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皇长孙:三叔,我给你当儿子》 第一章 窝囊太子爹,不要也罢 东楚王朝,太和殿。 五岁的孩子衣衫褴褛地站在殿中,赤着的双脚满是血痕。 坐在高位龙椅上的,正是这孩子的爷爷,天子朱敬天。 “太子,这玉佩,你可识得?” 老人家须发皆白,指尖勾着龙凤牌,问的是下首身着蟒袍的嫡长子。 太子人到中年,透着股窝囊气,俯首道,“回父皇,确是东宫之物。” “那这么说来,此子便是同胞所出的皇长孙?”老人家眉目间露出一抹哀愁。 皇嗣流落在外,还如此落魄,这让他这个做爷爷的,心疼不已。 然而太子却猛然跪下,“父皇,他与辰儿先后差半刻钟钟出生,钦天监预言,此子紫微星犯煞,若为皇长孙,必然带来血光之灾。” “父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孩子,不能认祖归宗啊!父皇!”太子妃跟着跪下,步摇清脆作响。 有太子在先鼓动,满朝文武在金碧辉煌的大殿,纷纷跪下。 “陛下,事关国之兴衰,还望陛下三思!” 一片伏跪中,唯有五岁孩童站立。 他消瘦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茫然。 “孩子,你可认这罪证?”皇帝有气无力地询问,朱家皇嗣凋敝,他多希望,太子一脉开枝散叶,多多益善。 可偏偏,这孩子的亲爹娘不想要他。 朱涛眼中渐渐有了神采。 方才口诛笔伐间,他在消化原主的记忆。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长孙,却冠以不详之名,呱呱坠地,就扔在乱葬岗,任由自生自灭。 好在天不亡他,村里的屠户捡回家中,但因民不聊生,屠户病重,原主和屠夫的女儿,几乎要饿死。 原主只好拿出自小佩戴的玉佩去典当,这才引出皇族嫡长孙的身份。 然而,原主的亲生爹娘,联合文武百官,竟声称他是个祸害。 朱涛目光透亮,望着龙椅上的老者,看出他的不忍。 “回皇爷爷,何为罪证?” 他一句反问,太子豁然起身,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大胆,天煞孤星,还敢狡辩?” “是啊!陛下!钦天监,占星卜卦,从无差池,此子就应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头颅高悬城门,以佑我东楚万世长青!” 朱敬天被文武百官吵得头痛,活生生一条命,还是自己的血亲,他不舍要他的命。 可众口铄金,这孩子,怕是进了不了朱家祠堂。 眼看着这群衣着光鲜的朝臣,非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朱涛一板一眼地拱手道,“孙儿不愿做皇长孙,殿下自是后继有人。但孙儿流着朱家的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全凭皇爷爷定夺!” 他脆生生的话,哪像个五岁孩童口中所出。 在场之人,无不惊得合不拢嘴。 朱敬天更是从龙椅上颤巍巍站起,“孩子,你读过书?” 悄然换了芯子的朱涛不仅读过书,且师从道门,看相算命,画符,样样精通。 然而原主身世使然,他谦卑地低下头,“孙儿自小好学,听着私塾书声琅琅,学了些皮毛。” “哦?”朱敬天浑浊的双眼精光毕露,“你学了些什么,都跟皇爷爷说说!” 朱涛不卑不吭,豪言壮语信手拈来,“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 “好,好一个当骑骏马踏平川!”老皇帝一拍龙椅扶手,笑意展露。 朱涛瞥向面色阴沉的太子,接着又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放肆!”拥趸太子的大臣,怒声呵斥,举着朝牌道,“陛下,此子年纪尚幼,便野心勃勃,可见居心叵测!” 文臣却在这时咂摸,“这诗词从未听过,是出自哪位大能之手?” 朱涛就等着他们绞尽脑汁,低眉顺眼道,“孙儿不才,皆为自创。” “自创?” 太和殿全场哗然,这是何等才华,出口竟是惊才绝艳! “陛下,太子殿下,虽说这孩子八字犯煞,却文采斐然,不如收入东宫,做个庶子也好。” 欣赏朱涛的文臣有了别样的声音,太子的眼刀子,却恨不得将提议的此人千刀万剐。 太子妃哽着一口气,“李大人说得轻巧,祸及东宫,祸及江山社稷,你担待得起吗?” 朱涛明白,说来说去,原主的亲爹娘怕死,怕他招来霉运。 可朱涛却见这太子,额间青黑,双颊无肉,耳垂短薄,典型的无福无能之相。 反观在大殿中,打着哈欠,懒散之态的三皇子秦王,却透出龙气。 朱涛学了二十年道法,不会看错的。 将来这万里山河,必定是三皇子囊中之物。 至于原主这废物爹,做了四十年太子了,监国还是半吊子,不要也罢! 朱敬天左右为难,朱涛抬起头来,小脸上面无波澜,“皇爷爷,孙儿不认东宫,还请皇爷爷将孙儿过继给三叔,孙儿认三叔做爹。” “什么?” 庙堂之上,所有人大惊失色。 舍储君父亲,转而要跟着那纨绔秦王吗? 第二章 煞星跟废物,克死他才好 谁人不知,秦王游手好闲,整日只知吃花酒,废物一个! 而东宫,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身世,他就这么不要了? “你个竖子,只有孤不要你的份,你竟敢嫌弃孤?”太子吹胡子瞪眼,若非众目睽睽下,掐死朱涛的心都有了。 “好了!”朱敬天一声怒吼,太和殿似乎颤了颤。 太子失态,一哆嗦,不敢再语。 大殿上静谧下来,朱涛暗自瘪了瘪嘴,依他看,原主亲爹做太子能做到死,这辈子都没机会穿龙袍。 朱敬天看着那小小的人,可怜巴巴。 他坐回龙椅上,端起太监递来的茶盏,语重心长道,“那就这么办,既是怕影响国之气运,过继给老三,既能安抚民心,又可避免这孩子遗失在外。” 抿了口茶水,朱敬天余光瞥向秦王,“老三,你意下如何?” “啊?”秦王好似如梦初醒,茫然地问道,“凭空多了个儿子吗?” 朱敬天眉头一皱,只觉得茶水苦到喉头,恨铁补偿地数落道,“老三,你上早朝时,魂落家里了?” 文武百官匿笑,太子掐着的手心松开,倒也没那么怒火中烧了。 煞星跟着个废物,克死朱明熹最好! 太子妃得以解脱般,美眸一转,笑了起来,“再怎么说,也是臣妾的儿子,三弟可得好生待他。” 朱明熹拢着袖子,看着朱涛那个小不点,不耐烦道,“行吧行吧,多添一双筷子,饿不死就行。” 朱涛松了口气,当即懂事地双膝跪地,磕了头,“儿臣见过爹爹,望爹爹万福金安。” “嘿,你这小人精。”朱敬天对这个孙子是愈发喜爱。 唯有太子夫妻,脸比锅黑。 朱敬天让礼部领着朱涛去宗祠,入族谱,原主先前是屠户起的赖名狗剩,现在落了皇族姓氏,赐“涛”字,还真跟穿越来的朱涛名字重合。 朱涛也算是生根落户,龙凤玉佩也回到了自己手中。 走出太和殿时,阳光正盛,秦王早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小厮领着他出宫门,“世子爷,秦王有言,带你回府。” 朱涛料想朱明熹这个便宜爹也不会真把自己当盘菜。 他毫无怨言,依附大势未雨绸缪,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争气。 秦王府就在皇宫外的槐化街,惯来以奢靡而出名。 三皇子荒废无度,挥金如土,也是他臭名远扬的原因之一。 高门府邸外,牌匾高悬,遒劲有力的笔触刻着“秦王府”三个大字。 府门口,两尊比人还高的石狮子栩栩威严,踏进门槛的大理石,每一方都雕着繁复纹路。 朱涛仍是粗衣短打的破烂衣裳,补丁摞补丁,磨得四处都是线球。 他走进秦王府,护院,丫鬟的怪异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 “哪来的叫花子?” “别胡说,好像是皇长孙,太子不要,过继给王爷了。” “我还听闻,这就是八字犯煞星的主,丧门星一个!” 朱涛听着,澄澈双眼里冷得像冰。 与此同时,他指尖疯狂掐算,这是他初来乍到,给自己卜的第一卦。 庚子年,七月十五子时三刻出生,正是鬼门开的档口。 钦天监预言他是祸害,确实没错。 这命格,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必须,借命,借运! 不过,他现在身在龙气充裕的秦王府,已经很好的中和了自身八字的短板。 若是将来,想借势而起,余生坦途,还是得改改命格为佳。 朱涛琢磨着,在外人看来,也就是个闷声不坑的小娃。 转眼直偏院门庭,小厮站在月洞门前说道,“小世子,日后这就是你的住所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丫鬟婆子就是。” “有劳。”朱涛环伺着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甚在干干净净,比原主以前住的牛棚好多了。 两间厢房,纵深分里外,家具全是上等黄花梨。 朱涛赤着脚踩在地砖上,摸了摸多宝格中一个三彩花瓶,一个干瘦的丫鬟进了门。 她不善地看了朱涛一眼,放下茶壶和杯具,转身就走。 “不好意思,请问能帮我个忙吗?” 朱涛想给屠夫家带个信,自己还活着,省得他们担心。 虽然屠夫家穷,但有一口吃的,都紧着给原主。 朱涛承载了小娃的身体,也拥有了他的记忆,念着这份好。 然而,丫鬟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给朱涛冷漠的背影。 朱涛无奈叹息,那丫鬟颧骨高耸,下巴过于尖,确是刻薄之相。 他有茶水喝,晚饭还有人送,却无人问津,好像要将他扔在这个偏院里自生自灭。 看着自己的双脚,朱涛摸估着,怎么也讨双鞋穿吧,皇爷爷说,到了秦王府,都会给他安排妥当的。 朱涛细胳膊细腿,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却不料和那丫鬟撞个满怀。 那丫鬟端着洗脚盆,没站稳当,热水泼了一地,也湿了她的鞋袜。 “你个野种!不长眼睛啊!”丫鬟张口就骂,空木盆,直接扔去砸朱涛。 朱涛哪能想到,一个下人而已,竟敢对他凶神恶煞。 他避让不及,砸得脚面生疼。 丫鬟恶狠狠地瞪着他,“天煞孤星,真以为自己姓朱就是皇亲贵胄么?真倒霉,怎么分来伺候你!” 朱涛闷声不吭,心里的火蹭蹭冒。 都当他好欺负,谁都敢骑在头上是吧? 朱涛阴沉沉地俯下身,蘸着水,在手心里画着奇怪的符号。 这孩子,不吵不闹,诡异得很。 丫鬟想起传言来,后背发凉,捡起洗脚盆欲避之。 “啪——”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朱涛手心简易的噬心咒完成,猛地拍在了丫鬟后背。 “你个兔崽子……”丫鬟张口就骂,歹心起,心脏绞痛难忍。 一口恶血喷涌而出,她揪扯着胸口的衣襟,斥问朱涛,“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男娃闭嘴不答,目光冷若寒霜地凝视着。 丫鬟愈发愤恨,只觉是朱涛暗算她。 她张牙舞爪,意图向朱涛扑来,染满血迹的嘴里,仍旧夹杂着污言秽语,“果然是个祸害,我跟你没完……” 朱涛往后退了半步,可惜,丫鬟心房绞痛愈演愈烈,骤然扑空倒地,在地上蜷缩着,犹如蝼蚁。 本来,未用朱砂绘符纸的噬心咒不至于要她的命。 奈何她杀心太重! 朱涛看她抽搐,鲜血呕得越来越多,到最后,一双眼瞪得像死鱼一般,没了气息。 五岁孩童,这层保护色太完美。 谁能想到他这么冷血,谁又能看出来他做了些什么? 但朱涛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月洞门外,掌声响起,由远及近。 “好啊!皇长孙雷霆手段,佩服!” 噙着笑意,好整以暇走进院子的,竟是秦王朱明熹! 第三章 找死! 朱涛顿时怔在原地,头一次犯罪,就被养父目击,这运气也没谁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就拍了下女婢,应该……没证据吧? 小小的脑袋瓜里,峰回路转。 谁知,朱明熹近前,却勾起唇角,俯下身,两指捏了捏朱涛的脸,“太瘦了,没二两肉。” 朱涛搞不清楚秦王是何心思,正欲解释,朱明熹垂眸睨了眼丫鬟的尸首,淡淡地摆了摆手,“挖个坑,埋了。” 随行而来的侍卫大气不敢喘,拖着丫鬟的脚脖子,就这么拖出了偏院。 这就是封建社会。 朱涛暗暗心惊,牙行买来的仆从,名如草芥,死就死了。 若非自己姓朱,恐怕此刻死在朱明熹眼巴前,他也漠不关心。 “机灵,果断,老大怎么走眼了。”朱明熹直起腰来。 朱涛有些不知当讲不当讲。 露出自己的能耐,让秦王如获至宝,还是藏着掖着,别太掏心掏肺? 朱涛犹疑间,一位妇人随行而来。 她面目白皙,身材婀娜。 一看朱涛,笑靥如花,“哎哟,我的大儿子诶!” 她近前来,不等朱涛反应,蓦然将朱涛拥入怀中。 朱涛脑袋埋在妇人波糖汹涌的胸脯,憋得难以呼吸。 温香软玉,胭脂味袭人,朱涛晕头转向,好在妇人松开了他,蹲下身来和朱涛平视,黛眉紧拧。 “王爷,你说这孩子如此落魄,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头?” 朱涛透了口新鲜空气,明亮的双眼眨了眨,疑惑地看向朱明熹。 朱明熹还是那副懒散闲适的样子,揣着手,介绍道,“这是本王之妻,也就是你的继母。” 秦王妃? 朱涛立马乖巧地唤道,“孩儿见过母亲。” 明艳的妇人见他懂事非常,笑得更加花枝乱颤,“真是个好孩子,王爷呐,这些年臣妾膝下无子,老天爷这就给臣妾送来了。” 朱涛见王妃面色红润,珠色点在眉心,乃是大富大贵之相。 他愈发笃定,将来的真龙天子,后宫之主,就在自己面前。 想着这一点,朱涛不自觉扬起笑容。 秦王妃对他喜爱的紧,传来嬷嬷,“娘今日专程去了趟锦绣坊,给你挑了几身衣裳,快试试,合身否。” 好些个嬷嬷托着朱漆的盘,盘中都是小孩的衣裳。 有对襟,锦衣,头冠,鞋履。 朱涛想哭,一路颠簸到宫中,又辗转到秦王府,总算有鞋穿了! 侍女侍奉他沐浴焚香,屋中烛台火光亮起时,朱涛穿了身月白长衣走出来。 他太瘦了,瘦得像个猴子,华衣着身,显得空空荡荡。 前厅只留下秦王妃,她和善地招着纤纤玉手,让朱涛到身边。 捋了捋他的领子,正了正他的头冠,语重心长道,“你爹呢不成器,你别怪他。” 朱涛颔首,抿嘴笑了笑,“爹爹不嫌弃孩儿,孩儿便永生孝敬爹娘,为爹娘排忧解难。” 秦王妃算是发现了,这孩子嘴格外的甜。 “排忧解难哪能指望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安安稳稳最重要。”妇人说到此处,眼波之间流露出若有似无的愁绪。 “涛儿好好歇息,明日为娘再来看你。” 她笑意黯然了许多,和朱涛告别。 朱涛明白,太子那人听风是雨,小肚鸡肠,背地里没少使肮脏下作的手段巩固皇权。 再加上皇爷爷对亲情格外看重,秉持着长幼有序的准则,偏心太子,所以秦王才会无心朝政。 秦王府派了新的丫鬟来照顾朱涛,名字叫翠花。 有秦王妃的喜爱,下人对朱涛也变得恭维许多,哪怕碎言碎语,也不会当着他面表现出来。 朱涛当夜就让翠花送了一封他写的书信出府,送往霍州屠夫家。 清晨,翠花给他梳洗后,小厮便至门前,“世子爷,宫中宴请,王妃已在府外等您。” 这场宫宴,是变相将朱涛在众人面前露个脸。 朱敬天的良苦用心,朱涛记下了。 再去宫门,已是与昨日大不相同。 秦王妃为他戴上了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娘知道涛儿是个乖娃,去了宫里,要少说话,知道了吗?” 朱涛点头,秦王妃塞给她一块麦芽糖,“在外没尝过甜味吧,小孩都爱吃,娘也爱吃。” 她含着一块到嘴里,笑眯眯的,仿佛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朱涛的小爪子紧了紧手中的糖,心里百味陈杂。 亲生父母视他为不祥,秦王妃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对他这么好。 人和人,真没法比。 红墙青瓦,宫廷深巷,朱涛和秦王妃背道而驰,妇人家到了这宫里,是要去皇后那里请安的。 朱涛直接送到了寿喜宫,这里摆满了牡丹花,宫婢忙碌着,往大殿中送餐食。 粗壮的雕花柱子旁,朱涛倚在那,只是观望,却不进去。 他太扎眼了,引得别人指手画脚,脾气一上头,怕忍不住杀人。 可他收敛锋芒,偏偏麻烦长了眼睛。 “喂,你就是那个坏种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朱涛掀起眼看去,那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眉眼间跟他有七分相似。 他软软嫩嫩的,白得像个雪团子,走路带风,背后下人跟了一长串。 小男孩快步临近,太监弯着腰跟在后面,“皇长孙殿下,当心些,脚程缓些!” 朱涛明悟了,这不正是跟原主一母双胎的弟弟吗? 他的八字天命孤星,这弟弟的八字则是福禄双至,难得一见的好命。 所以太子只要福星弟弟,不要他。 朱涛下意识审视他这弟弟的面相,朱子辰不耐烦道,“跟你说话了,哑巴了吗?” 小屁孩! 朱涛挑眉,朱子辰命是好的,不知是跟废物太子混久了还是怎的,天庭竟隐隐向下凹陷。 都说环境造就人势,朱子辰长此以往下去,什么福禄双至,怕是仙人扶顶也没用! 朱涛心中诽腹,朱子辰鼓起腮帮子,来了气,突然伸手,将朱涛手中的麦芽糖打落在地。 “不把本皇孙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 朱涛懵了,这小屁孩,真是茅坑上打手电筒,找死! 第四章 这草包,既会作诗,也会行书 “皇长孙殿下,他就是个乡下来的野孩子,您别跟他置气,乖。”老太监踩低拜高,轻拍着朱子辰后背轻哄。 “哼!”朱子辰撅起嘴,“都是因为他!昨日爹动了火,命我抄了一个时辰的礼记!他坏!” 朱涛想翻白眼,害他写作业的是太子,跟他有毛关系!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坏。”朱涛弯下腰去捡麦芽糖,这可是漂亮娘亲给的,他舍不得吃,可不能弄丢了。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朱子辰眼角闪过一抹狡黠,冷不丁一记扫堂腿。 朱涛只是穿成了个小不点,反应和心眼,保持着成年人的机警。 朱子辰的腿扫来之际,他不显山不露水地避开,顺便使了个绊子。 “长孙殿下!” 太监惊呼去捞,但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朱子辰“嘭”地一下,摔了个狗吃屎,额头正好撞在柱梁上。 “呜哇……” 朱子辰眼见着额头的凹陷更明显了,扯着嗓子嗷嗷哭。 “长孙殿下,快去传太医!” 朱涛心无波澜,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躲了一下而已。 然而,太子朱勋快步走来,提脚就将朱涛踹飞出去。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朱涛倒在地上,瘦弱的身板长年累月营养不良,此下胸腔疼痛,他弓起来,像一只小虾米。 “辰儿,不哭,爹爹抱。” 朱勋安慰了朱子辰几句,可朱子辰非但没收敛,哭声几近要震塌房顶。 “好了!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闭上嘴!”转瞬朱勋就没了耐心。 朱子辰吓得瘪紧了嘴巴,眼泪汪汪。 朱勋缓了缓神,阴毒的眼看向朱涛。 小男娃似乎在竭力忍受着痛苦,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朱勋一看朱涛就来气,“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一回来就没好事!怎么不去死!” 他正准备再踹朱涛几脚,悠悠然地一声“大哥”传来,秦王妃摇着一柄锦纶羽扇,莲步赶来。 朱勋动作止住,秦王妃红唇惹艳地勾起,“寿喜宫外喧哗大闹,大哥对一个孩童拳打脚踢,有失身份吧?” 朱勋黑着脸,秦王妃笑着,嘴里吐出的像是一把把软刀子,“难道这就是储君的肚量?还真让臣妾刮目相看呢!” “管好你家这个孽障!” 朱勋气得胸口起伏,秦王那个废才,娶的媳妇儿倒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他抱着朱子辰扬长而去,秦王妃的笑容猝然收敛。 “呸!狗仗人势!”秦王妃对着朱勋的背影啐了口,忙不迭扶起朱涛,“涛儿,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朱涛面色惨白,压着胸口,硬生生压下喉头的一股腥甜,瞟向地上那块,被人踩来踩去的麦芽糖。 秦王妃循着他视线看去,心疼坏了。 她搂着朱涛,在他耳边低语道,“家里多的是,管够。” 朱涛蓦然有些鼻酸,太子一脉,欺人太甚,他要连带着原主的那份,一点一点讨回来! 寿喜宫内,桌案分在两侧,四屏宝座上,天子朱敬天正襟危坐。 下首分别是太子和皇亲国戚,再到满朝高官。 秦王妃忧心朱涛,不停地给他夹菜。 朱涛心不在焉,朱敬天中气十足地说道,“今日皇孙皆在场,天佑我东楚,朕赐二人文房四宝,乾坤弓,玄铁箭,你二人日后,定要勤加练习,逐日争辉!” 太监总管分发御赐的物件,太子妃斜眼瞥来,不怀好意地冷嗤,“陛下,这山野孩子,会两句诗词不得了,读书写字,怕是毫无根基,浪费了此等贵重墨宝。” 朱涛这逆子,不是在太和殿出口成章吗? 在太子妃看来,就是投机取巧的玩意,不知是哪听来的,谎称是自己所著。 太子当即附和,“父皇,吾儿子辰,写的一手好字,有心敬献给父皇。” “哦?”一听孙子要写字送给自己,朱敬天兴致大发,大手一挥道,“好好,就着玉石砚台,给皇爷爷露一手?” 朱子辰忌惮地望了望朱勋,方笨拙地站起来。 他行了礼,在宫婢的侍奉下,狼毫笔蘸取文府墨,像模像样地挥动,行云流水,落笔成书。 “国泰民安”几个字,虽显拘谨,但笔锋成型。 于一个五岁孩子而言,可谓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天才! “好!不错,不错!”朱敬天看着,赞不绝口。 大臣更是粪坑边的苍蝇,争先恐后地拍马屁,“太子殿下教导有方,长孙殿下真乃人中龙凤!” “东楚后继有望!” “这字,堪比名家,可否赠予臣,臣将其镶金裱起来,高悬堂屋,供后世瞻仰!” 阿谀奉承也是一门艺术。 朱涛打心底瞧不起这种人,自顾自地捡起一颗水晶葡萄塞嘴里。 但太子妃轻蔑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笑吟吟道,“辰儿献丑了,既然都是皇家子嗣,一枝独秀过于单调,不如世子也露一手?” 秦王妃素来嘴里噙着毒,嗤笑道,“太子妃心真大啊,万一被比下去了,怎么收场哟?” 太子妃笑意僵住,眼刀子想剜了秦王妃。 朱敬天摸着下巴,倒想探探朱涛到底是真文采出众,或是打肿脸充胖子。 “世子,可会写字?”朱敬天深幽的眼,似乎要看穿朱涛。 这孩子只说在私塾外旁听,在外日子苦,笔墨纸张普通人家买不起,大抵行书作画这方面未有涉及。 秦王妃想以退为进,承认弱势不丢人,在大殿上落人笑柄,才叫贻笑大方。 但秦王妃没顾上拒绝,朱涛起身行礼,“回皇爷爷,孙儿献丑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真不知是蠢,还是笨!” “长孙殿下自幼在太傅的教导下日日勤学,他有什么能耐跟长孙殿下比?” 大臣交头接耳,太子和太子妃拭目以待,就等着朱涛鬼画符,更能突显出朱子辰的优秀。 宫女布上崭新的一张宣纸,四角压上镇台。 朱涛不疾不徐,握着笔,蘸了墨。 他握笔的姿势,就让人眼前一亮,极其规范。 太子妃和朱勋相视一眼,不禁犯嘀咕,这草包,该不会真会书法吧? 正当两人眼皮狂跳时,朱涛笔尖落在宣纸上,同样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飘逸非常。 “这……不可能!”朱勋豁然起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草包,既会作诗,也会行书! 第五章 宫宴之后 宴席间,所有人无不惊讶。 朱涛搁下笔,面向朱敬天,谦卑道,“孙儿不才,这还是头一次握笔,往昔都是用木炭在地上写一写。” 第一次,握笔? 太子嘴角抽搐,怎么还笑得出来。 四个字:大展宏图。 扪心自问,比他这个当朝太子写得还要好! 这真是他遗弃在外的扫把星吗? 是不是搞错了,朱子辰才是那个八字犯冲的孩子? “你这孩子,真是次次都能给朕带来意外之喜!”朱敬天慈爱笑道,“赏,不止世子有赏,秦王府上都有赏!” “谢皇爷爷恩典。”朱涛当堂跪下,瞄了朱子辰一眼。 朱子辰孩子心性,他倒不在乎输赢,只是怯生生地望着朱勋。 想来,朱子辰回东宫,又少不了一顿责罚了。 “你这小子,这么厉害,早说啊!害得为娘好一阵担心!”秦王妃压低声音,笑着将朱涛领回身边落座。 自然,她不会放过奚落太子妃的机会。 当下,秦王妃扬起下巴,鼻孔看对面的太子妃,“丑话臣妾早说在前头了,涛儿这孩子过分优秀,太子妃不会怪罪臣妾吧?” 太子妃面上能浸出血来,银牙咬碎,恨不得将秦王妃和朱涛挫骨扬灰! “都是朕的孙儿,都好,都好!”朱敬天心满意足,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若是先前还有人非议朱涛,眼下,他这孙子一出手,把那些流言蜚语都堵回去! 看谁还说这孩子不配入皇家宗祠! 他朱家的血脉,怎会有平庸之辈! 宫宴这一出小插曲后,朱涛能明显感觉到朝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出宫时,还有好些人近前来套近乎。 朱涛厌恶这些墙头草,但仕途之上,免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 回府后,朝廷的封赏已经到了。 但今日宫宴,秦王不在场,听秦王妃说,秦王去喝花酒,还未归。 正好封赏里有朱砂,朱涛研制成墨,裁了些符纸。 他们真是想不开,跟他比书法,他画的符,都够埋了朱子辰的,写几个字而已,还能难倒他? 院子里,朱涛画出了穿越以来第一张正儿八经的符箓。 却在霎时,心脏咚咚,宛如擂鼓。 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朱涛向来的直觉都很准,枯瘦的手指,开始掐算。 与此同时,东宫。 朱子辰紧咬着双唇,忍住哭声,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朱勋在殿中来回踱步,数落起朱子辰,如狂风骤雨,“你说你有什么用?连一个草包都比不过?你知不知道,你爹今儿在寿喜宫有多丢人现眼?” “练字!就写大展宏图!写不好,不准用晚膳!” 太子妃心疼朱子辰,想到殿中被秦王妃讽刺,怄得心肝脾肺都疼。 “殿下,依臣妾之见,苛责辰儿无用。都是那孽障八字不好,不如连根将秦王府拔了,省得后患无穷!” “拔?怎么拔?孤拿脸去拔?”朱勋头上冒着三丈火。 太子妃从牙缝中挤出阴测测的话,“殿下莫要忘记,秦王十四岁剿匪凯旋,十六岁率军完胜突厥!若非他母妃的命在我们手中攥着,他能安心当个闲散王爷?” 朱勋脑子顿时一激灵。 太子妃说的没错,与其提防秦王,还要堤防那个竖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秦王何在?” 朱勋传来暗卫,得知朱明熹正于青楼喝花酒。 当即传令道,“做得隐蔽些,栽赃嫁祸,拿他下狱!” 怡红院丝竹声声,舞姬甩着水袖,曼妙妖娆。 护栏旁,秦王身穿烟紫色袍子,坐靠着椅子,一只脚放在椅子面,指尖随着音律,有以下没一下地敲在桌角。 大门口,身穿束口锦衣的五岁男童闯进,龟公拦住了他。 “少公子,毛长齐了没?居然到这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来了?” “我找秦王。” 朱涛将自己亲近的人都算了个遍,唯独秦王生牢狱之灾。 他一口气不歇赶来,断不能让秦王有任何闪失。 “秦王殿下?你个小娃,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龟公嗑着瓜子调侃着。 “我是秦王之子,让开!” 朱涛心急如焚想闯进去,龟公却挡在他面前,“你?秦王之子?说谎不打草稿,秦王哪有子嗣?” 符纸朱涛是有了,但这龟公也没什么大错,贸然要他命不合适。 但他进不去,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无奈之下,朱涛掏出银子来。 一看银锭子,龟公两眼发直,但朱涛还没塞给他,秦王五感敏锐异于旁人,已懒懒散散地走来。 “你小子,也想学你爹我,跟姑娘们风花雪月。” 龟公瞪着眼比铜铃还大,啥时候,啥时候秦王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朱涛面色铁青,上前拽住了朱明熹的袖子,“爹爹快走,要出事!” “出事?” 朱明熹拂开他,“能出什么事?” 告诉他,此刻黑气绕顶,是牢狱之相? 朱明熹会信吗? 朱涛嘴巴张了张,犹豫不决。 看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朱明熹也懒得刨根问底了,负手在背后走出怡红院,“罢了,爷今儿腻了,明日换家花楼玩玩。” 朱涛终究是没告诉他,自己的看家本领。 一大一小,两人亦步亦趋走在长街。 朱涛时不时地观察朱明熹,发现他离开花楼后,头顶那股黑气就越来越浅。 也就是说,若出事,也是出在花楼。 “爹!我要吃冰糖葫芦!” “爹!我要买藤球!” “爹!给我买凉糕!” 朱涛见啥买啥,朱明熹快被他烦死,但每次都驻步下来,给朱涛付银钱。 小男娃抱着一堆战利品,一刻钟后,两队禁军将父子二人团团围住。 “秦王殿下,你涉嫌失手打死孟家公子,陛下传您入宫觐见!” 朱明熹知道朱涛这小子身上有点东西,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的话还真应验了。 他垂眼看朱涛。 朱涛对他扬眉,“爹,儿买了这么多东西,人证物证俱在,面圣又何妨?” 原来他一直吵吵,买买买,是为了这个? 第六章 东宫在搞鬼! 太和殿。 朱敬天端坐高位,眯眸看向殿外。 太子朱勋亦看向门外,昂起头来张扬的鼻孔都要朝天了。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入殿。 朱勋笑意更渗,颇带着些得意嘴脸,看着朱明熹。 “秦王你可知罪!” 一声低吼自龙椅呼啸而来,彻底醒了朱明熹还有些熏醉的酒意。 他侧目冷冷扫了一眼太子,随后抬起头来,桀骜不驯地跪了下来:“儿臣不知何罪之有。” “你喝醉了酒,寻衅滋事,竟打死了孟家的公子,你还不认罪!” 没等皇上开口,朱勋得意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朱明熹与朱涛同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一大一小,眼底的不屑如出一辙,这么一盯,竟把朱勋身上盯出一阵没来由的鸡皮疙瘩。 “皇爷爷,方才爹爹同孙儿在逛街,根本不知道什么孟家公子的事情。” 朱涛转向朱敬天,一张小脸异常严肃,随后又把拿在手里的藤球递了出来,“您看,这是爹爹给孙儿买的藤球!” 话音落下,朱敬天鹰眼微眯:“哦?” “皇爷爷,这一路上的摊贩都可以给孙儿和爹爹作证,若是不信,皇爷爷尽管把人叫来问话!” 朱涛不疾不徐,稚嫩的声音却多了几分铿锵。 说罢,他缓缓看向身侧眼神慌乱的太子,眼底浮现出与稚嫩孩童不相符的冰冷。 “父皇,孤……”朱勋声音颤抖,趋近一步便要解释。 “陛下,刑部尚书求见!”外面传来一阵太监的声音,几人纷纷向殿外看去。 “宣!”朱敬天低沉的声音幽幽开口。 “臣刑部尚书叩见陛下,花楼楚家公子之事,臣已探查清楚,楚公子适才喝多了酒,与人犯了冲突,不慎死亡,死亡前他脚步踉跄,不小心闯入了秦王殿下的雅间,这才有了这场误会。” 刑部侍郎躬身回禀,将方才的事实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朱明熹跪在地上,眼底却起了计较,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孩童身上——这孩子,真就这般料事如神? 真相明了,朱勋面上尴尬一笑,快步趋近抬高的声音多了几分刻意:“父皇!刑部尚书明察秋毫,还了三弟清白一场!” 清白要还吗!他本身就是清白的! 朱涛心底冷笑连连,背在身后的手掐指算着。 这孟公子为何会突然暴毙? 酒楼煞星入局,卦象直指东宫! 好啊,竟是太子所为!害死了一条人命,竟还想栽赃给秦王爹爹! 朱涛冷目扫过,带着与孩童身份不符的杀意。 朱勋悻悻回头查看,不偏不倚撞上了朱涛的眼神,脸上攒起的笑容登时消失,化作一片心惊胆战。 这孩子,怎么看起来像个杀神? “皇爷爷,只是这孟公子死的太冤了,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不如还是让刑部尚书仔细查验一下,万一有人祸害,也好揪出凶手啊!” 朱涛眼下恢复了孩童的稚嫩,抬头看向天子。 朱敬天长叹一口气,带着帝王的威怒:“天子脚下,竟敢有人擅自杀人,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勋的脸肉眼可见得白了一个度,嘴唇子也忍不住打颤。 “父皇,那楚公子多留恋与烟花柳巷,日日喝的醉生醉死,今日突发疾病暴毙而亡,也是有可能的。”朱勋嘴角抽动,想破了脑袋堪堪开口。 为了脱罪,真是什么瞎话都能说得出来! 朱涛冷笑,随后歪头看向太子,眼底攒起孩童的天真笑意:“太子伯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太子伯伯在暗中观察孟公子,这样说的话,今天的事情,太子伯伯是不是也知情了?” “你!” 朱勋蓦地回头,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瞪向朱涛,双手握拳颤抖着垂在身侧。 这天煞孤星的孽种,怎么没在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 “好了!”朱敬天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吵得朕头疼!刑部尚书,此案就交给你来处理了,就这样!” 皇帝站起身来,拂袖离去,众人恭敬颔首。 “恭送陛下。” “恭送父皇。” “恭送皇爷爷。” 缄默许久的朱明熹侧目看向身侧跪着的小男娃,唇畔勾了勾,眼底浮起一抹玩味。 “爹爹,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吧!” 朱涛抬眸,大眼睛眨着,带着无可挑剔的天真。 朱明熹嗤嗤一笑,站起身时脚下一个踉跄,随后拉着朱涛的手:“走!爹带你吃好吃的去!” 这声爹说的格外大声,落在朱勋的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亲生的爹弃之如敝履,这自己选的养爹却对他十分不错。 朱涛离开时,望向身后的朱勋,唇畔勾起一抹冷笑,看着朱勋气得牙酸的模样,心底无尽畅快。 从皇宫出来,朱明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对这个儿子倒是越发好奇。 乡野长大却能出口成章,没有开蒙却能写的一手好字,竟把朱子辰那个养尊处优的皇长孙都给比下去了。 这孩子,难不成真是天神下凡不成? “爹,你要带我吃什么?”朱涛抬眸,目光落在了朱明熹有些迷蒙的目光中。 朱明熹堪堪回神,浅笑一声:“这京城中的花楼,你爹我是最熟悉的,不过你年纪尚小,爹便带你去京城第一酒楼长长见识!” 归云楼,有着京城第一酒楼的称呼,这里来有来自五湖四海的菜系,就连外域的厨子也请了好几个。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出手便是上百两的白银。 朱明熹信步走进,店小二匆匆迎了上来,脸上是一贯的逢迎笑容:“秦王殿下,您可有日子没来了,今日想吃点什么?” 朱明熹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小男娃:“问我儿子。” 店小二目光一怔,秦王何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可怔愣也只有一瞬,小二瞬间换上谄笑:“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想吃什么,咱们这里应有尽有!” “那便来些招牌菜吧!我父王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第七章 我不和傻狗计较 雅间之内,美酒佳肴。 五湖四海的招牌菜摆了一桌子,这排场,只怕是来十个人都吃不完。 朱明熹一如既往地坐在上座,拈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涛瞪着眼睛看着满桌佳肴,他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 难怪都想入天家,这么奢华的生活谁又不想过!? 他埋头苦吃,为自己,也为贫苦的原主。 看着身旁的小男娃吃的尽兴,朱明熹无奈笑了笑。 算一算,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孩子同桌吃饭。 这孩子胃口极好,看得朱明熹也有些饿了,他坐直了身子,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些菜,吃了两口。 这孩子天资聪慧,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本事。 朱明熹垂眸思忖,可再抬眸看着吃的极开心的孩子,还是没有问出口。 罢了,任他去吧。 他捏起手边的夜光杯,一杯酒下肚,醉醺醺地倒在一旁,挂在手上的夜光杯摇摇欲坠—— “啪!” “又是这个小孽障!” 东宫,朱勋气势汹汹回来,抓起手边的茶盏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太子妃捂着耳朵凑了上来,慌里慌张:“怎么了?可是不顺利?” 朱勋坐了下来,一拳锤在了桌子上,指尖不停点着桌面,咬牙切齿:“这罪名给老三,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谁曾想,那小孽障竟然拉着老三去买东西了!” “太和殿里,他还引导陛下追查到底!那逆子看孤的眼神充满杀气,像是没喝孟婆汤一样!” 想起那阵与孩子气完全不相符的冷意,朱勋便觉背后发凉。 可从没有人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太子妃坐了下来,纤纤玉指扒着扶手,心中一阵不安:“要是这么说,那父皇若是查到姓孟的酒里下了药,咱们……” “不行!绝对不能如此坐以待毙!”朱勋蓦地起身,一双眼底暗含杀意。 “孤一世英名,绝不能栽在逆子的手里!” 夫妻二人垂眸深思,厅堂中一片寂静。 不多时,朱勋眼底聚起一片算计,抬眸看向太子妃:“眼下这一切都始于那个孽障,既如此,将他除了,岂不大快人心!” 话音落下,太子妃眸光微闪,鲜艳的红唇勾起一片狠辣的笑意:“殿下此举甚妙!” “天煞孤星的孽障,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世间!待孤将其除了,看他秦王夫妇如何嚣张!”朱勋咬紧牙关,浑身戾气暴涨,神色越发凉薄,活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嘶!” 朱勋吃的正起兴,却没来由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一股甜腥在舌尖化开,他拧紧了眉头,心间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酸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不好!是有灾祸上身! 朱勋放下了碗筷,抬起枯瘦的手指掐指起卦。 果然!今天坏了他的计划,现在就按捺不住了。 朱勋拿起一旁的清茶饮下漱口。 吃饱尽兴而归,秦王妃早已等了许久。 看到马车匆匆趋近,帘子掀开的一瞬间,朱涛便看到了神色紧张的妇人。 双眼布满血丝,在看到朱涛的一瞬间长舒了一口气,可噙了半天的眼泪依旧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她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朱涛枯瘦的手指:“吓死娘了!” 楚公子的事情皇帝戒备森严,不会有任何风声走漏,可秦王妃这着急的样子。 东宫那个蠢东西,为了耀武扬威把这么快就把消息递到秦王府了! “娘亲怎么了,爹爹带我去下馆子了,您不用担心。”朱涛挂着可爱笑容,极力压下了眼底的算计。 秦王妃却依旧后怕,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以后出门,可要和娘说,你这偷偷跑出去,吓死我了!” 朱涛扯了扯唇,露出孩童的稚嫩笑容:“知道啦。” 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朱涛躺在床上,沉静思索。 也不知那个蠢货,会想出什么蠢办法。 眼下身子尚未恢复完全,只能算出祸起何处,却无法预料是何祸。 无妨,见招拆招。 翌日,宫里早早下了旨。 那日宫宴朱涛一笔精妙绝伦的行书之后,太子朱敬天便有意好生教导。 天子亲自教导,这可是无上皇恩!就连当今的皇长孙朱子辰也没得到过皇爷爷的教诲。 听说这消息的太子夫妇,气得脸都绿成了菠菜! “这个孽障定是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竟将父皇的心都勾了去!”朱勋牙咬的咯吱作响,拿起手边的盏子摔了个粉碎。 太子妃恨意滔天,附和着:“父皇都未教过子辰写过一个字,眼下竟亲自教那孽障读书!” “你还有脸说!”太子蓦地转过脸去,一张脸狰狞在一起,可怖不堪,“你每天无所事事,当初还说是京城第一才女,为何儿子却比不上那孽障半分!” “殿下,您怎么能怪我,我……”太子妃眸底惊厥,慌张狡辩着。 “好了孤不想听!带上子辰随孤进宫去,这个孽障不除,孤心神难安!” 朱勋拧了拧鼻子,紧紧握拳。 秦王府的马车与东宫的马车一同停在了宫门前。 天子近侍钱公公匆匆赶来,可在看到东宫马车时怔愣在原地,随后轻咳一声:“太子殿下。” “父皇召孤进宫商议政事。”朱勋开口,愤恨的眸子睨了一眼一旁的朱涛。 “政事?可是楚公子受害一事?皇爷爷可抓到真凶了?那可千万不要放过这个真凶啊,天子脚下竟然公然行凶,定要砍了他的脑袋才是!” 朱涛提高了声音,冷笑着看向朱勋,面上蒙上了一层与他稚嫩脸庞相悖的寒意。 朱勋下车的脚步陡然一顿,险些没能摔下来,身侧近侍堪堪扶住,这才站稳了脚。 他睨向身侧,恨得牙酸,咬牙切齿道:“一介孩童便要打要杀,可见身上的煞气依旧未除干净!” 钱公公尴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挑了个空挡,轻咳一声:“太子殿下,世子殿下,陛下还等着呢!” 闻言,争吵声堪堪停下,朱勋拂袖冷哼一声:“孤不与竖子计较!” 看着朱勋远离去的背影,朱涛勾了勾唇:“我还不和傻狗计较呢!” 第八章 孙儿好害怕 还未到太和殿,一个太监便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太子殿下,陛下差奴才来通禀二位,陛下在湖心亭等两位。” 换地方了? 朱涛满眼警惕,紧紧盯着前来报信的太监。 周身有真龙气息环绕,是天子身边的人。 眼角的余光又瞥向朱勋,饶是朱勋一闪而过的冷笑也被朱涛捕捉的一清二楚。 此行有诈! “好,知道了,带路吧。”朱勋轻咳一声,抬起头来吩咐着。 朱涛澄清双眼一片冰冷,唇畔勾起不可察觉的弧度。 小太监带路向湖心亭处走去。 虽是在湖边,可这里却一丝人气也没有,散发着阵阵诡异。 朱涛提高了警惕,环视四周。 几棵柳树枝丫低垂,人走过还要堪堪低头,宫里的景致大多都是由人亲自照料,这个地方却像极了荒凉了几百年的样子。 不对…… 朱涛警惕抬头,又看向了为首领路的那个太监。 刚刚环绕在他周身的真龙气息眼下竟然消失殆尽! 他不是天子身边的人!只是借穿了太监的衣服,这才蒙混过关! 距离湖心亭还要走过一条木廊。 朱涛刚迈上去,背后便踹来一只突如其来的脚,带着恶狠狠的诅咒:“去死吧!” 他身体腾空,枯瘦的身子登时掉进了深湖中。 朱涛扑腾了两下,湖里的脏水呛了好几口,模糊的视线也能看清岸边的身影,耳边冷嘲声阵阵:“哎哟!落水了!你们还等着干什么个,赶紧救人啊!” 朱勋在岸边装模作样,看着水里扑腾的朱涛,眼底的恶意释放出来。 身侧的穿着太监衣服的人扑通跳下水向朱涛身边游了过来—— 噗嗤! 朱涛还没抓住来人的胳膊,便被自头顶而来的压力压下了水面。 湖水带着淤泥灌满了口腔,他依旧挣扎着。 阵阵挣扎激起了湖面上水波片片,朱勋却站在岸边装模作样,带着刻意的关切声音呼唤着:“人呢?救上来了没!” 不多时,侍从纷纷上了岸:“殿下,没有找到世子殿下……” 朱勋乐的牙花都掩盖不住,却依旧装模作样地拧眉,呼唤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打捞啊!” 闻言,众人纷纷离开。 看着逐渐平静的睡眠,朱勋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淫邪:“天煞孤星就该下地狱!” 他冲着湖面啐了一口唾沫,随后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湖面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不多时…… 咕嘟……咕嘟…… 哗啦! 一颗头自骤然探了出来,朱勋疲惫地滑动着纤瘦的胳膊,拼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扒着木廊爬了上来。 捶了捶胸口,一滩污水混着烂泥登时吐了出来。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多时,眼底恢复一片平静,随即聚起一片恨意——蠢货! 彼时,湖心亭。 “涛儿怎么还不过来?不是说太子同他一起的吗?”朱敬天已经有些不耐,放下手中毛笔,冷冽的目光看向远处。 太子妃尴尬一笑,应和着:“小孩子贪玩,兴许是被旁的玩意儿吸引了呢。” 说着,她看向远方,急切等着太子的身影。 哗……哗…… 平静的湖面荡起大片涟漪,阵阵水声吸引了朱敬天的注意。 这湖甚深,即便是有鱼,也不至于有这样大的动静吧! 太子妃惊得站起身来,从手边拉了一个侍女挡在自己面前。 “何人如此大胆!”朱敬天侧身,从身旁侍卫的腰间拔出长剑,剑锋直指水波荡漾之处—— 不多时,湖面浮出一颗脑袋,少年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喘着粗气:“皇爷爷,是我!” 稚嫩的声音悠悠响起,朱敬天严重的煞气登时消散,惊觉蹲下身来。 朱涛费力地扒着岸边,最后堪堪爬了上来:“皇爷爷,是我,涛儿!” 闻言,朱敬天登时扔下了长剑,疾步走了上去,夺过太监手里的华丽貂裘立刻裹在了朱涛的身上:“你怎么在水里!” 朱涛打着哆嗦,声音稚嫩,带着不可察觉的虚弱:“皇爷爷,我……” “来人!去熬碗姜汤!”朱敬天冷声吩咐,随后俯身将朱涛抱了起来,眼底的心疼漾了出来。 瑟缩在皇上的怀里,朱涛依旧颤抖着,抬眸时便装上了太子妃不可置信的眸子,他勾了勾唇,眼底浮现出一抹玩味。 太子妃吓得登时后退两步,呼吸也便的急促。 “皇爷爷,孙儿不甚落水,高声呼救,可……”朱涛委屈的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眼底铺上了一层泪花,“太子伯伯看到我,却装没看到,孙儿好害怕,只能不停地游……” 朱敬天眼底的怒火腾然而起,太子不喜欢这个孩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眼下在宫里,竟还敢见死不救!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察觉出皇上情绪不对,太子妃瞬间慌张起来,缓缓退后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随后立刻转身便准备逃离。 “父皇!” 朱勋的声音适时响起。 看到太子的身影,太子妃吓得眼睛就要瞪出来,连连招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父皇,儿臣来迟,还请父皇责罚。”朱勋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疾步趋近,单膝跪地,颔首作揖。 朱敬天伟岸的身子木偶般转了过来,深邃的眼底早已怒火朝天。 朱勋缓缓抬眸,视线与朱勋交汇的一瞬间,心登时便沉入深渊—— 他!他怎么活下来了!竟然还出现在这里! 他是人是鬼啊!? “来迟了?朕听闻你与涛儿一同前来,为何眼下只有你一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杀气的凝视与压迫感扑面而来。 “儿……儿臣……”朱勋哑言,登时变得结巴,慌乱的眼神四处飘荡,心跳如擂。 朱敬天把朱涛放了下来,伟岸的身子站起来,像是一堵高墙,把朱勋眼前的光亮挡的严严实实。 帝王带着压迫的脚步停在了朱勋面前,他带着祈求缓缓抬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了下来,不带任何犹豫! “逆子!” 第九章 去请钦天监! 咚! 朱勋跪了下来,眼底早已浮出一层泪花。 “父皇,儿臣……”朱勋声音颤抖,摇着牙关把眼下的一切屈辱吞刀肚子里。 他的目光越过皇帝的身影,与不远处那个坐在貂裘大衣中,眼神玩味的男娃身上。 朱涛冷笑,把这象征着皇权的貂裘裹得更紧了些,微微抬起的眼底闪过一丝挑衅。 “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愿相认也就罢了,竟还对他置之不理!” 朱敬天声音像是冰锥一样狠狠凿进朱勋的心里。 他再次举起巴掌,随着天子的滔天怒火,又一次重重落在了朱勋的脸上。 啪! 当着下人的面,巴掌声回荡在湖心亭。 当朝太子被皇上怒扇巴掌,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脸面算是丢尽了! 太子妃把头紧紧埋了下去,恨不能现在跳进湖里去! “父皇,儿臣……儿臣是无心之失,儿臣从未想过……”太子咬碎了一口银牙,再滔天的恨意眼下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皇上的眼神尽是渴求,试图唤起皇上的舐犊之情。 朱涛心底冷笑连连——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算计,现在又想要自己父亲的疼爱!你不配! 朱敬天深吸一口气,气火上心,激起一片眩晕之感。 他踉跄了两步,身边的太监立刻扶住。 “朕现在不想看见你!自今日起,待在你的东宫不准出门!好好想清楚,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你的亲儿子!滚!” 朱敬天低吼着,拂袖时,宽大的袖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朱勋的脸上。 像是牛尾驱赶牛虻,不给丝毫尊严。 “还有你!”朱敬天转身,愤恨的目光落在太子妃的身上,“也滚回去!只知道一味的钻营,滚回去抄八百遍静心经,抄不完,不许出门!” 太子深深叩首,额上青筋暴起,却也只能领罚:“儿臣,遵旨……” 再次抬眸,淬了毒的眸子像是箭落在朱涛的身上——这个孽障,竟没有死! 且等着,总有一日,老子定要手刃你这个小崽子! 漫天煞气随着朱勋离开而缓缓消散,朱涛恢复了可怜模样,转向朱敬天:“皇爷爷……” “涛儿不用害怕。”朱敬天走了过来,一手摸着朱涛的脑袋,“来人,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 朱涛这副瘦弱的身子底子实在太差,太医号脉时连连摇头,临走时又开了好几副方子。 这具残躯,眼下能让他活着已是不易了,也经不起那些折腾了。 看着朱涛,帝王眼底翻涌着怜惜,转而看向太医时,冷声吩咐:“务必要用最好的药,把朕的孙儿养的壮如牛犊!” 太医深深叩首:“臣,遵命!” 几碗汤药下肚,朱涛便觉得身体恢复了好些,又休整了一会儿,这才坐上了马车准备回秦王府。 他来宫里待了半天,秦王妃便跟着担心了半天。 傍晚,终于看到了马车晃晃悠悠而来,秦王妃叶如兰连忙赶了过去。 可看到朱涛煞白的小脸,瞬间峨眉紧蹙:“这是怎么了?” “回王妃的话,小世子今日不慎落水,太子殿下瞧见了却装作没看见。”一旁的婢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 叶如兰没让朱涛下车,在车辕上便将他一把抱起。 脚下腾空,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竟然如此对待涛儿!”叶如兰咬着牙,咒骂地不知天地为何物,“黑心肝的夫妻二人,对亲生孩儿都下此毒手,来日必遭报应,让这两个杀千刀的死无全尸!” 叶如兰一向嘴毒,府里人尽皆知。 下人们更是一点也不惊讶,朱涛的眼神四下里望去,随后抬头看着叶如兰紧绷的下颌线——看来娘亲私底下骂得也不少,以至于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 “皇上吩咐着为世子殿下调配了许多药方,奴婢们已经按着方子抓好了药。”奴婢跟在叶如兰身后,嘴里不停说着。 叶如兰满意点了点头:“下去煎药吧。” 抱着朱涛回了房间,叶如兰给他换了新衣服,又命人把锦被拿来。 朱涛坐在床上,叶如兰坐在床边,温热的手为他捂脚,眼底的心疼就要漫出来:“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进宫了,省的再被那些杀千刀的刁难!” 朱涛笑了笑,抬手擦去了叶如兰落下的泪水:“娘亲不哭,孩儿眼下好好的呢!” “这几日你且在府中养着,想吃什么告诉娘亲,娘亲招呼人给你买,等你身子好些了,娘带你去游船可好?”叶如兰慌乱擦去泪水,脸上举起一张和蔼笑容。 朱涛连连点头,露出孩童稚嫩的笑:“好!” 夜幕降临,东宫上,乌云聚顶。 “可恶!” 一声厉吼伴随着茶具摔碎的声音回荡在东宫大殿上。 朱勋咬着牙,拿起博古架上的瓷瓶不由分说地砸了下来。 “竟然被这个小崽子摆了一道,孤的体面,孤的尊严今日全被他压在地上踩了!”朱勋眼底一片猩红。 太子妃无奈地站在一旁,躲得远远地,生怕碎片子划到自己。 趁着朱勋歇息的空档,她这才端了个盏子走了过来:“殿下,这孩子实在是太邪门了,自从他回来之后,咱们东宫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当初说她天煞孤星的事钦天监,也是钦天监的主事说把他送去乡下可破此局,眼下没了别的办法,不如还将那钦天监的主事请来,也好为我们指点一二?” 太子妃为朱勋捏了捏肩膀。 今天被那个小东西气昏了头,竟然没有想到这里! 朱勋将茶一饮而尽,咬紧了牙关,抓着盏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这个孽障,当初能把他送去乡下,现在依然会有破局之法!” “来人!给孤去把钦天监的主事叫来!” 朱勋招了招手,冷冽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下人颤颤巍巍,躬身回应:“是。” 第十章 又有人想暗害! 夜半,一辆马车急停在了东宫后门。 下人脚步匆匆,为钦天监主事引路。 “小兄弟,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如此着急?”钦天监主事孟康庆偏脚步匆匆,心底泛起一阵嘀咕。 下人不敢多言:“小的也不知,大人只管快些走便是了。” 绕过小路,穿过月亮门,东宫的正殿依旧灯火通明。 下人们打扫了一番,把博古架上砸了个稀碎的瓷瓶又补了一些。 孟康庆一只脚刚踏进去,便觉得后背发凉。 他躬身趋近,跪在殿中:“下官钦天监主事,孟康庆,参见殿下!” “当年的那个祸害,他又回来了!”朱勋蓦地站起来,急切的声音落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孟康庆的面前。 孟康庆怔怔抬头:“殿下是说?” “就是那个天煞孤星的东西!”朱勋声音急切。 钦天监深吸一口气,深深叩首。 “自从他回来后,把孤的东宫搅得是天翻地覆,当初是你告诉孤送他去乡下可破此举,现在他回来了,你告诉孤,孤该做些什么!” 朱勋俯身,抓着孟康庆的衣领急切问道。 方才叩首之时,孟康庆已经掐指算过。 朱涛出生之时乃是天煞孤星,可经过这么多年,他的命格竟然悄悄发生改变! 周身煞气减退,竟然……竟然多了些福星之相! 这……他此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你说啊!”朱勋高声吼叫,喷了孟康庆一脸口水。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殿下稍安勿躁,待臣占卜一卦。” 话音落下,朱勋的手才堪堪放了下来。 孟康庆的手颤抖着,起了六爻卦。 只是这六爻卦起的极不走心,眼下只是为了稳住朱勋,自己好想出解决之法。 若是告诉太子,朱涛命格发生转变,他定然是不信的,说不准还要治罪于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既上了这贼船,便拼一把,安知这船下一次便能稳稳靠岸? 孟康庆擦了擦汗水,深深俯首:“殿下,此物凶煞之气比当年还要凶猛,只靠人力怕是无法与之抗衡。” “天家祖宗龙气最旺,亦是破此局之妙法。” 天家祖宗…… 朱勋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不多时,脸上扬起一片笑意,诡异的声音回荡在殿堂之中:“天家祖宗!哈哈哈天家祖宗!” 再过半个月,便是皇家祭祖之日。 朱涛这个刚回来的孽障一定会参加的,届时祖宗显灵,收了这孽障,便可高枕无忧! 朱勋转过身去,挥了挥手:“送孟大人回去!” 待孟康庆离开,太子妃疾步趋近:“殿下,孟大人的意思是?” 朱勋冷笑,挑了挑眉:“父王被那鬼东西蒙蔽了双眼,只要祖宗显灵,这孽障便活不长了!” “可殿下,祖宗显灵也好说,可若是祖宗……”太子妃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勋不屑冷哼了一声:“这东西本就是做给活人看的,只要我想让祖宗显灵,祖宗就一定会显灵!” 凄厉诡异的笑声回荡在东宫,消失在天际。 翌日清晨。 朱涛睁开眼睛时,叶如兰已经等在身边。 一睁眼就能看到漂亮娘亲,这日子,堪比神仙! “睡得怎么样?”叶如兰捏了一把朱涛的小脸,温柔问道。 朱涛坐了起来:“非常好!” “看你脸色倒是好了不少,等会儿宫里的太医给你诊脉,如果差不多了,娘亲今日便带你去游湖。”叶如兰温柔的声音像是水。 话音落下,婢女便进门来:“王妃,太医已经到了。” “带太医进来吧。” 太医跪在朱涛面前,小心为他把脉。 片刻后又轻轻颔首:“王妃,世子的身体已经大好,只是还需要注意莫要着了凉。” 叶如兰点了点头。 在秦王府的这几日,可谓是神仙日子。 娘亲把他捧上天,把他从前缺少的爱全都补上了。 朱涛换好了新衣服,牵着叶如兰的手向外走去。 这京城他还没有好好玩过,若说玩也仅仅只有一次,就是去救秦王爹爹那次。 那次太仓促了,今天有娘亲陪着,一定能玩的尽兴! 上了马车,朱涛掀开窗帘,看着京城的热闹繁华,眼底竟泛起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怅然。 说到底,他也只有这幅身子是个孩童。 他放下帘子坐了回来,长舒一口气。 “你这娃娃,小小年纪,怎么却老气横秋的?可还是在为了昨日之事不开心?告诉娘亲,娘亲打去东宫,为你报仇!” 叶如兰勾了勾朱涛的下巴,眉眼弯弯一笑。 朱涛笑了出来,眷恋地挽着叶如兰的手臂:“孩儿没有不开心,只是从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睛垂下,修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话音落下,马车里一片寂静,叶如兰伸出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从前你没有过的,娘亲都给你补上!以后你就是娘亲的好孩子!” 这份母爱,让朱涛有些惶恐。 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不掺杂任何杂念的爱。 叶如兰白里透红的脸十分坚定,朱涛眼底的错愕渐渐消失,透过她的脸,仿佛能看到她头上缓缓举起的福气。 无私大爱者,她定然有好报。 娘亲,即便有人想伤害你,也定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马车缓缓停下,叶如兰牵着朱涛下了车。 为了哄朱涛开心,叶如兰包了一只船。 这是京城最豪华的船,里面还有歌舞作伴。 只是刚要登上船,朱涛便察觉到了身侧一道突如其来的恶意。 他蓦地转过头去,想要抓住那人的现行。 只是那个人很快将脸别了过去,一溜烟地跑走,只看到一个背影。 朱涛转过头去看向游船,刚伸出去的脚登时收了回来,他拉住了同样要上去的叶如兰,浅浅一笑:“娘亲,我今日突然不想游船了,娘亲陪我去买东西吧!” 这船的上空黑气聚顶,想来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不能过去! 第十一章 顶顶好的孩子! “好好好,涛儿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叶如兰宠溺一笑,拉着朱涛转身离去。 朱涛的余光一直停留在那艘舫上,只见上空乌云越发密集。 果不其然。 母子二人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来人啊,不好了!死人了!” 叶如兰脚步一定,警惕的眼神扫向身后,紧紧将朱涛护在身侧:“来人。” 一声令下,身后侍卫纷纷上前,叶如兰目光如炬:“速去报官!” 朱涛侧了侧脑袋,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那艘舫——黑气又多了不少! 此处有人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做局! 当真是邪恶至极! 叶如兰俯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涛儿,娘带你去做衣服吧。” 朱涛眼底恢复了一片澄澈,微微一笑,乖巧开口:“娘亲,我的衣服够多了。” 叶如兰浅浅一笑,勾起手指刮了刮朱涛的鼻尖:“傻孩子,谁会嫌衣服少?走吧!和你爹爹的衣服比起来,你的衣服不过是沧海一粟。” 朱涛笑着跟在叶如兰身边,转身又看了一眼湖上画舫。 这画舫本就是叶如兰包下同自己游湖所用,竟然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看来此人的目标是我! 朱涛回过头来,长长的眼睫覆盖了眼底的算计。 普天之下,巴不得我早点死的,只有东宫那个蠢货了! 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结束…… 朱涛幽幽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何!? 叶如兰牵着朱涛进了一家布庄,布庄老板一眼便认出了她,疾步趋近,拱手行礼:“小老儿见过王妃。” “别弄那些虚礼!今儿个我来,就是带着涛儿做几身新衣服,他年纪小,身子长得快,可不得多做几身备着!” 叶如兰轻车熟路向里面走去,坐在了雅间里,等待掌柜的给朱涛量身长。 掌柜的恭敬跟在身后,目光在朱涛身上打转——也没听说秦王夫妇有孩儿,这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与王妃长得,也不甚相似…… 朱涛抬头,对上了掌柜的探究的眸子,他浅浅一笑,稚嫩的声音却说着与这个年级不相仿的话:“掌柜的,我和娘亲的确长得不像,可这天底下的孩儿难道都长得像爹娘不成?” “娘亲与爹爹疼爱我,他们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父母。” 话音落下,惊了掌柜的一身冷汗,他悻悻一笑,慌乱的目光在叶如兰和朱涛之间来回晃荡。 “我儿所言甚是有理!”叶如兰放下茶盏,骄傲的抬了抬头。 掌柜的跪了下来为朱涛量身长。 他动作极其轻柔,姿态放的恭敬到了极致。 叶如兰踱步在一旁挑选料子,朱涛走到了床边,踮起脚尖扒在窗柩上,看着画舫方向—— 官兵已经将那处围起来了,远远看去,正在搬运尸身呢! 一具两具……一时间,河岸边竟然堆满了尸身。 画舫之上多是写歌舞伎,还有些打杂的,与厨子。 瞧着这尸体的数量,只怕是整条船上的人都死了! 竟然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好生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涛儿。”叶如兰招了招手。 朱涛瞬间恢复了平静,转过身来向叶如兰走去:“这些料子怎么样?” 朱涛低头,枯瘦的手指摸在柔软的料子上,抬头笑着连连点头:“孩儿喜欢!” “好!”叶如兰满意点了点头,示意身旁侍女拿银子。 侍女毫不客气,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荷包是有些分量的,掌柜的接过竟还踉跄了一下。 目测,少说也有二十锭银子。 农家老汉侍弄田地一年到头来也不过十吊钱,可做几件衣服流水一样的银子便花出去了。 朱涛眉心紧蹙,藏在袖口的手捏了捏。 也不知,霍州的屠夫爹爹,眼下如何了…… “就这些了,待过几日,便来取。”叶如兰舒了口气,随后侧目看向朱涛:“涛儿还想做些什么?” 朱涛唇瓣翕动,若有所思:“孩儿……” 似是察觉到了朱涛的不对劲,叶如兰蹲了下来:“涛儿可是不开心?” “没有,涛儿只是想去踏青。”朱涛挤出一个笑容。 叶如兰没有追问下去,登时点头:“好,那娘亲便带涛儿去踏青!” 侍女闻声便去买了马匹车乘。 京城周围倒是有不少好去处,眼下时节,青绿一片。 马车上,朱涛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景象从车水马龙变成浓郁翠绿。 “涛儿现在开心些了吗?”叶如兰柔声问道。 朱涛侧目,对上了叶如兰如水般温柔的眼神。 她的声音也一样温柔,是朱涛从未感受过的爱。 他怔怔点了点头,却又低下头去想要掩饰心底的难过。 “涛儿开心,娘就开心,涛儿难过,娘也难过。”叶如兰牵起朱涛的手。 她的手很软,也很温暖,“娘现在有点难过。” 朱涛蓦地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不解。 “娘难过,涛儿不愿意和娘倾诉衷肠。”叶如兰柳眉轻蹙,叹了口气。 他活的时间不短,可这样温柔的话,是朱涛第一次听说。 温柔的比锦被还柔软。 一阵苦涩闪过他的心间,朱涛轻咳一声:“娘,我说了怕您不开心。”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开不开心呢?”叶如兰一步步地引导。 话音落下,朱涛缓缓开口:“我只是有些想屠夫爹爹了。” 闻言,叶如兰笑了出来,她捏了捏朱涛的小脸:“娘高兴!” “这恰恰说明涛儿不忘旧情,是个顶顶好的孩子!”叶如兰长舒一口气。 “娘,我能……”朱涛试探开口。 “当然能!”叶如兰不假思索,“这件事情娘去给你爹爹开口,你爹定然会同意的!放心。” 回到王府,叶如兰便马不停蹄将这件事情告知朱明熹。 闻言,朱明熹眸光微动,轻蹙起眉心:“涛儿想去本王自不会阻拦,只是眼下祭祖在即,贸然出城,只怕会让太子抓住了把柄。” 话音落下,叶如兰眼底登时攒起一团怒火:“他敢!” 第十二章 昭儿姐姐 “他若是敢害我涛儿,我便一把火烧了他的东宫,以命抵命!” 叶如兰握紧拳头,捶在了桌子上。 对于这个暴脾气夫人,朱明熹向来是没有办法的,他轻叹了一口气,悻悻看向朱涛,低声道:“你娘总是要打要杀,可千万不要学她。” 朱涛浅浅一笑。 叶如兰爱子心切,他比谁都能感受到。 可对东宫的恨,却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按着朱勋那个蠢货的尿性,在祭祖大典之上搞事情,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为了不累及屠夫家,他还是先收着些。 “此前已经写了信给霍州的屠夫,想来已经到了,你且先等一等,待祭祀大典过后,本王亲自派人将你送去霍州。” 朱明熹抿了口茶,看向朱涛。 朱涛抬眸,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不像是平常爹爹看孩子的宠溺,反而多了几番试探。 他在试探什么?试探自己的能力,还是试探我的心思究竟是向着谁的? 朱涛脸上依旧是孩童的天真,他浅浅一笑, “孩儿多谢爹爹。”他的声音依旧稚嫩,听不出半点不对劲。 翌日。 一早,翠花便拿来了准备好的衣服。 “世子殿下,王妃说,今日要带您回叶家。”说着,翠花跪下来为朱涛穿衣服。 叶家? 叶如兰的母家,朱涛也是有所耳闻的,叶家有位叶老将军,当初和皇上出生入死,为保皇上还废了一条胳膊,是不折不扣的忠臣。 而叶如兰的兄长,也就是朱涛名义上的舅父如今乃是刑部尚书。 想至此,朱涛眼前一亮——刑部尚书? 画舫命案是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查办的,今日去叶家,说不准还能探查出什么消息。 换好衣服用了早膳,母子二人便向叶府而去。 “你外祖父早就想见你了,只是这几日你舅父忙着处理公务,一直不得空,可眼下京城出了命案,只怕后面更没空闲了,今日去用个午饭,娘亲带你认人。” 叶如兰浅笑,抚了抚朱涛的额头。 叶如兰秉性纯良,想来叶家的人也是如此的。 毕竟,叶如兰头顶盘旋的祥云聚顶,这可是家族昌盛的标志。 “孩儿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外祖父和舅父了!”朱涛笑了笑,满脸期待。 不多时,马车停下,翠花掀开车帘,将叶如兰扶了下来。 叶府大门前,一行人站的整整齐齐。 最前面站着的男人老态龙钟却依旧能看得出英姿勃发,一只袖子空荡荡地垂在身边,这位便是叶老将军了。 朱涛跟在叶如兰身后。 “父亲。”叶如兰浅笑颔首,随后侧目看向朱涛,“涛儿,这位便是你外祖父。” 朱涛向旁边走了一步,举起手躬身行礼,声音嘹亮:“外孙见过外祖父,愿外祖父身体康健。” 礼数周全,毫不怯场,浑身上下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这谁感想竟然是乡野长大的孩子! 叶家人赞叹的目光纷纷投来,朱涛不骄不躁,等着叶老将军的呼唤。 老将军上前一步,蹲下身来,鹰隼一样的眼睛打量了一番朱涛,随后满意笑了笑,有力的大手握在他的肩头:“好孩子!双目炯炯有神,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外祖父勇冠三军,涛儿他日也定会像外祖父一般!”朱涛话语铿锵。 老人家最是喜欢听这些话了,这一番话说下来,叶老将军喜笑颜开。 叶如兰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骄傲,众人向府中去,朱涛恭敬跟在叶如兰身侧。 叶府乃是御赐庄园,视野开阔,后院还能跑马射箭。 这里风水极佳,旺五代人都不成问题! 不多时,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幽幽传来,少女的声音带着些稚嫩,马鞭抽在马身上,带着一阵风疾驰而来:“祖父!我身射中了!” 众人停了下来。 朱涛探过头去,好奇的目光投射在马背上的少女。 少女不似寻常女子披发,而是将青丝尽数绾起,一条红色丝绦系在青丝上,随风飘扬,脸上的笑容张扬明媚。 朱涛有些怔愣,他嘴巴微张,胸腔中心跳如雷。 “你这孩子,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今日还这般没大没小!”话音刚落,一个比叶如兰还要不客气的声音幽幽传来。 只见女人毫不客气冲了过去,一跃而起将马背上的少女抱了下来,随后顺势拉动缰绳,马儿朝着一旁跑了过去。 叶老将军笑得合不拢嘴,叶如兰也无奈笑出了声。 “父亲,儿媳替昭儿给您和妹妹赔个不是。”一旁,叶家长媳孙氏福了福身,侧目时狠狠剜了一眼身侧的少女。 叶如兰侧目,蹲下身来低声道:“这位是你舅母,那个女孩叫昭儿,比你大三岁,你要叫她姐姐。” 朱涛点了点头,怔愣带着害羞的目光这才从叶昭身上移开。 “我就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来昭儿!”叶老将军招了招手,随后将身后的朱涛拉了过来,“这位是你姑母的孩儿,以后你们姐弟二人可要好生相处啊!” 朱涛微微抬眸,眼下涌出压不住的羞涩,他腼腆一笑,拱手道:“见过昭儿姐姐。” 叶昭挑了挑眉,昂头一笑:“既叫我一声姐姐,自然不会薄待你,祖父前些日子又给了我一匹马,我带你去后院跑马可好?” 她笑得明媚,说话不像旁人般唯唯诺诺,举手投足间尽是女侠风范。 这谁能想到,叶昭竟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朱涛笑了笑:“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叶昭挑了挑眉:“小事!” 只是还没等朱涛做出反应,她的手便扣在了他瘦弱的手腕上:“走吧,先跑马再吃饭,吃的更香呢!” 朱涛只觉得双腿轻飘飘的,被叶昭拉着向前跑去。 方才的明媚劲儿缓缓消失,朱涛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位姐姐,该不会…… “啊!”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后院,马蹄声阵阵,伴随着少女得逞的坏笑。 “喂,朱涛!你怎么这么弱,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啊!” 第十三章 一日之内两起命案 叶府正厅。 朱涛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坐在叶如兰身边。 原主这身子本来就虚弱不堪,被叶昭折腾了这么一番,朱涛的脸一片通红。 不是害羞,也不是燥热,而是惊惧…… 这叶昭,看着豪迈,可这人却像是猴子一样,把朱涛折腾的可不轻…… 可叶昭却依旧看着这边坏笑,胳膊肘碰了碰朱涛,淡然一笑:“喂,好玩吗?等会儿带你去捉鱼怎么样?” 朱涛连连摆手,悻悻一笑:“不了不了,昭儿姐姐,我认输。”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还是命更重要…… 不多时,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步履匆匆,随即落座在了席面之上,紧蹙的长眉中愁云不展。 眉宇间与叶老爷子十分相似,朱涛目光定了定——这位应该就是那位舅父了。 “兄长。”叶如兰站起身来浅笑招呼着。 叶其绅颔首示意,强硬压下脸上的不悦,长舒一口气:“小妹。” “外甥朱涛,见过舅父。”朱涛适时站起身来,躬身颔首。 叶其绅抬了抬手,眼下这才多了些澄清:“早就听你母亲说你了,今日终于得见。” 说着,叶其绅递来一把匕首,银色的刀把上镶嵌着红宝石:“舅父送你的见面礼。” 朱涛目光怔了怔,缓缓抬起手接过匕首,冰凉的触感让他目光一怔——这是云铁。 云铁极难得到,也不知多少才能锻造一把匕首,削铁如泥,当真是个趁手的武器。 朱涛双眼放光:“多谢舅父!” 寒暄片刻便开席。 叶老将军瞧着身侧的儿子,若有所思后问道:“画舫之事还没有进展吗?” 叶其绅摇了摇头,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任何线索,仵作勘验尸身发现这些人死的各有不同,有中毒而亡,有溺死,还有活活烧死的。” “最诡异之处便是他们全都在同一时间死亡,太奇怪了……”叶其绅长叹一口气。 叶如兰眉心轻蹙,放下碗筷:“那日,我本是要同涛儿去游船的,刚要上船时涛儿将我拉了下来。” 叶其绅扫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只顾吃饭的朱涛,随后轻咳一声:“奇怪,太奇怪了……” 叶老将军叹了口气:“好了,家宴便不说这些东西了,吃饭!”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小厮自廊下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大人,又有命案了!” 叶其绅登时放下了碗筷,匆匆和叶老将军告别后,便转身离去。 又有命案……朱涛眉心轻蹙,放在桌子下的手指掐指一算,心头随之一紧——和画舫之案颇有雷同!看样子,与画舫之案脱不了关系! 吃完饭,叶昭又要拉着朱涛去跑马,这次他死死坐在叶如兰身边,只是恭敬说着:“多谢昭儿姐姐盛情邀请,弟弟身子虚弱,只怕无法陪姐姐玩尽兴了。” 有了这话,叶昭也就不缠着他了,转身自己去了后院。 叶老将军端坐高台,抿了一口热茶幽幽开口:“太子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太子忌惮旁的皇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朱勋可没少拉拢朝臣,叶家因为叶如兰这才免于朱勋的威逼利诱。 闻言,叶如兰嗤的冷笑:“他的动静可还少吗?” 话音落下,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心紧蹙:“父亲,那蠢货可是来威胁您了?” 叶老将军冷冷一笑,摆了摆手:“他还威胁不到我,若无我,便没有当今圣上,老子有圣上撑腰,自然不怕。” “只是你和秦王,要多加小心。”叶老将军万分叮嘱。 当年秦王与叶如兰两心相悦,老爷子瞧着秦王是个闲散王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谁曾想,这太子竟然连闲散王爷也不放过。 三天两头的找麻烦。 “父亲放心,若是他敢来寻女儿的麻烦,女儿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将门虎女!” 又在叶府带了些时辰,叶如兰这才带着朱涛离开。 马车里,朱涛闭着眼睛养神,上午被叶昭折腾的精气神,眼下还没有回复过来。 他无奈感叹,谁日后若是娶了叶昭,才是真正的炼狱。 “涛儿。” 叶如兰轻柔的声音悠悠响起,朱涛缓缓睁开眼睛。 “今日带你回外祖父家,是想告诉你,眼下你有外祖父和舅父撑腰,日后定不会有人敢欺你。”叶如兰开口。 “日后不管是科举亦或者是投军保家卫国,爹娘都支持你!” 叶如兰握着朱涛瘦弱的小手,眼底是无尽的心疼。 科举考试,保家卫国…… 这些都不是朱涛想要的。 他浅浅一笑,顺着叶如兰所言点了点头。 只是垂下眸子的一瞬间,勃勃野心渐渐涌上。 光是做个臣子有什么意思?若无明君,再贤良的臣子都没有好下场。 马车悠悠,却陡然停了下来。 叶如兰眉心轻蹙:“发生什么事了?” “王妃,前面围了好多人。”翠花轻声开口。 叶如兰掀开帘子,一阵血腥气味扑面而来——她对这种味道最是敏感。 不多时,官差便匆匆赶来,马蹄声急促,朱涛掀开窗帘,只见叶其绅匆匆而来。 看来,这时已经是,今日的第二起命案了。 这几日,京中实是不太平,朱涛眉心紧蹙。 朱勋蠢坏,眼下定然不会放过秦王一家。 “娘亲,我们快回去吧。”朱涛开口,眼下只有快些回王府,才是最安全的。 马车绕路回了王府,秦王坐在庭院中独自下棋。 叶如兰匆匆赶了过来,毫不客气坐在他的对面,捏起白子放在了棋盘之上:“京中命案频发,我怕是有人故意如此。” 朱明熹眉心轻蹙:“王妃将本王的棋局弄乱了。” 叶如兰无奈扫了一眼朱明熹,干脆将面前的棋盘全部打乱:“你还有心思下棋,我只怕是有人故意针对。” “朝野之争想来残酷,你又是那不愿入世的谪仙,可你别忘了,你不想掺和,可他们却要硬拉着你掺和进来呢!” 叶如兰指腹敲打着桌面,长叹了一口气。 朱明熹眉目动容,淡然一笑:“王妃不必担心,自有破局之法。” 第十四章 针对我? 翌日,朝堂。 “陛下,微臣听闻今日京城命案频发,民心不稳,臣斗胆请问刑部与大理寺,这命案,可有着落了?” 有心之人幽幽开口,将这命案牵扯了出来。 叶其绅与身侧大理寺卿相视一眼,随后站了出来躬身颔首:“回陛下,眼下正全力侦查,只是命案发生事件太过紧促,目前还为找到线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敬天冰冷的眸底射出逼人的寒光。 大手蓦地拍扶手之上,引得众人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三日之内,三起命案,有两起竟是同一日发生,京城守卫军何在!难道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威怒像是大山,将众人压的直不起腰来。 朱敬天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 跪在最前面的朱勋若有所思,缓缓抬起眸子:“父皇,如今京城命案频发却找不出缘由,儿臣斗胆,不若请钦天监一算?” 朱敬天缓缓看向朱勋,眉心轻蹙却没急着说话。 良久,他冷哼出声:“既如此,那便宣钦天监!” 话音落下,朱勋缓缓低头,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多时,钦天监主事孟康庆缓缓上殿。 只是叶其绅与大理寺卿却眉心紧蹙,大理寺卿睨了一眼孟康庆,嘴里呢喃:“什么钦天监,不若说是佞臣!” 叶其绅轻咳一声,将声音压的极低:“大人少说为妙。” “陛下!此事复杂,死伤之人极多,只怕一时无法得知卦象,待微臣先行一步,回去起了六爻卦,届时在祭祀大典之上,找出妖孽所在。” 孟康庆颔首禀报。 朱敬天还没说话,一旁朱勋幽幽开口:“父皇,祖宗可护万世太平,在祭祀大典上,想来那妖孽定会无处遁形!” 此言倒是有些道理,朱敬天眉心紧蹙,依旧不怒自威:“好。” 孟康庆抬眸与朱敬天相视一眼,二人会心一笑。 “太子。”朱敬天继续开口,“这几日京城不太平,朕命你多派人手,定要护佑百姓安宁!” 皇上敕令一出,朱勋颔首领旨:“儿臣,领旨!” 下朝后,大理寺卿匆匆赶上了叶其绅的步伐:“叶大人,你我都不信鬼神妖邪之言,又为何不阻止那姓孟的胡言一通?” 叶其绅眉心紧蹙,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依旧思索着案件线索。 面对大理寺卿的穷追不舍,他无奈站定在原地:“大人,钦天监乃是先皇设立,即便你我不信,却也不能驳了天家颜面!” “此事疑点重重,带我回去整理证据,届时在与大人商讨一番,告辞。”叶其绅颔首,随后绕开人转身离开。 彼时,秦王府。 “嘘,你可别说了,太吓人了!” “怕什么,咱们在王府里,没有人敢动我们。” “听说画舫上死了有二十多人,后面又是一家客栈死了三十人,新发生的这个案子,是一家布庄,老板死的那叫一个惨!” 下人们议论着,朱涛却听得一清二楚。 三起命案,死伤众多,实在是太可疑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 朱涛换了身衣裳,径直走了出去。 翠花瞧见后匆匆赶了上来:“世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娘亲说要我去后院,你不必跟着,我也想自己散散心。”朱涛浅笑。 既然是王妃所言,翠花也便不多过问。 来秦王府几日,朱涛也将这里摸的差不多,东边院墙有个狗洞,刚好可以爬出去。 他一路小跑,扒开野草便从狗洞爬了出去。 回想着方才下人所言,画舫,客栈,布庄。 距离王府最近的应该就是客栈,朱涛用满是泥泞的手摸了摸脸,沾上些泥灰,才不像是贵公子。 走在街上,他目光笃定,旁人瞧着都不相信他只有七岁。 彼时,客栈早已被人封住,官兵层层把守。 站在客栈不远处,朱涛眉心紧蹙——这家客栈,便是他入京进宫前,打尖的客栈。 短短几日的时间,竟然物是人非! “从掌柜的到店小二,就连住店的客人都没能幸免呢!”众人议论纷纷。 朱涛若有所思,缓缓合上眼,心中聚神,再次睁开眼时候,眼底闪过一道金光—— 他盯着面前客栈,枯瘦的手掐指算着。 死了三十人,冤魂盘踞在客栈上空,一阵阵鬼哭像是阴风一样个灌入耳朵。 这三十人里面,没有一个是自然死亡,都是被人害死的! 官兵上前来驱赶,人群攒动。 朱涛跟着人群向一旁走去,蓦地,一束熟悉的目光将他的视线占据。 那人鬼鬼祟祟,身量轻盈,与画舫那日看到的人影极其相似! 只见那人又扫了一眼客栈,便匆匆离开。 朱涛顾不上那么多,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男人倒是狡诈,绕了许久这才向东宫的方向缓缓跑去。 朱涛气喘吁吁,扶着墙看着男人在角门处进去。 男人走得快,不难看出身后跟着的阵阵黑风。 朱涛在原地站定长舒一口气,随后掐指一算——果然,果然是东宫在搞鬼! 天煞孤星,煞气害人。 亏得他能想得出来这种说辞! 既如此,那便送你份大礼可好! 朱涛回去时,满院子都是叶如兰的叫声:“涛儿!涛儿!” 下人们乱作一团,哪里都寻不到朱涛的身影。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叶如兰双手叉腰:“给我把这王府掀翻,也要找到涛儿!” 他出门时天还亮着,眼下已然快要黑天,朱涛悻悻抿了抿嘴。 从野草从中爬了出来,最后溜溜达达佯装揉着眼睛向一旁走去。 翠花最先看到他,双眼放光—— “世子殿下!” 闻言,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叶如兰更是跑了过来:“涛儿……” “娘亲,这是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孩儿在家中闲逛,累了便在竹林的廊亭下歇着了,对不起娘亲,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朱涛眨巴着眼,露出一贯的乖巧模样。 叶如兰长舒一口气:“好了,以后再逛,定要叫人陪着你才是!” “是!” 第十五章 妖孽已找到,就是朱涛! 祭祀大典就在明日。 “明日祭祀大典,涛儿第一次参加,记得好生照顾他。” 朱明熹揉了揉眉心。 身边的叶如兰长舒一口气:“自是当然,涛儿的安全不必担心,我只怕会有歹人作怪,设局阴涛儿。” 这歹人二字,只怕将朱勋的名字说出来了。 叶如兰翻了个身:“且等着吧,不管他们怎么说,只要过了明日便好。” “京城中的案子可有进展了?”朱明熹突然开口。 叶如兰睁了睁眼睛:“你向来不管这些事情,为何突然这么问?” “没事,只是关心一下,不知道便罢了。”朱明熹翻了个身,沉沉闭上眼睛。 彼时,朱涛的院子。 “我让你给舅父送的信可送到了?”朱涛趴在窗户上,炯炯目光盯着翠花。 翠花点了点头:“世子放心,奴婢亲手将东西交到了大人近侍手中的。” “那便好。”朱涛放心般的点了点头。 几日的修养,他将六爻卦起了几百遍,终于算出了些许苗头。 这几起大案之中每人的死法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另有玄机。 死者的父母亲人都被人控制,待案子结束后却又都安然无恙,甚至多了许多银钱。 朱涛躺在床上,看着盯着雕梁画栋,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哼,多行不义必自毙。” 翌日清晨。 祭祀大典乃是重中之重,天还不亮叶如兰便将朱涛叫了起来。 朱涛所换的衣裳,带的配饰都由叶如兰一一检验,确认无误后这才放心。 “娘亲,今日祭祀大典,是不是会有很多人?”马车上,朱涛睡眼惺忪,依偎在叶如兰的怀里轻声问道。 叶如兰轻轻拍着他的背:“很多人,不过涛儿不必害怕,娘亲陪着你。” 人多就好……让满朝文武都看一看,这位太子是多么愚蠢之辈! 祭祀大典设在钟鸣宫,大鼎矗立,所有大臣早已等在一旁,宫人们侍立两侧,各个颔首绷着面,生怕出一点差错。 朱涛跟在叶如兰身后,去到了特定的位置。 “多谢。”叶如兰颔首示意,随后与朱涛坐了下来。 今年祭祀大典倒是有许多秦王没能赶过来,不过也并非整年,倒也无伤大雅。 天微微亮起,沉闷的号角声悠悠响起。 皇帝朱敬天身着华袍,自不远处幽幽走来。 众朝臣皆跪伏在地:“微臣叩见陛下!” 朱敬天向那高处走去,随后接过近侍递来的火把,火苗靠近那大鼎,众人聚精会神,只待火苗扬起,大典礼成。 只是那火苗落在大鼎上方,这却无法燃起,甚至一阵阴风吹过,竟然吹灭了火把。 “这……这是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宫人更是急得出了冷汗,颤抖着声音缓缓趋近:“陛下……兴许是这火把受了潮,奴才给您换一个。” 说着,又命人搬来了一直火把。 朱敬天长舒一口气,眼下大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没有时间和旁人相互攀扯责怪。 接过新递来的火把继续点火。 只是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火把堪堪靠近那口鼎,竟又一阵阴风刮过,火把登时熄灭。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朱敬天冷目扫过,转身看向身后太监。 “父皇!”朱勋的声音陡然响起,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父皇,火把竟灭了两次,此乃……此乃大凶之兆啊!” 朱敬天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朱勋的身上,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朱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父皇……” “陛下!”台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朱敬天转头看去。 只见钦天监主事孟康庆捧着卦象缓缓走上前来,他跪在一旁,将卦象捧过头顶:“陛下!臣接连五日占卜卦象,皆得此象,此象所指,乃是妖邪作祟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人群攒动。 满朝文武左右相视。 叶如兰下意识抱紧了朱涛。 朱涛倒是不害怕,眼底竟闪过一丝期待—— 好戏要开场了。 “妖邪作祟?”朱敬天眉心紧蹙,怒目而视。 孟康庆颔首道:“前几日京城发生的命案皆寻不到凶手,是因为这些命案皆有妖邪所做,那妖邪附在人身,极其难以察觉,在微臣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找到了此妖邪所在!” 朱勋试探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朱敬天。 待孟康庆话音落下,他便迫不及待道:“哦!?那还不快将那邪祟诛杀!” 孟康庆再次跪拜:“太子殿下切勿着急,微臣且需徐徐图之。” “此妖邪甚是诡异,若要将其杀死,也要将其附着之人杀掉。”孟康庆缓缓闭上眼睛,手指掐指算着。 朱勋早已迫不及待:“那还等什么!赶紧将人找出来吧!” 孟康庆站起身来,身后之人将桌案摆了上来,又递来一把桃木剑。 只见孟康庆手执桃木剑,在案前来回踱步,最后拿起朱笔花了一张符,随后他挥舞着桃木剑,那张符竟缓缓飞了起来。 孟康庆蓦地睁开眼睛,随后喝了一口酒喷洒在符纸之上。 一瞬间,那符纸竟登时烧了起来! “去吧,将那邪祟找出来!”孟康庆缓缓收势,双手合十。 符纸在半空中飘荡片刻,随后向一旁飞去。 在文武百官头顶盘旋片刻,引得一阵骚动,最后向一旁宗室子弟飞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在那符纸上停留良久,聚精会神。 朱涛淡定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符纸向自己飞了过来,最后停在了自己面前! 一旁坐着的众人纷纷让开,叶如兰一把将朱涛护在身后,长袖一甩,把那符纸扔在了地上。 “我呸,什么破符纸,什么邪祟!一切都是那疯子一派胡言!”叶如兰蓦地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直指孟康庆。 “你才是妖孽!” 孟康庆缓缓睁开眼睛,转向朱敬天拱手道:“陛下,眼下妖邪已找到,乃是秦王世子。” 朱敬天眉心紧蹙,冷声道:“一派胡言!朕的皇孙,又怎么可能是妖孽!” 第十六章 朕也可以废除你的太子之位! “陛下,此邪祟修炼甚深,并非常人能看出来,且此妖邪十分狡诈,他会寻找目标与其融为一体,小世子正是被这妖邪所缠上了啊!” 孟康庆躬身跪地,故意抬高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妖邪为祸人间,若是不诛杀,京城必会大乱!微臣斗胆一问,京城中的三起命案,小世子可是去过案发地点?” 孟康庆继续问。 朱敬天抬了抬眸,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躬身向前:“回陛下,臣调查到的线索,小世子,的确现身过那些地方。” “画舫乃是小世子本要去游湖之地,那客栈乃是小世子进京时所歇脚的地方,而那酒楼,便是当时小世子去寻秦王殿下之地。” 话音落下,朱敬天眼眸微眯,冷漠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朱涛身上,带着帝王的审视。 这孩子是聪慧不假,只是……他太过聪慧了,完全不像七岁孩儿。 朱涛淡定站在一旁,明亮的双眼穿过人群,落在了帝王探究的目光里。 他还是动摇了。 朱涛无奈笑了笑,唇畔扯起一抹尴尬——罢了,他是一国之君,考量之事自然很多。 只是,我却不能让你这等妖孽,为祸世间! “父皇,孟康庆乃是昆仑弟子,他的功力世间无人能敌,眼下趁着这妖邪还未长成势力,不如尽早除之!” 朱勋拱手请命,眼底的激动就快要压不住。 朱敬天缓步趋近,头上珠帘碰撞。 “父皇,可要为天下百姓想想啊!”朱勋越说越激动,额前青筋暴起,眼底的得意就要漫出来。 天子不语,冷冽的目光穿过人群。 叶如兰心下一慌,上前一步挡在了朱涛的面前:“不行!谁也别想,涛儿才不是什么妖孽,他是我叶如兰的孩儿,谁敢动他一下,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着,叶如兰张开双臂,若是现在手边有趁手的兵器,他定然要将这些歹人杀个片甲不留! 朱涛微微抬眸,喉咙间略过一丝哽咽。 叶如兰身子不大,瘦瘦的,可眼下,却将他头顶的阴雨全都遮住,甚至要与雷电做番争斗,即便这会让她遍体鳞伤,甚至失去性命!可她,依旧无怨无悔。 视线渐渐模糊,朱涛轻咳一声,枯瘦的手指抓住叶如兰的衣摆,她轻声开口:“娘亲。” “涛儿不怕,娘亲护你!”叶如兰蓦地回头,汹涌的爱像是潮水将朱涛紧紧包围。 “父皇,为百姓想想,为我们的江山想想!妖孽作恶人间,只怕人间炼狱啊!”朱勋的声音像是自地狱而出的锁链,紧紧勾住朱涛,想要将他推入深渊。 只是朱勋,这次,你又要失望了…… “来人。”朱敬天幽幽开口,缓缓闭上眼睛,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奈,“去把秦王世子请来……” “皇祖父!” 蓦地,一阵稚嫩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入朱敬天的耳朵里。 他转身的脚步一顿,眉心轻蹙。 “皇祖父,孩儿并非妖孽,这一切都是有歹人作祟,想要将这一切都扣在孩儿的头上!”朱涛不疾不徐走出来,跪在地上,挺直脊梁,浑身的矜贵藏也藏不住。 “皇祖父,如今京城命案尚无定论,有人便迫不及待将这一切都推到孩儿身上,皇祖父不觉得太奇怪了吗?孩儿自知进京惹了太多是非,只是这些是非并非孩儿想掀。” 朱涛缓缓叩首,不慌不忙的模样,竟有当今圣上潜邸时的风范。 朱敬天眼底升起一番玩味:“涛儿有什么想说的?” 闻言,朱涛站起身来,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不远处的孟康庆,最后落在了朱勋的身上,他唇角微微扬起,随后淡定出声:“这道士,并非什么昆仑弟子,乃是盗世欺名之辈!” “皇爷爷只管派人来验一验这符纸。”朱涛不疾不徐走上前来,指腹夹起那张符纸,随后淡然一笑,“此符乃是用明矾水浸泡而成,遇火便无法烧透,这画符的朱砂中又混了硫磺粉末,燃烧时便会有淡蓝色的火焰。” 说着,朱涛转过头去,将藏在身上的火折子拿了出来,为众人演示。 并未烧尽的符纸再次燃烧起来,依旧向方才一样只有火焰,符纸却安然无恙。 众人惊叹向后退了两步,朱涛不疾不徐将符纸扔在地上,踩灭了火焰。 孟康庆眼下慌乱,匆匆转身而去,整个身子跪在地上,颤抖道:“陛下!世子所言并不能信啊,这符纸明明就停在了世子的头顶!” 话音落下,朱涛冷笑一声,嘹亮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窸窣:“这符纸能准确地停在孩儿的头顶,便是有人提前布局。” “皇爷爷,这宗室子弟身侧都放有立灯,为何从前却没有,立灯之上绑着极细的棉线,待人骚动之时,有心之人便拉动棉线,将这符纸精准无误地停在了孩儿的头顶,乍一看像是无形之力,实则是有人暗中操盘!” 朱涛话音落下,掷地有声,随后蓦地转过头去,看向立在身侧的太监。 叶如兰眼疾手快,蓦地上前去,抬脚便将踹飞了出去。 太监捂着心口,手上绑着的线将一旁的立灯架扯得倒了下去。 众人纷纷惊讶,不可置信看着这太监。 带刀侍卫瞬间上前来将人压住。 朱敬天微眯眼睛,看着这小男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那涛儿你说,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局?” 朱涛不疾不徐走上前来,恭敬十足跪了下来,缓缓叩首在地。 他声音平静,却铿锵不已:“皇爷爷,这宫里,最想让孙儿死的,便只有太子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众朝臣纷纷侧目—— 朱勋退下一软,藏在宽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咬紧牙关看向身侧:“你这孽障,休要血口喷人!” “是否血口喷人,太子殿下,您是最清楚的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叶其绅端着折子缓缓走上前来。 他跪在地上,双手碰上证据:“微臣叶其绅祭祀来迟,请陛下责罚!” 第十七章 进宫读书 朱敬天身旁的太监将东西递了过去。 叶其绅躬身颔首:“陛下,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的。” “微臣走访了受害人的家中,发现其家人前些日子都被叫去了京郊的一座庄子上,可在案发之后,每家每户又多了五十两银子。” “在微臣的盘问之中方得知,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做局,要求死者在特定时间以特定的方式自杀,造成妖孽杀人的假象!” 叶其绅字字锥心,说到深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陛下!一条人命只值五十两银子!竟如此有人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自己的谋算,害死这么多条人命!”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缓缓抬眸,看向皇帝身侧的朱勋,最后唇畔微微一扬,猩红的眼睛宛若追兵:“太子殿下,为何这些死者的家属会出现在您的皇庄?您比臣更清楚吧?” 话音落下,朱勋整个身子开始颤抖,慌乱的目光四处飘荡,缓缓抬起手来,咬着牙关冷声斥责:“你!你无耻之尤,竟敢编排孤!” “父皇,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儿臣为何要如此?”说着,朱勋连忙转过身去,扑通跪了下来,“儿臣是被冤枉的啊!” 众朝臣窃窃私语,叶如兰端坐在一旁,看向朱涛的眼底压不住的自豪。 上天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孩儿! 一旁缄默已久的朱明熹缓缓抬眸,探究的目光落在朱涛瘦弱的背影上,眉心微微蹙起。 朱敬天抬手揉了揉眉心,良久,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来人。”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儿臣!”朱勋像是一条丧家犬,趴着上前去抓住天子龙袍。 朱涛静跪一旁,看着朱勋的眼底尽是冷漠。 朱敬天抬起脚来,一脚踹在了朱勋的胸膛上—— 咚! 一声闷响,朱勋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上,口中一阵甜腥味:“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朱勋呆愣在原地。 朱敬天没有再看他一眼,抬起头来:“把这个逆臣给朕拖下去,严加审问,究竟是为何要如此谋害皇儿!” “还有你,你若是不想当这个太子,朕可以将你废除,如此算计朕,算计你的亲生儿子,实在枉为人子,枉为人父!” “来人!把这个逆子拖下去,关在东宫每日抄写佛经,让佛经来净化他这可肮脏的心,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才许出来!” 朱敬天冷声开口,冰冷的话宛如敕令。 “饭也不必多吃,一日一餐便可,让你也好好尝尝,涛儿从前过的苦日子!” 话音落下,御前侍卫上前来,把早已没了力气的朱勋架了起来,他颤抖着手抬起来,声音沙哑求救着:“不,父皇,儿臣冤枉……” 朱勋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朱涛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想让我死的,可都没有好下场哦。 闹剧结束,朱敬天端坐上位,叶如兰将朱涛拉了回来,心疼地擦了擦他的小脸蛋。 祭祀大典草草了事,叶如兰便要带着朱涛回府。 只是还没上马车,朱敬天身边的公公便匆匆赶来,拦住了母子俩:“王妃请留步。” “陛下有请。” 皇上有请? 朱涛抬眸与叶如兰对视一眼,眼下自己受了委屈,皇上这次请他过去,定是要弥补的。 叶如兰自是明了,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太和殿。 朱敬天看着满桌弹劾太子的奏折,头皮发麻,最后抬了抬手将这些奏折全部推了下去,胸前剧烈起伏着。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待叶如兰与朱涛进殿,他的目光才稍稍缓和。 “孙儿叩见皇爷爷。”朱涛依旧规规矩矩,骨子里的矜贵比朱子辰少不了多少。 朱敬天微微一笑,连忙站起身来走了过来,天子亲自将朱涛扶了起来,眼底尽是愧疚,长舒一口气:“涛儿,你受委屈了。” 这委屈自然是天大的,只是在皇上面前,天大的委屈他也要装作不在意。 朱涛淡淡一笑,轻轻摇头:“有皇爷爷为孙儿主持公道,孙儿不委屈。” 这番话落入朱敬天的耳朵里,原本十分的愧疚登时变作百分,他揉搓着朱涛那只枯瘦的小手,长叹一口气:“都是皇爷爷不好。” 愧疚到达巅峰,也就是该谈判的时候了。 只是这话不能由自己开口,许得等天子亲自开口方才体面。 “告诉皇爷爷,你方才在大典上说的那些,是从哪里知道的?”朱敬天拉着朱涛的手,两人向一旁走去。 这点小事,朱涛自然明了,前世未得修为之时,他也靠这些小把戏混过饭吃。 “孙儿从树上看到的。”朱涛开口,稚嫩的声音让朱敬天深信不疑。 会读书写字,又聪明的皇儿谁不喜欢。 朱敬天低头,看着这个被耽误了的小孙子,心中一阵唏嘘。 当初是他不察,才会使明珠蒙尘,老天垂帘祖宗庇佑,才让这孩子重新回到自己怀抱,他自然不能再次失去这个孩子! “涛儿,以后你进宫,皇爷爷为你请最好的夫子,可好?” 这全天下最好的夫子便是太子太傅,眼下更是朱子辰的夫子,看来,皇上的心思,还是动摇了…… 这是好事。 朱涛笑了笑,连连点头:“孙儿喜欢!孙儿谢过皇爷爷!” 从宫里离开时,已经是傍晚,叶如兰却满脸担心。 马车上更是一言不发。 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朱涛淡然一笑:“娘亲这是怎么了?” 叶如兰长叹一口气:“宫中人心复杂,娘只是你又遭人算计……” 闻言,朱涛嗤嗤一笑,握住叶如兰的手,凑到她的身边,埋进她的怀里:“娘亲放心,有今日之事,儿臣才不怕旁人算计呢!再说了,可是皇爷爷亲自准许我进宫,有谁敢欺负我,我便去告皇爷爷!” 瞧着他刷宝,叶如兰嗤嗤一笑,无奈摸了摸他的小脸。 朱涛自是不怕,有这妖孽的名号,谁有敢靠近?只怕是都要绕着他走才是! 第十八章 空无一物的蠢货 妖孽之事既平定,朱涛便也可安心休息。 此时将证据交给叶其绅,叶家也可多一份荣誉,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既能入得了宫,便将这时局调转! 翌日。 朱涛早早便起身,翠花帮着收拾好了书箱,天不亮便准备出发。 叶如兰擦了擦眼睛,饶是再困倦也将朱涛送去了皇宫。 马车上,只朱涛一人精神抖擞。 车子堪堪停下,叶如兰打了个哈欠:“涛儿,眼下还不到上学堂的时辰,你怎的想要来得这般早?” 朱涛乖巧地收拾着东西:“皇爷爷允准孩儿进宫念书,孩儿自当勤勉,也不丢娘亲与爹爹的脸。” 话音落下,叶如兰彻底醒了过来。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头难过陡然涌了上来。 此前,她从未幻想过自己会有这般懂事的孩儿,眼下孩儿来了,竟……竟有些…… 泪水模糊了视线,朱涛抬起手,浅浅一笑:“娘亲可是还没睡醒?快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他下了车,翠花跟在身后。 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向前,脊背挺直,掩盖不住的矜贵气质。 叶如兰长舒一口气:“老天保佑。” 朱涛是第一个抵达尚学堂的。 他不疾不徐铺开宣纸,将墨条拿了出来:“翠花,你帮我研磨吧。” 翠花蹲下身来,耐心研磨,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朱涛所写。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朱涛缓缓开口:“你认字?” “奴婢不认识……”翠花垂眸,声音也越发低沉。 朱涛淡然笑了笑:“我教你。” 简短的三个字落入翠花耳中,她蓦地抬起头来,一双眼底不知是闪烁的光亮还是泪花。 朱涛不疾不徐,蘸取墨汁,用最标准的楷书在宣旨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翠花。” 他抬头,看向身旁伺候自己的人,唇角勾了勾。 翠花歪着头看着周正的字迹,跟着朱涛念了出来:“翠花。” “翠花,日后我教你认字。”朱涛挑了挑眉,放下笔杆。 翠花激动得有些失声,连连颔首:“多谢世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尚学堂的学子也到得七七八八。 朱涛依旧稳坐一旁,没有理会来自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更是充耳不闻那些窸窣的交头接耳。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迈入殿堂,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参见皇太孙殿下。” 朱子辰满意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平身。 他傲气的目光扫视学堂,最后停在了不远处那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上。 他疾步趋近,在看到朱涛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登时有些坐不住:“竟是你!” 朱涛坐在案前不疾不徐地练习书法,更懒得抬眼看这个目中无人的朱子辰。 “你害得我父亲被皇祖父禁足,怎么有脸来这里上学堂!你,你给我滚出去!”朱子辰咬着牙,拿起手边的书便毫不客气地要砸在朱涛的脸上。 翠花想要上前阻挡,却被朱子辰带来的人牢牢按住。 “你滚出宫去!”朱子辰尖叫着,试图用这种方式将朱涛彻底赶出去。 朱涛稍稍偏过身子,趁着朱子辰大步迈向前时伸出脚来。 “啊!” 咚! 一阵闷响伴着一声尖叫回荡在学堂之中,朱涛蓦地站起身来,适时向一旁退后几步,挑衅般地看向身旁之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你家主子啊。” 朱子辰的惨哭声阵阵回荡,一旁的陪读们无一人赶上前来阻止。 毕竟朱涛这个天煞祸星,谁沾上谁倒霉! 不多时,一道严厉的身影缓缓来迟。 学究冷冽的目光落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到了座位上,朱涛乖巧站在一旁,等着朱子辰的奴才将他扶起来。 他挣扎着像是一头年猪,三个奴才硬是拉了许久才将他拉了起来。 站稳身子的第一件事,朱子辰便握紧拳头:“朱涛,你竟敢耍我!” “咳咳!”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学堂之中,带着不可回避的严肃。 “皇太孙殿下,眼下就要上课,您……”学究年事已高,头发花白,可言语间尽是严师风范,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戒尺,冷冷开口,“您若是这般无理取闹,老夫可就要去陛下面前分说一番了。” 这位学究出了名的严肃,朱涛目光移去,便隐约看到了学究头顶的文曲之光。 如此之人做皇家学究,倒也说得过去。 朱子辰悻悻回到座位,摇着牙关,凌厉的目光又投向了朱涛:你等着! 朱涛毫不理会,只是从书箱中拿出书来。 天色亮起,鸟儿叽喳。 小娃娃们摇头晃脑地跟着学究念书。 学究的目光不停在朱涛与朱子辰之间游走,片刻后,他放下书本,站定在一旁,幽幽开口:“今日,老夫给大家讲一个典故。” “齐景公时期,有三位勇士,公孙接,田开疆与古冶子,此三人勇猛过人,却居功自傲,晏子却仅用了两个桃子,便让其自相残杀而死。” 话音落下,朱涛垂眸冷笑。 看来这位学究是得了皇上的授意,特地来此,要点化他与朱子辰。 想至此,朱涛缓缓侧目,探究的目光落在朱子辰的身上,淡然一笑,只是不知道这蠢货,能不能明白。 “为何只给三人两个桃子,这不就是要挑拨离间吗?”一旁伴读不解开口。 学究点了点头,踱步的身子突然停在了朱子辰的身侧,他淡淡一笑,唇畔勾起一抹玩味:“皇太孙殿下以为呢?” 朱子辰冷冷一笑,开口前还在朱涛身上扎了一记眼刀子。 他站起来:“只有最杰出勇猛者,才可以独占这两只桃子。” 话音落下,朱涛嗤得笑出了声。 都说他是福星,眼下看来,似乎也只有这长相还像些。 若是他死在山野里,只怕野兽都懒得啃食他这空无一物的脑子。 听到嘲笑声,朱子辰急眼看了过去:“朱涛,你笑什么!” “你胸无点墨之人,竟敢嘲笑我!”朱子辰咬紧牙关,冷嘲热讽一番。 “我笑你,太蠢笨,太偏激。” 第十九章 给我打! “学究。”朱涛站起身来,躬身俯首。 “此三人勇猛过人,却死在了计谋之下。骄纵之心易招惹祸端,争名夺利者最后定会反受其害,上位者需要驭下有方,却也要以德服人,若是蛮用心机,只会永失人心。” 话音落下,学究平淡的眸底荡起一番波澜,看向朱涛的眼神多了些钦佩。 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见解! 学究古板的脸上竟然罕见地扬起笑容:“好!好!” 他转向朱涛,毫不吝啬夸赞道:“小世子竟有此番见地,当真是令老夫佩服不已。” 学究鲜少夸赞,更少见如此欣赏旁人。 朱子辰紧蹙眉心,咬牙看向朱涛。 凭什么!凭什么他来念书第一日便能得到夸赞,凭什么全让他出尽了风头! “学究,你如此夸赞他,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吧。”朱子辰蹭得站起身来,高高昂起头来,用鼻孔看向学究。 学究冷冷扫了一眼,唇畔勾起一抹冷冽:“殿下不必如此说老夫,老夫就事论事。” “即便是殿下告到御前,老夫依旧是这套说辞。” 话音落下,学究坐回了案前,冷冽的目光像是寒冰砸进了朱子辰的眼底。 这件事情,自然是他理亏,若是闹到御前,只怕太子又要将他痛打一番了。 朱子辰咬着牙,狠狠睨了一眼朱涛,随后不甘示弱地坐了下来。 “今日,我们来学,庄子的逍遥游。”学究拿起书本,讲起了学问。 朱涛端坐在一旁,平静的眸子不见半点涟漪,反观朱涛,竟引得满身怨恨。 这怨恨像是要把房顶冲破,像是巨石要将朱涛砸死。 朱涛忍不住笑出了声,翠花眉心轻蹙:“世子,您笑什么?” “我笑有人技不如人。”朱涛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朱子辰。 和他这小屁孩斗,实在是没意思,放了学,朱涛便准备回家。 奈何朱子辰快走一步,实实在在挡住了朱涛离开的路:“你站住!” “今日你什么意思!竟敢当面羞辱我!”朱子辰指着朱涛的鼻子。 逼得朱涛向后退了一步,他淡定笑了笑,歪了歪头,看向朱子辰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你能看得出来是羞辱,看来,也不傻。” “你!” 朱子辰噎了一声,眼底的愤怒像是要把朱涛吃掉。 朱涛拍了拍刚刚被他抓过的地方:“学问不如旁人,便回去多读读书,日后不再献丑就是了。” 说罢,朱涛想要绕开。 只是朱子辰身后的人却渐渐逼近,各个目光冷漠,更有的早已摩拳擦掌。 “你还敢这样说我,信不信我把你打得你爹都不认识!”朱子辰冷声叫嚷,毫无半分贵公子的模样,反而像极了街边的混混。 朱涛无奈地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蹙眉看向朱子辰:“朱子辰,你可有半分皇太孙的模样?” “我爹都不认识,我爹早死了,眼下,我只有我的父王。”朱涛挑了挑眉,双手抱在胸前,带着些挑衅。 他自然说的是实话,不认亲生儿子的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只当朱勋早便死了。 “给我打!”朱子辰挥了挥手,带着婴儿肥的脸狰狞在一起。 一声令下,身后的那些孩子纷纷上前来,高高举起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朱涛的身上。 十几个人上前来,朱涛只有一个人,他蜷缩在地上,将身子缩成一团。 翠花想要上前来将他扶起来,却被一旁朱子辰的人死死压住。 “快来人!快来人!”翠花拼命呼救,却被人无情地用手帕塞住了嘴。 朱子辰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毫无人性,待朱涛没有了力气,他缓缓上前来,蹲在地上,一只小胖手捏着朱涛的脸:“跪下给我磕头认罪,我便放了你。” 那张有些肥肉的脸狞笑着,与朱勋一般无二。 朱涛依旧冷笑,挑衅般地挑了挑眉,将嘴里的那股甜腥陡然喷在了朱子辰的脸上:“做梦!” 朱子辰蓦地站起身来,尖叫着将脸上的血迹擦了下来:“给我打!打死他!” 话音落下,拳头又如雨点般落了下来,朱涛仅仅闭上双眼:“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方才他算了一卦,今日是他第一天上学堂,皇爷爷自然是要来看望一番的。 学究是管不了朱子辰,可皇上便不一定了。 朱涛屏住呼吸,心中默念心经。 “住手!” 蓦地,一声厉斥幽幽传来,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骤然转过身去。 那抹明黄幽幽上前来,冷冽的眸子划过众人。 伴读们纷纷跪地,恨不能将脑袋埋在地里,身上颤抖不已:“参见皇上……” 朱子辰声音颤抖,扑通跪在地上:“皇,皇祖父……” 朱涛抱着自己故意把身子颤抖得厉害,他缓缓抬起眸子,一双眼里噙满泪水,颤抖着枯瘦的手指:“皇……皇爷爷,您终于来了……” 虚弱的声音宛若濒死,朱敬天疾步上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朱涛五官拧在一起:“疼……” “他们打你?”朱敬天厉声呵斥。 朱涛只是看了一眼朱子辰,最后闭上了嘴巴:“孩儿……” 朱敬天了然,宛如利剑的目光穿刺向朱子辰,带着压迫感:“是你!?” “不皇祖父,不是孙儿……” “还说不是你!你次次针对涛儿,这些伴读都是你父亲给你挑选的,若是没有你的授意,他们怎么可能会殴打涛儿!” 朱敬天激动的声音颤抖。 一番厉斥,朱子辰跪在地上颤抖不已,豆大的汗珠抵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朱敬天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来人,将这逆子拉出去,打上十五大板!回去抄写论语一百遍!” “剩余的人,各打二十大板!” 话音落下,学堂之中哀嚎声一片,朱子辰吓得登时尿了裤子:“皇祖父……不是孙儿……” 看着这些人被拖走的身影,朱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委屈你了,好孩子。” 第二十章 除掉那个妖孽! “孩儿不委屈。”朱涛适时咳了两声,枯瘦的手指捂住嘴巴。 不多时,外面传来阵阵哀嚎声,还有棍子落在屁股上的闷响。 朱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只见朱子辰痛苦哀嚎着,咬紧牙关愤恨看向里面。 眼下,你可满意了? 不多时,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刑部尚书叶大人求见。” 朱敬天点了点头,将朱涛放了下来,柔声道:“好孩子,你歇息片刻便回家吧,朕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太医。” 朱涛恭敬点头:“孙儿送别皇爷爷。” 朱敬天转身离开,学堂之内只留下了一地余威。 这外面的声音,倒是有些悦耳,不错不错。 翠花上前来,满眼泪花:“对不起,都是奴婢没用,这才让世子受了委屈。” 朱涛笑了笑:“不怪你翠花,都是他们的错!” “皇爷爷给了他们惩罚,这还不够,我的惩罚可还没送给他们呢!”朱涛唇角勾起一抹笑,挑了挑眉,看向翠花。 两人收拾好了书箱,随后便偷偷离开。 不远处的木桥下,朱涛站在岸边指挥着翠花做事。 翠花站在一旁,将拱桥下的木桩推开了些,不一会儿便累得满头大汗。 “公子,这就行了吗?”翠花低声问道。 朱涛向后跑了几步,指腹摩挲着下巴,眉心轻蹙:“嗯,不行,还是有些不行,再把这边的木桩推开!” 翠花照做。 移开两个木桩,这座木桥摇摇欲坠。 他满意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手:“走!我们去吃点点心?” 翠花心中惴惴不安,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木桥:“公子,这……” “别说话!走,去吃东西。”朱涛拉着翠花便离开,去到不远处的廊亭。 这里是观察木桥的最佳视角。 若是从尚学堂离开,这座木桥便是必经之地。 朱涛坐在一旁,拿起果子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看向身侧:“且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 不多时,被打完板子的伴读们搀扶着朱子辰缓缓而来,每个人的屁股都火辣辣的痛,可方才朱敬天叫走了所有的下人,也没有人来将他们带走。 所有人都扭着屁股,走路的样子滑稽得像是个鸭子。 哀嚎声一片,缓缓靠近,朱涛不疾不徐看着不远处。 所有人上了木桥,脚步乱踩,木桥吱丫作响,刹那间—— 啪! “啊——”一声尖叫声随着木桥坍塌的声音落下。 所有人双脚腾空,一瞬间,全部掉进小溪里。 前些日子下了雨,小溪湍急,带了不少泥沙,眼下所有人像是大葱一般插进了泥沙之中,也顾不上屁股的疼痛,纷纷想要上岸。 “救命啊!救命啊!” 求救声此起彼伏,朱涛玩味地笑了笑。 身侧的翠花憋着不敢笑出声来,朱涛蓦地回头,挑了挑眉:“别憋着,想笑就笑!” 有了这句话,翠花登时笑出了声。 这场! 朱涛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随后站起身来:“走吧,回家!”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叶如兰便匆匆上前来,一把拉住朱涛的手:“听闻有人落水了,我还以为是你!吓死娘亲了。” 朱涛乖巧地抓住了叶如兰的手,亲昵地蹭了蹭:“娘亲不必担心孩儿,孩儿好得很。” “今日上学堂都学了些什么?太傅教得难不难?”叶如兰询问着儿子,温柔的声音抚平了今日的所有不开心。 朱涛蹦跳着,眼底闪烁着光芒。 往日,这个时辰秦王都在府中下棋,可今日却不见了踪影。 朱涛眨了眨眼睛:“娘亲,父王怎么不见了?” 闻言,叶如兰目光陡然沉了下来,可望向朱涛的目光,又闪烁着温柔:“你父王出去玩乐了!不管他,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这眼神不对…… 朱涛眉心紧蹙,紧紧盯着叶如兰的脸色。 她故作坚强。 所以,秦王出事了? 朱涛没再开口询问,回到房间时,找到了秦王送给自己的画本子,这上面沾染着他的真龙气息。 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气息的萦绕。 再次睁开眼睛时,那股气息便带着他的视线向不远处飞跃而去。 穿过层层房屋,那丝真龙气息直奔皇宫而去。 越过琼楼,最后停留在了东宫上方。 朱涛蓦地睁开眼睛——不好,他在太子那里! 秦王与太子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眼下却去了东宫,定是没什么好事! 怪不得叶如兰如此奇怪,只怕这次去了东宫,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 彼时,东宫。 “孤说的,你都明白了?”朱勋眉心紧蹙,冷冽的目光落在台下跪着的朱明熹身上。 朱明熹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一笑,挑了挑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我除掉朱涛?” 朱勋长舒一口气,毫不避讳点头道:“对。” 闻言,朱明熹垂下眸子,笑容更甚,片刻后他抬眸盯着朱勋,玩笑问道:“不过,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这孩儿究竟是怎么得罪您了?” 朱勋的拳头渐渐紧握,声音浇筑着冷冽:“因为,他是不详之物!” “若你肯帮孤把他除掉,孤许你一世安稳,富贵无边,如何?” 一世安稳,富贵无边…… 朱明熹垂眸,长舒了一口气,眼下他什么都不做都能得到这些,又为何要让双手沾上鲜血? “你若不答应,叶家,你便保不住了。”朱勋不疾不徐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樽,平静的话语里尽是威胁。 随后抬眸看向朱明熹,无耻勾了勾唇:“答应孤,孤可保叶家也一世平安。” 无耻之尤! 朱明熹眉心紧蹙,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可想好了。”朱勋不疾不徐。 朱明熹合眼,心中深思几许。 片刻后,他抬眼,眼底恢复了一片清明。 唇畔继续扬起一抹桀骜笑容,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这是恩惠与我,我自然从命。” “不过,您既说这孩子是妖孽,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且待我与王妃好好商量一番,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朱明熹宫颈颔首,看不出半点差错。 第二十一章 死定了! “那是自然。”朱勋唇畔勾了勾。 “届时,不光是叶家,还有贵妃,孤一并会照顾好,秦王弟放心去做就是了。” 提到贵妃时,朱明熹蓦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恨意蔓延,恨不能刺穿眼前的男人。 可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母妃被人握在手里,他只能照做! 朱明熹咽下恨意,一字一句:“殿下放心。” 从东宫出来,朱明熹的脸便是阴沉一片,回到秦王府时,侍卫匆匆来报。 叶如兰眉心紧蹙,安抚好了身侧的朱涛:“你先练字,娘亲去和你爹爹说说话。” 话音刚落,书房便被蓦地打开。 朱明熹信步迈进,冷冽的目光直直盯着朱涛。 叶如兰心下一惊,立刻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怎么了?可是太子又威胁你了?母……” 她话还没说完,朱明熹便捏住了她的手。 拍了拍后,他上前来看向坐在桌子前的朱涛,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走吧。” 短短三个字,像是冰锥砸在了心头。 朱涛眉心紧蹙,盯着朱明熹冰冷的眼睛。 叶如兰蓦地上前,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你让涛儿走到哪儿去?是不是朱勋又威胁你了,你说啊!” 朱明熹没有开口,只是甩开了妻子的手,缓缓上前:“你若不想死在秦王府,给本王招惹祸端,便赶紧走!” 话音落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扔在了桌子上。 沉甸甸的银子有些分量。 朱涛依旧平静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眉心紧蹙,看向自己的目光多有闪躲。 目光落在面前的银子上,朱涛没有急着伸手去拿。 “他这么小,能去哪儿啊?自己一个人定然会饿死的!”叶如兰急得掉下了眼泪,拳头不停地砸在朱明熹的身上。 “当初他既然能独身来京城,便能独身离开!”朱明熹冷声呵斥。 闻言,朱涛抬手将银子收下,他站起身来,恭敬站在两人面前,拱手行礼:“这段时日,涛儿多谢娘亲照拂。” 叶如兰崩溃痛哭,蹲下身来将朱涛一把搂入怀中。 “涛儿……” “母亲,涛儿不想给你和父王惹是生非,您放心,涛儿定会好好活着!”朱涛像是个小大人,拍了拍叶如兰的后背。 他抬眸看了一眼朱明熹,似乎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泪光。 拿着银子,收拾好了行装,像是当初刚来秦王府一样。 趁着天黑,他从后门悄然离开。 秦王府哭声震天,却无人知道是为什么。 朱涛眉心紧蹙,手上握着那把叶老将军送他的匕首,寻了家客栈住了下来,他打开窗户,看向皇宫的方向。 琉璃瓦在月光下依旧波光粼粼。 他盘腿坐了下来。 今日朱明熹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这一切定然不是出自他本心。 朱涛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寻觅着朱明熹身上的真龙气息,意识在整个京城来回游荡。 整个京城全貌在脑海中展开,朱涛眉心紧蹙,用着那丝气息勘察着。 皇宫……秦王府上…… 都没有啊。 他眉心轻蹙,意识又向后宫处飞去。 翠芜宫…… 这里有着和朱明熹一样的真龙气息,应该是他的母妃。 朱涛闯了进去,却发觉这宫殿空荡荡,毫无半点生气。 这里没有人! 贵妃呢? 朱涛眉心紧蹙,意识升起,再次寻找。 不在翠芜宫,那便是在…… 皇宫角落处,一个破败不堪的小屋,传出阵阵诡异的笑声,朱涛缓缓趋近,察觉到了朱明熹身上的气息。 贵妃不在翠芜宫,竟然被关在了这里! 小屋外有人把手,腰间挂着的是东宫的腰牌。 所以,这是朱勋做的! 好,好一个朱勋! 朱涛意识回笼,心头紧蹙,一个不小心,鼻血却滴落下来。 眼下这副身子还未康复,便用这寻人之术,自是会耗损许多。 朱涛眉心紧蹙——所以,朱勋握着贵妃,才能逼迫朱明熹至此。 朱明熹看似玩世不恭,身上的真龙气息遮盖不住,却依旧这般,都是为了给这个蠢材太子让路! 朱涛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看来,从前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无妨,日后有的是机会!” 彼时,东宫。 “殿下,秦王当真会帮我们吗?”太子妃眉心紧蹙,心头一阵不安。 朱勋冷冷一笑,抿了一口清酒:“不帮?那便剁下他母妃的一根手指头,他便会帮我们了。” “可这……”太子妃眉心紧蹙,心头闪过一丝后怕。 朱勋冷冷一笑:“无妨,秦王最是贪生怕死,眼下又有那个贱人和叶家掣肘,他一定会帮我们的,更何况,那小兔崽子本就不是他的骨血,杀了就杀了。” 一说到骨血,朱勋便气不打一处来。 冷目看向太子妃,抓起手边的玉盏便砸了过去:“朱子辰这个废物!竟然又被责骂了!孤已经被责骂了,他为何还要出错!” 太子妃捂着脑袋惊呼一声,连连摆手道:“殿下,子辰他也是迫不得已,今日那朱涛出尽了风头,还栽赃陷害子辰,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那小妖孽花言巧语哄骗父皇,子辰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太子妃便泪如雨下。 整个东宫,也就她这个亲娘是真的疼孩子了。 朱勋冷笑:“那朱涛便会哄得父王开心,为何朱子辰不行!到底也是一幕同胞,为何朱涛便能如此!” 这话也实在是太不讲理了些,太子妃哭得更凶了,声音阵阵,像是鬼哭。 朱勋不胜其扰,将人赶了出去,心头这才舒畅片刻。 彼时,朱子辰正在房间里养伤,屁股上的伤口本就吓人,又沾染了水和污泥,腐烂得更快了些。 下人们给他上药,他痛得只哇乱叫。 太子妃是真心疼孩子,连忙安慰道:“子辰不哭,娘亲给你擦药好不好?” “娘亲,娘亲,我疼!都怪那个朱涛,娘亲,您一定要给孩儿报仇啊!” “子辰放心,娘亲定然会给你报仇的!这个朱涛,他死定了!” 第二十二章 我没死! 秦王府。 “这个朱勋!实是不配为储君!”叶如兰咬紧牙关,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茶盏被碰的叮当作响,朱明熹坐在一旁,手中的棋子被拈得闪闪发光,迟迟没有落在棋盘上。 “如今母妃还在他手里,更不能轻举妄动……”良久,他薄唇轻启,幽幽开口道。 说罢,手中的棋子终于落了下来。 叶如兰却实在是等不得了,蓦地站起身来,拿起一旁架子上的长剑便气势汹汹要出门去。 朱明熹长叹一口气,冷喝一声:“站住!” “我杀去东宫!将母妃救出来!”叶如兰声如洪钟。 朱明熹站起身来,疾步走到她面前:“眼下他正愁找不到把柄,莫要冲动,谋定而后动!” 说着,他接过妻子手中的剑,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叶如兰泪如雨下,靠在朱明熹肩头:“可我们便只能如此任人拿捏吗!涛儿,还有母妃,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朱明熹幽深的目光闪闪发光,长眉拧紧:“不是不做,只是要等时机。” “朱勋想要的便是让朱涛死,明日我去找他,告诉他涛儿已死,先见一面母妃。”朱明熹声音低沉。 翌日。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马车堪堪停在了东宫门前时,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侍卫撑着伞,朱明熹慢步下车,一身深紫色的长袍,深邃的眉骨遮住眼底的冷冽。 不多时,东宫大门敞开,他独身走了进去。 片刻后,东宫之内传来一声哀嚎——“不!” 消息传入后宫,朱敬天手上的笔杆骤然跌落,他眉心紧蹙,怔怔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陛下……还是让秦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告诉您吧……”太监瑟瑟发抖,身子也跟着打战。 彼时,殿外,朱勋与朱明熹跪在一旁。 朱勋掩面痛哭,朱明熹则跪在一旁,平静的模样像是一只木偶。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朕!”皇帝信步出来,一脚踹开了内殿大门。 胡须也跟着颤抖。 朱勋哭得颤抖,双目尽是一团猩红。 他膝行几步,紧紧抱住皇帝的大腿:“父皇!父皇……涛儿,涛儿他……薨了!” 彼时,一阵闪电划破长空,天雷滚滚。 雨下大了,朱敬天怔在原地,手中颤抖着,他缓缓站起身来。 “不……不是这样的……” 朱勋微微回首,微微抬起眸子,冷冽的目光落在朱明熹的身上。 朱明熹轻咳一声:“父皇,昨日涛儿回府时,便身子不舒服,昨日夜里……便……便去了。” “王妃痛不欲生,眼下正在府中,为涛儿操办后事,无法与儿臣一同前来告诉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朱明熹声音平静,与这殿堂中的悲伤十分不符。 大家也并不奇怪,毕竟他总是一副漠然的模样,只是…… “你胡说!涛儿昨日从宫里出去之时,还是活蹦乱跳的模样,为何便突然暴毙了!”朱敬天咬牙切齿,疾步上前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朱明熹轻咳一声,嘴里涌上一番腥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胸口。 此刻,他没什么好辩解的。 “还有你,给朕闭嘴!朕不信,来人!去秦王府,将涛儿的尸身搬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为何而死!” 朱敬天咬牙切齿,甩了甩宽袖将脚边的朱勋踢开。 彼时,紧闭的殿门突然打开,只见一个小男娃浑身被淋湿,脚步匆忙,踉跄几步突然摔倒在地:“皇爷爷!孙儿有事禀报!” 熟悉的声音陡然传来,殿中众人登时没了声音。 朱敬天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朱勋也忘了痛哭,嘴巴长得老大。 朱明熹缓缓抬眸,无奈叹了口气,又揉了揉胸口那处疼痛。 “皇爷爷,请随孙儿前来!”朱涛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皇帝的手。 彼时,门外的大雨陡然停下,朱涛脚步倒腾着,朱敬天紧随其后。 殿堂之上,只剩下朱勋与朱明熹两人。 “你!”朱勋咬牙切齿,抬起的手指向朱明熹,声音颤抖着。 奈何宫人瞧着,他却不敢说什么。 朱明熹干脆闭上眼睛。 他知道朱涛没有离开京城,昨日朱涛离开秦王府时,他便派人跟着。 那人今晨来报,说朱涛只宿在了客栈之中。 他了解这孩子的性格,让他吃了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不如去瞧瞧?”朱明熹挑了挑眉,长叹一口气。 朱勋蓦地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跟了上去。 朱涛脚步极快,寻觅着昨日夜里看到的场景,穿过甬道,接着左转,随后便停在了一处破败的小房前。 “皇爷爷,这里!”朱涛蓦地回头,目光急切。 守卫看到皇帝的一瞬间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朱敬天还没从刚才大悲的情绪中走出来,目光有些怔愣。 “皇爷爷,贵妃失踪已久,但她并非偷逃出宫,而是被人关在了此处!” 朱涛义愤填膺。 朱敬天眉心紧蹙,低沉的声音厉声命令:“开门!” 跪在地上的守卫瑟瑟发抖,两人面面相觑。 朱敬天蓦地上前来,抬手将两个侍卫掀翻在地,随后抬起脚来—— 砰! 一声巨响,房门陡然飞了出去。 小院中一片荒凉,杂草长得三尺高,却没有人前来清理。 正屋门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边,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便缩回了脑袋,随后立刻关上了房门。 朱敬天信步上前,朱涛小步跟在身侧。 “开门!”朱敬天拳头在门框上捶了捶。 里面传来一阵惊呼,随后便是疯癫的声音:“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祥之物,我是不祥之物……” 朱敬天没了耐心,依旧抬脚—— 木门被踹得四分五裂,朱涛率先跑了进去,只见一旁贵妃瑟缩在角落,声音颤抖着:“别……别过来。” 他伸出手指,握住贵妃的手腕,探查脉息。 这脉息…… 时而强劲,时而虚浮。 脉搏之中更有暗流涌动,这暗流…… 是毒! 朱敬天陡然上前来,贵妃呼吸一滞,昏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贵妃中毒了 “皇爷爷,贵妃是中了毒,快请太医来悄悄吧!” 朱涛转身。 不多时,待朱勋匆匆赶来,太医早已到达。 朱敬天端坐在一旁,眉宇间愁云凝结。 朱勋颤颤巍巍上前来,试探问道:“父皇,这……” 殿堂之内一股难闻的气味,熏得朱勋后退了两步。 只是眼下,朱敬天却不急着问贵妃的事情,他侧目,看向身旁的朱涛:“涛儿,朕听你父王说……” “皇爷爷,父王所言都是假的!”朱涛笃定,握紧了朱敬天的手,“是涛儿胡闹,偷偷找了个假人,谁承想父王和母妃都被欺骗了,是孙儿不孝……” 这番谎言,朱涛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他也没想到,朱明熹的嘴竟然这么快,自己还没到皇宫,他便将这事情和盘托出。 还带了朱勋来。 这点谎言,见多识广的朱敬天自然不信,他眉目紧锁。 为了蒙混过关,朱涛已经写信到秦王府,想来不多时叶如兰就会赶过来,届时她与秦王一说,此事便也算过去了。 “皇爷爷,是孙儿不孝,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此事结束,孙儿定来给皇爷爷赔罪。” 朱涛眨巴着也眼睛。 他这话的确有道理。 太医恭敬上前:“陛下,贵妃娘娘的确中了毒,只是这毒颇为奇怪,微臣一时间不知如何诊断。” “朕要你们有何用!”一声厉斥落了下来,冷冽的声音闪烁着颤抖。 太医连忙跪地。 彼时,朱明熹与叶如兰也赶了过来。 “父皇……”朱明熹声音颤抖,双目含泪。 “去看看你的母妃吧。”朱明熹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这一天,太多事情了…… 搞得他这个皇帝,更是心神不宁。 叶如兰慌忙趋近,看到朱涛的一瞬间,放下了心。 只是目光落在朱勋身上之时,却闪过一丝杀气。 若是此刻她手中握着长剑,定然要一剑将这贱人劈死! 即便是被杀头,也是无怨无悔。 贵妃静静躺在床上,一张脸瘦弱地凹陷了下去,骨瘦嶙峋的模样早已没有人样。 朱明熹颤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滴眼泪落下,他声音闪烁着颤抖:“母妃……” 当年,贵妃突然失踪,翠芜宫的宫人都说她是离宫出逃了。 可他却不信,他了解母妃,母妃绝不是这等人。 后来,他便没日没夜地寻找,将这皇宫全都查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到贵妃的一点踪影。 那个雨夜,朱明熹昏倒在了秦王府门口。 瓢泼大雨险些将他的命带走。 好在,叶如兰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那之后,他便不查了。 只是两年过后,太子册立的那年,皇宫出现一桩诡异之事。 每当月圆之日,便会有奇怪的叫声,还有似是女鬼哭泣。 后宫之内人心惶惶,皇帝要求他彻查此事。 他查到了这个荒凉的院落。 朱明熹看到里面这个疯女人,她彻底不认识自己了。 只是那日,朱勋赶了过来,他将这院落彻底封死,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出。 自那之后,他便没了安稳之日。 “母妃……”朱明熹哭得打战,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把脸凑到贵妃的手心。 朱涛眉心紧蹙,眼角也挂着一滴泪水。 当年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 “来人,去将太医院众人全都叫来,治不好贵妃,朕要你们陪葬!”朱敬天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厉声呵斥道。 朱勋目光悻悻,可唯独看向朱涛时的眼神充满杀意。 几次三番竟都没要了这小崽子的性命! “皇爷爷,贵妃娘娘被幽禁在此处,外面又有人把守,此事蹊跷,定要差个水落石出啊!”朱涛转向皇帝,稚嫩的脸蛋拧在一起。 透露出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话音落下,朱勋却慌了。 若是将这件事情查出来,自己定会牵扯其中!不行…… “父皇,此事交给儿臣来……” “太后驾到!” 太监拖着尾音禀报着。 话音落下,劈开了房屋中的寂静。 众纷纷站起身来。 朱涛躬身,好奇的眼睛盯着外面。 不多时,宫人们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缓缓走了上来。 太后面容瞧着和善,只是望向朱涛的目光却充满杀气,与朱勋看向自己时一模一样。 只一眼,朱涛便明了,看来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后宫之内这般热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冽的声音幽幽传来,太后的目光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内厅那个枯瘦的不似人形的女人。 她目光怔愣,向后踉跄了两步。 明显是被这模样吓到了。 朱敬天叹了口气:“母后,先前失踪的贵妃,找到了。” 贵妃? 太后不可置信看向皇帝,眉心紧蹙:“这是贵妃?” “贵妃花容月貌,怎的会是这般奇怪模样!你休要骗哀家!”太后声音颤抖,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太后娘娘,这就是母妃。”叶如兰率先开口,她哽咽着,“母妃手上还带着您当年赐给她的玉镯。” 那玉镯是西域进攻,天下只此一只,太后远远望去——这只玉镯。 老人家踉跄一步,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众人纷纷扶住,将她安置在一旁。 “怎会,怎会如此!” 厅堂之内一片寂静,朱涛目光却纹丝不动地盯着一旁的朱勋。 “皇祖母,此事我定然查个水落石出!”朱勋率先开口。 还没等朱敬天开口,他便继续道:“来人,将这庭院封锁起来,谁也不准放过!” 像是得到了他的授意,跟过来的人将守卫在门口的人拉了下去,只是拐角的功夫,脖颈便断裂,一口鲜血落下,竟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陛下,贵妃所中之毒天下罕见,待微臣细细查验。”太医院院判恭敬回应。 只是话音刚落下,朱敬天冷声命令:“两日。” “朕只给你们两日时间,否则,抄家灭族。”他冷声开口。 太医们惶恐不安,却也只能躬身颔首:“是……” 帝王无情。 第二十四章 我只是去透透气 “皇宫之内,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太后声音虚弱却不难听出愤怒,一掌拍在桌面上,茶盏子也跟着乱晃。 朱勋早就寻了借口逃之夭夭。 殿中只剩下皇帝与秦王一家。 太后冷冽的目光带着审判,落在朱涛身上。 “今日若非有涛儿,朕也寻不到这地方,这院落偏僻荒凉,鲜少有人过来,前几年更有人传出此处闹鬼,便在无人踏足。” 朱敬天长叹一口气,眼中的懊悔渐渐翻涌着。 “哦?竟是朱涛带你来的?”太后冷声开口。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朱敬天已经没了耐心。 他站起身来:“朕还有公务要处理,此事交由太子去查办,母后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敬天转身离开。 太后冷冽的目光依旧在朱涛身上游走,那份嫌弃溢于言表。 朱涛从未见过太后,却惹得这般讨厌,看样子,背后之人少不了一番胡话的。 太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厅堂之内,朱涛转过身来:“爹爹不必担心,贵妃虽中了奇毒,却也不是救不回来的。” “孩儿在霍州之时读过医书,里面记载了一千种世间奇毒,定能将贵妃娘娘救活!”朱涛抬眸。 叶如兰摸了摸他的脑袋,淡然笑道:“好孩子,此事便不劳你一个娃娃操心了,有娘亲和你爹爹,都会好起来的。” 朱涛所言并非虚假,方才探查贵妃脉搏之时他便摸出来了。 这毒并非一朝一夕下的,若想要根治,也是漫长之时,需每日以符水入药,只是这符却难弄得很。 朱明熹牵着叶如兰离开,两人长叹一口气。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份悲恸与当初他从宫中回来时一模一样。 叶如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放心,母妃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涛跟在他们身后,却碰上了两个宫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贵妃找到了!是秦王世子找到的!” “什么?秦王世子?就是那个被太子殿下抛弃,被秦王要下的世子?” “他可是邪星啊,和他沾上边准没什么好事!还是赶紧离开吧!” 这两人的装束,朱涛看着眼熟,是方才太后宫人的装束。 如此说来,她们便是太后的人了。 太后不像是能容忍谣言到处乱飞的人,却对此种谣言不管不顾。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朱涛垂着脑袋跟在叶如兰身后,细细回想着方才太后的面相—— 虽然生了一副菩萨面,可双眼无神,眼下发黑。 这根本不符合她的模样。 倒像是……这命格被人改造了一般! 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偷偷吸食太后的福气。 朱涛眉心紧蹙,脚步匆匆跟了上去。 三人上了马车,叶如兰才缓缓开口:“此事先告一段落,只是涛儿的事情,总是要给父皇一个交代的,这几日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整,父皇那边,我去说。” 朱明熹陡然缓过神来,他摇了摇头:“不行。” “朱勋已经记恨上我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这几日你和朱涛先回叶府避一避风头,带这件事情过去,再回来。” 朱明熹摆弄着手上的扳指,紧蹙的眉心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是的,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在看到母妃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和朱勋一斗到底的决定。 当年他查到了母亲,却被朱勋制止,往后的几年一直在用贵妃的性命做要挟。 这种卑鄙小人! 他无法忍受。 朱涛看出了朱明熹眼底的决绝。 “不行!”朱涛陡然开口,声音带着不似稚儿的平静,“父王,此时不让我和母亲与您共患难,涛儿枉为人子!” 话音落下,朱明熹目光怔愣。 他缓缓转过头来,眉心紧蹙—— “是我来了秦王府,才带来这么多祸事,孩儿定要和您一起面对!” 朱涛目光笃定。 只是叶如兰却眉心紧蹙,啧了一声:“不许说胡话!什么因为你!你本就不是什么天煞孤星,都是旁人硬加给你的!” 这一点,叶如兰深信不疑。 朱明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别过头去眼泪却落了下来。 “爹爹,给孩儿一晚,孩儿定能帮您找到解药!”朱涛目光笃定。 朱明熹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恢复了冷冽,轻笑一声:“你一个孩童便莫要添乱了,如兰,你还是带着他去叶家躲一躲。” “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朱明熹叹了口气。 马车没有去秦王府,直接停在了叶府门前。 朱明熹摆了摆手。 叶如兰牵着人离开了进了叶府。 叶老将军听完最近发生之事,垂眸若有所思。 “此事,可与太子有关?” 叶如兰冷哼一声:“自然,除了他,又有谁会这般针对我夫妇?” “此事莫要插手,后宫之事波诡云谲,不宜多言,多言便是多错。”叶老将军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女儿耐心叮嘱。 随后又看了看一旁的朱涛。 殿堂内一片寂静,良久叶老爷子轻咳一声:“这几日,先在府中安心住下,秦王之事便让他自己去处理就是了。” 叶老将军有些后悔,若是没有将女儿许配给秦王,眼下便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回到房间,朱涛便关上了房门。 他盘腿坐在床上,所有意识凝聚于此。 探查脉搏之时的跳动实在是有些奇怪,这毒药有些看不出。 但是有一种符可以解万毒。 只要找到这符便可以。 他凝神寻找,此符不易寻找,且需有些耐心。 跨山越水,终于,不远处的山沟闪烁着金黄。 符纸贴在钟上,在一座寺庙里。 凝天地日月之精华,早已有了灵性。 朱涛蓦地睁开眼睛,来不及了,这符越早得到越好。 他打开门就要离开,可却碰上了守在面前的叶如兰。 “你又要去何处?”叶如兰眉心紧蹙。 朱涛悻悻向后退了两步:“孩儿……孩儿只是想去透透气而已。” “透气?娘亲陪你去。”叶如兰声音笃定。 朱涛尴尬一笑,抓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第二十五章 你是最聪明的小孩 京城依旧繁华,只是朱涛却心不在焉。 贵妃的病不能拖了,否则会危及性命。 叶如兰也逛得心不在焉,目光四下里扫去,最后停在了身侧朱涛的身上。 朱涛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叶如兰。 “娘亲,孩儿有句话要和娘亲说。”朱涛开门见山。 叶如兰蹲了下来,目光依旧温柔,她扬起一抹温婉笑容:“你说。” “在五十里外的山里有一座法华寺,法华寺最高处的铜钟上贴了一张符纸,吸收日月之精华,将其采来可缓贵妃的病症。” 朱涛满脸严肃。 闻言,叶如兰目光怔了怔,她峨眉轻蹙:“好孩子,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孩儿说过,在霍州时读过医书,上面记载了千种世奇毒,里面记载了一种破解之法。”朱涛说得像模像样,叶如兰竟听得入了神。 “每座寺庙都设有铜钟,上面贴上符纸吸收日月之精华,可解世间一半的毒药,若是不成也可缓解其毒性蔓延。” “孩儿看过京城舆图,距离京城最近的便是那座法华寺。” 闻言,叶如兰若有所思。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必须要试一试。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紧握着朱涛的肩膀:“好,娘亲这就去告诉你舅父。” 晚间回去叶如兰便将此事告知叶其绅。 叶其绅没有犹豫,驾起骏马便向城外赶去。 朱涛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叶家福禄气息浓厚,倒也是个休养生息好地方。 虽然只来了一晚上,却觉得之前被那些伴读们打的伤口愈合速度快了许多。 朱涛缓缓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床上,运作功力,维稳气息。 “朱涛!” 叩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加上尖叫突然传了进来,朱涛长舒一口气,无奈睁开了眼睛。 这声音,也就只有叶昭了…… 这么晚了还来找人,这人是不睡觉的吗? 朱涛躺在床上,只想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可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躁:“喂!你别装睡,我知道没睡!赶紧开门!” 这人,长得好看怎生得一副泼辣性子…… 朱涛转过身去,把脑袋蒙在了被子里。 本以为不加理会叶昭便会识相离开。 只是这次,他失算了—— 砰! 一声巨响,房间门便被踹得稀碎。 朱涛陡然惊坐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此女力大如牛,这木门竟被活生生踹得只剩下木条了。 叶昭走了过来,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快走,今天我爹不在家,我带你去玩!” 还没等朱涛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叶昭抓着手腕拉到了屋外。 他慌乱地拢了拢衣服。 叶昭跑得快,绕过亭廊穿过月亮门,再穿过一片竹林便是一堵高墙,朱涛惊讶之际,叶昭已经跪在地上向一旁爬去。 她回头招了招手:“快来,这儿有狗洞,我不跟别人说!” 顺着狗洞爬出去,便是京城的苏河。 苏河贯穿京城,自北向南。 京城繁华没有宵禁,街上依旧十分热闹。 叶昭挑了挑眉,甩了甩高高束起的马尾:“看呆了?走吧!” 朱涛跟了上去。 “我今天看出来你想出门了,姑姑也知道你要偷偷溜出去,所以一直在你房间门口守着。”叶昭笑着,转身看向朱涛。 “家里太闷了,你来我倒是能开心一点,但是我觉得和你来街上玩,会更开心!”叶昭挑了挑眉,双眸张扬明媚。 她径直向前走去,拿出铜板买了两根冰糖葫芦:“吃吧。” “你告诉我你今天是想去干什么。”叶昭坐在河边。 朱涛声音低沉,思索了片刻才开口:“我是想去城外的法华寺,取符纸。”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身边传来一阵咯咯笑声。 叶昭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糖葫芦险些掉落。 她上下审视了一番朱涛:“你?去取符纸?” “瞅你这瘦弱的模样,只怕上马颠簸就受不了,又如何去取符纸!”叶昭笑得连话都说不清。 朱涛无奈叹了口气。 为何不能?上一世他练就了一身功法,其中有一项便是日行千里。 莫说城外的法华寺,他两个时辰便能走个来回。 一夜的时间足够了。 可这些话若是说给叶昭听,只怕她会笑得跳河。 朱涛耸了耸肩,任凭叶昭笑了下去。 “喂,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七岁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叶昭才堪堪停了下来,她盯着朱涛挑了挑眉。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朱涛倒是没想到,第一个识破他的,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孩子。 “你和朱子辰那个家伙可不一样,你看着沉稳,那个家伙总是要跟人争个输赢,如果他赢了就要出言讽刺,如果他输了就会耍赖,无聊得很。” 叶昭摆了摆手,嫌弃的模样溢于言表。 这句话说得是在理的。 叶昭突然靠近,一双明媚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朱涛:“听说你和朱子辰是一母同胞,但是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长得……比他可好看多了。” 叶昭眼睛亮晶晶的,朱涛下意识地收了收下巴。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轻咳一声:“谢谢……” 叶昭笑了笑,蓦地站起身来:“你害羞什么!是不是之前从来没有人夸过你?” 朱涛缓缓抬眸,盯着星辰映衬下,少女的一双明眸。 她眼睛弯弯,没有半点杂念。 叶昭俯身看着自己,抬起手来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以后我天天夸你!朱涛,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 声音回荡在苏河两岸,朱涛眸光微动。 这种感觉,她有些说不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吃饱喝足准备爬狗洞回去。 叶昭在最前面,吃力爬了进去,却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捏了捏,竟然还有一点点软。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石头?等会儿我定要好好研究一下是什么好东西!”叶昭站起身来,想要将那石头搬起来。 蓦地,一个声音骤然逼近:“我的脚丫,好玩吗?” 第二十六章 八种奇毒! “啊!” 尖叫声回荡在后院,叶昭被拎着脖颈向前院而去。 舅母的责骂声和叶昭的求救声混在一起,朱涛悻悻一笑,看向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叶如兰。 他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缓缓上前去拉住叶如兰的手试图叫醒母爱。 只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叶如兰的手便捏上了自己的耳朵:“你个臭小子,竟也学会偷跑出去了!” 惨叫声混在一起,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堪堪停歇。 祠堂里,两个孩子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 叶昭早已困倦,她才顾不上方才母亲打她的疼痛,跪在蒲团上昏昏睡了过去。 朱涛无奈叹了口气,一记眼刀子扎在了身边女孩的身上:“以后再也不信你了。” 困倦来袭,他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朱涛昏昏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叶其绅匆匆赶了回来,将那符纸拿了回来。 讨要这符纸当真是费了一番功夫,贴了不少香火钱。 不过能拿回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符纸尽快送去宫里,我去送,劳烦哥哥嫂嫂帮我照看一下朱涛。”叶如兰拜托叶其绅夫妇。 只是她还没走,朱涛便匆匆跑了过来:“娘亲,我陪您一起去!” 身后的下人们一路小跑跟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总算是追上了朱涛。 “这符纸太医们不了解,让孩儿随您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朱涛跑了过来。 看着他这幅苦苦哀求的模样,叶如兰实在是没有办法,罢了罢了。 她挥了挥手,将人带走。 皇宫之内戒备森严,尤其是贵妃的翠芜宫附近。 眼下朱明熹将四周看守的人全都换成了自己的,更有皇上和太后坐镇,想来朱勋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涛将符纸烧掉,灰烬化作粉末放入清水之中。 片刻后灰烬渐渐消融,竟也没了颜色。 宫女服侍贵妃将符水喝了下去。 不出半个时辰,脸色便红润了一些。 太医连忙上来诊脉,连连赞叹:“此乃奇效也!贵妃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 “只是毒素还未彻底根除,这符水只能缓解一时的痛苦。”太医眉心紧蹙。 朱涛眉心紧蹙,看来这还是自己小看了这毒药。 竟然连这吸收日月之精华的符纸也无法解毒。 这解药,究竟是什么…… 不多时,宫殿外传来一阵声音——“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太后如昨日一般,依旧是宫人簇拥着进来。 只是今日,太后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太子妃。 太子妃挑衅的目光在叶如兰身上游走一番,冷哼一声。 “贵妃眼下如何了?”太后眉心紧蹙,一心只扑在了贵妃身上。 太医跪地颔首:“回太后娘娘,贵妃的毒被控制住了,只是还需确切解药来根治其所中奇毒。” “既如此,还不快去调配解药!”太后连忙摆了摆手。 众人面面相觑。 太医院的这些太医又懂什么?连符纸也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这解药是什么? 朱涛恭敬上前:“皇祖母,解药孙儿可以调配出来。” 他胸有成竹。 只是这番自信落在太后眼里,却十分扎眼。 “你个小娃娃在这里添什么乱?还是快快回去吧!”太子妃冷笑一声,不屑的目光连带着秦王和秦王妃一起瞥了一眼。 太后没有制止太子妃,只是叹了口气,选择无视朱涛。 “这件事情快去办,若是贵妃无法在端午节前醒过来,你们便提头来见哀家!” 太后冷声命令着一旁跪成一排的太医,长叹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去。 这份恶意不是无意的。 朱涛心中明白,太后对他的敌意是溢于言表的,以至于他说的所有话都不想听到。 今天看到太子妃,心里倒也明白了。 有人在吹耳旁风。 朱涛冷哼一声。 随后站回了叶如兰的身边。 太医们焦头烂额,这毒医术上并未记载,又从哪儿去弄什么解药! 眼下这脑袋还不知道能在脖子上待几刻。 院判抬眸,看到朱涛的一瞬间眼睛一亮,他匍匐着上前,跪在了朱涛面前:“世子,世子殿下博文多学,还请殿下为我等指点迷津啊!” 想了半天终于是想到这茬了。 朱涛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想帮这些太医,只是眼下他也不知道这毒究竟是什么。 “几位大人请起,且待我去瞧一瞧再行断言。” 朱明熹看着朱涛径直走向内殿,这模样颇有帝王风姿。 朱涛手法娴熟,指腹搭在贵妃的脉搏上。 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和面色。 随后又取出银针,在贵妃的指尖采了些血。 这血乌黑发紫,可不是寻常血的模样。 朱涛要了块素帕,将这血擦去,随后放进怀里。 “我要回去读一下医书,各位大人请放心,明日,我再来知会大家。” 朱涛拱手见礼,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儿子这老成模样,朱明熹眉心微蹙,与叶如兰相视一眼。 回去的马车上。 “涛儿,你当真能找到解药?”叶如兰再三问道。 朱涛面不改色:“母亲放心。” 回到叶府,他什么也没说,直接钻到了屋子里将门反锁。 叶昭被打了一夜,眼下定是又累又困,自然不会来打扰自己。 朱涛盘腿坐在床上,将那块素帕放在面前。 他缓缓闭眼,双手盘着放在胸前。 周身功力运转,那条帕子竟缓缓浮了起来,最后停在了他的眼前。 素帕上的一滴血渍渐渐抽离,随后落在了朱涛的眉心处。 他继续运功,可身体却有些吃不消,眉心紧紧蹙着,将那滴血拧在了眉心。 不多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彼时,额上早已析出一层薄汗。 朱涛大口喘着气,随后擦去了汗水,那滴血在他收起功力的一瞬间,便又重新滴落在了帕子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毒并非一种毒药,而是八种奇毒混合在一起。 若想要解药,定要将这八种解药都找齐。 朱涛眉心紧蹙—— 只是这解药实在是太过昂贵,均为有价无市之宝贝,只怕…… “朱涛!听说你进宫了!”声音再次打断了朱涛的思绪—— 又是这个叶昭! 第二十七章 我可以故意输给你 “怎么样?有人欺负你没?” 叶昭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一掌就把刚修好的门劈开了。 朱涛悻悻一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父王和母亲同我前去,无人敢欺负我。” 叶昭挑了挑眉,毫不客气躺在了朱涛的床上:“那就好,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 一个姑娘家整日里便是打打杀杀。 朱涛听了心里发怵,尴尬一笑。 “当年我还把朱子辰揍了一顿呢!他给我打赌,她母妃得了一颗东海的夜明珠,很是好看,全天下只此一个,他和我打架,就赌那颗夜明珠,结果最后他输给我了,竟然翻脸不认人!” 想到这里,叶昭便生气,一拳捶在床上,震得床身作响。 “那个太子妃还帮着他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朱涛默默站起来坐在一旁,依旧思索着那八种毒药的解药—— 八种奇毒之一,焚心香。 其解药便是这东海夜明珠。 既如此…… 朱涛目光微动,缓缓看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叶昭。 “所以,那颗夜明珠还在太子妃那里?” 叶昭抬了抬头,冷笑一声:“当然,她那么小气,当然自己留着。” 既如此,便好办了。 朱涛站起身来,毫不犹豫转身向外走去。 叶昭后知后觉跟了过去:“喂,喂!你要去哪儿?喂!” 正殿中。 “娘亲,我要去尚学堂继续读书。” 朱涛毫不犹豫。 可叶如兰实在是害怕了,她搓了搓手指,眉心紧蹙:“涛儿,咱们就先不去尚学堂了好吗?这几天,现在外祖父家的学堂上学,和你叶昭姐姐一起。”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涛表情怔了怔——谁要和叶昭一起! “不是孩儿不想外祖父家里上学,只是太傅说了,这几日要有比试,孩儿不想输给旁人,也不想被旁人当做临阵脱逃之人。” 朱涛不疾不徐。 这话正中叶老将军下怀——战场之人最忌讳临阵脱逃。 他拍了拍手,捏了捏朱涛的小脸儿:“好!涛儿当真是个好男儿!” “既如此,便让他去吧,我给他两个小厮,都是身手好的,这下不用担心他被人欺负!” 叶老将军挥了挥手。 既如此,叶如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这两人去了。 挑选了两个身手极佳的小厮,拿着书箱便向宫里去。 至于朱涛所言比试,却也没有什么比试。 不过是他胡说的罢了。 不过依着朱子辰这等性子,只怕说两句,他便迫不及待的要赢下比试。 马车停在宫门口,朱涛理了理衣服。 只是一只脚还没迈进尚学堂,便被那不知死活的伴读挡住了去路:“哟,这不是秦王世子吗,前些日子不还说死了,怎的今日又诈尸了?” “前些日子你害我们打板子,又害我们落水!今日新仇旧恨,定要一起算账!” 话音落下,几个小屁孩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来。 朱涛无奈送了他们一记眼刀子,向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小厮蓦地上前来。 只待一人上前来,小厮便抓住了那人的衣领。 不与小孩多计较,小厮只是将人摔在了地上。 朱涛不疾不徐坐在一旁,摆放着桌案上的东西。 至于一旁的哀嚎声,充耳不闻就是了。 不多时,学究姗姗来迟。 众人登时变作了乖巧模样坐在一旁,两个小厮这才收手侍立在朱涛身侧。 “前些日子让你们回去练字,可都练好了?”学究坐在一旁,捋了捋胡须,淡漠的目光扫过众人。 这学堂之上,人人一手烂字。 只有朱子辰的字还算好看,剩下的便是横空出世的朱涛。 朱涛不疾不徐将本子递了上去。 学究扫了一眼,满意点了点头:“入木三分,颇有王羲之之风范!” 朱子辰咬牙切齿,瞬间将自己的帖子也递了上去:“学究。” 学究翻开朱子辰的帖:“皇太孙殿下的字迹依旧有些绵软,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子辰愤恨的目光早已要把朱涛射穿。 他握紧拳头:“学究,您为何总是偏袒朱涛,他不过是半路出家,写字毫无章法可言!” “学生不服!” 四个字回荡在厅堂之中,朱涛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唇。 这蠢货果然上当了。 学究没再说话,眉宇间渐渐凝起一片愁云。 朱涛开口解围:“既然小殿下不服气,我们做一场比拼如何?” 闻言,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朱子辰昂了昂脑袋,用鼻孔对着朱涛冷哼一声:“比就比!上次输给了你,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你!” 朱涛挑了挑眉,看向学究:“学究,可以吗?” 学究又抚了抚胡须,长叹一声:“自然可以,来人,准备笔墨!” 趁着下人准备的空挡,朱涛把朱子辰拉去了一旁。 “你别碰我!我告诉你,等会儿你会输的很难看!”朱子辰一把甩开了朱涛的手,若不是有人看着,只怕他的巴掌就要甩上去了。 朱涛不疾不徐,唇畔勾起一抹玩味:“我不是并不是想赢,相反,我可以输给你。” “我才不需要你故意输给我!”朱子辰还在嘴硬。 只是飘然的目光已经将她的心思全都显化在脸上。 朱涛不疾不徐:“前几次输给我,你的太子爹爹定然教训了你,这次我赢了,你既可以在皇爷爷面前长脸,又可以让你爹爹开心,一举两得。” 朱子辰本是天之骄子,可自从朱涛横空出世,他的风头便全被抢了。 他怎么能不恨! 这一点,朱涛比谁都了解。 打蛇打七寸,就要找到朱子辰的痛点。 果不其然,朱子辰目光的凌厉消散几分,他咬了咬牙:“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我输给你,你给我一样东西。”朱涛开门见山。 “什么东西?” “我要你母妃的那颗夜明珠。” 话音落下,朱子辰冷笑一声:“一颗夜明珠而已,给你就是了!” “记住,若让我知道你要赢我,我定然将你扔进水里,让你也喝一肚子脏水!” 第二十八章 一起做小狗 笔墨准备好,朱涛不疾不徐站在了桌案前。 朱子辰像模像样,长舒一口气。 冷冽的目光看向朱涛,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学究坐在一旁,抚了抚胡须:“二位小殿下若是准备好,便开始吧。” 话音落下,朱子辰上前一步。 拿起笔杆子蘸取墨汁。 朱涛依旧从容不迫,对于朱子辰,只要他稍稍放水即可。 墨汁在宣旨上晕开,笔走龙蛇。 朱涛长舒一口气,将笔杆子收了回去。 两边小厮将宣旨拿起来。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朱子辰写了四个大字——文韬武略。 而朱涛却只写了两个字,便是自己的名字。 学究眉心微蹙,朱子辰所写苍劲有力,可朱涛却又多了些绵软。 且提笔不似交上来的功课那般舒展。 “学究,这字一瞧,就知道谁做得好了吧?”朱子辰冷笑看向身旁朱涛,挑了挑眉开口。 眼下的东西是摆在明面上的,即便是旁人打眼一看,也知道是谁写得更好。 学究轻咳一声,质疑的目光落在了朱涛的身上。 “太孙殿下自己苍劲,当是魁首。” 话音落下,朱子辰扬了扬下巴,看向身后的伴读们,又一记眼刀子扎在了朱涛的身上。 朱涛依旧从容,缓缓上前来抱拳躬身:“学究,学生技不如人。” 这四个字从朱涛嘴里自然是能说出来的,可若是让朱子辰说出来,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学究轻咳一声,随后幽幽开口:“既此比拼各位喜欢,不若,后面几日,再比一场如何?” 朱子辰眉心骤然拧紧——不行!这次是朱涛故意让着自己,如果下次被人发现了,回去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朱涛幽幽开口:“自然,学生也想和各位同窗切磋切磋,届时,大家可不要让着我啊。” 说话间,他玩味的目光落在了朱子辰的眸底。 放学时,朱子辰一把抓住朱涛将他拉去了一旁的廊桥,转身命令身后跟来的小厮们:“你们不许跟过来!” 可从叶府来的小厮依旧跟上前来,毕竟他们只听朱涛的话。 朱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人这才停住了脚步。 “你刚刚为什么要答应学究!”朱子辰质问着。 朱涛理了理奔跑后有些凌乱的衣衫,他淡淡一笑:“为何不答应?” “你明知道……”朱子辰咬紧了牙关。 “知道什么?知道你技不如人,为什么还要答应,对,没错,我就是想要让你出丑,又如何?”朱涛挑了挑眉。 这招激将法对于朱子辰来说最是有用。 可他也并非完全是个傻子。 放下高高举起的拳头,朱子辰咬牙切齿:“朱涛,你信不信我不把夜明珠给你了!” 这样的威胁对于朱涛来说算不得什么。 毕竟他已经给叶其绅留了信,眼下秦王应该已经派人去东海寻夜明珠了。 只是来回都要时间,从太子妃这里拿是最省事的。 若是夜明珠来得晚,便先解其他的毒。 朱涛不疾不徐坐在廊桥下,耸了耸肩:“随便你了。” “你可以选择不给我,但是你如果不给我,下一次的比试,我会让你输得体无完肤,如果你给我,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下一次要不要输给你。” 话音落下,朱子辰眼神一亮。 “这可是你说的!” 朱子辰眉心紧蹙。 两人离开时候,朱子辰没有像往日一样的生气,反而多了些期待。 回到叶府时,夜明珠便已经送到了。 知母莫若子,朱子辰自然知道太子妃的夜明珠藏在哪里。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赢了。 既如此,那便满足他。 朱涛拿着夜明珠,将其研磨成粉。 以此入药便可解焚心香之毒。 只是眼下贵妃体内还剩下几种毒药。 朱涛再次将那帕子拿了出来,坐在床上运功—— 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滴血渍的信息—— “牵机引,忘川雪,骨生花,锁魂丝……” 朱涛额上冒出一丝薄汗。 “蚀骨砂,醉仙梦……还有断情散。” 他长舒一口气,收敛了气息,站起身来将方才感知到的毒素全都记了下来。 这些毒药乃是世间奇毒,能把这些东西都搜罗起来,朱勋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朱涛眉心轻蹙,随后便准备出门。 只是刚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了那个让他有些害怕的身影。 叶昭抱着匕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你又要去哪儿?” “我去书铺。”朱涛想要甩开叶昭。 只是他却忘了,叶昭最是顽皮。 “什么书铺不书铺的,你为什么喜欢去那种无聊的地方?”叶昭跟了上去。 不过说到底也是出门,管他去哪里,能出门就是了。 两人向后院走到狗洞旁,再次俯身想穿过杂草离开时,却发现这狗洞早就被封上了。 叶昭站起身来,气得直跺脚:“太可恶了!太可恶了!为什么要封我的狗洞!” 朱涛无奈叹了口气,左右观察着还有哪里能出去。 只是他还没找到,便听到了来自头顶的一个叫声:“喂!” 他蓦地转过头去,便看到叶昭早就坐在了墙头。 朱涛怔在原地,抬头看着叶昭——她虽然吵闹了点,可这功夫却实在是厉害。 “喂,你等着,我给你拿绳子。”只留下一句叮嘱,叶昭便跳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麻绳便甩了进来:“喂!把绳子系在身上,我拉你上来!” 这姑娘……别是那个壮汉投错了胎,竟生了个女儿身。 朱涛吞了吞口水,虽然害怕但依旧照做。 叶昭力气出奇的大,绳子缓缓向上,他用力爬上了墙头,站在墙头上,看着下面的麻袋有些害怕。 朱涛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猛地跳了下去。 这些麻袋里装的都是些沙土,倒也不怎么疼。 叶昭麻利地收起麻绳。 “看着弱不禁风,你倒是有些胆量的嘛!” 朱涛爬了起来,无奈叹了口气:“你既能翻墙,为何那日带我爬狗洞?” 叶昭咯咯一笑:“还不是因为你!我会翻墙,可你不会,我就只能陪你一起做小狗喽。” 第二十九章 你给臭流氓! 朱涛眉心轻蹙,面对叶昭的挑逗,他选择无视。 径直向京城最大的书铺走去。 叶昭跟在身后,看着面前的东西悻悻挠了挠脑袋:“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朱涛转身,玩味一笑:“叶昭女侠也有怕的东西?” 叶昭瞪大了眼睛,双手叉腰:“喂!我才不怕!我不进去是因为……是因为书里有毒!我闻了味道会晕的!你去就是了,我在这儿等你!” 看着她狡辩的样子,朱涛无奈笑了笑——现在,还是有点可爱的。 他转身进了书铺,径直去了医书的架子上。 京城物博,定然会有记载。 朱涛爬上架子,拿着手里的东西便开始翻找。 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东西。 他小心翼翼爬了下来,坐在一旁拿起纸笔便开始记录—— “同心草为断情散之解药,所谓同心草便是恋人共同栽种之草物,需连根拔起煎水服用。” “醒神露……固元丹……” 将所有解药记了下来,朱涛长舒一口气。 眼下贵妃娘娘有救了。 只需要在三十六日之内将解药全部服下,再修养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痊愈。 朱涛拿着宣纸便要离开。 刚一出门看到了叶昭与人争吵—— “你这小贼,竟敢偷我东西!拿出来!你拿出来!”叶昭死死抓着一个男人。 争吵声剧烈,把周围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小贼想要离开,拼命地甩动叶昭的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脏话:“你松开!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银钱,这分明就是我的!” “怎么,你现在又要坑害我!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若是你想要银子,爷给你介绍个地方,三条街外的怡红院,你去那里卖笑,实在不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街上。 叶昭惊得向后退了两步,只见朱涛护在叶昭面前,又扬起了巴掌,那响破天际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街上——啪!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刑部尚书叶大人家的千金,你胆敢再说一句污言秽语,刑部七十二道刑罚便让你尝个够!” 话音落下,小贼冷笑一声:“刑部尚书?我还是皇上呢!两个小屁孩,敢打我!” 男人瞪大了眼睛,高高扬起巴掌就要落下。 朱涛只觉得身后一个拉力,便将他拽了回去。 叶昭猛地冲上前来,拔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刺入男人的手掌。 登时,惨叫声回荡在周围。 血迹滴落下来,叶昭不慌不忙拔出匕首,抬脚踹在了男人的下三路,男人瞬间倒地,朱涛只觉得下身一紧。 叶昭不慌不忙上前来,俯身从男人怀里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 掂了掂,没有少东西,叶昭挑了挑眉,抓着朱涛离开了此地。 朱涛跟在身后,头上却析出一层薄汗。 “臭男人嘴里不干不净,今日没让他去势已经是便宜他了!”叶昭冷笑一声。 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朱涛擦了擦汗水。 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不动声色回了家,朱涛拿着在书铺记好的东西去寻了叶如兰。 前殿,朱明熹也来了,大人们聚在一堂。 “这么说来,殿下要执掌吏部之事了?”叶老将军眉心轻蹙。 朱明熹点了点头。 大内今日刚来的诏令,说让朱明熹暂代吏部侍郎一职。 吏部乃是官员升迁的重要之地,朱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让他坐在这个位置。 只怕其中有诈…… 叶其绅眉心轻蹙:“前几年南方三路水患频发,倒是有些杰出人才,将水患治理妥当,想来那些人是要升迁的。” 叶如兰若有所思,这些事情她也是听说过的。 叶老将军跟着点了点头:“这些人定要小心谨慎。” 朱明熹颔首,淡淡一笑:“各位放心。” 彼时,朱涛才不疾不徐上前来:“爹爹,娘亲。” “孩儿想起了之前看的医书上所记载的奇毒之解药,眼下已经抄录下来了,还请娘亲爹爹过目。” 宣旨递到朱明熹面前,他扫了一眼递给了一旁的叶如兰。 “东海的夜明珠舅父不必再弄了,朱子辰已经将太子妃的夜明珠给了孩儿。”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瞠目—— 谁人不知太子妃最是小心眼,她竟然会这么好心,把夜明珠拱手让人? 叶如兰轻咳一声:“涛儿,你说实话,这夜明珠……” 明白两人的顾虑,朱涛从容笑了笑:“娘亲放心,的确是太子妃的夜明珠不假。” “我不过是与朱子辰做了个交易。” “今日学究比试,我故意输给他了,他回去可以长脸,我能拿到夜明珠,一举两得。” 话音落下,叶老将军率先笑出了声。 随后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即便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叶其绅也无奈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你便不怕太子妃知道了你与朱子辰的事情?”叶如兰一把拉住朱涛搂入怀里,刮了刮他的鼻尖。 朱涛亲昵一笑:“朱子辰自然不会告诉太子妃。” “况且,太子妃那么宝贝那颗夜明珠,定然会好好保存,这般深藏,定也不会时常拿出来看,即便是丢了也不知道。” 话音落下,朱明熹转过身来。 看向朱涛的目光玩味更甚,笑了笑:“没想到,你竟还是个谋士。” 朱涛浅浅一笑。 随后叶其绅将那解药拿出来看了看。 “同心草……”叶其绅眉心清楚。 “一对恋人所种之物?”叶其绅开口问道。 舅母登时想到了什么,侧目看向朱涛:“早些年,我与你舅父在后院种了一棵丁香树,可以入药吗?” 朱涛若有所思。 这同心草他还是不晓得是何物。 书籍之上只记载了恋人手植之草。 他轻咳一声:“或许可以,不过,还需要几位长辈多找找,将这东西都找来。” 众人了然。 叶如兰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王爷,后院有你我刚成亲之时种下的兰花草。” 朱涛眸光一亮——他的思绪疯狂回转。 今日在医书上所看到的同心草,便状似兰花草,兴许,便是此物! 第三十章 皇宫内惊现罗刹! 剩余解药,一一交给叶其绅。 叶其绅见多识广,饶是江湖上也有一二好友,寻得一些玩意儿倒是不难。 八味解药下肚,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太医上前来探查脉息,已然恢复许多。 朱涛隐下了解毒之事。 毕竟,这件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妃安好,便可安宁。 叶如兰带着朱涛准备离开,却瞧见了迎面而来的仪仗。 朱涛跟在叶如兰身侧恭敬跪下。 他好奇抬起眸子,想要看看这仪仗车辇上坐的到底是谁。 这排场,竟要比太后还要隆重许多。 几十个宫人围着,有端茶的拿果的。 抬眸时,轿撵上的人幽幽扫了过来。 低垂的眸子闪烁着阴森,只看一眼就像是要把人拉入黄泉。 朱涛心头一颤,匆匆垂下了眸子。 此人面相极怪,比那话本子里的罗刹还要吓人,眼窝深邃,一双瞳仁大得要沾满整个眼球,妆面也画得惨白,若不看着她活生生坐在那里,还以为是从哪个棺材里爬出来的。 皇宫这等真龙气息浓重的地方,此人竟还能活下来,实属罕见。 待仪仗离开后,叶如兰才起身。 “娘亲,方才过去的那个是谁?”朱涛幽幽开口,不解问道。 叶如兰轻咳一声,扫了一眼仪仗队伍:“这位是当今皇后,也是太子的生母。” 朱涛眉心微微一蹙,皇后? 可她生得与朱勋没有半点相似。 “好了快走吧,皇后脾性古怪,日后若是来宫里,定要躲着她些。”叶如兰拉了拉朱涛的手柔声叮嘱。 他甜甜一笑,随后便离开皇宫。 这几日东宫倒是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毕竟朱子辰在比拼之上赢了朱涛,这可是他这些日子唯一高兴的事情了。 更是大肆宣传,眼下,朱子辰的名声在京城中已经是神童了。 什么三岁会吟诗,五岁会写字,七岁的丹青更是比吴道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呸!还比肩吴道子?吴道子要是听说了定要气得从地里爬出来,夜半伏在朱子辰床头问他,你个黄毛小子凭何与我比肩!” 叶昭的鞭子毫不客气落在了稻草人的身上。 朱涛吞着口水向后退了两步。 方才听说这些话时,朱涛只觉得离谱,没成想着朱勋竟如此夸耀。 若是再被拆穿朱子辰其实是个草包,不知道他会不会伏案痛哭? “气死我也!朱涛!”叶昭收起了鞭子,大步流星走到朱涛面前年,拿着鞭子指向朱涛,冷声道,“明日我扮作男孩模样,陪你一起进宫,看我不把这朱子辰打得屁股开花!” 朱涛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随后轻咳一声:“好了姑奶奶,您就别添乱了。” “朱子辰不过是有个名声罢了,内里却是空无一物,有何好担心?”朱涛站起身来向一旁走去。 叶昭立即跟了上去:“可我偏就是看不惯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小人得志。 看来这位叶家千金也并非胸无点墨,朱涛挑了挑眉,转身看向她:“且放心,朱子辰自然得意不了几时的。” 这话并非朱涛夸下海口。 即便朱子辰不想如此高调,也有人想要将他高高捧起。 德不配位者往往下场凄惨,朱子辰…… 罢了,他又何好可怜的,欺负旁人的时候他可是没有一丝手软的。 翌日。 尚学堂依旧热闹,只是今日,皇上与太子都来瞧这群孩子们了。 朱勋依旧一副冷漠的模样,一双冷眼扫去朱涛,只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杀了。 朱涛也早已习惯,只是安安静静端坐在一旁。 “陛下,太子殿下,眼下各位世子与公子们学业颇有进步。”学究上前迎了迎。 朱敬天满意地看了看一旁的孩子们,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朱涛身上。 “哦?既如此,朕便要考问考问了。”朱敬天踱步至桌案前,好奇的目光扫过众人。 还没开口,一旁的朱勋便跟了过来:“父皇,若只是考问也有些单一了,儿臣有一妙法,既可考问孩子们功课,又多些趣味。” 闻言,朱敬天侧目:“说来听听?” “不若设几场比拼,考问功课的同时,也能让这群孩子们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儿臣斗胆设个奖励,胜出者,可在城东罪臣老宅处挑选一座房子,如何?”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涛微微抬头—— 城东罪臣老宅? 那里的灵韵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前朝罪臣府上多有幕僚,各个都非等闲之辈,每日吟诗作赋亦或是谈诗论道,那地方早已有了灵气。 这是想要把朱子辰安排到那里,好吸收精华啊。 朱涛唇畔勾起一抹冷冽的微笑:“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朱敬天思忖片刻,随后悠悠一笑:“好!就这么办!” “不过这比试的题目,便由学究来定吧,也好彰显些公平!”朱敬天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学究的身上。 毕竟,朱勋那点小心思已经写在脸上了。 谁又能看不出来? 学究抚了抚胡须,若有所思。 片刻后上前来,拱手道:“陛下,依老臣之见,不若以君子六艺作为比拼之项。” “不过看在有些公子并未学过骑射之术,不若便分开比拼。” 闻言,朱敬天满意点了点头。 众人早已迫不及待。 比试定在明日,朱敬天特地交代了朝中文武休沐一日。 晚间,朱涛正要歇下。 砰! 这次,被拍碎的是窗棂。 他无奈坐起身来,少女带着欣喜的脸便扑面而来—— “听说明日要比试,我也想入宫去看!” 叶昭抓着朱涛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朱涛的身子虽然恢复了一些,可却依旧险些被晃散架。 “此事,姐姐不如去求求舅父或舅母。”朱涛无奈推开了她的手。 叶昭却无奈:“若是求父亲母亲有用,我也不会来寻你了!” 这倒是真话。 自从上次偷跑出去被舅母抓住,叶昭便被关了禁闭。 只是带她入宫,难免又是一场争论不休。 “姐姐,此事弟弟我也无能为力。” 第三十一章 第一试 被叶昭软磨硬泡了将近一个时辰,她终于放过他了。 只是临走时却留下一句话:“都不肯帮我,我便自寻出路!” 朱涛实在是被磨得没了性子,直直倒了下去,蒙住脑袋睡了过去。 翌日。 叶如兰一早便收拾完毕,套了马车便向皇宫而去。 “可紧张吗?”叶如兰垂眸看向身侧朱涛。 朱涛依旧淡定坐在一旁,老成一笑,摇了摇头:“不紧张。” 叶如兰挑眉,这模样,倒是比朱明熹还要淡定许多。 遥想当年但凡有什么比拼,朱明熹总是第一个跑出去的,与眼下这个小豆丁完全不一样。 叶如兰捏了一把朱涛的脸:“不必紧张,耐心做好就是。” 尚学堂外,来了不少王公贵眷。 毕竟这些伴读们,有些是从宗室之中挑选出来,有些是从公侯之家挑出来的。 今日这番场景,当真是热闹。 叶如兰拉着朱涛的手,再三叮嘱了一声:“莫要紧张,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朱涛淡淡一笑,看着叶如兰紧绷的脸:“娘亲,我不紧张,您别紧张就好。” 被这小娃一语道破,叶如兰无奈笑出了声,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尖,挑眉道:“贫嘴!” 入座官眷席中,叶如兰端坐一旁。 她本也与这些人说不上什么话,只管坐在原地,喝茶吃果子。 “竟然还有脸来参加比试,若我是某人,便立刻带着儿子躲回家里了。”刺耳的声音穿破了在场的窸窣耳语声音。 众人抬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太子妃一身华服,头上的釵鬟叮当作响,看不起众人的目光扫了过来,最后停在了叶如兰的身上。 她故意走上前来,甩了甩袖子。 飞袖险些打在叶如兰的脸上,她向后退了退。 “当真是抱歉啊,没看到。”太子妃挑了挑眉,双唇笑着,带着毫不遮掩的挑衅。 叶如兰没有说话,冷冷觑了一眼,随后抬起脚来,趁着太子妃就要离去的时候,不偏不倚踩在了裙摆之上。 太子妃蓦地向前走去,却被裙摆生生带了回来,身子摇摇欲坠,终是没能站住,堪堪摔了下来。 宫人们纷纷上前来扶住了她,叶如兰不疾不徐舒了口气。 佯装无事的理了理袖子:“呀,怎么摔倒了?可千万当心些,这头面若是摔坏了,只怕太子妃又要贴上不少银子修补了。” “毕竟太子这些日子可没有多的银钱了。” 叶如兰淡淡一笑。 被宫人们搀扶起来,太子妃拂袖指向叶如兰:“你!是你害我!” 叶如兰张了张嘴巴:“太子妃可莫要信口雌黄,我为何要害你?” 总要有个子丑寅卯的说法。 可太子妃却也说不上来,只得悻悻作罢,甩袖离去。 不多时,一道明黄缓缓上前来,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皇上缓缓落座:“平身。” “今日比试,不为旁的,开心便是最重要的。” 朱勋跟在一旁,眸光闪烁着玩味。 冷冷睨了一眼坐在席中的叶如兰,随后转身向一旁走去。 今日所比拼之事,乃是六艺之中的礼与数。 “皇爷爷,孙儿有个请求。”朱涛站出来,不疾不徐走上前来,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朱子辰。 朱敬天挑了挑眉:“哦,说来听听。” “孙儿想单独与太孙殿下比拼。”朱涛转头,坚定的目光落在了朱子辰的身上。 朱子辰眼下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慌张,却依旧佯装坚强。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席间人头攒动。 “听说世子殿下出身乡野,这才回京城几日,礼仪都没学明白,眼下就敢挑战太孙殿下!” “哼,我可是听说他之前在宫宴之上出尽了风头,这般小年纪还是太急躁,只怕等会儿输了比赛,才有要哭鼻子的时候呢!” 话音落下,引得众人一番哄笑。 太子妃转过头来,更是毫不客气笑道:“你平日里便是这般教他的吗?还真是大胆,也是个没轻没重的。” “且等着等会儿输了比赛,我看你还如何嚣张。” 这番话落在叶如兰的耳朵里却是不痛不痒。 她从容端坐一处,身子甚至更挺拔了些许,挑了挑眉,侧目看向身侧:“这般议论孩童,你们倒是有脸。” “只怕你们这个年岁的时候,还分不清辈分,真是可笑。” “我家涛儿赢也好,输也罢,我都敬佩他有这番勇气,不像有些人,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若当真遇上事了,只怕比谁跑得都快。” 叶如兰更是毫不掩饰地看向太子妃,挑了挑眉,唇畔勾起一抹冷冽。 “你!” “好了,别说了,还是快些看比试吧。”不等太子妃说完,叶如兰直接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朱涛与朱子辰并肩而战。 朱子辰的身子虽是挺拔的,可不停眨动的眼睛却不难看出紧张。 反观朱涛却端正站在一旁,面目放松,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礼官唱名,两人先后在殿中行走。 朱子辰一身明黄,他自幼便被严格规矩把控,一举一动早已刻入骨髓。 他下巴微抬,眼神中带着天然的优越感,双手交叠于胸前。 朱涛绷着一张笑脸,按着规矩的步伐走上前去,可这有些摇晃的步伐却不难看出有些笨拙。 瞧着两人的模样,朱勋微微颔首,看向朱子辰的目光满是骄傲。 一旁的学究看着朱涛稚嫩又努力的模样,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怜爱。 一试结束,学究幽幽开口:“太孙殿下举止端庄,世子殿下却有些局促,依老臣所见,应是太孙殿下获胜。”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勋满目骄傲。 太子妃更是斜斜睨了一眼叶如兰,风凉话倾泻而出:“这便是逞强的下场。” 朱涛并不气馁,这般规矩的模样,的确不是他擅长的。 侧目略过朱子辰自豪的目光,他却依旧从容。 下一试,乃是对礼的理解。 朱涛垂眸,不可察觉地扬了扬嘴唇。 眼下,便是我的统治区了。 第三十二章 谁在搞鬼!? “问,若于宫宴之上,邻座贵人醉酒失仪,污汝衣袍,当如何?” 学究幽幽开口。 思忖片刻后,朱子辰从容回应:“不动声色,示意内侍处理,事后不言。”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落在朱涛的身上:“唤内侍,处理后不言。” 两人所应相差无几。 “问,礼云:夫礼者,自卑而尊人,何解?” 二问一出,朱涛挑了挑眉。 他侧目看向朱子辰,唇畔勾起一抹淡然笑意。 朱子辰自是没有学过这般的,否则他便不会如此莽撞。 罢了,谁让他能帮到自己,让你出出这风头吧! 朱涛垂首,缓缓合眼。 藏在袖中的手缓缓运功,凝聚功力与顶,随后长舒一口气—— 一阵幽幽之音传入朱子辰的耳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巴便张开了。 “君为臣纲,臣之自卑,应当忠君不二,恪尽职守,以此成君王之尊,固社稷之本。” “父为子纲,子之自卑,乃是晨昏定省,克制自身之情绪,成孝亲之尊。” “于师长而言,师为传道授业也,弟子之自卑,应为尊师重道,学三顾茅庐,程门立雪之风范,态度需恭谨。” 片刻后,朱子辰顿了顿,似是有些口渴,随后继续开口:“自卑而尊人,其中心之法乃克己复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道。”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敬天满意点了点头。 就连一旁的学究也忍不住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朱子辰。 身为尚学堂的学究,他深刻地了解每一个弟子的情况。 朱子辰所言这一番,的确让人惊讶不已。 朱勋更是瞠目——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只怕要超过自己了! 一番传音过后,朱涛有些精疲,站在原地也有些踉跄,他蓦地抬头,脚下一定这才没有摔下去。 他已然没有旁的力气去消磨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他拱手道:“皇爷爷,兄长博学,孙儿自愧不如。” 话音落下,众人议论声一片。 说风凉话的不少,也有对朱子辰的惊讶。 朱敬天点了点头:“看来辰儿长大了,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朱子辰目光有些错愕,他也不知刚刚为何那些话就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明明脑袋里什么也想不到…… 礼之比试结束,接下来便是数。 学究曾经也是明算科及第,后因建树丰厚,因此获得升迁。 “问,今有织户每日织锦八匹七丈三尺,今有订单需锦一千五百匹,需几日可成?若需要提前五日完成,则每日需要增织几何?” 话音落下,朱子辰便开始拨动算盘,额角微微析出汗水,却依旧不慌不忙。 朱涛却只是端坐在一旁,盯着面前的算盘一言不发。 良久,他淡然一笑,在纸上写了一串字——所需,一百五十三日整,若提前五日,则需每日多织一丈三尺。 思忖片刻,朱涛却又将所写划掉,将错误答案写了上去。 不多时,朱涛放下笔杆子。 “学究,我算出来了,需一百五十三日整,若提前五日完工,则每日需多织一丈三尺锦缎。” 朱子辰开口,学究满意点了点头。 随后学究走了下来,站定在朱涛身侧。 看到朱涛划掉的正确答案,学究眉心微蹙。 随后他看向皇上,恭敬开口:“陛下,此试,太孙殿下获胜。”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子辰也跟着舒了口气,看向朱涛的目光带着些许柔弱,似乎是在感谢。 不过也只有一瞬,片刻后,他便恢复了冷冽。 朱涛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孙儿甘拜下风!” 今日比试结束,叶如兰坐在席面,倒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这边礼与数比拼结束,跑马场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陛下,骑射之艺胜出者,乃是叶小公子。” 太监疾步趋近,躬身颔首。 叶小公子? 皇上眉心微蹙,仔细思索,他怎的不知这些伴读里,竟有姓叶的? 朱涛目光一怔,指尖在手掌中飞快跳动,不多时便算出了那人的真实身份。 他撇嘴叹了口气,又是这个—— “叶昭!” “你们记住了,我姓叶名昭,今日,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叶昭牵着马儿踱步在跑马场上,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她马尾上的红缨便越发飘扬。 有人喘着粗气,叉腰抬头问道:“叶昭?为何从前从未听过你的名字,你究竟是不是太孙伴读!” 叶昭挑了挑眉,接过太监递来的虎头金枪,满意看了看,宝贝得不得了。 “是不是重要吗?重要的是,这虎头金枪,便是我的了!” 她笑得张扬,一跃而下,正在众人寻找她身影之时,她早已没了踪影。 彼时,尚学堂。 各位官眷们离开,纷纷去皇后宫中请安。 朱敬天留下了两位孙孙,带着准备去往太后宫中请安。 “许久没有去向她老人家请安了,方才辰儿说得对,应当晨昏定省,眼下朕便亲自作则。”朱敬天站起身来。 叶如兰也跟了过去。 太后的慈宁宫距离这里并不远。 只是越是走过去,朱涛便越觉得周身寒意习习。 明明是艳阳高照,为何会又如此之感? 他抬起眸子看向叶如兰,感受着她牵着自己的手渐渐变得冰凉。 朱涛肯定,这并不是天气的诡异,而是宫中怪异。 走至慈宁宫大门前,这样的寒意越发明显。 迈进宫门,朱涛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原本应该福禄双全的慈宁宫,这景象格局,竟被人活活打造成了阴冷模样! 这样的格局,只有地宫中才会有!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光明正大地在皇宫之中行此邪事! 朱涛跟着众人进了宫殿,躬身跪在一旁。 “孙儿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安康。” 众人齐声,朱涛的目光却依旧观察着殿内的布局。 没错了,就是这样……有人在吸食太后的命格与福禄! 怪不得看到太后时她面色总有些奇怪,原来,原来如此! “平身吧。”沙哑低沉的嗓子悠悠响起,这声音,活像是地狱里的无常! 第三十三章 我想蹭蹭你的福气 “哀家听闻今日辰儿与涛儿比拼,谁获胜了?” 太后端坐高台,看向两个孩子的目光算不得和善。 朱勋迫不及待开口:“多谢太后关心,辰儿大获全胜。” 闻言,太后的目光这才稍作放松,满意点了点头。 叶如兰端坐在尾端。 每次来请安不过是走个过场,况且,也从来没有人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她也就懒得恭维什么了。 “母后近日身体可好些了?”皇帝轻咳一声,关切的目光落在太后身上。 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沉闷,眼下的乌黑就连胭脂也无法遮盖,虽端坐于上,可两条腿依旧能隐约看到在打战。 “还是老样子。”太后低声开口。 皇上眉心紧蹙,凌厉的目光落在太后身旁嬷嬷的身上:“可有请太医来看?” 嬷嬷心头一惊:“陛下,老奴差太医来瞧了,只是太医也瞧不出是什么毛病……” 风水吸人精魄,自然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朱涛垂眸思忖,四下里无人开口时,他上前一步:“太后,孙儿有话要说。” 太后微微抬眸,眼底的不耐烦丝毫不遮掩。 可皇上在这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朱涛继续说下去。 “孙儿方才进来时瞧见那池塘的水被堵住了,黑黝黝的实在是不好看。” “说不定,您找人将那池塘的淤泥清理掉,便会好许多了。” 话音落下,太后冷笑一声,幽幽抬起的眸子尽是不屑。 什么时候,一个小娃娃竟敢来说她的不是了? 太后转向朱敬天,从鼻腔中嗤出一声不屑:“皇帝,这便是你的好孙儿。” 朱敬天蹙眉思忖着朱涛方才说的话——从前来慈宁宫没有瞧见过,朱涛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他了。 那池塘已经许久无人打理,想来,太后的身体也是那时开始有些不舒服的。 朱敬天长舒一口气,抬眸道:“来人,将园中的池塘淤泥清理掉,日后定要好好打理池塘,太后她老人家心慈仁善,却也不是你们偷懒的借口!” 闻言,众人纷纷离去。 叶如兰拉了拉朱涛,将他护在身后。 本就害怕他说错话,眼下更是在太后面前说了这些。 在这宫里行走的,谁瞧不出太后不喜欢他这个曾孙。 叶如兰更是心知肚明。 朱涛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他帮太后,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从慈宁宫出来时,朱涛叫了叫朱子辰:“太孙哥哥,我有些问题想和您请教一下可以吗?” 他脸上依旧是乖巧的笑容,旁人挑不出半点错。 听了这话,朱勋脸上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 骄傲看了一眼朱子辰,随后又施舍般地看向朱涛:“去吧,将你这朽木弟弟雕琢一番。” 朱子辰走上前来。 两人向不远处廊亭而去。 朱勋的恨意转移到了叶如兰的身上,冷冽的眸子尽是不屑:“王妃,今日比拼输给子辰并不丢脸,只是你这孩儿也太急躁了些,和你当真是一样。” 叶如兰懒得理会某人的狗叫,离开慈宁宫,紧绷着的身体骤然放松,一记眼刀子便扎到了夫妇两人身上。 红唇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双手抱胸:“涛儿自幼散漫,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为何太孙殿下要同涛儿比拼,是因为比不过旁人吗?” “你!”朱勋蓦地抬起手来,指尖虚点着叶如兰。 “技不如人不丢人,只是强撑着体面未免有些过了,殿下前几日被父皇禁足还是没想明白吗?若是没想明白,可要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他的脑子倒是比你们二位要清醒得多!” 叶如兰体面一笑,硬是将两人怼得无话可说。 太子妃胸前剧烈起伏着,支吾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话:“有辱斯文!” 叶如兰笑出了声——斯文?斯文能当饭吃么? 不远处,廊亭下。 “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朱子辰倒是干脆。 朱涛淡然一笑,开门见山:“我想要蹭一蹭你的福气。”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子辰目光瞬间警惕,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反应,朱涛耸了耸肩,不疾不徐坐了下来:“太孙哥哥不必担心,你是天降福星,命格灿烂,与我这等天煞孤星自是不同。” “你的福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不过是蹭一蹭,也少不了你什么的。” 闻言,朱子辰依旧警惕。 天降福星这身份,他自然是晓得的,只是旁人对他从小说到大的。 只是今日比试之事的怪事,他不得不对朱涛有些警惕。 朱子辰警惕的目光紧紧看着眼前的人:“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朱涛嗤的笑了出来——天降福星?只怕是天降之时,忘记带脑子了。 “若我是鬼,你又为何能看到我?”他耸了耸肩,又拿起一旁的果子咬了一口。 朱子辰这才有些相信。 “今日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帮你,你可是涨足了脸面,只让我蹭蹭福气,算不得什么吧?”朱涛挑眉。 这倒也是,朱子辰思忖片刻,放下了护在胸前的双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挑眉道:“说吧,你要什么?”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朱涛蓦地站起身来,宽袖之中的手早已运功,两步急行立在朱子辰身前,双指落在他的心口处。 功力直接逼入朱子辰那颗跳动的心脏。 朱涛能感受到强大的福禄之气。 果真是天降福星。 奈何眼下竟然被朱勋夫妇教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现世伤仲永! 朱涛不贪心,只借用了朱子辰一丝命格,少一丝不过像是掉了根头发这般,命格丝存入体内,朱涛向后退了一步。 朱子辰蓦地醒了过来,慌乱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确定没有少肉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佯装无事理了理衣服,轻咳一声:“莫要让我知道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我定要让你好看!” 留下一句算不得什么的狠话,朱子辰转身离去。 看着手中浮现的命格丝,朱涛眉心微凛冽——是时候,改一改这天煞的命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