂乱,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程蓁蓁身边。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纵然是转弯之处,季阙之却也未减速半分。尖锐的石角划破衣裳,石壁磕磕撞撞,一片漆黑之中,他终于看到了跋涉峥嵘炼狱后的一点天光。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程蓁蓁。 她削瘦了许多,几日的封囚让她变得憔悴,向来爱漂亮的她失去了耀眼的光彩,绚丽的衣裙被污泥玷染,头上的珠翠不知被甩落了多少根,刺目的鲜血从她的身体中流出,晕染了一大片地面。 看来是白千仪提早一步找到了程蓁蓁,才将她救下,只是因为迟了不少,程蓁蓁身上遍布的伤痕叫人心惊。 她被白千仪珍之重之地揽在怀中,手心与白千仪和乐屹的手心相对,孜孜不倦地被传输着灵气。不大的洞窟挤满了数不清的元清宗弟子,他们都曾在程蓁蓁那里获赠过丹药,此刻正满脸忧心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听到动静,不少人纷纷抬起头来,却在看到季阙之的那瞬齐齐露出个克制的鄙薄神情来。 白千仪更是狠狠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就连一向笑眯眯的乐屹,脸上也挂上了阴沉的神色。 “是……他来了吗?”程蓁蓁虚弱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虽然没有提及姓名,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在指谁。 或许在她被魔物囚禁期间,也曾无数次在心中默默地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期望着他能尽快救到自己。 可是他终究选择了另外一名女子。 那声音中蕴含的破碎的希望,叫人听得心神崩碎,只想默默流泪。 白千仪攥紧她的手指:“是。”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伤害你如此之深,此刻你却仍惦念着他的踪迹,甚至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他的到来! 说着,她咬紧牙齿,用着哀痛的语调道:“我们是朋友吗?是朋友,你今日就好好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见他了,好不好?” 程蓁蓁因魔物重伤,此刻的白千仪根本不忍心说出“他从来没有爱过你”这种太重太伤人的话,她只能把一腔怒意压抑在心头,对着程蓁蓁放缓声音道:“若你实在舍不得,那我也求你近几日不要再见他了,只要几日就好,你再与他相处下去,只会受伤更重!” 程蓁蓁却只是倚在她的腿上缓慢摇了摇头:“有几句话,我今天是一定要对他说的。” 因着受伤,她说话已经很吃力,此刻却仍一字一顿地竭力把话讲清:“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陪他见过了天地无数风光,我们在低谷相互扶持过,也曾在巅峰携手共庆,我本以为我们之间是非彼此不可的。” “却原来我不过是个替身,是个永远比不上正主的赝品,是个彻头彻尾的腌臜货。” “我不想再这样了。”程蓁蓁透亮的眼珠蒙上了一层阴翳,变得混沌不清,“我想跟他说清楚。” 白千仪将嘴唇咬出血痕,她很想阻止程蓁蓁和季阙之的见面,最后却仍挨不过程蓁蓁的哀求,她吸了吸鼻子:“就这一次” 程蓁蓁对她露出个苍白的笑来,凄弱得像是在暴风雨中无所依着的小白花:“就这一次。” 她蝶翼般的睫羽轻垂:“以后,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 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季阙之却愣愣地伫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手脚如何安放。 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又刚做了对不起程蓁蓁的事,此刻心头只剩下一阵无措。 莹莹珠光照出一片天地,密不透风的环境中,所有人眼中的厌恶像是一把把利剑,狠狠刺中他千疮百孔的身躯。 直到程蓁蓁手臂无力地撑着地面,在白千仪的搀扶下虚弱地站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扑簌地从程蓁蓁脸颊滚落,她竭力挣开白千仪的帮扶,手指狠狠拭去嘴角的血迹,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走到季阙之身前。 季阙之尝试去扶她,却被她狠狠避开,甚至用力过大,一下子跌扑在地上。 季阙之张惶地想要将她抱起,却被她喝止在原地。 程蓁蓁手指扒住岩壁,一点点撑住自己的躯体,直到手指漫上了殷红,她也眉头未皱一分。 “季阙之,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你选择了救她,所以在你心中,她终究比我更重要,对吗?” 季阙之没有出声,可他的沉默无形中像是确认了什么。 “哈哈哈,我懂了,我知道了。”程蓁蓁仰头凄厉一笑,宛若染上了血迹的红玫瑰,妖冶而又破碎。 她猛地拔出身上的长剑,朝着他的腰腹刺去,纵然是这种时候,她也舍不得让他毙命。 她只是目光死死逼视着面前这个她曾深爱的男人:“从今以后,我们情断义绝!” “再也不要相见!” 此刻,另一边。 吃完烤肉、收拾完余火的丁鸢君和乔萦,再次踏上了返航的旅程。 听完小鸡仔的转述,丁鸢君百无聊赖地挥着根从地上捡来的树枝条,发表着对那边欲生欲死情节的点评:“是的,正常情况下,决裂以后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追妻火葬场了。” “咦,师妹,什么……是‘追妻火葬场’?”乔萦歪着头,一脸不解,“是有个人叫火葬场吗?好奇怪的名字呀!” 幽静的甬道里,丁鸢君和乔萦结伴而行,不同于程蓁蓁身边众星拱绕的情况,这里只有她们孤零零的两个人,啊不,再加上一个小鸡仔。 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到她丁鸢君的人缘有多差了,二选一,所有人都在惦记挂念着程蓁蓁的安危,一溜烟地跑去了那边。 “追妻火葬场啊,大概就是某人为了追求自己的妻子,把无关人都搞去火葬吧。” 丁鸢君一边回答着乔萦的疑问,一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风云渐起,纵然她对记载自己愉快回忆的潼临峰再多怀念,大概也要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第26章 程蓁蓁和元毓剑尊决裂了! “怎么可能?”有人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就算修仙界的天塌下来,我都不信程姑娘能狠下心来与季阙之决裂!” “这消息可是纵横小报这期的头栏!”有人将手中的小报甩得哗哗作响,“我也找身在元清宗的友人确认过了,千真万确呐!” 有人不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坚持了几百多年的程姑娘猝然放弃呢?” “听说,是在程蓁蓁生死垂危的危急关头,元毓剑尊弃她不顾,反而选择了救另外一名女子!” “难怪难怪,放弃了这样好的一位姑娘,元毓剑尊以后可有得后悔了!” 类似的讨论在修仙界中此起彼伏,随着这条消息愈演愈烈,不少人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毕竟谁都知道程蓁蓁是修仙界唯一的炼丹师,而她又因着对季阙之情根深种的缘故,一直眼巴巴地留在元清宗,如今她与季阙之决裂,那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们有机会能把这位炼丹大师挖到手了? 只是望眼欲穿的几大宗门还没来得及下手,又一条震惊整个修仙界的讯息流传开来。 程蓁蓁竟然是元清宗掌门许蔚流落在外的女儿?! 昔日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下子有了大能靠山,几条消息波折起伏,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几大宗门的掌门宗主更是欲哭无泪,只得绝了再挖墙角的心思。 元清宗,主峰。 雕栏玉砌,琉璃宫瓦,檐角飞举。 被褥是用月晕金线精心缝制成的云锦,梳妆台上摆满了数不胜数的珠玉宝匣,用以照明的烛灯更是早已失传、万年不灭的琥珀鲛灯,仅仅是粗略扫过这些摆置,就足以想象出里面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饱受珍爱的女娇娘。 云锦被搭落在身上,程蓁蓁只着一袭白色里衣,楚楚慵懒地半依在身后的鹤羽靠枕之上,眉头是久久未平地蹙着,我见犹怜。 “蓁蓁,你这些日子可有感觉好些?”白千仪坐在床边的方凳上,目露关切。 “谢谢白姐姐,我……尚好。”程蓁蓁白齿咬着娇嫩的红唇,视线躲避地垂落,随意投向地面。 掳走程蓁蓁的魔物手段狠厉,她们几个人又赶到得太迟,纵然程蓁蓁经受了许蔚传送的灵力,还吃了不少用以治疗的丹药,身体却还是落下了后遗症,每隔一段时日,身体就会虚弱得难以动用体内灵力,只能当个废人。 那样一个灵心慧性,倔强勇敢的女子,如今却只能落得个辜负天赋、虚弱不堪的下场。 白千仪痛恨地咬咬牙,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我真想不到,蓁蓁你竟然会是掌门失落在外的女儿!”白千仪眼中闪过惊叹,嘴角动人地弯起,“这下子,我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程蓁蓁凭着唯一炼丹师的身份,在修仙界饱受尊敬,但仍有不少得不到赐药的修士眼酸,三番五次地拿程蓁蓁凡间孤女的身份说事,如今程蓁蓁竟然是堂堂掌门的独女,这怎能不让人扬眉吐气! 想到这里,白千仪嘴角一瞥:“比起那个父亲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贪生怕死,还是个亡故的上任峰主的丁鸢君,蓁蓁你才是那该受全宗宠爱的天之骄女!” 她忿忿不平道:“选择那样一个拙劣的人当道侣,迟早有他后悔的!” “白姐姐。”程蓁蓁摇了摇头,“莫要再提他了。” “纵然是与他相关的一丝一毫,我都不想再听到。” “就该这样!”白千仪猛地一握拳,目露赞许,随即想到是自己率先提及那个人,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下。 不过。 白千仪温和地握着程蓁蓁的手掌,给予她安慰,内心却想起了近日听到的流言。 季阙之,他似乎的确后悔了。 …… 向来日光灿烂的潼临峰,这几日不知怎的竟蒙上了一层乌云,不见落雨,也不见云朵消散,连日的阴霾,叫人心情也忍不住低落起来。 潼临峰后山。 季阙之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鸿瀛剑,眼前的清泉瀑布哗哗作响,俄而撞击在半山腰的巨石上,溅起万般雨花,水雾蒙蒙。 他提起鸿瀛剑,第无数次熟稔地按照剑法挥动起来。 出剑似雷霆,剑势如游龙,收剑万籁寂。天地扰动,瀑布因怯懦停止了倾流,鸟虫因惊惧停止了嗡鸣,就连缠绵不撤的阴云似乎都要被劈开一道口子。 一套剑招下来,季阙之心烦意乱地喘着气。 至情至性,他明明做到了,为何还是不见灵气海的分毫增长! 他到底哪点做的不对?! 从始至终,他一直坚定地选择着丁鸢君,选择着他的初心,纵然他渐渐发现幼时青梅竹马的一切美好在这里不过是虚伪空谈,只会给他带来所有人的看不起和嘲笑,可是他一直没有变过。 苍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他只是想杀死所有魔物,只不过是想成为这天地最强而已。 双眸因为激动漫起殷红血丝,分别时程蓁蓁的绝情像是利针一根又一根插入他的心脏。 程蓁蓁无论如何都是最与他相配的,不是吗? 整座元清宗,整个修仙界,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丁鸢君带他渡过最孤立无援的幼时,程蓁蓁给过他几百年间无微不至的陪伴。 丁鸢君不过是个刚配得上成为内门弟子的金丹期,程蓁蓁却早已是可以成为元清宗峰主的大乘期。 丁鸢君是前任潼临峰主的女儿,程蓁蓁亦是现任掌门之女。 丁鸢君天真无知地追求着自己的爱好,程蓁蓁却可以凭借一手炼丹术调动修仙界全部修士。 或许,他早就该去尝试另一个选择。 “季峰主,你很让我失望。”须发皆白的男人两手背在身后,顷刻踏空而来。 季阙之目光一凝,紧紧盯着来人。 许蔚轻轻点地,他捋着飘飘胡须,摇了摇头:“我以为,从三百年前你做下第一个选择开始,就该知道你正确的路线到底该如何去走,没想到你还是幼稚地相信着那至情至性的心法。” 季阙之没有理会许蔚的多言,他只是沉思良久、苦苦抉择着。 终于,他坚定抬头:“我想挽回程蓁蓁。” 他确实错了,放着那样一个用心对待自己的人不去珍惜,反而一直对她施加心灵上的伤害。 只是,他又该如何去做? 许蔚欣慰点了点头,点评道:“你最先要做的,不该是让你心中的那位白月光,率先给我受到伤害的女儿道个歉吗?” 元清宗,一个用于众修士调理休憩的修行室内。 “你们听说了吗,自从伤害程蓁蓁后,元毓剑尊终于后悔了?”收完最后一招,有修士忍不住问道。 “早该如此了!也不知那丁鸢君究竟有什么魅力,迷惑了元毓剑尊那么久!只是他醒悟得太晚了!程姑娘被伤的如此之深,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有人深深感叹。 “听说元毓剑尊打算做的第一步,就是把丁鸢君压去道歉呢!” “是啊,程蓁蓁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竟然是丁鸢君的替身,这叫人如何能忍?先把丁鸢君压到程蓁蓁面前道歉,既可以让丁鸢君颜面尽失,挽回程蓁蓁的尊严,又可以向程蓁蓁表明自己心中早就没有了丁鸢君,不愧是一条妙计!”有人拍手称赞。 “而且啊,听说今天季阙之就要迈出这挽回程蓁蓁的第一步哩!”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潼临峰,不少喜好凑乐子的修士都忍不住站起来,立刻朝着潼临峰御剑而去! …… 丁鸢君打算离开元清宗了。 经典的追妻火葬场剧情即将拉开帷幕,亲眼见证渣男的各种追妻行为,大概她只会觉得伤眼睛。 更何况,纵然她不像那些套路中的恶毒女配一样,对程蓁蓁做过什么恶毒邪恶的事,但谁说得准自己这个“白月光”会不会被搅进其中,承担什么被虐身虐心剧情呢? 只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过去的潼临峰。 她浑身未拿一物,只储物镯中装满了昔日丁千砚疼爱女儿的见证,一点点走过整座潼临峰,与峰上的一草一木道别。 屋舍前重新种下的灵植才刚刚冒芽,一片翠绿绿的嫩叶恍若象征着新生,见她过来,讨好地紧贴着她的手心,只是她好像再没了采摘的机会。 远处有着一座小乐园,是曾经的丁千砚特意跑到凡间学来了秋千的做法,亲自为她搭建了一架。叠满了鲜花的秋千被丁千砚施着仙法推起,可以荡到云端,伸手触及到星星。 稚年铜铃一般的笑声在耳畔如风消散,那是再也回不去的、被人珍爱着的童年。 := 她最后又来到了潼临峰的正堂。 土豪又荒诞的摆置,是她无论提出多么不合理要求,丁千砚都会一口应下的纵容。 是时候该走了,她想。 “丁姑娘。” 一声冰冷的叫喊将她从回忆中唤回。 丁鸢君抬眸,这才发现正堂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群人,此刻正面色不善地注视着她。 白千仪、乐屹、郑天伟……无数的峰主、长老、弟子聚集在小小的一间正堂。 以及。 季阙之。 第27章 这般盛大而恢弘的派头,丁鸢君第一时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目标竟是自己。 有些遗憾自己记忆中的最后一面会夹杂上这些无关人等,她轻轻叹了口气,就要转身离去。 “留步。”一把剑骤然横在丁鸢君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丁鸢君抬眸,看向挡路者手中的剑:“这是何意?” 挡路者是白千仪的亲传弟子,他狠狠瞪了丁鸢君一眼,咬牙切齿道:“身为季阙之和程蓁蓁之间爱情的阻碍者,如今他们终于如你所愿决裂,这下你满意了吧!” 丁鸢君:? 他们决裂关自己何事?她巴不得渣男和小三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别来碍她的事。 丁鸢君心口一紧,若有所悟,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直觉在耳边发出警示,她骤然意识到,这些人今天全都聚集在这里,似乎正是为她而来? “丁姑娘要去哪里?”白千仪从她背后缓步而来,只是对视间,能明显看到她眼中赤裸裸的不善。 丁鸢君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离去的打算:“自然是累了回房间休息啊,怎么,白峰主对我房间的布置感兴趣?” 谁对你的房间感兴趣! 白千仪被丁鸢君如此自然又挑不出错的回答狠狠噎了一下,心头忍不住一堵,不过想起接下来马上要发生的画面,她畅快而得意地笑了笑,朝旁边让开半个身子,留下给季阙之的发挥空间。 堆砌在面前的一道道月白人影一齐避开,露出被围拱在正中的季阙之的身影。 乌发被玉冠齐整束起,月白道袍不见分毫褶皱,周身一股强势与破碎杂糅的气息,丁鸢君对上了不远处季阙之的眸光,他眼中掩饰不掉的疲惫和憔悴,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开口,内容也果然没让她的恶寒失望。 “丁鸢君,程蓁蓁今日抑郁难平,她需要你一个道歉。” 平铺直叙而又强硬的语气,让丁鸢君一阵莫名。 好吧,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男主追妻火葬场开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无辜白月光。 只是,她凭什么要道歉? 她行的正,坐得端,是季阙之在明明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却仍耐不住寂寞,留下了替身,是程蓁蓁在明知道季阙之尚有婚契的存在下,却依旧不愿放手,与他纠缠不清,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恶心作呕,与她何干? 只是所有人在听完季阙之逼迫的话后,却都满意地连连点头。 “这下子程姑娘应该能开心不少了!” “终于能帮程姑娘出口恶气了!” “真希望听完道歉的程姑娘能够心情舒畅,快些好起来啊!” “……” 就好像,让她道歉,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般。 她静静看着那些人或嗔或怒的正义面庞,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诞而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 “你们明明知道我与季阙之有着早早定下的婚契,为何却还在四处鼓吹着他与程蓁蓁在一起?” “你们从来就没有一点的羞愧吗?” 白千仪翻了个白眼,丝毫见不到一点对支持毁坏契约愧疚:“你那婚契不过是上任峰主对季阙之的强行要求,是他无法抵抗之下才应下的,你还真以为他对你有什么情谊?” 一些内门弟子跟着指指点点:“这就嫉妒起程姑娘来了?她比你好上一万倍,季阙之可是我们元清宗的最强者,自然值得最好的女子与他相配!” 一旁的南佼也忍不住插嘴:“因为你根本不配!程蓁蓁陪着师尊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对师尊那样深情,你却只能自私地给师尊拖后腿!你能列举出你对师尊做过的益事吗?” 做过的益事? 丁鸢君忍不住想笑。 她曾将自己置于死境,拼尽一切救过季阙之的命。 面对丁鸢君的回复,南佼有些张口结舌,白千仪却很快替她顶上:“那又如何?能发挥你那金丹期的余热帮助季峰主,是你的荣幸!” “更何况,谁知道你救人的时候是不是自卑于自己的修为,打算用救命之恩裹挟,把季峰主紧紧绑到你这条破船上呢!” 曾经的一腔赤诚,被视作一场满怀恶意的算计。 这样啊。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些人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明明是一场与他们毫无关系的私人情感纠葛,明明他人的爱憎全无他们插手的权利,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疯狂地参与其中,不管不顾地狂烈支持着程蓁蓁。 不是因为*在可怜着一个痴情女子,也不是感动于程季之间的情真意切。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程蓁蓁她足够强,有着强到即将突破渡劫的实力,而她炼出的丹药,亦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变强,带着整个宗门走向强盛。 为此,他们可以将曾经的婚契视作逼迫,将昔日的救命之恩视作挟恩图报,一片虚伪的坦荡荡。 她懵懵懂懂穿越于此,因着残酷的弱肉强食心生阴影,怯懦地龟缩一处,她一直以为,是她自己的心性不够强大。 而今,她终于彻底知道自己为何一直难以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因。 “这是不对的。”丁鸢君抬头,通透锐利地目光不顾威压地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任何人不经意间对上她的眸子,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就像是在被参透一切大道的神明审阅,压在心底的腐烂污泥第一次被赤裸裸地挖出,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令人作呕的腐臭心思头一次被人光明正大地指了出来。 她说:“只由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是不对的。” 因为足够强,所以可以肆意虐杀败者,让魏叔惨死演武台,因为追求着强者,所以可以漠视契约道德人伦,视所有为一纸空谈。 可是她曾经生活在那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实力不是欺凌别人的助力,有太多比实力要重要的地方,德善,护佑,扶持……她见过那样美好光明的世界。 她不相信现在这样的道是正确的,她不认可残酷自私的修士可堪为仙。 孑孓千百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修仙的初心。 所以—— 所有人就见到那位姿容狼狈的姑娘,她站直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让所有人都心头鼓噪的讽笑。 “我要证明这一点,证明这个世界的错误。” 积聚在潼临峰多日的乌云越聚越浓,大风平地而起,而后,惊雷震震! 点点金光从乌云中跃下,在空气中跃动漂浮,然而却转瞬冲入丁鸢君的身躯,气势层层叠叠,愈拍愈浓,一道雷闪劈亮了正堂大半,照映出所有人惊诧不已的双眸! 丁鸢君周身卷起细小风旋,那道横亘于金丹元婴之间,叫人头疼个几百年的阶级分割,像是折断一根枯黄焦脆的草茎般,瞬间破碎! 眨眼之间,她已是元婴修士! “怎么可能?她为什么会从金丹初期,一下子飞跃到了元婴初期!那可是整整三个小境界的修为啊!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是在隐藏吧!她一定早就达到了金丹期,却一直装作还未曾晋升!在这里装神弄鬼!” 有的弟子张惶而不可置信:“没有吸收灵气,没有打坐修炼,修为却骤然飞起直上,这是魔物才能做到的吧?这一定是魔物吧!” 原本咄咄逼人的正堂内顿时一片杂乱,眨眼间飞跃三个小境界的奇迹让所有人心神恍惚。 以往也不是有人能做到快速晋级,可前年来天赋最强的季阙之想要做到这点,至少也要耗上个几十年,如今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莫非,这是天道的肯定? 莫非,他们错了? 所有人惴惴不安,心中一句一句否定着,满脸心慌意乱,全无了看热闹的心思。 一侧旁观了一切的乐屹面色沉下,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元清宗的一切都不容置喙! 修士与天争斗,天地资源有限,为了变强,本就应该不择手段! 丁鸢君说他们是错的?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忽视掉心中那抹因丁鸢君感悟后修为骤升的不安,乐屹眯了眯眼睛,转而朝身旁的人提点道:“季峰主,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初衷。” 他们本就定好,若是丁鸢君不同意主动前去道歉,他们就亲自压着她去。 不管如何,程蓁蓁因季阙之和丁鸢君而生气怨,无论是逼迫丁鸢君还是季阙之,好好安抚好她,以后才能得到更多的灵丹! …… 丁鸢君盘算着在场的所有人,脑速动的飞快。 在场渡劫期大能有着四位,修为远超于她者更是不计其数,想要穿过这些人的阻拦成功离开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她必须离开,她刚刚找到自己的求证之道,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折陨在这里! “亲爱的少女啊~你是否还在苦恼于负心汉弃你而去,而你手无缚鸡之力,万般想报复而不能?不用忧愁,不用烦恼,快来与小爷我签订本命契约吧!你捅人的梦想将会立刻实现!” 丁鸢君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虚影。 鹅黄黄,毛茸茸的一团,带着挥之不去的傲气和臭屁。 是小鸡仔。 她没有想到鸿瀛剑灵会在这个时候钻出来。 在她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前,在她彻彻底底地孤立无援之时,唯有小鸡仔一直义愤填膺地叫喊着她受到的不平,试图带她去讨一个公道。 只是。 剑的使用,全在人。她通刀不通剑,技法全无,修为在面前的这群人中,也不过是个几欲垫底的元婴,纵然有神剑加持,她好像也是在做螳臂当车的无用功。 小鸡仔看穿了她的想法,它双手抱臂,面露不满:“小爷我觉得,你有点太小瞧我了!” “我可不是一般的剑!信我,小爷我绝对保你今日不伤分毫!” 也对,前后已无出路,就这样轻狂一番又何妨? 她侧头一笑,轻声说道。 “好呀。” 第28章 季阙之定定看着伫立在门侧的丁鸢君。 他总觉得,她与自己记忆中的印象全然不同了。 记忆中的她,永远带着俏皮的笑,报之世界以最大的善意,纵然被人误解,也只是默默消化,让自己变得更好。 而今,她一身冷峭,圆睁的双眸像是生了一团不熄的烈火,整个人恍若传说中的神兽一般,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她变得陌生了。 强烈的心悸在胸口疯狂叫嚣,一种失去了什么的预感在脑中急促地警报着。 三百年前的那些回忆在脑中打着转,他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初遇时,他被欺辱得一身血污,张扬的大小姐眼中却带着他从未在修仙界见到过的友善,薄弱却又暖和脊背将他背在身后,一点点把他拖到了师尊面前。 他想起每次从演武台上下来,都能第一眼看到她吐得昏天黑地的身影,她却一抹嘴,担忧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昂扬地说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能够让修仙界再无伤病的大能。 他想起她淡然地漠视着所有修士对修为的狂热,歪着头说金丹修为就足够用啦,还畅想了许多她寿命不足比他早夭的情况,扑在他怀里安慰他不要因为将来她的离去而难过。 他想起她坚韧地陪他一起执行宗门任务,纵然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得要死,却也始终不愿离去,念念有词地说着就算他们其中有人不幸被俘,她还能赶紧跑回去搬救兵。 …… 但他没有错。 元清宗峰主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的助力,是整座宗门所有弟子的人心向背,而不是那些简陋的情情爱爱,不是一个连内门弟子都打不过的耻辱。 程蓁蓁的印象在脑中逐渐清晰,不就是道侣之间的陪伴吗,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可以的。 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管怎样,讨得程蓁蓁欢心,获取她的原谅,是他目前最首要要做的事情。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信念逐渐坚定,季阙之右手落到腰间的鸿瀛剑剑柄之上,转瞬却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向来如指臂使的鸿瀛剑,竟好像突然间不听自己的掌控了?! 就在季阙之思绪纷飞的间隙,围观的修士中亦有人提早一步发现了异样,他吃惊地指着丁鸢君所在的方向,言语间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那、那是什么!” 众人视线闻声而去,只见丁鸢君面前平地自生了一团火焰,火焰闪烁在阴雨天的室内,明亮比及暗夜启明星,见众人看来,原本不过是拳头大的小小一团,眨眼间却如昙花盛开,爆出万丈波涛! 比之闪电还耀眼,比之钻石还绚丽,比之烈日还灼热,比之鲜血还瑰红。 空气因灼烧劈啪作响,眼前一片红茫,就连大乘修士额头的汗珠都不间断似雨,唯有所有人视线正中的丁鸢君仍处在熊熊烈火的包围之下,猖狂的火舌不曾舔舐一毫衣角,叫人欲生欲死的灼热不曾沁入分毫。 “需要些什么仪式吗?”丁鸢君掏出匕首割开手指,殷红的血珠如玫瑰般妖艳。 在她面前,鹅黄的小鸡仔已经成了团绯红的火球,看不出本来的面容。 “不用不用,你提供鲜血,小爷我只管负责接收就好。”纵然不见样貌,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 带着琥珀光泽的血珠滴入面前火团,眨眼间便消失殆尽,面前的火团好似浮现出一个凤凰的图纹,虚浮的浅色图纹被外圈逐渐沁入,直至染作深红。 图纹被重新吞进火团,焰火一阵波动,像是被飓风卷起的海浪,滔天烈火迷了视线,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在逐渐拉长。 黑靴踏地,红色的猎猎外袍像是披了一团烈火,一头夹杂着红丝的墨发,被他潦草地用一根红色绸带不羁束起,眼眸深邃,眉梢微挑,唇形微微上翘,侧脸棱角分明,带着昂扬的少年意气。 他身躯朝丁鸢君半弯,指尖一个响指,一小团火苗在他指尖熠熠生姿。 他咧起嘴角,露出两个小巧虎牙:“请允许小爷我自我介绍一下,鸿瀛剑灵,昔日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朱夙。” 过了一会:“帅吧?” …… 确实很帅很酷炫。 丁鸢君沉默良久,不想回答这个自卖自夸的问题,她抬头:“所以,小鸡仔呢?” 朱夙一秒原形毕露:“都说了多少遍了!小爷我是凤凰!凤凰!” 抗议完毕,朱夙才解释道:“小爷我本来就能化作人形,先前只是因为灵力不够才勉强以凤凰幼时形象现身,现在才是我的本来形态!” 可是鸿瀛剑灵前不久才耗光过一次灵力,这么短的时间,灵力应该难以积蓄够,莫非这就是本命契约的力量? 不过现在并不是该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朱夙眼睛微眯,嘴角勾起,眺望着季阙之所在的方向,十分感慨:“啊,又到了多年一度的弑主时刻了!” 嗯?为什么听你的语气,好像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朱夙点点头:“是的,小爷我大概杀死过三届鸿瀛剑主。” 他掰着手指,一点点给丁鸢君讲述自己曾经的经历:“鸿瀛剑第一任主人,是个专门抓小孩用以修炼的邪修,这能忍?所以我把他捅死了。” “鸿瀛剑第二任主人,是个表面伪善,实则打家劫舍的散修,这能忍?因此我又把他捅死了。” “鸿瀛剑第三任主人,是个追求修行,最后走火入魔大杀四方的正道骄子,这能忍?所以我还是把他捅死了。” 朱夙最后自豪总结:“小爷我可是凤凰!见不得一点阴邪的存在!这种人怎堪为剑主!” “包括季阙之这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所以!”朱夙猛地把脸凑到丁鸢君面前,哀声控诉道,“你该知道小爷我几次劝你捅了季阙之,你都不同意,那时我的心情该有多痛苦了吧!” 丁鸢君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深思道:“不过,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朱夙脖子一扬:“放心,有小爷呢!多大的修为差距都不再话下!” “首先,你需要一点信心。” 朱夙一个响指,整张大脸瞬间凑到丁鸢君眼前:“怎样?有小爷我这样帅的人支持你,是不是信心十足!” ……我谢谢你啊。 “其次,你需要充沛的体力。” 朱夙轻轻挥手,两团火焰顿时化作神话传说中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将丁鸢君轻轻托起。 “最后,你需要一把武器。” 朱夙长袖一招,瞬间传来一声清悦地铮鸣,鸿瀛剑在季阙之的惊诧中眨眼出鞘,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落入丁鸢君的手中,霎时引来一片喧哗! “为什么,为什么神剑竟然会飞到丁鸢君的手边!” “那不是季阙之的本命剑吗!丁鸢君究竟使了什么龌龊手法,才把鸿瀛剑搞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一定是欺骗了无知的鸿瀛剑灵!” 所有人纷纷回想起了宗内大比的那天,同样是鸿瀛剑主动出鞘,义无反顾地飞到了丁鸢君身边,带着一身血迹的她耀眼退场。那时他们只以为剑动是季阙之自己的意思,然而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却是鸿瀛剑早就在不知何时乖乖听了丁鸢君的话! 朱夙轻轻点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保你成功!” 周遭纷纷扰扰,最后只剩下朱夙的耳语,丁鸢君坚定地握住了飞来的鸿瀛剑剑柄。 她抬眸看向季阙之。 曾经好感过,也曾想过共度余生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不堪模样,她本该一腔不平,满心痛恶,只是今日所悟,早已让她抛却爱恨。 她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曾经的欺辱总该有个结果,就这样,与过去做个了断! 她不怎么会用剑,出招时也没有太多的繁复招式,她只是盯紧了他的胸口,剑尖对准直刺而去! 谁都没有想到丁鸢君的挥剑的对象会是季阙之。 纵然大家惊诧于鸿瀛剑竟然会听丁鸢君的话,可那点讶异很快就变成了讥讽。 若丁鸢君是个渡劫期修士,鸿瀛剑在手,就算掌门许蔚今日在此也得头疼个八分。可她只不过刚刚元婴。 她能发挥得出神剑一分的神力吗! 更何况她还把季阙之选做了对手,这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众人嘴角勾起个不屑地笑,毫无期待地等着这场交锋的落幕。 直面丁鸢君攻击的季阙之纵然满脸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了应对。 他随手从储物戒中掏出另一把灵剑来,这是他先前额外准备的备用剑。 此剑虽不如鸿瀛,但在整个修仙界也是被现世渡劫大能争抢,名号数一数二的灵剑。 毕竟鸿瀛剑未曾与他签订本命契约,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他总好应对一二。 只是他从未预想过这种意外,竟会是昔日的青梅未婚妻持着叛变的鸿瀛,对他拔剑相向。 来不及多想,眨眼间,丁鸢君便已近在眼前,季阙之目光一凝,他不想大伤她,只是提剑去挡。 几近飞升的渡劫期修为应付下元婴修士刺来的一剑,纵然有神剑加持,那也是不在话下的区区小问题。 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包括季阙之。 随后,所有人便愕然地看着季阙之附着了灵力的灵剑在抵挡之间,只一个交锋接触,便瞬息崩裂! 季阙之瞳孔骤缩!如此短的距离他已经来不及再变招,只能连连掐诀,加满了周身防御。 鸿瀛剑是堪比他本命剑的存在,没有人比他对鸿瀛剑的了解更深,他施加出的防御,纵然是他自己亲自提剑来刺,也需要几息才能破解,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变招了。 可是他忘了一点,鸿瀛剑的剑灵,是比他还要熟悉鸿瀛剑的存在。 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防御像是层一捅就破的脆皮,在季阙之惊惶骇然的目光中,被鸿瀛剑轻松破开。 最后一刻降临的时候,季阙之不知怎的,看了眼丁鸢君的眼睛。 那里面再没了对他的丝毫情绪,爱也无,恨也无。 季阙之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随后鸿瀛剑刺入□□,鲜血霎时如奔腾的长河般喷涌而出!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场面。 平滑的石制地板上积蓄了一滩粘稠的血泊,那是修士之血,滴滴饱含灵力,蕴藏着修士真气。 视线朝上,刺完一剑的丁鸢君已经将鸿瀛剑拔了出来,她目无怜悯,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身后的季阙之尤不可置信地盯着身上的创口,他伸出手想去挽留,可精血大失的他已经全无了动上一动的力气。 “且慢!” 一声厉呵将所有人从恍惚中唤回,乐屹嘴角下拉,半笑不笑地看着欲要离去的背影。 “丁鸢君,捅了人就走,元清宗有允许你离开吗!” 是的,事情衍变到现在这样,已经到了无法轻易收场的地步。 原本,丁鸢君只需要听他们的要求,让程蓁蓁心悦几分,便可各方无事,一切安好。 如今,丁鸢君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违抗宗内峰主的命令,反而还刺伤了一峰之主,这已经是在举着鞋往元清宗的脸面上踩了。 堂堂修仙界四大宗门之一,如今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搅腾得大乱,他们若是不拿出些手段惩处,这事传出去可是要被其他几个竞争对手宗门嘲笑的! 如今的丁鸢君若被捉住,不仅要老老实实跑去向程蓁蓁乞怜,还得被关到戒律堂享受几番酷刑,不扒下层皮不算完。 所以说,人啊,何必这么刚呢? 季阙之若有所感,早早料到丁鸢君的下场,他虚弱地倚靠在椅子之上,眉头紧锁:“不要伤她。” “季峰主何时这样心软了?”乐屹瞥去一眼,“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不过看在你关照的份上,我会尽可能留手的。” 乐屹趿着步子,一步一步施加着压力,缓缓到了丁鸢君近前。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呦,胖子,何必这么生气嘛!” 众人循声而望,就见大堂正中一红衣男子慵懒地靠在火球之上,他见众人望来,还淡然自若地挥了挥手。 众人提防地看着异象正中的男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他是谁?为何我先前从未见过?” “感受不到分毫的灵气波动,像是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 “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中,却能不惊动任何人突然出现,总觉得他并非常人!” “在这种时候出现,他是丁鸢君的同伙?” 乐屹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的。 他忍住自己被唤胖子的怒火,轻蔑地瞥了眼一旁的朱夙,语气中全是看不起:“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身上一丝灵气波动也无,你以为他弱得能够保得下你?” 凭空而生的火苗骤然朝乐屹一个扑脸,乐屹心头一紧,猛然后撤几步,可头上的长发却已经沾染了一点火星,无需风势,便瞬间蔓延到整头黑发,好在乐屹反应迅疾,立刻将头发从根部削断,这才免了烈火烧身的下场。 望着乐屹头上那好似狗啃一般的发型,朱夙满脸不耐:“不过嘴上吹得厉害而已,叽叽歪歪,烦死小爷了!” “你!”乐屹摸着凹凸不平的斑驳发尾,一脸肉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却不得不去毁损,怎一个怒字了得! 乐屹咬牙切齿,再也忍耐不得,就要动手! 大堂正中的朱夙从火球上一跃而下,轻巧地降落在地面,熊熊烈焰化作透明屏障,将丁鸢君与他包裹其中,旁人轻易靠近不得半分。 朱夙朝丁鸢君侧眸,带着傲意遗憾道:“负心汉带你捅了,本该就这样离开的。” “只是这里这些人的嘴脸实在叫人恶心,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天,叫我积攒了这么多怨气,总得让小爷我先好好发泄一番!” 丁鸢君有些担忧,毕竟在场还有三位渡劫大能:“不会有问题吧?” 朱夙朝她自信一笑:“莫要小瞧了小爷!” 他左右活动了下手腕,转身看向满身戒备的众人,叹惋地摇了摇头:“啧啧啧,看你们一群人沐猴而冠地用着一嘴歪理指指点点,小爷我真的要被气死了好嘛!” “如今终于能好好发泄一场,小爷我都要憋死了!” 一旁的丁鸢君忍不住侧目。 啊,他想用的成语好像是冠冕堂皇来着。 不过没事,总之都是贬义词。 “接下来,就该是小爷我发挥的时刻了!” 话音一落,乐屹早已攻至身前! 朱夙轻蔑一笑,两指轻松一点,灼热的高温立刻将乐屹手中之剑化作铁水! 第29章 “你看了最新一期的纵横小报了吗?” 近日,众修士凡是出门执行宗门任务者,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互相询问修行进度这种类似“你吃了吗”的问话,而是纷纷询问起对方有没有关注纵横小报上的最新重磅消息。 自从上期程蓁蓁与季阙之决裂的报道起,所有修士的目光便再次聚焦到这对关注了多年的恋人身上,迫切地关注着这对有情人的结局。 纵横小报的主笔也的确没让他们失望,短短几天,一条夺人眼球的讯息便再次横空出世! #元毓剑尊跳崖重伤,目的竟是挽回昔日恋人?# 短短一个标题,喂饱了大家的胃口,小报的销量顿时连翻了好几番,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把小报买到手中,赶忙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我就说嘛!这元毓剑尊先前对程姑娘如此无情,定是要遭到报复的,你看,这不报应来了?”一修士合起刚刚阅览完毕的小报,十分感慨。 “程姑娘就该好好磨磨这元毓剑尊,让他知道女人的心是不能轻易被伤害的!”一女修连连点头,给程蓁蓁投了支持票。 “我看这报上说,那天的元毓剑尊紧紧扯着程姑娘的袖子不放,求她再多看自己一眼,只是程蓁蓁坚决没有回头,他才直接卸去大半灵力从高崖一跃而下,试图用自己的重伤换来程姑娘的注视。这般深情,真叫人感动。” 不过很显然,纵然元毓剑尊采用了自虐以证真心的跳崖方式,心灰意冷的程蓁蓁也没有丝毫回心转意的意思。 也有人压低了声音,寻找着其中的漏洞:“我听元清宗内熟人说,元毓剑尊的重伤分明是伤到了胸口!跳崖能造成这种伤害?总觉得还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内情!” “莫不是是跳崖的时候,被半空中横出来的树枝捅伤了?” “不清楚,我只知道元清宗现在格外戒严,我那熟人还被下了言语禁制,只是我们关系实在好,在我万般恳求下,他才与我透露几句不紧要的消息。” “说起元清宗的戒严,我也感受到了!不仅非元清宗弟子不得靠近十里以内,我还看到一群又一群的修士面容严肃地鱼贯而出,像是要去追什么人!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惹得四大宗门之一的元清宗如此大动干戈,总不能是被什么厉害魔物偷偷潜入进去了吧?” “……” 或心中大爽,或愤懑得以平复,或好奇心被勾起。 众修士看得十分满足,同时摩拳擦掌,对抢到下期小报跃跃欲试,迫切地希望着能看到元毓剑尊挽回程蓁蓁的新方式。 繁华仙市,一处用以休憩的道馆中。 “大消息!惊天大消息!”一名修士挥舞着手中最新一期的纵横小报,像是蓄势待发的捕食野兽般猛地冲了进来。 “葛四,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另一名修士被葛四惊得皱了下眉,他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棵据说能扩充筋脉的药草。 他最近灵气吸收堵塞,迫切地想要寻到可以扩充筋脉的丹药,可惜程蓁蓁伤重,多日不曾开炉炼丹,导致他求助无门,最后只能勉强生吞草药这种原始品。 他一口咬下一片叶子,在口中仔细咀嚼,缓缓进食着。 同时,勉强抽出几分空隙,敷衍道:“不就是元毓剑尊为了挽回程蓁蓁又想出了什么催人泪下的新方式?我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 “你不懂!”葛四猛地一拍桌子,他深吸一口气,把这个让他如此激动的消息大声叫嚷出来。 ——“元毓剑尊的本命剑灵带着剑尊的青梅未婚妻私奔啦!” 吃了一半的药草骤然被卡在喉咙正中,那修士被呛的连连咳嗽,直到猛然给了自己后背一掌,才算把罪魁祸首逼了出来。 他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对情情爱爱没一点兴趣”,甚至顾不上惋惜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药草,当即就抢过葛四手中的小报,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 直到看完了全部消息,他才恍恍惚惚地跌落回座椅上。 说起来,他也算修仙界难得有点良心的人,纵然那么多修士翘首以盼着元毓剑尊和程蓁蓁能早日在一起,却只有他还记得元毓剑尊尚有着婚约在身。 也因此,面对这条搅动修仙界的娱乐八卦,他一直是抱着轻视态度的。 前几日爆火的元毓剑尊追妻火葬场行为,他也有所耳闻,那时候他还忍不住想着,元毓剑尊的未婚妻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没想到对方一直默默无闻,可一有声响,就直接不甘示弱来了个大的? 元毓剑尊的本命剑,还具有剑灵,谁都知道那只有一把,就是修仙界无数大能厮杀想要抢到手的举世神剑鸿瀛剑! 你不顾婚约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我直接撬了你的得力助手本命剑,还跟他玩起了私奔,看谁面子最难堪! 妙极!妙极!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修仙界的各个大小角落中,不同的是,许多没良心的修士都对丁鸢君此举进行了道德批判。 只是说归说,私奔这种隐晦话题向来最能抓紧大家眼球,纵然不少修士口口声声嚷着支持程蓁蓁,可心中早就被这私奔一词挠得痒痒的, 不少修士更是好奇心大起,迫不及待地跑到纵横小报兜售处,却只是遗憾地得到一句—— 小报卖脱销了?! …… 在元毓剑尊的爱恨情仇绯闻传遍整个修仙界的时候,青炎宗掌门的再次裸奔事件,自然在所有修士的关注中,也就变的无足轻重起来。 “师尊,我回来了。”伴随着门扉被打开的声音,一位身着深蓝色道袍,姿态沉稳的男子推门而入。 “徒儿呐!你终于回来了!”一声情真意切的呐喊,一位老头模样的师尊直接一个飞扑,抱住了来者的大腿。 男*子:“……师尊不必如此激动,我与元清宗谈下来了。” “好徒儿!我就知道你最有用了!”薛琮泪眼滂沱,忍不住回想起了近日的一切。 青炎宗,一个泯然众生、微不足道的小宗门,宗内弟子寥寥稀疏,总共也就只有百来人,近日却与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四大宗门之一的元清宗扯上了关系。 究其原因,一切都是因为他这唯一的亲传弟子陆传朔在出门历练之时,发现了一座巨型灵石矿脉。 修士修行吸收天地灵气,但是在一些灵气稀疏环境、修士重伤亟需吸收大量灵力的情况,灵石不可或缺的作用便开始显现出来,也因此,灵石成为了修仙界的通用货币。 灵石矿脉一般具有天生能聚拢灵气的地势地貌,大量灵气汇聚于此,又经过千万年的沉淀凝缩,这才诞生出一座有着大量灵石可以开采的山脉。 若只是他徒弟一人发现矿脉倒还好,偏偏一名来自元清宗的内门弟子迟上陆传朔一步,同样发现了这座矿脉。 事有先来后到之分,不过修仙界可从来不讲究这个。 更何况,这座灵石矿脉着实巨大,菲额利益足以撼动人心。 元清宗当即便扭曲事实,对外宣扬这座山脉是他们两个宗门同时发现,并要求青炎宗根据宗门势力大小划分份额,分区开采这座灵石矿脉。 这不纯粹欺负人嘛! 他们青炎宗一届小门派,若按势力大小来分,能分到几成不是显而易见! 若换作其他小宗门,定然早就看清眼色,把矿脉拱手相让,换来元清宗施舍地割让些利益当做补偿。 薛琮也很想这样做,可是他做不到啊!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穷。 作为一个摇摇欲晃,三番五次濒临人散大吉的小宗门,青炎宗讲师不过两位,藏宝阁里的奖励屈指可数,宗内弟子更是几百年未曾换过衣装剑鞘,每次遇上什么宗门集会,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将主办方提供的免费用品席卷殆尽,简直是穷到了骨子里! 如今好不容易有着一个不偷不抢,还能堂堂正正拥有大批灵石的机会,这叫他们怎么忍心放弃! 而声名和实力皆是浩大的元清宗,自以为胜券极大,自然也不肯轻易放手。 就这样,两个宗门陷入了长久的胶着,你来我往地来回试探着,期间更是几番切磋交手,好在元清宗迫于面子没有出动宗内大部分势力,他们才一直保持着战果持平的状态。 不过也不清楚元清宗近日发生了什么,琐事缠身,这才同意他们提出的,由宗内化神期以下弟子角逐,根据胜负分得矿脉的提议。 纵然如此,可青炎宗内化神弟子寥寥无几,胜算依旧不到三成,着实叫人忧思。 正想着,方才还眼泪满眶的老头骤然目光一凝,他几步奔到屋外,便见一道赤红火光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青炎宗,与火有关,而今天现异火,莫不是老天在暗示他此番争夺,他们青炎宗必胜? 老头一阵狂喜,紧接着就看到那火光像是烧尽了一般,戛然湮灭。 老头:? 然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直砸落到他们院中。 硝烟散尽,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位女子,和……一只小鸡? 第30章 小鸡仔一双脚爪轻轻扒住丁鸢君的肩部,一边忍不住伸出黑豆大的眼睛仔细观察着身边人的反应,见她没有任何异状,他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其实朱夙偷偷隐瞒了丁鸢君一个事实。 当日他与丁鸢君签订的,并不只是鸿瀛剑的本命契约。 想也知道,他靠几百年的修养才回了一半的灵力,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内便回至鼎盛! 要是他早能回复自己的全部实力,他根本不必一直缩在剑中忍着憋成内伤!凭他连捅三届剑主的暴脾气,他早就自行其力,将这里的所有恶心人都捅个对穿了! 只是那日的元清宗众人实在欺人太甚!把向来耿直的他气得简直要呕血,就算他的灵力储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他也得吹大了皮子,帮丁鸢君这个孤苦可怜无依的弱女子撑腰! 凤凰擅浴火涅槃,就算灵力还没恢复完全,他自然也有别的法子。 凤凰一族,极其注重自身伴侣,也因此衍生了许多对伴侣极为特殊的保护机制。 凡是自身结契的伴侣遭遇生死磨难,就算他们凤凰死得只剩下一撮魂儿,都能够从阎罗地狱中爬出来,将欺辱自己道侣的恶人撕个七八瓣! 咳咳,所以他除了与丁鸢君签订了鸿瀛剑的本命契约,自然还签订了凤凰族中独一无二的婚契。 也因此,他能恢复到自己昔日的巅峰实力,帮丁鸢君狠狠报复了一番,将她平安无事地带离了元清宗。 就是隐瞒这种事好像有点对不住丁鸢君? 至于他为什么不向丁鸢君坦白? 咳咳,高傲的凤凰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无力到竟然要依靠婚契的! 不过没关系!等丁鸢君以后没有生命安危了,他再偷偷找机会把婚契解了,这不就万事大吉了! 自然,婚契虽然可以在他们的伴侣遭遇生死之难时,帮他们拯救伴侣于危难,可这毕竟有违常规,一切都有着时间限制。 这也是他手下留情,没有将那些恶心家伙全都搞死的原因。 毕竟若是杀的太多,元清宗全然不顾脸面,向整个修仙界发起追杀令,凭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躲不是? 虽然他脑子简单,但也绝不是全然空空滴! 所以,快些让丁鸢君的实力提上去,才是一切的根本。比如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想办法督促丁鸢君好好修炼。 他相信,凭借自己出色的为师能力,他一定可以带领丁鸢君早日修至渡劫飞升,到时候,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想报复哪个恶心的家伙报复哪个恶心家伙了! 但是他首先要做的—— 就是赶紧让丁鸢君学会用剑啊! 她那日捅季阙之这个负心汉的画面虽然很帅,但是拿剑的姿势也太丑陋了喂! 丁鸢君自然不知道朱夙的这一番所想,也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无知无觉中和他签立了特殊婚契,更不知道朱夙早已经暗戳戳为她精心研制了好一番练剑计划。 她只是打量着四周的布陈,思索着自己和朱夙在跑路之途中究竟落到了哪里。 一整个院子空空落落,看不到任何装饰性的摆置,面前的房屋屋顶由简陋的稻草铺就,墙壁灰白的墙皮已经脱落大半,墙上还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大口子,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勉强堵着,防止风雨斜漏进去。 怎一个穷破了得! 他们是流落到什么散修的家门口了么? 思索之间,她就看到一位容貌苍老的白发老翁怀着警惕走到他们面前。 “不知二位是何来意,为何突兀从天而降,不问自来我们青炎宗?” 此处竟然是一处宗门! 丁鸢君当即面露警惕,指尖摸到剑柄。 不是她太过谨慎,只是类似的情况她实在听说过太多。 修仙界宗门极为注重领地意识,时常以宗门防御强度为荣,对于不听指令的随意闯入冒犯者,他们一向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虽然他们不小心来到这里是无心之举,可谁想到对方会不会因为不满而拔剑相向? 不过丁鸢君还是放缓了语气,先耐心解释道:“在下一介散修,因为恶人追杀无意中流落至此,并非有意冒犯。” 啊,竟然是还没有拜入宗派的修士! 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还没等丁鸢君做出防备动作,他就直直扑到丁鸢君脚下,熟练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在丁鸢君一脸愕然之中,老者涕泪横下,口中还不忘连连称赞:“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进我们青炎宗?!” 与此同时,元清宗。 南佼撅着一张嘴,满脸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师兄,你真的要去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吗?” “要知道,那边附近荒无人烟,连修士用以交易的仙市都见不到踪影,肯定处处都是恶修、刁修!” 徐光成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自从他的修为从化神中期跌到了金丹中期,他就想破了头皮,尝试了无数办法试图恢复,可惜折腾了这么多天,毫无波动的金丹修为仍赤裸裸地躺在他的丹田嘲笑着他。 事后他无数次深刻懊悔那日,他着实不该因着一腔傲气而不听丁鸢君的话,可惜都一事无补了。 现如今,除了老老实实接受现状,从金丹中期开始重新修炼,他已经别无办法。 可是修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任凭他多么天赋异禀,想要恢复到原来的修为也得熬上个几百年。 修仙界向来捧高踩低,这些日子他饱受旁人的冷眼讥语,特别是几次三番碰到昔日修为不如他的同僚,特意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他如何忍得了! 他迫切地想要快速回归原状,迫切地需要各种辅助修炼的法宝,迫切地想要重新成为那个被人人称赞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宗内的藏宝阁非有贡献或掌门许可者不得入。 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师尊,也不知道在前几日发生了什么受了重伤,伤稍好一些又日日跑去程蓁蓁所在的主峰,无暇顾及他。 师尊靠不住,他只能自食其力。 徐光成在宗门内的功德堂中扫视了一圈,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最适合他当前境况的任务。 元清宗目前在与一个名叫青炎宗的小门小派争夺一座巨型灵石矿脉的开采权,只是因着那里荒芜偏僻,忙于修炼的、有能力的弟子们极少愿意去,可是他便不同了。 不提宗内给出的各种明面上的丰富奖赏,光是在灵石山脉中自由吸收其中灵力修炼的好处,就足以叫徐光成心动。 这何尝不是他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自大的人,接任务前还特意粗略了解了一下这个名叫青炎宗的小门派,结果对方次次在宗门大比的名次上吊车尾,简直是侮辱了他如此慎重的态度! 想来,他在他们手中夺下灵石矿脉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如此,只不过帮着宗门打败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门派,便可以捞到大量的好处,加快他修行到金丹后期的步伐。 紧接着,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即将开始,修炼到金丹后期的他刚好能被分到第一组,直面一群不如他的练气筑基。 凭借着昔日化神期的见识,以及同组内的最强修为,他不信他不能帮元清宗拿下个魁首回来! 到时候,他便能自豪地领着宗内宗外的各番奖赏,享受着宗内的着重培养,他看谁还敢再嘲笑他! 他的修行之路,自此以后只会是一片坦途! 那座名为隆邱的巨型灵石矿脉,就是他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第31章 “咦咦咦?”丁鸢君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她大腿哭得楚楚可怜的老翁。 她只是昏迷过三百年而已,修仙界的风气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为了招揽一位弟子竟如此不择手段!是她已经脱节了么! “您、您先起来。”丁鸢君伸手欲搀扶起老者,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这位老翁扶起来再说。 “道友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薛琮仰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我们青炎宗可是有着最激励的修行方式!”毕竟宗内藏宝阁的奖励数量有限,给一件少一件,能不激励? “有着声音最洪亮的修行教课方式!”毕竟人多讲师少,声音不洪亮听不到。 “宗内弟子个个动若疾风,人人积极向上!”特别是在抢其他宗门无偿发放的免费用品的时候。 丁鸢君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听到老翁背后传来的一声无奈男音。 “师尊!” 陆传朔几步走上前来,半蹲在老翁面前,眸光扫过老翁眼角的泪珠,声音平滑温和:“师尊,别闹了。” 精神矍铄的老头不情不愿地终止了抱大腿行为,一个原地起跳锤了陆传朔一个脑壳,口中翻来覆去地抱怨着:“欺师犯上!为师就是试试嘛!试试又不会亏灵石!这套招揽词还是为师想了许久的呢!” “更何况,就算面前这位姑娘同意,为师也会把青炎宗的详情如实讲清楚的!” “为师是那种骗子吗!” 训完自家徒儿,老头一秒川剧变脸,他清了清嗓子:“啊,我只是见道友有缘,一时情不自禁,见谅见谅。” “不过想也知道,道友是不可能进我们这种小宗派的。” 说完,老头正襟威然:“既然道友是意外闯入,青炎宗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门派,自然不会再为难姑娘。” 薛琮努了努嘴:“徒儿,就由你引路,带她离去吧。”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前一秒,丁鸢君还在为这般求徒方式震惊,下一秒,对方就已经恢复自如,态度良好地送客了。 陆传朔更是早已几步行至她身前,做好了随时带她离去的准备。 丁鸢君也不扭捏,她轻声道了个谢,几步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薛琮望着对方干脆利落离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呜呜呜,可怜他们青炎宗财薄势弱,连个中意的弟子都留不下。 他沧桑地捋了一把寥寥几根的胡子,一边忧愁着青炎宗的将来发展,一边便要继续苦思隆邱矿脉的争夺计策。 只是—— 平地风止。 他猛然看到那已经走出几步的姑娘轻轻回头,眼中带笑,璨若繁星。 “你们青炎宗,还招收弟子吗?” …… “丁姑娘真要加入我们青炎宗?” 行走在宗内的山路上,陆传朔一边带她熟悉青炎宗的地形路线,一边审视着身旁这个突然出现至此的姑娘。 丁鸢君行走在他身边,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她原本其实并没有想好,在脱离了元清宗后究竟该去往哪里。 她想证明这个世界盛行的普世价值观是错误的,想告诉所有人实力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全部标准,想独创一途,以炼丹证道。 但是具体从哪一步开始,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深思。 阴差阳错地降落到这样一个小宗门,或许正是天道给予她的提示。 这个宗门虽然贫瘠又势弱,却第一次让她生出些恍若不在修仙界的错觉。 至少从这次会面来看,对方进退有理,言行有度,绝不像元清宗一般,虽然处处昌盛势大,可是灿烂奢靡之下,遍地恶臭腐朽。 行走之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青炎宗的后山。 陆传朔指着那处依山而建的洞穴,态度平静:“这里便是青炎宗的弟子们所居住的寝室。” 没有任何搭建而起的房屋,全都是依山开凿出来的洞窟,洞旁的墙壁上攀满了一片密麻的翠绿爬山虎,洞口半挡着块可自由移动的巨石,满满原生态的味道。 不过等走入里面,丁鸢君顿时眼前一亮。 一个又一个的分叉口排列错落有致,每处居所前的木门雕刻着漂亮的花纹,不大的寝室里摆置着精巧的桌子床凳等木质家具,上面铺着用藤草细心编织出的垫子,周边墙壁上是用彩色石子和一些干花搭配出来的图案,叫人心情也无端明艳起来。 小小的居室,因着这番处处点睛的布陈,竟不比某些大宗大派要差。 “这些家具垫子和图案,都是沈师妹亲手雕刻编织添设的。” 像是看出了丁鸢君的好奇,陆传朔主动出声为她解答。 这倒是丁鸢君完全想象不到的。修士追求实力,平日里往往将大把的时间投身修行,像她这样花时间研制炼丹的人几乎就是个异类,没想到眨眼间就在这里听到了第二个。 陆传朔言语间一直注视着丁鸢君的神情,见她没有鄙夷沈师妹之意,这才眼神稍缓。 “丁姑娘可在此稍作休憩,第二日我会带你去宗门的功德堂,领弟子门牌、弟子服等一应物什。” 说完,陆传朔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丁姑娘。”陆传朔静静地站在门口,加重了声音,“在你加入青炎宗之前,我有几句宗内的情况想要向你说个明白。” “青炎宗的势力财富等情况不用我多提,你大概心里有数。” “只是说起修行方面,青炎宗的弟子们倒个个都是其他人眼中的异类。” “本宗内弟子天赋皆平平,都曾在其他宗门的入门天赋测试上被刷下去过,此外,像沈师妹这样无心修炼的‘不务正业’者,亦有许多。” “若你是想在这里寻求一个快速飞升之路,青炎宗对你而言,可能的确不是一个好去处。” 陆传朔面容平静,没有难堪,也没有局促自卑,他只是明明白白地将一切事实摆在丁鸢君面前,任凭她自己做出决定。 “所以丁道友若是心有不愿,可自行离去,在下会代您向师尊解释的。” 丁鸢君却是眼含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听你这一番解释,我倒觉得青炎宗是最适合我在此修行的存在。” 毕竟,执着于研究炼丹的她也曾是许多人眼中最为异类的存在。 “况且。” 她眸中生光:“谁说旁门左道之中,就不能走出自己的一番道呢?” 元清宗外。 一群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元清宗弟子们在此齐聚,等待之余,徐光成眺望了眼身后的宗门。 现如今的元清宗宗门附近一片萧瑟,处处戒严,就连进出审查,都比以往严格了数倍,来往的弟子脸上也多挂有余恐的神色。 与此同时,活捉丁鸢君的宗门任务,也直接被列到了功德堂所有任务的榜首,真不知向来不起眼的丁鸢君究竟在那日搅出了何等麻烦。 不过元清宗之所以没有痛恨到在整个修仙界大肆张贴通缉令,并不是因为对丁鸢君还有着什么情分。 堂堂元清宗,竟然被区区一个普通女修搅得上蹿下跳,若是让其他宗门知晓,怎一个丢脸了得! 其次,丁鸢君毕竟是拐带着鸿瀛剑离去的,若是让宗外的其他人知道原委,抢先一步将神剑掳到手里,到时候想要索回神剑,岂不更是一番麻烦。 虽然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什么对所有人都爱理不理的鸿瀛剑灵,偏偏对一个金丹期,哦不,听说现在已经是元婴期的姑娘青睐有加。 总不至于真像纵横小报说的,堂堂一个剑灵,对丁鸢君那个毫无所长的女子情根深种了吧? 随着人员的到齐,徐光成也收起了思绪。 元清宗此次派去隆邱矿脉的,一共有四位内门弟子,以及外门弟子若干。 外门弟子来此,是为了这难得一遇的肥差,至于接下任务的内门弟子,则各是因着各种修行困顿才来此谋求变机。 也许有人会想,元清宗明明对这座巨型灵石矿脉如此重视,为何不着重看守,挑着派遣各个门下的杰出弟子? 但这就是四大宗门在面对区区小门派时所特有的傲气。 论底蕴,小小门派生怕得罪大门派,不敢施加阴谋诡计,而同阶之中竞争,大宗门中随处可见的中等水平弟子亦要比小宗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优秀! 此次出行,各个弟子只需稍加出力,便可静等胜利亲自飞到手。 徐光成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本打算了解一下此去同行的弟子,却在看到其中一人时,瞳孔骤缩! 对方觉察到他的视线,转身朝他咧出个笑来,甚至还假惺惺地跑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关怀道:“徐师兄,这几日怎不见你专心修炼,反倒跑到隆邱这等犄角旮旯的地方?” 徐光成闻言铁青着一张脸,他没有想到这次的任务,翟仓同样参与其中。 翟仓是他的老对手了,两人在还未踏入修行一途时便素有恩怨,直至后来一起拜入元清宗,一同竞争修行,几番交手不相上下。待到后来他抢先一步拜入季阙之门下,这才彻底领先了翟仓。 这些年来,他看着翟仓紧紧咬在他身后,却因为师承等原因始终差上他一步,屈辱地承受着他的各种言语,心里不可谓不舒服。 然而一朝颠倒,他修为倒退,轮到翟仓赶着上前嘲讽他了。 “这不,我担心徐师兄修为不济遇到危险,一打听到徐师兄接了这个任务,就赶忙寻了主事,添上了在下的名字。”翟仓笑眯眯着眼,其中“修为不济”四字,还被他含在口舌之中,着重强调了一番。 该死!他是故意的! 若是他修为没有倒退,怎容得此人来他面前如此嚣张! 然而如今形势大所不同,他只能咬紧了牙关,装作毫不在乎。 “这次任务刚好由我领队,徐师兄可得谨慎些。”肩膀又被翟仓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对方这才潇洒离去。 徐光成阴毒的眼睛紧盯着翟仓的背影,待到一声令下,这才慢吞吞地御剑而起,半缀在队伍末尾。 …… 元清宗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已是黄昏。 暮色朝阳染红了云霞,匆忙赶了几日路的弟子们风尘仆仆,毫无欣赏美景的心情。 不得不说,隆邱附近的荒凉也着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杂草遍地丛生,几乎没到小腿跟,这里人烟稀少,连在此驻扎的同门提供的住所,都是屋顶还会时不时掉渣的土屋。 一行人嫌弃地打量了一番,随意地稍作收拾,很快便聚集在一起,向在此驻扎的同门打听情况。 既然发现了矿脉,为了彰显此地有主,自然就需要宗门派人来镇守,目前的隆邱矿脉就是由元清宗和青炎宗分别派人看护一半的地域。 元清宗虽然同意了根据比试划分矿脉的提议,不过具体比法还没有提出具体章程,这也是他们来此后需要再加商讨的。 不过在得知青炎宗仅有一位化神期弟子,能与他们抗衡者寥寥无几后,大家稍提起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近况草草了解完毕,众人这才四散开来,或去修行,或去闭目养神。 明月高悬,夜风呼啸。 徐光成换上了一身黑衣,带领着十来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外门弟子,一同悄悄潜入了隆邱矿脉。 山石嶙峋,包裹着凝聚了灵气的灵石,偶尔露出个角来,在黯淡的光线下闪过一抹亮泽。 甫一进入,矿脉中灵石不由自主外溢出来的灵气便沁入肌肤毛孔,叫人一阵清爽。 徐光成深吸几口气,只感觉境界跌落后、枯涸已久的筋脉重新恢复了生机,他环视一圈周围紧跟而来的外门弟子,低声命令道:“记住我们今晚的目标,探查出上品灵石所在的区域,然后在所有人未发现之前,抢先挖掘完毕!” “可是徐师兄,咱们不是和青炎宗约好了要靠比试结果来划分这座矿脉的开采权吗?如今这样偷偷下手,是不是不大妥当?”一名外门弟子忍不住出声质疑。 徐光成皮笑肉不笑:“你若不想获得上品灵石的分成,尽管回去就好。” 那名出声的外门弟子顿时匿声,重新缩了回去。 毕竟在元清宗,内门弟子是个宝,外门弟子是棵草,他每个月的月奉只有二十块下品灵石,至于上品灵石,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摸过呢! 跟着徐师兄有肉吃,他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徐光成却是面容阴鸷地扫视了周人一圈,这才挥手示意大家开始。 说起来,他本也不想兵行险招,可是他实在没有料到翟仓也要在这个任务中掺和一手。 若是其他无名无分的内门化神修士来此,他也能使使潼临峰峰主亲传弟子的身分,把这次任务的总指挥权捞到自己的手里,从而拿下功劳的大头。 偏偏来的是翟仓! 翟仓修为本就是化神初期,是这批内门弟子中的最强者,若是他真老老实实地听之任之去和青炎宗比试,最大的功劳岂不全被翟仓捞到了手中?! 可是他现在濒临绝境,只有在这次任务中夺下大功劳,才能起死回生,重回巅峰。 他绝不允许翟仓破坏他的计划! 也因此,他势必不能再乖乖地按照宗门原定规划,耐心地等着和青炎宗的切磋比试开始。 如今宗门大比召开在即,灵石作为紧缺货,在宗内极为抢手,若是自己赶快采集完一批灵石,将其送回宗内,想来掌门也得夸奖一番自己的变通。 至于和青炎宗的约定? 就算他们真的违背了,青炎宗一届小门派,又能耐他们元清宗如何? 其次,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该有的比试照比,青炎宗又不清楚隆邱矿脉中本该有着多少上品灵石,到时候他说本就这么多,对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 更何况,拿下比试胜利对他们元清宗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他不过是把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提前取用了而已。 喜滋滋品味了一番,徐光成嘴角不由勾起。 到时,这份任务中功劳最大的,只会是他! 第32章 “快起床!快起床!” 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刺耳的□□声便在耳畔响起。 丁鸢君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红宝石般的绯色眸子,朱夙侧垂下来的发丝不经意扫过鼻翼,惹得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丁鸢君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突然化成人形了?” 剑灵灵力不多,不是应该维持小鸡的形态,才能更快地积攒灵力吗? “自然是为了督促你练剑!”朱夙声音高昂,兴致满满。 他将鸿瀛剑提在手中,用剑柄戳了戳床头:“作为我天下第一神剑鸿瀛剑的主人,你用剑的一招一式必须又帅又厉害,所以小爷我特意决定屈尊教导你剑的使用方式!” “怎样?还不快来感激我!” 丁鸢君却是摇了摇头。 朱夙整个人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想到会遭到拒绝一般,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不!” “难道是觉得小爷我不够厉害?” “还是你不喜欢鸿瀛剑?” “比如说。”丁鸢君清了清嗓子看向门外,“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我今日与人有约。” …… 清晨的风带来路边的花香,叫人只觉一身干爽,这是一日之中最好的时刻。 陆传朔早早就尽职尽责地等在寝室的洞门外,见她出来,熟门熟路地带她前往功德堂领完新入门弟子所需要的一应物什。 经过昨日的一番彻聊,陆传朔明显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一向严肃的他眼中难得带上了笑意,一边走在去见薛琮的路上,一边为她讲述着青炎宗的日常。 “这里是教习堂,是宗内弟子们上课的地方,不过主要讲解的是一些练气筑基的基本常识。” “我们青炎宗修行十分自由,经过讲师教习完修行的基础后,剩下的全靠个人自行参悟,当然,若在途中遇到困塞的疑点,都可以随时来找掌门和讲师请教。” 走在路上,丁鸢君很快就见到了陆传朔口中,自己感到好奇的沈师妹。 沈师妹姓沈名昔,头顶两个花苞头,一双水眸大若铜铃,很是灵动可爱。 和她见面的时候,沈昔指尖还捏着一根绣花针,一见到她,就挥着手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你就是新加入宗门的师妹了吧!我叫沈昔,如果你有想要的家具和需要缝补的衣服,都可以前来找我哦!” 这是一个很热心的姑娘。 丁鸢君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望着沈昔离去的背影,陆传朔若有所感:“像沈师妹这样的人,在外界许多人眼中都是不务正业。” “你说可以靠所谓的‘旁门左道’成道,可天道真的有给过这样一条路么?” 眨眼间,两人已经行至薛琮所在的屋室。 丁鸢君进青炎宗自然是拜到了薛琮的门下,此次来见薛琮也是为了会拜一下师长。 只是在看到丁鸢君到来后,薛琮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眉头上的皱纹都一下子削减了不少。 他一双眼睛眯成月牙,上前眼巴巴地问道:“丁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元婴修为?” 虽然不理解薛琮问话是为何意,丁鸢君还是点了点头。 “元婴修士好啊!元婴修士好啊!”薛琮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徒儿,有没有兴趣为青炎宗争光啊!” 丁鸢君很快从薛琮口中了解到了隆邱矿脉背后的*一番纷争。 凭借宗门势大,指鹿为马,叫人不齿。 更何况,能给元清宗添堵的事,她一向很乐意去做。 丁鸢君很快点头同意了。 因为大致划分方式已经定下,并不需要薛琮再去撑场子,所以最后前去的包括丁鸢君在内的共有四人。 望着几人御剑而去的身影,薛琮在地面泪眼滂沱地挥着手:“徒儿们!青炎宗未来的希望就交托给你们了!” “就算输了也没事,我永远在这里等你们回家吃饭!” 离开青炎宗,经过几日奔袭,一行人很快赶到了隆邱矿脉。 因为谁都急着快些将矿脉定好归属权,因此两方也不扭捏,迅速聚在一起,商量起具体事呈,当然,为了防止被认出,丁鸢君自然覆有薄面。 元清宗此番来了两位化神,一位元婴,一位金丹,青炎宗则来了一位化神,两位元婴,一位金丹,这已经是青炎宗所能出动的全部力量。 经过半日的会面,他们很快商定好比试的规则,将隆邱矿脉总共划分为了四份,根据每场的胜负判定各区域的归属。 商谈完毕的元清宗一行人重新回到了休憩的旅舍,只是翟仓的脸上却满满都是不悦。 他环视一圈,厉声对众人质问道:“徐光成他现在在哪?这样重大的场合他竟然敢缺席!徐光成执行宗门任务的态度都是这样敷衍的吗!” 缀在他身后的一群弟子们顿时像群鹌鹑般低着头,没有一人回他。 翟仓看着跟在身后的两位内门弟子,以及寥寥无几的外门弟子,内心也是一阵烦躁。 两位内门弟子识大局,知道以徐光成的修为短时间追不上自己,所以牢牢站了自己的队。 只是他没有想到才过去了几天,外门弟子便被徐光成收拢了大半,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直接哄了大半的外门弟子缺席,搞得今日与青炎宗商谈的他,就像是一个只能耍耍威风的光杆将军。 “翟师兄。”终于有名外门弟子怯怯出声,“我听说,是因为徐光成和许多外门弟子身体不舒服,所以才缺席了今天的商谈。” 身体不舒服?徐光成真以为自己是傻子! 修士身体素质强韧,几百年不见得一回身体难受,怎么偏偏在今天连带着那么多外门弟子全都出了问题! 如此敷衍的借口,徐光成可真行啊! 可徐光成这招想的确实是妙,毕竟翟仓也不能挥着鞭子,强逼着这些人听他指挥。 最后,他只能眉毛一横:“不管如何,等回到宗门我必定要向功德堂的主事参上他一笔,好叫徐光成知晓,别真以为自己拜了个好师尊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徐光成寝室内。 “该死!”听完一名外门弟子的转述,徐光成一拳狠狠锤向床头柜,破旧的木柜经此重击,直接四分五裂,算是彻底不能用了。 然而,这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徐光成的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整张脸就在瞬间皱成了干巴巴的橘子皮,喉咙里像拉着破旧的风箱,发出一阵语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更是直接僵作一团,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徐光成才重新恢复正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传话的外门弟子偷偷抬眼看了徐光成的脸色,这才犹疑着开口问道:“徐师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和您在夜间同去的许多外门弟子也染上了同样的症状,您说,这处矿脉中是不是有什么魔物在作祟?” 徐光成耷拉着眼皮,似笑非笑:“怎么?你们是在嫌弃我不该带你们去夜探矿脉?” “当、当然不是!”那名外门弟子连连点头,生怕自己会被排在下次行动之外。 能够得到上品灵石的诱惑实在太大,又偏偏只有徐师兄能不惊动青炎宗的看守进入到矿脉之内。到最后口口相传下,几乎多半数的外门弟子都直接听了徐光成的吩咐,他可不想因为惹怒徐师兄,直接被剥夺了获利资格! 徐光成不在乎地掸了掸袖子:“只是身体一瞬的不舒服而已,又不影响行动,我们继续该如何就如何便是了。” 冷冷地注视着外门弟子恭敬地合门远去,徐光成强撑的身子才一下子瘫了下去。 额头的冷汗如泉涌出,身体因为时不时的抽痛打着哆嗦,徐光成远没了在外门弟子眼前表现出的淡然镇定。 本来一切都在按他计划中的发展,灵脉被探查开凿,大块大块的上品灵石被褪去石衣,纷纷进入了他们的储物袋,就连此去同行的外门弟子也全都听了他的指挥。 一切本该就这样一直顺遂无比。 然而从几日前起,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进过矿脉的人齐齐就染上了一种怪病。 身体时不时地便会被剧痛裹挟,痛苦程度堪比车裂,严重时五感尽失,脑中一片混沌,叫人简直想要直接自裁而死!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徐光成因为修为跌落过的原因,时不时便会自视体内,也因此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灵气海在被缓慢地蚕食!这对徐光成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 刚刚遭遇过修为连跌,现在又碰上灵气海中灵气莫名其妙地消失,谁也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究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怎样的伤害, 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然而现在正在与翟仓较劲的关头,他距离胜利只差短短一步,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露怯撤退! 他要坚持下来! 他只要坚持下来! 现如今,唯一能帮到他的,大概只有程蓁蓁的丹药了。 程蓁蓁的丹药擅治万疾,相信对治愈眼前的这种症状一定不在话下! 只是希望人美心善的程姑娘一定不要和自家师尊置气,怜悯怜悯他这个可怜人,赶快送些可以治愈这种病状的解毒丹药过来! 徐光成在屋内来回祈祷着绕了三四圈,这才把写满了求助的传信纸鹤倾注上灵力。 纸鹤受灵力而活,轻挥跃过窗口,直直地朝着碧天飞去。 室内,目视纸鹤远去的徐光成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上,如波涛般连绵不绝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徐光成眼里一片白芒,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33章 透亮的曦光跃过窗棂,洒在女子姣好的面庞之上,衬得她越发娇嫩动人。 程蓁蓁从熟睡中睁开眼睛,很快便有两位一直守在屋内的婢女走上前来,将她从床上搀起。 过有温水的云帕轻轻敷脸,拭去一夜的困倦。 木梳拢过亮泽的乌发,一梳到尾。灵巧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利落地将散落的发丝收拢,挽起雾鬓风鬟。 两位婢女捧出装有最新款布料裁制出衣裙的漆盘,细心地服侍程蓁蓁穿戴完毕。 上妆,描眉,点朱唇,一切程序才算完毕。 今日,是程蓁蓁答应父亲许蔚,要与几位俊杰相看的日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又才受了情伤,许蔚便想着用另一段感情来安抚她重创的内心。 因着她才被寻回不久的缘故,许蔚自然不愿再与她分离,于是便向外公示,若想与她结为连理者,只有入赘,绝无外嫁。 纵然这样,仍有大把大把的修士趋之若鹜地迎了上来,其中不乏渡劫期大能。 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有没有见过那样一个人,他超脱了凡夫俗世,教会了你情为何物,除他以外,一切尽失颜色。 若那个人不是他,一切都无所谓。 一旁的婢女看着神伤的程蓁蓁,眼中满是纠结,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小姐,季剑尊已经在外面彻夜不休地等待了整整十天,您真的——” 程蓁蓁猛然出声打断了婢女未尽的话:“翠衣,我说过的,莫要再提他。” 翠衣垂着头,难过地认错道:“小姐,对不起。” 她只是实在忍受不了,一向心善的小姐为何会与意中人落得这般地步,季剑尊又为何如此之晚才看清自己的内心。 程蓁蓁强硬地转变了话题:“翠衣,我让你打听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潼临峰的大火烧了整整十天十夜,曳曳如莲,她卧在寝室,就连夜晚,都能看到穿透窗纸的闪烁红光,她听闻,宗内最擅长水系术法的修士前去支援,最后都束手无策而归。 翠衣摇了摇头:“我向其余人打听过,他们都说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不值得惹您烦心。” “这样……”指尖不由间扣紧桌面,她想起了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子丁鸢君。 会是她吗? 程蓁蓁眺望窗外,却于碧蓝的天空远远瞧到一抹黑点,直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只染上了风尘的纸鹤。 “小姐,有人传信。”翠衣施法,接住摇摇晃晃飞来、灵气几乎已经消耗殆尽的纸鹤,将其恭敬地捧到程蓁蓁眼前。 程蓁蓁认识这枚纸鹤,这是她曾亲自赠予季阙之三位亲传弟子的法宝。 在丁鸢君未醒来的那些日子里,她一直以季阙之的未来道侣自居,师娘如母,也因此,她同样承担起了教养三位弟子的职责。 她曾对三位弟子说,若是你们遇到不好向师尊陈情的难题,都可以向她寻求帮助,她会尽可能地伸出援手。 可那都已是过去,如今她与季阙之情断,本不该再理会这只纸鹤。 她不应该打开它,也不应该查看里面送来讯息。 然而,或许天意如此,窗边掠过的阵风打歪了手心的纸鹤,竟直接碰动了关节,自动弹出了徐光成录入的一道语音。 徐光成说的很慢,每几个字,都要大口喘息一番,他详细诉说了他遭遇到的奇怪病状,再后面,便是痛哭流涕地恳求,求着程蓁蓁能够救他。 “小姐……”翠衣自然也听到了徐光成声音中的焦急、彷徨和无助。 罢了,她终究是不能完全割舍下与季阙之有关的一切。 程蓁蓁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枚玉瓶,里面都是她曾炼制好的丹药,程蓁蓁根据徐光成的描述,从瓷瓶中捡出几枚药效对应的,交到翠衣的手心。 “翠衣,你便去帮我跑一趟吧。” 一路栉风沐雨,翠衣赶到隆邱的时候,事态已经进入了炎热化。 压抑了许久的翟仓终于忍耐不住,彻底和徐光成撕破了脸面,毕竟任谁被连放了多日鸽子,不得不几次三番对着青炎宗弯下腰来商议着另定比试时间,都很难不怀疑徐光成他就是故意的! 看着拦在徐光成门前的几个外门弟子,翟仓愈发地怒火中烧,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直指同门! “给我让开!” “我就不信了!给我装病?我若破开门看不到徐光成病恹恹的模样,就别怪我把他揍的十年下不了床!” “怎么,翟师兄外出执行宗门任务时,就是这样蛮横地对待同门?” 一道清脆的女音穿透人群,惹得几人纷纷回头看去。 是翠衣。 整个元清宗没有人不认识翠衣的,毕竟在程姑娘繁忙的时候,各个苦求保命丹药的修士,都是从翠衣手中亲手接过盛放丹药的玉瓶。 翟仓不得不卖她一个面子。 但他仍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就是命好,仗着有个好师尊,仗着有个喜欢他师尊不放的姑娘,惹得所有人都得为他让道。” 翠衣似笑非笑威胁:“翟师兄此言,是以后彻底都不需要丹药了?” 翟仓阴阳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只得眼不见为静地转身,狠狠拂袖离去。 原本阻拦着翟仓的几个外门弟子纷纷松了一口气,给翠衣让出门来。 刚一进入寝室,翠衣便不由得皱起眉。 逼仄的房屋里足足比室外暗上一个度,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息,一团黑乎乎地影子陷在床褥里,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床上那团黑影才终于停止了抽搐,吐出饱受折磨后的第一口气。 随即,五感回复的徐光成便发现屋内进了个人,他先是一惊,在发现不是翟仓后,整个人才彻底放松起来。 翠衣也不磨蹭,一板一眼地从储物袋里掏出盛有丹药的玉瓶,直接摆在徐光成面前:“徐师兄,我受小姐所托,来给你送药。” “是程姑娘的丹药么!”闻言,徐光成甚至顾不上浑身酸软的身体,当即就挣扎着爬了起来,把面前的全部玉瓶够到手里。 他甚至来不及去看玉瓶上标注的字眼,也完全没心思惦记为同样遭遇困境的外门弟子留下稍许,他只是将一个又一个的玉瓶口对准嘴巴,直接海吞下去。 一溜儿的药丸从口腔入肚,徐光成松了口气,提了几日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程蓁蓁炼制的丹药,就是一切奇毒异症的克星! 他终于得救了! “翠衣,帮我谢谢程姑娘!”摆脱了生死危机,徐光成重新恢复成人模人样,他笑眯眯地掏出一个储物袋,轻轻交到翠衣的手中。 储物袋里放着的,正是他这些时日里偷偷开采出来的部分上品灵石。 翠衣不情愿地白了徐光成一眼,她赞同自家小姐和季剑尊在一起不假,可对季剑尊身边这些需要她家小姐照顾的弟子,她实在提不起好感。 不过见对方不算白眼狼,翠衣的心情总算好上不少。 她打开储物袋,从中掏出几颗上品灵石放在手中打量着。 色泽深厚,晶莹剔透,灵气氤氲,确实是极佳的上品。 翠衣将储物袋挂到腰畔,直接道别道:“储物袋和感谢我会带回小姐身边,我见你身体大好,宗门任务还尚未完成,我也就不便多留了。” 徐光成点了点头,眉宇眼间重新恢复了自信。 虽然半路稍有波折,但一切大体上还是按照他的规划来的。这番小小磨难,就当做是开胃菜吧。 望着翠衣离去的身影,徐光成松了松久未动作的骨头,然而—— 视线骤然一黑,熟悉的痛潮再度卷土重来,模模糊糊间,他似乎还看到了门口处翠衣倒地的身影。 疼痛逐渐侵蚀神智,躺在地上的徐光成怒目圆睁,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他明明吃了程蓁蓁送来的丹药,为何现在病症却再次复发了! 第34章 是夜。 左侧的沈昔手中正捏着一根绣花针,在手中的帕子上起落如飞,右侧的袁润知提着个二胡,抖来抖去的腿跟着调子慷慨激昂地摇动着,前方的陆传朔面前摆着个围棋棋盘,正在沉入地自我博弈着。 可恶,总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就要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了! 丁鸢君屏气凝神,从手腕处的储物镯中,掏出一个头颅大小的圆润丹炉来。 炼丹炉碧青交织,盖上六角檐飞,炉体刻有云纹,深浅不一的金色演变出奇异的孔丁纹,炉身两侧置有翠绿衔环,凤凰张口之处为火门,炉脚三兽足鼎立。 “咦!这是什么!”沈昔很快被她掏出来的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她直接丢下手中绣了一半的花纹,兴致冲冲地凑到丁鸢君身边。 “看起来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吗?”沈昔睁着眼睛,里面全是对炼丹炉的好奇。 “当然可以。” 得到应允,沈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炉体上戳了下,见没什么异状,才大胆地把整个手掌落上去。 入手触感冰凉,炉壁纹路凹凸有致,炉柄圆润可爱,掀开炉盖,一股子好闻的木草香气直冲口鼻,闻完只觉神清气爽。 沈昔连忙陶醉地深吸了几大口:“好神奇!它叫什么?是用来做什么的?” 丁鸢君也没掩饰:“这是炼丹炉,是用来炼丹的。” “炼丹?”沈昔的小脑袋转了一圈,想起了修仙界对丹药的追捧,口中夸赞连连。 “好厉害!你竟然会炼丹!我们青炎宗真的捡到宝了!” “哇!那么一小颗的丹药,就是从这种东西的肚膛里诞生的?”一旁的袁润知也停止了演奏,新奇地围着炼丹炉绕来绕去。 袁润知猛然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子闪到丁鸢君面前,目光炯炯:“丁师妹!丁师妹!一会你炼出来的丹药,一定要第一个分我一颗!” “可恶!我只是晚开口了一刻!”沈昔目露不满,对袁润知威胁地挥了挥拳头,随即一秒开启楚楚可怜模式,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丁鸢君眨呀眨。 “丁师妹!你最好了!我可是最最最喜爱你的师姐啦!所以能不能第一颗分给我呀!” “是我先开口的!”袁润知不满。 “哼哼!但是我比你更可爱!”沈昔在旁边耀武扬威。 “难道我只能等第二炉了么!”袁润知丧着脸。 “自然可以,不过一炉里面不会只有一颗丹药的。”丁鸢君终于意识到他们的误区,向他们解释清楚。 她有些惊讶他们的热烈反应,同时眼睫微垂,“只是,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倾向于服用修仙界更成熟一些的丹药。” 袁润知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眼神注视着她:“既然师妹会炼制,我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 “而且,比起陌生人,钱自然要由熟人来赚!” 沈昔猛地扑过去捂住他的嘴:“自然是因为我们相信师妹啦!” 沈昔豪迈地一拍胸脯:“而且,不知道师妹需不需要帮忙?听说研究丹药往往需要很多修士来验药,就请师妹不要客气地尽管投喂我吧!” “只要吃不死人不就没事的!” 丁鸢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倒是不用。”毕竟大部分功效的丹药,她都在过往研究的差不多了。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骤然在屋外响起,房门被拍的震动不止,直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这里?”沈昔面带疑惑,不过还是几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视线刚一触及外面的浓郁夜色,一道带血的身影就“咚”地一声跌入了门内,几人顿时起身,面色严肃地紧盯着地上的那道人影。 尽管血迹和泥污遮掩了大半,但是仍能看出他身上的月白色弟子外袍。 好像是……元清宗的人? 他们现在和元清宗姑且算的上是敌对关系,对方何以大半夜的不休息不修炼,跑到他们的地头上? 对方的胳膊艰难地撑在地板上,半天才勉强抬起头,露出个苍白的面庞来。 丁鸢君的视线掠过这张脸,竟是还曾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 她曾在对方深中剧毒的时候为他喂服过一枚解毒丹药,只是他的友人并不信她,仍旧固执地想为他寻求一枚程蓁蓁出手的丹药。 不过丁鸢君在救这人的时候他还昏迷着,所以并没有在这里认出她来。 然而紧接着,对方说出的话语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求、求求你们,救救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吧!” 男子哭得涕泪横流,求助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室内的四人:“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掉的!” 他一边恳求,一边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做好了无人应答决不起身的准备。 “究竟是怎么回事?”陆传朔出声问道。 不管怎么说,求人求到了对家头上,无论怎么想都足够叫人不可思议。 李肃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将这几日的经历娓娓道来。 谁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元清宗住处的他们身上就开始染上了一种怪病,难以忍受的疼痛永不停息地间歇性发作,修为莫名其妙地一落千丈,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体内的活气一点点消弭。 徐光成的修为远超他们,这也决定了他们遭受的痛楚是徐光成所不能理解的十倍不止。 这种情况下,他们早就应该被送回元清宗,靠着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宗门积分,想方设法兑换一颗程蓁蓁炼制出的解毒丹来。 可是徐光成身遭病痛无心管理他们,翟仓一心以为他们是在装模作样地给他立威,也将他们置之不理。 又因着和青炎宗约战在即,不得泄露内部情况的缘故,他们就连自行离去都不被允许! 除了静静地呆在房门之中,忍受着一遍又一遍的痛楚,默默挨到比试结束,他们已经别无他法。 李肃幸运地没有染病,可一直身处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他整个人也快遭受不住了。 他亲眼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对方死时眼珠暴凸,暗黄的皮肤几乎紧贴着骨头,嘴角溢出涎水,然而也就一个瞬间的功夫,一向超脱世俗的修士,整具尸体就这样融为齑粉,竟连个人形都不曾剩下! 他们没有死在鏖战中,也没有死在搏斗下,他们死在了同门弟子的虚伪和漠视中。死时,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李肃再难忍受下去。 只要让青炎宗知道! 只要让青炎宗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不管怎么说,没了面子上遮掩的必要,他们总就有自行离去求救的可能了吧! 就这样,李肃偷偷溜出房门,彻夜奔袭,冲破几个外门弟子的阻拦,才千辛万苦来到了青炎宗的驻地。 对方口述的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然而对方眼中的疲惫和身上的创伤肉眼可见,也绝不是什么欺骗他们的计谋。 深思片刻的陆传朔终于点头道:“我们便先过去看看。” …… “什么?翠衣出事了!”程蓁蓁猛然站起,一目十行地扫过翠衣昏倒前送来的讯息。 翠衣在传讯中交代得还算详细,也因此程蓁蓁很快弄清了隆邱的情况。 遭受怪症的徐光成明明吃下了她炼制的所有类型的解毒丹药,可是对方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好转。 为什么会这样! 她继承的明明是大能的炼丹传承,应该是面对解决任何病症都不在话下的,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一个难症困住! 甚至她的忠心婢女翠衣也在那里遭受病难。 不行,她要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5章 花纹式样华美的储物袋被无情地丢在房屋的一角,染上了些许湿泥。 从又一番痛苦中熬过来的徐光成大汗淋漓,他避如蛇蝎地倚靠在最远离储物袋的墙角,脸上全是悔不当初。 染上此怪症者全是与他夜采矿脉的外门弟子,前来送药的翠衣在触及到开采的灵石后瞬间中招。 就算他再没脑子,也能猜出导致这一切的源头,正是他们千辛万苦开采回来的上品灵石。 按理来说,他本应该将导致这一切的源头远远丢弃。 可是面对着这些人人趋之若鹜的上品灵石,他仍旧满腔地舍不得,只能暂且将盛装着它们的储物袋搁置在最角落,以此来减轻对自己的影响。 这可是蕴含着大量灵力的上品灵石啊!这可是能给他带来转机的上品灵石啊! 程蓁蓁炼制的丹药肯定能解决掉灵石的伴生症状,到时候丢弃这些灵石的他才会是天大的傻子! 徐光成面容阴郁地咬着指甲,目光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翠衣。 嗓音因为疼痛的折磨早已变的沙哑,但他仍不放心地问道:“程姑娘会来的吧?程姑娘一定会尽快赶来的吧!” “放心,我们家小姐人好得很!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翠衣气息也变的虚弱,可面对徐光成的质疑,她仍第一时间不满地出声反驳。 说完,她还忍不住抱怨:“我家小姐明明都与你们师尊了断了,现在却还得受你们连累,为何天道对我家小姐如此残忍!” 徐光成得到答复后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将翠衣送来的几个玉瓶重新拿在手中端详着,时不时将瓶口倒立,试图倒出一枚被自己忽略的丹药。 尽管里面的丹药早已被他吞食干净,可他的视线仍旧恋恋不舍地不肯从上面离去。 一丝担忧的隐晦思绪在心头飘过,徐光成强行安慰着自己。 到底为什么没有痊愈!定然是程蓁蓁一时疏漏,漏给了一两种丹药! 只要等到程蓁蓁到来,他肯定就没事了! 徐光成的目光变的狂热,屋内的寂静却在刹那间打破。 门扉处突如其来的光亮穿破黯淡,徐光成猛然抬头! “呦,我当咱这徐师兄怎么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天,原来全都是虚张声势啊!” 纵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一时看不清门口人影的具体相貌,但是通过声音,徐光成仍然可以判断出来者是谁。 这般嘲讽,这般得意,只会是翟仓。 徐光成的脸色瞬时变的更加难看! …… 不大的正厅里挤满了一圈的人,不过多数都是直接躺着被扔进来的。 眼圈四周是久久得不到休憩的黑痕,身上是为了抵御疼痛而自己撞出来的青紫,宗门道袍更是卷成一团,血迹与污泥并存,明明是人,却被当做物件般随意丢弄。 恰逢几个外门弟子病症发作,一时间狼狈地在正厅里打着滚,哀嚎声连连不断。 “徐师兄,这可都是你造下的孽啊。”翟仓看着面前这些外门弟子的惨状,眼中却没有分毫同情,他只是啧啧几声,遗憾地摇了摇头。 徐光成同样也在躺在地面的行列之中,偶尔几个翻滚的弟子不小心碰触到他,当即就会挨上他的嫌弃一击。 随即,他目露警惕,紧紧盯着翟仓的举止。 从徐光成屋内搜了一圈的内门弟子递上那个被丢在角落的储物袋,翟仓玩味地抛着储物袋,一边摇了摇头。 “徐师兄,听说过什么叫做自作自受吗?” 翟仓已经从几个受不住的外门弟子口中弄清了全部的原委,他慢步走到徐光成身前,轻轻弯下腰,拿着储物袋在徐光成脸上拍了拍。 “我真替徐师兄失望啊,只不过是想从我手中抢些功劳,没想到竟然把自己搭了进去。” “折进去这么多外门弟子,我这个领队还真不知该如何惩罚徐师兄是好呢!” 徐光成咬着牙,终于不得不吐露出那个讯息:“程姑娘马上就会到这里,你敢动我试试!” 翟仓顿时半惊半疑地停在原地。 面对现在这种怪症横发的境况,灵石矿脉也难以再开采下去,此时大概唯有程蓁蓁才能破局。 只是他没想到程蓁蓁都与季阙之决裂了,竟然还会来此救下对方的弟子。 他到底是该乘机灭了对方,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动作,就看到几道身影直直闯了进来。 翟仓当即抿起唇角。 是青炎宗,他们怎么来了! “我说元清宗为何三番五次地推诿比试,原来是遇到困境了。”陆传朔一踏入正厅,就看到地上分外凄惨的元清宗外门弟子们。 看来李肃所说没错,元清宗确实正在被一种奇怪的病症所困扰着,只是不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病因究竟为何物。 若是其他还好,但要与矿脉相关,他们便需得提防几分了。 “陆道友,在下正在处理宗门内务,你们这样直挺挺地闯入,怕是不好吧。”翟仓看着面前的四位不速之客,质询道。 “是吗?我怕我再不来瞧上一瞧,你们元清宗的人就要死光了呢。” 陆传朔目光沉稳:“况且我也觉得,隆邱区域的划分,不该再拖下去了。” 纵然满心不愿给徐光成善后,可翟仓只能扯着嘴角道:“陆道友,你也看到我们现在的情况了,就这样趁火打劫,怕是不好吧?” “当初明明是我们第一个发现矿脉的,你们非得说是同时,岂不是更不地道!”袁润知立刻站出来反驳。 翟仓面色登时一僵。 一旁,观察完一圈的丁鸢君也出声道:“是灵石。” 她的视线掠过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储物袋,联想到元清宗弟子的行动区域,很快推测出一切的事实:“隆邱矿脉的灵石可能存在问题。” 袁润知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暗度陈仓,早就开始偷偷开采矿脉了!” “好哇好哇,表面上用比试拖延时间,内地里早就悄悄开始行动,堂堂元清宗就是爱做这种龌龊事吗!” 徐光成不屑地掀起嘴皮:“你们有证据吗?这可是污蔑!” 丁鸢君淡然应对:“很简单,只需要派出一人前去隆邱矿脉,然后查看他是否染上同样的症状,就足以确认元清宗到底有没有做私下的小动作了。” 信誓旦旦的徐光成脸皮顿时一抽。 糟,他怎么忘了这一点! 原定计划中确实会不留证据,只是如今进过矿脉的弟子偏偏都染了恶疾,这下子相互印证,反倒证据确凿了! 两方怒目而视,氛围愈发剑拔弩张,也就在这时—— “小姐!” “程姑娘!” 惊喜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道倩影从大门之处缓缓而*入,对方衣袂飘举,神态高傲,恍若救世之神。 所有人眼中皆流露出愉悦,因为程蓁蓁的到来只会意味着一件事。 他们终于有救了! 徐光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脑子转的飞快。 程蓁蓁的到来足以扭转战局,他立刻捕捉到了整起事件中的关键点。 “没错,开采隆邱的灵石矿脉,确实会让修士身受恶疾。”程蓁蓁的到来给了徐光成信心,他不再掩饰,竟直接一口应承下来。 陆传朔眸光一凝。 虽然证据确凿,徐光成已经无法再狡辩。 可对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听完回复的袁润知立刻怒斥道:“所以你们元清宗确实在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怎能这般无耻!” 他还想借机为青炎宗争些矿脉分成,就直接被徐光成打断。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徐光成瞥了他一眼,耀武扬威道:“我们这叫帮忙打前锋!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忙验证,你们怎么会知道矿脉里的灵石有问题?” “我们避免了你们遭受恶疾,这样说来,你们还得感谢我们呢!” “你!”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沈昔都气的说不出话来。 徐光成却是愈发得寸进尺:“我看呐,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着想,这矿脉,我们就全都勉勉强强地收下好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不,他们所遭遇的一番病痛磨难,反倒向所有人证明了隆邱灵石矿脉的开采,非他们不可! 现在哪里还需要什么比试!除了有程蓁蓁帮忙炼丹解毒善后的元清宗,谁还有开采的胆子! 这样简直可以省下争吵商谈的大半功夫。 隆邱矿脉,必将由他们元清宗独占! 至于一直和他们争抢,不肯拱手相让的青炎宗,呵,他们可是一分补偿都不会再分给他们! 徐光成摇头叹气,故作惋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们身边可没有一个能够炼制出解除这种病症丹药的炼丹师!” 沈昔犹豫地看了眼丁鸢君的方向,张了张嘴,却没有站出来反驳。 师妹虽然会炼丹,可她毕竟不清楚师妹的炼丹水平如何,若是她直接说出师妹可以胜任,岂不是会给师妹带来天大的压力! 沈昔目露忧愁,袁润知满脸愤怒,陆传朔眉头紧锁。 地上的元清宗外门弟子们还在凄惨嚎叫,成为所有人漠不关心的背景,门口的程蓁蓁一言不发,作壁上观,翟仓被夺了队伍的主导权,在一旁愤愤难言,徐光成则得意洋洋,重拾崛起信心。 就在这时—— “谁说我们没有!” “师妹!”沈昔眼睛一亮,惊喜叫道。 程蓁蓁眉头皱起,不以为然的目光扫向出声的女子。 对方薄纱蒙面,看不清具体容貌,但当对方站出来的那刻,程蓁蓁莫名心头一颤。 就好像遇到了天生的对手一般。 第36章 “就是!我们青炎宗的炼丹师也很强的好吧!”沈昔一边扬起脖子帮丁鸢君撑腰,一边一直忧心地眨着眼睛暗示。 沈昔:师妹啊,你不是在开完笑吧?就算不会也不要逞强啊! 沈昔:要是真不行,就交给师姐我吧,我帮你善后! 丁鸢君看着沈昔的眼睛眨呀眨呀眨,随后痛苦地捂着眼睛一顿猛揉。 嘶,抽筋了。 “小小一个青炎宗也有炼丹师?呵!”徐光成自然不会信她们二人所说之话。 要是丹药真那么容易炼制,修仙界早就处处都是炼丹师了,程蓁蓁何以成为最独一的一个? 他忍不住嘲道:“你们该不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 徐光成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劝告道:“你们可不要为了一点灵石,将自己的性命完全弃之不顾。要知道,我们宗里程姑娘炼制出来的丹药数量有限,到时,可绝对没有能分给你们的余量。” “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你们还是早早把隆邱矿脉的归属权,全都拱手相让出来吧。” 境况到现在好似陷入了一个死局,开采矿脉者会身染怪症,而治疗怪症的丹药唯有程蓁蓁能够炼制,青炎宗就算可以分到大半矿脉,最后却也只能守着装满金银珠宝的宝箱,苦于没有能够打开它们的钥匙。 陆传朔却并没有提前放弃,他温和的目光中带着询问,向丁鸢君开口道:“师妹,你可有一分把握,能够炼出解决这种病症的丹药?” 并不会因为她的修为便直接否决掉她的炼丹能力,也不会因为她才入门而轻视她的发言。 丁鸢君心中一暖,启唇道:“我有九成把握。” 陆传朔还在思索。 就算师妹只有一成,他们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就算最后真失败了,好歹还能帮自家师妹提升一下炼丹能力…… 等等,九成?! 陆传朔忍不住挑眉。 他们青炎宗好像收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师妹嘛。 尽管这话夸大得像吹牛,可是师妹既已言,身为同门的他们自然便会交付全部的信任。 陆传朔几步上前,直面徐光成:“你们不信与我何干?我们宗门的炼丹师,我们自己信就够了。” “我们自信可以不靠程蓁蓁的丹药解决这种病症,怎的,这样还不配获得矿脉的分配权?要知道,这里还是我第一个先发现的。” 他甚至条理清晰地指出:“更何况,若是程姑娘的丹药也不能治愈这种病症,又当如何呢?” “程姑娘怎么可能炼不出对症的丹药!”徐光成条件反射地反驳,他撇了撇嘴角,“你们可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好好好,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让你们这些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劣等修士,好好体会一下这修仙界唯一炼丹师的分量!” 徐光成一挥袖子,转作恭敬姿态,态度庄重,目露谄媚笑容地朝着一旁的程蓁蓁走去。 “程——”请求的话才起了个音,徐光成便直直地顿在了原地。 他瞳孔不自然地放大,喉腔里咳出一滩鲜血,喷溅到程蓁蓁身上。 怪症的间歇性疼痛,再次发作了。 刚才还盛气凌人,叫人恨的牙痒痒的徐光成,眨眼间便半跪在地,一双手浑身胡乱地抓挠着,试图转移躯体对病症疼痛的注意。 堂堂金丹修士,此刻面目狰狞,四肢乱舞,头颅重重地撞击着地板,简直尊严全无! 月白色的飘逸衣裙眨眼间被喷上了一大块血污,高高在上的仙子一下子跌落凡尘,变的狼狈不少。 心里略微不适一瞬,程蓁蓁还是耐心走到徐光成身前。 “程姑娘!救我!快救救我!”徐光成的余光注意到程蓁蓁,当即不顾一切地抱住她的大腿,渴望着程蓁蓁能快些为他喂服下治疗的丹药。 程蓁蓁蹙着眉,一股无名焦虑袭上心头。 前几日她让翠衣送来的丹药,几乎已经包括了炼丹传承上记载的、所有对症的丹药。翠衣也说徐光成全都尽数服下,可见如今的情状,为何不见丝毫好转? 她倒是还有几种丹药未曾给徐光成试服,只是那些丹药的功效,可以说是与解毒关联甚小,按理来说,不会再有比前几种丹药效用更好的了。 程蓁蓁咬着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但最终,她选择了相信。 她继承的可是大能的炼丹传承,是这份传承让她一直走到现在,有着如今人人尊敬称赞的盛名,怎么可能会出现大能丹药解决不了的问题! 程蓁蓁打开腰间的储物袋,从中掏出三个玉瓶,这是最后有些关联的三种丹药了。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玉瓶的瓶塞,向掌心倒出三枚丹药来。 成败在此一举,而她绝不可能输! 看到丹药的徐光成瞬间眼睛一亮,他等不及一分一毫,直接挺起身子把丹药抢到手中,大口一张,尽数吞下。 正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全都汇聚到徐光成身上,室内气氛如泥潭一般死寂,所有人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那个结果。 时间过去了半刻钟。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 …… 徐光成的挣扎渐渐止息,他平稳地仰躺在地面,脸上一片平和。 尚有意识,一直注视着徐光成、同样染病的外门弟子立刻把目光投向程蓁蓁,渴望的眼神如同饿了一整个冬季的狼群。 一直在旁观察的程蓁蓁终于把提着的心彻底放下。 她就说,没有她的传承解决不了的问题。 程蓁蓁打量着面前的四个不速之客,作为元清宗的一份子,她自然也要帮忙说些什么。 程蓁蓁目光清冷:“如何?我既能解得此毒,隆邱矿脉你们总该乖乖放手了吧。” 丁鸢君却是摇了摇头,视线跃过她的肩头直直看向她的身后。 “还没有结束。” 什么还没有结束? 程蓁蓁有片刻茫然,随即猛地回头,就见刚刚平静下来的徐光成再次目露痛楚,挣扎乱舞起来! 那丹药根本没有治好徐光成! 怎么可能! 程蓁蓁心中一紧,可以起到作用的丹药她已经全都试验过,如今皆被证明了无效。 难不成这真是什么不治之症! “怎么会没作用呢?” “这可是程蓁蓁啊!她的丹药都解决不了吗!” “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要死定了!我不想死啊!” 质疑,不可置信,绝望,哭嚎,一时间在场的元清宗弟子议论纷纷,看向程蓁蓁的目光也多了些以往没有的轻视。 程蓁蓁阖眸,只觉一阵难堪。 然而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就看到青炎宗那位蒙面的女子骤然而动,她直接挑中了个目标,来到一名元清宗外门弟子面前。 “你……”李肃抱着怀中人,困惑地出声。 李肃为救内门弟子而向他们报过信,所以丁鸢君直接挑中了他身边的人。 丁鸢君直接开口:“我这有一丹,不一定能见效,但绝对无毒,你要试试吗?” 李肃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一股多日前朦胧间的感激弥上心头,他问怀里人:“你要吃吗?” 抱着有总好过无的心态,那人点了点头。 丁鸢君取出昔日炼制的丹药,递到对方手中。 丹药入肚,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结果会是如何?是起效?还是同样落败? 直到那人的哀嚎再次响起,大家才回过神来,心头暗舒。 或许比起丹药见效这种损害元清宗利益的情况,他们更期待着丁鸢君同样无力地无功而返。 “这位姑娘,看来你炼出的丹药,对现在的情况也束手无策嘛。”翟仓长长松了一口气,做起了和事佬,“这样的话,我们大概谁都无法再动隆邱矿脉了。” 他提议道:“我们两个宗门一起将隆邱矿脉封印,随后各自回自己宗门,如何?” 虽然他们没有得到灵石矿脉,可对方同样一无所得。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弥补掉他让这么多弟子殒命的罪责。 将服药弟子检查完毕,起身的丁鸢君却是挑眉:“谁说我没有办法?” 这大概就是她与程蓁蓁的不同之处。 程蓁蓁所学,全部来自于她口中的传承,所会炼制的丹药,也仅仅只是传承上记载的丹方。 可她不同。 从无到有,辨析每类草药的作用,再根据相性融合炼制成丹,一步步全是靠她自己琢磨研究走下来的。 这些研制丹药的经验,是任何宝藏都比不上的。 就算她所掌握的丹方,不足以治疗目前的这种病状又如何?她只要按照以往的经验,重新研究对症的丹方不就好了? 方才的一切,既让她了解了此症具体的表象,也让她通过那枚丹药排除了一些错误的可能。 她现在,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我当然可以炼制出解决这种病症的丹药。”丁鸢君轻轻一笑,目光直逼程蓁蓁。 “十日之约,谁能研制出对症的丹药,矿脉的开采权便全部归谁。” “这位整个修仙界唯一的炼丹师,你敢与我赌上一回吗?!” 第37章 程蓁蓁并不想参与这场赌局。 她已经对着徐光成试验过手中所有可能解毒的丹药,但是没有任何一种能起到作用的。 事实已经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她根本无法破解眼前的局面。 以往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是那时的受害者声名不高,她又是这方面的最高权威,对方只能怀疑他们吃的丹药太少或时间太迟,事情过去,她还是那个受人尊崇的唯一炼丹师。 可现在偏偏有人站出来挑衅!元清宗弟子期盼的目光如此强烈,她竟被逼到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步! 再看向那个出来搅局的蒙面女子,对方眸中一片自信坦然,将她衬托得分外狼狈。 只是看起来,对方的修为也远远逊色于她。 她可是修仙界唯一且第一的炼丹师啊!连她都无法破解的病症,面前这个女子真的能够做到吗? 或许对方同样没有能炼出正确丹药的把握,只是想虚张声势一回,借此先把隆邱矿脉的归属权捞到青炎宗的手里。 仔细权衡一番,程蓁蓁终于点头:“好。” …… “师妹师妹!你前几日的表现真的太帅啦!”沈昔一蹦一蹦的,朝丁鸢君竖了个拇指。 说完,她好奇地盯着面前的炼丹炉。 丁鸢君指尖凝出拳头大小的火苗,根据火势大小随时弹至对应位置。赫赤的火焰在炉子的火膛中细细灼烤着,细小的白烟袅袅抬升,很快溶散于空气之中。 丁鸢君全神贯注倾听着炉膛中的细微动静,待到音调一变,她眸光一凝,手中缓慢收火,直到一切彻底稳定下来。 掀开炉盖,一股药植特有的清香在屋内弥漫开来,闻之叫人神清气爽,再看炉中,已经躺着九枚圆滚滚的朱色丹丸,在日光下折射出熠熠光彩。 “竟然一下子有九颗诶!”沈昔睁大了眼睛,手指比了个九出来。 她忍不住惊叹:“都说程蓁蓁是最厉害的炼丹师,可听说对方最出色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炉炼出三枚丹药,没想到师妹你一下子一炉九丹,直接就超越封神了诶!” 九为极数,炼丹之时最佳便为一炉九丹,多之,一丹精华有限,药力不足,少之,则为炼丹师水平不够,致使草药浪费。 丁鸢君先前一直不清楚程蓁蓁具体的炼丹水平如何,如今听说其一炉三丹,倒是莫名失望了几分。 不再多想,沈昔连连鼓掌间,丁鸢君已经起炉,圆润的九枚丹药从炉口自然而出,落到丁鸢君早就准备好的玉瓶之中。 经过简单试药,确认丹药无毒后,丁鸢君径直来到病者面前,递出了刚刚出炉的丹药。 病者正是李肃的友人,因着青炎宗四人直接撞破元清宗诡计的缘故,翟仓也不再阻拦手下弟子的去留,只是听着程蓁蓁和丁鸢君研制解药的赌约,大多弟子还是乖乖留了下来,迫切地期待着一个转机。 唯有李肃怀着对丁鸢君没来由的信任,早早带着他的朋友直接跑到了青炎宗这边,自愿充当了试药的角色。 听说新丹已成,那人当即挣扎着撑起身子,哆哆嗦嗦地掀起嘴皮,迫不及待且艰难地将丹药服用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随着熟悉的痛楚卷土重来,那人苦笑一声,眼中重归失望的死寂。 沈昔盯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 说完,沈昔又有些担忧丁鸢君的心情,她悄悄探出脑袋,没想到却没有从丁鸢君的脸上看到半分失落。 丁鸢君稍一思索,目光投向窗外。此时正值傍晚,日暮西垂,太阳的半个身子隐没到矿山的背后,和煦的暮光给山丘套上了一层暖色薄衣。 她突然道:“我要进一次隆邱矿脉。” 沈昔吓了一跳:“啊?为什么!” 她神情担忧,甚至伸出手掌来探了探丁鸢君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导致脑子错乱了:“现在正确的解药还没有研制成功,师妹你进去了要是再染上同样的病症,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丁鸢君平静答道:“我此去正是为了寻找解药。” 这几日她并没有闲着,她根据储物镯中储存的灵植灵果药草和对应的药性,分别试验了几种可能,可惜赤裸裸的结果证明着这几种猜想都是错误的。 研究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排除错误的可能,剩下的必然就是正解。 目前的探索全部指向了一点,现如今她所发现的药草中,没有任何一株的药性能完全对症,为今之计,只有选择新的原料。 阴阳平衡,阳伴阴而生,至毒之物周边必有破解此毒的关键,根据她多年的经验验证,这绝不是空空而谈。 丁鸢君锁定隆邱矿脉的方向,坚定道:“我要去矿脉,去寻找那个最关键的一味药。” 沈昔挠了挠下巴,虽然她并不理解药理,但是她相信师妹的判断,师妹决定孤身前往险境,可是这险也绝不能由师妹一个人来冒。 她毅然开口:“师妹,就由师姐陪你一起去怎样?” “咦?” 惊讶之间,一直观察着试药结果的陆传朔同样站了出来。 “这几日,你为了帮青炎宗夺得隆邱矿脉,一直劳神地研制着丹药,费了不少心。如今好不容易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至少帮你护法还是做得到的。” 袁润知同样乐呵呵地咧着嘴:“你们都去,身为青炎宗的一员,我不出力像话吗?” “……谢谢。” 同时,元清宗驻扎地。 因着程蓁蓁的到来,翟仓也不好再大行惩除,留下的染病弟子们被重新抬回了房间,任其自生自灭着。 徐光成同样被抬回了房间,房门临关闭前,他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紧紧锁定了程蓁蓁,里面全是哀求。 房门无情地在眼前合拢,程蓁蓁坐在大厅之中,默然地等待着十日之约的结束。 是的,这几日丁鸢君在青炎宗驻地,试验着炼了一炉又一炉的丹药,程蓁蓁却只是自信地一直休憩着,没有半分起炉的打算。 大能传承都无法破解的困境,她不信一个修为不如她,甚至先前一直寂寂无名,连炼丹师都算不上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她只需要静静等待着,等待这场赌约的结束,对方那虚张声势的虚影便会不戳自破。 至于此次任务领队的翟仓,心境就远没有程蓁蓁那样放松了。 他此次任务不利,害得这么多弟子染病殒命,若是青炎宗真的能研制出破解病症的丹药,他们还会连一直争抢的大型矿脉一同失去了,到时候,他非得被自家师尊逐出内门不可,这样,一向捧高踩低的元清宗定没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是他不信程蓁蓁,实在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容不下任何意外的发生了。 也因此,纵然程蓁蓁一直泰然自若地安坐堂中,翟仓还是派了手下为数不多的未染病弟子,前去青炎宗驻地,远远观察着那边的动向。 听说那边一直没有成功的消息传来,翟仓不可谓不松了口气。 只是—— “他们去隆邱矿脉做什么?难不成是脑子坏了,集体在找死?”翟仓听着手下传来的最新动向汇报,忍不住揉着脑门,满心不解。 谁不知道现如今的隆邱矿脉就是个死地,谁去谁染怪病,十死无生。 要是换在元清宗弟子重病的消息传出前,还能理解他们是为了灵石而去,如今凄惨的下场赤裸裸地摆在那里,真不知道青炎宗那群人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坐在一旁的程蓁蓁听了汇报的话,倒是若有所思。 去隆邱矿脉,去导致这场病变的矿脉之中…… 她凝神思考着青炎宗几人的莫名举动,倏忽脑中一亮。 对了,现如今还有什么能迫使他们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只有可能是为了炼出正确的丹药! 难不成有着什么重要的原料,是只有进入隆邱矿脉才能找到的? 虽然程蓁蓁并不相信对方能够炼制成功,但这不失为一种思路。 程蓁蓁扭头看向翟仓,整个人脸上的神情也舒缓许多:“我需要你派人偷偷跟上他们,把他们采集的东西同样带回来一份。” 沉寂了许久的程蓁蓁终于动作,翟仓神情一亮:“难道!” 程蓁蓁点头轻笑:“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有对应的思路了。” 或许她只要将大能传承下来的丹方中加上这抹药材,就能够炼制出正确的丹药! 那个蒙面女就算有思路又如何,传承躺在她手中,这就是对方永远追赶不上来的差距! 第38章 这还是陆传朔第一次进入到隆邱矿脉的深处。 虽然他是隆邱矿脉的第一发现人,可因着元清宗弟子紧跟着尾随争抢的缘故,他们至今迟迟未曾深入矿脉,这也是直到徐光成偷挖矿脉,大家才知晓矿脉会导致怪症真相的原因。 头顶四周的岩壁凹凸起伏,有时需要弯腰,有时又需要侧着身子通过。随着深入,矿石中逸散出的灵石灵气愈浓,偶尔还能看到破碎石衣下显露的剔透晶体。 然而很快,一路同行的几人就发现了洞窟内的异状。 脚下被凿裂的碎石子逐渐增多,矿壁上随处可见巨大的敲裂纹,绕过一处锋利的拐角,触目竟是个十尺见方的大坑,里面的东西明显是早被元清宗的人挖走了。 袁润知看着被挖走的遗迹直摇头:“这元清宗的人怎的这般无耻!我们要是不进来走上这一遭,怕是还不清楚对方到底偷走了多少东西!” “没办法,宗内修为高深者毕竟少数,我们一时间也派不出如此多的金丹以上的弟子前来驻守。”陆传朔抚摸着岩壁,检查着损失。 他颔首:“本来想着元清宗好歹是个大宗门,总该有些信誉保证,没想到对方竟然贪婪至此。” 沈昔也跟着义愤填膺,忍不住挥了挥拳头:“有机会定然得好好示意一下那纵横小报的主笔,揭露一下元清宗的虚伪面目!别总是围绕着我们掌门裸奔的事情纠缠个不休了!” 丁鸢君目光忍不住移向沈昔。 说起来,她真的也很好奇,这个裸奔事件究竟是因为…… 沈昔对了对手指:“啊,就是师尊他老人家,他很擅长火系术法,就是带火的灵气都比较暴躁,掌门每次出完大招都会直接把下裳点着。” “再加上我们青炎宗比较穷嘛,不会一下子准备那么多备用衣服,所以每次掌门出手完,都会直接裸奔那么几天……咳咳。” 氛围顿时有那么一刹的尴尬。 陆传朔尝试转移话题,他视线扫过矿壁,认真评估着,“不过这次的矿脉若是能够到手,我们宗内的实力应该会有一番显著的提升。” 袁润知:“也不会再那么穷了!” “所以师妹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思路呢?”沈昔挤开陆传朔凑到丁鸢君身侧,殷勤地按着她的肩膀。 丁鸢君瞥向整个隧道,不知因为什么的缘故,这里几乎寸草不生,见不到一点绿意。 沈昔跟着看去,忍不住沮丧道:“好像看不到什么能够作为炼丹原料的药草啊!” 说完,又时刻照顾情绪地安慰着:“大不了就是一输,总之我们青炎宗都是一向摆烂惯了的!” 丁鸢君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这倒不是,谁说入丹的只能是植物呢?” “等等!”沈昔却是耳翼一动,突然发声。 她猛然回头,脚尖蓄力一个跃起,眨眼奔到身后,从几处弯绕后揪出两个面容惊恐的元清宗弟子。 沈昔面带怒意,一脚把两个人踹到其余三人面前,两名弟子见势不妙,赶忙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她厉声道:“我以为元清宗弟子偷挖矿脉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他们还可以做的更无耻!说!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我可不信你们是为了再挖矿脉!” 说起来,元清宗弟子被发现也属中了自家前日种的果。 地上处处都是踩动一下便会发出声响的碎石,几个外门弟子的修为又远逊于青炎宗四人,怎能不被察觉端倪? 两名弟子心知败露,也不说话,只是跪着一直磕头。 纵然如此,可谁不清楚,他们就是为了偷窥丁鸢君炼药过程中的每一步呢! 沈昔气得牙痒痒,好在她发现及时,没有让丁鸢君的炼丹感悟被他们偷听了去。 但只是看到对方恶心的行为,就足够叫她浑身不适了! 沈昔表示,自己将来一天如果有着渡劫实力的话,一定要三番五次地跑去锤爆元清宗的狗头! 深入进矿脉者必染怪病,沈昔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一举敲晕了两人,又狠狠踹了几脚,这才算解了口气。 处理完跟踪者,沈昔把注意力移到丁鸢君身上,一双眼睛在四周看来看去,看看能不能帮忙提供些思路:“可是师妹你需要的那味原料究竟是什么呢?” 丁鸢君视线在岩壁上逡巡,终于锁定目标。 她伸手从矿壁处刮下表层粉末:“找到了。” 没有人注意到,本已昏迷的一名元清宗弟子竟然提前苏醒,待到四人离去,他赶忙也偷偷蹭下些粉末,随后匆匆离去。 …… 丹方已成,原料已足,回到驻地的丁鸢君熟练地起炉,点火,入药,又是再轻松不过的一炉九丹。 验药毕,她取之喂给病重弟子,怪症于三息之内消退,再无病痛侵蚀缠身。 至此,丹成。 十日光阴转瞬即逝,青炎宗与元清宗再次碰头,只是比起上次,亡故的元清宗外门弟子又多上了一半。 剩下的外门弟子被重新抬了出来,被当做随意使用的试药人,就连惨叫都已经微不可闻,明显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徐光成同样撑着身子,坐在了大堂中最显眼的位置。 其实昨晚,他便知晓程蓁蓁已经利用其余弟子收集的原料,炼制出救命丹药,可他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服下。 作为这场赌局中最关键的存在,在吃下程蓁蓁的丹药后重新满血复活,然后大声对着所有人宣告最终的胜利者是程蓁蓁,得意地欣赏着青炎宗其余众人难堪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足够叫他高.潮。 他信任程蓁蓁的炼丹水平,比起一晚上的痛苦,不差这一时功夫! ……其实真的好痛,他快受不了了! 徐光成痛苦地皱着眉,待到又痛入骨髓地熬过一轮后,他眼巴巴地瞪着负责主持的翟仓,殷切地盼望着服药过程快点开始。 翟仓自然也知道程蓁蓁已经炼丹完毕,他握着手中装着丹药的玉瓶,暗地里给自己打着气。 自己是死是活,下场如何,就全靠这场赌约的结局了! 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又在心中为自己鼓势几番,昂首直面青炎宗众人。 “程姑娘已经炼制出解除病症的丹药,不知你们青炎宗结果如何啊?” 沈昔抢答道:“我们自然也炼出解药了!” “哦?约定只说谁研制出解药,矿脉归谁,倒是未曾说都研制出解药来,结果如何啊?” 翟仓撇了撇嘴角:“这样吧,如果都见效,咱们三七分成如何?我七你三,毕竟这么大的矿脉,分你们再多,你们人手也不足吧。” 沈昔怒道:“你!” 丁鸢君拦住跳脚的沈昔,朝翟仓淡淡一笑:“就算同样可以解毒,丹药起效的时间长短也会有着不同,谁的丹药见效更快,矿脉同样全部归谁,如何?” “更何况,程蓁蓁丹药的具体效用如何,我们可还未亲眼见过。” 翟仓自信不会输,当即一口应下:“好!这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万众瞩目之下,一名垂死的外门弟子和徐光成,分别被喂下丁鸢君和程蓁蓁炼制的丹药。 大堂之内变得格外寂静,呼吸声几不可闻,所有人急不可耐地等着最终判决的到来。 最先有变化的是那位外门弟子,服下丹药之际,他正处在疼痛抽搐状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上的抽搐肉眼可见地停止,甚至可以感知到灵气重新跃涌进他的身体,修补着他破损的灵气海。 丁鸢君的丹药,确实有效。 翟仓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有些肉痛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里,也会出现一个有些本事的炼丹师,不过他的内心仍是不担心的。 呵,一个不起眼的、破落宗门里出来的蒙面女,都能炼制出破解怪病的丹药来,放到第一炼丹师程蓁蓁的手上,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翟仓和剩余的外门弟子们轻蔑一笑,徐光成现在肯定已经恢复正常了吧—— 好像还没有。 翟仓面部表情一僵,忍不住猜想*着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现在都不指望程蓁蓁的丹药能见效比丁鸢君的快了,他只指望着徐光成能够成功恢复。 元清宗的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地盯着徐光成,迫切地期待着能看到他健康有力地从位子上坐起,继续无耻地发挥着口舌。 就连翟仓都暂时撇下了私人恩怨,恳求着徐光成能马上活蹦乱跳起来。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徐光成却只是掀起眼皮,嘴角勉强动了动。 紧接着,乌黑的血液从口中缓缓溢出,本就脆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有毒丹药的侵蚀,呼吸逐渐减弱,最后心脏竟直接停止了跳动! 堂堂一个金丹后期修士,就这样—— 死了?! 丁鸢君表示,她同样很震惊。 她大概能猜到面前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 她记得自己曾研究过一个能解百毒的丹方,只是丹方中的一味药材刚好与她新找到入药原料相斥,若是只单纯地加上新原料,炼出来的将会完完全全是一颗毒丹。 程蓁蓁肯定是在研究新丹方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药性合冲的问题,导致最后直接给徐光成雪上加霜地喂了颗毒丹。 只是,程蓁蓁她在践行赌约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试验一下新药的吗! 新改制的丹方,自然也得先试验一下有无毒害,效用如何,才能继续拿出来使用吧? 程蓁蓁就像是现代偶像剧中的女主给男主做饭,却从来不曾亲自尝上一口,直到男主直面女主做的黑暗料理,为了爱情还是含泪吃下,最后导致半夜急拨120。 面对如此震惊事实的程蓁蓁,同样很委屈。 她向来都是拿着现成的丹方直接炼药的,从来没有过什么试药的步骤。丹药本质就是用来救人的,最多只会出现不起效的情况,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吃丹药还能吃死人的啊! 可是这种时候,委屈也无法让时间回溯。 比试的结果肉眼可视。 吃下丁鸢君炼制丹药的弟子,呼吸重归平缓,脸颊也重新恢复了血色,至于吃下程蓁蓁炼制丹药的徐光成——完全不用看,他都直接断了气了喂! 一直耀武扬威,自信十足,像秋后蚂蚱一样蹦跶个不停的徐光成,就这样被他交托了全部信任的程蓁蓁给坑死了,说起来还蛮叫人唏嘘的。 袁润知幸灾乐祸地抹了抹眼睛中不存在的两滴泪,乐呵呵地凑了个脑袋过去。 “怎么样?” “堂堂元清宗说话算话,这下隆邱矿脉的归属权,总该有个分晓了吧?” 第39章 袁润知话落,大堂内顿时陷入了死寂。 翟仓很想无耻地当一回小人,继续拖延隆邱矿脉的分割,可是再拖下去又能如何呢? 就算他费尽心机地把隆邱矿脉揽在怀中,可程蓁蓁炼不出解决怪症的丹药,隆邱矿脉放在他们手中就只会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山脉! 更何况,技不如人,再继续拖下去,他们元清宗真就一点脸面也无了! 风雨飘摇之中,袁润知叉着腰又添一笔:“对了,别忘了把你们之前偷走的上品灵石也全数还回来哦。” “毕竟这种东西你们留着也是个祸害,不仅不能用,反而还占地方。” 翟仓闻言一阵肉痛,这简直是在叫他们把早已经吃下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虽然他也不满徐光成偷挖矿脉给他使绊子的行为,可徐光成已死,挖出来的上品灵石却是实打实的,就算不能用,留着看看也好啊! 没想到青炎宗连这点都不打算给他们留。这样算下来,徐光成和外门弟子前几日的行动,倒是直接给青炎宗连续打了好几天的白工! 翟仓赶紧把因怕感染而丢在一旁的储物袋,重新扒拉回自己的手里,只是因着怕染病,他抓着储物袋的手指都不敢用上全力。 他勉强露出个笑来:“这储物袋也算是徐光成的遗物了,我最好把它带回去,也算给徐光成的师尊有个交代。” “这样吗?”袁润知分毫不理,直接一个劈手夺过。 因为翟仓怕灵石在争斗中滑出,丝毫不敢用力,储物袋眨眼间易手。 储物袋有着主人自身烙印,旁人轻易不得打开。可徐光成已经身死,原本的烙印自然早就自行消散。 袁润知扯着袋子底,直接朝手中倒出了一把上品灵石。 灵石玲珑精致,色泽浓艳,灵气沁鼻,以往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却眨眼间成了避之不及的毒药。 他手中把玩着从储物袋里掏出来的上品灵石,时不时上前一步,将灵石递到元清宗的众人眼前,元清宗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敢靠近分毫。 袁润知耸了耸肩:“不是我们不愿给你们留,你看,是你们根本不想要啊!” “我……”翟仓刚想提出异议,眨眼便被袁润知丢来的灵石吓得退避三舍,狼狈地躲在了宽大的屋柱身后。 袁润知继续摇头叹气:“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啊!” 最后,他甚至将储物袋里的灵石全倒了出来,用灵气撑出个防护圈,圈外排满了数量不菲的上品灵石,人人看着眼红,偏偏谁也近他身不得。 废话,这东西沾之染病,他们又没有可以解毒的丹药,当然是能离多远有多远了! 翟仓敢怒不敢言地盯着面前的景象,根本升不起丝毫的反攻心思。 程蓁蓁没有注意正堂内发生的一切,她收回探向徐光成嘴边乌血的手帕,整个人状态恍恍惚惚。 她亲手炼制的丹药竟然有毒?还毒死了季阙之的亲传大弟子?她败给了一个平平无奇、全不如她的蒙面女? 她尚还沉浸在自己竟然失败的结果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到底为什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从她在潼临峰遇到那个记载了炼丹技法传承的本子起,她便一直苦心钻研其中的记载,并因此成为人人敬仰的唯一炼丹师。 几百年来,她救人无数,是人人心中满口称赞的活菩萨,手中的丹药却是第一次令人致死! 她如此刻苦用功,如此勤勉努力,天道为何要如此对她! 程蓁蓁不敢去看周边人的目光,她怕自己会从中看到失望和鄙夷,她怕笼罩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唯一炼丹师光环,就这样轻易破碎。 不,她并没有输。 这只不过是一次不起眼的意外而已,整体上无伤大雅。 难病不是次次都有,传承上应对不了的情况寥寥无几,这次只不过是个巧合,她的地位不会被撼动! 那个蒙面女也只不过是侥幸碰对了一次,以后不见得次次都能如此幸运。 更何况,就算那蒙面女真有几分本事,谁又会向她求药?就好比大小宗门同时收徒,比起寂寂无名的小宗门,大家只会齐齐拜入气派的大宗门。 大家纷纷选择的,还会是她亲手炼制出来的丹药!她的名头,永不会跌落! 程蓁蓁的目光重新变得坚毅,只是这般令她窘迫的地方,她再也不愿多停留一刻。 她直接起身,目不斜视,提剑而出,连翠衣都顾及不上,直接御剑离开了。 …… 元清宗已输,隆邱矿脉分割已定,接下来就要签署相关的条例了。 这也是一种对两个宗门间的约束,条例的签订是在天道的见证下进行,轻易不可违损,擅自撕毁条约者,将来的修行之路必将坎坷上几十倍。 拟好条例,陆传朔一一阅过,见没有不妥的地方后,利落地盖上青炎宗的印鉴,翟仓不情不愿的地接过纸书,握着印鉴的手在纸书上几番抬落,最后还是悻悻地盖上了戳。 签署结束,长达几个月的矿脉争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们也要返回各自的宗派,向自家掌门禀告这一切的结果。 只是临走之时,翟仓却又生了别的小心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不起眼的蒙面女能研制出解决怪症的丹药,看起来也算有些本事。 他率先慧眼识珠,知道了蒙面女的闪光点,自然是想着把所有炼丹师都揽到他们元清宗去。 更何况,就算隆邱矿脉被青炎宗拿到手里又如何?他只要把这蒙面女从青炎宗挖走,青炎宗岂不就会面临他们同样的困境? 到时候,估计自家师尊还能看些情面,免下他的大半罪责。 这蒙面女在特定之处有奇效,虽然在治毒治伤的大面上比不得程蓁蓁,可放到特殊境况,估计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于这蒙面女会不会答应? 笑话!他们可是元清宗!修仙界无数修士翘首以盼地指望着拜入门下,那蒙面女面对此等诱惑,怎么可能拒绝! 想到这里,翟仓当即挺起腰板,施舍地来到青炎宗一众面前。 袁润知当即顶嘴道:“怎么?条约已定,你们元清宗就算再想反悔,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翟仓眯着眼睛笑了笑,手指指向丁鸢君,“我是为了这位……” 话突然卡顿,翟仓蓦然想起,他竟好像还不知这位蒙面女姓甚名谁! “我姓朱。”丁鸢君不想暴露身份,直接用了个化名。 翟仓当即接道:“我是为了这位朱道友来的!” 沈昔立刻提高警惕:“怎么?堂堂比试不过想搞威胁暗算?那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翟仓摇了摇头,声音也诚恳了几分:“我只是想邀请这位朱姑娘,拜入我们元清宗的门下。” “我不同意!”沈昔当即高声反驳。 翟仓却还是挂着那副笑面,把视线移向丁鸢君。 目前的境况他早早料到,他只是在等着丁鸢君给他一个结果。 只要丁鸢君点头,他可以立马与几位青炎宗弟子开打,把丁鸢君抢到手。 青炎宗定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帮他们夺走矿脉的大宝贝,可这蒙面女子本人的意见,或许有着其他的可能。 要知道,他们元清宗可是财大气粗的四大宗门之一,每个月的月奉都直叫外面的散修眼馋,丰厚的藏宝阁更是叫无数人心动,只一个元清宗弟子的身份,就能迎来无数外人的拱手哈腰!青炎宗一个小小宗门能给她什么东西? 就连沈昔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她希望丁鸢君有着一个更好的未来,却也不愿就此与她分离,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丁鸢君的一个回答。 丁鸢君却只是眼皮一抬:“不好意思,我更愿意留在青炎宗。” “那我们就走——什么?”翟仓理所应当的话说了一半,蓦然反应过来,这位朱姑娘她竟然拒绝了青炎宗的邀请! 她竟然拒绝了! 她怎么敢的! 她一定是口误了! 翟仓深吸一口气,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你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丁鸢君眨眨眼:“你的耳朵有问题?” “好好好!”翟仓算是彻底理解了丁鸢君的意思,他看着始终未曾答应的丁鸢君,气得牙痒痒。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指指点点:“咱们宗门大比上再见!到时候你就知道背靠一个强大宗门,是多么重要的事了!” “你一定会后悔的!” 丁鸢君歪头:“包括像现在这些半死不活的外门弟子们一样,被你们随意指使背刺?” “你!” 翟仓再也说不过,只得两袖一甩,气呼呼地带着元清宗众人御剑离开了。 望着元清宗一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丁鸢君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思索。 宗门大比? “宗门大比,是修仙界所有宗门论实力排辈,也是各大势力重新洗牌的日子,元清宗之所以能够被称为修仙界的四大宗门之一,就是因为他们连续多届,在宗门大比上的名次遥遥领先。”薛琮站在不大的讲台上,对着台下的四位弟子们侃侃而谈。 几位弟子带着隆邱矿脉的条约凯旋而归,他的心情也是十分的愉悦。 这几日变得有钱的青炎宗直接豪奢一把,破落的房屋进行修整,住处的残破家具全部置换,整体也算是焕然一新。 丁鸢君坐在青炎宗刚刚换新的椅凳上,忍不住好奇道:“青炎宗在宗门大比上的表现如何?” 薛琮尴尬地捋着不多的几根胡子,不小心还又扯下一根来。 陆传朔平静地直接代他回答:“青炎宗的排名,在所有宗门中名次垫底。” 啊,好像不出所料呢。 “这是有原因的!”仿佛被戳到痛处,薛琮直接跳脚,“我们是根本没有使出真本事!我们这叫做资源的合理利用!” 袁润知戳穿真相,接着薛琮的话继续道:“是啊,只需要简单地报个名,就可以卷走主办方提供的所有免费用品,大薅羊毛!而且我们又不看重名次,比试都是上台直接认输的!毕竟被打伤了还得花钱治疗,众所周知,我们穷。” 沈昔听着听着也插嘴道:“不仅如此,我们青炎宗还被其他宗门起了个‘蝗虫’的外号,意思是但凡我们参加的宗门比试,那现场简直如同蝗虫过境,见不到任何残留的免费用品!” 底裤都要被掀掉的薛琮再次泪眼汪汪。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穷了!”薛琮大手一挥,情真意切地拍了拍丁鸢君的肩,“多亏了我这新收的徒儿出了大力,帮我们青炎宗夺回了一座大型灵石矿脉。” “现在的青炎宗,已经摆脱贫困,踏入新征程了!” 薛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纸笔来,在上面窸窸窣窣地记着什么:“所以,我们现在将有一份全新的宗门规划方向!这也是今日我把你们全都叫到这里来的原因!” “第一点,是关于青炎宗的财政问题,我们现在已经脱贫致富,对于宗门财物的管理也要比以往严苛上许多。” 薛琮直接点中丁鸢君:“徒儿啊,从今天起,咱们宗门的财政大权就全由你来接管了!” 青炎宗的财物主事主要负责宗内灵石的分拨记录,所有灵石的调度全都要经过主事的同意,这个职务的供奉也是所有弟子中最多的,可谓是一个肥差。丁鸢君在这次矿脉争夺中出了主力,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薛琮在手中的纸上记下一笔,继续道:“接下来,就是隆邱矿脉的开采计划,我决定,派出半数的外门弟子,交替进行矿脉开采,同时按照仙市定价对丁鸢君提供的丹药进行补贴……” “下面,是关于给每个弟子发放的月奉调整计划,我们将发放的月奉灵石数目上调,整体翻上一番……” “……” 台上薛琮兴致昂扬,吐沫飞溅,台下的四人的眼皮集体打起了架,纷纷朝着合拢而去。 “最后一点——”薛琮清了清嗓子,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的瞌睡惊走大半。 “宗门大比确实是所有人扬名的好地方,这次,我们全然一新的青炎宗也将在此,发挥出我们的全部实力!” 他豪迈地喊出了最近期的未来目标:“我们要在即将到来的宗门比试中,不做吊车尾!” 袁润知尚还困呼呼地上下点着头,顺着接话道:“所以我们要取得的名次是?” 薛琮振臂高呼:“倒数第二!” 丁鸢君:“……” 很好,很有志气! 第40章 “师妹早啊!”袁润知打着哈欠从演武场旁路过,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什么,瞳孔倏地放大。 袁润知刚刚抬起的右脚在半空骤停,他侧过身子,蹭蹭倒退几步,两只手臂直接扒拉上防护栏杆,随后不可思议地揉了揉两只眼睛,发出一声尖嚎。 “师妹你这是在哪里找来的臭男人!” 一簇火焰从场内直袭而来,袁润知猛地低头,那火焰竟然还会转弯,直接从袁润知的脑门擦掠而过,把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帘全烧成了一团焦灰。 嗯,火控得很好,没有伤到人,火焰也只是燎没了头发帘即止,没有任何蔓延,比起他们总烧下裳的师尊强多了…… 等等,他点评个什么!他的头发哇!他本来还想约会隔壁宗门的小花,结果这下头发帘直接没了,他英俊不凡的形象大损啊! “你竟然说小爷我臭!” 袁润知抬眼,就看到自家师妹旁边的那个野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面前,朝他呲了呲牙。 这能忍! 袁润知握紧了拳头:“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如果你想追求一个女修,那么一定不要得罪她身边的亲属!” 朱夙懵逼:“啊?什么追求?” 袁润知震惊:“什么!你竟然敢只撩不追!” 袁润知撩起袖子:“不行!我非得替我师妹好好教训你这个举止轻浮、不讲男德的男人!” 朱夙同样跳脚:“好啊!没有礼节上来就骂人,打就打!你当我怕你不成!” 丁鸢君将手中的鸿瀛剑归拢回鞘,满脸无奈地看着两个马上要打起来的家伙。 她清了清嗓子:“住手!你们不要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 ……好浓的既视感。 袁润知扭头,满脸痛心疾首:“师妹,你不要被这种男人的小花招蛊惑了心神!等我好好揍上他一顿,定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朱夙扭头,同样振振有词:“这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要与我单挑,我承认我根本忍不了!” 很明显,丁鸢君已经完全拦不下这两个脑回路已经完全错位的家伙。 丁鸢君痛苦地拍了拍头,干脆直接坐到一旁,等着两人切磋结束。 朱夙毕竟是上古老家伙,就算实力没有全开,应付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也完全不在话下。 很快,袁润知便被锤倒在地,眼含热泪。 袁润知深感自己是个正在面对邪恶黑势力的独行者,他宁死不屈地昂着头:“呵!你就算打败了我,也休想欺辱我的师妹!” 朱夙狰狞一笑:“欺辱个鬼!我先好好欺辱欺辱你再说吧!” 丁鸢君却迅速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什么欺辱?” 她什么时候受到欺辱了?她怎么不知道! 袁润知两眼失光:“呜呜呜,师妹,我弱上他一筹,不能帮你出气了!” “我明明看到你们在那里戚戚我我,你侬我侬地抱在一起,他还在你身后对你动手动脚……” 丁鸢君终于搞清了袁润知的脑回路。 她深沉地凝望了两人一眼,葡萄大的眼仁中充满了对实心脑子的怜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我们是在练剑?” 袁润知:? 袁润知坐在地上,试图理清这场事件中的全部逻辑。 “所以,师妹你是感觉自己用剑的水平不行,所以请来了这个野男人教你练剑?” 朱夙插嘴:“请不要用‘野’这个没有礼节的前缀,谢谢。” 袁润知没有理会,继续梳理:“然后,这个野男人在教你练剑的过程中,发现无法教会你,所以选择换一种方式?” 袁润知总结:“这是他的教导水平太差!师妹你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们啊!” 朱夙抗议:“我的剑术可是世间最强!你们哪能比得上!” “更何况,小爷我的教习水平也是同样优秀!为了教好她,小爷我足足想了整整一个月的教案呢!” 袁润知充耳不闻,脸越拉越黑:“所以换了的教习方法,就是他站在师妹你身后,亲自握住师妹你的腕肘,带你一起挥剑?” 袁润知梳理完毕,一拍地面! “教人练剑需要靠的那么近吗!” 丁鸢君一脸沧桑,主要是在请朱夙帮忙前,她也没有想到整件事情会衍变成如今的结果。 她原本只是想着朱夙经验丰厚,又使剑厉害,还多次对着她倾情推销自己,她不好意思麻烦其他人,所以就带着朱夙来到了宗内的演武场。 没想到—— “这招就是这样的啊?这样一挥就行了啊?你为什么记不住!” 快得只看到残影的出招演示。 “怎么可能衔接不上!轻轻松松好吧!这样再这样就可以了!” 完全不符合人体学的挥剑角度。 “啊?剑招为什么要拆着来学?那样学习速度会很慢的!” 十分理直气壮的自圆其说。 丁鸢君深感自己浪费了如此珍贵的一个半时辰。 以至于后面,朱夙直接手把手演示教学,导致直接被袁润知误会什么的,简直不忍再提! “这不能怪我!”朱夙矢口否认,“我已经教得很好了!是你理解不了!” “想当初,我学剑的时候,都是看上一眼就能马上掌握的!” 是是是,你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但这样的教习,换个其他什么人来也根本理解不了好吧! 朱夙仍在自信于自己的教导水平,他两臂一盘:“这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丁鸢君点头认输:“好好好,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打算换个人请教。” 朱夙瞪大了眼睛,不肯接受事实:“为什么!” 他都专门为鸿瀛剑设计了一套剑法,特别搭配鸿瀛剑的造型,出起招来又利索又好看,绝对能把鸿瀛剑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丁鸢君一指旁边的袁润知:“比如说你可以先教会一下他,好了解一下你高深的教学水平?” 袁润知惶恐:“不会是手把手的教学方式吧!” 朱夙不屑:“嘁!我的独家剑法,你想学我还不想交呢!” 解除误会,三人终于和解,纷纷团坐在地,聊起天来。 袁润知率先问道:“师妹这个时候开始练剑,是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全身心筹备起来了?” 丁鸢君颔首:“算是吧。” 毕竟她已经与鸿瀛剑签订了本命契约,基本的剑法还是要掌握一些,以后总拿着剑当刀砍还是挺不成样子的。不然,朱夙到时候估计又要在她耳边吵来吵去,督促她练剑了。 还有即将要召开的宗门大比,看重名誉的元清宗定然也会全数出动,她现在多会一点也算多一分保障。 丁鸢君看着袁润知脸上的颓丧,顺势问出自己的疑惑:“只是,我见师兄师姐你们倒还是一切如常,看不出一点紧张?” 袁润知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努力夺魁的打算吧。” 袁润知目光幽幽:“陆师兄应该与你说过,我们许多人都是被家中抛弃的弃子,要么天赋平平,要么不务正业,这样的场合,与无数菁英同台比试,又怎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大显身手的?” 悲凉凄婉的bgm背景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响起,直叫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丁鸢君心有触动,如此凄凉的脑内音乐似乎也在倾诉着他们的无力…… 丁鸢君侧头看去,重新恢复面无表情。 突然出现的bgm根本不是什么脑内幻觉,而是袁润知直接拖出来把二胡,沉浸式地拉了起来。 袁润知一边讲述,一边拉着二胡倾情配乐。 “咱们青炎宗出息的人不多,还算过得去的就只有我们四位了。” “我,不过是个金丹中期,还是咱们四人中修为最低的,到时候上了演武台,顶多算是个凑数的。”他沧桑地摇了摇头。 “至于沈师姐,她也才元婴中期,而且她对打打杀杀一向不感兴趣,最爱鼓捣些刺绣和雕刻,上了演武台,大概也是直接认输。” 袁润知对着丁鸢君仔细打量一番:“师妹现在态度如此勤勉,如果意志坚定的话,应该能拿下个还算不错的名次。” 说着,他悠悠看向天际:“这次的宗门大比,我们青炎宗就全都指望大师兄了!” “大师兄他修为是我们四人中最高的,也掌握着一手好剑法,曾经偶然与其他宗门精心培养的弟子对战,战果还不错。” “只可惜,他现在也卡在化神后期许久,迟迟突破不了,我对咱们这次的大比名次,实在抱不了什么希望。” 说完,袁润知继续摆烂地拉着二胡,一副看透世界的世外高人模样。 一旁的朱夙看不过眼,反驳道:“想做什么直接就去做好了,在这里哀伤秋月做什么!” 这也是他自始至终一直坚定地站在丁鸢君身边的原因。 纵然她面对着所有人的鄙夷和冷眼,却没有一次选择过屈服。 对待感情,爱则尽全部,分则直接利落。 对待这样一个四处碰壁的世界,她选择直接劈开一条路径,大踏步地走上前去! 他也很好奇,这样一个不被迷雾遮掩,看穿全部本质却还愿与举世搏斗的人,会走出怎样的一条路来。 袁润知却摇了摇头:“丁师妹额外研究的是炼丹,她的爱好也在此处。可炼丹绝不是什么没用的爱好,现如今的修仙界,人人为争取到一枚丹药几近疯狂,师妹好好继续研究炼丹,以后定然能大放光彩!” 他紧锁眉头一叹:“可我的爱好不过是个逗人取乐的玩意儿,华而不实,没有一点用处。我纵然再喜欢它,可出路又在何处呢?” 这曾经也是丁鸢君上千次思考过的问题,她爱炼丹,可曾经的丹药对于无数修士来说,也是他们不愿分出丝毫眼光的存在。 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走出一条额外的修行之路。 喜欢拉二胡…… 丁鸢君突然眼睛一亮,她直接握住袁润知拉弦的右手。 “师兄,你有听说过乐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