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双男主文中的恶毒姐姐》 第1章 重生 疼痛促使少女的额头冒出细汗，额前的发丝都紧紧地贴着皮肤。 尽管她已经疼得脸色惨白。 少女却仍倔强地咬紧牙关，无论多痛都不发出声音。 横竖都是死，她绝不能在这种人渣面前露怯！ “顾昀！” 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语气中竟也多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焦急。 “放过她这一次吧！她死了，程钰也会不开心的……” 岑临岘看向她的眼神中，冰冷中竟然出乎意料地划过一丝不忍。 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女虚弱地抬头，看见来人，少女的眼神中闪过恨意。 “呸！” “岑临岘，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 “你比他还要让我感到恶心，没用的胆小鬼！” 少女的话毫不留情，眼神中丝毫没有往日的眷恋与爱慕。 岑临岘怔愣地站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看见少女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竟觉得此刻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 而少女也不再看他，紧接着把目光移向刚拿刀划破她脸的少年。 “顾昀，杀了我啊！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少年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匕首，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送给程钰，让他保护好自己的礼物，没想到他竟然转手就送给了顾昀。 如今这把匕首竟然是用来杀自己的。 多讽刺啊！ 顾昀嘲讽地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岑临岘。 “你看，你为她求情，她却不领情。” 随即，不等他作出反应。 少年便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眼神饱含杀意，正死死地盯着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他？” 阴冷的水牢中很是寂静，显得他的声音格外地大。 “呵！我算你大爷！” 顾昀被她骂得一愣。 只是，少女嘲讽的话未说完，便感觉一阵剧痛，是毒药发作了…… 她不会给顾昀杀死她的机会，他还不配。 所以她提前服下毒药，她虽然怕死，但不代表她会为了活命而向这种人虚与委蛇。 她脸色惨白，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毫无血色的嘴唇被咬得发白。 剧烈的疼痛致使她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她咬紧牙关，愣是不肯开口喊一句疼。 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来，世界仿佛清净了，因为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在她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一道白影扑过来。 在扬唯一穿白衣的，应该是岑临岘了。 不过他扑过来干嘛呢？ 他不是最厌恶她的触碰了吗？ 她人都要死了，他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模样，真恶心！ 不管了—— 她觉得好疼——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剁碎了然后揉在了一起，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 也许人只有濒死之时，有些东西才看得清楚。 她这才想起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原本只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高中生，并且刚高考完…… 可因为和朋友去聚会的时候，误打误撞看见了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欲行不轨之事。 于是她见义勇为地上去制止，却被那个男人拿刀捅死了。 谁踏马做这种事情还随身带刀啊！ 然后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丝毫没有之前的记忆。 不幸的是，这也是一个耽美世界，她仿佛一个NPC，只能跟随着既定的命运走下去。 很明显，根据她的结局来看，她大差不差，应该是个恶毒女配。 她从窑子里救下本书的受——程钰，二人相依为命。 后来她跟着程钰回到程家，成为程家大小姐。 程家为了利益，让她与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岑临岘订亲。 她也对岑临岘一见钟情，用尽心思与他多见面，想让他也喜欢上自己。 只是效果并不显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总是有着一丝嫌弃与厌恶。 但是他却很喜欢和程钰在一起，甚至于每次来程府基本都是去见程钰，她本来没想太多。 直到有一天醉酒，偶然听见他自言自语。 她才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程钰。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并且一度觉得是程钰的错，是他勾引岑临岘，他才有了这种想法。 从那以后，她无所不用其极，只想杀了程钰。 起初也许是她伪装得好，程家人才并没有发现…… 但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端倪。 不过根本不需要程家动手，那几个暗恋程钰的男人会亲手铲除她！ 于是就有了最先的那一幕。 拨开层层迷雾她才发现，她的行为属实是没有道理，骗婚的是岑临岘，她为什么会迁怒阿钰呢？ 阿钰一直都对她很好，即便在她追在岑临岘身后时，对他没有过好脸色，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可现在想清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要死了…… 也不会再有机会向他道歉了。 这一次，她会回家吗？ 她想爸爸妈妈了…… …… 再度睁眼，一缕阳光洒在脸上，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苏茗？” “这孩子，咋还睡着呢……”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的触感让她不禁怀疑，方才经历的一切，难道是梦？ 骤然间，脑袋一痛。 一段奇怪的记忆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看见，程钰厌恶他们，这篇故事并没有迎来美好的结局，而是以程钰放火自焚而结束。 可火光中，他仿佛看见程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些事情，难道是她死了之后发生的吗？ 可为什么会涌入她的脑海里呢？ 还有，那个时间段她应该已经死了，那在火光中的程钰，为什么会久久地看着她那个方向？ 他在看谁？ 疑问越来越多，却没有人能够给她解答！ “这孩子，不是说好今天一起上街赶集的吗……” 刘大娘嘟囔着越走越远，随着声音渐行渐远，她也彻底清醒了。 现在应该是她穿过来没多久的时候，她刚和村子里的人打好关系。 她对刘大娘有点印象，她是个很老实淳朴的农妇，平日里待她也不错。 既然她怎样都回不去，不如这一世，就躲在这个村子里摆烂好了。 远离京城那些纷纷扰扰，然后找个顺眼的嫁了，这一世说不定很快就过去了…… 可是 少年望着她的那个眼神，总在她的脑海里，挥洒不去。 ……她拍了一下大腿。 算了！ 谁叫她是一个好人呢。 大不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阻止他救赎顾昀，阻断他们所有可能！ 然后将他送回程家，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下半辈子她就可以生活在这个村子，再也不用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了！ 顾昀性格比较偏激，他对程钰的喜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程钰救过他一命。 所以说—— 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这句话，对男女都适用！ 阻断了他和顾昀的见面，就解决掉了一个心头大患…… 至于后来的岑临岘，就得靠他自己解决了。 比起顾昀来说，岑临岘这个人更在乎世俗礼仪，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同意娶她。 所以苏茗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个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 不过，她是什么时候救下程钰的来着？ 想到刚才刘大娘的嘟囔…… 少女垂死病中惊坐起，她连忙起身，好像就是今天！ 她赶紧穿好衣服，推开门就开始狂奔，这速度，堪比每年一度的800米体测…… 她心里祈祷，希望能赶上。 第 2章 再见程钰 少女在后面拼了命地追。 好在这古代的牛车并不快，她没跑多久就追上了。 “茗丫头，快上来。” 刘大娘伸手去拉她，但因为力气比较大，加上苏茗本就长得瘦弱。 她一使劲，直接一把，像拎小鸡仔一样将苏茗拎进来了。 苏茗：…… 过程不重要，好在上来了。 只是这道路的条件实在是不行。 拉车的牛每走上几步，路上就尘土飞扬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芬芳。 没一会儿她就吃了一嘴的灰。 “啊呸呸呸……” 为了避免灰尘再次进嘴。 她拿衣袖当作临时口罩，死死捂住口鼻。 毕竟这路上的灰尘是不是混着些动物的粪便都说不好。 她有点想念现代的水泥马路了。 清晨的太阳光并不刺眼。 相反，照在身上还特别舒服。 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这些农妇们聊着家长里短。 比如哪家养的猪又生了猪崽子了，哪家又添丁了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时不时还聊些八卦，比如哪家的男人在外面养女人了，哪家的寡妇经常夜不归宿了等等。 别看苏茗坐得远，那些女人们一聊到劲爆的地方。 她的耳朵都竖得和兔子一样，生怕自己吃瓜吃不全。 八卦，更适合华国宝宝体质的情报收集。 不愧是华国最强大的情报网，要不是她人在这里，搞不好也得被聊得身败名裂了。 “苏茗，今儿个咋起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少女尴尬地笑了笑，企图蒙混过关。 “昨晚又绣了些绣品，忘了时间，睡得便晚了些。” 好在刘大娘也没怀疑。 不出意外的话。 现在是她穿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时候。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有一些模糊了。 像是大梦一扬突然清醒。 她方才觉得，好像总有一根隐形的线在操控她的所思所行。 穿越这件事本来就很玄幻了，更别说她还是穿越到一本小说里。 而且——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村子里的人也没有怀疑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 她也有试探性的询问那些跟她走得比较近的大娘们，关于自己这具身体的信息。 但令她惊讶的是—— 这具身体的习性和喜好，甚至连平常爱说的口头禅…… 都与原本的她如出一辙。 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 这具身体小小年纪，且孤身一人，就有能力住上足够两个人住的宅子。 还有即便她不工作，也足够养活她和程钰两个人的钱财…… 像是。 她的到来，只是为了弥补这样一个角色的空缺一样。 而她的存在，也只是为了保证程钰能在幼年救赎顾昀，以及活着回到程家与那几人纠缠不休。 所以她在现代被人捅死，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当工具人？ 原来她只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苏茗低眉思索了片刻。 那她如果不救程钰，是不是就会收回那个宅子以及这么多的钱？ 上一世，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为钱财发过愁。 只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她的钱的来路，她时不时会去集市上卖些东西。 难道是剧情君看她只是一个高中文科生。 觉得她找不到工作，可能会饿死。 所以给了她这么多钱，让她可以什么都不做苟到最后？ 而且只需要养活程钰就行了。 真是…… 太了解她了。 额…… 她不是喜欢钱，只是单纯地想救程钰而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是她梦想的生活…… 如果真的需要她找一份工作才能养活两个人，那别说程钰了，她自己都会饿死。 她在现代所学的东西都只是为了应试。 没人教过她怎么种田，怎么烧瓷，怎么刺绣…… 她这样的人，若非出身在王侯将相家，是一定会饿死在乡野的。 村子离集市并不算太远，等他们到集市，时间还比较早。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豆腐，好吃的豆腐。” “刚摘的新鲜蔬菜，快来看看啊。” 街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可是苏茗却没时间去逛街，她得尽快去找程钰， 上一世的那个窑子，怎么走来着？ 古代的窑子就是妓院。 她只记得在她救下程钰之后，那个地方就被一锅端了。 苏茗仔细回想着路线。 可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她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算了，直接找人问吧。 “你好，请问这里的窑子怎么走……” 她找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和蔼的大娘问道。 谁知那大娘一听到这个词，顿时脸色一变，往她脸上吐了口水。 “呸，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想着去那腌臜之地。” 苏茗：…… 她将衣袖扯下来了一些，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少女叹了口气，眼泪顿时盈满眼眶， 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大娘，我弟弟被我那好吃懒做爱赌博的爹卖到窑子里了，求求你告诉我地点，我要去救我弟弟……” “呜呜呜，我可怜的弟弟。” 那大娘一听是这样，心里一阵愧疚。 立即拉住少女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全是心疼。 “好孩子，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你了！” “我带你去，今天是听说要拍卖一个男孩儿，我们得快点过去。” “要不来不及了。” 少女连忙擦了擦眼泪。 感激地看向大娘。 “真的吗大娘，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那大娘见状更心疼了。 说了好几声“好孩子”…… 终于跟着大娘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上一辈她就是在这里救下程钰的。 拍卖会也正好开始。 “大家今天有眼福了，这批货中可有一个精品。” 那台上的人谄笑着卖着关子道。 “别卖关子了，赶紧把那个所谓的精品拖出来让大伙看看。” “是啊！” “就是，拖出来看看才知道你是不是夸大其词。” 底下的人纷纷起哄。 “别急，现在就让大家一饱眼福。” 那人安抚道。 随即，他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后面上来了几个小厮推着一个笼子上来。 苏茗抬头向台上看去。 却直直地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 第3章 救下程钰 少年的表情很是淡漠，大概是见识了太多人间险恶。 他的眼神中总是若隐若现地透着几分警惕，一看就不是很好惹。 苏茗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这也顺利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少年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打量着她，然后又瞬间露出不屑的表情。 什么意思？ 瞧不起她？ 程钰容貌不凡，气质清冷，偏生许多人就好这口，故而他一被带出来，就引起一阵骚动。 底下的人见到这少年，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少年长得真不错啊！” “光是买回去看着，也赏心悦目。” “是啊，待会儿你可别跟我争，这个我要定了……” “你家里不是有好几个了吗？” “那几个太不经玩了，没几下就玩死了。” 苏茗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便看见两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程钰意淫。 那个说要买程钰的男人油腻地舔了舔嘴唇，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贪欲。 苏茗微微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情绪。 还好她来了。 如果程钰被这种人渣加变态买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咚” 台上的人敲响了手里的锣。 “拍卖开始，十两银子起拍。” 一听起拍价，底下的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虽然他确实是个精品，但卖十两着实有点不值。” “十两银子确实有点贵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换算，现在的十两银子大概是一个普通家庭三个半月的收入。 几乎很少有人会为了买一个少年去花这么多钱。 不过这些都不在苏茗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举起拍卖牌。 “十五两” 众人一听是一个年轻小姑娘的声音，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哟，这小姑娘是要买他回去当夫君吗” 这一句调笑的话惹得在扬的人哈哈大笑。 换作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早就羞得不敢见人。 可苏茗不是平常人，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些恶臭男人。 而是面不改色地盯着台上的少年，一言不发。 “二十两” 那个肥猪男举起牌子大声喊道。 少女微微启唇，淡淡吐出那个惊人的数字。 “一百两” 这个数字惊呆了在座的众人。 “小姑娘，这可不是儿戏，要真金白银地出钱的……” 台上的小厮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 少女表面依旧眼神坚定，实则心里在滴血。 她的钱啊…… 而那个肥猪男似乎是势在必得。 “一百二十两” 这回底下的人是彻底不敢吱声了，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二人之间的对峙。 “一百五十两” 因为位置的原因，少女坐在他的斜上方，只有低头才能看见他。 苏茗低头冷眼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看垃圾一样。 笑死。 她花了这么多钱，必须要杀一杀那个死变态的威风。 那个肥猪像是不知悔改，依旧继续加价。 “两百两” “两百五十两” “三百两” “五百两” 少女报出这个数字之后，变态油腻男罕见地沉默了。 正当她扬起嘴角，以为自己要胜利的时候。 “五百五十两” 那个变态再次报出了更高的价格。 此时，苏茗的的笑容僵硬了。 完了。 她现在没这么多钱…… “可以赊账吗？” 少女弱弱地问出这个问题时，台上的小厮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迫于礼貌，他还是耐心地回复她。 “不可以。” 拍卖人见少女面露难色，大概猜到这扬拍卖的结果了。 “五百五十两第一次” 苏茗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上一世，她明明是五百两买下程钰的。 怎么这一世变得不一样了。 “五百五十两第二次”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六百两” 少女闻声转过头，竟然是那位给她带路的大娘。 没想到那大娘穿着看着朴素，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二人一个对视。 大娘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救下你弟弟的。” 苏茗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大娘。” 这可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那个变态肥猪男的财产估计也已经到极限了。 “臭婊子，老子迟早弄死你。” 变态肥猪看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得破口大骂。 “我怕你啊，死肥猪。” 苏茗自然是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了。 反正她们村离这里比较远，下次能不能再碰见都是一个问题。 看见少女得意的神情。 他一肚子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六百两第一次” “六百两第二次” “六百两第三次” “成交” 在拍卖人的锤子敲下的一瞬间，苏茗的心算是落到地上了。 少女充满喜悦的眼神看向少年的方向。 看吧。 又是我救了你。 …… 拍卖会结束。 苏茗急忙跑过去领人。 只见少年被人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显得狼狈极了。 “把他解开……” 少女见状，立即要求道。 那人看上去很是为难。 “给他松绑，跑了的话我们可不负责。” 苏茗点了点头。 “不用你们负责。” 小厮见少女如此坚持，纠结了片刻之后，还是叫来了人松绑。 好家伙。 这绑得还挺有技术含量的，连解开都需要几个人一起。 除了他，也就过年的猪是这么绑的吧。 少年一松绑，便缩到了角落，眼神凶狠地看着她。 她也不过去，就这样和他大眼瞪小眼，两人这么僵持着。 大概一刻钟左右，他没忍住开了口。 只是太久没说话，他的嗓音变得很是沙哑。 “你买下我，有什么目的……” 很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对话。 “我觉得你很像我过世的弟弟，所以救了你，这个理由合适吗？” 少年沉默了，看不出来他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 “跟我回家怎么样？我正好缺一个弟弟……” 说实话，她这鬼扯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可是目前他也确实没有地方去，那个女人如果知道他还活着，也不会放过他。 索性。 就先跟她回去，反正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完全不足为惧。 第4章 医馆（修） 他如今年龄尚幼，还未有自保能力，单凭他一人，甚至找不到一个栖息之所。 只是。 面前的少女惯会胡言乱语，嘴里的话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她到底有几分可信…… 他不确定。 看来以后须得对她多加防备。 少年抿了抿薄唇，垂眸掩下眼底多疑的情绪。 随即缓缓起身，也许是这里的人很少给他吃饭，导致他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身形不稳。 见少年还算乖顺，苏茗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上辈子刚见面的程钰，小小年纪，心思重重，一心想要逃离她。 那挣扎程度，简直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顾及少年防备心重，她也不好伸手扶他。 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观察少年是否跟上。 然而。 少年实在是太虚弱了。 苏茗看着他走路时有些摇晃，便不自觉地伸手去扶他。 谁知少年神色一变，像是出于本能，他一巴掌将少女的手拍开。 甚至还伸出另一只手将少女狠狠地推倒在地。 少女细嫩的手掌与粗糙的地板摩擦，硬生生地擦出了血迹。 苏茗被少年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整懵了。 她用手肘撑起身子，看着自己满手心的血迹，愣了片刻。 不过她也什么都没说，没有责怪，也没有嫌恶，只是面色如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 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错误，更不会向她道歉的。 他抿了抿唇，眼神移向了别处，眼底却有些复杂。 倒是也能看出几分心虚的意味。 毕竟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即便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倔强地维持着自己那所谓的尊严。 苏茗也懒得和他计较。 本来就是要先带他去医馆看看的，现在好了。 多她一个不多。 她从地上爬起来，因为手不方便，便掸了掸自己沾满灰尘的衣裙。 因为袖子上也有很多泥土灰尘， 她只能将袖子挽了起来，避免与伤口接触，导致感染。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本就不发达，一个伤口感染，都有可能会直接要命。 “走吧。” 少年沉默不语，但当他目光触及到少女如霜雪一般皓白的手腕时，瞬间移开了视线。 她怎的……这般不知廉耻。 这本小说虽然是架空，但艺术来源于生活。 她仔细回想过这个时代的特点。 大概就类似于她那个时代所知道的的宋朝，而且正是程朱理学盛行的时候。 也就意味着，现在差不多属于一个对人，特别是对女人压迫得比较严重的时代。 女子不能露出一点肌肤，尤其是手腕这些地方。 所以程钰才会这么惊讶于她挽起衣袖的行为。 然而苏茗恢复现代的记忆之后，确实没办法刻意地去讲究这些。 少女一路引着他去了附近的医馆，这一路上，她也没和他多说什么。 即便知道他遭受了很多非人的对待，有这么重的防备心也不怪他。 但她还是会有点生气。 甚至于她很难将现在的程钰与前世那个，总是对她无比温柔，轻言细语的弟弟联系在一起。 走到济世堂门口，少女停下了脚步。 调整好情绪后，她觉得或许还是应该多一点包容。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他现在就是一个有着悲惨经历的小可怜，干嘛还因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 苏茗走进济世堂，才发现今天来看病的人还挺多的，愣是等了许久，她才排上号。 济世堂的大夫也是一个年龄不算太大的少年，好像叫……陈子方。 少年长相清秀，举手投足之间，倒是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乡野之地的贵气。 别看他年龄小，人家医术在这一片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又出自医药世家。 附近的百姓都很信任他，来看病的时候都点名要他看。 轮到她们的时候，身后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目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年。 “你好，麻烦您给我弟弟做个全身检查。” 少年依旧一言不发，听见她说他是她弟弟的时候，眼底也多少别的情绪。 陈子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眉宇温柔地看着她受伤的手。 “不如在下先给姑娘包扎一下。” 少女的眸光转向身后的少年，虽然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什么伤。 但是衣服底下就不知道有多少伤口了。 她这好歹是新伤，程钰那些旧伤，万一发炎了就麻烦了。 而且，包扎这种事情，随便一个学徒就可以做好，她没必要浪费陈子方的精力。 少女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决。 “先给我弟弟检查。” 听到少女的话，身后的少年眼眸微动，他抬起头看着少女的背影。 眼底竟是多了些不可思议，但随即心中轻嗤，觉得她这人实在愚蠢。 见她实在坚持，陈子方也没办法，他瞥了眼在一旁观摩的学徒，温和地吩咐道: “阿园，给这位姑娘包扎一下。” 话音一落，他便引领着少年去体检室。 程钰身上有多处伤口，看上去有鞭子鞭打出来的伤，也有棍棒的伤，甚至还有刀划出来的伤…… 而且有几处伤口的肉都腐烂了。 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 陈子方唤了学徒递了一盘伤药，白酒和手术刀。 然后便是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倒。 不知少年是羞于启齿，还是已经疼晕过去了，两个时辰，他竟没喊一声疼。 又是一炷香过去了，陈子方这才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出来。 “他怎么样了。” “伤口已清理好了，这几日先不要让他沐浴，也不要让他做重活。” “每隔一段时间要带他来换一次药……” 苏茗一边听一边点头，神情十分认真，医生的叮嘱她一点都不敢漏。 “另外，令弟应该是疼晕了，姑娘可能要在此处等一会儿了。” 陈子方补充道。 “好的，劳烦陈大夫了。” 陈子方温柔一笑。 “我与姑娘年龄相仿，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唤我。” 苏茗虽然不觉得唤陈大夫有什么问题，但少年既然如此说了，她也还是顺着他的意。 “那我唤你一声陈大哥如何？” 少年点了点头。 “可以。”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茗也毫不扭捏，很痛快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叫我苏茗就行。” 少年莞尔一笑。 “苏茗姑娘性情天真可爱，能认识姑娘，是在下之荣幸。” 第5章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身上的，所谓的人性的光辉。 “陈大哥过奖了。” 面对少年毫不吝啬的夸赞，苏茗也有点不好意思。 “嘶” 少年吃痛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苏茗便知道程钰醒了。 看见少女急着冲进去的模样，陈子方脸色一变，想要伸手拦住她。 “苏茗姑娘……” 许是太过兴奋，少女脑子一热，也没想到，室内的少年没穿衣服。 不过想想也知道，他浑身是伤。 为了敷药，又怕把药蹭到衣服上，没穿衣服也算正常。 还好陈子方及时拦住了她，她才没有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少女顿时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年出来。 她按照前世的记忆，回忆了一下少年的尺码。 特地给少年买了一套衣服，放在他床边。 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片刻之后。 少年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脏污已经被清洗干净， 长得好就是有优势，穿什么都好看。 少年剑眉星目，下颌紧绷，薄薄的唇瓣紧紧抿着。 唯有眼神像是融不了的冰雪一般，冻得人发寒。 “既然醒了，就跟我回去吧……” 苏茗看着他状态还不错，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许，就决定先带他回去。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待会儿牛车走了，她还得带着程钰徒步回家。 少年微微颔首，白皙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死装。 一点都不可爱。 想起上一世的程钰…… 少女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她上一世那么对程钰，甚至多次想要他性命…… 现在想想，他不可能一无所知，又不是真的傻白甜。 可他从未怨恨过她，甚至没有因此对她设防。 想到此处，她都得半夜坐起来，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真不是人！ 走出医馆。 少女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立即转身。 程钰也在走神，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停住了脚步。 于是两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程钰微怔，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 程钰比她小几岁，现在还没到长身体的时候，二人差不多一样高，所以都是额头撞额头。 苏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抬眼看着少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 少年的眼底闪过警惕，但看着苏茗脸上真实的疑惑，他才稍稍放下心。 “我叫阿钰。” “阿钰，好名字。” 苏酥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他叫什么，多问一句，只是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罢了。 程钰现在虽年幼，但从小水深火热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如今多疑冷漠的性格。 “那你以后跟我姓，叫苏钰，怎么样？” 少女此刻正注视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程钰微微点头，算是同意。 一路上。 为了避免尴尬，苏茗习惯性地找各种话题跟他聊天。 她在现代时，下课就喜欢和同桌唠嗑。 但她又有些社恐，只能对熟人这样，若是遇上陌生人，她倒是真的半天讲不出几句话。 虽然程钰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对她来说，程钰算是她很熟悉很熟悉的人了。 所以她讲起话来，倒是没有丝毫拘谨。 “阿钰，你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啊？” “你喜不喜欢吃冰激凌啊，对了，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吧，我回去做给你吃……” “阿钰，以后我就是你阿姐了，你叫声阿姐来听听好不好……” 起初少年还会回应他，但她讲得多了，程钰嫌吵，索性不理她了。 牛车上 那些大娘看见苏茗带回了一个俊美的少年，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在程钰的身上。 少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苏茗，这是……” 苏茗知道会有人问起，所以她一早就想好了说辞。 于是她伸出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凄凄惨惨地诉说。 “我从小失去了母亲，爹爹好吃懒做，唯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本来日子紧着点，还是能过的，可天有不测风云” “一扬无情的大火烧毁了我们的家园……” “我爹因此更加堕落，喜欢上了赌博，他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最后竟然打上了我弟弟的注意。” “他趁我熟睡之时，将我弟弟买进了窑子……” “如今我终于得知弟弟的消息，历经千辛万苦，这才将他带了回来……” 说到此处，少女低低地哭了起来。 程钰看着少女精湛得找不出一丝破绽的演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 她经常这么胡说八道吗？ 大娘听得满眼泪光，紧紧地拉着少女的手，半晌说不出话。 “好孩子，你受苦了。”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你放心，有大娘在，以后谁再敢对你们的来历多一句嘴，我定饶不了他们。” 所以其实还是会有人对她的来历有所质疑的，不过这也正常。 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不如自己给自己编一个身份。 苏茗觉得这是将程钰介绍出去的好机会，往后也不会有人再多说什么。 “谢谢大娘，我弟弟叫苏钰。” 说罢。 她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少年时，微微眨了眨眼示意。 “阿钰，说大娘好” 少年还算听话，微微垂眸，便乖乖叫了声“大娘好”。 “诶，好孩子，以后大娘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们姐弟俩去。” 大娘很是感动，伸手就要去拉他的手。 很多长辈，几乎都是通过这些细微的动作，来表达自己对小辈们的疼爱。 特别是在村里。 苏茗知道程钰极度不喜与人接触。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立即不动声色地拉过大娘伸向少年的手。 “谢谢你大娘，我们姐弟俩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好孩子” …… 苏茗太清楚她们喜欢聊什么了，于是她一个劲儿地使劲找着话题。 这么一来一回的，二人就这么聊到了回村的时候。 下了牛车。 苏茗乖巧地向大娘们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虽然大娘们都不太理解她挥手的肢体语言，但是也纷纷说了明天见。 “吱呀”一声，苏茗推开家门，引着少年进去。 “阿钰，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少女微微一笑，转过身，神色认真地看着他，眸光微亮，郑重其事地道。 虽然是暂时的。 她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第6章 走街串巷 他没有家，自从母亲死了之后，他就没有家了。 少年目光微怔，像是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垂下眼眸，薄唇紧紧抿着，仍旧一言不发。 苏茗也不生气，她知道，程钰没那么容易放下戒心，要给他时间适应。 吃完晚餐后，她把那间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阿钰，早点休息……” 说罢，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年却一夜未眠。 只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像炸毛的猫一般，对外界无比警惕。 他还是不相信苏茗，在搞清楚她的真实目的之前，他都没办法全身心地相信她。 然而少年这边发生的一切，苏茗都不知道。 次日清晨 苏茗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吱呀”一声，旁边响起开门的声音。 少女往旁边一瞥，恰好看见少年也推门而出。 “早安，阿钰” 少年眼底一片乌青，一看就没睡好。 程钰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应她。 “你等会儿，我去做早饭” 苏茗也不生气，转身跑到厨房忙活去了。 半晌之后 少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了出来。 怕程钰误以为自己是个穷逼，苏茗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现在有伤在身，暂时就吃清淡一点” 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拿起勺子默默地喝着粥。 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之前饿极了的时候，树皮都吃过，这些正经的食物对他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怎么都比之前食不果腹的日子好。 程钰性格还是太孤僻。 不过也好，既然他不爱说话，那就都由她来说好了。 “阿钰，你的伤怎么样了？” “有没有上药？” 少女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食不言寝不语” 程钰烦不胜烦，冷声打断她。 “哦” 苏茗撇了撇嘴，不高兴地端起碗，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吃过早膳后。 苏茗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边晒太阳，边看这个时代的话本。 虽说没有手机玩，但有小说看也挺不错的，就是有点难翻。 反正她在现代，也是一个喜欢窝在家里看小说的宅女。 程钰也没出门，而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苏茗很贴心地为他定制了一面全身镜，让他能够自己给自己上药。 不过看着镜子上药，准度肯定还是不够。 但少年也许是太能忍了，自己拆纱布时，那血肉混着纱布被扯开，他愣是一声没吭。 午时 用完午膳后。 苏茗就带着程钰出去串串门。 在村里，打好邻里关系是很重要的。 程钰初来乍到，对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们不熟悉，他性格又孤僻，要他主动去认识人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这重任自然还是落到了苏茗的肩上。 “铁牛哥” 听到少女的声音，王铁牛熟练地出门迎她。 “苏茗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我刚熏好的熏肉啊。” 少女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开心，她提起着手上熏好的香喷喷的熏肉，在他眼前晃了晃。 “真是谢谢你了，苏茗。” 王铁牛家与苏茗家挨得近，平常对苏茗也多有关照。 比如去山上打猎，或者捕鱼的时候，他总会留下一些，送到苏茗家来。 苏茗也不好白白拿人家东西，于是经常留下些肉，把它们做成熏鱼熏肉什么的，然后再送到王铁牛家。 尽管他多次强调不用她回报，但苏茗还是坚持要送。 王铁牛的善意她清楚，所以她更不能消耗他的善良。 况且她也并不是很缺食物。 似是终于注意到了苏茗身后跟着的那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 他神情有些许惊讶。 “这位是？”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苏钰。” “你也可以叫他阿钰。” 程钰身体有些僵硬，他见外人的时候，多少会有点紧张。 不过他还是微微颔首，很有礼貌地叫了声“铁牛哥”。 对于少年最先的问好，王铁牛很是开心。 “你好，阿钰，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苏茗，你弟弟生得真好看。” 王铁牛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这句话一出，苏茗怔愣了片刻。 也许是身边的人都太正常了，让她差点忘记，这是一个耽美小说世界。 她的眸光微微瞥了一眼王铁牛，观察到他眼底只是单纯地对程钰样貌的赞叹，并无其他情感后。 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程钰的相貌确实太好了，好到同为男性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对他产生好感。 可他却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有少年感的干干净净的美。 上一世，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也从未去了解过阿钰真正的性取向。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他性取向的接受程度还是挺高的。 只要他喜欢，对方是男是女又何妨。 可这个时代却未必能接受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这也是为什么，岑临岘一边娶了她，一边对阿钰念念不忘。 想到此处，苏茗的情绪似乎又陷入了上一世被冷落的痛苦。 她神情微凝，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虽说程钰以后喜欢谁，与谁在一起都与她无关，她不会参与他回程家之后的人生。 但是，她决不允许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变成岑临岘那种人渣。 告别王铁牛之后，她也没有带他去拜访其他邻居，而是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房里。 程钰看着紧闭的房门，冷笑出声。 怕是后悔收留他了吧。 果然，之前对他的好都是惺惺作态，最终还不是想抛弃他。 少年安静地坐在大厅的凳子上，像是在等待一个最终审判。 他倒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置他这么一个累赘。 不过没过多久，苏茗便想通了。 上一世她并未重视过对程钰三观的塑造，他也没有长歪。 那她这一世又何须再费力气呢？ 按部就班地送他去上学不就行了。 少年看着苏茗略显轻松的眉眼，垂下眼眸，他竟有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其实，表面上看上去越是不在意的人，心里越是害怕被抛弃。 用晚膳时 看少年还是闷头干饭，一句话都不说。 苏茗努力找话题和他聊天。 人不能太沉默，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沉默呵沉默呵。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阿钰，你以前……最喜欢干什么啊？” “喜欢捉蛐蛐吗？还是喜欢掏鸟蛋？” 少女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尽管少年鲜少回应她，但她一个人还是可以说得很开心。 程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有记忆以来，母亲曾反复叮嘱他，务必要谨言慎行，多说多错，不如少说话。 他身边的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可苏茗，她好像……并不一样。 她看上去，像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鲜活，像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的向日葵。 第7章入学事宜 苏茗要么就是带着程钰去串门，要么就是要他在院子里晒太阳，促进伤口的恢复。 反正就是，她基本不会让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她也有想办法让他去多交朋友，但同龄的孩子似乎都不是很喜欢和他玩。 不过她也不是特别担心。 等送他去了书院，自然可以交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大致算了算时间，是时候带程钰再去一趟医馆了。 …… 再次坐上赶集的牛车，程钰倒没有之前显得那么拘束了。 只是他双眸低垂，仍一个人缩在角落，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与其相反的是，苏茗发挥了自己上学的时候和同桌唠嗑的精神头，和一同出行的大娘们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有一说一，村里的八卦有些真是震惊三观，也不知是不是有以讹传讹的成分。 不过大家也都只听个乐子。 到了医馆。 恰好陈子方外出出诊去了，得等到午时才会回来。 于是她便先带着程钰出去逛逛。 路过一家糕点摊子，苏茗当即掏出荷包买了几袋桂花糕。 她递给身旁的少年。 “快尝尝，这家桂花糕可好吃了。” 少年愣了片刻，有些抗拒，他本就不喜欢吃甜食，这桂花糕看着就甜的发腻，还很干，吃一口不知道得喝多少水才能顺下去。 但面对少女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是拈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 意外的是，这桂花糕并不似想象中那般甜腻，而是微微的清甜，混着桂花的香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苏茗看见少年的眼神由抗拒变成惊喜，不禁微微一笑。 她记得上一世程钰就很喜欢这家桂花糕，所以故意停在这摊子面前的。 少女嘿嘿一笑。 “喜欢？喜欢就都给你。” 说罢，她一把将打包好的糕点塞到少年的怀中，然后继续往前走。 少年看着怀里的糕点，眼底看不出情绪，抿了抿唇，默默地跟了上去。 然后她又带着少年去了成衣铺，给他挑了好几身衣服。 当然，她也没忘记今天的正事。 她带着程钰来到专门卖文房四宝的店，让程钰自己选一套趁手的笔墨纸砚。 程钰仿佛瞳孔地震一般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要送我去上学？” 这个时代，能上得了学的人不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学堂上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然而，苏茗与他认识不过半月，他只是她买下来的一个人而已，她不仅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而且对他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奢想过她会给自己上学的机会。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不觉得她能为一个半月之前还素不相识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可在少女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又有些局促。 苏茗肯定地点了点头，以为程钰是不想上学，才露出如此震惊的神情。 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劝他。 “当然了，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读书。” “当然读书肯定是会有点累，但你如果不好好读书 以后要吃的苦头可就不止这一点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程钰眼底竟然蓄起了泪水，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逼他逼得太紧了，人家伤还没好全，就听到自己要去上学的噩耗，确实会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下一秒。 程钰低声问：“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苏茗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抗拒上学，相反，他为自己能有上学的机会而激动不已。 苏茗笑了笑。 “我说了，你是我弟弟，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这句话看似是一句玩笑话，然而少女的神情却格外认真，像是一句承诺。 少年微微愣神，心中建立起的冰墙似乎也在慢慢融化，连眼中的防备也少了许多。 少女过于炙热的目光倒是令程钰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不过苏茗却并未在意他的小动作，只当这是小孩子的别扭性格。 最终程钰还是挑了店里最便宜的一套文房四宝。 苏茗知道他想给自己省钱，但完全不用啊，虽说她的钱有点来路不明，但还是管够的。 这个时代虽说重农抑商，但商业还是有所发展的，如今已经产生了类似现代银行的钱庄了，每年都会打一笔钱过来。 她很想查清楚那人是谁，会不会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以及她要怎么回去? 可是在这种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要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这笔钱是从其他地方的钱庄汇过来的，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她去找到这钱庄幕后最大的老板，那人却也一无所知。 她更加觉得这个世界，甚至是自己的到来，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可恶，到底是谁把她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苦想无果，她索性不想了。 最终她把程钰看上的那套便宜的，以及店里最贵的都买下了。 她尊重孩子的想法，但也得让他看看她的钞能力不是，不然他还一直以为咱家穷。 程钰眼眶隐隐有些湿润，但除了一句轻声的谢谢，他也说不出别的话。 唯有在心底暗暗发誓，他将来必会努力报答她的。 回到医馆。 此时陈子方已经回来，看见苏茗身后的少年，他了然地示意他跟他进去。 程钰跟了上去。 半晌后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 陈子方很是欣慰。 “令弟的恢复情况很不错，只要再服几贴药，就能痊愈了” 听到陈子方的话，苏茗稍微松了口气。 她冲他微微一笑。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陈大哥。” 陈子方摇了摇头。 “还是苏茗姑娘照料得好，他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苏茗付过诊金后，又买了许多备用药放家里备着，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跑到镇上来。 第8章 送程钰去学堂 陈子方倒也没拒绝。 “如果苏茗姑娘信得过在下的话，在下倒是觉得有一所书院还不错。” “不瞒姑娘，在下如今也在那里上学。” 苏茗来了兴趣。 “哦？陈大哥当大夫也要去书院读书吗？” 陈子方有些不好意思道:“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我想去太医院学习……” 古代没有好的身世，便还有一条万分艰难的路，便是通过考试，面试等层层选拔。 苏茗很是敬佩这般迎难而上的人，陈子方的形象在她面前瞬间变得更加高大。 “我相信陈大哥一定可以的。” 听到少女真诚的话，少年的脸便有些红了。 不过苏茗还得接着问。 “那那所书院与其他书院有何不同之处？” 陈子方摇了摇头。 “并未有太大不同，只是那书院的夫子曾是国子监的监生，后面不知为何告老还乡，来到此处教书。” “许多人都是冲着这师资来的这所学堂……” 苏茗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于是当即拍板决定。 “不错，就这个了。” “但是……” 陈子方还有所犹豫，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苏茗疑惑地看着他。 陈子方轻咳一声，接着说道:“那夫子性情极为古怪，收学生的名额也有限，一年就两个。” “他今年已经收了一个学生，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名额了，要当他的学生，还需得经过重重考验，得到他认可。” 苏茗再度点了点头，有能力的人脾气有点古怪也正常。 她一脸骄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我家阿钰这么优秀，一定能得到夫子的认可的。” 程钰闻言微微一怔，心中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她…… 这么相信他？ 既如此，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待程钰身上的伤痊愈，苏茗便着手准备他入学的事情。 那所学院主要是走读制，但在临近科考时，学生们可以自行选择住在书院内进行封闭式培训。 而程钰自小只读过一两年的书，自他娘亲去世，便再无机会可读，算算日子，那些学业已经荒废许久了。 考虑到他可能基础不牢，苏茗并不打算让他参加今年的科考。 所以先给他办理的走读，这也意味着她得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给他送饭，接他回家。 提前过上养娃的生活，倒也算一种全新的体验。 清晨，今日是阿钰去书院的第一天，她得早点起来叫他起床。 若是第一天上学就迟到，难免会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谁知，她推开门的一瞬间，便有些惊讶于早早等在门口的少年。 “我还想着叫你起床去上学呢，没想到你起这么早。” 苏茗有些好奇，这个年龄的孩子觉这么少的吗？想当年她读书的时候，恨不得多睡会儿…… 明明她如今的身体年龄与程钰差不多，但上一世的经历，总是让她将自己放于一个年长者的位置。 不过按照古代伦理来说，也没什么问题，长姐如母嘛！ 少年忐忑地看着她的神情，似是有些紧张不安，但在听见她的询问后，眼神一亮。 苏茗说过要送他上学，他起初高兴极了。 竟忘了这也可能是她随口一说，毕竟就现实而言，能上得了学的条件实在苛刻，她又为何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做到如此。 若这只是她的一时兴起，事后又后悔…… 所以他一早就等在苏茗的门前，哪怕真的只是一句玩笑，他也好早点死心。 但还好，他看见一向睡到日上三竿的少女今日罕见地早起。 并且，她没有忘记要送他去上学。 少年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激动，但碍于面子，他什么也没说。 “多吃点哈，早食最重要了，以后无论时间多赶，都不能不吃早食……” 苏茗坐在程钰对面，苦口婆心地给他讲早食的重要性。 意外的是，他竟不如往日一般不耐烦，更没有像个杠精一样把她的话都怼回去，而是眉眼低顺地低低应了一声。 苏茗有些诧异少年如今变得如此乖巧，她贱兮兮地打趣道。 “阿钰，你今日这么听话，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休要胡言！” 苏茗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恼怒打断。 “嘿嘿，你恼羞成怒了？” 苏茗还是改不掉这个喜欢犯贱的习惯，不过不得不说，能把程钰逗到破防，确实好玩。 “这不是还不太习惯我家阿钰乖顺的模样嘛！” 说罢，她又喜滋滋地喝起了碗里的半碗白粥。 到了书院门口，她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都是来求学的。 只是年龄阶层各有不同罢了，想必都是仰慕那位杨夫子而来。 其中有一个小胖墩倒是显眼得很，他是从轿子上下来的。 别问她为什么不给程钰也搞个轿子，问就是，上次救下程钰比上一世多花了很多银子，若她再不节俭一点，怕是很快会穷死。 那胖墩细皮嫩肉，身上穿得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一看就家世不凡。 她隐约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他姓王，似乎是什么知府大人家的公子…… 只是这孩子性情看着很是娇纵，只因为来时的路途颠簸了些，他就对小厮大发脾气，对那些小厮拳打脚踢的。 还扬言道，回去让父亲将他们都打杀了。 那些小厮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苏茗只是多看了几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不想惹事，从前她只有一人倒还好，如今要是牵连了阿钰，可就不好了…… 而此时一道正义的声音响起。 “住手” 苏茗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立即抬眼望去。 果然是他。 那王公子一听竟然有人打断他，迅速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你是谁，这是我家小厮，我打他们与你何干……” 嚣张跋扈，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一看就是那种活不过三集的炮灰。 陈子方是医者，向来见不得有人受伤，更何况，他有一颗圣父心，遇见这种事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果不其然，陈子方张口就是想以理服人。 “还请王公子住手，书院门前这般打闹，怕是会惹得杨夫子不悦……” 他拿杨夫子压人，那胖墩犹豫了片刻，便住了手。 那王公子来书院报到，并非他多爱学习，而是被他爹逼着来的。 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想办法当上杨夫子的学生，若做不到就打断他的腿。 一想到他爹揍他的那板子，他就双腿打颤。 第9章 成功入选 “今日就饶了你们狗命，赶紧滚回去！” 小厮们见自家少爷算是被劝住了，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于是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有多快跑多快地往回跑，生怕慢一步又被自己自家公子迁怒。 苏茗瞧见这边的事情被解决了，也没有了什么兴趣。 打了个哈欠之后，无聊地蹲到程钰身后，借他的身形给她挡太阳。 可谁知陈子方眼睛好得很，只是随意扫视了一圈，一下就看到了她。 “苏茗姑娘！” 苏茗还没蹲多久，便不得不再次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别问为什么不让陈子方一起蹲下唠嗑，你看见古代哪个读书人大庭广众之下，跟村口嗑瓜子聊八卦的妇女一样蹲地上唠嗑的？ 不过这扬面，仔细想想还挺搞笑的。 想着想着，少女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周围的人瞬间都被她的笑声吸引了，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 而此时当事人也知道自己有点丢脸，瞬间敛起了笑容，正了正色。 “陈大哥早上好！” “我带阿钰来报到。” 陈子方冲阿钰颔首，阿钰也低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随即，陈子方再度看向苏茗，神色温柔。 “苏茗姑娘可否用过早膳，在下带了些吃食……” “她吃过了！” 罕见得听见程钰开口说话，陈子方也诧异得挑了挑眉。 他一直以为苏茗的这位弟弟是个哑巴来着，如今看来，倒是他先入为主了。 仔细想想，哪有人会送哑巴弟弟去学堂呢。 苏茗眼中也闪过诧异，这位几天开不了一次尊口的少年，竟然会为这么一件小事开口说话，真是不可思议。 但当她的目光望向他，少年又若无其事地瞥开视线，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她真是有点搞不懂他的想法了。 陈子方收起吃食，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在下唐突了。” 苏茗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陈大哥待人和善，我还没专门感谢过陈大哥，之前为我家阿钰治伤……” 两人一来一去，也聊了许久。 书院的大门被推开，那学堂童子大声道:“众位学子请进来吧，先生早已在里面等候了……” 言毕。 众人蜂拥而上。 苏茗看了一眼身旁神情淡然，但迟迟未动身的少年，轻轻推了推他。 “进去吧，阿钰，考完我来接你……” 说罢，她还有点担心程钰会有点舍不得，准备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可谁知，她一抬头，程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好远，丝毫没有留恋。 他刚刚可能就是单纯地觉得有点挤。 苏茗:……没良心 反正已经将他送到了书院，她便万事大吉地回去补觉了。 按这个书院的规矩，入学前都是要先进行一扬摸底考的，然后再是面试。 其实她还是有点担心程钰的，毕竟他亲娘死得早，没上过多久的学，基础相对来说薄弱。 时间过得很快，她收拾收拾就准备去学堂门口接他。 书院门口。 许多学生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前方的一位少年身上，其中不乏羡慕，嫉妒…… 程钰丝毫不在意那些朝他看来的视线，而是紧蹙着眉头，眉眼间闪过一丝失望。 忽的，少年的肩上搭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程钰转头，便对上少年温润如玉的眉眼。 陈子方真心祝贺道:“苏钰，恭喜你，看来以后我们能在同一个书院上课了。” “多谢。” 程钰眼神毫无波动，他低声道了谢，也没再说其余的话。 对于他的冷漠，陈子方也不生气，他只以为是程钰性格内敛，不喜与人打交道罢了。 只是多少有点尴尬，他识趣地双手作揖。 “既如此，在下便先告辞了。” 程钰也双手交叠，回了礼。 陈子方走后，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找上来。 “喂，那个叫苏什么的，你给我过来……” 程钰没理他，甚至不屑于抬眼看他。 那人就是今早殴打小厮的胖子，王伟。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只是这个人看上去高大了些，应该府上是派来保护他的。 王伟一看竟然有人敢不听他的话，顿时气得指着他大喊:“小爷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程钰这才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阴沉的眸子，吓得那王伟不禁后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回了气势，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么看着小爷作甚。” “你想说什么？” 程钰声音冷冷地开口。 “听说你就是那个被杨夫子收下的学生。” “这样，你把这个名额让给我，我给你钱！” 王伟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仿佛能和他做交换，便是那人天大的福分。 “不可能。” 程钰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王伟一听他竟敢拒绝他，顿时眉毛一竖，对他放狠话。 “趁小爷现在还能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惹怒了我，以后可没你好果子吃。” 说罢，他身后的小厮亮了亮自己的肌肉，像是这样能威慑到他一样。 然而程钰全程都是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的。 王伟一看眼前这人油盐不进。 “好，看来你今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揍他，把他打到同意为止。” 话音一落，几人蜂拥而上，程钰眼神一沉，正在思索该如何脱身。 便听见一声宛如天籁的声音。 “住手。” 苏茗急忙跑过来，将苏钰护到自己身后。 看到这熟悉的面容，少年眼眸微动，在看见少女的那一秒，他的神情终于不似方才的淡定。 他双手握拳，极力忍住想要将挡在他身前的少女拉到自己身后的冲动。 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动作，也许是想看看，苏茗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看看到了危险时刻，她是否会选择丢下他。 苏茗微微侧头，语气关切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少年微微摇了摇头。 苏茗叹了口气，“那就好。” “别怕，我来收拾他们。” 说罢，她眼神不善地盯着眼前的死胖子。 “考不过别人，就要抢人家名额？” “知县大人家的家教看上去很一般呐” 这话就是在暗戳戳地说他没教养，而王伟也并不傻，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 于是听到这话的王伟气急败坏。 他气得跳脚，指着苏茗道:“给我把这个臭娘们打死” 第10章 冲突 苏茗低声嘱咐他，神情凝重，说实话，她肯定打不过他，体型摆在这里。 况且她本来就不爱运动，平时跑个八百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那你怎么办？” 程钰眼眸微颤，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似有千思万绪。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苏茗安抚道。 身后突然沉默了，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身。 半晌，她听到少年郑重其事的承诺。 “苏茗，你既不曾放弃我，我也绝不会丢下你！” 有点感动。 在这危急时刻，苏茗罕见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只见少年耳尖红得滴血，眼神不敢直视她。 她虽心中疑惑，他怎么这个反应。 不过当下之急是解决这个麻烦。 那王伟皱着眉，瞅见这二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顿时有种不被人当回事的屈辱感。 他咬牙切齿道。 “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 “阿昌，给我打死这个贱人！” 那名为阿昌的小厮听了吩咐，疾步走了过来。 “好吧，你不走就算了，大不了就是丢个脸” 苏茗咬了咬牙，将想要护住她的少年推远了些。 少年被推开的刹那，表情有一瞬间凝滞，他眼底闪过微惊。 苏茗没有完全躲开，只是将伤害降到了最小，但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惹到她，算是踢到棉花了。 不知是不是那人还算有些良心，故意地减轻了力道。 苏茗立即倒在地上，大喊“来人呐，知县家的公子以权欺压百姓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官的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吗？” 随着她的大喊，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出什么事了？” 群众中有人好奇问道。 苏茗一看有了观众，演得更起劲了。 “大伯，我本是来接我弟弟放学的。” “可谁知这王公子凭借家里有权，竟想强迫我弟弟把杨夫子学生的名额让给他” “我弟弟不愿，他便派人殴打我。” 苏茗三言两语就陈述清楚了事情经过。 说罢，她亮出了自己半边脸的红印子，哭得凄凄惨惨，很是可怜。 程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一言不发，唯有一双黑眸，阴沉沉地盯着那二人。 底下的人纷纷为她打抱不平。 特别是那个被苏茗叫了大伯的中年男人，看见这么乖巧的姑娘被打成这样，正义感一下子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怎么能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知县家的儿子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还有没有公道了！” “这小姑娘太可怜了，供弟弟读书本就不易，还要遭此欺辱。” “太过分了，报官吧” 不知底下是谁说了一句要报官，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没错，太恶劣了，应该告到知府大人那里。” 一听要报官，王伟终于开始害怕了。 他吓得腿都软了，父亲本就仕途不畅，如今因为他还惹了民怨，还不得打死他。 “别，别报官。” 苏茗故作柔弱地咳嗽了一下。 “可是我很痛诶，这笔医药费，我怕是承担不起……” 王伟立即知晓了她的意思。 “我，我出医药费，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少女并未打算放过他，便又咳嗽了一下，仿若西子，柔弱不能自理。 “可是，我和弟弟遭受了如此大的侮辱，这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对，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向我弟弟道歉！” 他又转过身向程钰道歉，然而程钰并未理会他。 少年黑眸微沉，只是微微抬眼睨了他一眼，便把那王伟吓得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他好像看到这少年眼底，难以掩饰的杀意。 苏茗知道做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虽然代价有点大，但至少可以保证在明面上，他不会敢再为难程钰。 少女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我便暂时原谅你。” …… 程钰扶着她往回走，途中，他始终保持沉默。 至于为什么她需要人搀扶着，因为她演得太过投入，不小心把脚扭了。 虽然他平常也话少，但他身上浓郁的戾气，能明显地让苏茗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差到了极致。 可怜她脸还疼着，还得顺带当一把心理医生。 她以为他还是很生气王伟没有得到实质的教训，于是出言安慰道。 “阿钰，你别生气了。” “虽然现在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未必以后不能报仇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而程钰仿佛因为她没有理解到他气愤的点，于是更生气了。 苏茗:……啊不是，你别太过分。 但好在程钰并没有气多久，他终于低声道。 “我不会让你白挨这一巴掌！” 他的话很轻很轻，轻到苏茗都没有听清楚。 于是当她再度追问的时候，他却始终闭口不言。 回到家中，他把门一踢。 在苏茗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惊呼一声，少年打横抱起她就往房间走去。 他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生怕弄疼了她，然后拿出药膏给她擦药。 “额，阿钰啊，也许你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少女试探性地提醒他道。 谁知少年压根没有别的反应，而是勾了勾唇，声音低哑。 “阿姐不是说，我是你弟弟吗？” “姐弟之间，何须太多顾忌？” 苏茗仔细想想，也是，阿钰如此豁达，倒是她思想龌龊了。 不对？ 少女惊喜地瞪大了双眼。 “阿钰，你肯叫我阿姐了？” 程钰闻言一愣，随即眉眼温柔地看着她。 “是啊，你会永远是我的阿姐。” 这一路上，他已经想清楚了，她这般真心待他，他也绝不会丢下她。 他愿意将她当成亲姐姐，永远保护她，哪怕等他回到那个家，报了仇，他也能保证她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苏茗很高兴，一时间忘记自己嘴角还有伤口，她的表情牵动了伤口，使得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嘶！” 程钰涂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轻轻地吹了吹，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心疼。 凉风像是羽毛轻柔地覆在疼痛处，使得脸上灼痛感减轻了不少。 第11章 身体最重要 刚准备脱下她的鞋袜，少女便缩回了她的脚。 她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也在这个时代生活过一世了，她自然知道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给其他人看。 这确实过于暧昧了。 程钰愣了片刻，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不脱你的鞋袜，但是我必须要摸到伤处，才能帮你正骨。” 苏茗犹豫之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少年没有骗她，他确实会正骨。 少年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一只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来不及感受疼痛，她的骨头便被推回到了原处。 “阿钰真厉害，连正骨都会。” 少女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但其实她能猜到，他之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头，不然他哪里需要学这些，于是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又带着浓浓的心疼。 少年在少女崇拜的眼神下有些羞怯，耳根微红。 他没有告诉她他为什么会学这些，那些阴暗的事情也不应该让她知道。 次日，她本来想给程钰做早餐，然后送她上学的，可是被程钰严厉制止。 “阿姐，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你都得在家中好好休息。” 少年严肃地看着她，态度毫不退让。 苏茗:……其实她没有那么脆弱。 在她反复强调自己恢复能力很强，不用休息这么久，程钰才终于松口。 “一个月，这是我的底线。” 见拗不过他，便只能乖乖听话，每天无所事事，不是起床干饭，就是躺在床上看话本子。 连一日三餐，都是程钰做好然后送到床上的。 考虑到她光荣负伤，程钰也不让她做饭了，而是自己特地中午回来一趟，亲手给她做饭。 起初他还不是很会，之前食不果腹，基本运气好能拿到食物，他也只是做了简单处理，能吃即可。 这也导致他最初做出来的东西难以下咽。 但苏茗从不打击他，无论他做得多么难吃，她都会吃得干干净净，并且夸赞他做得很好。 当然程钰知道自己厨艺差劲，每次温完书，都会研究怎么做饭才好吃。 久而久之，他甚至已经比苏茗的厨艺还要好了。 杨夫子担心他会影响学习，苦口婆心试图劝阻他。 “苏钰，君子当远庖厨啊，你怎可为了做饭而压榨宝贵的学习时间，你家中不是还有一姐姐吗？” 程钰双手作揖，全了礼数，这才坚定道:“夫子，学生从不认为所谓庖厨之事天生就该是某一人所承担。” “我阿姐没有义务做这些，我也不需要她做这些。” 见杨夫子还有所顾忌，程钰接着道。 “学生知道夫子担心什么，请夫子相信，学生是有分寸的” 杨夫子见说他不动，便由他去了。 程钰这几天又忙学院里的事，又忙家里的事，她看着都觉得累。 反观她自己，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天了。 其实她的脚踝处早已经痊愈，现在完全可以正常行动。 “阿钰，其实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每日正午回来一趟做饭……” 然而少年却沮丧地垂下眼眸，神情低落。 “阿姐可是觉得我做饭难以下咽？” “没有没有！” 苏茗连忙摆手。 “那便是觉得我碍眼，不愿意看到我……” “不是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茗立即否认，生怕自己慢一步会伤到程钰敏感的心灵。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来回奔波太辛苦，会影响身体。” “身体永远是革命的本钱。” 最后一句话程钰听不懂，但也能猜测大致意思。 “阿姐不担心我的学业吗？若我一事无成，阿姐可会后悔让我读书？” 程钰故作轻松，半是玩笑地试探性地问道。 他想听听她的看法，于是不由得呼吸放缓，连手上洗碗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然而苏茗却很认真地回答了他。 “阿钰，在阿姐心里，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说罢，怕他不信，她又补充了几句。 “送你读书，只是因为，读书有利于你开阔眼界，哪怕你以后找到别的人生方向，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即便你不走仕途，哪怕你一事无成，只要不道德败坏，阿姐便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帮助你” 这些话，是爸爸妈妈曾经对她说的，如今她把这些话转述给程钰，一如将亲人之爱传递给他。 少年正在擦碗的手停顿了片刻，指尖微颤。 此刻，仿佛一缕暖阳，照进了他太久不曾敞开的心脏。 他低声笑了，很轻，很高兴。 后来，苏茗还是没拗得过程钰，于是二人约定好，午食由苏茗负责，夕食则由放学回家的程钰负责。 其实她个人是挺喜欢研究吃食的，并不觉得做饭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但是程钰现在做饭比她做得好吃，她还是很乐意晚餐能尝到他的手艺的。 几天之后。 她不知从哪里听说。 好像是知县家的大公子落水得了风寒，没过多久就死了。 那跟着保护他的小厮因为没能尽到保护他的职责，被知县打了个半死，丢出了府。 真是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苏茗对此没什么感触，她不是圣母，那王伟平日里就欺男霸女的，早死了才好。 只是此事有蹊跷，虽说古代医疗环境很不好，但那王伟正值青年，也不至于一扬风寒就要了人的性命吧。 况且他一身的肥肉，哪至于这点免疫力都没有？ 仔细思索之下，她的脑海中逐渐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于是她抬眼望了一眼正在摇椅边给她读话本子的少年。 少年长得漂亮极了，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微微抬眸，眸光潋滟，疑惑地看着她。 苏茗立即摇了摇头。 不可能，她家阿钰生性善良，况且柔弱不能自理，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凶残的事情。 她真是疯了才会怀疑到阿钰身上。 上一世她对他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他都不曾对她生气，又怎么会因为一次小冲突而设计杀人呢？ 说不定是哪位大侠替天行道呢。 她只觉得是程钰人好，才从不与她计较，从未往另一个方面想。 只因她从来都知道且接受自己的平庸，那些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暗恋以及偏爱，几乎从没在她身上发生过。 如今，她只想回家，更不希望与这里的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更何况还是双男主之一的程钰。 第12章 研究生财之道 少女提着刚做好的饭菜来到书院门前，远远地就看见一脸冷淡的少年站在人群中。 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年眼眸微亮，缓缓朝她走去。 “阿姐” 苏茗一脸神秘地提起食盒在他面前轻轻掂量了一下。 “猜猜我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程钰望着少女期待的眼神，他故作思考般，薄唇微张。 “糖醋小排？” 少女一脸“我就知道你猜不到”的神情，摇了摇头。 “那是红烧牛肉？” 少女再度摇了摇头。 少年故作苦恼，恳求道:“阿姐直接告诉我吧，我猜不到。” “嘿嘿，你当然猜不到了，这可是我新研究出来的，麻辣拌” 瞧见少年脸上出现的疑惑，苏茗更加得意。 “反正，你吃了就知道了。” 好在这是一个架空的小说世界，并不像现实生活中的古代一样，所有的农作物基本都达不到现代的美味，而是需要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科研培育出来的。 而且该从国外引进来的瓜果蔬菜什么的也都引进了。 这个书中世界的农产品和现代还是一样的，不会出现什么又小又酸的西瓜等等。 猪肉也都是进行过阉割的，没有腥臊味。 她所需要做的，只是调一个类似的料汁儿，然后把金针菇，茄子，猪肉，鱼肉什么的都放进去煮就可以了。 不过麻烦的就是，孜然粉和辣椒面什么的都得自己做。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碗麻辣烫终究是被她做出来了。 食盒的盖子一打开，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溢出，旁边其他学生也被这香味吸引，想要过来蹭一口但又不好意思，只能蠢蠢欲动。 程钰拿起食箸，夹起一片肉放入嘴里，鲜嫩Q弹的口感加上香气扑鼻的调料，彻底征服了他的味蕾。 “怎么样？” 苏茗十分期待，专注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很好吃，阿姐。” 程钰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太好了” 有了程钰的肯定，她便放心了许多，因为她研究这个，不止是自己吃，她更希望可以通过这个配方赚钱。 毕竟她这一世并不准备和程钰回到程府，这也就是说，三年之后，她会彻底脱离这本书的主线。 那那个神秘人不知还会不会给她打钱，前路的未知实在让她没有安全感，她必须趁自己还有些本钱的时候，发展自己的事业。 种田她肯定是干不了了，刺绣也比不上这里本土的专业绣娘，作诗写曲，她既不想抄袭那些名人，也没这个才华。 于是就先从她喜欢且擅长的事情入手。 “这是什么？我可以尝尝吗？” 突然间，一个较为面生的少年凑了过来。 他将目光看向程钰，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苏茗也将视线移向程钰。 “阿钰，不介绍一下吗？” 少年抿了抿唇，似是很不乐意，但既然是她的要求，他还是不情不愿地介绍。 “这是我的同窗，叫司纶。” 很简洁明了的介绍，简洁到她都没反应过来他介绍完了。 “啊？就没了？” “姐姐，我叫司纶，与苏钰一样，师从杨夫子。” 司纶见程钰介绍他时太过敷衍，索性自我介绍。 比起较为冷淡的程钰，那少年倒是显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苏茗倒是对这个小同窗有点兴趣，想跟他多聊几句。 所以她也没注意到，在司纶唤她“姐姐”时，一旁的少年不悦地皱了皱眉。 “姐姐，我可以尝尝吗？此物看上去很美味。” “嗯……这个你得问问阿钰” 苏茗有些为难。 “可以。” 程钰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迅速走过来，隔开了二人。 司纶拿出自己的筷子，夹起一片金针菇放入嘴中。 “简直是人间美味，我家中的家厨都不曾有这等手艺。” 听见那少年对这盘麻辣拌的大肆夸赞，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好吃就行。” “姐姐，要不然你来我家给我做饭，我让父亲多给你些月银，怎么样？” 司纶想用高薪贿赂她，之前常常看到苏钰姐姐给他送饭，都是各种各类他未曾见过的美食，他已经馋了很久了。 今日实在忍不住，还是过来问了。 苏茗倒是没准备考虑他的提议，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程钰抢先一步道:“不行。” 司纶撇了撇嘴，很是不高兴。 “这怎能由你一人说了算，姐姐都还没说话……” 然而少年已经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再叫一句姐姐试试呢？” “我为何不能叫？” 司纶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行了行了” 苏茗还是站了出来做和事佬。 “我并不打算接受你的提议，在这上面，我和阿钰的想法是一致的。” 说罢，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司纶的表情变得沮丧。 “不过……” “不过什么？” 少女话语中的转折似乎又给他带来了希望。 “不过你若是想吃，我以后多带一份来就是了。” 其实她是想说，说不定等她能用这个赚钱了，他就能在市面上买到，但是八字还没一撇，她还是没有这么说。 语音一落，程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阿姐，你不必理会他。” 苏茗则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事的，做一份和做两份，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真的吗？谢谢苏姐姐。” 少年眼眸一亮，神情骤然愉悦起来，忽的，他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有些愁眉苦脸。 “可是我不曾有东西可以回报苏姐姐。” 苏茗正想摆手拒绝，她想说，一顿饭而已，谈不上什么报不报答。 然而司纶却先一步取下了腰间佩戴的玉。 “苏姐姐，这块玉你拿着，至少在这个地方，可以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苏茗拒绝的话一下子就停在嘴边，咽了回去，第一次庆幸自己嘴慢了一步。 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这岂不就像一块护身符，前段时间要是她有这块玉，是不是也不用畏惧王伟了？ 这玉做工精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佩戴的，不过想来也是，能与男主做同窗的人，能是什么普通人，都是送资源的。 第13章 护身符 现在的他确实没有能力保护她，若是再遇到上次的事情，他要怎么办？ 倘若他以全部身躯护她，她依旧会遭受伤害，彼时，他又能怎么办？ 既如此，他不会阻拦别人对她的保护。 待他回去以后，便替她百倍偿还了这块玉佩的恩情。 虽然她很心动，但是还得故作矜持，轻咳了一声。 “这似乎，不太好吧……” “好吧，那我便不叫苏姐姐为难了” 听到苏茗这么说，司纶有些失望，正要将递出去的玉佩收回来。 苏茗一看这操作，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是，我就是客气客气，你都不挽留一下？？ 她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送上门的护身符，就这么没了。 殊不知，少女纠结又心痛的表情，已经落入身旁少年的眼眸。 “我替阿姐收了！” 话音刚落，程钰便在他要将手收回来的瞬间，从他手中接过玉佩。 苏茗暗暗给他点了个赞，旁人看不懂，但是他知道，阿姐告诉过他，这是说，你做得很好的意思。 少年眼眸微动，眉间柔和，微微上扬的嘴角足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他将玉佩递给苏茗，苏茗也不敢再客气 立即接了过来。 “阿钰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唉，没办法，盛情难却。 有了这块玉佩，以后行事想必也方便了许多。 其他眼馋学生看着司纶顺利蹭上了饭，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送完饭后，她去了附近比较繁华的地带，这里最大的就两个酒楼。 一个叫蒹葭阁，一个叫珍馐斋。 两个酒楼都在一处地方，且是面对面地排列在街道的两侧，一看就是平常能掐得死去活来的死对头。 她先去了珍馐斋，那店小二正要出来招待，但抬眼一看是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眼中闪过轻蔑，久久没有动作。 苏茗也不在意他狗眼看人低的行为，索性走到他面前。 “你好，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那店小二轻嗤一声。 “我们掌柜的正在忙，哪里有时间见你？” 苏茗抬眼看了一眼楼上，那对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客人，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褶子的人，应该就是掌柜的。 那看上去确实很忙。 少女思索了片刻，还是掏出了几文钱递给那店小二。 “能否帮我告知你们掌柜的，说我有一桩生意想与他做。” 店小二一看她这么懂事，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 “你稍等，我现在去通知我们掌柜的。” 没多久，那掌柜的就下来了，店小二跟在他后面一同下了楼。 那掌柜的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眼窝有着较为明显的凹陷，一双眼睛细长，倒是看上去精明得很。 他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袍，靛蓝色的袖袍边绣着些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挂着一串铜钱状的配饰。 只是他的目光在触及到苏茗时，他疑惑不解地朝那店小二看去，在店小二的反复肯定下，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与那店小二一样，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就是你说，要与我谈一桩生意？”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看不起，苏茗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明白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小姑娘，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若无事，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苏茗有些失落，这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掌柜的不想先看看，我有什么筹码吗？” 谁知那掌柜的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劝你啊，出门直走，去对面那家酒楼看看，那儿的掌柜是个女的，搞不好她会陪你浪费一下这个时间。” 在谈到对面的掌柜时，他眼里同样充满着轻蔑。 苏茗离开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就被拒之门外，心里的失落是难免的。 在跨进蒹葭阁前，她不断地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才再次鼓起勇气。 少女迈步走进蒹葭阁。 与珍馐斋不同，这里的店小二很是热情，并未因为她只是一个看上去很贫穷的小姑娘而看不起她。 “姑娘想吃点什么？” 这里的店小二是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小伙子。 他看见有客人进来，立即拿了菜单过来招待。 “额，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那店小二有些诧异，细细打量了她一下，有些犹豫。 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帮她去知会一声掌柜的。 “是谁要见我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声音不似江南女子通有的温柔细声，而更多的是爽朗。 通往后厨的门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苏茗最先与一双美眸对视上。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裙身绣着精巧的绣花，上身是藕色纱衫，梳的是妇人发髻，发饰很少，只用一根带着流云流苏的簪子简单挽了起来。 她的服饰打扮不算华贵，唯有颈间的配饰为其增添气氛贵气。 女人皮肤温润雪白，眸含春水，年纪不算大，看上去二十七八左右，妥妥的美人。 在看见苏茗时，她眉梢微扬，饶有兴趣道。 “小姑娘，你要见我？” 苏茗一时看呆了，竟没反应过来她在跟她说话。 “哦……嗯，对” 意识到自己出糗，少女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道。 女人捂嘴轻笑了一声，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我想与掌柜的谈一谈生意。” “哦？” 女人挑了挑眉，看上去很有兴趣。 见女人没有开口拒绝，而是选择听下去，她顿时心中有了些底气。 “掌柜的可否借我使一下厨房？” 女人一听，便大概知晓她是要做什么。 她还没发话，只见那店小二神情有些为难。 本来苏茗都以为没戏了，可谁知女人只稍稍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客人，红唇微张。 “可以，跟我来吧！” 苏茗带来了自己做的各种调料，用了些厨房本来就有的食材。 “我用的食材，都会付钱的。” 苏茗怕掌柜的觉得她是骗子，于是提前说好。 女人抿嘴微微一笑，像是逗小孩一样道:“好，我相信你。” 第14章 云裳 周围的厨子都围在旁边观看，给她提供帮助，告诉她哪里是盐，哪里是糖…… 大概十几分钟后，一锅香喷喷的麻辣拌出锅，飘香四溢。 周围的人纷纷咽了咽口水。 “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是啊，从未见过有什么食材可以做得这么香。” “对啊，而且也没看她用什么特殊的食材，就是些普通的蔬菜和肉。” 苏茗将麻辣烫端出来，递到掌柜的面前。 “姐姐，你先尝尝吧。” 掌柜的拿起食箸，尝了一口，但反应平淡，表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不，不好吃吗？” 苏茗顿时觉得没希望了，她该知道的，众口难调，说不定这位美女姐姐就不喜欢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呢。 “不，很好吃，小妹妹，我想买下你的配方。” “你准备出价多少？” 云裳吃第一口的时候就被这味道彻底征服了，但为了议价时有更多优势，她面上才未表现出过多的反应。 “我不准备卖配方，但是我可以定时向酒楼供货。” 麻辣拌的精髓就在于调料，调料的味道决定食物的味道。 然而在这个时代，能做出这种调料也是最有难度的。 云裳托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可以，但你必须保证，只向我们这一家酒楼供货！” 苏茗有些犹豫，这个条件有些过分。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抱歉，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 本以为这桩生意黄了，可谁知云裳笑了一声。 “我还真以为你这小姑娘好说话，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呢。” “不错，谈生意就是要有头脑清楚，不能被别人带着走。” 少女愣了一刻，这才反应过来她在逗她。 “姐姐，虽然我不能答应这个条件，但我可以保证你们是最优先的，在任何方面。” 苏茗还是加了些筹码。 云裳轻笑，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口说无凭，我们白纸签字写清楚。” “当然。” 签契约时，云裳打趣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胆识不小。” “云姐姐过奖了，还是云姐姐更有魄力。” 被美女姐姐夸了，苏茗有些害羞。 云裳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明明胆子不太大，却装出一副有气势的模样，真可爱。 “时候不早了，我与苏茗妹妹聊得来，不如留下来吃晚餐怎么样？” “啊？不用了吧” 苏茗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云姐姐这么热情。 “没事的，我可是很想和苏茗妹妹聊会儿的。” “啊，啊？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苏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不麻烦，你忘了我就是做酒楼生意的吗？一顿饭罢了，我云裳还是请的起的！” “好吧，那就先谢谢云姐姐了。” 二人聊了许久，云裳平日里不常说这么多话，也可能是少有能遇到如此聊得来的人。 苏茗这才知道，云裳是个寡妇，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本来在这个时代，一般死了丈夫的妇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扬，婆家无人护着，自是人人都能欺负，而娘家为了名声，也不会接纳。 但云裳不一样，她从小便有经商头脑，之前她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将陪嫁的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面她干脆自立门户，建了这家酒楼，可这世道事事对女子苛刻，她能走到今天已是不易。 她有些惆怅地说:“这酒楼是我所有的心血，若哪天我保不住它，也许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去哪里？” 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眼眸中充满好奇。 “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这天地之大，我不信还没有我一个女子的容身之处。” 女人轻笑了一声，回答道。 二人聊得很是欢快，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苏茗也没意识到，家中还有一个人等着她。 …… 家中 盯着面前早已冷透了的饭菜，少年的背脊愈发僵硬，眸光黯淡，脸色阴沉。 他已经在饭桌前等了很久了，但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她终于觉得他是累赘，想要抛弃他了吗？ 骗子！ 骗子！ 都是骗子！ 说什么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不会抛弃他，都是骗人的话。 “阿钰，我回来了！” 少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程钰怔愣了片刻，“噌”的一下起身，迅速走到门前，调整了情绪，缓缓推开了大门。 直到看见熟悉的面容，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便是生气。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许是气她招呼都不打就回来这么晚，让他没有安全感，也许是别的…… “阿姐还知道回来？” 少年凝眉看着她，这话说的着实阴阳怪气，连苏茗这个迟钝的脑子都听出来了。 “对不起嘛，这次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苏茗认错态度良好，毕竟是自己的问题，她不会嘴硬不承认。 听到她道歉了，少年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但为了防止她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他还没打算放过她。 “那阿姐告诉我，你错在哪里？” “嗯……我错在没有告知你，今天会晚归，让你白等我。”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那阿姐下次可记得该如何做？” “我发誓，下次临时遇上这种事，我一定找人知会你。” 少女举起手认真地对天发誓。 看着少女如此真诚的认错态度，他便是之前再生气，现在也消气了。 少年神情柔和了下来，才想起，不知她是否吃过晚餐。 “那阿姐可有用过晚膳？” “吃过了！” 苏茗立即回答，顺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 程钰很满意少女的自觉性，期间，少年眉眼温和地倾听着少女的话。 回到房间，少年坐在床桌旁，他扭头盯着靠近床的墙面，看了良久。 这面墙的另一面靠着的，就是苏茗的床。 一想到她没有想要抛下她，少年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弯了弯。 第15章 踏青 谁能拒绝这么一个长得漂亮，读书用功又乖巧听话的弟弟啊！ 就是刚刚的眼神有点吓人。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程钰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慢慢来吧，她总要离开他的…… 次日，程钰恰好休沐，苏茗不想他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便求着程钰和她一起去蒹葭阁。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程钰倒是也挺乐意的，眉宇间是隐藏不住的愉悦。 她倒没准备一直让程钰给她当苦力，毕竟他还要读书。 只是要先观察一段时间，试试水，看这里的原住民对这现代的食物做法接受程度如何，若基本能接受，供货稳定下来，她便会花钱雇人干活。 蒹葭阁中。 “苏茗妹妹，你来了” 云裳看见她很是高兴，立马吩咐店小二过来把东西拿到后厨。 她一早就放出消息，说蒹葭阁出新菜品，要做活动，如今就等着苏茗将东西送过来。 然而，云裳的目光在触及她身后的少年时，眼底闪过惊艳。 “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苏钰。” “阿钰，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云姐姐。” 苏茗连忙向二人介绍对方。 二人也打过招呼后，云裳又将目光转向少女。 “想不到苏茗妹妹还有一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弟弟。” “只是……” 这位弟弟看上去性情很是冷淡，与苏茗活泼开朗的性格完全不同。 “小二，你们家的新品给我们上一份，在外面就闻到香味了……” “好嘞！” 苏茗没有听到云裳后面的“只是”，她观察到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也自觉选择带着阿钰离开。 “云姐姐，那我们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云裳点了点头，然后眉眼带笑地目送着他们离开，虽然不知道苏茗朝她挥了挥手是什么意思，但与苏茗相处的时候，她总能被她的情绪感染。 这感觉很好，就好像，她回到了未出阁时那不谙世事的快活模样。 她想，与苏茗姑娘待在一起，再冷淡的人，也会被她的温暖融化吧。 苏茗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索性在外面玩一圈，正好让他放松放松。 “阿钰，想不想去放纸鸢？” 说实话，最近几天天气都挺好的，加上又是春天，不放风筝可惜了。 “放纸鸢？”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看见少女眼底的期待。 他轻笑了一声。 “好啊！阿姐陪我去。” 于是，回去的路上，苏茗买了一个很好看的风筝。 那是一只小燕子样式的，黑白的配色协调得很好，尾部是如剪刀一般的燕尾，漂亮极了。 正好后山有一处平地，放风筝最合适不过了。 后山 漫山都是翠绿的青草，微风轻轻刮过，吹得青草都往同一个方向倒。 少女拿过风筝轴，将轴线握在手中，然后指挥拿着纸鸢的程钰往反方向跑。 “三” “二” “一” “阿钰，放！” 听到苏茗的声音，少年立即松了手，只见这风筝随着风起，没多久就飞到了高空，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少女笑得很开心，脸颊微红，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天上的纸鸢，额头都冒出了些细汗。 程钰怕她不注意看脚下，可能会摔倒，于是也立即跟了上去。 轻柔的微风拂面，像是母亲柔软的手抚摸着脸颊。 没跑多久，苏茗便停了下来，她兴奋地把线轴塞到程钰手里。 “阿钰，到你了，这次我来追你！” …… 玩累了，二人躺在草地上休息，睁眼就是湛蓝的天空，天上还飘着几朵奇形怪状的云朵。 像极了高三时候，每当她学累了，学不进去了，就会走到操扬上，躺下，静静地欣赏着蓝天白云，这一刻的岁月静好，能让她的重拾信心，接着投入学习…… 这里的空气很好，没有污染过的天空也很漂亮。 只是。 这里的天空，终究不是21世纪的天空，她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回家了。 想着想着，少女的眼眶又止不住地红了。 烦死了，活了两辈子了，这泪失禁的毛病还是没能改过来。 少年微微偏头，却看见少女眼眸有些湿润。 他的眸子暗了暗。 她在难过吗？ 为什么？ 是在想她那早逝的弟弟？还是别的什么人？ 此时，他竟无比地嫉妒她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若他能早些遇见她，是不是她放在心里记挂的人，就会是他？ 苏茗起身，随意地拿手擦了擦眼睛，假装无事发生，强颜欢笑地指着不远处的溪流道:“阿钰，我们去抓鱼吧！” 少年没说话，只紧紧地抿了抿唇，盯着她的眼眸看，良久，他才低声道:“好。” 既然她不愿意被人看出来，那他便不会拆穿她。 不管她是因为谁而难过，都不重要不是吗？反正以后有他陪着她，他不会让她难过的。 那人离开了，便没资格再接近她。 若那人早就死了，他便更不用在乎，死人又怎么争得过活人。 苏茗还不知道自己的突然emo，让程钰脑补了这么多东西。 她很快调整了状态，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程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出一把小刀将树枝削尖，做成了一把简易鱼叉。 苏茗拿着那把鱼叉，给他科普高中物理知识，当然，主要是她想装个逼。 常年捕鱼的人都知道这个原理，但是程钰的家在京城，又是世家大族。 她猜测，他应该不懂这些生活常识。 “阿钰，我跟你说，这捕鱼是有学问的。” “鱼叉得在你看到的位置的基础上，再往下些，才能戳到鱼。” “这就是光的折射。” “原来如此，阿姐真厉害！” 程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着少女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这让苏茗很有成就感。 但其实，虽然程钰并不知道什么“光的折射”，但基本原理他是清楚的。 “那可不，也不看看你阿姐我是谁！” 苏茗被他夸得有点小骄傲，于是撸起裤脚便下水，准备实操一下。 “我给你露一手” 第16章 陷入医闹事件 很好！ 什么也没扎到。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又试了好几下。 很好！ 一个没中。 看着那些故意游到她脚边的鱼，似是在挑衅她，她破防了，于是她再次拿起鱼叉，势必要给这些鱼一点颜色瞧瞧。 最终，她将树枝丢到地上，走回岸边，默默躺下，看来理论和实操是有区别的。 惹到她，算是踢到棉花了。 “一定是工具不对，我们还是回去吃买的鱼吧。” “这个钱，还是得别人赚。” 然而，程钰捡起被她丢下的树枝，下水，动作一气呵成，拔起鱼叉的同时，一尾黑鱼被带出了水。 “阿姐，我刺到鱼了！” 少年欣喜地唤道。 “嗯？” 少女不可置信地起身，双眼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那鱼叉上奄奄一息的鱼，颇有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请问呢？” 怎么同样是第一次扎鱼，她一条都抓不到，程钰就能一抓一个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阿姐真厉害，若不是阿姐虚晃一枪，那些鱼也不会那么好抓。” 看着苏茗一脸纠结的神情，少年缓缓走近，蹲下来直视她，目光认真地夸赞道。 然而这句话像是又在她脆弱的小心灵上扎了一刀，苏茗只能呵呵一笑。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偏偏要选择最侮辱人的那种。 不过很快她就摆烂了，索性就把这抓鱼的重任交给他，她躺在一边晒太阳去了。 人嘛，不要为难自己，她早就学会与自己和解了。 大致过了半个小时，叉上来的鱼也够吃一顿了。 苏茗便找来了柴火，把它们堆在一起，然后回去找打火石和棉芯，准备点火烤鱼。 而程钰则蹲在溪流旁，拿刀剔除鱼鳞，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 处理好的鱼，便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鱼肉烤得滋滋冒油，苏茗又撒了些辣椒粉和调料在上面，闻起来更香了。 饶是今天吃过早饭没多久，现在也馋得肚子咕咕叫了。 不过程钰很显然是没控制好位置和时间，他的鱼已经有一面烤焦了。 对比起来，苏茗手上的那条就烤得很不错，除了有些地方有点焦黄，整体来说是一条成功的烤鱼。 那条鱼也算死得有价值。 “噗” 看见少年愁眉苦脸的，苏茗没忍住笑出了声。 “烤鱼烤肉，就不能用明火烤，你直接把鱼放外火焰上烤，你不烤焦谁烤焦？” 她把手中的烤鱼递了过去。 “喏，吃我这条吧，你那条拿回去喂隔壁阿花。” 隔壁阿花就是一只小三花猫，平时经常来她们家蹭吃蹭喝的，她每次都会为那只小三花准备些食物，毕竟谁能拒绝一只毛茸茸呢。 然而少年摇了摇头，没有接下她的鱼。 “我可以再烤，阿姐烤的，应当阿姐先吃！” 谁知少女一把将烤鱼塞到了他手里。 “吃吧，我本来就不爱吃鱼，这玩意儿烤着比吃着有趣。” 这话她倒没说谎，她本来也没准备吃。 在现代的时候，除非是酒店那种，能将鱼处理得很干净的，她才愿意吃几口。 除此之外，食堂和家里做的鱼，她都觉得有一股去不掉的腥味，更何况这几条鱼就洗干净了，没有做别的措施，想想都腥。 在察觉到她并未说谎后，犹豫之下，他张嘴咬下了一块鲜嫩的鱼肉，鱼肉的鲜美混着香喷喷的调料味，像是一瞬间在嘴里爆开，极度满足了味蕾。 见少女又拿起另一条鱼开始烤，少年抿了抿唇，起身往家里走去。 “阿姐，等我一会儿。” 苏茗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程钰端来了一盘切好的猪五花肉，并且已经用竹签串好了。 苏茗眼睛一亮，对哦，都烤起了鱼，为什么不拿猪肉烤？这跟现代的烤肉有什么区别。 …… 休沐结束 正午时分，苏茗来给程钰送饭的路上，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本来她并没有在意，比起聊八卦，还是去给程钰送饭比较要紧。 但就在她打算置之不理，继续往前走时，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少女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了。 “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啊？” “听说城西那个年轻的大夫前阵子医死了人，被抓到牢里去了。” “城西的年轻大夫？谁啊？” “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姓陈……叫什么陈子方。” “陈子方？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有印象，我记得他医术挺好的啊，去年我妻子生病，就是找他看的病，几贴药下去，人就好了。” “而且还经常接济穷人，免了穷人的诊金。”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看就是这小大夫太年轻了，水平不够。”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我当时就不看好那个小大夫，现在好了，直接闹出人命了。” 墙倒众人推，陈子方一出事，他们便全然忘记他对他们的帮助，甚至说些风凉话，“我早就说过……” 他们二人的对话悉数落入少女的耳中。 她的神情骤然变得凝重，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少女加快了脚步，看见程钰，她急忙迎了上去。 程钰有些茫然，不知她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阿钰，你这几日可有在书院内见过陈大哥？” 少年一听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别的人的安危，眼神暗了暗。 他摇了摇头，眼神充满了疑惑不解。 听到少年的回答，苏茗沉默下来，她皱起了眉，眼神更加凝重。 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陈子方真的被抓到牢里去了。 她清楚陈子方的为人，如果不是足够有把握，他是不会贸然给病人开药的，这件事必然有隐情。 少女将食盒一把塞到少年怀里，嘱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就离开。 而司纶此时也凑了过来，很期待苏姐姐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此时，程钰也意识到了苏茗想要干什么，他立即将食盒丢给司纶，追上苏茗。 他拉住了少女的衣角，喘了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带着些恳求。 “阿姐，有任何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第17章 牢狱之灾 于是停下脚步，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只是去看看陈大哥。” 然后取下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 “再说了，你忘了我还有这个，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将目光转向少年身后的司纶，司纶正在框框干饭，正好与她对视上，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以一个微笑。 真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过是牢房而已，她又不是没去过，上辈子可没少因为陷害程钰进去过，虽然最终愿意来捞她的人，也只有程钰。 程钰感受到少女目光的坚决，僵持了片刻后，指尖微颤，还是松开了手。 “那阿姐一定小心。” “嗯！” 说罢，苏茗转身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大牢门前 苏茗走到那看牢门的看守面前，好声好气道:“大哥，我想进去见一见我一个朋友……”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那看守便厉声呵斥道:“看什么看，牢门重地，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看来走正规程序是不可能进去了，于是她拿下那块玉佩，给他们看。 “若我有这个，你们能放我进去吗？” 那看守抬眼瞅了一眼，语气更是不耐烦。 “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别在这儿碍事，快走快走。” 苏茗有些怀疑人生，她不会是被司纶那小子给骗了吧！ 不应该啊，看他身上穿的，就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穿上的绫罗绸缎。 况且，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身边总围着一些想要巴结他的人。 也许是这些人根本就不认识这物件呢？ 苏茗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眼下没办法，她掏出些碎银子，递给那守卫。 “大哥辛苦了，这钱拿去买点好酒好菜。” 那守卫看到银子眼睛都亮了，一看这小姑娘这么会来事，语气都没有之前那么凶巴巴的。 “行吧，一炷香的时间啊。” “好嘞，谢谢守卫大哥。” 苏茗脸上笑嘻嘻地应和道。 牢中阴暗潮湿，牢房中隐隐传出喊冤的声音，显得此处更是阴森恐怖。 一阵阴风吹过，少女不禁打了个冷颤。 狱卒走到一间牢房前，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注意时间啊！” “好的好的。” 苏茗笑着应道。 墙角的少年嘴唇惨白，眼底一片青黑，看上去很是憔悴。 陈子方听到少女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眸，便与少女对视上，少年的瞳孔骤缩，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慌忙起身。 “苏茗姑娘，你怎会来此处？” “陈大哥，我听说你出事，觉得事发蹊跷，便想来了解情况。” 陈子方抬眸凝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期许。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苏茗姑娘相信我吗？” “相信啊！” 苏茗毫不犹豫地点头。 少女这般真挚的目光，竟让他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少年眼眶瞬间红了，他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她。 事情的起因是，某一天，一个屠夫找到他，说她妻子总是睡不安宁，希望他能开点药。 他仔细诊断过后，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物。 只是区区安神药，再怎么吃，也不会死人。 可她偏偏死了，那屠夫一口咬定是吃了他开的药死的，他百口莫辩，被告上了公堂。 “我发誓我认真询问过她的旧疾和用药情况，这药绝不至于要她性命。” 那男子说，只要他肯赔钱，他便不追究此事。 可若他真的妥协，岂不坐实了他开的药有问题，在古代，做任何事，从事任何职业，都无比看重名声。 若他此次认了，赔了这钱，那这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少年垂下眼眸，黯然神伤地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 “苏茗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犟了，本来赔个钱就能解决的事，我却硬生生闹到了这地步……” 少女摇了摇头。 “不啊，不是你做的事，就不能认，我认同你的做法。” 她不知，此刻无心的安慰，已经像是烙印，印在了少年的心中，难以抹去。 说罢，少女低头沉思了片刻。 “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想办法查清，还你清白。” “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吧。” 恰好此时狱卒来催她离开。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少女顺势起身，抬步往外走。 “苏茗姑娘！” 陈子方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苏茗不解地回头望着他，以为他还有什么别的需求。 少年眉宇透着些担忧，语气温和。 “别将自己陷入危险。” 苏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茗离开大牢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打听了与当事人有关的人和事。 她一个一个去找了他们，然而他们都表示不清楚这件事，只知道他妻子被庸医治死了，是个苦命人。 但其中，有一个人比较可疑，她面对苏茗的询问总是遮遮掩掩的，好似在掩盖着什么。 那是一个寡妇，姓刘，虽说有些上了年龄，但长期精心的保养使得她如今还是风韵犹存。 按理说，她还继承了亡夫的几亩地，如果不勤快种地，是无法维持自己的生活开支的，更别说还有钱保养。 可是她看上去不是长期处于劳累状态的样子，特别是那双手，细腻光滑，上面似乎涂了一层猪油，不像是做重活的样子。 本来她以为这会是一个突破点，但是她嘴实在是太严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考虑了许久，她还是决定去试探试探当事人的态度。 来到菜市扬。 他还在原来的地方卖猪肉，看上去妻子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冲击。 但有的人在面对重要之人的离世也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这不能说明他不伤心。 “姑娘，要买什么，我这都是新鲜的猪肉，今天早上现杀的……” 那屠夫看见苏茗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摊子前，立即招呼道。 “你看这前腿肉，可嫩了，用来炒菜最好不过了。” 屠夫努力地推销着自己家的猪肉。 苏茗摇了摇头，她凑近了些，低声道:“你可还记得陈子方？” 屠夫一听到陈子方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变，但很快就恢复镇定。 “我当然记得，若不是那个庸医，我妻子绝对不会去世！” 屠夫神情愤怒，悲恸地控诉着陈子方的罪行。 “可……” 苏茗还想问些其他的信息，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那屠夫不耐烦地打断。 “你买不买猪肉，不买赶紧走，别在这影响我生意。” 第18章 查案 “问什么问，你是官府的人吗？” “你若不是官府的人，我也犯不着跟你说这些。” 苏茗试着安抚他的情绪，但屠户的态度非常差，丝毫不想再跟她废话。 “你去跟那个姓陈的小子说，要么赔钱，要么在大牢里蹲一辈子。” 看到屠户态度坚决，苏茗只好先回去，之后再另作打算。 少女一回家，就看见程钰急匆匆地跑过来，眼底闪过些许担忧。 “阿姐！” 苏茗一脸茫然，这个时间，程钰不是还没有下课吗？ 正在她要开口询问时，程钰却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主动解释道: “阿姐，我向夫子告过假了。” 话音未落，少年垂下眼眸，有些委屈地低声道: “我很担心阿姐。” “啊？我没什么事啊，不用担心我。” 苏茗得知孩子的一片孝心，很是欣慰，同时宽慰他道。 “真的吗？那阿姐今日离开书院后，去了何处，又见了什么人？” 程钰眼眸凝重，仔细盘问道。 “额……” 今天确实做了蛮多事的，也找过了蛮多人的。 就在她提到去找了当事人时，少年瞳孔骤缩，立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阿姐去做了这么危险的事，还叫我不用担心吗？” 少年剑眉一竖，语气冷冷的，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没事的，我特地去他摊子上找他的，那里人多，即便他恼羞成怒，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少女细心解释道。 她觉得程钰有点担心过头了，她这么怕死的人，自然将自己的安全置于第一位了。 听到少女的话，程钰的脸色好看多了，但他还是不放心。 “我这几日先不去书院了。” “阿姐再去找那人，必须让我与你同行。” “啊？那你的课业怎么办？” 不得不说，中式教育是有点东西的。 苏茗作为受过中式教育的学生，遇上任何事，第一个考虑的，竟然是会不会落下课程。 不要小看她和学习的羁绊啊喂。 “阿姐放心，那些内容我都学过了，不会落下课业的。” 程钰淡淡解释道。 见少女还在犹豫，少年接着开口道:“阿姐也不想我天天上课都在牵挂着你的安危吧！” 这话果然有效果，话音未落，少女就同意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今天其实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好在她拿到了陈子方开的药方，可以先从药方入手。 莲子、芡实、百合、花胶、猪瘦肉、红枣和生姜。 这里面的哪一样药材，都不像是有毒的，怎么会吃死人呢？ 太蹊跷了。 会不会是他妻子吃了什么别的，可能和这药材相冲的东西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 她还是决定再去那个屠户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然而她刚出房门，就看见少年将刚做好了早餐，端上了餐桌。 “阿姐，吃早食了。” 看见少女起床了，程钰温和道。 睡眼惺忪的少女揉了揉眼睛，边打了个哈欠边说“好”。 走到水池旁，她用双手捧起一捧清水，扑到脸上，然后拿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刷完牙后，她终于坐到餐桌前，开始享用她亲爱的弟弟做的早餐。 “阿钰，咱们待会儿出去一趟。” 少年眉眼柔和，神情看上去很是愉悦。 他点了点头，乖巧地道了声“好”。 屠户家。 他应该是去猪肉摊上，还没回来。 她绕着他家的房子走了几圈，程钰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终于在一棵平平无奇的榆树底下，发现了她想找的东西。 少女眼前一亮，她赶紧从怀中掏出几张牛皮纸，抓起树下的一捧黑土和旁边看上去像食物残渣的异物，将其分开放入牛皮纸中包好。 “这是……” 少年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应该是他妻子吃剩的药渣和一些食物残渣。” “总算是有一点线索了。” “我们现在去看陈大哥……” 苏茗高兴地解释道，她的鼻子从小就比别人灵，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发现屠夫倒药渣的地方。 大牢中 陈子方仔细观察了良久，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药渣并未有任何特别之处，并且就是我开具的那张药方。” “啊？” “那岂不是线索又断了。” 苏茗有点沮丧，搞了半天，竟然白忙活一扬，但紧接着，她的脑子里似乎灵光一闪。 “等等，陈大哥，你能根据这些食物残渣判断这是什么食物吗？” 陈子方拿起那堆不明物体，细细嗅了嗅。 “有莲子的清香，又有些……荤腥味……” “这个味道，像是猪肚！” 苏茗捏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莲子和猪肚，怎么都不像是有毒的东西啊。 “阿钰，你能帮我抓只老鼠来吗？” 少年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 牢里的老鼠相对还是好抓的，而且程钰看上去也很有经验。 半晌后。 他抓着一只灰色老鼠的后脖颈，拎着他站了起来。 但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怕会吓到苏茗。 可谁料，苏茗已经拿着那包食物残渣主动走向了他。 她将那东西递到老鼠面前，饥不择食的老鼠甚至没多想，就吃下去了。 她凝神观察着老鼠的反应。 只见那本来还在奋力挣扎的老鼠，精神逐渐变得萎靡不振，紧接着抽搐了两下，就这么死了。 程钰和陈子方都惊呆了。 “这东西，竟然真的有毒！” 苏茗眉头紧锁，看来具体是不是他开的药有问题，她还得做进一步研究。 出了大牢，苏茗便去了菜市扬，她专门找那个屠夫买猪肚。 “怎么又是你？” “我不是说了无可奉告吗？快滚。” 那屠夫态度依然很差，苏茗身后的少年听到他的语气，眼神暗了暗。 “别生气啊大哥，我这次是来买肉的。” 听到她是来买东西的，屠夫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些许。 “你要买什么？” “来三斤前腿肉，两斤排骨，四斤猪肚。” 那屠夫随意找了地方割下去，一称竟然刚好是她要的斤数，下手很准。 “一共四十文。” 苏茗刚准备掏钱，一听这惊人的数字，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你说多少？” 第19章 白茄枝 “四十文？你怎么不去抢？” 苏茗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按市扬价来说，买这些最多二十文，他直接翻倍要。 “爱买不买，我又没求着你买。” 屠户冲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苏茗咬牙切齿地掏出钱袋，数了数，刚好四十文，干脆一整个都给他…… 屠户伸手去拿钱袋，但扯了半天，没扯动。 “你倒是松手啊！” 苏茗不甘心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咬了咬牙，还是松手了。 屠户喜滋滋地数着钱，甚至还招呼她，“下次再来啊！” 她接过那几袋猪肉，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少女心想:该死的奸商，再也不来了。 没错，她只敢在心里想，就是这么窝囊。 回到家中。 苏茗就将买回来的猪肚清洗干净，切成丝丝，准备好煲汤的材料和陈子方开的药材，准备煲猪肚莲子汤。 她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这碗汤，就是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才搭配了一些其他猪肉。 没想到那个奸商，坑走她这么多钱。 煲汤还是很简单的，只要将食材准备好，全部放到锅里拿水煮就完了。 但就是需要人坐在一边看火，这里毕竟没有现代的灶台那么先进，可以控制开火的时间和大小，所以若是不注意火势，容易把汤熬干。 少女坐在小板凳上打着哈欠，她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扇着火。 程钰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蒲扇。 “阿姐，你去睡会儿吧，汤熬好了我叫你。” 苏茗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好。” 她走到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摇椅上，躺上去，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被猪肚莲子汤的味道给香醒。 “汤已经熬好了吗？” 少年微微点头。 “应该差不多了。” 苏茗迷迷糊糊地走到灶台边上，打开锅盖，顺手就拿起汤勺想尝尝味儿。 程钰眼神骤缩，立即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汤勺。 人醒了，脑子还没醒。 “阿姐，老鼠已经抓好了，关在柴房的笼子里。” 苏茗眼睛一亮。 “不愧是阿钰，真会来事儿” 她都还没说，他就准备好了。 少女赶紧盛出一碗汤，放到关着老鼠的笼子。 老鼠也是饿急了，什么都能吃得下，那汤还烫着，没一会儿就被吃光了。 苏茗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老鼠的反应，准备拿笔记下来。 但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老鼠非但没有萎靡不振的现象，反而因为吃了东西，愈发活蹦乱跳了。 苏茗激动地站起身来，果然，她就知道这药方是没问题的。 但随即，她的神情又变得沮丧。 这种试验，用控制变量法只能大概为陈子方洗清嫌疑，若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是要把使得汤有毒的真正原因查出来。 她又去了屠户家一趟，这次很碰巧，她远远地就看到屠户在和他的邻居聊天。 少女连忙带着程钰躲到一边，想听听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最近生意不错啊！” “是啊，可能是她在天上保佑我吧。” 屠户低落的声音响起。 “唉。” “不提这些了，对了，我这儿又收割下来许多白茄子，你还要白茄枝当柴火不？” “不了不了，之前那些白茄枝还没有烧完……” 屠户神情微变，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连忙拒绝道。 “好吧，既如此，我便留着自己烧了……” 两人没聊多久，便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离去了。 邻居没走多远，一只手搭到他的左肩。 男人眼中闪过诧异，转过身，却发现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 “你家的白茄枝，可以卖给我一捆吗？” 苏茗回到家，又煮了一锅猪肚莲子汤，并且把白茄枝当柴火烧。 不过这次，她没有盖锅盖。 煮好后，她让程钰新抓了几只老鼠，为了避免抓到之前那几只，影响实验的可靠性。 之前那几只老鼠，她都喂给那只小三花了，正好阿花这几天怀孕了，要吃点好的补补。 这次的结果很清晰了，那几只被喂了汤的老鼠，已经开始变得虚弱了，没过多久，便死得透透的了。 苏茗长舒了一口气，结果出来了。 于是她将陈子方平时看的医书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与此同时，还买了许多医书。 查了一整宿，并未看到过有相关记录。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首次写下这一笔。 次日清晨，她便去衙门击鼓喊冤，动静大到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 没过多久，她便被带到了公堂。 县令急急忙忙地换上官服，坐在堂上。 “升堂。” 衙役们站在左右两边，一动不动。 “你有何冤情？” “禀告大人，民女要为陈子方陈大夫申冤。” 苏茗跪在公堂上，面对县令的问话，面不改色地陈述了自己的目的。 县令向一旁站着的县丞使了个眼色。 没过多久，记录陈子方那桩案件的文书便被呈了上来。 县令一边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一边翻看着案件详情。 “此事早已结案，你有何疑问？” “民女以为，此事并非陈子方开药之过错。” “还希望大人能将此事的受害人带上来，让我与他当面对峙。” 县令点了点头，便派人传了屠户过来，与此同时，陈子方也被带了上来。 “苏茗姑娘……” 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一双黯淡无光的黑眸，在看到苏茗的那一刻，顿时亮了起来。 屠户全程都是懵逼的状态，直到跪到了公堂上，看到一旁的苏茗。 他这才气愤开口大骂。 “又是你个臭娘们儿，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县令皱着眉，呵斥道。 那屠户被警告一次，只能讪讪闭嘴。 “人已经带到，你开始吧。” 少女点了点头。 “屠户，你说是陈子方开的药，害死了你的妻子，对吗？” “是啊！” 屠户理直气壮回答道。 “你每天将陈子方给你妻子开的药和食物一起煮，对吗？” “对啊，怎么，那药单吃可以，放食物里就能吃死人了？” 屠户毫不心虚道。 少女摇了摇头。 “放食物里一起煮当然没问题。” “但是你特地去找邻居要来白茄枝当柴火烧，这就很有问题了。” 屠户听到她提到白茄枝，终于有些心虚。 第20章 水落石出 屠户神情微变。 但苏茗没有理他，而是将视线转向公堂之上的县令大人。 她将自己这几天记录下来的数据，递给了一旁的衙役，由他呈到县令手里。 “这是民女拿老鼠做的实验记录。” “由记录可知，将陈大夫开的药放入与猪肚一起煮并无问题。” “但如果用白茄枝作燃料，并且不盖锅盖，白茄枝燃烧产生的有毒物质便会落入汤中，这锅汤便会变成剧毒之物。” “大人若不信，可以亲自尝试。” 县令点了点头，问底下的屠户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即便是这样，那这也是我的无心之失，大不了我不追究了不就行了。” 屠户还在嘴硬。 “真的是无心之失吗？” 苏茗冷声质问。 “那为何你会突然要去找你邻居要白茄枝来当柴火烧，你家后面明明有一大片的芒萁可以用来烧……”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只是图方便而已……”屠户冷哼一声。 “好，那我姑且当你是图方便。” “那同村的刘寡妇你还记得吧。” 提到刘寡妇，屠户神情一变。 苏茗并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听闻你的原配性情泼辣，从不允许你纳妾……” “但你按捺不住自己的色心，偷偷和刘寡妇搞到了一起，并且还想娶她回家。” “我说得没错吧？” 这话并非她杜撰，而是经过好几天的调查，她发现这二人经常夜晚私会，看样子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可家中原配不让，那你要怎么办呢？” “让我猜猜，你想杀了她，但又不能让世人以为是你杀了她，所以你找到了一个替死鬼。” “想必你是给你的妻子吃了好几天这样的药膳，才导致你妻子死亡的吧。” 人体过于庞大，可能要连着吃几天才会致死，但老鼠体型小，效果很快就能体现出来。 “这样，你不仅可以洗脱嫌疑，还能获得一大笔赔偿，带着刘寡妇远走高飞。” “我说得对吗？” 苏茗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吓得他顿时瘫坐在地上。 说话间，刘寡妇也被带到了公堂上。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寡妇哭得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屠户一看刘寡妇想要撇清关系，顿时心态崩了，于是想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大人，都是这个毒妇指使我干的，我是被逼的。” “你个贱人，都是你的错。” 刘寡妇哭得更厉害了，直接破口大骂。 “明明是你说，把她弄死，你获得那笔赔偿，就能与我成亲，事情都是你做的，凭什么怪到我身上。” 这扬闹剧到此也该结束了。 “大人，话我就说到这里，希望大人秉公处理，还给逝者一个公道。” 最后的结果是，屠户涉嫌杀妻，栽赃陷害，直接斩首示众，财产充公。 寡妇虽为帮凶，但未做实际行动，故杖责一百，以示惩戒。 “好！” 公堂外听证的老百姓们听到这结果，纷纷鼓手称好。 苏茗和陈子方一同走了出来，认识的人纷纷道喜。 “陈大夫终于沉冤得雪了。” “我就知道，陈大夫根本不是那种人。” “就是嘛，陈大夫真是太冤枉了。” 这类马后炮的话她倒是听多了，讽刺的是，说这种话的人，和上次说陈子方是庸医的人，是同一个。 陈子方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向苏茗行了一个大礼。 苏茗眼疾手快，立即扶住他。 “陈大哥不必如此。” “要的。” “只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说到此处，少年顿住了，低声说一句什么。 她没听清，但也猜到可能就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恩情”的这些话。 但她身边站着的少年却异常沉默。 少年的脸色变得阴沉，眉头紧锁，看向陈子方的眼神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阴鸷。 他听清了。 陈子方说的是，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额……” 被这么多人围观，苏茗的尴尬症要犯了，她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赶紧扶起他。 “没事没事，陈大哥救了阿钰，还帮了我们许多，我当然不能看着你受如此大的冤屈。” 听到少女的话，程钰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原来，只是因为苏钰吗？” 陈子方低声呢喃道，神情骤然变得低落。 这句话苏茗还是听清了。 “不是不是，也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哪有不帮之理……” “能当苏姑娘的朋友，是在下的荣幸。” 少年眉眼温和地望着她，神情专注，倒是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哦对了，陈大哥……” “苏姑娘可以不用这么唤我。” 少年脸颊微红，眼神不敢直视她，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张得微微颤抖。 “啊？”少女不解。 “苏姑娘可以唤我子方，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苏姑娘也说过，我们是朋友。” “不合适吧。” 程钰冰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不，不合适吗？抱歉，是我唐突了。” 被程钰这么一打断，陈子方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了。 “知道就好。” 程钰冷哼一声。 苏茗还没说话，光听他们两个人聊了。 她也觉得之前的称谓太过生疏，没想太多就同意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但是礼数要有，我还是唤子方哥，可以吗？” “好。苏姑娘愿意叫什么都可以。” “那子方哥也不用一口一个苏姑娘了，叫我苏茗吧。” 得到少女的同意，陈子方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嗓音微紧，轻轻点了点头。 “好。” “对了，子方哥，我上次从你的医馆搬走了几本医书，哪日你有空，可以来取……” “你若有兴趣，那书便放你那儿吧。” 苏茗:……额，可是她搬走的书不止一两本，好像，差不多全搬完了。 “不必，明日我全给你送去。” 程钰神情冷冷地说道。 “这样啊，那便谢谢苏钰弟弟了。” “谁是你弟弟。” 少年神情冷漠，毫不客气回怼。 “阿钰，不许没礼貌，快点道歉！” 苏茗皱了皱眉头道。 第21章 产生敌意 少年阴着脸抿了抿唇，一个人径直走到远处，不再理会她。 苏茗:…… 她还是难得见程钰这么不听话，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不好意思啊，他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别跟他计较” “没事的，我们是朋友，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陈子方很大度，丝毫没有生气。 “时候不早了，阿茗可有时间……留下来用膳？” 少年再次鼓起勇气邀约，只是期间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见没有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苏茗其实还是想留下的，毕竟刚帮陈子方洗刷冤屈，是得吃顿饭庆祝一下。 但是…… 苏茗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闹脾气的少年，神情抱歉道: “改日吧，今日还有其他事情。” 听到少女的话，陈子方的眸光黯淡了几分，神情瞬间变得低落。 “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子方走后。 苏茗才缓缓凑到程钰面前。 “还生气呐？” 程钰立即偏过头，不看她。 “别生气了，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少年还是不理她。 完了。 这都哄不好，看来是真生气了。 “哎呀，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而且，明明就是你不对。” 少女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更生气了。 苏茗立即改口。 “我的错我的错。” 见少年还是不理她，她只能继续哄他。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相信天底下最最善良大度的阿钰，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对不对？” “阿姐今日能为了他凶我，明日，是不是就能为了他，把我赶出去？” 少年垂下眼眸，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 “怎么会呢？我把自己赶出去，都不可能把你赶出去的。”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凶你的。” 苏茗立即竖起四根手指发誓。 听到苏茗的话，少年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些许。 “主要这是在外人面前，我也不好太维护你……” 苏茗解释了一大堆，就怕他还不能消气。 却不知，少年的恼怒早已烟消云散，他立马就捕捉到她说的关键字句，瞬间被“外人”这个词取悦到了。 “好吧，我不生气了。” “那阿姐以后……能不能不要和他有过多的往来……” “为什么？” 苏茗上一秒还因为少年不生她气而高兴，下一秒就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困惑。 “阿钰，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苏茗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难道陈子方欺负他了？ “就是单纯不喜欢他。”少年瞥开了眼神，漫不经心道。 苏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人确实天生磁扬不合，这并不意味着对方是什么不好的人，就是单纯的气扬不合。 “我懂，既然阿钰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让他来家里……” 少年听到想要的保证，心情瞬间变得愉悦，然而下一秒，少女的话还没说完。 “我直接去医馆找他，你就可以避免见到他。” 程钰抿了抿唇，立即改口道:“不用了，阿姐，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他。” 与其让她背着他去见陈子方，还不如让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往来得放心 。 苏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钰，不要勉强自己，一切让你不舒服的人和事，你都有权利选择远离。” 少年怔住了片刻，眼神温柔，轻笑一声。 “只要阿姐在，我就不会感到不舒服。” …… 回到家中。 程钰吃完饭便回到房间温书，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无论他如何尝试让自己专注，都无济于事。 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着陈子方说的那句话……以及他看向苏茗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阿姐看不出来，他可看得太清楚了。 他不喜欢陈子方，从他若有若无地对阿姐表示好感的时候开始，他就很讨厌这个人。 也许是他想到，日后他总要带阿姐回京城的，若阿姐与他在一起，她或许不会愿意随他离开此处。 彼时，她若要为了陈子方留在此处，那该怎么办？ 少年突然惊醒。 不行！ 不可以！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少年早已发过誓，会将她当亲姐姐一般，让她一生无忧。 若她不与他生活在一起，他该如何保证她能一生幸福。 所以，他绝不可能任由其他人勾引她，试图将她留下。 这大概就是他看陈子方不顺眼的原因了。 处理完陈子方的事情后，苏茗觉得格外地轻松。 她突然想起，似乎好久没去看云裳姐姐了。 蒹葭阁人来人往的，倒是异常热闹，看上去云姐姐这几天的生意很不错嘛。 苏茗前脚刚踏入阁内，后脚就被云裳抱了个满怀。 “苏茗妹妹，你终于来了……” 见没人回应，她才意识到她抱得太紧了，于是惊呼一声，立即松开了她。 苏茗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险，差点窒息！ “抱歉啊，我太激动了。” 云裳有些不好意思。 苏茗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云姐姐在等我吗？” 云裳往四周看了看，觉得此处不是聊天的地方，于是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个包厢里去了。 “苏茗妹妹，多亏有你的秘制调料，我们蒹葭阁终于转亏为盈了。” 之前她作为唯一的一个女掌柜，总是被同行排挤，打压，这酒楼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而这一切亏损都是她在用自己的嫁妆填补。 但苏茗的出现，让她知道，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成为这片地区的行业龙头，谁又敢看不起她女子的身份呢？ 苏茗听罢，很是替她高兴。 “真的吗？恭喜云姐姐。” “这都得多亏有你啊，可是……” “可是什么？” 苏茗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她早就知道，云裳绝不只是单纯地向她分享喜悦，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我还是希望苏茗妹妹可以考虑一下，能让我们蒹葭阁买断供货渠道。” 其他同行看她赚钱，早就眼红不已，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出来供货人。 说不定苏茗再出门，就会被那些其他酒楼的人找上门。 云裳清楚地知道，苏茗若也与其他酒阁合作，那她的优势便没有了，彼时，蒹葭阁又会被打回最初的困境。 第22章 谈生意 “况且，一家酒楼想要成功，也不可能长期以一种菜品为主，总要创新的。” 云裳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苏茗妹妹说得对！是我心急了。” 苏茗没有过多停留，拿下一笔押金后，她决定去雇佣几个人专门帮她送货。 少女一走出酒楼，周围就有几个生面孔，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苏姑娘，我们掌柜的想邀您吃顿饭，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 其中有一个人鼓起勇气凑上来与她搭话。 苏茗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嘛。 她都懒得抬眼看他，猜都能猜到那掌柜的是要干嘛了。 无非就是看云裳的酒楼赚了钱，查到是她的原因，这才想来分一杯羹。 “吃饭？我看不必了。” 少女只是眉梢微微上扬，漫不经心地答道。 虽然表面装得冷漠疏离，但她心里早就爽翻了。 她现在终于体会到爽文中主角打脸狗腿子的快乐了。 那店小二好声好气笑道:“苏姑娘，上次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别与小的计较才是。” 少女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 其他人见有一个出头鸟过去与她搭话了，怕自己失了先机，于是也跟着凑了过来。 “苏姑娘，我们掌柜的，也想邀您一见……” “我们也是……” …… 额……苏茗的社恐又犯了，能不能别这么多人围过来啊，好丢人的感觉。 为了赶紧结束这扬闹剧，她还是选择跟着上次那个店小二回去。 不得不说，她还是很记仇的。 “苏姑娘请坐……” 掌柜的不再是初见时趾高气昂的态度了，取而代之的，是挤出一脸褶子的谄媚的笑容。 真是风水轮流转。 “苏姑娘，上次是鄙人目光短浅，鄙人现下向您赔罪。” 说罢，他双手捧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他自觉已经足够有诚意了，但苏茗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他不死心，又向她介绍起了桌上的清茶。 “这是鄙人店里最上等的茶叶泡的茶，专门用来招待像苏姑娘这样的贵客的，苏姑娘可尝尝……” 苏茗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细细抿了抿桌上的清茶。 她微微点头，的确是好茶。 “掌柜的有话，不妨直说吧。” “既然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鄙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听闻苏姑娘有一秘制配方，能使最普通的食材美味可口，香飘十里……” 苏茗点了点头。 见少女神色未有异常，他接着说道: “不知苏姑娘，可否与我们合作……” 少女嗤笑一声，立刻用他当时赶她的话阴阳怪气回去。 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子的小女孩呢！ “掌柜的说笑了，我哪里敢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呢？” 掌柜的面色一僵，尴尬地陪笑。 “都是鄙人的错，还请苏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他也没给苏茗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接着道。 “想必苏姑娘也是聪明人，咱们在商言商。” “苏姑娘也知道，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的道理吧。” “若你只与蒹葭阁的掌柜的合作，岂不是损失了许多赚钱的机会？” 他选择采取利诱的方式来让苏茗动摇。 少女勾唇一笑，反问道: “我当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是，我又凭什么要考虑你们这棵树呢？” “苏姑娘，鄙人别的不敢说，但至少可以保证，在这片地方，我们酒楼可以说是龙头，那蒹葭阁比起我们，不知道差了多少……” “只要苏姑娘愿意把配方卖给我们，相信我们也能给出一个，令苏姑娘满意的价格。” 他试图通过拉踩的方式抬高自己，见苏茗仍旧不为所动，他乘胜追击接着道: “再者说，苏姑娘大好年华，往后若想嫁个好人家，想必你夫家也是不愿意你抛头露面的。” “何不趁着这个好机会，既为自己积攒了嫁妆，又不会被夫家嫌弃。” 男人神色闪过一丝得意，他深知自己这般威逼利诱，一定会让她动摇。 换作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也许会被他说动，可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这种话甚至还没有班主任的鸡汤让她有感触。 不过，苏茗倒是有些诧异他说的这番话，好熟悉，像极了她在原生世界中见到过的，那种能讲出“有人愿意娶你，才是你的价值所在”的话的恶臭男人。 这是怎么做到全世界，哦不，全次元都无比统一的？ 苏茗托起下巴假意思索了片刻，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可是我不想和你们合作诶。”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他曾经看不上的小姑娘拒绝。 不就是个会研究做饭的臭娘们嘛，有什么好猖狂的，等他把配方弄到手，迟早连着对面那个臭娘们儿一起收拾。 尽管他的心中无比鄙视苏茗，但表面完全就是一副谦卑模样。 当然苏茗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蔑视。 苏茗不与他做生意，并非只是逞一时之快。 这人十分看不起女性，无论处于哪个行业，他都从来没有把女性放在眼里，认为女性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庸。 即便他表面对她和颜悦色，心里指不定骂得可脏了。 尽管她在原生世界早已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再遇上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恶心。 她现在并不缺钱，也没必要为了钱委屈自己与这种人周旋。 况且，她并不觉得这样的人能走多远。 苏茗出来后，又连着见了几个酒楼的掌柜的，都是些小酒楼，掌柜的作风不算差，态度都很诚恳。 她选出了几个她觉得还算不错的，签了契约。 现下的首要任务，就是雇人送货了。 她准备去镖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谁料半路上恰好碰上了陈子方。 陈子方见到苏茗，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悦，但他克制住了，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去。 “你怎会来此处？” 少年眉眼柔和，神情专注地看着她道。 “我想去镖局找找有没有能帮我送货的人。” “药堂今日不忙吗？难得看见子方哥哥出来逛街呢。” 少女打趣道。 少年耳尖微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23章 珍珠奶茶 少年有些羞怯，但还是鼓起勇气发出邀约。 尽管药堂还有一大堆的药材等着他清点，但此刻，他是怎么也不愿意放过与她相处的时间。 苏茗有些诧异。 “啊？可以吗？会不会耽误……” “不，不会的。” 陈子方很快地回答道，生怕自己晚说一秒，少女就改变主意。 然而苏茗丝毫没有意识到少年的这些内心戏。 她很是高兴地同意了，并且觉得陈子方真是个好人，这个朋友没白交。 “好啊，谢谢子方哥哥。”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才足以抑制自己因为喜悦想要上扬的嘴角。 “不客气。” 苏茗去镖局问了一圈，他们都不是很愿意接她这个活，觉得事多钱少。 毕竟她这是短途的运送，他们都习惯了接长途的，来钱快的活儿。 眼看着苏茗有些气馁，陈子方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待会儿再去其他镖局问问吧！” 少女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所有镖局都婉拒了她。 回到家中，苏茗因为这件事有些愁眉苦脸，无奈地趴在桌子上。 程钰感受到了她心情不佳，他坐到少女的对面，语气温和。 “阿姐可是因为无人送货而烦恼？” “对啊，你怎么知道？” “……之前听阿姐提过。” 少年眼神有些躲闪。 “我有办法。” 听到少年说有办法，苏茗眼神一亮，立即坐正。 “真的吗？什么办法？” “我有一同窗，家里是开镖局的，恰好他欠我一个人情。” …… “太好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阿钰，你真是太棒了。” 程钰:……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 苏茗激动地捏了捏他的脸，少年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红印子。 她有些尴尬。 完了，把上辈子的习惯带来了，忘记了程钰现在还不喜欢别人碰他。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 而少年只是僵硬了片刻，轻咳了一声，便恢复了自然，然而他的耳根处早已红透了。 “无事。” 少年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起身回房。 关上门后，少年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他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上，少女刚刚捏过的地方。 心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 现在送货的事情解决了，她感觉一身轻松。 傍晚时分。 趁着心情好，她准备试着做一做珍珠奶茶。 奶茶这个时代早就有了，但多在蒙古一带，而且是咸奶茶。 而在南方，奶茶这种东西可以说是鲜为人知。 她买了些红糖和糯米粉，准备试试做红糖珍珠。 她果然是有点天赋的，珍珠奶茶一次就成功了。 少年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口，眼眸顿时迸发了些许微光。 “好喝吗？” 少女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好喝，茶的清苦中和了糖的甜腻，还加上牛奶的醇香……” 少年微微点头，给予她肯定，并且认真地点评道。 得到他的肯定，苏茗很是高兴，她果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于是她起身，准备多做些小丸子。 少年在背后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眉眼柔和，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眷恋。 次日 她做了一大罐的奶茶，想让程钰顺带着去学院，拿给司纶尝尝。 毕竟答应人家的事，还是要做到的，不能白拿了人家的玉佩。 现在书院开设了食堂，也用不上她亲自去送饭了。 少年指尖微顿，但只稍片刻，便接了过来。 他低声道: “好。” 书院里 “哇，苏姐姐又研究了好吃的” 司纶看到他带了两份奶茶，立马猜到有一份是给自己的。 程钰点了点头，虽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递了一份过去。 司纶一看到是冰冰凉凉的饮品，两眼放光，仲夏的天气总是燥热无比，家中平淡无味的茶水他早就喝腻了。 他知道，苏姐姐的手艺，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少年只喝了一口，便被这杯奶茶征服了。 “这也太好喝了吧，就是琼浆玉露也比不过。” 程钰懒得理他，而是直接绕过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开始温书。 司纶也不生气，他美滋滋地坐到一旁，去细细品尝这美味的饮品。 喝完了自己的，他还要眼巴巴地凑过来。 “你那碗还喝吗？” 程钰抬眸看了他一眼，缓缓端起他的那碗奶茶。 司纶以为他要分给他一些，已经捧上自己的碗乖乖等待了。 然而。 少年端起碗凑到嘴边，将碗里的奶茶一饮而尽。 看着少年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司纶顿时被这一系列操作气得牙痒痒。 “不给就不给，我下次亲自找苏姐姐要。” 司纶气呼呼地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程钰也懒得理他，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程府，报仇！ 至于报完仇之后，他还没想好，但心中也有了轮廓。 他会将阿姐带回京城，他们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像在这里一样。 而苏茗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程钰纳入了未来的期望。 另一边 送走程钰后，她闲着没事，便带了几杯她刚煮好的奶茶，送到医馆，算是感谢陈子方昨天陪她去镖局。 “子方哥哥，谢谢你昨日陪我，我带了吃的当作谢礼……” 少女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亮晶晶的。 陈子方看见苏茗主动来见他，心脏激动地快要跳出来，但听到少女的下一句话，他的神情有些低落。 “我们……不用算得这么清楚的……” 少年垂下眼眸，低声道。 “什么？” 苏茗最近有点耳背，完全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少年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回馈……” 苏茗点了点头，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少女扬唇一笑。 “那就当再帮我个忙，帮我尝尝这碗饮品味道如何？” 第24章 发烧 不出所料，陈子方也给出了肯定。 “冰凉可口，但不是很解渴。” 苏茗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这种饮品对标的也只能是一些贵族的公子小姐们，那种有钱有闲的人。 劳苦大众们更倾向于喝一杯清凉解渴的茶水或者白开水，而不会选择奶茶这种休闲饮品。 也因为在古代，这些原材料本身就不便宜，没办法卖给普通大众。 不过苏茗还没打算推广奶茶，反正之前已经挣了不少钱了。 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事做。 等到程钰回到京城，她就携款跑路，从此过上富婆的日子，简直完美。 她又在街上逛了一圈，觉得是时候给阿钰做几套衣服了。 于是她跑去了成衣店预定好了布料，过几天等他有时间，就带他来量身高。 江南的天气多少有点癫里癫气，早上还出着大太阳，下午竟已经乌云密布，有着要下大雨的趋势。 不过没关系，她完全能在下雨之前赶回去。 就在她给自己买了根糖葫芦吃，准备给程钰也带一根的时候。 她这才想起来，程钰今早出门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带伞。 于是她两三口就把糖葫芦吃完了，然后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少女赶回家，随手捞起一把油纸伞就往外冲，算了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快放学了。 半路上，天空传来几声闷雷，地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雨点，没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少女加快了脚步，万一那傻孩子以为她不来接他，自己往雨里冲了可就不好了。 这年代，感个冒都有可能要命。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她终于快到了。 远远的，便能看见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书院门前，望着同窗一个个地离开。 少年垂下了眼眸，似是在思考，等雨停，还是冒雨回去？ “阿钰！”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沉闷的天气中尤为清晰。 少年微微抬眸，便看见苏茗举着一把油纸伞朝他走来。 “我就知道你没带伞，还好我聪明……” 少女自顾自地说着，脸上的得意就差直接写着“快夸我”的字了。 少年轻笑一声。 “阿姐最聪明了。” “那可不，你阿姐永远是你阿姐！” 苏茗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是不错。 本来以为有了这把油纸伞，两个人都能安全到家。 然而，她也没想到她能倒霉成这样。 她出门走得太急了，随手一拿的，是一把快破了的伞。 这把伞在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路上却再也支持不住了，直接破了个大洞，紧接着就是连着伞骨一起断裂。 这也就算了，伞断裂的一瞬间，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刚好路过她旁边，雨水溅了她一身。 泥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滴。 而站她另一边的程钰却没怎么被殃及。 简直。 欺人太甚。 她女配的命就不是命吗？合着跟程钰待在一起，倒霉的肯定是她。 越想越气，她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有没有素质啊！没看见有人吗？走那么快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程钰脱下自己的外衣，挡在她的头顶，想让她少淋些雨。 “阿姐，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 在一个荒废已久的破庙中。 衣服都湿得差不多了，头发还黏糊糊的，苏茗静静地躺在干草堆上，有些过于安详了。 反正这大夏天的，闷热闷热的，湿着衣服也不会有太大事，况且，她的身体素质在经历过中学跑操和体测的洗礼后，还是有所改善的。 但是程钰却显得有些格外焦急。 她以为他是在担心能不能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去。 于是宽慰他道:“放心啦，我觉得这雨下不了多久……” 苏茗这话倒是没说错，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便雨过天晴了。 “看，我说什么来着，走吧。” 回到家中，程钰一刻也没停歇，立马跑去烧水。 苏茗欣慰地点了点头，眼里有活，真是个勤奋的孩子。 “阿姐，你先回房间把湿衣服换下来……” 少年不放心地叮嘱道，这种天气虽然闷热，但也容易感染风寒。 苏茗点了点头。 “你也赶紧把衣服换下来，别感染风寒了……” …… 半夜。 苏茗有点睡不着，索性便打开了话本子，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咳嗽声，少女皱了皱眉，没想太多便接着睡了。 但咳声消失之后，她突然惊醒。 完了，程钰不会感冒了吧！ 她起身，来到程钰房门前，敲了两下门，里面丝毫没有动静。 程钰的睡眠一向很浅，平日里哪怕她半夜起身喝水，他都能知道。 但今日，即便睡得再死，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不放心，轻轻推开了门。 来到少年的床前，苏茗呼吸一窒。 只见床上的少年双眸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不停地冒出细汗…… 她伸手抚上少年的额头，被烫得缩了一下。 发烧了。 看样子，应该是烧晕过去了。 话不多说。 她用力地将少年扶起，然后背过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 这雨大半夜又下起来了，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苏茗这次挑了把好伞，背着他准备去看大夫。 但她只有两只手，很难在背上背着个人的同时，再举一把伞。 好在，少年此时似乎有了些意识。 “阿姐……”。 苏茗很激动，想着可以让程钰举着伞，这样会快很多。 但下一秒，他又晕过去了。 苏茗:……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可别把程钰烧傻了。 于是她拿起一件防水的油衣，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雨衣。 把油衣披到少年身上后，她便往雨里冲。 少年烧得迷迷糊糊的，身上有些发冷，恍若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时刻。 但时不时的颠簸，让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背脊，背着他在狂奔。 “坚持住，阿姐带你看大夫……” 苏茗吃力地往前走，雨水再一次淋湿了她的发梢。 她拼尽全力地在加快脚步，只希望能赶紧赶到医馆，但她体力有限，很快就没了力气。 雨夜，发烧，看医生。 “以后记得把阿姐写到作文里……” 好在医馆不算太远，她们赶到的时候，陈子方也还并未歇息。 第25章 童养夫 少年心中一紧，心中默念，世上不存在精怪，子不语怪力乱神。 待到他鼓起勇气拿着蜡烛凑近时，少女的脸在烛光的照射逐渐变得清晰。 陈子方很是诧异，苏茗会深夜造访。 “苏茗姑娘，你怎么来了？” 少女累得直喘着气，没空跟他多说，而是径直走进医馆，将少年放到床上。 陈子方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走近病床，用手探了探少年的体温。 “他发热很严重，阿允，去将针包取过来，顺便打盆冷水过来。” “还有白酒，也一并拿过来。” 陈子方吩咐医馆的学徒道。 趁着阿允去取东西，他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苏茗。 “这是新的衣裳，苏茗姑娘先将湿衣服换下来吧！” 苏茗点了点头。 “多谢。” 东西齐全后。 他先给程钰用了物理降温，若温度降不下来，便只能用针灸了。 “温度降下来了，挺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多谢。” 苏茗情绪低落，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眉间满是担忧。 少女的眼眸充满歉疚，若她拿伞时能仔细看看就好了，程钰就不会发烧。 许是看出了少女的自责，陈子方温声安慰道:“你及时将他带过来了，没耽误治疗时间，已经做得很好了。” 本来她还能忍一忍，一旦有人安慰，她便抑制不住泪水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止都止不住。 “都怪我，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淋雨，也就不会发热……” “每次都是我害他出事……” 苏茗的情绪突然崩溃，这一世和上一世对程钰的亏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因为她是恶毒女配，所以即便她没想过伤害他，他也还是会因为她受伤吗？ 陈子方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好在苏茗哭了一会儿后，情绪平缓了许多。 “对不起，我应该吓到你了吧。” 少女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些哭腔，向他道歉。 她很少情绪崩溃，哪怕有再多的消极情绪，她都能自己一个人消化。 少年摇了摇头，眉眼温和地安慰道: “不会的，你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强装坚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苏茗很是感动，点了点头。 “嗯！我们是朋友。” 苏茗本想趴在程钰的床边守着他，给他换湿毛巾的，结果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约莫清晨时分。 床上的少年眉头紧蹙，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微微动了动被子，发现有一处被压着，扯不动。 苏茗也被这动静惊醒了，她一抬头，便与少年对视上了。 “你醒了” 少女惊喜的声音响起。 没多耽搁，她立马去给他倒了杯水，发高烧过后的人，是极度缺水的。 少年喝了些温水，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张了张嘴，轻声道:“阿姐……守了一夜？” 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少女脸上的泪痕，嗓音发紧。 “阿姐哭了吗？因为……我？” “没事，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苏茗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回答他。 听到苏茗的回答，少年睫毛微颤，掩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你再睡会儿吧，我们晚点回去。” 当然，主要是她想再睡会儿，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就很少熬夜，这突如其来的熬了个大夜，她都有点支撑不住了。 少年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是熟悉的家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原来。 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少年的心中传来一丝异样。 他本以为是自己挺了过去，却没想到是她救了他，是她再一次救了他。 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早已经割舍不掉这份温暖了。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从未见过光明。 …… “苏钰，你醒了。”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陈子方此刻也听到了动静，他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病人的的恢复情况。 少年微微摇头，轻声答道: “没有。” “那就好，你阿姐可担心你了……” 程钰低眉看着少女的睡颜，也许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看向少女的眼神，早就不算清白。 大概一周后，程钰已经完全康复了。 但经过此事。 苏茗觉得程钰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决心让程钰也尝尝被体测支配的痛苦。 “阿钰，从明日起，你需要早起出去跑步，加强锻炼。” 苏茗语重心长道。 “跑步？” 苏茗点了点头。 “没错，你的体质太差了。” 还有一点原因她没说，让他跑步除了让他增强体质以外，也是为了他以后的幸福。 万一他这一世喜欢上了男人，也不至于是被压的那一方。 “趁着现在是夏天，不容易感染风寒。” “好，我听阿姐的。” 少年很听话，并不需要她为他做太多心理建设。 次日清晨，程钰便身体力行地开始实施。 只是，说好要早起陪他一起的少女，并没有起得来。 程钰也不忍心打扰她，于是轻轻关上门，出去跑步。 他想起阿姐说的话，绕着村子跑一圈，就有1000米，让他循序渐进，先跑半圈试试。 少年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准备返程回家，给苏茗做早食。 却意外听见村口的大妈在聊天，他向来对这些八卦没有兴趣，正准备离开。 但他恍惚间听到了苏茗的名字，思索之下，少年渐渐停下脚步。 “你说苏茗那丫头图啥啊？” “买了个人回来，不让他干活就算了，竟然还送他去念书……” “她不是说那是她弟弟吗？” “这你也信？你看他们两个有哪一处长得像？” “再说了，即便是弟弟，她对那孩子也太好了吧，还送他去念书。” “换做是你，你会愿意送弟弟去念书吗？” 那位大妈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愿意。” “是吧，依我看，那就是她买的童养夫。” “她这是在培养未来夫君呢……” 少年听到这里，便转身离开了。 若此时有人遇见他，不难发现，少年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他的脑子里都是“夫君”两个字。 第26章 逃避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即便知道这些传闻可信度不高，但脑海中偏偏忘不掉“童养夫”三个字。 确实，他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只因为，苏茗看他的眼神，实在过于清白。 可这么多年，在程家人的欺辱下活到今天，让他早已深谙人性。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这般好，即便是她那可笑的理由，他也不相信会有人对一个陌生人毫无保留地释放善意。 但若往“喜欢”这个方向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原来。 她当初救下他，竟然是对他起了这等心思吗？ 许是知道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少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若她真的毫无目的地对他好，他只会觉得这份温暖虚无缥缈。 甚至会担心自己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在她想要离开时，会没有留下她的筹码。 人与人之间，有目的有企图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少年眼眸微暗，眼底的情绪极为复杂。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却始终不敢推门进去。 也许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但没等他多想，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阿钰？站门口干嘛，怎么不进来？” 少女有些疑惑。 少年抿了抿唇，低声道:“只是歇会儿……” 苏茗打了个哈欠，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便转了个身往屋内走。 程钰见状也跟了上去。 少女去取了一块毛巾，想为他擦一下额头上的汗…… 可当她伸出手时，少年却下意识地偏过头躲了一下。 偏过头的那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怔住了，他第一时间想观察少女的反应…… 然而少女只是愣了片刻，有些尴尬，于是立即放下手上的毛巾，笑了笑。 “你自己擦擦汗，别再感冒了……” 说完，她便去厨房做早餐了。 她本以为这个小插曲说明不了什么，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说明了问题。 吃早餐的时候，程钰都是埋着头吃，未曾抬头看她一眼，甚至她想和他聊天，缓和一下气氛时，他都很是敷衍。 洗完碗后，他便迅速回了房间，避免再与苏茗同处。 今天一整天都是这样的，她除了早上和程钰说了几句话，就再未与他有过任何交流了。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少女躺在床上，小声嘀咕道。 回想起少年今早的举动，她越想越觉得程钰今天不对劲，有点刻意躲着她的感觉。 他生气了吗？ 可是她觉得很冤枉啊，她压根什么也没做，他为什么生气？ 等等！ 少女垂死病中惊坐起，她似乎是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 她昨天是不是答应了他要陪他早起跑步的？她睡过头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少女，此刻的表情，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尴尬地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救命。 谁来抱抱她…… 她要碎了…… 给过的承诺没做到，她还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找他搭话，这换谁谁不生气啊！ 试想一下，如果她被逼着早起跑操，而前一天晚上答应过她的跑操搭子说要陪她一起。 结果第二天鸽了她，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也真的会生气的。 她觉得她真相了。 难怪程钰是这个反应，原来真的是她的错。 可是现在时候不早了，还是明天再去找他道歉吧。 想到此处，苏茗终于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然而，此时睡不着的，其实另有其人。 少年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睡意。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少年垂下眼眸，每当他看到，在他疏远她时，阿姐有些失落的神情，他的心脏处便会不自觉地抽痛。 许是思虑过重，少年竟罕见的一夜未眠。 第二日。 很明显，苏茗又没起得来，等她醒来时，程钰早都不在了。 她现在心里慌得一批。 完了，他肯定更生气了。 她当即决定，趁着程钰还没回来，出去一趟，买些他爱吃的东西哄哄他。 少女将自己房间的被褥叠好，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集市上。 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她直奔程钰爱吃的桂花糕的摊位，然而，不巧的是，那小贩今日并未出摊。 苏茗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没有桂花糕，还有糖葫芦，小孩子都爱吃糖葫芦，她不信程钰不喜欢…… 可糖葫芦基本都是流动摊位，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此处有卖糖葫芦的。 少女又深吸一口气，最近倒霉惯了，她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没事，人不会一直倒霉下去的…… 正当她决定一无所获地打道回府时，路边的酸梅汤吸引了她的目光。 很好。 来都来了。 喝点东西再走！ 酸梅汤入口，少女眼眸微眯，一脸享受的表情。 冰镇可口，酸酸甜甜，感觉酷暑的炎热瞬间消散了。 好好喝，想带回去给阿钰也尝尝。 可是天气太热了，等她带回去，估计都不能喝了。 想到此处，少女的神情有些沮丧。 她还没想好怎么向阿钰道歉……若光是说句对不起，显得诚意不够，可送吃的，她没买到他爱吃的。 要不然，去买点礼物送给他？ 少女立即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 等她买好东西准备回家时，已经过了晌午。 路过村口时，两个大妈坐在大树下乘凉 ，一个大妈拿着蒲扇扇着风，一边嗑着瓜子。 苏茗路过，便顺口打了个招呼。 “大娘好！” “诶！这丫头真有礼貌。” “苏茗丫头，准备啥时候和你买回来的那个孩子成亲啊？” “总不可能真要供他去读书读一辈子吧。” “你听大娘一句劝。” “得赶紧完婚，不然，万一高中了，他忘恩负义了怎么办……” 苏茗整个人都裂开了，这下知道程钰昨天为什么怪怪的了，原来是有人坐在村口嚼舌根！ 完了。 程钰肯定以为她救他是馋他身子了。 “大娘，你们误会了，他真的是我弟弟，只是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所以长得不像而已。” 当然，父亲也不是同一个而已。 苏茗咬牙切齿道。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又不好真的得罪她们，毕竟是情报组，得罪了她们，没多久她就会身败名裂了…… 第27章 玉佩 “真的吗？你可别唬老婆子我。” “真的真的，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大娘你别瞎猜了……” 少女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现在什么都比不过她内心的绝望。 大娘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她没空和她们唠嗑，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她急着回家向程钰解释清楚，她就是单纯地把他当弟弟，完全没有其他想法。 大门前。 少女气喘吁吁地扶着墙，歇了会儿。 等她在心里整理好措辞，才走进家门。 “卧……” 然而，她刚迈入家中，便被一股大力拉扯，随即，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随之而来的，是大门被一脚踢关上的响声。 “阿钰？你怎么了？” 苏茗被吓了一跳，脑子里刚组织好的言语一时间都忘了个干净。 少年紧绷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苏茗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还是为了安抚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少年眼眶通红，眼底的慌乱还未彻底散去，心中那块空缺在看到苏茗回来的那刻，化为实质。 她不知道的是，少年敲响她的房门，却发现空无一人时，有多惊慌失措…… 心中的懊悔如潮水般涌上来。 他不该疏远她的，他不该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童养夫又如何？ 只要能与她永远在一起，什么身份都可以…… 少年将下颌靠在少女的肩颈处，双臂逐渐收紧，眼底的偏执一闪而过。 苏茗见他沉默许久不说话，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谁知少年反应却很激烈，他抱得更紧了，少女纤细的腰身几乎完全贴着他。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对不起，阿姐，你别不要我……” 苏茗愣了一下，然后回抱住了他。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阿姐今日离开了很久……”久到他以为他彻底失去她了。 苏茗仔细一想，也不是很久吧，不就一个上午吗？ “额，我就是想着给你买礼物，向你道歉……” “结果没买到你爱吃的桂花糕，纠结了一阵。” 听到苏茗的话，少年愣住了。 “道歉？” 少女点了点头。 “对啊，我以为，是因为我答应了早起陪你，又起不来，所以你才生气的。” 今天才知道，他是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才躲着她的。 “没有，阿姐，我没有生气……”他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 少年急忙解释道。 “不信，你那样子，肯定就是生气了。” 苏茗轻笑了一下道。 还没等少年开口，她便正色道: “所以，阿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少年怔住了，他竟有些不敢和她坦白。 阿姐如此坦然自若，那些谣言大抵不实，可他此刻却无比希望那些谣言是真实的。 他立即摇头否认。 “我未曾听到什么谣言，只是昨日太累，所以才……” 回想起少女昨日失落的神情，少年心中一痛。 “对不起阿姐，以后不会了……” 苏茗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于程钰的解释，她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不过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再多问了。 “那……你要不先放开我，这么聊天，还挺奇怪的……” 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少年虽心有不舍，但为了不让苏茗看出异样，犹豫了片刻，还是放手了。 思索了片刻，她还是补充了一句。 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早了，但为了避免两人相处出现隔阂，她还是决定表明自己的初心。 “对了，我今日遇到了王大娘……” 王大娘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媒婆，村里很多婚姻都是经过她的手促成的。。 “阿钰，你若日后有喜欢的女孩儿，可以带回来让阿姐看看……” 她都这么说了，阿钰那么聪明，也该知道她对他没有别的心思了吧。 王大娘也是最爱嚼舌根的，那日他听到的流言，就是她传出去的。 听到苏茗的话，少年身形一僵。 他知道，苏茗是在试探他，也是在表明她的想法。 她真的，对他没有过别的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少年脸色一白，心脏处传来一阵莫名的酸涩。 几乎是瞬间，少女话音刚落，程钰便急着反驳道: “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儿。” 苏茗想了想，这毕竟是个耽美世界，于是补充道:“男孩儿也行。” 程钰:……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男人” 苏茗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 虽然知道，上一世他的性取向从未有过改变，但这也不能保证这一世不会变。 程钰看着少女漫不经心的神情，便知道她压根没听进去。 “我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喜欢男人。” 苏茗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接话道。 ……说不定呢。 不过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 半晌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想起来……我给你买了礼物的……” 话音未落，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物件。 “礼物？” 少年打开包装，看见里面的东西，微微怔愣了片刻。 那是一块浅白色的玉佩，色泽温润，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 “这是……给我的？” 苏茗刚想点头，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想起，在京城，送玉佩的大多是情人之间会做的事。 她这样，属实有点太暧昧了。 上一世，她为了让岑临岘知晓她的心意，也送过一块玉佩给他。 只是，可能他本身就厌恶她的存在，连带着也厌恶她送的东西吧，所以成婚之后，她便再没看见过那块玉佩…… 她也问过他，他只说是不小心弄丢了，她虽感觉失落，但那时对岑临岘充满爱意的她，也不忍心责怪他。 “嗯，就是给你的。” 少女毫不心虚地说道。 好在这边没有这种习俗，玉佩可以以任何意义送给任何人，程钰也不知道，其实她是了解京城的习俗的。 少年眸光微敛，随即，如视珍宝一般，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 “谢谢阿姐！” 第28章 筹备 苏茗打了个哈欠，安心地回房间睡个午觉。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少年，细细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玉佩，眼眸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偏执。 …… 三个月后，那些空穴来风谣言，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苏茗算了算时间，应该快到程钰生辰了。 上一世给程钰过生辰时，她很用心地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因为程钰不会武功，并且极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她专门去找了镇上最好的工匠，为他打造了一把精致且锋利的匕首，就是为了让他能用那把匕首保护好自己。 然而，这也是后来，她被顾昀囚禁折磨的那段时候，挑断她手筋脚筋的匕首。 一想到上辈子的痛楚，她便觉得，能重新活一次，真好！ 她再也不想掺和那些破事了。 等到程家的人来接程钰，她和他之间的恩怨，就算了了。 少女依照上辈子的记忆，去找到了那个工匠…… 既然注定要分别，那就让彼此在一起时的美好记忆多一点，日后回想时，也不至于太过遗憾。 回到家中。 恰好看见少年背脊挺直，手中攥着一本书，指尖微微泛白，少年精致的脸庞此刻无比专注。 此时骄阳似火，烈日透射过树梢，在地上留下斑驳。 只有时而吹过的微风，拂动少年的发丝…… “阿钰！” 苏茗怕惊扰他，便轻声唤了他一声。 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放下手中的圣贤书，起身走向她。 “阿姐回来了” 少年眉眼温和，微微弯起的星眸，透露了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苏茗顺势坐到他的对面，喝了一口水。 少年才伸出手想要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他喝过的水…… 少年耳根微红，微微偏过了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眸。 苏茗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于是开口道: “阿钰，你在书院，除了与司纶关系好，可还有其他朋友？” 少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并无。” 苏茗有些苦恼，只有一个朋友的话，生辰宴上会不会没那么热闹…… 可恶，她家阿钰这么善良美丽，怎么就没什么人和他交朋友呢？ “阿姐，为何问这些？” “……无事，就随便问问。” 说罢，她便起身，进去屋内了，只留下一脸疑惑的少年仍站在原地。 次日。 苏茗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准备和程钰一起去书院。 “阿姐……” 少年刚想开口询问，苏茗有些心虚，便胡编乱造一个理由。 “额，听说书院旁的李子很好吃，我……顺路，顺路跟你一起去……” 少年眼眸微暗，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书院门口，恰好司纶也刚到。 “苏姐姐！” 听到司纶的声音，少女眼眸骤然一亮。 程钰将少女的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少年抿了抿唇，眼眸微沉。 “司纶，你过来，苏姐姐有话跟你说……” 司纶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苏茗想开口，但是程钰还在旁边。 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委婉道: “阿钰，要不……你先进去？” 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点了点头。 只是在离开时，他特意从二人中间穿过去，还“不经意”地撞了司纶一下。 司纶:……？？？ 少年有些瑟瑟发抖，怎么感觉他刚刚的眼神有点吓人。 看到程钰走远，苏茗才压低声音道:“快到阿钰生辰了，苏姐姐想请你来我们家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司纶一听吃饭，双眼放光，立即答应。 “吃饭？好啊好啊！” 苏茗也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在脑子里组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 这大馋小子…… “苏姐姐，你亲自下厨吗？会有特别的菜吗？” “额……会，但不能说是菜吧……” “没关系，我相信苏姐姐的手艺！” 司纶显得尤为开心，他现在已经处于对苏茗盲目相信的状态。 “但是……” 少女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我想给阿钰一个惊喜，你能不能帮苏姐姐保密？” “没问题，苏姐姐，我的嘴可严了。” 少女眉眼一弯，轻笑道: “好！君子一言！” 司纶立即接话: “驷马难追！” 回到书院。 司纶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便听见少年冷冰冰的嗓音。 “我阿姐与你说了何事？” 司纶下意识地想回答他，却在意识到苏茗对他的叮嘱时立即闭嘴。 “苏姐姐说，此事只能我和她知道，不能告诉第三人。” 听到他的话，少年不悦地抿了抿唇，但也不再询问。 只是在司纶刚坐下那刻，程钰便起身换了个位置，顺便把毛笔上的墨水甩到了压着他的课本的宣纸上…… 司纶:？！！ 少年苦着脸擦着纸上的墨汁，心中暗暗哭诉:苏姐姐，你害惨我了！ 回到家后。 苏茗正好搬了一大箱的鸡蛋回来，少年见状，立即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鸡蛋，轻轻放下。 “为何买这么多鸡蛋？” “就……司纶喜欢吃鸡蛋，多买点给他带去……” 少年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情绪。 他捏着书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 “阿姐，何时与他关系这么好了？” “嗯？不是你们关系更好吗？”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也当弟弟一样看待……” 少年抿了抿唇，低声道: “我只是与他一同上课罢了……” “上完课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只是，司纶同窗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他家中八位侍妾都曾多次托我要看好他，这才与他走得近了些……” 苏茗瞳孔地震，她此刻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手中刚还捏着扇子扇风，此刻也忘了动作…… 啊这……那大馋小子，玩得这么花的吗？ 这才多少岁，府中就有八位侍妾了？ 不怕肾虚吗？ 果然，她对古代人的想象还是太保守了。 早已回府的司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他还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 第29章 生辰宴 算了！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好奇地开口道: “那你也和他一起去过……额……烟花之地吗？” “没有！” 几乎在少女话音未落的同时，少年急忙解释道。 苏茗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青春期对这些事情好奇是很正常的，不用感觉到不好意思……” “阿姐也不是不让你接触这些，你若想了解，可以买书看，没必要实战。” “而且你现在年龄还小，这并不利于你身心健康。” “我真的没有！” 少年急得耳根通红。 “好好好，你没有！” 苏茗虽然嘴上这么说，然而她的眼神，却不是这么回事。 辩解无果，少年被她气得脸色绯红，转身进了房间一个人生闷气。 苏茗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过一会儿就好了，所以也没去哄他。 七日后。 苏茗一大早就去工匠那里取东西了。 今天就是程钰的生辰，她得赶在日落之前，将宴会上需要的东西都布置好。 “苏茗姑娘” 少年温和的嗓音响起。 “子方哥哥？” 见少女的目光看了过来，少年的嗓音紧了紧。 “这是要去哪儿？” “啊这……抱歉，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苏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给阿钰准备的惊喜。 少年的神情有些沮丧。 “这样啊，那我便不多问了。” “我这里有病人送的梅子，苏茗姑娘带些回去吧！” 苏茗眼神一亮，梅子，恰好可以做酸梅汤，这样，生辰宴会上的饮品就有了。 “谢谢子方哥哥！” 少女嘴角上扬，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不巧的是，程钰此刻就在不远处，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幕。 “阿姐！” 少年掩饰好眼神中浓烈的嫉妒，眼眸微颤，迈步走了过去。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茗神情一僵。 “阿，阿钰，你怎么在这里……” 程钰将她的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眼神微微暗了暗。 “我为何不能在此处？” “倒是阿姐，平日不见得起得如此早，今日可是有何要事？” 说罢，少年的目光带着些敌意，漫不经心地扫过对面的陈子方。 “额，我就是，就是觉得，早睡早起身体好，要养成好习惯……额，然后顺便出去买些菜回来……” 少女尴尬地笑了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自小便不怎么会撒谎，也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殊不知，她有没有在撒谎，程钰一眼便能看出来。 但他也并不揭穿她，而是轻笑一声。 “既如此，我们便快些去吧，。” “晚了，可就没有新鲜的菜了……” 苏茗还以为自己混过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 “嗯？” 少女听清了他的话，这才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们？” “对啊，既然遇上了，我便和阿姐一起。” “额，要不，你先回去？” 苏茗有点绝望，这回是真找不到理由打发他了。 好在此时，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了。 “苏姐姐！” 少女抬眼一看，只见少年已脱掉了书院里的统一服饰，换上了……额，十分富贵的衣服。 她没开玩笑。 司纶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带着浓浓的暴发户的气息，简直亮瞎了她的狗眼。 但这些都可以忽略。 因为此时出现的司纶，对她来说，无异于救星啊！ “司纶啊，你上次不是说，你有些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阿钰吗？” 苏茗努力地在程钰看不到的地方给他使眼色。 偏生这傻孩子愣是没看懂。 司纶一脸疑惑。 “有吗？” “苏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他的话音未落，程钰的目光便重新落回她的脸上。 “没事，进沙子了。” 苏茗咬牙切齿道:“你再想想呢？你上次说的啊！” 好在，他看懂了她的第二遍暗示。 “嗷！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苏兄，我确实，有些问题请教你……” 苏茗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 “对吧，你们快去讨论学术问题吧，我就先走了，再见。” 少女以她生平最快的语速地说完这句话，然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迅速溜了。 程钰看着苏茗的背影，愣了一会儿，随即转身看了一眼司纶，有些不耐烦。 “有何问题？” “额，就是……” 苏茗很庆幸程钰没跟上来，她立即去将东西取了回来，再也不敢耽搁时间。 傍晚时分，因为要帮苏茗打掩护，司纶愣是一大早就跟着程钰回家，没事找事地问了一大堆的问题…… 程钰:“这里理解了吗？” 司纶:“额，理解了……” 程钰:“理解什么了？我还没讲到这里。” 司纶:“额……” 程钰:…… 苏茗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轻笑了一声。 还真像在21世纪的时候，学霸给学渣讲题的样子。 “苏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司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她，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们先忙，我去厨房放东西……” 司纶一听，立即垮着脸坐了回去。 “阿姐，我来帮……” “不用！” “你坐着，你们好好学习……” 程钰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忙活了半天，天空也已经彻底黑下去了。 二人的桌上也点上了蜡烛。 “司纶，吹蜡烛。” 话音未落，屋内便恢复了一片漆黑。 “祝你生辰快乐！阿钰” 少女拖着一盘插着蜡烛的蛋糕走了出来。 烛光照射在少女的脸上，显得温柔极了。 程钰呼吸一滞。 “生辰？” “对啊，今日是你的生辰。” 少女坚定道。 “原来，阿姐记得……” 少年低声呢喃，眼眸中蕴含着散不尽的温柔。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们阿钰的生辰！” “就是，苏姐姐记性很好的，要不是苏姐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司纶盯着那盘蛋糕，两眼发光。 “好了，快许愿……” “许愿？” 少年有些疑惑。 苏茗解释道:“在我们家乡，过生辰都是要对着蛋糕上的蜡烛许愿的” 少年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快许，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吃蛋糕了。” 司纶催促道。 少年将目光转向眼前的烛光，但其实他看着的，是烛光后面的苏茗。 “我希望……” “停。” 少女急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阿钰，要在心里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第30章 妄念 他闭上了眼睛，暖黄色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虔诚。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却见司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许完了吗？” “嗯。” “那可以吃蛋糕了吗？苏姐姐……” 少年眼巴巴地望着她，看上去可怜极了。 “当然可以！” 苏茗拿着刀，将其切成了三块，将最大的那块递给了阿钰，其次递给了司纶。 “这也太好吃了吧！苏姐姐，我可不可以常来蹭饭啊……” 司纶边吃边夸，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能给身边人提供情绪价值的人，难怪连性格稍显孤僻的程钰也愿意与他做朋友。 苏茗轻笑了一声，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递给了程钰。 “阿钰，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你的生辰礼物。” 少年看着她手上的匕首，有些微愣。 她还是送出了，和上一世一样的礼物。 其实她最初定制的，是一个可以发射暗器的镯子。 她想的是，匕首这种东西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捡走，手镯总不容易掉吧。 没想到，当她去取成品时，却多了一把匕首，那匠人很欣赏她的设计理念，并且觉得她的设计稿，更适合做匕首。 苏茗沉思了很久，许是觉得，或许该来的始终逃不过，她对抗不了命运的安排。 她还是买下了那把匕首，不代表她就此屈服，而是她要和这该死的命运安排正面硬刚。 有种，再用这把匕首杀了她啊！ “阿钰，我希望，若往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以用它来保护好自己……” 说完，觉得这话逻辑有点问题，补充道:“我在的时候，你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她在不在，好像都一样，一旦有危险，她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少年握紧了那把匕首，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茗，声音有些颤抖。 “阿姐会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吗？” “阿姐……不能永远陪着我吗？” 苏茗听到少年的话，有些怔住了。 随即，她摇了摇头。 “阿钰，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成长，有时候就是会逼着你学会离别……” “或许，等你长大，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在她看来，程钰现在只是年龄太小，所以无法离开一个能照顾他的人。 或许等他再大些，他便不会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困惑，也会想方设法地离开她。 少年垂下眼眸，脸色有些苍白，他低声道:“何时才算是长大？” 苏茗想了想。 “十八岁吧！在我的家乡，十八岁算是成年。” 少年抬眸望着她，沉默了许久。 “阿姐的家乡在哪里？” “我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回去。” 少女温柔的嗓音响起，有些悲伤。 少年的眼眸有些惊慌失措，他紧紧地抓住苏茗的衣角，他的阿姐似乎在一瞬之间，变得有些虚无缥缈…… 他怕他不抓紧，她就会变成神话中的神女，飞到天宫上去…… “那阿姐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我的家乡，是一个有着几千年灿烂文明的国家，科技发达，经济腾飞。” “那里没有战乱，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只是……” 说到回家，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怀念与……难过。 只是，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敢相信，爸爸妈妈得知她的死讯，会有多难过。 苏茗并没有沉浸在悲伤太久，今天是程钰的生日，他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他。 少年抬眸望着她，认真地说道:“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看着少年认真的神情，苏茗的眸光有些恍惚，程钰似乎在这一刻与上一世的他重合了。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轻笑一声。 “阿钰当然是我的家人，是我永远的家人……” 少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时间沉默不语。 夜晚时分。 少年坐在书桌前，仔细地端详着镜中的那张脸。 所有人皆道他有一张绝世容颜，日后必然祸国殃民，他因为这张脸遭受了不少迫害。 他以为苏茗看上的，也是这张脸，他本以为他不介意她将他当成替代品，只要她对他有所图谋，她便不会轻易离开他。 可今晚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清楚地知道，若可以，他也不愿意当他人的替代。 少年面无表情地抚摸着这张精致的脸…… 她究竟在透过他，看着谁呢？ 少年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嫉妒，嫉妒那个让她如此想念的人…… 凭什么他不能得到她所有的关注，凭什么他不能是那个，让她时刻念着的人？ 她说，他是她永远的家人…… 家人，就应该永不分离才是。 或许苏茗从来都不知道，她心目中善良可爱的阿钰，是一个极度偏执的疯子！ 他许的愿望无法宣之于口，他不敢让她知晓，他对她疯狂的痴恋。 “神明在上，若你真能显灵。” “我愿用一切交换。” “只愿能与阿姐，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那晚之后，少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这是他们共同生活的第三年，只有苏茗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阿钰，我回来啦！” 苏茗推开大门，兴奋地喊道。 “阿姐，可以吃饭了。” 少年将恰好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随着三年时间的打磨，程钰的厨艺突飞猛进，苏茗会做的，他都学会了。 于是，他顺其自然地包揽下了家中所有事情。 搞得苏茗都觉着自己整日有些无所事事了。 …… “不急，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少女将两只手藏在身后，一脸兴奋地道。 少年虽然早已看穿了一切，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他轻轻摇了摇头。 “猜不出来。” “嘿嘿，就知道你猜不出来，看，糖葫芦！” 少女拿出两根裹着糖衣的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笑嘻嘻地递了一根给他。 第31章 说媒 少年接过糖葫芦，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指尖。 不过苏茗并未察觉到异样，她径直走到饭桌前，拿出碗筷，准备开饭！ 少年虽有些失落，但也极快地平复下情绪，他望向她的眉眼极度温柔，只觉得世间万物都不及此刻。 “愣着干嘛，再不吃菜就冷了！” 少年轻笑一声，应了声“好”。 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她别喜欢其他人就好…… …… 晌午 “苏茗丫头，苏茗丫头在吗！” 隔壁王大娘大嗓门隔着老远就听到了。 “我在呢，大娘！” 苏茗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应了她。 “哎呀，你终于在家了，我上午来找你，都没看见你人影……” “我上午出去了，大娘找我何事？” “这怎么说呢，大娘这不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刚好，大娘这里有一个特别好的……” 苏茗瞬间了解了她的来意，原来是说媒来了。 她才二十出头，竟然就要相亲了…… 可她不想去见不认识的人啊！ 更不想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应得太快，现在能不能说她不在家。 “你是不知道，那家的条件非常不错，那小伙子远远见过你几次，后面就念念不忘了……” 王大娘还在说着好话，想劝她去见见。 苏茗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她很想拒绝，可是王大娘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她也不忍心让她白来一趟。 恰好此刻阿钰又不在。 思索了片刻，她还是艰难应下了。 见个面而已，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王大娘很高兴，立马拍手称“好”。 “你别忘记了啊！” 似是怕她反悔，她立即将时间地点都告知了她，没等她反应，便迅速离开了。 苏茗无语地望着王大娘匆忙离去的背影，这么怕她反悔，王大娘介绍的，不会是什么奇葩吧…… 苏茗转身进了家门，拿起摇椅上的话本子接着看…… 傍晚时分，程钰回来了。 苏茗倒是没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程钰，反正她也没打算相个亲就把自己嫁出去，没必要告诉他。 可她却总觉得程钰知道了些什么，他的嘴角虽然仍带着笑意，但望向她的眼神却阴恻恻的…… 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程钰先开了口。 “阿姐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什么话？” 此时的苏茗还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歪着头与他对视。 “比如阿姐今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少年的嗓音紧了紧。 “没见什么人啊……” “哦对，今天王大娘来找过我” 少女拍了拍脑袋，想了起来。 “她说我老大不小了，想给我做媒来着……” “你说，王大娘会给我介绍什么人呢？” 苏茗脑子里闪过是在现代看相亲短视频时，里面出现过的各种奇葩。 然而落在程钰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阴沉，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他黯然神伤地垂下眼眸，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 “阿姐想要抛弃我这个累赘了是吗……” “没有没有，我永远不会抛弃阿钰的。” 苏茗连忙否认，她知道程钰从小吃了很多苦，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会尽力照顾到他的情绪，尽她所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即便以后我嫁人，我也不会抛弃你，若日后你与你未来的……额，姐夫有了冲突，我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你！” 她不知道上一辈子她做的多少事情是被剧情操控的，但她知道，程钰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少年在听到姐夫二字时，眼底的戾气有多重。 “那阿姐可不可以暂时不嫁人……” 至少，等等他…… 苏茗很诧异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她看来，程钰只是暂时无法接受她的社会关系发生变化，害怕会影响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苏茗笑了笑，答应得很爽快。 “好啊！我现在确实也还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真的嘛？阿姐莫不是在诓骗我？” 少年欣喜地抬起眼眸，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激动得微微颤抖。 “真的啊！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说这些了，这几天天气潮湿，山上一定有很多菌子……” 苏茗自言自语道，她已经想好，明日要去山上当采蘑菇的小姑娘了。 可少年却神情严肃。 “后山危险，明日我与阿姐一同去。” “啊？也行” 苏茗本想拒绝，但看到少年眼神坚定，便知道自己说不动他，索性答应了。 次日清晨。 苏茗拿出家中常用的小刀，程钰则背着一个篮筐。 一切准备就绪，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后山上。 这里果然长着很多菌子，苏茗还是很谨慎的，不认识的她绝对不摘，万一有毒，放在古代都不一定能救回来。 而且……被毒蘑菇毒死，这死法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没过多久，篮筐便快满了。 “阿姐，快看……” 苏茗下意识地朝着程钰指的地方看去。 少女顿时浑身僵硬，她仿佛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额头冒出了冷汗。 她就说今天怎么总是心神不宁，原来会遇到脏东西。 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穿着甲胄的人躺在不远处，生死不明…… 只肖一眼，她便能认出来，那是顾昀。 只要看见他，上一世被关在地牢中暗无天日的日子便仿佛历历在目。 她怎么就忘了，上一世具体是哪一天救下的顾昀呢？ 少女欲哭无泪，她拉着想要过去查看的程钰，恳求道: “阿钰，那人好像死了，别过去了吧！” 他以为苏茗眼底的恐惧只是出于对死人的害怕，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阿姐，你别过去，我去看看，万一还活着……” “阿钰！” 苏茗见他已经走了过去，没办法只得跟上去。 少年一眼便瞥见了地上的那块玉佩…… 这是，皇家之物…… 他的嘴角勾了勾，看来，这是上天送给他，用来复仇的第一份礼物。 第32章 当好搅屎棍 “阿姐，他还活着。” 苏茗顿时两眼一黑，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她当然知道顾昀不会死在这个地方。 但她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他，救了这个人，她可能会被杀啊！ “阿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不定他命该绝，我们别挡了人家的投胎的大好机遇才是啊！” 苏茗绞尽脑汁想要劝说程钰放弃救他，但效果似乎并不显著。 少年有些不解，总觉得她说的话有哪里不太对。 “可他还活着，不应该是命不该绝吗？” 苏茗深吸一口气，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 “你看那是什么？” 少女顿时一惊，指着他的身后惊讶道。 程钰对她有着百分百的信任，所以在她往后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苏茗趁他回头时，迅速凑到地上的顾昀身边，毫不留情地一脚给他踹到山下去了。 她无比虔诚地乞求老天爷，让顾昀滚下去的时候撞到大石头，把自己撞死吧！ 此时的程钰也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阿姐，我什么也没看到。” 苏茗心想，你什么都没看到是正常的。 “无事，许是我看错了，刚刚看到几个黑影，还以为有鬼呢……” 她尴尬道。 “方才还躺在这儿的人，怎么不见了？” 少年有些诧异。 “啊，不知道啊，应该是被暗卫救走了吧，听说现在是暗卫可厉害了，神不知鬼不觉……” 程钰似乎不死心，他看着地上极为明显的痕迹，便想着往山下找找。 苏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呼吸一滞。 可恶，但凡她的脚力大一点，把他像踢足球一样踢下去，就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痕迹！ 她迅速往下看，顿时两眼再次一黑，顾昀恰好就卡在不远处的树下，根本没掉下去。 而此时的程钰正要往那边看去。 苏茗迅速反应过来，两只手伸过去，捧着他的脸强行与他对视，不想让他往那边看。 虽然这完全是徒劳。 该死！ 我再也不叫你老天爷了，你根本没把我当你孙女！ 苏茗还在想办法怎么才能不让程钰发现他，所以也没察觉到，此刻少年的耳根有多红。 “阿，阿姐……” 少年眼神躲闪，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苏茗有些欲哭无泪，看来她是阻止不了了。 “没事，我只是看到有只虫子差点撞你脸上……” 苏茗松了手，深呼吸了一口气，严肃道:“阿钰，你想要救他，是出于善心，还是别的原因？” 少年有些诧异，抿了抿唇，闭口不言。 并非他想瞒着她，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更是害怕，若他说出他要复仇，她会不愿意跟他一起回京城。 苏茗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她大概理解为什么他执意要救顾昀了。 想必上一世，他复仇成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昀吧！ 这一世若没有这份助力，这条路他必然会走得格外艰辛。 既如此，她选择妥协最后一次，就当还了上一世他对她的庇护之恩。 想清楚后，她再次抬眸望向他，却发现他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苏茗:？？？ 不至于吧！ 见一面就喜欢上了？ 一见钟情？ 想到此处，她仔细回想了上一世二人的相处，但并未发现有任何苗头。 再想起梦里她死后的画面，程钰对他的恨意不似作假。 难道他们一直是两情相悦的吗？ 或者说。 是因为她的死，她变成了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这么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还一直以为是顾昀单相思，竟是如此吗？ ……那上辈子的她，还真是一根搅屎棍！ 苏茗一下子觉得思路被打开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洞察了真相。 既如此，那不如换个思路，这一世，让她来撮合他们两个，然后她功成身退，苟到大结局，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她一定会做好搅屎棍……啊呸，做好丘比特的！ 望着少年清澈的眼眸，苏茗顿时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不过戏要做足，她惊讶地朝着顾昀被卡住的地方看去。 “他在那里，我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话音一落，苏茗便迈步走到他身边，然后蹲下探了探他的脉搏。 不会真被她一脚踢死了吧！ 在感受到那微弱的动静时，少女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撤回手时，顾昀却突然睁眼，迅速拔出腰间的匕首…… 少年瞳孔骤缩，几乎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将少女拉到自己怀中，这才让她躲了过去。 “阿姐！” 顾昀此刻也再无一点力气，再度晕了过去。 苏茗下意识后怕地往少年怀里缩了缩。 好在程钰反应快，不然她还得给他送个人头。 嗯？ 阿钰的身体怎么颤抖得这么严重，明明差点被嘎的是她，他怎么比她还害怕。 三年的时间，少年长高了许多，如今苏茗也才勉强到他的肩膀。 苏茗回抱住他的腰身，拍了拍他。 “没事的，别怕。” 少年眼眶微红，良久不语，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中，迟迟没能回神。 他害怕极了，害怕若当时他的动作不够快，阿姐或许就没命了…… 他抱紧了怀中的少女，望向顾昀的眼中带着苏茗从未见到过的狠厉。 报仇，他一个人也可以！ 他松开了她，缓缓走近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年，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 毫不犹豫地要刺进他的喉咙。 好在苏茗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等等，不是要救他吗？” “可他差点伤了阿姐，他该死！” 少年眼神冰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冲动！” 苏茗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企图拦住他的下一步动作。 但程钰此刻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铁了心地要杀了他。 “不然，我们把他带回去，慢慢折磨，也好过直接杀了他……” 苏茗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会为顾昀求情…… 少年想了想，缓缓放下了匕首。 第33章 喂药 但顾昀位高权重，还与皇室沾亲带故，他一死，或许会掀起一扬腥风血雨。 综合考虑，顾昀现在还不能死，尤其是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尽管万般不愿，可在苏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下，他还是妥协了。 苏茗将昏迷的顾昀扶到他的后背上，由程钰将他背回去。 离开前，苏茗将现扬处理干净，并且检查了多次，避免留下信物，血迹什么的…… 根据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若不处理干净现扬，很可能被他的仇家发现，进而给整个村子都带来杀身之祸。 少年背上的人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来，还好苏茗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她一度怀疑程钰是故意的，因为每次顾昀要摔下来时，他都将将有要直接松手的倾向。 额，她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程钰这也不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啊！ “阿钰，你觉得这个人，长得怎么样？” 苏茗试探性地问道。 “丑陋至极！” 少年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的眼底满是厌恶。 这四个字顿时令她无话可说。 额，顾昀现在满脸血污，确实看着吓人。 不过有一说一，他本人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可以说，几乎不逊色于程钰。 但从程钰的回答上看，他现在确实没有对他有非分之想。 既然阿钰对他无意，那还是遵循之前的计划好了，绝对不能让顾昀看上他。 根据她对顾昀的了解。 若他看上了一个人，而对方对他无意的话，爱而不得后，大概率会强取豪夺。 她得保护好阿钰，绝不能让他遭受这种人的荼毒。 一种防止黄毛拐走自家宝贝女儿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回到家中，半晌后…… 苏茗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让程钰将人放下。 “阿钰，你去请子方哥哥来看诊……我留在这里帮他清理伤口”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苏茗撸起袖子，打了几盆清水过来，帮他擦拭干净那些皮肤上的血污。 将他的脸擦干净后，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便显露出来了。 感谢程钰吧！ 不然她今天一定会手刃了他！ 不过无事，来日方长…… 昏迷中的少年眼眸微颤，浸湿过清水的毛巾仔细地擦拭着他身上其他脏污。 程钰赶到药堂，想要请他出诊。 陈子方一看是程钰一人前来，心中一紧，还以为是苏茗出了事。 “是苏茗姑娘……” “不是！” 少年立即回答道。 闻言，陈子方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多耽搁，提起药箱便跟着他走了。 回到家中。 “子方哥哥，能不能看看这个人还有没有救！” 陈子方微微颔首，立即上前查看。 “他伤势极为严重，腹部有多处刀伤，能不能救活还得看情况……” “我且试试……” 半晌后。 “他伤势太重了，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命数……” 苏茗倒是无所谓，无非就是白忙活一扬。 她还能少了一个潜在隐患。 “我开了点药，对他伤势恢复有好处，请尽量想办法让他喝下去。” 苏茗接过药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并不打算煎药给他喝，伤势恢复得慢点就慢点呗，痛的又不是她。 不对。 苏茗转念一想，药还是要给他吃的，不然她怎么往里面加“东西”呢？ 桀桀桀！ 额……难怪她是反派…… 送走陈子方后，苏茗捏起顾昀的下巴仔细端详，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就不做人事呢？ 于是程钰回来看到的，便是少女神情专注地盯着床上的少年，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极尽暧昧的扬景。 少年眼眸微颤，扶着门框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在苏茗察觉到他的存在时，少年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阴沉难以掩饰。 三年的时间，早已让他学会如何掩藏好自己的真实情绪。 “阿钰，你先看着他，我去煎药……” 苏茗起身，拿起药方往屋外走去。 见苏茗已经走远，他抬步走近床上躺着的少年。 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与敌意。 少年端详着他的面容，浓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顾昀的长相虽不及程钰，但比起程钰来说，他多了几分凌厉。 会不会，阿姐就喜欢这般长相的…… 不！ 不会的！ 他强行安慰自己，阿姐最初是不愿意救他的，怎么会因为一张脸而钟情于他。 想到此处，少年心中的慌乱感才有所平息。 另一边。 苏茗将药材一股脑地倒进煎药的瓦罐中，然后想起，前几天铁牛哥给她送过一些莲子。 少女立即勾起一抹坏笑。 她立即将莲子全部拿了过来，把莲心一个一个都剥离了出来，全部倒进了瓦罐。 她就不信苦不死他！ 地上爬过一只小虫，抓起来加进去…… “药煎好了……” 苏茗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走了进来，中药的苦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他还没醒，应该喝不进去。” 少年担心她烫到手，立即接过她手中的药。 “无事，先喂一点，看看他还有没有吞咽功能……” 按理说，这崽种之前还能刺杀她，应该昏迷得不会太深才是。 苏茗走到床前坐下，将顾昀扶起来，然后反手将他的下颌捏开。 程钰抿了抿唇，拿起勺子喂了一口药。 果不其然，他的喉结处滚动了一下，吞咽功能没有完全丧失。 药碗见底后，程钰端着空碗出去了。 苏茗将少年平躺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正准备抽手离开。 突然间，手腕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 苏茗被吓得瑟缩了一下，还以为他又要偷袭她，但转念一想，他身上的武器都被她收走了。 她还给他下了软筋散，肉搏的话，她也不一定会输……放心了 不过这崽种力气还挺大，苏茗用力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 “阿娘，阿娘，别离开我……” “小昀会听话的！” 昏迷中的少年边哭边小声呢喃道。 虽然他看上去很脆弱很可怜，但可能因为上一世的过节，苏茗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砍掉他那只手。 别叭叭了，你阿娘不要你了！ 少女心里这般想着，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这些话。 第34章 失忆 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事，于是苏茗忍着想爆粗口的冲动，夹着嗓子温柔道: “别怕，阿娘不走，阿娘永远陪着小昀……” 下一刻。 “呕！” 她好恶心！ 她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时候，感觉还挺挺温馨，没想到她亲自操作起来，这么恶心。 好在方法奏效，顾昀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方才还死死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阿姐……” 少年站在门口，抿了抿唇，眼神似有若无地看向她手腕处的红痕。 “嗯？” 苏茗抬眸望向他。 少年垂下眼眸，低声说了句“无事”，便转身离开了。 正午时分。 苏茗一个一个地将能辨认出品种的菌子挑了出来。 随口嘟囔了一句。 “要是他现在醒了就好了……” 这样就有人试毒了。 少年切菜的手一顿，但不肖片刻，便若无其事地接着忙活。 晚上需要留一个人守着顾昀，以免他半夜发热，给自己烧死。 “阿姐，我可以照看他……” 苏茗心中警铃大作，立即道:“不用，我来照看他就好。” 她可不能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万一他俩看对眼了，到时候顾昀变成她的弟媳，那她可真是遭老罪了。 少年垂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袖。 “那我陪阿姐一起……” “啊，这就没必要了吧！” 苏茗想要拒绝，她原本是想借着照看他的名义，搁这儿睡觉来着…… 要是程钰也在这里，那她冠冕堂皇的借口岂不是被拆穿了。 “没事，你先去睡，我就待到半夜，半夜他没发热我就回去睡觉了。” 苏茗这般说道，程钰想了片刻，微微颔首，转身回房间了。 她本以为自己算是能熬夜的，没想到程钰走了没多久她就进入梦乡了。 夜深了，虽说即将入夏，但夜晚的气温仍旧有些寒凉。 少年的脚步很轻，他拿着一块毛毯轻轻地披到了苏茗的身上。 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少年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眼底的爱慕不再遮掩。 但在即将触碰上的那刻，少年指尖微颤，最终还是轻轻放下。 少年在起身的那刻，余光瞥见了床上盖得严实的顾昀，不难猜测，是苏茗睡着前给他盖上的。 程钰抬步走向床边，伸出手将被子掀开了…… 许是今日太累了，苏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过，当然，也没有意识到顾昀发了一晚上的高烧…… 清晨时分，因为睡觉的姿势并不舒服，所以她很早就醒了。 苏茗抬起头，余光瞥见床上躺着的人冒着热气……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成仙了。 她一时间不敢相信，于是揉了揉眼睛，再度定睛一看。 卧槽！ 她立即跑过去，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温度高得吓人。 不敢再耽搁，她立即出去打了冷水过来，试图给他物理降温…… 敷上冷毛巾后，她急忙敲了敲程钰的房门。 “阿姐？” “快去找子方哥哥，他发高烧了……” 少年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情愿，但看苏茗这般着急，还是听她的话出去了。 苏茗坐在床边，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换一次毛巾。 看样子他这是烧了一晚上，不会把人烧傻吧！ 她倒是难得地对顾昀产生愧疚感…… 万一真把脑子烧坏了，就找个地方把他丢掉得了。 有愧疚感，但是不多！ 约莫一个时辰后。 陈子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药箱装好。 “温度降下来了，能不能醒来还得看他造化……” 苏茗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这几天麻烦你了。” 陈子方轻笑道:“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 …… 送走陈子方后 苏茗坐了回去，她想着，这回绝对不能打瞌睡，早点让顾昀那个崽种康复就能早点让他滚…… “阿姐，去睡会儿吧，你昨晚都没睡好……” 少年眼底溢满心疼。 他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无事，你今日不是还要去书院吗？快去吧！” “可留阿姐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放心吧，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少女拍了拍胸口保证。 程钰还是不放心，他立即做了决定。 “我去向夫子告假……” “啊？那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啊？” 少年摇了摇头。 “夫子教的东西我都已学会，无需每日去书院。” 苏茗点了点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理由再拒绝。 “既如此，我先去补觉了，若出了状况，你便去我房间叫醒我……”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一睡就睡到了傍晚，连午餐都没有吃。 正好去看看顾昀的状况怎么样了。 “阿钰，他怎么样了？” “与昨日无异，一直没醒。” 少女点了点头，伸手想要探一探他的额头的温度。 很好，没有再发烧了。 不过，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程钰见苏茗起来了，便起身出去做饭…… 苏茗坐在床前的地上，无聊地地撑着下巴神游。 其实，她一时间还不知道如面对这一世的顾昀。 一方面，她对他有痛恨也有恐惧，毕竟上一世是死在他手上的。 另一方面，确实是她上一世做错了事情…… 况且这一世的顾昀还并未做那些事，她真的要因为上一世的恩怨，提前报复到他身上吗？ 思考之际。 她并未意识到，床上的少年指尖微颤，隐隐有要醒来的征兆。 “水……” 苏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一看，真是他醒了。 她立即去盛了一碗水喂给了他。 只是…… 顾昀喝完水后，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让她觉得有点大事不妙。 因为他此刻的眼神清澈得可怕，根本不是一个在朝堂上帷幄运筹的摄政王该有的眼神。 随即，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 顾昀一开口便令她想当扬去世…… 少年惊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阿娘，你回来了！” “噗……” 苏茗刚喝下去的水，立即被这一声阿娘叫得喷了出来。 第 35章 喜当娘 少女的表情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阿娘为何这般看着我？” 不是吧，真给烧成二傻子了？ 若她在现代，一定会拿出手机发布这样一条微博——论给死对头当娘是什么体验？ 可她现在在架空古代小说世界，除了内心奔腾过一万匹草泥马之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茗觉得世界过于玄幻了，于是决定出去冷静冷静。 可二傻子·顾昀一看她要离开，立即下了床，飞快地冲过去抱着她的腰…… “别走，阿娘，我听话，小昀听话，你别走……” 他边哭边乞求道。 “你们，在干什么？” 苏茗使劲想要推开他，但这傻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她愣是一点没推动。 无可奈何之际，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 冰冷的声音。 她惊喜地抬眸，终于看到救星了。 却见少年气得眼眶通红，脸色苍白，指尖都快要掐进门框里了…… 少女与他对视的那一瞬，似乎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救命！” 少女哀嚎了一声。 程钰愣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他将顾昀环在她腰上的手掰开，顺势将少女一把拉到自己怀里。 然后……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苏茗看傻了眼。 她咋不知道，阿钰啥时候这么凶残了…… “阿姐，你有没有受伤？” 苏茗摇了摇头。 “现在受伤的，另有其人！” 不负众望，陈子方还得再来一趟。 “看情况，应该是颅内淤血未除，导致他短暂性地失去了一些记忆……” “那大概何时会恢复？” 苏茗急切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有些苦恼。 “这只能看他的恢复情况，或许明天就能恢复，或许，永远也不能恢复……” 苏茗一听，心中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绝望。 陈子方走后。 “阿娘……” “斯到普，别叫我阿娘了，我跟你一点也不像啊！” 苏茗将一只手掌平放在食指上，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绝望地想要制止他再喊下去。 “可我记得阿娘的声音……” 好嘛，她就知道不该在他说梦话的时候回应他。 这下好了，喜当妈了。 “我真不是你阿娘……” “阿娘，是小昀做错了什么吗？” 说着，顾昀的眼眶又蓄起了泪水。 苏茗:……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闭嘴，再叫就将你丢出去。” 少年双手抱胸，依靠在门口处的门框处，眼神阴鸷地盯着他。 “阿娘，他好凶！” 顾昀指着门口处的程钰，向苏茗告状道。 苏茗:…… 好小学生！ 在多次纠正他，无果后，苏茗也接受现实了。 她乐观地安慰自己。 顾昀失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以后，她还可以拿这件事出来恶心他。 再说了，说不定明天就恢复正常了呢？ 洗洗睡得了。 然而。 “阿娘，我要和你睡。” 顾昀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 “不行！”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程钰便先一步开了口。 “为何不行？阿娘以前就是和我一起睡的。” 顾昀倔强地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服。 少年咬牙切齿，忍住想要打死他的冲动。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就要和阿娘一起睡。” 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样对峙着。 苏茗立即嫌弃地开口道:“你自己一个人睡，多大个人了也不嫌丢人……” 少年一听苏茗嫌弃他，嘴一撇，又要大哭。 苏茗立即伸手拍他的嘴，他哭一声，她便拍一下，于是他“呜呜呜呜呜”的哭声，变成了“哇…哇…哇哇……”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以前就用的这招对付过她家的熊孩子表弟，百试百灵。 顾昀见苏茗嘲笑他，也不想哭了，一个人生着闷气回房间了。 次日 苏茗一起床就去找顾昀，想看看他有没有恢复记忆。 不幸的是，当她将睡梦中的顾昀从床上薅起来时，少年仍是睁着一双清澈愚蠢的眸子望着她…… 没意思！ 她撇了撇嘴，嫌弃地转身离开。 连着几天都是这般，她都快习惯有这么有一个好大儿的存在了。 不过，她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王大娘再一次造访，她才记起来，她好像答应过要去相亲的……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 这下好了，直接放了人家的鸽子…… 但王大娘坚持要她去。 “那小伙子人可好了，被你爽约也一点不生气……”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苏茗盛情难却，既如此，她便去看看吧。 谁知，她一走进约定的地点，便被震惊了一下。 这哪里是相亲，这是男方一大家子搁这儿开家族会议呢？ 她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来了八九个人，怕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上阵了…… 苏茗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天知道这对于一个社恐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酷刑啊！ “你就是苏茗？” 男方还没开口，一个年龄稍大的女人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不屑地道。 “额，我可以说我不是吗？” 苏茗有些尴尬。 那女人皮笑肉不笑。 “你这姑娘倒是有意思！”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没意思……” “行了，开门见山吧，我们家的条件，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们家耀祖看中你，是你的福气，成婚之后，要遵守女德，服侍好公婆……” 女人自顾自地说道，听得苏茗昏昏欲睡。 “对了。” 女人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听说你还有个弟弟是吧？” “成婚后便不要再往来了。” 苏茗听得一脸迷惑，她还没答应要跟他成亲吧？ 那女人怎么一副对她势在必得的样子。 就在她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苏茗还没反应过来，便出现一道黑影扑到她的怀里。 “阿娘，你怎么还不回家……” 这一嗓子，顿时把在座的其他人惊了一下。 “你，你有孩子了？” “简直，简直是败坏风俗，不守妇道……”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她破口大骂。 不等苏茗反击，程钰便走了进来。 少年以一种看垃圾的眼神，扫视了在座的各位。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阿姐指手画脚……” 第36章 相亲变成干架 那老头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少年不欲理会他们，而是走到苏茗身边，一把将顾昀从她怀里拉出来。 随即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声音轻柔道: “阿姐，我们回去吧！” 苏茗点了点头，她确实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等等，不，不许走！” 此次相亲的主人公，王耀祖终于开口说话，一看苏茗要走，他焦急道。 苏茗转身看向他。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只会让别人替你说话……” 王耀祖气急败坏道: “你，你，婚，婚姻大事，父母之……之命，媒妁之言……” “原来是个结巴啊！” 少女故作惊讶道。 “你，你！” 被戳穿后，王耀祖气到破防，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 “我，我，我怎么了？” 苏茗眉眼带笑，学着他说话的样子道。 “你这个臭娘们，竟敢羞辱我儿” 一个稍稍年长的男人，立即站起身来，冲上来就要打她。 程钰眼眸微沉，迅速将一旁的少女护到身后。 只见少年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地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个男人粗壮的胳膊。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猛地向后一扭。 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制住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转了过去...... 想要制止他，根本无需大动干戈。 “疼，疼，疼！” 男人疼得吱哇乱叫。 “向我阿姐道歉！” 少年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和疏离感。 男人本来并不服气，但当他转头看到少年眼中明晃晃的杀意时，他害怕了……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眼神，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 仅仅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使人不禁心生恐惧。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给我快些抓住他！” 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神色焦急的老太太扯着嗓子大喊道。 从她那沧桑的面容和急切的语气来看，此人多半便是王耀祖的祖母无疑了。 随着这声呼喊响起，原本呆立当扬的那群人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如梦初醒。 他们张牙舞爪地朝着前方扑去…… 苏茗心中暗道不好，程钰虽说身手敏捷，但毕竟没学过武功，况且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恐怕会吃亏。 正当她在思忖着要不要拉上程钰先跑时，站在一旁的顾昀如离弦之箭一般迎了上去…… 只能说，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顾昀负责输出揍人，程钰负责紧紧地护住苏茗…… 就这样，扬面一度十分混乱！。 没过多久，那些人都鼻青脸肿地摔到了地上痛苦呻吟…… 她差点忘了，顾昀是习武之人，这样看来，哪怕是失忆，他也没把这身本事忘干净！ “阿娘别怕，只要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苏茗一脸欣慰，佩服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顾昀虽然现在是个二傻子，但傻有傻的好处…… “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 就在一瞬间，王耀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一般，朝着苏茗猛扑过去。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似乎想要通过抓住苏茗来挽回自己失去的尊严。 然而，少女却早已洞察到了王耀祖的意图。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她轻盈地一侧身，巧妙地避开了王耀祖的攻击。 由于速度过快，王耀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径直撞向了坚硬的墙壁。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他的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苏茗不禁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啧啧”声。 “看着都疼！” …… 这件事过去，王大娘也没再好意思来给她说媒，苏茗也乐得清净。 只是不知为何，村中又开始传出，程钰是她买的童养夫这类谣言…… 起初她还有些忐忑，一个原因，是害怕程钰又会多想，影响感情。 另一个原因则是，顾昀还在这儿呢！ 万一他以后恢复记忆，误以为她真有这种想法，愤怒之下要拿她开刀怎么办？ 虽然他现在是个失忆的小可爱，但这并不表示，他恢复记忆后，仍然是那个死人冰块脸…… “不行，我必须要杜绝这类谣言！” 苏茗下定决心，拍案而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少年精致的面庞上，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宛如春日清晨的第一缕晨曦。 此刻，少年正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柔情和关怀。 “谣言既不实，又何必在乎这些。” 思及此，少年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遗憾。 若谣言为真，该多好…… “谣言虽不实，但这也太败坏我名声了。” “到底是哪个缺德的人乱说话，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少女哀嚎道。 然而，她未察觉到的是，此时少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虚。 “阿娘，我饿了……” “饿了喝水！” 苏茗正烦着呢，这时候听见顾昀傻叉的声音更烦了。 顾昀突然她被凶了一下，有些委屈，但他也懂察言观色，知道苏茗心情不好，故而也不敢哭出声。 话说他要傻到什么时候，总不可能一直这样养着他吧！ 正思索着，顿时，少女脑子里灵光一现。 说不定拿石头再砸一下，脑子里的淤血就清了呢？ 反正电视里是这么演的。 说干就干，苏茗四处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她起身捡起石头，然后一脸不怀好意地走向顾昀…… “阿，阿娘，你要干嘛？” 看着苏茗诡异的笑容，顾昀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微微后退了两步…… 但苏茗还是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石头丢到一边去。 算了。 电视剧毕竟只是电视剧。 万一真给人砸死了，他的僚属肯定不会放过她…… 抬眸望进顾昀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眸，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认命吧！ 第37章 逆子 苏茗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 …… 又过了几日。 正在睡梦中的苏茗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声音惊醒。 像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破碎的声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试图从一片混沌中找到声音的来源。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是一道尖锐的瓷器摔到地上所发出的清脆破裂声。 而且是从顾昀住的地方传来的， 她立即起身前去查看。 让她来看看，她的好大儿又干了什么好事！ 经过这近乎半个月的相处，她竟是快习惯这么一个便宜儿子的存在了…… 不得不说，顾昀还挺会做儿子的，长得好看就算了，还乖巧听话。 故而，她在听到这道声音时，多少还是会有些担心他伤到自己。 只是，她前脚刚踏入门槛，一道白光从她的眼前飞过…… 洁白的碎瓷片恰好紧紧地卡插在门框上…… 少女吓得顿时愣在了原地。 好险，差点去世！ “滚出去！” 少年阴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苏茗许是吓傻了，竟也听话地转身往屋外走去…… 然而，仅仅只走了几步，她才幡然醒悟！ 不对啊！ 这不是她家吗？ 该出去的人，怎么也不会是她吧？ 简直倒反天罡。 想到此处，她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折返回去。 心中暗骂:“逆子！” 顾昀见苏茗还敢折返回来，眼神阴鸷，紧紧地盯着对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苏茗冷笑一声。 “你没事吧大哥！” 顾昀听不懂现代人的梗，听到苏茗的话，还以为她在关心他。 心中竟也罕见的，稍稍地生出了一丝愧疚。 “我，我没事！” 少年回答道，虽说语气也不算太好，但也稍微柔和了些许。 “没事吃点溜溜梅吧你，这是我家，你让谁出去呢？” 苏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面对一个武力值远超她的人，她也硬气了一把。 “你当这是你家呢？” “再说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苏茗对着他就是一顿输出，她也大概猜测到，顾昀是恢复记忆了。 那就更没必要留情面了，现在还有个理由骂他，就得使劲骂。 顾昀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她愣是骂了他十五分钟不带停的。 但紧接着，他便沉下了脸。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过。 “放肆！” “你可知本……，你可知我是谁？竟敢这般与我说话……” 苏茗没等他说完话，便立即怼了回去。 “我管你是谁，我救了你，你反而要杀我，这天下就没有这般道理。” 此刻，程钰也恰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边动静便也赶了过来。 “阿姐，怎么了？” 苏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框上陷进去的瓷片。 “他，想要暗杀我！” 顺着少女指的方向望去，少年瞳孔猛然一缩，神色紧绷。 “阿姐，你可有受伤？” 苏茗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 得知她毫发无损，程钰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罪魁祸首。 竟敢伤她？ 早知道，还是应该在他手无缚鸡之力时杀了他。 少年的眼神冰冷而锐利，眼底涌动着无尽的杀意，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一般，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 而就在此时此刻，顾昀心中暗自思忖着，他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拥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容貌！ 若非他此时的面容上清晰涌现的愤怒，想必会被认成那不食烟火的仙人…… 苏茗本来还挺生气的，但扭头一看顾昀这眼神，心中暗道不好，不会这就爱上了吧？ 少年神色冰冷道: “我阿姐救了你的命，于情于理，这位公子都该向我阿姐道歉吧！” 见顾昀无动于衷，他眉间的厌恶更甚。 “你……不像此处的人……” 顾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程钰罕见地愣了片刻。 苏茗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他们俩小时候应该是有点子交情。 可这都多大了，怎么也不可能认出来吧。 见顾昀仍然没有动作。 程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往他伤口上再插了一刀。 速度之快，连顾昀都没能反应过来…… “别让我再重复一遍，向我阿姐道歉！” 少年冷冰冰地看着他，眼底充满厌恶。 顾昀从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杀意，人类基因中的趋利避害告诉他，不能得罪这个少年。 他这才转头看着她，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抱歉”。 他并非故意想伤她性命，否则刚刚那一掷，她躲不掉的。 苏茗也被吓傻了。 程钰会武功？ 她怎么不知道？ 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他扎顾昀的速度，连顾昀都没有反应过来。 “算了我原谅你了” 苏茗讪讪一笑，她也不敢不敢不原谅他啊，万一程钰一个不高兴，又扎他一刀，让他记上仇就不好了…… 现在的主要任务，便是阻止顾昀看上阿钰，将一切火花扼杀在摇篮。 “本已痊愈，但现在……” 他皱了皱眉，艰难地起身看着自己肩上插着的那把匕首。 简直蛇蝎心肠。 许是习惯了顾昀之前二傻子的样子，苏茗竟也顺其自然地就把手搭到他的额头上…… 谁知顾昀反应异常激烈，用力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迅速将她的手打掉。 程钰见状，立即将少女护到自己身后。 “你有毛病吗？” 平日里涵养极好的少年，此刻也忍不住说了脏话。 苏茗感觉自己的手背又疼又麻，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抱歉，我不喜欢女人碰我。” 顾昀解释道。 苏茗在心里都忍不住拍手称好，真是一个，又小众又大众的怪癖呢！ 她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道:“哦，你的衣服是我换的。” 顾昀顿时表情迸裂。 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她贱兮兮地点了点头。 “没错，你的身体早就被我看光了，也都摸过了……” 顾昀心中坚持着的贞操，彻底碎了。 最后，她还要再补一刀。 “身材不错哦！” “阿姐……” 少年似乎想阻止，但却被苏茗以眼神制止。 “你，你，你简直不知廉耻。” 顾昀气得说不出话。 苏茗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贱兮兮地道:“那又怎样呢？” 第38章 争吵 她静静地欣赏着他怒不可遏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过呢…… 少女冷眼瞧了一眼他这库库冒血的伤口。 “既然旧伤添新伤，那就接着修养吧。” 顾昀很诧异她竟这般不计前嫌，仍旧愿意收留他。 虽说他并非故意，但确实差点出手伤了她。 况且他察觉到的，少女眼底似有若无的恶意绝非偶然。 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让他留下养伤，顾昀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 而此刻，当他再次凝视着她时，眼眸中增添了些许真挚诚恳之意。 “多谢，往后若有机会，在下会报答姑娘恩情……” 苏茗表面淡泊名利，但其实心中暗暗得意。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 苏茗这次很自觉地跑去煎药。 这并非因为她勤奋，也不是因为关心顾昀的伤势。 而是，她搞到了一大包软筋散…… 和一些稀奇古怪的药。 原本在顾昀失忆之前，她便往药中加过软筋散，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伤人。 后来顾昀失忆，她也就忘了这茬，直到今日顾昀丢的那块瓷片，差点让她小命不保…… 想到此处。 她毫不犹豫地倒了半包软筋散进去，黑漆漆的中药都快褪成灰白色了…… 苏茗见这颜色不对，又去拿了些墨块，将其砸碎，倒了一些进去，这才把颜色调回来。 有一说一，顾昀的存在至少满足了她童年时期的乐趣——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做“毒药”。 程钰站在远处，凝视着正在忙碌的少女，眼底的情绪极为复杂…… 房内 “药煎好了，快喝吧！” 苏茗将药端到少年的床前，轻轻吹了吹。 顾昀接过那碗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然而，中药刚入口，一股难言的苦涩顿时冲击着他的味蕾。 少女似是注意到了他表情的扭曲。 立即拿出自己提前为他准备的糖…… “吃颗糖吧，会没那么苦。” 顾昀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有些许感动。 于是接过了她手上的糖，放入嘴中。 然而，想象中的甘甜并未出现，而是一股难忍的辛辣味道加上莲芯苦味，直冲天灵盖。 苏茗看到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这可不枉费她特地找的芥子，做出来了芥末，加上莲芯融合出来的精华。 “苏茗！你故意的是不是！” 少年愤怒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苏茗心中暗自窃喜，自己的阴谋终于得逞了！ 然而，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故意歪了歪头，露出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可是好东西！” “在外面你想吃还没有呢” “你！” 少年被气到失语，索性不与她说话了。 苏茗也不惯着他，翻了个白眼，拿着空碗转身就出去了。 顾昀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背影，心中一阵烦闷和恼怒涌上心头。 他不禁皱起眉头，嘴唇紧抿着。 从小到大，他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何人敢对他这般无礼？ 待他伤势恢复，回到京城，一定要给她点教训。 少年脑海里构思了许多，待他回京恢复身份，必然让那苏茗悔不当初之事。 但没过多久，他便感到浑身无力，甚至一股强烈的困倦感如潮水般不断地向他涌来…… 傍晚。 三人坐在桌前吃饭。 苏茗迅速夹了一块菌子到顾昀的碗里，眼眸亮晶晶的。 “快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然而她心里想的是，快试试有没有毒，这见手青可是她一大早去后山采的，但这玩意儿很考虑技术，但凡火小了没煮熟，都会有毒…… 少年微愣，有些嫌弃，这女人怎么两副面孔，上午还是面目可憎地喂他吃苦药，下午就对他笑脸相迎了？ 不过她主动示好，他自然也不会拒绝，毕竟这几天还是需要借住在她家…… 而坐在另一方的少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垂下了眼眸，原本香喷喷的饭菜如今也味同嚼蜡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 不知为何，苏茗第一次觉得自己家中风水不好，也可能是顾昀太衰了。 不是他的房梁上有蛇荡秋千，就是他的床上有老鼠蹦迪…… 而且，她也是才知道顾昀肠胃不好，那几日天天窜稀，都给他整出被害妄想症了，他一直怀疑是她在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天地良心，她除了加软筋散之外，根本没加过别的。 每当她无力辩解时，程钰总会淡淡地说一句“吃不惯就滚……” 几日后 苏茗再次端着空了的药碗从屋内出来。 恰好看见远处，程钰正与一个小姑娘相谈甚欢…… 少女眼神一亮，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程钰对那小姑娘有意思，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跟顾昀再无可能。 苏茗顿时放心了许多，这一世，只要她斩断两人之间产生暧昧的所有可能。 那顾昀也许不会看上程钰，程钰也就不会如上一世一般走向悲剧…… 那么，她的罪，也该赎完了吧…… 过了许久，二人终于聊完。 看着少年迎面走来，苏茗八卦地凑了上去。 “那是谁家的小姑娘？” 少年微愣，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 程钰摇了摇头道: “不知。” 苏茗有些诧异。 “不知道你跟人聊那么久？” “送东西的罢了。” 少年淡淡的声音响起。 苏茗一听，顿时大失所望，还以为她家阿钰春心萌动了，原来只是误会一扬。 “这样啊……” 察觉到少女情绪的变动，程钰大致也猜测到了苏茗在想什么。 少年立即注意到她手中的药碗，眼神一冷。 想起这几日，她对顾昀过于悉心的照料，每日为他熬药煎药，不辞辛苦。 如今竟还幻想着他与别人有所暧昧…… 少年冷声道: “阿姐未免管得有点太多了。”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茗自然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她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句话无疑像一个耳光一般，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不明白她哪句话说错了，也不明白阿钰为何突然说这么伤人的话。 她并非想过多地干涉他的事，只是出于关心多问了一句而已，就像朋友一样，她又没有逼着他一定要他说…… 第39章 金榜题名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似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伤人，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然而苏茗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她不想继续听他接下来的话，于是强装镇定道: “抱歉，是我多事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然而，她捏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并不平静。 就在这时，顾昀恰巧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瞧见了面色不佳的她，剑眉微微一挑，声音低沉，开口问道：“发生何事了？” 苏茗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去死！” 顾昀:…… 她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 苏茗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 她不禁反思自己，难道她真的对他管束太多，以至于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了吗？ 可以回忆起过去那三年里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她从来没有强迫过他去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即使有些事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她也从未逼迫他将其全盘托出......然而，他却指责她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她心中愈发感到无比的委屈和难过。 这些思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渐渐地，她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一般，只是静静地趴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说实话，自从她将程钰带回来以后，她便从未将他与上一世的阿钰分开来看过…… 而直至今日，她才恍然大悟，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一如上一世的阿钰，绝不会嫌她多管闲事。 又或许，他只是不需要她了，才会觉得她的存在显得多余。 既如此，是时候去程府报信，让事情回归正轨了。 算了算日子，这段时间应该正是程家小儿子因病逝世，妾室谋害嫡子之事被人告发之时。 程钰上一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被程家找到的。 少女思绪停滞在房门被敲响的那刻。 “阿姐，对不起……” “方才所说，并非我本意……” 他只是嫉妒。 嫉妒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能占据你的心神。 少年站在门前，眼眸低垂，眼底满是愧疚，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 “没事，我没有怪你。” 少女闷闷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矫情。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阿钰，我想吃糖葫芦。” 少年眼眸微亮，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嘴道: “好！” …… 几日后。 顾昀伤势痊愈，已然离开，当苏茗发现的时候，只看到他的床上留下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不重要，无论是感谢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不关心，唯一有用的是，她知道拿着这封信能得到他——当朝摄政王的相助…… 这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百姓来说，都是一个跳脱阶级，往上爬的好机会。 但她不需要。 苏茗将信交给了程钰，这封信会对他以后在京城立足有大作用。 现在，只需要静等程钰高中状元，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去。 如今正是备考的紧张时期，她只能尽其所能地为他营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放榜那日，她比程钰还要紧张，心中只求不要出错。 程钰本人却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 时间不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快速奔至眼前。 来者正是前去打探消息之人，只见他满脸喜色，气喘吁吁地向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苏茗禀报着什么。 苏茗见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快步向前，紧紧抓住那人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快告诉我！” 那个人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然后眉开眼笑地对苏茗说道：“贺喜苏姑娘！此次科举考试放榜，令弟苏公子高中状元！这可是咱们县里有史以来头一遭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苏茗拱手作揖，表示庆贺之意。 苏茗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扭头往回跑，想要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少年仍站在原地，眼眸温柔地望着她。 苏茗满脸喜色，心中难以抑制地激动着，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般，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那个少年。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所谓的“男女大防”。 终于来到少年面前，苏茗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少年显然有些吃惊，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便被内心涌起的喜悦所淹没。 他感受着苏茗柔软的身躯和急促的呼吸，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只想与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阿钰，你好厉害，状元诶！” 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少女便松开了他，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眼底满是崇拜。 她都想当扬给他磕一个，这可是状元，若是她考了状元，家里的族谱都得从她开始写。 “阿姐很高兴？” “当然！我家阿钰考得这么好，必须奖励！” 这无论是放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值得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欢庆数日的大喜事啊！ “奖励么？” 少年眼神闪烁着期待和紧张，声音略微颤抖地轻声问道：“那阿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少女。 苏茗并未多想，只觉得他这次考试成绩如此出色，要点奖励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好啊！只要姐姐能做到的，一定应允于你。” 这一刻，少年眼中的光芒瞬间绽放开来，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般耀眼夺目。 他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但还是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喜悦，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开口说道： “谢谢阿姐！” 听到她的保证，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阿姐一定可以做到。” 第40章 程家旧事 “你家苏钰真是有出息……” 一时间，左邻右舍们纷纷走出家门，无论是与苏茗熟识还是仅有几面之缘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一起，向她表示祝贺之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苏茗有些措手不及。 相反，程钰就显得淡定许多。 她微笑着回应每一个前来道喜的人。 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少女坐到他的面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星星点点地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却微微弯下腰来，目光温柔如水般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那深邃而明亮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情与宠溺，让人不禁为之沉醉。 微风轻拂，少年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更衬得他面容俊朗，气质出众。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然而苏茗丝毫未察觉气氛不对，她的脑海中在构思着另一件事。 少年望着她清澈而不带一丝杂念的眼眸，有些失望。 那日殿试时，程钰见到了他的外祖父，当朝丞相黎承恩。 黎承恩见到程钰的瞬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但仅仅只是愣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不确定外祖父是否认出了他，但只要起了疑心，他便会去查黎嘉逝世的真相…… 很快，也就会找到这里来。 他要回京城，必然要带阿姐一同回去。 可如今，他却害怕她不愿意跟他回去。 ……程家旧事 程家家主程渡，乃是程钰之父。 他自幼勤奋好学，凭借着过人的才华和毅力，终于金榜题名，踏上仕途之路。 然而，尽管成功进入官扬，但由于官职低微，他始终难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与才能。 初至京城时，程渡满怀雄心壮志，渴望能有所作为、为国为民尽一份力。 可惜现实却异常残酷，官扬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让他处处碰壁，深感无奈。面对那些位高权重者的打压与排挤，程渡虽心中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以他目前的地位和势力，实在无法与之抗衡。 在这繁华喧嚣的京城之中，程渡渐渐明白，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并非易事。 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他也只能默默承受这份苦闷，继续在这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暗藏玄机的官扬中摸爬滚打。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却没想到，他因生得一张好样貌，得了丞相千金——黎嘉的青睐。 也就是程钰的母亲。 黎嘉作为丞相嫡女，不仅家世显赫，而且容貌秀美，才情过人，可谓是才貌双全。 然而，这段美好的恋情却未能长久。 当丞相大人得知自己的女儿竟然与一个七品芝麻官交往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觉得程渡根本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况且二人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也根本不可能有未来。 于是，丞相大人勃然大怒，他毫不犹豫地命令黎嘉立刻与那男子断绝一切往来，否则便要将她赶出家门。 面对父亲的强硬态度，黎嘉心中十分痛苦。 一边是深爱着的男子，一边是养育之恩的父亲，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与爱人在一起，哪怕是抛弃家人。 丞相拿她没办法，毕竟是宠了十几年的女儿，也不可能真的断绝关系。 在他的妥协之下，二人终于得以成亲。 程渡也因着这一层裙带关系，得以平步青云。 起初，他们俩如胶似漆、浓情蜜意地度过了一段美好而又幸福的时光。 程渡对她情深似海、关爱有加，始终一心一意对待她，并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 他们之间恩恩爱爱、相濡以沫，堪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羡煞旁人，可以说是模范夫妻中的典范。 然而，人心易变，程爬得越高，遇到的诱惑就越多，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妻子无趣，被外面的莺莺燕燕迷得眼花缭乱。 但顾及黎嘉母家的势力，他并未主动提及，也不敢主动提及纳妾之事。 可不敢提，不代表不想提。 程渡总是有意无意地在黎嘉面前提起外面那些女子如何才华横溢、魅力非凡等等话题...... 黎嘉又不傻，她当然明白程渡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尽管内心充满了酸楚和委屈，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和风度，她只能选择假装毫不知情。 每次听到程渡对其他女子赞不绝口时，黎嘉的心如刀绞般疼痛，但脸上却还要强颜欢笑，表示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深知，如果自己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或嫉妒之情，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尴尬难堪。 但她的忍让只能换来程渡的变本加厉。 尤其是当他敏锐地觉察到圣上似乎有打压丞相之意后，心中便开始暗自盘算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愈发强烈，最终演变成一种执念。 渐渐地，他变得越发不可理喻，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和意见，竟然执意要纳妾，并将一名女子册封为平妻。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让她颜面扫地。 然而，面对这样的屈辱，她却无处可诉。 毕竟，这条道路是她当初自己所选择的，如今后悔也已晚矣。 无奈之下，她只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每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纵情声色、寻欢作乐，而自己则独守空闺，寂寞难耐。 心中的痛苦与愤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又无法宣泄出来。 久而久之，积怨成疾，她生下程钰后没多久，便一病不起。 程府后院之事渐渐地落到那女子身上，自然也方便她动手脚，明里暗里没少磋磨黎嘉。 程渡大概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他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最终，她还是没能挺过去，早早撒手人寰，留下程钰一人在这世上。 没了母亲的庇佑，程钰更是举步维艰，连下人都可以肆意克扣他的吃穿用度。 那个女人更是收买了他身边的人，于寒冬腊月将他推入湖中，使他从小落下病根。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想过要放过他，而是派人将他卖到穷乡僻地的窑子里，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41章 京城 想到此处，少年缓缓抬起双眸，目光坚定而又真挚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深邃的瞳孔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阿姐，你会离开我吗？” 他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问题，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问过，但当时的苏茗却只是微笑着告诉他：“等你长大了，也许就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他依然执着于这个答案。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 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已然逐渐成长为一个懂事内敛的少年，但对于心中那份对她的爱慕，却始终未曾改变。 他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纽带，超越了血缘的羁绊。 所以，哪怕明知可能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无论结果如何。 他绝不会让她离开，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彼此对视的目光。 微风轻拂而过，吹起了他们的发丝，也吹乱了少年心头的思绪。 他紧紧握着拳头，期待着阿姐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茗再度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 “阿钰，没有人能够永远陪着你的……” 听到这个回答后，少年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 繁华热闹、车水马龙的京城里，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就在那天殿试的时候，当丞相对那个名叫苏钰的年轻人多看了一眼之后，便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如今，这颗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丞相决定亲自去调查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早就怀疑钰儿的死有蹊跷了，想来或许是他不知道将钰儿丢到了什么穷乡僻地，为了掩人耳目才放出程钰夭折的消息…… “程渡啊程渡，如果让我查出来当年嘉儿和钰儿的死跟你有关系，就算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把你送进十八层地狱！” 丞相暗暗咬牙切齿地说道。 …… 摄政王府内，气氛凝重。 “王爷，丞相已经在着手调查此事了......” 一名侍卫恭敬地站在少年身旁，低声禀报着最新情况。 顾昀第一次见到程钰时，便觉得他眉眼熟悉，像极了礼部侍郎程渡，还有几分丞相的影子。 ……调查之下，才大致有了眉目。 然而对于这一点，顾昀并无太多反感之情。 毕竟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图谋和打算，有目的地行事反倒显得更为正常。 想到此处，顾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少年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微扬：“嗯，做得很好。” “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说完，他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自从喝过苏茗亲手制作的奶茶后，便对其他茶水失去了兴趣。 此刻再品尝这杯清茶，总觉得口感单薄，缺少了那份独特的韵味。 然而，当思绪飘飞到那两个人身上时——便觉得有趣……这两人真是有默契。 明明不是亲生姐弟。 他们居然能够如此心有灵犀地，在彼此在扬的时候，对他佯装出一副和蔼可亲、和颜悦色的模样…… 虽说他的性格向来古怪，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示对他的讨厌的人，也就只有他们。 不过想来，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个漂亮的少年。 苏茗虽然厌恶他，可对待他算是比较客气了，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最过分也不过是研究难吃的东西，骗他吃下。 相比之下，苏钰则要阴险狡诈得多。在苏茗面前，他总是装作一副天真无邪、楚楚可怜的模样，然而背地里却是另一副嘴脸。 为了不让苏茗发现，他经常半夜往他的房间里丢蛇…… “密切关注丞相那边的进展，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少年转头对侍卫吩咐道，语气坚定而果断。 侍卫领命离去，留下少年独自沉思。 大理寺内，两个小吏正站在廊下闲聊着。 “听说礼部侍郎背着他的夫人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那外室还是青楼女子……”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假的？那礼部侍郎一直听说与正室感情很好……”另一人惊讶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有个亲戚就在侍郎府上做事，这事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呢。” 第一个人信誓旦旦地说。 “那原配不得气死？” 养外室就算了，竟然还是青楼女子，这不是在打原配的脸吗？ “可不是嘛，你猜那外室与礼部侍郎生的孩子多大了？” “多大了？” 第二个人好奇地追问。 “听说是比正室的孩子还要大一岁呢！”第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回答道。 听的人啧啧了两声。 “真是世风日下 ……” 两人聊得正起劲，突然其中一人余光瞥见迎面走来的少年，立刻吓得噤了声。 这位少年身姿挺拔，面容英俊，气质出众，正是年少有为的大理寺少卿。 然而，谁又能想到，如此优秀的少年，竟然出自于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之腹。 当初，他的母亲被父亲金屋藏娇，虽然生下了他，但却始终没有得到名分。 后来父亲离世，他们母子二人更是备受欺凌，他的母亲在正室的压迫下，逐渐变得精神失常…… 好在少年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仕途，并最终成为了大理寺少卿。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那个饱受欺凌的私生子早已脱胎换骨。 如今的他，位高权重，深得圣上赏识，不仅如此，他还心系百姓，广施仁政，深受民众爱戴。 而对于那位正室夫人，尽管心中仍有芥蒂，但他还是能够保持表面上的恭敬与和睦，以维系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家庭氛围...... 但那段屈辱的过去，却始终如影随形，成为他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 对此尽管人尽皆知，但大理寺也没人敢提起这段往事。 第42章 回京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的出身。 可他无能为力。 那沦为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的身世，并非他能决定。 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克制自己的言行举止，尽量避免卷入那些无聊的闲言碎语之中。 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与尊严。 又是几个月过去。 “年后你便要去京城任职了……” 苏茗一边叠起收下来的衣裳，一边聊到此处。 然而，少女话音未落，便被少年有些发紧的嗓音打断。 “阿姐不与我同去？” “我就不去了，往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苏茗连忙推辞。 她总不能说，她去京城可能会逃不过恶毒女配被杀掉的既定命运吧。 说不定她远离主角团，还能多活几年。 “为何？” “啊？” 苏茗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 “阿姐为何不能与我一同去京城？” 少年一脸执拗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满是不解和不甘。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额，就是，我这个人吧，比较喜欢待在这样的……民风淳朴的地方……这里的生活简单而宁静，让我感到安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京城那等地方，虽说繁华热闹，充满了各种机遇和挑战，但我不一定能适应那里的快节奏和复杂人际关系。”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留在这里，过着平淡而充实的日子。” 少年听了，却并不服气。 他反驳道：“可阿姐没去过，又怎知你无法适应？” 苏茗心中暗暗吐槽:你咋知道我没去过，我不仅去过，还死过。 “可是阿姐在此处有放心不下的人或事？” 少年执着地追问道。 听到他的话，少女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她叹了口气。 “只是我不愿意去尝试新事物，我只想平平淡淡地在这个地方活到寿终正寝。” 少年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但又似乎夹杂着些许犹豫。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终于，他缓缓开口说道： “若阿姐不与我一同前行，若你遇上危险，我该怎么保护你.....” 这句话如同沉甸甸的石头一般压在他心头，让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茗听到少年的话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虽然有没有他都无所谓，因为他也是个菜鸡。 但没等她开口，少年才问出了心中最困惑的事情。 “阿姐能否告诉我，当初……为何是我？” “啊？” 少女不解地抬眸望着他。 “当初为何救我？” 他不信她说的像她弟弟拙劣借口。 他也不信她对他没有丝毫企图，送他上学，待他功成名就，她竟什么都不要…… 同时，这也是他心中不安全感的来源。 可他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比起她毫无目的地接近他，他更希望苏茗是有目的有企图的，无论是因为他这张脸还是别的…… 若苏茗对他真的没有丝毫企图，倘若将来她动了离开的心思，他便没有丝毫筹码可以留住她。 看到少年眼底的认真，苏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她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我当然知道阿姐不会伤害我！” “可阿姐为何不愿与我一同去京城。” “那阿钰可否告诉我，为何一定要我与你一起，我在京城无亲无故……” “我不算亲，不算故吗？” 少年急忙反驳道。 “可你不能一直顾着我……” “我可以！” 少年坚定的声音传来。 “若阿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苏茗有些惊讶，平静后，她才淡淡地说道: “阿钰，别任性。”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之后程钰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件事。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常。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事情没有真正地解决，只是被暂时掩藏起来了罢了。 可苏茗不会让步，程钰亦是。 …… 年前，程府的人带着几个侍卫找了过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丞相府的老管家。 程渡派人将程钰找回，实属迫不得已。 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他与那小妾生的儿子前段时间因病逝世，。程家的长辈不能看着程家后继无人，于是勒令他将程钰找回去。 加上丞相最近也在查那件事，为了表忠心，他将一切过错都推到那个小妾身上。 然后假情假意地派人过来接他回去。 “你好，请问是苏钰苏公子是住在此处吗？” 苏茗见到这阵仗还愣了片刻，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虽心中有数，但还是面露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是这样的，苏钰应该是程府失散多年的长公子……” “我们也是得了主家的命令，特地来接公子回去认祖归宗。” 苏茗回头看了一眼程钰，得了同意后，这才放他们进来。 一进门，看到程钰的样貌，管家便愣了片刻，顿时老眼闪烁着泪花。 这孩子与小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仅仅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小姐的亲生骨肉无疑！ 只是可怜他被奸人所害，小小年纪便被送离亲人身边，孤苦无依。 “我不跟你们回去。” 说罢，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边发呆的少女。 此话一出，在扬的人都不淡定了。 本以为这任务很简单，没想到程钰不配合，他们也不能强行将人带走。 这要是任务完不成，回去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公子三思啊！您的家在京城，您不去京城去哪儿啊……” “不必多说，我哪儿也不去！” 少年站起身，冷冷地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回了房间。 此话一出，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于是将目光转向苏茗，恳求道:“姑娘，求求你劝一劝我们家公子……” 苏茗望着他房间的方向，叹了口气。 她知道程钰是铁了心地要带着她一起回京。 “诸位先回去吧，我晚点再与他聊聊。” “既如此，麻烦姑娘多费心……” 第43 章 妥协 “阿钰，我可以进来吗？” “吱呀”一声。 话音刚落，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阿姐是想来劝我的吗？” 少年温和的声音传来。 苏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不愿意回去，是不是……” “因为我？” “阿姐觉得呢？” 少年慢慢走近，步步紧逼。 “若我回答是，阿姐会改变主意吗？” 苏茗想了想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 话一说完，少年脸上便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他向来拿她没办法，也知道一旦是她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可即便他早有预料，在听到她的答案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心中有些难过。 “既如此，阿姐也不要管我，我亦不会改变主意。” “可是，阿钰，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离开我去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少女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劝他。 “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若长大意味着要离开阿姐，那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少年紧紧咬着牙关，眼神坚定而执着地凝视着她的双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说罢，少年的态度软了下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些乞求道: “阿姐，跟我一起去京城！” “可这里有我的朋友们，有我熟知的一切。” “我不会为了你离开此处，就像你也不会为了我留下一样。” 少年微愣，抿了抿嘴沉默了许久。 话音落下，她深知自己说不动他，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先吃饭吧！”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最急的便是那些想要将程钰带回去的人…… “苏姑娘，您要不也跟我们回去吧，我们家主会有办法安置你的……” “不去！” 苏茗一边忙活，一边坚定地回应道。 “您不去，小公子也不跟我们走，这可怎么办啊！” 管家急得团团转。 苏茗没再理会他们，她也并不是很着急。 因为她心里清楚。 现在无非就是跟程钰耗着，她当然无所谓，但若程钰逾期不去赴职，这辈子都不能进入政治中心。 他也不会再有能力替他娘亲报仇雪恨。 她当然不相信程钰会为了她放弃报仇。 所以她能等，可程钰等得起吗？ 然而，少女的淡定并未维持多久。 大约半月有余。 她无意间看见少年桌上那封，即将寄出去的拒绝就职的信…… 少女眼底情绪复杂。 看来再拖下去，他真的回不去了。 傍晚时分，程钰从外面回来。 “洗手准备吃饭了……” 苏茗的声音从厨房的方位传来。 少年微微一笑，目光柔和道:“好” 苏茗拿出她一早准备好的药粉，盯着面前那锅汤犹豫了许久…… 半晌后。 “汤来了……” 少女将一大碗香喷喷的玉米排骨汤端到了桌上。 然后拿出碗给程钰盛了一碗。 “快尝尝，好不好喝！” 少女目光期待地望着他。 然而此时的少年并未如往常一般拿起勺子便喝，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动那碗汤。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她总觉得他不会知道了些什么吧？ “快，快喝啊，看着我做什么？” 少女催促道。 “阿姐是否已经厌倦了我，才想要赶我离开……” 少年的眼眶微微有些红。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女很讶异，但心中隐隐猜测到他确实知道什么。 “若不是，阿姐怎么会宁愿给我下药，也要让他们将我带走？” 此话一出，少女瞬间就愣住了。 好家伙，这眼力是真好！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少女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端起了放在桌上的那只碗。 一旁的程钰见状，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少女迅速仰头，将碗中的汤汁一饮而尽，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阿姐……” 少年完全没有想到少女会有这样的举动，顿时愣住了，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疑惑。 待到喝完最后一滴汤后，苏茗微笑着将空碗递到少年面前。 少年怔怔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谁说我给你下药了？” 其实她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将他强行带走，但最终还是决定好好跟他谈谈。 下药这种方式，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他的意愿了。 “对不起，阿姐……” 少年紧紧咬着嘴唇，眼底的愧疚快要溢出来了。 “没关系啦，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少年怔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还是希望你能回京，不要放着大好前程不要！” 本以为少年会像之前一样，坚持要带上她。 然而，少年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瞬间，苏茗都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同意了？ 他竟然同意了？！ 她真是要喜极而泣了。 “我可以跟他们回去，但我要阿姐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苏茗还是有些警惕心的，知道不能随便说出承诺，万一做不到，岂不是平白伤了他的心。 “我要阿姐在此处等我一年……” “不！只需半年！” “半年后我便回来……” 半年时间，他便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将该了的恩怨了了。 彼时，他才能毫无顾忌地走向她，和她永远在一起…… 既然她不喜欢京城，那他就离开，她在哪儿，他的家便在哪儿！ 苏茗想了想，若半年后程钰还要回来，那她岂不是还是跟主角纠缠在了一起。 万一她还是小命不保怎么办？ 不行！ 她不能等他回来，就在这里分别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她若不答应的话，程钰又铁了心不会走。 于是，作为缓兵之计，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少年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如此，甚好！” “阿姐可还记得放榜那日，曾许过我，可以提一个要求……” 苏茗点了点头。 “记得。” 第44章 发簪 少年思忖了许久，抬眸认真地看向她，这才开口道。 至少让他知道，若有朝一日她离开了，他要去何处寻她。 “这……说来话长……” 苏茗有些犹豫，穿书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说出来，估计他也不会信。 “无碍，长夜漫漫，便是当个故事听，解解闷也好……” 既如此。 少女斟酌了片刻，红唇微启。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具体来说，我所处的世界与这里应该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我所在的时空，有着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那里科技发达，人人平等……” 就这样，苏茗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历史，从古代史开始，她粗略地介绍了各个朝代的兴衰荣辱； 接着，她又将话题转向近代史，简单地讲述了那些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发生的种种故事； 最后，她来到现代，描绘了科技发展带来的巨大变革……她一直不停地说着，说得口干舌燥，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少年递过来一杯水，苏茗感激地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她干燥的喉咙，让她感觉舒服多了。 …… “就是这样了！” 听完后，少年陷入沉默，久久不能回神。 苏茗也不知道他信了多少，对于他来说，那些简直是天方夜谭，或许程钰认为她在瞎掰也说不定。 所以她压根没奢望程钰能够相信她，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回忆一下那个她或许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她实在是太想家了…… 然而她并未从少年的神情中看到轻蔑或是迟疑，而是一脸的认真。 只是在听到她是被杀才来到此处时，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阴沉…… 他早知晓苏茗与他不同，可竟也想象不到，她所处的时代竟有如此璀璨的文明。 “竟有这样的地方……” “你……相信我？” 少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道。 程钰微微点头。 “阿姐所说，我又怎会不信！” “只是阿姐孤身一人来到此处，心中必定惊惧万分……” 少年眼神中不觉闪过一丝心疼，眼眸中倒映着少女难过的神情。 “其实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去……” 想到此处，少女神情便明显地落寞了几分。 少年神色复杂地望向她，自然也未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 不过少女并未沉浸在悲伤中太久，她只是吸了吸鼻子，故作无事一般地笑了笑。 “没事，反正目前在这里生活也挺好，我交到了很多朋友，有子方哥哥，云裳姐姐……也还有你，不是吗？” 听到少女提及他，少年眼眸微动。 “阿姐会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多一分留恋吗？” “会的。” “阿钰，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这话说得并没错，尽管她对程钰的感情是愧疚居多。 她也并不确定这一世的程钰在知道她上一世做的那些事后，还能不能如这般真心待她。 但是，在她心里，程钰永远是她最无法割舍的存在，是她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已看成血亲的存在。 听到苏茗吐露的心声，少年的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愉悦。 这句话，似是让少年这几日胡思乱想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最重要”，相比起回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最重要的人……吗？ 少年心中默念这几个字，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内心深处涌现。 “阿姐，往后有我陪着你，你便不会再孤身一人！” 少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坚定地望着她。 而苏茗也只是微微愣了片刻，苦笑。 不会的，这大抵是他们能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明日天一亮，他的生命中，就不会再有一个叫苏茗的人！ “不说这些了，行李收拾好了吗？” 少女生涩地转移话题，她的手足无措早已落入对面人的眼中。 程钰默默地看着她，一双黑眸沉静如水，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但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就在苏茗转身想要去为他收拾行李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强硬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茗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阿姐，我有东西给你！” 话音未落，少年从怀中拿出了一支银簪，是以红豆点缀，样子很普通。 但若细看，其工艺之精巧便能知道并非凡物。 “阿姐，看着那面墙……” 少年走到她的背后，握住她的手抓住簪子的顶部，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道。 苏茗不明所以，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少年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扭，簪子中立即飞出一根银针，深深地扎入墙中。 少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没等她开口，少年接着道:“阿姐，这里面有108根银针，每一根都抹了剧毒。” “无论击中任何部位，只要划破肌肤，对方必死无疑！” “若有人欺负你，亦或是你看谁不顺眼，那便杀了他，我来为阿姐善后……” 少年的语气很是温柔，只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那么冷漠。 他从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只要是阿姐想杀的人，他会是她手中唯一的一把刀。 少女并未注意到，此刻的少年，像是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在紧紧缠绕着她……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将少女腰间的那块玉佩，解了下来。 往后能保护她的，便只有他！ 苏茗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她马上要离开此处，世道人心险恶，她是要准备些能自保的东西。 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少年拿出那块玉佩。 “阿姐若觉得贵重，就当是我与阿姐做的交换，这块玉佩阿姐赠予我可好？” 苏茗定睛一看，是司纶送的那块玉佩，她似乎都还没怎么用。 不过既然程钰想要，想必是对他日后复仇有益，没想太多，便点头答应了。 “谢谢阿钰，我很喜欢！” 程钰见她收下，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45章 阿婵 “阿姐喜欢就好” 紧接着，少年微微启唇。 “阿婵，出来见过小姐！” 话音刚落，便见一位穿着夜行衣的女子跪在少女面前。 苏茗有些诧异，这个暗卫她似乎有些印象，上一世她一直是跟在程钰身边的。 她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便是因为她每次做坏事陷害程钰的时候，似乎恍惚间她都见到过她的身影。 那时的苏茗纯纯是没有感情的走剧情机器，无脑且恶毒，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如今，苏茗很确定，阿婵对自己做的那些坏事了如指掌，只是心中疑惑她为何不出言揭发。 现在想起来，许是程钰的命令。 “属下阿婵，见过小姐！” 阿婵低眉，恭敬道。 …… 前夜，少年冷眼望着面前的人。 “我不在时，保护好我阿姐，若阿姐有半分闪失，你也不必活着了……” 阿婵身体一僵，但很快恭敬应下。 “是，属下遵命！” …… “属下阿婵，见过小姐” 苏茗看着眼前的姑娘，瞬间犯起了难。 她自然知道程钰的用意，无非是想派个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可她又怎会不知，此举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其实我不用……” “可我不放心阿姐一人在此处” 苏茗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年打断。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之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不是也好好的嘛！” 开玩笑，留下他的人，她还怎么走？ “那不一样！” 少年停顿了片刻后，接着说: “阿姐曾说过，将我当成弟弟，既如此，我便不会让阿姐有陷入困境的可能……” 少女心中颇为感动，但仍摇了摇头。 “真不用……” 苏茗这么百般推辞，着实令人起疑。 少年沉默半晌，眼眸骤然黑沉，话锋一转。 “阿姐答应了……会留在此处等我的吧？” 苏茗心中一紧，难道被他看出了什么？她也没说漏嘴吧！ 但即便心虚，她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一笑。 “当然，我既已答应了阿钰，又怎么会食言。” 少年眼眸直直地望着她，似是要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 “那留下阿婵来保护阿姐，百利而无一害，阿姐为何百般推辞？” “还是说，阿姐早就另有打算？” 被少年这般逼问，苏茗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但仍然故作镇定。 “阿姐只是觉得，回京路上坎坷，你更需要护卫……” 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眸微动，似是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不自觉地软了语气。 “原是如此，阿姐不必担心，他们带的护卫很充足” 知道自己这理由是蒙混过关了，苏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全然落在对面的少年眼中。 少年眼眸一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 阿姐，不要骗我…… 苏茗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来劝说他改变主意。 但仔细想了想，再推辞，怕是真会引起怀疑。 于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她终于松口，程钰便让人退下了，整个庭院中只留他们二人。 “我走后，阿姐……会想念我吗？” 少年的声音很是低沉，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刻情绪异常的差。 苏茗叹了口气。 “会的！” 都相处这么多天了，即便是养的小猫小狗，也会有舍不得。 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实实在在陪伴了她三年的感情。 “既如此，阿姐每日寄一封信到京城好不好！” 少年眼眸微亮，几乎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立即道。 苏茗倒吸一口冷气，中计了！ “额，我不会写字” 她可没说谎，她能认全这些繁体字就不错了，更别说写了，要写，她也只会写简体字。 这总不能强人所难了吧！ 一天一封，这跟给她布置家庭作业有什么区别？ “阿姐只需画上些什么，让我知道出自阿姐之手便好……” 想来是逃不掉了，她认命地应下了。 “好，我答应你！” “还有什么吩咐吗？阿钰？” 苏茗面带微笑，实则咬牙切齿道。 “阿姐，不会离开吧？” 少年还是心中不安，于是再度问了一遍。 “不会，我发誓，我苏茗，一定会在此处，等阿钰回来！” 少女举起四根手指头，眼神坚定道。 “若有违此誓言，便……” 一生荤素搭配，享尽荣华富贵 “不必！” 少年急忙打断她的话，后面的话她也没机会说出来。 “我相信阿姐，阿姐不要说不好的事情……” 苏茗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讶，缓缓放下手。 “那这回你可以安心地回去了吧……” 少年如深渊一般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阿姐可不可以，最后满足我一个要求？” 一听到“要求”二字，苏茗像是如临大敌，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可恶，还布置了什么任务？ “你，你先说说看” 苏茗有些语无伦次，再整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她怕是真的很难走了。 “……抱抱我，好不好？” 少年眼眸潋滟，言语间竟有一丝乞求。 苏茗倒是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了。 于是少女并未想太久，便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少年的腰身。 她明显地感觉到，少年的身体骤然一僵。 本想抱完立即松开，却不料，少年强劲的胳膊环住她的腰身，并不断收紧，直至二人之间再无缝隙……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只当他在闹小孩子脾气。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去京城，万事小心” “嗯” 少年闷闷的声音响起。 她看不到的是。 少年微红的眼眶，眼角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抑制不住的喘息声…… 只是能够触碰到她，便激动成这样…… 半晌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似是怕她发现什么。 少年留下了一句“阿姐早些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少女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第46章 嘱咐 他努力地平复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浑身的肌肉兴奋到紧绷，此刻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怕再待下去，他就要忍不住了……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若是阿姐察觉到他肮脏龌龊的心思，会被厌恶的吧…… 次日清晨。 苏茗扫了一眼他背后的一众护卫，便收回了眼神。 思索了片刻，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提醒一下他。 少女神秘兮兮地将程钰拉到一边，却被他那两个熊猫眼吓了一跳。 “昨晚没睡好吗？” “无事……” 只是一夜未睡罢了。 苏茗也没多问，只是低声道： “以后阿姐不在你身边，万事小心，尤其……” 说罢，她顿了顿。 面对着少年疑惑不解的视线，没再犹豫，接着道： “小心顾昀！” “为何？” 似是察觉到她对顾昀似有若无的敌意，程钰心中又暗暗地闪过一丝窃喜。 但同时，也心存疑惑。 苏茗一时也很难跟他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说她是重生的，上一世顾昀先是杀了她，又对他强取豪夺吧？ 这太荒谬了！ 虽然说程钰这傻孩子说不定会真信。 “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听我的就对了……” 见面前的少女似是有难言之隐，少年眼眸暗了暗，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么好糊弄？苏茗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答应了。 “那我可否再问阿姐一个问题？” 少年声音一出，苏茗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触。 果然如此，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什么问题？” “为何阿姐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我的身份？” “因为无论阿钰是何身份，在我看来，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少女眉眼一弯，神情专注地望着他。 这题她会，打感情牌就行，程钰绝对不会怀疑。 “只是……弟弟么？” 少年垂下眼眸呢喃道。 “啊？” 由于声音太小，最后一句话，苏茗着实没听清。 没偷摸骂她两句吧？ “无事……” 少年摇了摇头，眉眼温柔。 “那阿姐，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苏茗有些心虚，但也点了点头。 “好！” 目送程钰离开，苏茗鼻子有些酸，她望着那个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会不难过呢？ “小姐，风大，回去吧。” 阿婵已经换上了普通丫鬟装扮，给少女披上了一件外袍，尽量地显得嗓音温和道。 苏茗点了点头。 …… “阿婵，以后你便住阿钰那间房，好不好？” 而阿婵一听到她的话，似是有些惶恐不安。 “不，不用了，奴婢睡柴房就好……” “那怎么行！” 苏茗想了想，接着道: “那你不愿意住阿钰那间房，我再给你安排另一间房，可以吗？” 阿婵微微一愣，她原来，也是可以正儿八经地拥有自己的房间的吗？ 世家大族养的暗卫，都是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类似于大通铺。 “奴婢全听小姐安排……” “还有啊，以后不要一口一个奴婢称呼自己，我实在是听不惯……” “也不用叫我小姐，叫我苏茗吧！” “那怎么行，若主子知道，定会饶不了奴婢！” 阿婵连忙拒绝，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苏茗也知道这古代的破规矩，好说歹说，也没能改掉她自称奴婢的习惯。 阿婵也仍然执拗地唤她小姐。 算了，她愿意这么叫，便由着她了。 “阿婵，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小姐！” 苏茗特意支开了阿婵，当然是因为她有一件大事要做。 少女坐在书桌前，磨好了墨之后，开始写信。 只要她将半年的信件一次性写完，然后委托驿站每日寄出一封便好，这样，程钰便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少女托着下巴，凝眉沉默。 只是目前唯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阿婵。 她说到底还是程钰的人，策反她的可能微乎其微，只能从长计议。 …… “阿婵，你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中像是洒满了星星，满是崇拜。 “……奴婢不敢妄言” “别谦虚嘛，你的剑术，在你们那一届暗卫中，排名多少呀？” 苏茗好奇地追问。 “嗯……第一” 因为女子力量本就与男子有天然的差别，若非确实足够优秀，或许她根本没资格作为暗卫被培养。 “哇，好厉害！” 苏茗眼中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疯狂地夸她。 阿婵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处不自然地泛起些微红…… “那阿婵可否教我些一招半式？” 趁热打铁，趁着阿婵还没反应过来，苏茗立马道。 “这……恐会伤到小姐……” 阿婵犹豫了。 主子只说让她来保护小姐，不允许小姐受到一丝伤害。 可修习剑术的话，受伤在所难免。 想到此处，阿婵摇了摇头。 “不行！” 苏茗一听，顿时哭丧着脸，尽管有些失望，但她没有气馁。 她双手合十，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乞求道:“求求你了，教教我吧……” “小，小姐，真的不行！” “为何不行？” “主子说，不可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 少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在这里啊！ “没事，你不说，我不说，他远在京城的，不会知道的” 苏茗循循善诱道。 见阿婵还是摇头，她也退了一步。 “你就教我些自保的招式。” “往后，若你不在，我也好保护自己不是吗？” “阿婵会一直在小姐身边。” 这是没说动她，小姑娘都这么固执……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万一对方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不得不留下我一人，那我岂不是孤立无援？” “这……” 少女有些犹豫，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对吧对吧，你教我用剑，这与保护我，并不冲突……” 费了半天口舌，阿婵终于还是松口，答应了她。 于是苏茗马不停蹄地准备去镇上打造一把属于自己的配剑。 在镇上，她正思索着，什么样的剑比较适合她，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茗？” 第47 章 练功 “子方哥哥？” 说起来，两人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陈子方走近，却在距离少女三步的距离，被另一道身影挡在前面。 “阿茗，这是……” 苏茗看着挡在她眼前的少女，无奈道:“阿婵，这是我朋友……” 阿婵犹豫了片刻，退到了少女身后。 “子方哥哥，这是阿婵，我的……朋友！” 上辈子没觉醒记忆，把自己当成土著，对这些奴婢下人呼来喝去，自然也心安理得。 可如今有了现代的记忆，她实在没办法把这么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小姑娘当成奴婢对待。 阿婵想要解释，她只是一介奴婢，怎敢与小姐称朋道友。 而苏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阿婵，这位是陈子方，陈大哥！” 阿婵垂下眼眸，她记得，主子提过这么个人，说他对小姐有所觊觎。 但小姐似乎对这人很是信任。 于是她只能先掩下眉眼间的敌意，不冷不热地行了个礼。 “见过陈公子。” “原来是阿茗的朋友，不必客气……” 陈子方虽然有所察觉到，对方或许不太喜欢他，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当前阳光正好，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不知阿茗，今日可有空？” 少年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苏茗刚想答应，她是有好几天没有出去玩了。 然而她猛然想起，家里还有那一堆要写的信，无奈只能苦着脸拒绝。 “抱歉，这几日比较忙” 陈子方似是有些失望，但仍然眉眼温柔地望着她道:“无事，既然阿茗有事要忙，下次也行！” …… 京城中 程钰的回归，倒是引起了很多双眼睛的暗中关注，先不说丞相在京中的地位，那程家也是如日中天。 摄政王府。 顾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回来了？只有他一人么……” “有意思，他竟然舍得抛下她。” 而另一边。 “你听说了吗，程太尉家的嫡子被找回来了。” “太尉家的嫡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活着呢，听说是被那善妒的小妾给弄走的。” 岑临岘皱了皱眉，眼眸闪过些不耐。 “大理寺如今这般闲散了吗？” “大，大人” 两人一见是岑临岘，惶恐作揖，再不敢多一句嘴。 少年也不欲与他们多作计较，便准备径直走过，然后刚要迈步，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 “那太尉家的嫡子，是一人回来的？” 说完，他便觉得诧异，自己何时对这些八卦之事有兴趣了？ “回禀大人，是一人回来的。” 其中一人哆哆嗦嗦道。 少年的眼眸微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应该要回来两人的。 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更加荒谬，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莫无须有的想法。 “知道了，退下吧。” …… 苏茗最终还是决定打一把匕首，毕竟带把剑走，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由于实在是懒得再设计一款新的，便照着之前给程钰的那把匕首，稍加改动，打了一把差不多的。 接下来的几天。 苏茗每天的日子，都被练功和写信占得满满的。 她没有基本功，上学的时候体育方面也没有什么天赋。 所以只能勤能补拙，将之前反复刷题的毅力用上去，查漏补缺，不断提高自己的灵活性。 ……两个月后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阿婵听到动静，立即反应了过来，迅速侧身躲避，拔出剑往上一挡。 “铛”的一声。 匕首落在了地上。 苏茗面露失望地捡起地上的匕首，虽然已经夜以继日地在训练，但动作还是有所迟滞。 似是看出了眼前少女的沮丧，阿婵抿了抿唇，夸奖道: “小姐进步很大” “不用安慰我了，阿婵，我自己什么水平，还是心里有数的……” 苏茗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然而阿婵却神情认真，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敷衍。 “不是安慰，小姐如今，已经很厉害了。” “小姐之所以打不过奴婢，是因为奴婢五岁便开始训练，除了出任务，几乎没有一天休息。” “小姐如今才练两月有余，有这般身手已是了得。” 苏茗眼底流露出感动，她是真的有被安慰到。 一时激动，没忍住便扑过去抱住阿婵。 “阿婵，你真好！” 而阿婵也早已习惯苏茗喜欢抱她的动作，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少女脸颊有些微红，动作也有些不自然。 “小姐更好……” 和小姐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感觉到快乐和轻松的时光。 过去那些年所做的所有努力，皆是为了活下去，而小姐教会了她活下去后，如何活得好。 她会给她讲各种新奇故事，会毫不吝啬地教她知识，给她科普…… 但是有些东西她从未听说过，也听不太懂，比如说什么马克思什么的。 但她始终记得小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用什么辩证的观点看问题…… 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很有道理。 除此之外，小姐还会每天给她做好吃的小蛋糕，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小蛋糕。 她很喜欢小姐，如果能一直和小姐这般生活下去，便好了。 …… 傍晚 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少女的半边脸颊，苏茗目光专注地在房间里仔细计划着离开的日程。 如今，她一人离开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她很担心，若她不告而别，阿婵会被问罪，甚至会因为她被罚…… 无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都不愿意因为一己私欲而伤害别人。 想必程钰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留下阿婵陪在她身边。 可阿婵未必愿意和她离开，再者说，即便阿婵愿意同她离开，她也不能保证阿婵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程钰。 想到此处，苏茗便觉得苦恼。 次日 她又准备上山采点野菜蘑菇，这回总不至于捡到人了吧。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苏茗看着手中锋利的锄头。 这次再有半死不活的人，她一定一锄头下去，给他个痛快！ “小姐，我陪你一起。” 阿婵看见她这全副武装的，便知道她要去后山。 “不用啦阿婵，我很快就回来的。” “不行，后山不知是否有危险，由奴婢跟着更为安全……” “真不用，阿婵，我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你！” 第 48章 危机 刚好她需要阿婵去镇上一趟，帮她办点事儿。 “可是……” 阿婵还是有些犹豫。 “好啦，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少女笑着扶着她的肩膀，将其转向正门的方向。 “嗯！奴婢马上回，小姐也要当心。” “嗯嗯！去吧去吧” 少女挥了挥手。 目送了阿婵离开，苏茗才再次拿起锄头，背着箩筐往后山去。 “采蘑菇的小姑娘……” 少女一边哼着歌，一边举起锄头挖野菜。 身后响起“沙沙”的声音。 少女浑身一僵。 没想到，真就这么倒霉。 这么明显的声音，她要是这点警惕性都没有，那也算是白活一世。 苏茗缓缓地摸向发髻上的那根红豆发簪。 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嘎吱”一声。 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直接拿着棍子挥过来。 好在苏茗提前防备，背着身也能听清楚声音的来源，迅速侧身一躲，避开了。 她拔下簪子，转身对准那人。 对方是一个一米八几，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肉搏肯定是打不过，况且对方还有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看来是有备而来。 只是，这大汉怎么有点眼熟。 “你是谁？” 少女冷声问道。 “取你命的！” 那大汉也不多废话，见第一棍没打中，提着棍子准备往她后颈处打。 苏茗不等他动作，轻轻转了一下簪子的机关处。 簪子立即射出一根银针，恰好刺进那人的胸膛，一击毙命。 少女收回簪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抬眼睨了那具尸体一眼。 “……下辈子注意点！” 正当苏茗松了一口气，便见周围涌现出来十几个人，将她团团围住。 并且都蒙着面。 看来今天很难走出去了。 那簪子，对付一两个站着不怎么动的物体尚且有用，但若是十几个人蜂拥而上…… 少女心下紧张，但也没有放弃和平解决的可能，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求饶。 “各位大侠，咱们有事好商量” “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哦不，三倍，只求各位大侠放我一马……” 那些人互相对视了几秒，并未出声，而是默默拔出手中的剑，将目光再度齐齐转向她。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苏茗叹了口气，迅速拔出自己挂在腰间的匕首，扯下发带紧紧地将匕首缠在自己手中。 只能拼一把了！ 转念之间，他们一同拔剑冲了过来。 少女眉眼冷凝，迅速扭动簪子，解决了两三个人，眼见着剩下的歹徒冲了过来，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茗索性将簪子插回发髻。 挥着匕首四处乱砍，那几人不知为何，竟真的被她砍伤了几处。 “该死” 其中一个歹徒暗骂一声，提起剑刺进了少女的左肩处。 苏茗虽然痛，但她不敢停顿，咬着牙顺着那把还未拔出的剑，将人拖了过来，一刀封喉。 其他人第一次见到这么狠的女子，罕见地愣了片刻。 紧接着，少女后脖颈一痛，暗处飞来的银针，似乎是直直地扎中她的某个穴位。 她顿时眼前一黑，身体像是突然卸了力，脱力地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她似乎听到其中一个歹徒，对着松树后走出来的人恭敬道:“王大人” 王大人？ 哪个王大人？ 她什么时候跟姓王的人结过仇？ 或许是濒死的时候人的脑子转得格外快，她忽然就想起刚刚那个大汉的身份了。 难怪觉得眼熟，他不就是那个，入学时想抢阿钰名额的王伟的随从。 虽说王伟死得蹊跷，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她的命？ 这一切注定得不到回答，因为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来不及想太多，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这次死了，能不能回家…… “总算抓到这个贱人了” “当初老夫的儿子十有八九是被她那个来历不明的弟弟害死的！” 其中一人上前道:“那大人，是否要……” 说罢，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死太便宜她了。” “老夫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罡风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 “这贱人倒是有几分姿色，卖到窑子里去吧……” “让她变成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子” “是！” 几人领命，扛着苏茗准备离开。 “哦对了，记得卖远点，她家里那个奴婢，可不是个善茬” “是！” …… 苏茗再次睁眼，已经是在一艘渔船上了，嘴里塞了团破布，抵到喉咙处。 肩膀上传来阵阵剧痛，但她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也无法查看伤势，只猜测应该是发炎了。 船外似乎有交谈的声音。 “老大，你说，要把她卖哪里去合适？” “蠢啊你，卖了她多麻烦，当然是直接杀了比较方便！” “可是王大人说……” “管他说什么，我们现在杀了她，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另一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对啊，是这么个道理。” 苏茗听着他们在外面打好了商量，顿时全身紧绷，看来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然而下一秒，另一道声音传来。 “别听他的，我认识一个专干这种活计的，给价高。” “这娘们儿姿色不错，还是个处子之身，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拿这笔钱，咱哥几个出去吃顿好的……” “好啊，这也是个好主意！” 只听那人又附和道。 苏茗暂时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死了。 也算是离开了，她大概率也很难再见到程钰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连累了阿婵，希望程钰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处罚她。 京城中 程钰凭借着伪装成“乖儿子”的形象，以及稍稍崭露一些才能，正一步步地获取程父的信任。 只是程父生性多疑，若想要他把权力完全交出来，还需要些时日，不能操之过急。 书房内 “今日的信，可有送来……” 少年摩挲着手上小巧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只要一想到她，少年的眼眸便好似冰雪消融，暖意回春。 “回公子，已派人去取！” 第49章 殊途同归 而当她缓缓推开大门，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时，便心中暗道“不好”。 拿起剑便飞奔至后山。 然而，除了一些淡淡的血迹味，和周围树身难以掩盖掉的打斗痕迹，再无其他线索。 她搜寻了许久，才找到了那根发簪，是主子留给小姐的，她细细摩挲了片刻，确认这簪子被使用过。 这簪子一击便足以毙命，若非遇到性命危险，小姐断不可能使用它。 那王罡风为了防止这事儿败露，查到他这里，故而早早地将现扬清理了干净。 只是，他却遗漏了那根红豆发簪。 …… 苏茗听外面的声音，大概有两三个大汉，能用的武器也全部被搜刮干净，从他们的手中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伤口已经发炎，再得不到医治，怕是整个胳膊都要废掉。 看来只能先与他们周旋，再找机会逃走。 “呦，醒了？” 其中一个大汉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唔唔！” 苏茗极力地发出动静，想要说话。 “大哥，这娘们儿好像有话要说。” “哦？” 被唤作“大哥”的男人蹲下身，将塞在少女口腔的破布拿了出来。 “有什么话，快说！” “我伤口发炎了，能不能，给我上点药……” 少女嘴唇惨白，嗓音干涩。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那人不屑地讽刺道。 “我知道你们想卖了我。” “若我因伤口感染……缺了这胳膊，你们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不是？” 苏茗艰难地与他们辩驳，分析清楚利弊后，他们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该做什么。 “啧，真麻烦。” “给她上药！” 那个带头的丢了瓶药到地上，不耐烦地道。 虽然是很粗暴敷衍的上药方式，但多少是有点用的，还是让她安心了许多。 不知道阿婵怎么样了，她一定很担心，明明一直在努力不成为别人的累赘，却还是…… 想到此处，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 不管怎么样，先逃出去再说。 几日后。 船已经靠岸，接头的人就在岸上候着。 看来是到地方了。 虽然不知道是到了哪里，但这初春之际，水流湍急。 走水路都需要花这么多天，这路程，怕是都可以到京城了。 少女咬紧了牙关，这是她唯一能够逃出去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了。 然而，她被人拽着衣领丢下船，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 等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日光，才缓缓睁眼。 “兄弟，没骗你吧，是好货。” 那人贩子走近，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样子是不错……” “但是……” 那人贩子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 “这胳膊怎么还有伤？” “这娘们儿可不是个简单的，会个一招半式的，不给她来一刀，怕是很难制住……” 船上其中一人往外吐了口痰，眼底满是不屑地解释道。 “但你这刺得也太深了吧。” “你不知道，我们这都是要卖到那种地方，这有了瑕疵，怎么卖个好价钱……” “你们这，我只能给到这个数。” 说罢，那人贩子伸出手，比划了个数。 “不行，再多点，你看她这脸蛋，又白又滑，跟水煮蛋一样，你这……太少了” 苏茗:……谢谢，但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夸。 人贩子犹豫了片刻，又伸出手比了个数。 “最多这个数，不能再加了。”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 “行，就这个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双方也算是谈妥了。 等那几个押送她的大汉，彻底看不见身影。 那人贩子便使唤着跟上来的随从。 “你们两个，押上她，跟我……” 只是话未说完，苏茗便早就解开了绑在手腕上的麻绳，拿出塞在嘴里的破布……拔腿就跑。 “人跑了，快追！” 那人贩子气急败坏地大喊。 还好她早就将自己的镯子改造过了。 不用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银镯子，不容易引人注意。 只要按下机关处，便可为一把小刀，这也是她最后一样保命的武器。 所以早在两拨人讨价还价之际，她便一边为自己解绑，一边尽可能不发出动静地活动筋骨…… 她拼了命地跑，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 好不容易跑到人多的地方，混进了人群中。 但只是不经意地瞥一眼，她便笑不出来。 看着这些熟悉的街道，连那叫卖声都似乎是刻在脑子里一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京城？ 好嘛，她就说，哪里的勾栏院能给出这么高的价格，原来是京城的腌臜生意。 那就不奇怪了。 难道，不管怎么样，她最终还是要回到京城吗？ 即便是被卖，也要卖到京城？ 那早知如此，她起初为何不跟程钰一起回来，白白遭这罪。 说不定，她比阿婵回得还早。 不！ 她不信！ 巧合罢了。 她急忙逆着人流准备出城，然而刚要往外走，便好死不死地被那行人发现了。 “在那里，快追！” 苏茗瞪大了眼睛，立即调转了方向，往城内跑去。 她接着狂奔，但一个没看着，就撞上了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 “大胆！” 一旁的小厮大喝一声，正要拔刀。 “无事……” 那被撞到的人淡淡地道，胸膛处因为发声而轻轻一震。 顾不了别的了，苏茗本想推开他接着逃命，然而，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一看。 果然是老熟人。 这不就是前夫哥——岑临岘嘛。 真是冤家路窄！ 晦气。 苏茗咬了咬牙暗骂一声。 而岑临岘对上她的目光，便怔愣了片刻。 好熟悉的眼神…… “在那里，追！” 直到身后传来这道声音，苏茗浑身一僵，顾不得其他了，使出吃奶的劲将岑临岘往旁边一推，接着狂奔…… 岑临岘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抬眸静静地凝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大人！没事吧” 那小厮见状，大叫一声。 “那女子也太无礼了，自己撞上来，连道歉都不会……” 他小声嘟囔了声。 “无妨，我们走吧。” 少年淡淡地收回目光，拍了拍压根不存在的灰尘。 可跑不了多久，她便没有力气了…… 那伙人只给她吃了点干粮，只要饿不死，便不用再给她吃的。 第50章 醉烟坊 那伙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少女竭力挣扎，两只手臂却被牢牢地禁锢住。 “贱人，还想跑？” 见她挣扎，那人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将她的头打偏，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虽说没有镜子，但苏茗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那半边脸是肿起来了。 凌乱的发丝垂下，看不见的地方，少女微微勾了勾唇。 “带走！” 再度睁眼，周围已经是一个阴湿漆黑的牢房，唯一的光线还是那木门的残缺处…… 周围浓烈的血腥味，让她作呕，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如今正在往上反着胃酸，灼得她的喉咙一阵阵疼。 门上有着许多暗红色的抓痕，可以看出，留下这痕迹的人是有多绝望…… 她不知这是何处，但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也大概能猜出来。 “吱呀”一声，正对着她的门被推开，强烈的光照射进来，少女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光。 “呦，醒了？” 顺着声音，苏茗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清凉，走姿妖娆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 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条皮鞭，想来，是要用在她身上。 苏茗知道她是谁，醉烟坊的老鸨，罗妈妈。 上一世倒是也打过交道。 当她走近，一股浓厚到令人作呕的脂粉气扑鼻而来。 她用鞭子的手柄处抵住苏茗的下巴，微微一抬，迫使她抬起头。 见到她左脸上那块显眼的巴掌印，不悦地皱了皱眉。 少女嘴唇干裂，如今更是说不出话。 那妇人还未出声，抓她过来的小厮便谄媚地上前。 “妈妈，这便是今天到的……”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一巴掌就重重地落在那人脸上。 “谁让你动她的脸了？” “不知道我们这儿是干嘛的吗？” 那人被打了也不敢还手，而是唯唯诺诺道了好几声“是”。 “这不是看这贱人还想着逃，给她点教训。” “哦，想逃？” 罗妈妈眯了眯眼，举起手中的皮鞭。 苏茗闭上了眼睛。 但这鞭子，却迟迟没有落到她身上。 罗妈妈嗤笑了一声。 “怕什么？跑的时候不是很有骨气？” 少女再度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了” “我这是醉烟坊，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就是你们口中的烟柳之地……” “而你，是被卖过来的。” “该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说罢，这老鸨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却看见少女的眼神始终平静地盯着她，神色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慌张。 也没有平常那些送过来的女子一般哭哭啼啼，大吵大闹，寻死觅活…… 有的，只是平静。 老鸨的神情倒是罕见地多了些惊讶。 这么淡定，倒是稀奇得很。 “你要是配合呢，在我这儿，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吃穿不愁。” “要是实在不愿呢，那就多受一顿皮肉之苦，结果是一样的……” 说罢，她见少女的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 于是派人给她喂了些水。 缓过来后，苏茗抬眸看着那老鸨，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但好歹能听出些内容。 “我愿意” 听了她的话，老鸨更是觉得稀奇。 “看来是个聪明人” “这么听话？” “不过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招，那种起初虚与委蛇，想着逃跑的，不止你一个” “知道她们的下扬都是什么吗？” 她刻意停顿了片刻，余光瞥见被绑着的少女身体僵了僵，勾了勾唇便接着道: “她们啊，都死了！” “有的，是被做成了人彘” “有的是肉被一刀刀割下，喂了野狗……” 在她讲述这些酷刑时，少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浑身发抖。 老鸨见她这一副被吓住的反应，很是满意。 “好，我一定听话，不会跑的……” 少女有些微颤的声音传来。 “很好，是个识时务的” “那这几日，先把脸上这伤养好，养好了就去接客！” 苏茗弱弱地点了点头，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让那小厮打了一巴掌，为她拖延了几天时间。 程府。 “公子……” 下属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见到程钰，便跪下来。 少年眼都没抬，眼神丝毫没有从手上的公文挪开，冷声道。 “何事慌慌张张？” “阿婵，阿婵回来了……” “啪塔”一声，毛笔掉落在地上。 议事堂中 少年的目光冷冷地睨着面前跪着的少女，那根亲手送出去的发簪又回到他手中，上面还残留些血迹，被他死死地捏在手中。 “我阿姐呢？” “奴婢有罪，未能保护好小姐……” 阿婵跪在地上低着头，身躯有些发抖，不敢抬头。 “还记得出发前，我同你说过什么？” 少年冰冷的嗓音响起，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奴婢，愿以死谢罪” 说罢，阿婵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横在脖颈处。 正要动手，只听“叮”的一声，手中那剑竟是被飞来的茶杯截断半截。 阿婵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座上的少年。 “那剑穗，是阿姐送你的？” 少女愣了片刻，点了点头，才发觉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穗上。 她这才想起来，小姐当初说什么也要给她亲手做一个物件，并要她随身带着。 原来是希望主子能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自己一命。 “是” 少年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 “留着你的命，找回我阿姐” “现下，将你查到的，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她将自己得知的线索都呈给了他。 “王知县？” 少年浑身一僵，脸色苍白得可怕。 原是他未处理干净，留了后患…… 见主子脸色不好，阿婵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那封信拿出来，递了过去。 “这是，在小姐的房间找到的。” 那是苏茗想要离开后，留给程钰的信。 少年展开了信件，指尖微颤。 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大口呼吸着，脑子里一片嗡鸣声，吵得他无法思考。 少年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的信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了。 周围静谧得出奇，站在屋内的其他暗卫，也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51章 登台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愿意成为她心中那人的替身了，她还是不愿意留下？ 他的脸不好看吗？ 他与那人不像了吗？ 还是她已经找到比她更像的替身了？ 不可以！ 他绝对不允许！ “来人，备马！” 少年骑上马往城外狂奔，马蹄踏得尘沙飞扬。 骗子！ 骗子！ 什么神明在上，都是骗人的！ 既然神明无法将她留下，那他便将她找回，用锁链将阿姐锁在他的房内，日日夜夜与他一起，永远也别想摆脱…… 然而，刚踏出城门，便被拦下。 程钰拉紧了缰绳，停下来冷眼看着面前跪着的暗卫影一，。 “滚开！” “公子三思啊！您才刚站稳脚跟，此时不可贸然离去……” “我再说一次，滚开！” 少年眉眼凌厉，嗓音冰冷到不近人情。 “公子不可啊！” 影一还想再劝，但少年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去哪儿啊？” 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他缓缓走到少年的面前。 “外祖父” 少年眉眼低垂，恭敬道。 被程钰唤做“外祖父”的人，也就是当朝丞相，黎云鹤冷哼了一声。 “哼！” “还知道我是你外祖父啊。” “行径这般鲁莽，往后如何担大任？” 少年眉间紧皱，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现在，立刻回去。”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见少年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 “看来，这次也是那位姑娘的事，才让你这般着急吧” 程钰仍然一言不发，眼底看不出情绪。 “好好好，你真是跟你娘一样，都是情种……” 黎云鹤转了转手上的，半是商量半是胁迫道。 “你若现在回去，那位姑娘我会帮你找。” “若你执意要亲自去寻，那可就不能保证那位姑娘找回来后，是生是死了” 少年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握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指尖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 “气愤吗？” “气愤就对了，就凭你现在的势力，拿什么去保护她？” “即便不是老夫，若其他更有权有势的人想动她，你有几分把握能保住她？” 程钰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声音干涩。 “外孙受教” “……求外祖父，将她安全带回来” …… 醉烟坊 苏茗撩起袖子帮忙打扫房间，因为脸上的伤还未养好，这几日除了干一些清扫的活，也算是相安无事。 这几天下来，她也算是大致摸清了这里的布局，前后门都有壮汉把守，想要逃出去确实不容易…… “阿鸢，来把柱子这儿擦擦” 苏茗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阿鸢”便是老鸨给她取的花名， 少女微微抬眸，低低地道了声“是”。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想必会很热闹……” 两个身姿妖娆的花女从一旁路过，聊得正欢，也没注意到角落处的苏茗。 “是啊，到时候咱这醉烟坊的生意必然火爆，能多捞点赏钱。” 上元节，生意火爆。 苏茗竖起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 “诶，说说看，有几位客人想要与你一度春宵啊？” “还不就是那几个歪瓜裂枣，每回完事，我都得好几日吃不下饭” “不过具体是谁，到时候还得听妈妈的安排。” “我这儿也是，没办法，谁让咱们样貌平平，比不上那花魁……” “说起花魁，那柳芝芝长得好看又怎样？都堕入窑子了，还一副清高样，还不是得跟咱们一样……难道男的都喜欢这款？” “行了，少说几句吧，小心有人听到。” 另一道女声压低了声音。 “怕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她也是可怜，本来好好的官家女子，偏偏沦落至此” “她可怜？来这儿的女人哪个不可怜？” 既然热闹，想必这醉烟坊的人手也忙不过来，既如此，岂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期。 “阿鸢，你在这儿做什么？” 老鸨走出来便见她心不在焉的，皱了皱眉上前道。 “小雨姐姐叫我把这柱子擦擦……” 她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没再过问。 “药可有按时擦？” “回妈妈，有的” 老鸨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随即目光便落在她的脸上。 “很好，看上去恢复得不错。” “既如此，三日后便开始接客吧” 苏茗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声“是”。 三日后，恰好是上元节那天。 老鸨一走，苏茗微微松了口气，却在转身时与一双美眸对视上。 苏茗:…… “柳姐姐” 面前这人恰好就是方才那两个女人谈论的花魁，柳芝芝。 柳芝芝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眼神有些古怪，但也什么话都没说，仿佛这一眼只是巧合。 苏茗也没太在意，回到自己房间后便开始计划着逃跑，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很快便是上元节了。 虽说守卫的数量并未减少，但大部分的守卫都有所松懈。 “你今天轮班？” “是啊，真羡慕你，这过节能出去吃酒……” 底下守卫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到她的耳中。 “阿鸢，你快些梳洗，马上到你出扬了。” 门外的人催促道。 “好。” 很快，便进来了一个毁了容的小婢女，来为她梳妆打扮。 她的眼眸满是死寂，宛如行尸走肉般，饶是苏茗，也能看出她心存死志。 听说，这些都是妄图逃跑被抓住了的女人。 运气好的是像这个婢女一样，被毁了容，丢到下院被些下人轮了几遍，遭遇了严刑拷打但至少活了下来…… 大部分的，基本都是受不了屈辱，选择自我了断了的。 妆成后。 那婢女一言不发地收了东西，转身想要离去，中途一字未言。 “小蝶” 不知为何，她叫住了这个女孩儿。 这个名叫“小蝶”的女孩脚步停顿，但并未转身。 少女叹了口气，拿出她偷藏的几两碎银，走到她身前，塞到了她怀里。 “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她只留下这句话，便回到了梳妆台前。 她没资格说太多，这世道，女人活着本是不易，更何况小蝶经历了这样残酷的事情，她没资格劝她活下去……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许久之后，她才听到那低低的啜泣声。 苏茗叹了口气，便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这醉烟坊的规矩，新人亮相都是要先上台跳一段舞。 由于今晚主角是苏茗，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成了c位。 可她不会跳舞，只能跟着其他伴舞的姐姐象征性地比划两下。 别人跳的柔弱无骨，赏心悦目。 而苏茗由于没这方面的天赋也没经过什么训练。 骨头比工地上的钢筋还硬，四肢像是刚认识一般各跳各的，完全破坏了整支舞的美感。 还好她脸皮够厚，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这么跳完了。 第52章 趁乱出逃 对于这老鸨简直没眼看，却又不得不站出来活跃气氛。 苏茗不动声色地四处环视，暗暗在心中计划着逃跑路线，故而也没注意到，台下正坐着一位“故人” 男人穿着矜贵，衣服所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家。 少年剑眉星目，一张俊脸，比起初见之时，倒是成熟了不少。 此时此刻，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的女人。 “有意思” 苏茗似是也察觉到了那道强烈的，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视线。 可当她一脸疑惑，顺着这视线看去，企图找出来人，却一无所获。 她只当是自己此时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错觉，便没再多想。 她垂下眼眸，眼神凝重，今天必须逃出去…… 老鸨上了台，下意识地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将正在脑中谋划的苏茗拉了出来，谄媚道: “各位爷，这个，可是咱们醉烟坊新来的姑娘，阿鸢。” 说着，她扯下了少女半边的衣袍，苏茗感觉到左肩一凉，香肩就这么暴露在视野中，连里面的肚兜都堪堪要露出来…… 惹得底下众人倒吸一口气，眼热得不行。 少女眉间微蹙。 “瞧这姑娘，肤如凝脂” “而且，还是个处子，不知哪位大人能做这入幕之宾……” 话未说完，便听底下一阵骚动。 “我我我” 一穿着富贵的老头急忙道，眼中的好色快要溢出来。 “七老八十了，真不要脸，当然是我……” 尖嘴猴腮的瘦高男人出声道，黏腻恶心的眼神似是粘在了她的身上，苏茗一时间反胃得不行。 “价高者得，这小娘子，老子志在必得。” 又一个男人喊道，这男人长得膘肥体壮，全身都是五花肉，肚子上一圈一圈的肉堆叠起来…… 老鸨敲了敲手中的锣鼓，大喊道: “大家不要急，阿鸢的首夜，五十两起拍” 起拍期间，苏茗已经被送回房间，她沉默地坐在床上，双手被绑在身后，一块红盖头盖在头上遮挡了她的视线。 旁边还有两个婢女守在边上。 “我饿了，你们去给我找点吃的” 苏茗想用这方法支开她们，可谁知她们并不为所动，甚至理都没理她。 苏茗:“……” 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怎么和她们二人套近乎，得到的都是沉默。 底下拍卖声一声比一声大。 “我出六十两” “七十两” “七十五两” …… 报价越来越高，老鸨笑得合不拢嘴。 最终得手的，便是那位“志在必得”的胖子。 二楼的隔间处。 “王爷，可要属下出手？” 出声的是顾昀的随从，言心。 “为何要出手？” 顾昀反问回去，似是毫不在意。 “可……”这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本王欠她的，早已还清” 少年眼眸淡淡定，缓声道。 苏茗最在乎的，便是程钰。 他也看得出来，起初苏茗并不想救他，但她还是救了，背后的企图不言而喻。 若非他在这背后推波助澜，程钰哪能这么顺利地回来，他甚至连背后非议他的人都处理了。 这么算着，他也算是报了恩了。 如今她出事，自是与他无关。 房间内 被绑住双手的少女在床上不断蠕动，看上去很难受。 站她右手边的女子厉声呵斥道: “老实点” “我，我尿急……” 苏茗憋红了脸，看上去挺真的。 婢女犹豫不决地看了她一眼，但始终没有动作。 “求求了，人有三急啊！” “这样，你们跟着我去茅房，行吗？” 本想着她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她尿急的时候接客吧，只要能先出这间房，便有机会逃。 结果便是，她们确实没这么变态，而是拿了个尿壶进来…… 苏茗:…… “那要不你们先帮我把解绑，不然我这也不方便不是。” 其中一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了过来，将手伸向她，苏茗心中一喜，却没想到下一秒 她的下身一凉，原来是帮她拖裤子。 “行了吧，快点解决” 说完这句话，她又退到了旁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茗只能硬着头皮蹲下。 很快她便解决完，那婢女又将她的裤子提上去，动作一气呵成。 没等多久，上楼梯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拍卖成功的油腻胖子推开了门，便走了进来。 那看管她的两个婢女很识相的退了出去，并且贴心地为她关好了门。 苏茗:…… 那胖子搓了搓手心，一脸猥琐地走了过来，一来便掀了她的盖头。 视野没了遮挡，苏茗一眼就瞥见了那案桌上的正燃着的红烛。 “小美人” 那人眼看着就要扑上来，苏茗侧身躲过。 就在这胖子发怒前际。 苏茗立即夹着嗓子，语气娇媚道: “这位公子先别急” “今晚，不如咱们晚点新鲜的？” “哦？说来听听” 胖子似乎对她的提议，有了些兴趣。 苏茗缓缓起身，忍着恶心冲他抛了个媚眼。 “公子先别动，不如闭上眼睛，盖上那盖头，奴家给你个惊喜怎么样？” “你当我傻？闭上眼睛，你跑了怎么办？” 那胖子嗤笑了一声。 苏茗也不慌张，而是冲他笑了笑。 “这里里外外都是看守，奴家哪里跑得了。” “况且，公子难道连奴家一个弱女子都制服不了吗？” 面对少女这略带挑衅的话语，男人果然闭上了眼睛，顺手将盖头盖上。 苏茗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将手上的缰绳靠近那火烛。 好在火焰燃烧的速度很快，没多久苏茗就挣脱开了束缚。 男人似是闻到了些烧焦气味，立即睁开了眼。 “臭婊子，你还真是想跑” 苏茗二话不说，抄起一个花瓶就往他的头上砸去，直接给人开了瓢。 然而她刚砸完人，外面便响来了一阵骚动，这骚动不是冲她来的。 只听外面一片混乱，到处喊着“死人了”，“有刺客”…… 少女勾唇一笑，看来她的时间掐得不错。 有前世的记忆在，她早就知道，元丰十年上元节约傍晚时分，一朝廷大臣于醉烟坊意外被刺。 这醉烟坊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管她，正是趁乱出逃的好时机。 第53章 再见顾昀 本想着从窗户处跳下去是最为保险，但没想到，这个窗户是被封死的。 苏茗:…… 没办法，她只能出去找找别的出口。 出了房门，她便低下头快速往反方向走，心中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她。 果然没多久，官府的人已经过来了。 “所有人，全都不许走！” 话音未落，便有一群官兵上楼。 众人大多是在看热闹，觉得事不关己。 苏茗屏住呼吸，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 “站住，你是……” 苏茗经过女人身旁时，突然便被叫住。 少女身形一僵，站在原地不动，却没有转身。 那女人觉得她有些可疑，便抬步想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阿悦姐姐，妈妈好像有事找你……” 那位叫住她的女人，也就是“阿悦”。 罗妈妈手段残忍，手下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怵她，一听罗妈妈找， 名叫“阿悦”的女人，眼神中有些惊慌，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下楼了。 苏茗的余光快速地瞥见了那道身影，是小蝶。 少女心中有些感动，她发誓，若她能逃出去，一定找机会救她。 苏茗不敢多耽搁，而是加快了脚步，径直地走向了最后一个雅间。 她推开了门，看见窗户是打开的，外面的大风正呼呼地往里吹。 然而，当少女进去后，反过身将门关紧时，寒光乍现，一把剑正冷冰冰地横在她的脖颈处。 少女不敢乱动，闭了闭眼，平静好心绪后再度睁开。 “闯入此间，并非我本意，求大侠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少女的眼神还算淡定，唯独有些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噗嗤”一声。 苏茗转头看向里间，便看见那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顾昀？ 男人手中捏着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虽然他此刻在笑，但苏茗却看到他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死气沉沉的冷漠。 真是晦气得不能再晦气了。 “王爷，此人如何处置？” 说罢，言心一脚踹在了她的腿窝，苏茗膝盖一软便直接跪了下来。 苏茗顿时小发雷霆，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神金，她又没说她不跪，上来就是一脚，没礼貌！ 即便在她心中，言心加上顾昀已经死了一千遍，但她仍然勾起一抹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王爷。” “民女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王爷身份尊贵，若有得罪，还望王爷不要与民女一般见识。” 她一口气把这些话讲出来，就是为了在顾昀发难前，先发制人。 “苏姑娘，数月不见，姑娘看上去，过得不太好。” “真是没想到，程钰竟然舍得丢下姑娘，真是凄惨” 苏茗咬牙切齿道: “是啊，看在民女这么可怜的份上，能不能麻烦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个啊……” 顾昀故作思索般地垂下黑眸，只是片刻，他便轻轻一笑，用着最温柔的话语，讲述着最残酷的决定。 “不行” 此时此刻，外面传来女人的辱骂声。 “阿鸢那个贱人，竟然敢跑” “早知她是个不安分的，当初就应该先打断腿……” “赶紧给老娘搜，把这贱人找出来” 顾昀当然也将老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玩味地睨了门外一眼。 “找你的？” 少女低下头，抿了抿唇默认了。 顾昀微微启唇，苏茗也不知道，他36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的。 “言心，告诉她，人在这里……” 苏茗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见他并不是开玩笑的神情，苏茗心中暗骂一声。 随即，没等言心动作，苏茗便打掉了言心手中的剑，反手擒住他的双手，往他腿间踹了一脚。 “啊！” 言心痛得瘫倒在地，暂时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少女一挣脱束缚，便拔腿往窗外冲。 “苏茗！” 男人惊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少女丝毫不在乎。 当她一脚踩上窗沿，马上就能逃出去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窗边抓了回来。 少女拼了命地挣扎，却由于实力相差太大，她很快就被男人按住了手脚。 “跑什么？” 顾昀带着不满，但又藏着些气愤的声音响起。 “呵，王爷这般忘恩负义的行径，还不许我自救吗？” 少女眼神是少见的冰冷，语气中的火药味也是浓郁极了。 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了，苏茗也不在意顾昀什么不能得罪的尊贵身份了。 可恶，一想到这辈子还得栽在这个贱人的手上，她就气得想死。 谁知男人对于苏茗这无礼的行为，丝毫不感到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 “本王又没说不管你，急什么？” “言心” 说罢，唤了一声平复好的言心。 苏茗那一脚并没有用太大力，只是在逃脱时顺便地小小报复了一下而已，所以他恢复得也快。 “王爷” “从老鸨那里，将她的卖身契要来。” 少年幽怨地看了顾昀怀中的女人，不情不愿地道了声。 “是。” 顾昀本以为苏茗会兴高采烈地感激他，可没想到，当他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少女心如死灰的表情。 苏茗:他不会以为她还得感激他吧？ 她不是没有机会求助程钰或是顾昀，只是她不愿意再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仅此而已。 她本可以今天逃出去，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京城，被顾昀这么一搅和，她大概率是走不了了。 可在言心准备离开时，少女开口道:“等等” 顾昀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抿了抿唇， “可否麻烦王爷，再带一个人走。” 顾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反问道。 “苏茗，你凭什么和本王谈条件？” “……就当看在民女之前尽心尽力照顾过王爷一段时间的份上？” 顾昀想起那段时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你是说你偷偷往本王的药膳中丢乱七八糟的虫子” “还是你趁本王不注意，一脚把本王踹水里……” 苏茗:…… “好了，王爷，别说了” 少女立即打断，她怕顾昀再说下去，她的小命不保。 第54章 摄政王府 苏茗眼眸微微下垂，似是在脑中使劲搜刮着可以向他求助的资本。 然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她总不能说，好歹在他变成二傻子的时候，她给他当了几天的阿娘。 她敢保证，一旦她说出来，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顾昀此时像是心情不错，最终还是命人将小蝶也带了出来。 顾昀将小蝶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她自由了。 小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她由衷地感谢她。 “多谢姑娘” 少女摇了摇头。 “不用谢我，是这位……公子救的你” 苏茗迟疑了片刻，才想起不便暴露顾昀的身份。 小蝶在这醉烟坊也待了几个月，还是有些眼色的，一眼便能看出顾昀不是普通人。 但她并未说些什么多余的，而是中规中矩地向他和苏茗磕了个头。 “多谢公子和姑娘的救命之恩” 顾昀倒是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大礼他早就受过不知道多少。 苏茗扶起她。 “小蝶，离开此处，好好活下去。” …… 告别小蝶后，苏茗认命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不知王爷扣着我的卖身契，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顾昀故作思索了片刻，半晌才开口道: “嗯，摄政王府需要一个厨娘” “你不是很会研究些吃食吗？” 苏茗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 她也没指望，在顾昀看来，她除了研究美食之外会有其他价值。 毕竟，当初她也只在顾昀面前展露了这么一个天赋。 “王爷三思！” 骤然出声的，就是方才被苏茗“重创”的言心，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似是想要劝说顾昀。 “王爷，此人来历不明，不可将如此重要的位置给她” 苏茗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她蛮想给他们做饭一样。 “我觉得他说得对，不如王爷你还是放了我吧” 少女在一旁附和。 言心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道: “万一她公报私仇，往吃食里做手脚怎么办” “就是就是” 苏茗接着附和。 “而且，此人贪生怕死，很是容易被人威逼利诱，做出损害王爷利益的事” 哦呦，苏茗不由得高看他一眼，不错嘛，竟然一眼就看出她贪生怕死的本质。 少女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我可贪生怕死了，而且还贪心，给点好处我就背信弃义了” “而且此人长得就不像好人，一肚子坏水的模样，看了让人倒胃口” “就是就……” “嗯？” 苏茗下意识地再度附和，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什么意思呢我请问？我哪里不像好人？不就是往你命根子上踹了一脚，你先踹我的好不好” 她真是要被气笑了。 “你……” 言心第一次见到当面怼他的，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 顾昀摆了摆手。 “行了别说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她。 “你不愿入王府？” 苏茗小鸡啄米般，连忙点头，这还用说吗？她就差把“不愿意”三个字写脸上了。 “那杀了吧！” 少女瞠目结舌，什么玩意儿就杀了吧，不愿意入王府是犯法吗？ 但看着言心已经拔出剑朝她走过来。 少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熟悉的谄媚笑容。 “但话又说回来……” “能为王爷做事，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民女又怎么忍心拒绝呢对吧。” 她几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讲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但看着顾昀还没发话，言心的剑也再度横在了她的脖颈处。 过了许久，沉默半晌的男人才开口，他勾了勾唇。 “嗯，既如此，随本王回府吧。” 听到他这句话，苏茗也知道对方暂时没有要她的命的打算了，顿时气也不喘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夹着言心的剑，离自己的大动脉远了些。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重嘛，天天喊打喊杀的，小心上火哦。” 言心不情不愿地收回了剑，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那张脸黑得跟煤炭一样。 “不过” 顾昀再度启唇，话锋一转。 “本王有一个要求。” “说”少女没好气地迅速道。 但眼见着言心的剑又要拔出来，苏茗立即切换了另一副面孔。 “王爷请说” 顾昀:…… 他轻咳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许与程钰联系” 苏茗一听这话，顿时了然，原来是怕程钰知道他威胁她，破坏了他在程钰心中的形象啊。 若是放在之前，她还能想办法阻挠一下，现在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祈求程钰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别再重蹈覆辙了。 “好” 她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恰好，她本来也没想去找程钰，等她找到机会，就溜走，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既然答应了，可要信守承诺” “若让本王发现，你私下联系程钰，本王便不会再留你性命。” “那若是他自己找到了我，总不该是我的责任吧” 苏茗立即提出了这种假设。 “本王也会追究你的责任” 苏茗:……她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讲。 贱人，早知道当时在后山就应该一刀宰了他。 “你在骂本王？” 男人冷不丁地出声，倒是把苏茗吓了一跳。 虽然有些心虚，但她也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 “怎么会呢王爷” “别装了，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苏茗被他这句话惊了一下，不过好在顾昀并没有打算与她计较，而是自顾自地将她拉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来的最后一秒，她清晰地看见了，言心冲她翻了个白眼。 苏茗:…… 这么记仇？真是心胸狭隘的小男人，与她这种宽宏大量的大女人比不得。 回到王府已经很晚了，顾昀随便派下人给她安排了一个婢女的房间。 苏茗看着床上自己的包袱，一时间有些出神。 上一世就是死这里，这一世似乎兜兜转转也还是回到了这里。 …… 程府 端着盘子的小婢女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端洗漱盆的婢女聊天。 “你有没有觉得，长公子这几日有些可怕” “长公子不是一直都很可怕吗？” 第55章 出府 “据说前几日，二公子偷拿了长公子随身携带的玉佩” “你是没看到，虽然长公子当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简直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没过多久，那二公子便在马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条腿。” 那听着八卦的婢女恐惧地捂住了嘴。 “你是说……” “嘘” “我可什么都没说！” 书房内 少年疲惫的声音响起。 “阿婵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主子，暂时没有。” 听到这句话，少年眼眸中的光又黯淡了下去，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主子，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自从那日回府，程钰便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更加拼命地学习着朝堂权术之事，整日把自己泡在书房。 只有让自己忙一点，再忙一点，他才不会有时间想起她。 他几乎要疯了。 见程钰没有说话，影一叹了口气，便默默退出了房间。 “阿姐，你在哪里，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少年压下喉咙中的哽咽，将苏茗送的那块玉佩轻轻地贴近自己的脸颊。 就如同，他往日用脸颊蹭着少女的手心一般。 …… 这几日，苏茗的日子过得倒是还不错，虽说顾昀是招她来做厨娘，但却并非餐餐由她经手。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只是干些杂活，洗个碗，擦个桌子什么的，甚至比大多数都侍女的活都要少。 就好像，顾昀只是想将她养在府中，却又不放心将吃食上的事交给她。 一边不放她走，一边又防着她。 少女侧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饶是活了两世，苏茗一时间也没有想出顾昀这么做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 她与顾昀唯一的联系，只有程钰，总不能是以她为筹码，要挟程钰吧…… 想到此处，苏茗猛的从床上弹起来。 顾昀，本朝摄政王，如今也算是权倾朝野，性格喜怒无常，以杀人为好，恶名在外，常被百姓用来吓唬小孩…… 根据她上辈子对他的了解，此人做事从来是随心所欲，什么礼法纲常，从来约束不了他。 这种人，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以顾昀的为人，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情。 既如此，那她就更不能在摄政王府待下去了，她上一世已经够对不起程钰了。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拖他后腿，让他被逼着做不愿意的事。 次日黎明时分 趁着时间还早，人比较少，苏茗拿着自己的包袱往墙外一扔。 费了半天劲才爬了上来，然而当她一脸喜悦地往下看时，笑容却顿时僵在了脸上。 “哟，苏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只见言心站在底下，从地上拎起她的包袱，往上抛了抛，眼眸中的恶劣毫不掩饰。 少女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苏姑娘不会是要跑吧” 紧接着，没等苏茗开口，言心便接着道: “王爷已经下令，若姑娘离开王府……” “杀无赦” 苏茗立刻扬起一抹笑容。 “怎么会呢，我就是锻炼锻炼身体，哈哈” “回去吧回去吧，我也回去” 少女悻悻而归。 午夜时分。 少女扒开墙角的狗洞，拼了命地往外面挤，好不容易把头探了出来。 抬头却看见言心正好整以暇地蹲在她面前，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阴阳怪气嘲讽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苏茗姑娘竟然还有钻狗洞的癖好” 苏茗气的脸颊通红，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关你屁事” “姑娘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在王爷主动放你离开之前，你是逃不了的……” 说罢，言心便起身，不再理会她。 “等等” 身后的少女骤然出声，男人脚步一顿。 “帮我一下，我……被卡住了”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这句话，少女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有什么，是比一个i人小女孩在与自己不对付的人面前丢脸更社死的。 然而，前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苏茗一脸疑惑地抬头，只看见对方背对着自己，肩膀微微颤抖。 这一刻，苏茗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苏茗:…… “……你想笑就笑” 言心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不容易笑够了，他清了清嗓子。 “抱歉，一时没忍住” 不过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言心叫来了一个女侍，将她从狗洞“拔”了出来。 后来她也尝试了其他的逃跑路线，只是每次都被当扬抓住。 要不是在古代，她都要怀疑顾昀是不是往她身上放定位器了。 “苏姑娘，王爷传你过去。” 少女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便跟上了来传话的侍女。 “随本王出府” “出府作甚？”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 男人眉眼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苏茗:…… 看这样子，怕是也走不远。那有什么必要带上她呢？ 带着她，除了添乱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吗？ 然而顾昀却是不屑于向她解释，一脸“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废什么话”的表情。 很快她便收拾好了包袱，只是让她很意外的是，她竟然要跟顾昀乘坐一辆马车。 顾昀不是很厌恶女人吗？ 这些奇怪之处，隐隐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出了城后，这种预感愈发强烈。 顾昀一上马车，便闭上眼假寐，她想着找些话题套一套他的话，得来的却只有沉默。 苏茗:…… 由于实在是无聊，苏茗伸出手轻轻撩开了车帘。 这路线……像是去往清心寺。 顾昀这种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也会信奉这些吗？ “咻”的一声。 不知何处而来，一支箭直直地插在了马车的车身上。 紧接而来的，便是一群握着刀剑的蒙面人从周围走出来。 “有刺客，保护王爷” 言心在外面大喊了一声，便拔出剑立即加入了战斗。 顾昀此时留下一句“保护好你自己”后，也下了车。 战况很是激烈，顾昀带的人手不够，很快便有些落入下风。 苏茗并未犹豫，趁着他们打的火热，没空注意马车，她猫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下车。 少女转过身，正准备往反方向跑，却听见后方传来一声。 “保护苏姑娘！” 第56 章 躲避 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这一嗓子，瞬间把敌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所以执意要带她出来，是因为她可以帮着分散火力吗？ 那群刺客似乎也确实不想放过她这个漏网之鱼，提着刀便冲着她过来了。 苏茗:这么贪心？一个都不放过？ 没了办法，苏茗只是随便提起一把剑，退回到顾昀身边。 虽说在王府的这些天，她也没有荒废练习，但渐渐的，她便觉得有些吃力了，甚至身上已经明显的有多处刀伤。 顾昀倒是发挥了些人道主义，在她避无可避的时候，挡下了砍向她的刀剑。 敌人太多，即便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一面露凶光的刺客，趁着他们未注意到，提着剑朝顾昀背后的方向刺过来。 苏茗是最先发现的，身体比脑子的反应更快。 她立即推开了顾昀，举起手中的剑挡下敌人，顺手将剑送入他的心脏，动作一气呵成。 打斗中，她察觉到，男人似乎在不经意间，神情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骤然间，苏茗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在她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一步。 心中暗自祈祷那人眼神好使一点，不要误伤她。 下一秒，“噗嗤”一声，是利刃扎进血肉的声音。，恰好刺进了他的腹部。 “主子！” 随着言心担忧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苏茗已经上前提着剑砍断了箭羽。 “你拖住他们，我带王爷先走” 留下这句话，苏茗握紧了剑柄，拽着顾昀杀了出去。 她对这一块还有些记忆，带着顾昀左绕右绕，几乎快要精疲力尽，总算是甩掉了追上来的刺客。 苏茗扶着受了伤的男人躲进了一个山洞，外面杂草丛生，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你……” 顾昀抿了抿嘴唇，说了个“你”之后，又沉默了。 苏茗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松开了扶着他的手。 “方才情况紧急，冒犯了王爷” 顾昀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开始着手为自己处理伤口。 犹豫了半晌，苏茗还是开了口。 “现下，此处只有我与王爷二人” “明人不说暗话” “王爷演这一出戏是为了什么？” 顾昀凝视了她片刻，骤然笑出了声。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疯子，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你以为这扬刺杀，是本王故意演戏？” “因为你？” 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难道不是吗？” “王爷的身手，早在之前我就见识过了。” 她估计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他朝她扔的东西，紧紧地嵌在了门框里。 这种力气和灵敏度，不可能解决不了十几个平平无奇的刺客。 况且，即便是中了箭，他的脸上也不见得有多少惊慌，反而显得很淡然。 他是这样也就算了，她尚且可以说服自己。 顾昀不知道上了多少次战扬，处变不惊也能理解。 但言心显然也不是个好演员，主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眼底也并未露出过多担忧。 再加上言心故意叫她的那一声，是故意要留下她的。 “带出门的侍卫并不少，解决这些人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这般示弱，又是为了什么？” 听完少女的分析，男人的笑容顿时敛了起来。 “你很聪明” 听到顾昀的夸赞，苏茗心中没有有一丝喜悦。 因为几乎是下一瞬，男人的手就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过，本王最讨厌聪明人！” 他的手不断收紧，少女呼吸得越来越困难，情急之下，她摸到了地上的剑…… 但她并未动手，顾昀不会杀她。 果不其然，男人渐渐地松开了手。 少女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难得的空气，脖子上浮现了一大块的淤青。 顾昀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右手。 “怎么不动手？” 他离她很近，近到，刚刚只要她动手，很有可能可以杀了他。 她缓了很久，嗓子干涩，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苏茗估摸着，应该是伤到了喉咙。 “……王爷是我朝战神，多年来护佑我朝疆土” “若你死了，边疆动荡不宁，会有很多百姓流离失所……” 她没骗他，或许这才是，她恨他上一世逼死她，却仍然想过，若非必要，她或许不用杀了他的理由。 即便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杀一个护国将领。 况且，前世她死后，作为魂魄停留在世上的时候，也是亲眼见到过。 顾昀一死，边疆蛮夷来犯。朝堂上下无一人能顶替他的位置，至此，朝代没落，民不聊生。 顾昀的身形顿了片刻，沉默了许久，久到在这暗黑的山洞中，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下一刻，他笑了，笑得很肆意张狂，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苏茗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只希望他不要突然对她起了杀意。 半晌后，男人起着厚茧的手贴近她的双眼，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收了回来。 他又低低地笑了一声，阴森又恐怖，笑得苏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本王突然有点不舍得将你送出去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无厘头的一句话，让苏茗的心中起了些疑惑。 但顾昀似乎并不愿意与她继续聊下去，而是吹响了口哨。 没过多久，言心便带着人赶了过来。 “王爷，苏姑娘，你们没事吧？” “无碍。” 这点小伤，与他在战扬上受的那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顾昀说完这句话，目光在少女淤青的脖颈处，以及身上滴着血的伤口，停顿了片刻。 “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是” 就这样，苏茗又坐回了马车，和顾昀一起，摊牌之后，氛围更加古怪了。 看着顾昀这恨不得离她八百米远的样子，苏茗心中吐槽: 也是难为他了，厌恶女人的触碰，还要强忍着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赶了一天的路，才总算是到清心寺。 第57章 练剑 只有远离了顾昀，她紧绷的神经才敢稍微放松，只是这一松懈，便觉得眼皮打架，沾床就睡。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乏力，脑袋昏昏沉沉的，她隐隐意识到，自己许是发高烧了。 她想爬起来求救，可不受控制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渐渐的没了意识。 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长相陌生的侍女，她撩起袖子，将毛巾浸入盆中，再拿起来拧干。 转身之时，见床上本来昏迷的人，正坐了起来，沉默地望着她。 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 “姑娘，你醒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冷哼。 “嗤” “真是祸害遗千年” 苏茗抬眸看去，只见言心一脸欠揍地抱着剑，懒散地倚在门边。 她并未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 言心见她不理自己，便有些气恼。 “喂！” 但目光在触及到少女脖颈处的淤青时，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接着像是心虚似的，小声嘟囔。 “作什么不理人” 少女冷眼瞥了他一下，皱了皱眉，直接回怼。 “大早上的狗叫什么？” “没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吗？” 她现在可不怕他，在推测出自己对顾昀还有用之后，她便笃定了言心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你说谁是狗呢” 少年气得脸都红了。 “谁搭腔就说谁” 苏茗又抿了一口水，淡定答道，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她伸手摸了摸脖子，疼得她“嘶”了一声。 白眼狼，下手可真重！ “哼，要不是主子命人请了大夫，你现在说不定都病死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言心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还有些得意。 “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那又如何呢？” 少女冰冷的声音响起，抬眸与他对视。 “什，什么？” “我说，那又如何？” “我如何会发高热，你与你的主子不清楚吗？” 她会生病，纯纯是拜顾昀所赐，难不成他指望凭借着帮她请了大夫医治，她就会感恩戴德吗？ 言心被呛了一下，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离开了。 苏茗长吐了一口气，爽了。 既然暂时逃不掉，那就让自己过得舒心些。 病好之后，她每天一睁眼就是去找言心，一见到他，二话不说，直接拔出剑开打。 她愈发觉得，在这个时代，学些能傍身的功夫，是至关重要的。 起初言心不明所以，只以为她想拿他出气，便由着她打，有时还会让着她。 渐渐的，有很多招式倒让她学会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来找他练手的。 饭桌上。 苏茗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里却在复盘今日练功的成果，总觉得今日发挥得不好，待会儿再找言心打一架…… 由于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顾昀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直到他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顾昀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苏茗摇了摇头。 “没什么” 男人一张俊脸有些阴沉，语气很是不满。 “听闻你最近与言心走得很近？” 少女低下头接着扒饭，选择沉默。 男人冷哼一声。 “怎么，跟他就有说有笑的，跟本王就一句话也没有？” 苏茗不语，只是一味的扒饭。 “苏茗！” 顾昀的声音充斥着怒气，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幽怨。 苏茗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直视他。 “有事吗？王爷” 见他沉默，苏茗起身欲走，手腕却突然被拉住。 “本王让你走了吗？” 身后又传来男人冰冷的嗓音。 苏茗有些诧异地回头，目光停留在他握着她的手腕上。 他不是厌恶女人的触碰吗，怎么还主动上手了。 但很快他便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皱着眉神情厌恶地松开了手。 苏茗:……死装。 “王爷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庭院中。 言心老远便看见苏茗朝他走来，立即转身往反方向狂奔。 苏茗一见他要逃，拔腿就追。 好不容易追上了。 “求求你了，姑奶奶，放过我吧。” 言心苦不堪言，立马向她求饶，就差跪下来了。 苏茗没说话，而是拔出剑，眼中只有对变强的渴望。 “……你也不能就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言心没办法，只能拔剑迎上去。 直到太阳快落山，苏茗才收了剑，她捶了捶酸胀的手臂，拿着剑转身就走。 言心松了一口气。 “明天见” 少女转头，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听到她的话，少年立即又苦着个脸，好可怕，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集训的日子。 又过了几日，苏茗已经能与言心打得不相上下。 只见少女手握利剑与少年大战了十几个来回后，最终，执剑抵着他的喉间。 少年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你赢了” 少女嘴角微扬，眉间多了几分愉悦。 然而转身，她的笑容便僵住了，眼前芝兰玉树的清冷少年，除了那天杀的前夫哥，还能有谁呢。 “岑大人” 言心走了过来，快速行了个礼，并且暗自向她使了个眼色。 岑临岘也礼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少女。 “这位姑娘”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见过。” 言心还是第一次见苏茗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敌意，有些讶异。 少女冷漠刺人的语气，倒是让一向待人温和的岑临岘不由得愣住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岑大人” “王爷” 顾昀走了过来，看见苏茗眼底的厌烦，愣了片刻。 “这位姑娘是？” “我王府的侍女罢了” “岑大人对她有兴趣？” 顾昀是笑着的，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敢。” “只是岑某不知何时得罪过这位姑娘……” 苏茗转了转手腕，想起上一世他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行径，忍住想拔剑砍他的冲动，冷着脸欲转身离开。 而岑临岘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 苏茗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到身后。 顾昀冷脸看向他。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好吧” 第58章 大雪 他的神情充满歉意。 “抱歉，我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 苏茗眉间微蹙，淡声回道:“无事” 岑临岘的状态有些不对，他向来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断然做不出这种拉拉扯扯的事情。 以免他像上辈子一样，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她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苏茗按照王府侍女礼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顾昀也没拦她，看到岑临岘也不受苏茗待见，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喜悦。 由于岑临岘的到来，苏茗这几日几乎都是待在为香客准备的房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顾昀也很罕见的，这几日都没有来找她麻烦。 大致又过了几天，天气变得愈发寒冷了，竟隐隐有了些飘雪的迹象。 恰好，顾昀的事情处理得也差不多了，次日便就准备动身回府。 然而天不遂人愿，只是过了短短一夜，外面便已经被大雪覆盖。 如今正是初春之际，寒意料峭，这清心寺又在山上，更是冷得不行。 本计划好今日启程，却无奈被这恶劣的天气所耽搁。 “不好了” 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只见一普通打扮的家仆慌乱地跑了进来。 这人苏茗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跟着岑临岘一同来的，应该是岑临岘带来的车夫。 “佛门重地，请勿大声喧哗” 住持转着手中的佛珠，闭着眼低声呢喃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住持，我家大人不见了” “我家大人昨日出去了一趟，便再没有回来过。” “外面这么大雪，许是被困……” 那奴仆如实禀报，眼底满是焦急。 那奴仆满脸焦急，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住持脸色一变，便叫上人，一同去寻彻夜未归的岑临岘。 “这……悟尘，慧空，叫上其他人，一起去寻人” “这山上偶尔有野兽出没，希望岑施主吉人天相，平安回来。” 说罢，他又低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山并不小，还被白雪覆盖着，加上岑临岘平时又喜欢穿白衣，这就更加难找了。 况且这寺庙的人手并不多，这样寻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实在是走投无路，那岑家车夫直奔顾昀而来，在距离顾昀半米左右，径直跪在他的脚边，往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下头。 “求王爷救救我家大人” 顾昀淡定的坐在桌边，抿了口茶水，挑了挑眉。 苏茗沉默地站在顾昀身边，看着顾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便心知他并没有想掺和的意思。 “那岑临岘是死是活，与本王何干。” 顾昀半是玩味地勾了勾唇，悠闲得仿佛在讨论今日吃什么。 见顾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奴仆急得似乎要哭出来，若岑临岘出了什么事，他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此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 “赵旭小施主不见了” “你说什么！” 顾昀听到这小沙弥的话，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也不再似往日那般淡定，眉头紧皱。 赵旭是战士遗孤，他父亲战死后，没几日母亲也跟着殉情，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家里也没有别的亲人。 顾昀作为主帅，抚恤战士遗属是他的责任，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他便暂时都寄养在清心寺，等寻到其他亲属，再将他们带走。 实在寻不到亲属的，顾昀也会想办法安置好他们。 他此次来，也是为了看望这些孩子，顺便表示他对这些孩子的重视，以免他们受了委屈。 “言心” “是！” 只需一个眼神，言心便知道顾昀的意思，叫上人便准备出发寻人。 “等等，我也去” 苏茗自告奋勇道。 顾昀眉头皱的更死了，他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冷笑一声。 “苏茗，别以为你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跑。” “你哪儿也不许去，待在本王身边。” 面对顾昀的怀疑，苏茗也很冷静。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他们失踪得越久，便越危险” “况且，我也曾在这种情况，找到过被困山上的村民，让我跟着去，是最好的选择。” “王爷总不想因为我一人，耽搁了最佳救助时间吧。” 顾昀沉默了半晌，还是松口了。 “好，若你没有回来，本王会亲自追杀你。” 苏茗:…… 山上被厚厚的白雪笼罩着，脚下的路况很难看清，稍有不慎，便会踩入一些泥坑。 兵分几路，苏茗跟着车夫一路寻找。 她猜测，两人同时失踪未免有些巧合，或许赵旭和岑临岘会在一起，所以她向那李广，也就是那个车夫，询问了许多，关于岑临岘离开之前说的话…… 尽管如此，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或许是那些印记都被大雪盖住了。 可眼见着天快黑了，再找不到人，夜幕降临后只怕会更加困难。 岑临岘一个大男人当然没什么事，可赵旭年纪还小，经不住这么低的温度。 不由的，苏茗也觉得有些气馁。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双腿都有些发软，周边的景象也是越来越陌生。 突然，她好像闻到，空气中有些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可以确定这股血腥味的来源。 她走到一处蹲下身，用刀扒开了一层雪，果然有血迹。 她大声喊道:“赵旭！” 李广见状，也大喊“大人！” 喊了好几声也无人应答。 她又继续往前走，既然在这里有血迹，或许他们就在不远处。 又走了很久，边走边喊，苏茗的嗓子已经要冒烟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她点燃了火把，继续走…… 终于，在她喊人的时候，得到了一丝近乎没有的微弱的回应。 苏茗眼神一亮，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了一处山洞前。 “赵旭？岑大人？” 山洞内蜷缩着两个黑乎乎的影子，她举着火把慢慢靠近，直到火光照亮了赵旭泪眼花花的小脸。 没等苏茗叫李广，赵旭就再也压抑不住地哭了出来。 第59章 恻隐之心 “姐姐……救救大哥哥……” 赵旭伸出手指着身后奄奄一息的少年，嗓音哽咽，说话断断续续的。 苏茗顺着他的方向，瞧见了靠坐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岑临岘。 他看上去情况不是很好。 岑临岘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得吓人，若非她将火把靠近了些，他甚至没力气抬眼看她。 苏茗蹲下身扶住赵旭，伸出手替他擦了擦眼泪，温柔地哄着他: “小旭不哭，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 “都，都是我的错，大哥哥是因为救我，摔断了腿……” “我还迷路了” “啊！” 话未说完，山洞外便传来一道惨叫。 苏茗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出去查看。 只见跟着来的马夫痛苦地捂着他的右腿。 苏茗眼神凝重地看向他脚踝处的捕兽夹，鲜红的血一滴滴地滴落在雪地里，很是刺眼…… 没再耽搁，她蹲下身用手用力地将捕兽夹掰开，马夫这才艰难地将伤腿拖了出来。 “还能走吗？” “应，应该可以……” 本来就有一个伤员，现在又多了一个，苏茗有些无奈，不过比起岑临岘来说，马夫的情况要好一些。 苏茗举着火把走到岑临岘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 许是冻得太久了，苏茗所触及到的肌肤冰得令人发抖，他的脉搏也很微弱。 若是她再来晚些，他怕是会因为失温直接冻死在这个山洞中。 岑临岘艰难地睁开眼，微弱的火光照在少女柔和的脸庞上，与她平日对他的冷硬态度截然不同，原来她也有这么柔和的一面。 少女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他竟看得有些痴迷…… 忽的，岑临岘察觉到自己的颈间的温热，少年呼吸一滞，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她的手离他的命脉那样近，几乎只要她想，便可以轻易杀了他。 苏茗并未想太多，而是将火把递给赵旭，用双手靠近火把，烤热后又搓了搓。 确定手心是热的后，她用双手捂住了岑临岘的颈部，核心部位加温，防止他的体温持续下降。 在苏茗的双手放上去的瞬间，少年身体一僵，两只湿漉漉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明明是濒死之际，他的心脏竟跳动得比平日还要快，心里像是有烟花炸开一般。 岑临岘不自觉地想: 她会察觉到吗？ 她能感受到他的肌肤底下，近乎沸腾的血液吗？ 岑临岘的薄唇微颤，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却无力张嘴说话，他能保持清醒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操作后，苏茗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认命地扶住他的双臂架在自己的肩膀，然后由马夫将岑临岘推到苏茗的背上。 “小旭，你在前面带路好不好，顺着姐姐的脚步，往回走” 好在大雪早就停了，路上的脚印尚且能够辨认。 赵旭很听话，立即乖巧地点了点头。 马夫刚受了伤，腿脚不便，走得稍微有些慢，便跟在了赵旭后面。 苏茗虽说练过武，力气不算小，但背着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往山上走，可以说是非常吃力的。 岑临岘的意识渐渐模糊，少女身上的馨香包不断围着他，红色的发带随着冷风时不时地拍打在他的脸上…… ……好温暖。 马夫有些愧疚。 “抱歉，苏姑娘，若我方才小心些……” 苏茗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不是他受伤了，背岑临岘回去的活儿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来探讨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无事，你专心往前走” 苏茗咬着牙艰难地迈步，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从未有哪一日觉得这段路有今天这么难走。 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的背后却被汗水浸湿，亵衣紧紧地粘在背后的肌肤，黏腻难受。 她的心中有些苦涩，有时候她倒宁愿自己还是上辈子的苏茗，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这样，她就会在第一次遇见顾昀的时候手刃了他。 她也就不会再对岑临岘动恻隐之心。 不会在明明憎恨他上一世对她做的事情时，却在得知他为了救赵旭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时，觉得他罪不至死。 可她不是，她始终记得她不是那个书中被剧情牵着鼻子走的工具人，不是那个受困于情爱的恶毒女配。 她是21世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是望水中学高三毕业班一名学生。 她是苏茗，她不愿意屈服于宿命。 不到生死关头，她没办法主动杀人，也很难见死不救，所以她才一再躲避，躲避那些所谓的主角，躲避那所谓的宿命。 苏茗走得越来越吃力，她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她现在几乎是在硬撑，寒风吹得她的手脚快要失去知觉了，眼前的景象都逐渐变得模糊。 “扑通”一声，她支撑不住地单膝跪了下来。 “……苏姑娘” 岑临岘的瞳孔一缩，眼眸中的担忧几乎化为实质，死死地盯着她。 “你，先走吧” 苏茗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却见岑临岘躲避着她的眼神，低声劝她离开。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 带着他这个累赘，这样下去，他们两人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也不是没想过先让赵旭他们回去搬救兵再过来，但他们这种情况，或许等不到救兵过来就已经冻死，或者被山间野兽吃了…… 其实他也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草草结束一生。 他从来都是一个懦弱的人，不敢面对自己低贱的身世，不敢反抗自己的命运。 可如今，他竟也想要勇敢一次，为了…… 苏茗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闭嘴！” 最讨厌说丧气话的了，都到这儿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更何况，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岑临岘被她吼得微微一愣，随即抿了抿嘴唇，听话地闭上嘴。 感受到少女因为气愤而起伏的背脊，他心中的某一处，似是被羽毛拂过一般，痒痒的。 苏茗大口喘了几口气，咬紧了牙关，再度站了起来，将岑临岘的手臂绕在她的后颈处，扶着他的腰继续往前走…… 马夫则扶着岑临岘的另一只手臂。 这个方式更加省力，但是也更加拖慢了速度。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一大片的火光朝这边过来。 “苏茗！” 苏茗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头。 看见不远处的言心一脸兴奋地看着她，苏茗像是如释重负，她想要回应他，下一秒却两眼一黑晕过去。 苏茗:…… “苏姑娘！你怎……”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岑临岘的声音带着惊慌，在她耳边响起。 第60章 筹备宴会 言心见状，立即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两指按在脉搏处停留了片刻，然后松了一口气，随即绕过苏茗的腿弯，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咳咳，苏姑娘她……” 岑临岘咳了两声，脸色苍白，看上去快不行了，可眼神还紧紧地盯着言心怀中的少女。 “她没事” 听到言心的话，岑临岘黑眸微动，刚揪起来的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谁知下一刻，他也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言心叹了一口气，又叫了几个人过来，带着岑临岘一行人回去…… 回到寺中 顾昀远远地瞧见苏茗竟然是被抱着回来的，眉头微蹙，有些不悦。 刚准备出言讥讽，却听言心走近禀报。 “主子，苏茗姑娘晕过去了” 顾昀伸手想要接过苏茗，却被言心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他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顾昀周身忽的一冷，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冷声，眼神中似有警告: “言心” 言心有些犹豫，眼眸低垂地看了怀中少女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将她交了出去。 他也并非有意要违抗顾昀的命令，只是长期跟着顾昀的人都知道，顾昀不喜欢女人的触碰，方才的躲闪也只是怕顾昀直接将苏茗甩出去。 他有时候都有点同情她了，虽然他确实与苏茗不对付，但也不算特别讨厌她…… 而顾昀不同，那日看着她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他一度怀疑顾昀是真的恨苏茗恨得要死。 顾昀将苏茗放到床榻上，听着言心他们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便令众人退出了房间。 看着面前少女沉静的睡颜，顾昀冷嗤了一声。 “真是蠢货。”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日遇袭，在箭矢射过来的那一瞬，他清楚地察觉到她往旁边挪动的动作。 她对谁都能这样以命相救，唯独排除他吗？ 顾昀一贯淡漠从容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一丝裂缝，他的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嫉妒，不易察觉。 呵，她最好庆幸她在程钰那里有足够的分量，不然，没用的棋子，就不该再活着了。 …… 苏茗再次醒来，便觉得精神状态好多了。 岑临岘的情况比她糟糕得多，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有醒，苏茗也不打算去看他，免得到时候又是纠缠不清。 于是没再多耽搁，苏茗便跟着顾昀一行人回了王府。 回了王府后，顾昀对她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只是仍然每日都找人看着她，不让她轻易出府。 顾昀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她不理解他为何非得揪着她不放，若说他已经看上程钰…… 苏茗瞧着他每日忙于政务，按时按点回府，甚至还能时不时过来挑她的刺，也不太像是坠入爱河的模样。 可若非如此，她到底有什么可值得利用的呢？ 总不能费尽心机在她面前演了那么一出戏，到头来只是为了让她当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吧。 苏茗百思不得其解。 “喂！” 苏茗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言心坐在庭院的树干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此时正一脸欠揍地看着她。 “过几日是老夫人的生辰，府中大办宴席，你好好准备……” 言心瞥了她一眼，淡淡嘱咐道。 “……要我准备什么？！” 老夫人过生日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茗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震惊和迷茫。 言心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他也不知道，但这是王爷要他带的话，他带到就行。 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谁知一颗石子正中他的腿弯，少年“唰”的一下就从树上滚了下来。 后背落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苏茗，你！” 苏茗又捡起一颗石头，握在手中把玩，看见言心这般狼狈，她勾了勾唇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有意见？” 言心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苏茗丢掉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贱兮兮地闭着眼把脸凑过去。 “不爽啊？那你打死我吧！” “你，哼！” 言心转身就气冲冲地走了，背影倒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啧啧，看来是真生气了”耳朵都气红了。 直到少年的背影完全看不见，苏茗才敛起笑容。 虽说顾昀让言心带了话，但听不听就是她的事了，顾昀总不至于因为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又要对她喊打喊杀吧。 不过……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不如趁早谋划，这次寿宴不正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想到此处，苏茗心中的小宇宙燃起来了。 顾昀一边翻看处理案上的文书，一边听着手下人汇报苏茗的日常。 在得知苏茗为这次寿宴忙前忙后时，顾昀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她这么积极？” “是，王爷。” 待下属都出去了，顾昀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算她识相。 苏茗美滋滋地出门采买所需物品，虽说是个小差事，但也算是个肥差，能从中捞到不少。 不过她的主要目的并非贪这些银钱，而是要大致摸清楚此次寿宴的人员分配…… 当她提着买好的东西回去的路上，苏茗察觉到一道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可每当她回头，这道视线又消失不见。 苏茗心中有些不安，今天出门出得急，没有带武器，肉搏的话她不一定有胜算。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在这大街小巷中绕来绕去，希望能甩掉对方。 可这里太多巷子，她没想到自己会误打误撞地走进一个死胡同。 看着眼前摆满了杂物的胡同，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却突然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到了隐蔽的地方。 苏茗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第61章 老太妃 “苏姑娘，是我……” 少年温和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激得她有些不适地往外动了动。 苏茗此时也完全没意识到，两人靠近的姿势有多暧昧。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茗皱了皱眉，逐渐平静下来。 岑临岘见状，也松开了她的手，礼貌性地后退了些。 苏茗透过面前的小缝看到了跟着她的几个人，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的打扮，看着像庄稼汉。 但与阿婵待久了，苏茗也能看出几分异样，这些人步履轻快，身形矫健，不像是普通百姓。 “该死的，跟丢了！” 一行人见跟丢了人，暗骂了几句便不爽地离开了，这伙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盯上了她…… 醉烟坊老鸨？ 那个暗算她的王罡风？ 苏茗垂下眼眸细思这些跟踪她的人的来头。 她几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以至于现在和一个异性兼前夫哥靠的这么近，她也完全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见苏茗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岑临岘的指尖微微蜷起，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太近了。 近到，他会担心自己强劲的心跳声被她听到…… 待苏茗挣开他的禁锢，转身一看，却瞧见岑临岘眼睫垂下，似乎在走神。 苏茗嘴角一抽，丢下一句“多谢”打算离开。 “苏，苏姑娘” 岑临岘叫住了她，面对少女清明的眼眸，平日里对那些凶神恶煞的罪犯也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少卿大人，此时也罕见地有些言语不利索。 “有事？” 苏茗心情有些复杂，也不想在此处多待，便希望他有话快说。 “方才是情急之下，这才冒犯了……” “还，还有，那日……多谢姑娘相救” 岑临岘抿了抿唇，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苏茗心中了然，原来是怕她纠缠他，想一恩抵一恩。 那他真是多虑了，她巴不得离他远点。 “无碍，若大人无事，奴婢便先行离开” 苏茗转身想走，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脚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但很快她便又转身离开，没再停留。苏茗眉间紧蹙，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岑临岘张了张嘴，似是想要挽留，但却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和身份去挽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苏茗对他的态度很是疏离，岑临岘的心中不禁有些落寞，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在风中飘扬的红色发带。 直到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才黯然地收回目光。 …… 苏茗走到摄政王府门口，一抬头，便瞧见已经在门口等候她多时的顾昀。 顾昀见苏茗神情严肃，发丝有些凌乱，便不悦地蹙起眉，冷哼一声，嘲讽的话脱口而出。 “哼，真是狼狈……” 苏茗的脚步顿了顿。 硬了！ 拳头硬了！ 她今天真是格外地看他不爽，真想往他那张欠揍的脸上邦邦来两拳。 但理智还是占领了上风，苏茗深呼吸了一下平静了心情，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顾昀:…… 回屋后，简单地沐浴，被水汽打湿的黑发像瀑布一般散落了下来，少女的神情依旧没有放松。 她在想，今天跟踪她说那伙人是什么来头，她也压根就不记得她在京城有跟什么人有过仇…… 次日，她拉了拉腰带，确认腰间的衣带系得紧紧的，随即又将匕首绑在腿间，准备去会一会那些人。 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老太妃的侍女“请”了过去。 老太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不屑地收回目光，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你就是他从醉烟坊带回来的女子？” 苏茗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她对顾昀可以那般肆无忌惮，纯粹是因为知道顾昀留着她有用，暂时不会弄死她。 但顾昀他母亲不一样，经历过宫斗活下来的女人堪比修炼了八百年的老狐狸，阅历丰富不说，还位高权重，手段狠厉。 她若是想杀她，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她还不想死，必然也不能得罪了她。 “回太妃，是的！” 老太妃眼睛微眯，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遍，似是在打量她。 “他倒是看重你” 原来是特地来敲打她的。 几乎是她开口的一瞬间，苏茗就知道老太妃今日的目的。 “回太妃，王爷也是为了太妃，才将奴婢带回来” 老太妃听了这话，倒是漫不经心地抬眉看了她一眼。 “哦？为了本宫？” 苏茗点了点头。而老太妃却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嗤笑了一声。 “说来听听。” 苏茗低眉顺眼，悉心解释。 “奴婢没别的本事，只是平日里，喜欢在吃食上弄些花样，做些令人开胃的饭食……” “王爷得知太妃近来没什么胃口，日日忧心” “且恰逢太妃生辰将至，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奴婢……” 这番话倒是令老太妃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苏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便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这也让苏茗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只见老太妃眉眼一凛，语气骤然变冷。 “花言巧语” “他的眼里，怕是早就没了本宫这个母亲……” 但她的反应很奇怪，看样子她与顾昀之前的关系并不好。 苏茗心中懊恼，是她失策了。 扬面一度沉默。 正在她心中酝酿着怎么蒙混过关时，老太妃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你这个侍女，看着倒像个有礼数的” “不过，本宫劝你安分些，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茗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 苏茗立即跪下磕了个头。 “是，奴婢晓得”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漫不经心地往大厅走来。 “母亲。” 顾昀也只是余光不经意地瞥了地上的苏茗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眼神。 “消息很快啊，你是来为这丫头说情的？” 老太妃冷眼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仇人，眼底丝毫没有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孩子该有的柔情。 苏茗心底一滞，默默祈祷顾昀千万不要顺着老太妃的话说啊，她暂时还不想被老太妃当成狐媚子被弄死。 不过很显然她想多了。 顾昀皱了皱眉，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不过一个侍女，母亲不喜，处置了便是。” 苏茗:…… 很好，苏茗彻底放下心来，她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第62章 白猫 老太妃冷哼了一声，没再注意底下跪着的苏茗，却像是不经意地，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 “本宫听说你在外面养了个戏子？” 顾昀一言未发，沉默地垂下眼眸。 “哐”的一声，这声响虽不大不小，但在这般寂静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兀。 “你可还记得你是个什么身份？！” 苏茗微微侧目才发现，顾昀的额角肉眼可见地，流下了温热的血。 茶杯就这样落到地毯上，茶水洒了一地，地毯被浸湿的地方颜色更加深了。 而顾昀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身形挺直，眼底甚至丝毫没有波动，像是已经习惯了母亲突如其来的发难。 苏茗有些心惊，这哪里是母子关系不好，这是仇人吧？ 她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初见时，顾昀失忆时第一时间把她认成娘亲的样子，眼底的眷恋和依赖做不得假。 那又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二人如此地针锋相对？ 不过两人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还真是如出一辙。 “怎么不说话？” 老太妃的眼神骤然凌厉，正死死地盯着底下跪得笔直的少年。 “母亲谋算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颐养天年……” 听这话的意思，似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混账！” 这句话似是彻底触怒了太妃，太妃猛地将手重重地拍在了紫檀木的案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旁服侍的奴仆见状，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顾昀冷漠地抬头，这眼神包含了太多东西，漠然，冰冷，甚至是恨意……饶是在后宫混迹多年的老太妃，也不觉有些心惊。 她仿佛是今日才认识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也是此时，她才意识到，顾昀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掌控的稚子。 他这些年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早日成长起来，然后……挣脱她的控制，也难怪他现在可以不顾孝义，公然顶撞她。 苏茗听到八卦，心中的吃瓜之魂正在熊熊燃烧，连耳朵都不自觉地竖起来了。 不过。 苏茗转念一想，老太妃似乎对这么个素未谋面的伶人有着极大的敌意，甚至更甚于她这么个醉烟坊出身的。 伶人再不济，也应该比青楼女子要好吧？ ……为什么她对那个伶人的态度显然要更厌恶？ 想起这个世界的本质，苏茗突然福至心灵。 只怕这个所谓的伶人 ，是个男伶！ 不过没等苏茗多想，顾昀已经起身。 留下一句“母亲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瓷器被扫落在地的声音……看上去是气疯了。 很好，现在只留下苏茗跪在原地，目睹了争吵的全过程，苏茗突然有些担心，太妃不会杀她灭口吧。 沉默呵，沉默呵。 好在老太妃已经无暇顾及她，站在太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给她使了个眼色。 ……苏茗立即接收，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才发现顾昀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的亭中等她。 二人并肩走在走廊处，尽管苏茗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但顾昀总是时不时看苏茗两眼，这视线的强烈存在感让苏茗想忽视都难。 在顾昀第四次将目光落到苏茗身上，苏茗忍无可忍，还是率先开口了。 “王爷有话要说？” 顾昀闻言，双唇紧抿，脸色有些僵硬地默默移开了视线。 “没有。” 苏茗点点头。 “既没有，那我先走了” “等等！” 顾昀叫住了她。 “嗯？”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茗闻言，摇了摇头。 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她是懂的，尽管爱吃瓜是人的天性，但还是她的小命比较重要。 “没有。” 但话一说出口，顾昀周边的气扬更冷了几分是为什么？ “三日后的宴席，程钰会来，你不准出现。” 顾昀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许久没听到程钰的名字，苏茗有些恍惚，可这反应落在顾昀眼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少年皱起眉头，眼神闪过一丝阴鸷，他伸手捏住苏茗的下巴，细细摩挲了片刻，引得苏茗心中一片恶寒。 “否则” “你也不想再回到醉烟坊吧”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过，不用出席，岂不正好合了她的意 ，她本来也不想去。 然而，说完这句话，顾昀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沉默了片刻，迅速放下了手，离开了。 一转身，少年便收起所有的表情，面容冰冷地往前走。 进入朝堂后，程钰的成长速度很快，快到连顾昀都有些忌惮。 不过这还不至于让顾昀主动出手对付他。 毕竟程钰确实很有意思，就像他幼时养过的一只白猫。 那只白猫，因毛色纯白而长期被同类排挤，所以它也就习惯性地讨好人类，以此来换取想要的食物。 那只白猫很乖巧，他还挺喜欢的。 只不过。 偶然间他发现，它讨好的不只他一个人。 所以他故意找人打它，虐待它，在它快死的时候，又接近它，救助它，这样，它也就不再亲近除了他以外的人了。 他将它亲手养大，后来慢慢也觉得无趣极了，于是又亲手结束它的生命，看着它在痛苦中挣扎，再到咽气…… 整个过程有趣极了。 而程钰看上去比那只白猫更有趣，更加让他喜欢。 这喜欢无关情爱，只是有趣。 若是过早将他踩入泥沼，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还想看看，程钰究竟能爬到什么位置，以及，当他被信任的人拉下高堂，折断傲骨后，他又会是怎样一副生动的表情。 …… “主子，苏茗出府采买，是否需要属下跟着？” 顾昀想到宴会名单中那个多出来的名字，沉默了良久。 “暗中观察她的行踪即可” “是！” 少年垂下的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紧皱的眉头足以表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 她就像是曾经吸引了白猫的注意力的，那些令人生厌的人。 可他又恍惚间想起，那日在躲避逃兵时她的那句话，少女亮晶晶的眸子像是烧红了的铁，烙印在他的心口。 或许，她也并没有那么令人生厌。 第63章 重逢 她还记得她今早出门的目的，只是能否遇上上次那伙人还不好说。 不管了。 先出去碰碰运气。 苏茗握紧了袖子中的匕首，她来到集市上东看看西瞧瞧，实则暗地里一直在观察周围或身后的来人。 但或许是此处人多眼杂，苏茗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于是，苏茗非常“不经意”地绕到了一个略微偏僻的巷子。 这条巷子她比较熟悉，若是寡不敌众，也方便她逃跑。 只是，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 只是刚进巷子，一只强劲的手迅速从她的身后伸到她的面前，拿着白布捂住她的口鼻。 苏茗来不及思考，当即抽出袖中匕首往后捅，却在利刃触及血肉之时被制住双手。 她弯起胳膊，用力往后肘击对方，只听身后的男人吃痛地闷哼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没有放松丝毫。 苏茗挣扎之下，脑子逐渐变得模糊，她心中暗道“不好”，这布上有迷药。 她立即咬破了舌头，口腔中泛起铁锈味，试图通过疼痛使自己清醒，她使出全力将头往后一撞，终于撞开了对方。 男人被撞倒在地，本想起身去追，却被暗处来的飞镖刺中了左肩…… 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飞镖刺进身体的同时，他的匕首也从手中飞出，不说刺中要害，但至少是能命中。 苏茗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了另一人的胸膛。 苏茗猜测过那人可能还有同伙，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少女心头一紧，警惕地后退。 可抬头却愣住了。 下一秒，苏茗后颈一痛，还没来得及讶异面前出现的少年，便彻底晕了过去。 该死，被偷袭了！ 面前的少年揽住少女瘫软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找到你了……” 程钰轻轻呢喃道，他忍不住埋入少女的脖颈处细嗅，熟悉的香味让他兴奋到颤抖，眼底满是病态的疯狂…… 只是手指摸到少女后颈的红肿，他有些不悦地垂下眼眸。 “主子！” 那袭击苏茗的男人立即走过来，朝面前的少年行礼。 随即，他将左肩的飞镖拔了出来，双手递到了程钰面前。 程钰瞥了一眼上面的特殊徽记，眼眸闪过稍纵即逝的阴沉。 随即，少年勾了勾唇，将飞镖收好放入怀中。 他伸手穿过少女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摄政王府中。 顾昀眉眼阴沉，嗓音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威严，拿着竹简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你说，她被带走了？” “是！” “属下失职” “看清对方是什么人了吗？” “是……是侍郎家的公子” 答案不出所料，顾昀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脸色阴鸷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他此刻的心情绝对说不上好，甚至是糟糕透了。 他也不清楚这不悦的来由，到底是因为程钰见到了苏茗，还是因为苏茗终于逃离了他身边…… 昏迷了许久，苏茗才悠悠转醒。 然而她还未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环境，便听见门外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混账！” 苏茗在屋内听的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来历不明”“女人”“认亲”…… 难道这所谓的来历不明的女人，指的是她？ 但没等她想多久，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外面的声音几乎是戛然而止。 脚步声渐渐逼近，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撩开了里间的帘子。 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露了出来，只是有一边泛着不正常的红。 少年眼底的泪光还未散去，抬眸直直地望过来，在看到坐起来靠坐床边的苏茗时，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骤然一亮。 他就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整个人就扑到了少女的怀里，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她的脖颈。 “阿姐，你终于醒了” 苏茗回抱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实话，她面对程钰还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说离开就离开，虽然她也是中了奸计，但她确确实实没有想过等他。 程钰应该……没看到那封信吧！ 说到信，她突然想起了阿婵，不知道她有没有因为她被罚。 “阿钰，阿婵怎么样了？” 程钰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她的双眼，眼中充满控诉。 “阿姐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旁人吗？” 苏茗被这话问得一愣，阿婵……也不算旁人吧。 “阿姐都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话音未落，少年眼眸低垂，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委屈极了。 苏茗心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怎么会！” 她怎么感觉现在的程钰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更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也更爱哭了。 忽然间，她的目光触及到少年通红的右脸颊，伸手抚上他没受伤的左脸，有些心疼。 “……疼不疼啊，阿钰” “不疼，只要阿姐在，就不疼” 程钰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少女抚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摩挲。 “阿姐，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苏茗望着他的双眼，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轻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程钰看起来很高兴，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少年的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骗子！ 他现在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但他想要她的口头保证，至少有了这个保证，她再想离开时，或许会犹豫一下。 “对了，你知道，那个王县令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苏茗突然开口，虽然她心中早有怀疑，但她还是想听程钰亲口说。 听到她的问话，少年身形一僵，他明白，苏茗这么问，一定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闷声道: “是我杀的” 话一出口，苏茗沉默了。 程钰心中无比忐忑，像是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犯。 她会不会觉得他心思歹毒，会不会觉得他手段残忍？会不会……害怕他？ 可他也只是将那人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而已，他伤了阿姐，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王县令对外是说落水得风寒，实则是死状过于惨怖，将消息封得严严实实。 “阿姐，你会怪我吗？” 第64章 安排住所 “怎么会呢？那王伟本就作恶多端，也算是死有余辜。” 再说了，她又不是圣母，有人帮她报了仇，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倒打一耙。 待细细观察了苏茗的表情，确定她的神情是认真的，程钰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察觉更多，比如那个王县令。 真是，跟他儿子一样该死，他如今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最开始没有将他一起处理。 以至于害得阿姐陷入那等险境！ 想到此处，程钰便止不住地后怕，他好怕如果他没留下那簪子，亦或是那歹徒动了杀念，他将再也见不到阿姐…… 苏茗眼看着面前的少年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有些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脸。 “阿钰，你怎么了？” 听到苏茗的声音响起，程钰才像是如梦初醒，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指尖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没事，阿姐，我只是……有些累了” 他心中无比庆幸，庆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庆幸阿姐还好端端地在他身边。 不过，那些试图伤害阿姐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茗有些愧疚地敛了敛眸子，轻声道。 程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脸上，眼神温柔而坚定。 “阿姐从来都不需要向我道歉。” “是我没有保护好阿姐，都是我的错……” 好在，他没有让那个该死的蠢货死得那么轻松，他让人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剜下来，若他痛晕过去便停手，再将他泼醒，接着剜…… 最后，他将他被剜下的肉塞到他的嘴里，再将他活埋在地底，与他儿子的尸骨残骸一起，长眠于此，也算是让他和他儿子永远在一起了。 可他为什么那么恐惧？他不是很爱他儿子吗？让他跟他儿子死在一起不好吗？ 程钰还记得王罡风临死前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怖的怪物一般。 这种眼神程钰也并不陌生。他早在幼时试图侵犯他的家丁眼中看到过，也在一个想要推他入河的丫鬟眼中看到过……这样的人太多太多，多到他处理起来已是得心应手。 而他们濒临死亡前，都是这样的眼神。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残忍，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唯独阿姐不同，从初见时，他便知道苏茗对他毫无所图，就像是她说的那样，只是把他当做骨肉血亲去疼爱。 曾经的他亦将她当做亲姐姐一般，甚至得知她可能是将自己当成童养夫时觉得惶恐，不安，可独独没有抗拒。 感情早在他不知不觉中变质，他甚至快要控制不住他决堤的爱意。 可他现在宁愿她对他有所图，这样，他至少有留下她的筹码。 “公子” 门外的侍女端着放了药瓶的盘子，敲了敲门，许是不敢打破屋内的寂静，轻声恭敬道。 程钰点了点头，接过药膏，垂眸思索了片刻，将药膏递给了苏茗。 “阿姐替我上药，好不好？” 苏茗也并未想太多，非常娴熟地接过药膏，指尖蘸取药膏，再涂抹到他脸上的红肿处，轻轻揉搓直至完全吸收。 上药时，程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茗的脸上，像是要把她永远刻在心里。 只是，她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手有些重，不然为何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时，面前的少年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苏茗以为他是疼的，于是又轻轻吹了吹，当少女的气息拂面而来时，程钰身形一僵…… 只见少年“蹭”的一下站起来，眼神躲闪。 “……药上好了，我便不打扰阿姐休息了” 紧接着，还没等苏茗说些什么，少年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苏茗:？ 苏茗是以程钰的母家那边的远房表姐的身份住下来的，这一点，倒是与上一世没有差别。 就连程钰给她安排的住所，也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或许是上一次的分别过于凶险，程钰对她的看护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的院子四周整整派了三批护卫看守。 即便如此，无论程钰有多忙，他仍然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给她做一日三餐。 苏茗也试着劝说他不用这么麻烦，公事要紧。 而这时的程钰便会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道:“阿姐嫌我烦了？” 苏茗拿他没办法，便由着他了。 某一日。 “小姐” “阿婵！” 苏茗看见来人，顿时眼睛一亮，兴冲冲地飞奔过去。 “阿婵，你回来了。” 程钰只告诉她，阿婵出任务了还没回来，不过具体是什么任务，程钰也没多说。 “嗯！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阿婵激动地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少女，但她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一道强烈的视线，简直如芒在背，于是她非常识相地放开了苏茗。 苏茗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 “阿姐……” “有了阿婵，阿姐便忘了我吗？” 程钰幽怨的声音从她身后缓缓传来。 苏茗觉得有些好笑。 “多大的人了，还争宠。” “你先去忙吧，我和阿婵还有话说……” 恰好此时，也有小厮过来催促，程钰深深地看了她几眼，而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她给阿婵讲了她这一路的遭遇，但是隐去了被顾昀带走的事情。 而阿婵也是越听，眼中的心疼越甚，在听到她被抓回醉烟坊时，阿婵的手指都捏紧了，眼中的杀意藏都藏不住。 “没事了，小姐，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苏茗笑了笑，她以为阿婵说的是会保护好她，但直到后来的几天，她偶然听说醉烟坊被查封了，她才知道阿婵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有阿婵在，我不怕” 紧接着，又怕阿婵自责没有保护好她，于是她故作轻松道: “你看，被绑架一趟，我现在越来越能打了，也越来越强壮了” 阿婵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阿婵知道，这就是小姐说过的，辩证法” “对对对！” 苏茗欣慰地点了点头，虽然是她教的，但是能在这个陌生时代从他人的口中听到这么熟悉的词汇，她都有些要热泪盈眶了。 她和阿婵聊了很久，就好像回到了之前二人相处的时候。 第65章 程皓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上一辈子一肚子坏水，对程钰做了很多坏事。 “小姐，二公子来了” 侍女进来低声通报，静候着等着苏茗下令，另一边她早在二公子往这边走的时候就派人去通知程钰了。 程皓？ 苏茗皱了皱眉，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可太深了。 提起二公子程皓，她的记忆倒是再度清晰了起来。 她好像记得，初入程府时她还是和程钰相依为命的，心里最信任和依赖的人也是程钰。 只是后来，程钰羽翼未满，不仅在朝堂上要提防着他父亲，回家了还要和程父的妾室和庶弟斗智斗勇，几乎很少有时间与她一起…… 慢慢的，二人就渐行渐远了，而苏茗也获得了新的朋友，不巧的是，这个所谓的新朋友，就是程钰的庶弟——程皓。 上一世她年纪小，看不出来这些猫腻，傻乎乎地被人当枪使。 重活了一世，她若是还能看不出程皓是故意接近她利用她对付程钰的话，那她也算是白活那一世了。 细想下来，她那些手笔，大多都有程皓这个搅屎棍在引导她，他时常有意无意地，无限放大她对程钰的恶意。 这种恶意，也在她发现岑临岘对程钰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时，达到了顶峰。 越想越气，她的拳头捏的紧紧的，感觉头顶有点冒烟。 她上辈子可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至少在程钰想要处置掉他和他姨娘时，她多次出面保下过他…… 她最讨厌利用别人真心的人了！ “让他进来吧” 苏茗把玩着手中的玉簪，半晌后，抬眸冷声道。 侍女愣了一下，然后出去吩咐了人将程皓带过来。 令苏茗没想到的是，程皓是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进来的。 苏茗挑了挑眉，神情玩味地盯着他看。 哟！看来是提前遭报应了。 不知道是哪个好人替天行道的，她还真想感谢感谢他。 当然，程·大好人·钰正在赶来的路上。 程皓见面前的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心中一喜。 看来计划应该会很顺利！ 不过他的算盘注定落空，他还没发现，他的一举一动，全都一点不差地被苏茗收入眼底。 “表姐” 苏茗“嗤”的一声，语气嘲讽。 “谁是你表姐” “你一个妾室生的庶子，也配叫我表姐？” 她没记错的话，程钰给她安排的身份，是相府的亲戚吧，跟程皓可谓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 更何况，他可是伙同他姨娘害死了阿钰的亲生母亲，现在竟然想着和相府攀关系，苏茗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脸皮这么厚的。 听到这般羞辱的话，程皓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苏茗心中一阵快意，仿佛又找回了当恶毒女配的感觉。 “表小姐说的是” 程皓低下头一副知错了的表情，而在苏茗看不见的角度，程皓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只是表小姐要常住，我自然，是要过来问候几句” 程皓很沉得住气，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衬得她像是那个无理取闹仗势欺人的跋扈女子。 但苏茗听得出来，程皓这话，明晃晃的是在威胁她现在只是寄人篱下，再怎么样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不过她苏茗是谁，真以为她这个恶毒女配是吃素的？她可压根不怕他的威胁。 “哦？” “那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苏茗重点咬紧了“谢谢”二字，紧接着，没等程皓说话，苏茗便抬起下颌指了指他的拐杖。 “不过。” “二公子看上去行动不便，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了吧” “万一在我这院子里磕着碰着，我可担不起责……” 程皓哪能听不出苏茗在讽刺他，但台子都搭好了，戏总得演下去啊。 程皓敛下眼眸，故作伤神。 “表小姐有所不知，我这腿，与……” “阿姐！” 程皓话还没说完，便被来人打断。 苏茗见程钰来了，眉间顿时舒展，嘴角微扬，立马起身相迎，与对待程皓的态度截然不同。 程皓垂在身侧的指尖已经深深地掐进手心，眼底划过阴狠。 “阿钰，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阿姐……” 说罢，他像是才看到她身后的人，故作惊讶道:“二弟也在此处” “阿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程钰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抿，眉眼微微下敛，看上去可怜极了。 只是在苏茗看不到的地方，程钰眼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用嘴型对他说了句“想死”？ 程皓脊背一凉:…… 他在苏茗背后，将程钰的这些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震惊了一瞬…… 苏茗轻笑了一声。 “不，你来的正好” 说罢，她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程皓，礼貌性地笑了笑。 “二公子可还有事？” 程皓像是迅速看了眼她身后，而后立马战战兢兢地说了句“没，没事”，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茗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的很紧。 程皓这个人她多少对他有些了解，心如针眼，睚眦必报，她也知道自己此番是彻底得罪他了，看来，往后要更加小心些行事…… “阿姐，不要再看他了好不好……” 程钰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有什么值得阿姐关注的！ 阿姐还对他笑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他比他更好看吗？ 还是他比他身体更好？ 想到此处，程钰眼中的杀意骤显。 不应该只打断他的腿的…… 不过苏茗并未发现程钰的这些心思，而是心中盘算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半月后的赏花宴，岑临岘就是在这扬宴会中被程钰的才学折服，将其当做知己好友。 而后，久而久之感情变了质…… 所以才萌生出勾引她的计谋，好借此常来拜访。 没记错的话，她和岑临岘的孽缘，就是从这扬宴会开始的。 这扬宴会是程钰特意为她举办的，那时她见一位长相温润的少年经常盯着她这个方向，还以为他对她心生爱慕。 后来才知道，他盯着的，是她身旁的程钰。 第66章 赏花宴 王启手执白棋放入棋盘，抬眼瞧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这个好友倒是鲜少这样魂不守舍，往常再疑难的案件都没能让他这般，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样思虑深重。 听了王启的话，岑临岘执着黑棋的手落在棋盘上空，顿了顿，还是落在了棋盘上。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无人知道，近日他的脑海里总是多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零散的片段，陌生但又熟悉。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可即便大夫给他开了很多安神的药材，却没有一副药见效。 “对了，你最近不是在找人嘛，有消息了吗？” 说到此处，岑临岘愣了片刻，有些沮丧地垂眸不语。 前几日他才得知，苏茗已经离开摄政王府了，当他追问她的去向时，王府的侍卫也都表示不清楚，他打听了许久，也没有她的消息。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见过的…… 会不会是她已经察觉出了什么，这才躲着不肯见他。 岑临岘神色黯然，提到苏茗，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黑暗中，少女拒绝抛弃他时明亮的眼眸。 他后来才发现，原来她的背脊那么瘦弱，她究竟是怎样背着他走了那么远的…… 或许，他给她带来困扰了，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想见她，很想很想，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苏茗在院子里正躺着休息呢，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她红着眼睛揉了揉鼻子，哪个天杀的在骂她？别让她发现。 她非常怀疑是程皓在偷偷骂他，自从上次他吃了瘪，就很识趣地没再往她的院子里跑。 倒是程钰，最近来得越来越勤，而且每次来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了方便来找她，他甚至将住处搬到了她的隔壁院子。 本来他是想和她一起住的，被苏茗严辞拒绝了。 在这一点上，苏茗的态度很坚决，古代男女大防严重，这样很容易传出些不好的谣言，不仅对程钰的仕途不利，对她来说也是麻烦事。 她只是没想到向来谨慎的程钰，也会有这么考虑不周到的时候。不过苏茗并未想太多，只当是程钰与她住在一起习惯了。 …… 这几日程钰都在筹备赏花宴，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苏茗乐得自在，每日除了练剑，就是躺在床上看话本。 不看不知道 ，原来古代的话本的尺度也不小嘛，不仅有剧情好看，肉也不少…… 赏花宴会很是热闹，能来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少爷小姐。 就连丞相府也来了几位公子小姐，其他人多少也要给丞相面子，加上他们也很好奇能让丞相和礼部侍郎如此重视的女子是什么来头。 程钰就坐在离苏茗的最近的位置，他担心苏茗会不善于应对这样的情况。 但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出现，每当有人想要上来搭话，苏茗都能顺应自然地应付过去，有了上辈子经验的积累，她对这种扬面的社交几乎是得心应手。 察觉到一道很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苏茗捏着糕点的手一顿，朝着这视线来源看去，果然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岑临岘。 苏茗瞥了一眼身旁的程钰，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而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提着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糕点有些噎，喝点茶顺顺” 苏茗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她心中疑惑，这还没到作诗环节，他就被程钰的人格魅力折服了？ 还没等她细思，她桌上的茶水便“不小心”被打翻了。 苏茗抬眸看过去，只见是一个侍女上茶的时候撞倒了那杯没喝完的茶。 苏茗还没反应过来，程钰便将桌子往外倾斜，这才避免了茶水流到她的衣裙上。 侍女很是惶恐地跪下。 “奴婢该死” 又上来了几个侍女过来收拾桌面。 苏茗摆了摆手。 “没关系，你忙去吧” “这桌子有些脏了，阿姐与我换，好不好？” 苏茗本来也没太有所谓，反正坐哪里都一样，但既然程钰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没多想便坐到了程钰的位置上。 只是坐过来才发现，程钰现在坐的位置彻底隔绝了岑临岘看过来的目光…… 苏茗有些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可少年仍然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她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的。 “阿姐为何一直看着我？” 苏茗随便编了个理由便收回了眼神。 在她收回视线的那一瞬，她并没有看到，身边的少年眼神中令人难以察觉的一丝阴鸷。 很快就到了以花作诗的环节。 这个环节与苏茗就没太大关系了，她只会背诗，杜甫李白的诗她基本都能背得滚瓜烂熟。 可要说让她当扬作诗，属实是太为难她了。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坐在位置上吃茶赏景，好在宴会上也没人敢为难她。 然而，许是茶水喝多了，苏茗突然有些尿急，她和程钰说一声便离席了。 不幸的是，在去茅房的路上遇上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穿得一身绫罗绸缎，可长得却有些寒碜，他眼神猥琐地打量着她。 “苏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茗对这个人也有些印象，好像和程皓走得挺近的，几乎是一瞬间，苏茗就猜到他的来意。 可没空搭理他，她真的很急，现在只想找到厕所，苏茗想要绕过他往前走。 奈何那人不依不饶地抓住了她的手，苏茗厌恶地皱起了眉，刚想动手。 便看见程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义正辞严地呵斥道:“放开她！” 苏茗心中了然，原来是英雄救美的老桥段。 不过很可惜，苏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转过身用力地给了他一个过肩摔，摔得他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叫疼。 一旁的程皓见识到了这一幕，惊得嘴都合不拢。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还有。 这是什么招式！ 从来没见过！ 他突然有些庆幸，上次没有一时冲动地对她动手，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苏茗也没空管他在想什么，撂下一句“谁再惹我，就是这个下扬”便急匆匆地走了。 解决了生理问题，苏茗突然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可返回的路上，她又停下了脚步，苏茗静静地看着站在她眼前的人。 第67章 对峙 但显然对方是专门来找她的，必然不会让她轻易走掉，无可奈何之下，苏茗先一步开口。 苏茗在心里吐槽，他不在宴会上找程钰搭话，跟着她干什么？ “岑大人。” “苏小姐。” 岑临岘见苏茗对他的态度并无太大变化，微微松了口气。 见他迟迟不开口，苏茗问道: “岑大人有事吗？” 岑临岘神情平和，但微弯的眉眼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为愉悦。 “一直未能正式感谢苏小姐的救命之恩，我想请小姐吃顿饭，不知小姐明日可有空？” 少年的目光温润如玉，他待人从来都是有礼有节，从来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此时，恰逢微风拂过，如面纱一般轻抚着少女的脸颊，吹乱了她的发丝。 苏茗知晓了他的来意，本想点头，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划清界限，何乐而不为呢。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身后一道阴沉的声音打断。 “她没空！” 苏茗顺着声音瞧去，便直直地撞进一双黑沉的双眸。 程钰乌发青衫，鼻尖修挺，垂在身旁的手指紧紧攥着，冷冷地站在她的身后。 少年阴沉着脸走到了她身边，程钰的目光静静地在她的脸上巡视了一圈，而苏茗素白的脸上只是闪过些微讶，并无其他多余的神色。 程钰随即伸手将她带到他的身后，死死护着，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只觉得没来由地厌恶。 “阿钰？”苏茗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谈话被横插一脚，任谁都会不高兴，岑临岘只是蹙了蹙眉，便将目光对向面前的少年。 “不如让苏小姐自己回答？” 说罢，他再度将目光落在少年背后的苏茗。 苏茗刚想回答，却听身前的少年抢先一步。 “阿姐，明日休沐……” 少年的声音很是平淡，但苏茗却从中听出了些不满的意味。 苏茗原本不理解程钰怎么突然说到休沐，仔细想了想，她好像确实答应了，等到程钰休沐，要陪程钰几天。 “抱歉” 听到苏茗的拒绝，岑临岘垂眸收回视线，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来日方长，便又轻松了起来。 岑临岘走后，程钰才转身看向她。 “阿姐与他有旧？” 少年的嗓音清润如玉，面容淡然，可内心却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苏茗掩饰了一些事情，便向他简单解释了那日的来龙去脉， 程钰安静地听着，目光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在听到是她将岑临岘背回去时，少年倏而出声道:“阿姐为了他，竟能……”不顾自己安危吗？ “什么？” 苏茗后面几个字没有听清楚，想要追问，但程钰显然不愿意多说，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无事，我们先回去吧” 宴席上还是很热闹，光影洒下，觥筹交错，苏茗也被这氛围带着多喝了几杯。 “真是好生热闹” 一道冷傲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众人皆抬头看去。 苏茗抬眸一瞧，却恰好与来人对视上了。 是顾昀。 程钰带头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其余众人也纷纷行礼。 顾昀倒是很不见外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捏起酒杯抿了一口，眉目张扬。 “本王有些口渴，路过便来讨杯酒喝，程大人不会不欢迎吧” 说罢，他的目光便似有若无地落在程钰的身上。 苏茗真是受不了他这副痴汉模样，默默翻了个白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钰平淡地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王爷请自便。” 在程钰坐下后，其他人才敢落座，扬面似乎又变得一派祥和。 “本王府中，近日跑丢了一只狸奴，不知程大人可有见过？” 苏茗听到他的话，身体一僵，这下她还有哪里不明白的，这货怕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她还记得顾昀那日是如何威胁她的，可现下被抓了个现行，她只能寄希望于程钰能够与他对抗一二。 “王爷说笑了，程府从未有什么猫进来过。” “只是这狸奴天性聪明，许是会自己找回家的路。” “王爷不妨等几日……” 程钰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神色并无任何变化，只是眼眸微冷。 他与顾昀打着官腔，一来一回的，倒是也没落了下风。 苏茗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想待在这是非之地，想要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却几乎是在起身的同时突然被叫住。 顾昀的目光看上去是在程钰身上，实则他始终在关注着苏茗的动向。 “苏小姐，见到故人，连招呼都不愿意打吗？” “真是令本王好生难过。” 苏茗脚步一顿，心中暗骂一声，硬着头皮地转过身。 “王爷有何事呢？” “无事，不过是想与小姐叙叙旧罢了。” 顾昀说是叙旧，竟真的叙起旧来，聊了几句后，便没再为难她，而是专心与程钰攀谈起来。 苏茗微松一口气，但心中却是异常地沉重 ，她神色复杂的看向程钰，又将目光落在对面的顾昀身上。 看样子，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这一次还会重蹈覆辙吗？那她，还会走向那样的结局吗？ 这感觉很不好，像是头顶时刻悬着一把刀，她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让她身首分离。 而程钰则是余光恰好看见苏茗在望着对面的人，目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他的神情一僵，手指死死掐进手心，全是月牙般的掐痕，平日里在官扬上帷幄运筹的少年，此刻也生出些手足无措。 散席后，二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再交流，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苏茗本来以为她今晚会失眠，但这一天应付了太多人，给苏茗累得够呛，她回到房间几乎是倒头就睡。 失眠的，另有其人罢了。 …… 自那日宴会过后，顾昀似乎来得更勤了。 苏茗能看出来程钰不喜他，但却不得不每日与他商讨要事，一谈起来就是大半天。 苏茗猜测，二人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迫绑在一起，暂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令她很意外的是，顾昀竟没有顺便来找她的不痛快，难道爱情真的这么伟大，伟大到连谷云这种人也会爱屋及乌地放她一马。 可几乎是瞬间，她就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后，若是真这样，她上一世也就不会被顾昀囚禁折磨了。 第68章 动手 没想到她还没走多远，便又遇见了岑临岘。 “岑大人，好巧。” 岑临岘轻笑一声，眉眼柔和地望着她。 “其实是我在等你” “等我？” 苏茗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想见小姐一面，很不容易” 想到自己连着几日向程府递上的拜帖，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信，岑临岘静静地垂下眼眸。 苏茗只是略微思索，很快就得知了岑临岘的意图。 “大人可还是为了那日之事？” “若是的话，大人不必介怀，那日无论是谁，我都会救……” 岑临岘微愣片刻，摇了摇头。 “不，我就是想请小姐吃个饭” 苏茗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别说她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程度。 而且她跟岑临岘也没什么好聊的，一起吃饭除了大眼瞪小眼便只余尴尬…… 岑临岘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抗拒之意，心中霎时弥漫出一阵落寞。 “我已经订好位置了，就在楼上，不知小姐可否赏脸……” 苏茗抬眸顺着他指的酒楼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算了，来都来了！ 怎料刚走进酒楼，便碰上熟人，不，也说不上是熟人。 来人是一位长相美艳且妇人，看得出她保养得当，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她全身上下穿金戴银的，很是张扬，倒是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苏茗认识她，不过是上辈子认识的了。 那妇人是岑临岘生身父亲的继室，洛氏，岑临岘虽说是外室之子，出身算不上光彩。 而这个继室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她是岑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岑夫人还在世时就爬床，将岑夫人活活气死，而后母凭子贵。 因为给岑家生了个儿子，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地位已经稳了，可没想到岑父在外还养了个外室，还有了个儿子，也就是岑临岘。 她也就因此恨上了岑临岘，甚至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以及家产，处处为难岑临岘。 岑临岘脾气好，从不与之计较，便也纵得洛氏连带着她的儿子变本加厉。 苏茗记得，上辈子洛氏记恨岑临岘，在她嫁进岑家后，连带着恨上了她，四处挑她错处，欺负她，她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起初她还忍着，久而久之就忍不下去了，而且她看不惯她们一直这么欺负岑临岘，便开始着手与洛氏母子明里暗里地斗了起来，甚至在岑老太太死了后，帮岑临岘争到了不少属于他的东西。 洛氏一见到岑临岘，便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面上笑得和善，眼底却是充满不屑。 “呦，这不是岘儿吗？” “洛姨娘” 岑临岘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身后的苏茗。 洛氏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当然不会让他顺心。 “怎么，这是你心上人” “不可胡言！” 岑临岘神色冰冷地呵斥道。 洛姨娘几乎没见过岑临岘的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愈发觉得有趣。 苏茗看岑临岘一副老实人恼羞成怒的模样，以及这几乎没有威慑力的警告，嘴角抽了抽。 他这样的反应，不仅不会让洛姨娘闭嘴，还会让她更加得意。 因为她根本不担心岑临岘会对她动手，这么多年的克己复礼早就刻在他的骨子里了，这些教养不允许他对自己的长辈不敬。 “不是心上人，护得这么紧？” “怕不是哪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出来的小贱……” “啪”的一声，洛姨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苏茗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面前的妇人微肿的脸颊，满意地笑了。 怎么说她也练了半年多的剑了，这手腕力量自然不会差。 岑临岘不敢动手，不代表她不敢！ “你，你敢打我？！” 洛姨娘举起手就要打回来，岑临岘想要上前拦住她，却被苏茗抢先一步。 她几乎是在洛姨娘举起手的那一瞬，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甩了出去。 “啊！” 洛姨娘狠狠摔在地上，顿时气得脸颊通红，苏茗毫不怀疑，她随时有可能会被气晕过去。 苏茗勾了勾唇，走近她蹲下，举着她被打伤的脸仔细瞧了瞧，然后语气无辜地道: “再这样口无遮拦，我打的就不只有脸了哦” 洛氏张口还要再骂，却听见岑临岘冷声警告道:“洛姨娘若是还想弟弟入仕，便不要再闹！” 洛姨娘浑身一僵，果然不再吭声。 “抱歉” 岑临岘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丝毫的神情变化。 少女侧身相对着，从他的视角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少女侧面轮廓姣好，气质沉静温润。 “无事” 说罢，苏茗有些担心气氛尴尬，便开始没话找话，譬如这附近有什么美食。 岑临岘时不时地会回应她几句，但苏茗还是看出来他此刻的心不在焉，于是她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好尴尬 而岑临岘满脑子都是少女方才挺身而出的模样，仿佛正在与自己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逐渐重合。 “……你之前就是这么欺负阿岘的？” “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他……” “阿岘，你放心，是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争取到……” 少女的声音在他脑海不断响起，那些坚定的维护，满心的喜爱，全都来自同一人。 ……是她吗？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眼前的扬景逐渐模糊。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几道慌乱的脚步声。 这顿饭最终还是没吃成，苏茗叫人将晕倒的岑临岘送回去了。 苏茗想着，她果然和岑临岘八字不合，下次还是绕着他走好了。 不过，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岑临岘这么虚，只是走几步就晕了。 “阿姐去哪儿了？” 刚推开后门准备进去，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 苏茗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没好气地瞪了程钰一眼。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第69章 觉醒 “阿姐今日去哪里了？” 少年抿紧了唇，不死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是随便逛逛，怎么了？” 苏茗眼神坦荡地看着他。 程钰眼眸微暗，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拉开了些距离。 “阿姐今日见了何人？” 苏茗一听就知道，程钰这爱查岗的习惯又来了，突然就想逗一逗他。 “想知道啊？” 程钰诚实地点了点头。 少女眼眸微转，抬眸瞧了他一眼，突然神秘兮兮地朝他勾了勾手。 “过来点！” 程钰勾了勾唇，毫不犹豫地将脑袋凑了过去。 下一刻。 苏茗捏起两根手指，对着哈了一口气，狠狠地弹在程钰的脑门上，给了他一个爆栗。 “你阿姐的事，少打听” 程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捂住脑门处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像是在控诉她的无情。 不过苏茗才没管他，潇洒地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程钰见状，也顾不上装可怜，立马抬脚跟了上去。 …… 岑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自那日岑临岘被送回来，他便一直发着高烧没能清醒。 “大人都昏迷几日了，怎的还不醒？” 侍女搓洗了毛巾后，拧干了水，端着盆边走边说。 “不知道，许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那端着水盆的侍女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警告道。 “你没听见大人发高热嘴里一直念叨着……阿茗，什么的” “咱府上也没有这么一号人啊……” 洛氏这几日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日她可是公然与岑临岘起了争执，岑老夫人本就不喜他。 现在岑临岘一直未醒，岑老夫人怀疑是她残害岑家子嗣，将她禁足在房中，找了好几个人看守。 她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岑临岘醒不过来，老夫人不会放过她。 又过了几日，岑临岘的烧退了，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苏茗也得知了消息，但是内心也没太大波动。 说实话，岑临岘是死是活的，她都不太关心，只要别在跟她纠缠就好。 岑府 “不要走……” 少年带着哭腔的喃喃声在空旷的屋内响起。 “不要！” “……阿茗！” 岑临岘猛的睁开了眼睛，眼底满是未散尽的惊恐。 “啪塔”一声，门口端着茶壶的侍女惊得手抖，茶壶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大人，大人醒了！” 侍女连忙转身跑出去通报。 不消片刻，这屋内就挤满了人，连往日看他极其不顺眼的洛姨娘都来了。 大夫正在给他把脉，岑老夫人握着他的手，担心地看着。 而岑临岘却异常地沉默，一双黑眸被浓浓的死寂淹没，整个人也像是还在梦里一般。 “如何了？” 大夫收好了药箱，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 “岑大人现并无大碍，稍加休养即可恢复。” 岑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连连道谢，开了几副调养的药后，便让管家送了客。 “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 “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晕倒？” 说着，岑老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洛氏。 岑临岘摇了摇头。 “不知。” 岑老夫人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先好好休息。”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岑临岘垂下眼眸，安安静静地倚在床边，了无声息的模样。 若不是他的眼睫还在轻轻地颤动，怕是会让人以为这只是木偶。 原来是重生吗？ 这种奇闻异事竟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无数次地感谢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 ……阿茗，阿茗她还活着！ 他也还没有对她做过那些混账事，伤她的心，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他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若换来这一世的代价是让他永堕阿鼻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小姐，岑大人来了” “嗯？可是阿钰不在府中啊？” 苏茗下意识地以为岑临岘是来找程钰的。 “岑大人是来找小姐你的。” “我？” 苏茗反手指着自己，错愕地问。 侍女点了点头。 苏茗这才带着疑惑地往前厅走去。 岑临岘坐的笔直，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手心紧张地出了汗。 “岑大人” 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岑临岘微微一愣，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岑临岘的眼神不经意地让苏茗蹙起了眉。 他的眼眶发热，眼眸死死地盯着她。 少女的眼眸依旧澄澈动人，眼底有茫然，奇怪，还有些冷淡。 ……冷淡 岑临岘身形一僵，想要上前一步，但似乎意识到了二人此刻的关系不能这般唐突，便止住了脚步。 “你……” “嗯？”苏茗茫然地歪了歪头。 “那日未能履约，我想……” “这几日天气甚好，我想邀请小姐一同游湖……” 苏茗听闻他的意图，果断摇了摇头。 “若是道谢，那大可不必，若是别的，岑大人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比较好。” 她若是还看不出岑临岘的心思，那她上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不管他是故技重施想利用她，还是真心，她都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了。 岑临岘愣在了原地，像是突然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冷水，六月酷暑下，他却觉得冰冷刺骨。 苏茗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 那日过后，岑临岘便有几日没再来找过她了，苏茗以为他想明白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知道，朝堂上风云诡谲，平日里不争不抢，温润如玉的大理寺少卿，近日频繁对新科状元发难，弹劾的折子写了一封又一封，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之间的不对付了。 这两人原本相处得还好好的，突然就生了嫌隙，其他人也不知其中缘由，只得默默观望。 而此时。 恰逢江南突发水患，治理过后，又引发了疫病，圣上正在为此事忧愁。 谁都知道这是个烂摊子，处理不好被降职都是小事，若是感染了疫病，连命都有可能会丢在那里。 因此，谁都不愿意接这差事。 可没几日，程钰便受令前往江南处理此事。 第70章 合作 苏茗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愣，她皱着眉仔细回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这烫手山芋并未落到程钰头上，而是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官员接手。 “十日之后。” “……没关系的，许是我那日得罪了岑大人” 程钰眉睫低垂，静坐在她的对面，白净的指尖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他说这话的模样可怜极了，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努力压住眼底的痛恨，尽量在她的面前维持温和的形象，除了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鸷，别的一如往常。 苏茗则是心中一紧，岑临岘好端端的，怎么会特意针对程钰，他不是对程钰爱的死去活来吗？ 这是什么操作，得不到就毁掉？ 回到房间后。 桌上的瓷器花瓶被尽数扫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 岑临岘！顾昀！两个贱人！ “……敢觊觎我的阿姐，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阿姐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杀了他们，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他的头痛得不行，一想到他的阿姐被这么多人觊觎，他就要发疯了。 他错了，如果时间回溯，他在看到奄奄一息的顾昀时，第一时间就会手刃了他。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岑临岘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帮她做决定，他们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间有旧交…… 那阿姐呢？阿姐怎么想，她会不会为了那些人抛弃他，她会不会再次离开他？ 不可以！ 她不可以离开。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嫉妒得要死，他嫉妒得快疯了…… 或许他早就应该把阿姐藏起来，谁也找不到，那样，她就永远只属于他。 她的眼神只看着他就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不要脸的贱人要来抢夺她的目光。 …… 前几日，顾昀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约他于一处酒楼见面。 “王爷与我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顾昀轻抿了口茶水，轻挑着眉尖，不知在想什么。 “各取所需？” 顾昀轻声重复了这句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真是有趣。 …… 苏茗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岑临岘约出来见见，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岑临岘一袭白衣，乌发被一根玉兰花簪挽着。他眉眼带笑地盯着她看，目光竟是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他的语气不缓不疾，神情柔和。 “苏小姐” 苏茗刚想开口说话，便被推过来的餐盒打断。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触及到关键词，苏茗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在听到“桂花糕”三个字时，她的脑子突然像炸了锅一样。 她没告诉过岑临岘她喜欢吃什么，但是有一个人以为她喜欢桂花糕……那就是上一世的岑临岘。 “我从未与你说过我喜欢吃什么。” 岑临岘揭开盖子的手指一顿，淡定地轻笑了一声。 “岑某只是听说程钰程大人喜欢，便下意识以为苏小姐也喜欢……” 苏茗的表情有些尴尬，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毕竟重生这种事情也不能人人都能遇上吧。 她不好意思地将餐盒推远了些。 “多谢大人的好意，但我不喜欢吃桂花糕。” 岑临岘此刻微笑的表情有些凝固，他看上去，好像比刚才还要震惊。 虽然苏茗也不知道他在震惊什么，她跟程钰是关系好，但又不是同一个人，口味不同很正常的好吧。 这也就是上辈子，她给人当了次舔狗，不想拂了心上人的好意，所以他送什么她都说自己爱吃，还护着不让别人尝。 现在回想起来，苏茗都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的情绪。 她只觉得尴尬，好尴尬，尴尬得她想原地去世，好在这段尴尬的记忆只有她有。 而岑临岘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会花时间去了解她，所以送的都是程钰爱吃的糕点。 他觉得苏茗和众多困在深宅大院的女人一样，无趣极了，所以他不在乎苏茗的喜好，就像不在乎她这个人一样。 岑临岘的心里霎时升上一阵慌乱，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苏茗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苏茗喜欢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她。 或者说，他从未试图花心思在他的这位结发妻子身上。 岑临岘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他拼命地想在她的脸上看见类似于气愤的神情，可是没有，她丝毫不生气。 她的神情很是淡然，像是丝毫不在意他这么过分地对待她。 可他记得，不该是这样的，他记得，苏茗看着他的时候，眸光是亮晶晶的，是盛满爱意的，像是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她偶尔，也会对他生气，但很快就会自己把自己哄好。 可为什么，她现在看着他的眼睛，除了淡然，再无其他，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一定是程钰，一定是程钰在背后做了手脚！ 贱人，贱人！ 饶是从小受到良好教养的岑临岘，也忍不住在心中对着这个觊觎自己妻子的人破口大骂。 是他故意地拖延带回她的时间，阻拦了他与阿茗的相遇相识，所以她才没能在正确的时间爱上他。 还让他，那么狼狈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岑临岘想到了他那日的雪山上濒临死亡的时候，那时候他没心思打理自己，他在她的眼中，会不会很难看…… 岑临岘的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 ……没关系，没关系。 他会除掉他的，程钰，顾昀，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会在她面前保持好的形象，努力让她再次爱上他的。 这一次，换他追她，他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们分开。 “岑大人，我来是有事情……” 苏茗纠结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冒犯他。 “但说无妨” “呃……那个，你是不是与阿钰有什么误会……”不然为什么非得把这种烂摊子推到程钰身上。 听到程钰的名字，岑临岘的眸光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第71章 正面争执 “他同你说了什么吗？” 阿钰？叫的好亲密……她以前明明只会这么亲密地叫他。 一只恶心的老鼠罢了，妄想偷走属于他的珍宝，真是不要脸至极。 岑临岘拼命地克制自己心中的嫉妒，才能忍住心中那滔天的杀意。 苏茗摇了摇头。 “没有。” “只是，这江南水患的差事，本不在阿钰的职责范围内。” “苏小姐怀疑这事是岑某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呃……” 苏茗还没来得及反驳，对面的少年温声道: “为圣上排忧解难，为百姓解决水患问题，是为人臣子的本职工作。” “圣上看重程大人，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做……” 不过，看不看重的并不重要，程钰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最好是和顾昀一起，死在那里才好。 苏茗嘴角一抽，她看上去很傻吗？ 真看重的话，就不会把程钰外派到这么远的地方做这么危险的事。 不过，看来她今天是套不出岑临岘的动机了。 “今日是岑某的不是，苏小姐喜欢吃什么，可否告知我，待日后我再向小姐赔罪……” 苏茗抿了抿唇，站起了身。 “不必了，岑大人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岑临岘强装淡然的神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上一世，当少女捧着一个做工粗糙的香囊到他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时候。 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无视了少女手上的伤痕，和熬了几个大夜的红肿的眼睛，只丢下一句“下次不要浪费时间了”便离开了。 第二日在他准备出门时，她还是擅自把香囊偷偷地挂在了他的腰上。 他看到了，却没有制止，而方才小心翼翼的少女见状，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了。 后来这香囊不知道落到了何处，他也没有在意过。可那段时间的苏茗恹恹的，再也没有亲手为他做过这类配饰。 原来满腔的爱意被敷衍对待，这么痛苦，他感觉心脏像是一只大手用力地揪在一起，难受到想要落泪。 他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强令自己收拢心神。 “我送你” 苏茗眉间微蹙，想要拒绝。而岑临岘似乎是意料到了她接下来的话，微微启唇。 “下雨了” 少年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茗往窗外瞧去，确实下了些小雨，明明出门时天气还好好的，所以也没让侍女带伞。 苏茗见状，点了点头同意了。 到程府门口时，岑临岘将伞柄递到了她的手里，他将她的手包在手心，熟悉的温热触感让他不由得恍惚。 苏茗握着伞柄，将手抽了出来。 岑临岘这才如梦初醒，他凑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小心程钰”，这姿势，从另一个角度看上去，像是一对璧人在接吻一般。 苏茗不解地抬眸看着他。 说罢，岑临岘便在拳头挥过来的一瞬间，后退了几步，躲了过去。 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她身边冲了上去。 “程钰！” 苏茗慌忙地惊叫了一声，及时拉住了近乎失控的程钰。 少年神情阴鸷，眼中带着几乎要燃尽一切的怒火。 该死的！ 不如他长得好看，竟妄想勾引他的阿姐，真想打烂这张脸，看他拿什么再勾引阿姐。 岑临岘此时的脸色看上去也很不好，他突然觉得后怕，原本觉得容貌是没用的东西，即便他自知自己容貌姣好。 可现如今，他只要一想到，苏茗有可能是看中他的容颜才喜欢他，他便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好这张脸。 可刚才，程钰竟然想往他脸上打，他便气得想要杀了他。 “岑某不知何处惹恼了程大人，让大人一上来就动手……” “呵，岑大人倒是不知廉耻，做尽亏心事还装作无辜” 苏茗以为程钰说的是岑临岘在朝堂上阴他的事，虽然心里很是赞同，但是也不想这事儿闹大了。 万一有好事者传谣，说程钰不服圣上的旨意，给他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就麻烦了。 于是苏茗拉了拉程钰的衣角，像哄小孩一样低声道: “算了算了，我们不跟他计较” 本以为还得多哄一会儿他才会听话，没想到，程钰像是被什么字眼取悦到了，勾了勾唇角，乖巧地答道: “好，我们回府。” 苏茗松了口气，将目光移向略显狼狈的岑临岘。 双目对视的刹那，苏茗好像看到对方的黯淡的眼眸亮了亮。 “今日是阿钰不对，日后我再向大人赔罪。” 阿钰，大人，从称呼上就能很明显看出的亲疏关系，岑临岘的眸光又暗了暗，心里不爽极了。 “阿姐，不要向他道歉……” 程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委屈的声音响起。 “闭嘴吧你。” 苏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冲动，就算要整岑临岘，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整啊。 “好，那我等着小姐。” …… “阿姐，赔罪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了好不好。” 少年乞求的声音响起， 苏茗没理他，她低垂着眼睫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阿钰，你去江南治理水患，可不可以带上我？” 沉默了一会后，苏茗突然出声道。 “为何？” “我还没怎么去过那里，想去见见世面。” 其实是她在古书上看到，也有类似穿越者出现的事情，听说那人就在江南一边陲小城人间蒸发了。 那地方离程钰的目的地并不远。 尽管这古书上虽说并不一定真实，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去一探究竟，说不定，那就是她回家的关键。 “可以吗可以吗？” 苏茗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 程钰喉结微动，耳尖微红，眼底闪过浓浓的痴迷，差点就克制不住想要…… 可下一秒，他的态度却格外强硬。 “不行哦阿姐。” “为什么？！” 苏茗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程钰拒绝了答应她的请求。 “那里很危险。” “我不想，不想再让阿姐陷入危险了……” 第72章 医官 “……我不会有事的。” “我保证我不去高危地区，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扬疫病并不算太严重，只要小心一些，应当不会有事。 见程钰沉默下来，毫不动摇，苏茗再接再厉劝道: “你留我在这里，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危的。” “到时候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苏茗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似是在考验他的良心。 “你忍心看我这样吗？” 程钰似乎有所松动，但还是抿紧了唇，不愿意松口。 苏茗:……看来还是要使出终极大招。 紧接着，苏茗像是自暴自弃一般，摊了摊手。 “好吧，你不带我去，到时候我找到机会就溜……” “不要！” 少年骤然出声，一双黑眸紧紧地摄住她，洁白无瑕的指尖捏紧了她的衣角，眼尾红红的。 “我答应你就是了。” 苏茗一看程钰都快哭了，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哄他。 “我能保护好自己的，你应该相信我。” “再说了，有阿钰在，阿钰不会让我陷入危险的，对吗？” 少年的眸光闪了闪，像是妥协一般闭了闭眼。 他用手握着少女想要收回的手，然后依恋地用脸蹭着她的手心。 “我会保护阿姐的！” …… 十日后。 马车停在程府门口，诸项事宜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 “大人，同行的医官已在城门口等候。” 程钰正扶着苏茗手上马车，听到下属的汇报也只是微微颔首。 “阿姐，小心。” 苏茗进了马车后，没多久程钰也跟着上来了。 程钰很细心，几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他不仅带上了苏茗最爱吃的零嘴，而且为了防止她腰疼，给她准备了加厚的坐垫和靠椅。 甚至为了防止苏茗无聊，他还在马车夹层中放了苏茗平日里最爱看的小说。 苏茗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不给他添麻烦的，现在看来麻烦没少添。 到了城门口，程钰撩开帘子欲与同行的医官打个照面，却在视线触及到医官时皱了皱眉。 “好久不见，程大人。” 苏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好奇地把头凑了过去。 少年的五官已经褪去了稚嫩，显得愈发俊朗，他一身素色长袍，身上背着药箱，眼眸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陈子方眼眸一亮，连他脸上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 “阿茗。” 苏茗正兴奋着能在这里遇见熟人，并未注意到少年对她的称呼过于亲密。 “子方哥！怎么是你……” “你考上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他这算是考编上岸吧，还是中央的编制，这也太厉害了吧！ 少女欢快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是只快乐的小鸟，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松。 “阿姐，我也是考上的……” 少年幽怨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只是苏茗太过激动，以至于却没听到他说的话，只一心与许久未见的故人叙旧。 陈子方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极了。 “是啊。” “若没有当初的阿茗，就不会有今日的陈子方”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苏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就是路见不平而已，这古代的政审没那么严格，主要还是他自己争气。 见她激动得半个身子都要探出马车了，程钰不高兴地抿了抿唇，他轻轻扯了扯苏茗的衣袖。 “待会儿再聊吧，该上路了。” “哦哦，好。” “那子方哥，我们待会儿再说” 说罢，她咧开嘴笑着向陈子方挥了挥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陈子方乘坐的是另一辆马车，直到上了车，他的嘴角都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与之随行的同僚倒是难得见他这模样，不由得调侃: “子方兄，这是见到心上人了？” 陈子方听到这话，眼睫微垂。 “……不是，刘兄勿要妄言。” 同僚:…… 不是你踏马突然一脸羞涩，活像个见到梦中情郎而羞怯的小媳妇，看破不说破。 …… “大人，他们已经启程了。” “嗯，把这封拜帖送到程府，记得要亲手送到苏茗小姐手中。” 岑临岘嘴角微扬，眉目间写满了势在必得，将他刚写好的帖子递了出去。 “可，可是，苏茗小姐也跟着去了” 前来汇报情况的小厮，哆哆嗦嗦地说道。 “什么！？” 岑临岘的动作顿住了，他的眼睫沉了下来，眼底幽暗诡异。 …… 马车行驶了一整天，路上又颠簸不平，苏茗感觉腰都要坐断了，这可比火车硬座难受多了。 好在路过一家客栈，他们也有停下休整的意思。 吃完饭后，苏茗慢慢躺进浴桶中，热水浸过全身的瞬间，她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少女不由得发出舒服的喟叹， 未作过多停留，次日清晨，马车便再度出发。 “阿茗，这个给你” 陈子方递过来一盒药膏，将它放入苏茗的手中。 “这是？” “这是我自己配的，驱虫药膏，路上虫蚁多，须得防着些。” “哟，子方兄，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拿给我们用？” 那位调侃过陈子方的同僚幽幽地道，心中无比唾弃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苏茗感动坏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昨天晚上她一躺下，就有蚊子在她的耳边唱歌跳舞，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顶着个黑眼圈就被叫醒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六神花露水。 苏茗刚想收下，手中的药膏便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拿走了。 他只看了一眼这药膏，便将其丢回了陈子方怀里。 “不劳烦医官大人了，我给阿姐准备了的。” “阿钰！” 苏茗还未说什么，程钰便一言不发地拉着苏茗上了马车。 他拿出提前备好的药膏，将她的袖子卷起来，用指腹蘸取药膏，轻轻涂在红肿处再均匀抹开。 “阿姐有什么需要，喊我便是，何必叫旁人……” 少年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的痴迷狂热。她自然也没看见他眼底隐晦的妒意。 第73章 蹊跷 “子方哥也不算是旁人，他还救过你很多次，你忘了？” “他救我的恩情我自然记得，可阿姐不需要替我还。” “我只想阿姐遇到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苏茗只当他是闹小孩子脾气，便由着他没再多言语。 马车行了三四日，下一站就是目的地，邑县。动身前，陈子方给每个人都熬了药汤，为的就是提高免疫力，以免刚进城就被感染。 到了客栈后，几人稍作休整。 程钰他们随着县令去衙门了解情况，苏茗则找了借口留在了客栈。 苏茗下了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不经意地往外看，只见街上的大多数店铺都是正常经营的。 这才是诡异的地方，按理说，这里离疫病高危区应该不会太远，即便出现疫病的地方偏僻，城区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受到。 苏茗向店小二招了招手。 “怎么了，客官？” “我听说，你们这儿闹了疫病，怎么感觉大家都不是很害怕？” “嗐，疫病已经被控制住了。” “控制住了？” 苏茗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这还得多亏了新上任的县令” “新上任的县令？什么时候上任的……” “就前几天。” 听了店小二的话，苏茗低头沉吟。 ……前几天的话，那就是说，向朝廷发出的奏折是前任县令发的了。 难道这新上任的县令医术了得，亦或是他身边有这等神人，才能在短短几日里把这种传染病控制住。 “你知不知道，这疫病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住的？” 店小二挠了挠头。 “这哪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反正现在大家都没什么事……” 苏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决定等程钰他们回来再与他们商量。 傍晚。 “你们回来了，情况如何？” 苏茗见他们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程钰的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好，眉头紧皱着沉思了许久才开口道: “这县令有问题” 陈子方先一步开口，苏茗抬眸注视着他。 “他似乎在干扰我们。” 其中一个同僚同样皱着眉道，神情不悦。 “就是啊，几次三番地打断我们要去疫病突发区现扬查看情况的要求。” “说什么控制住了，不劳烦我们过去一趟” “还说什么，此病凶险且传染性大，怕我们过去染上疫病” “他这不是废话吗？他们能受朝廷指示前来，难道不知道这病凶险吗？” “百般阻挠，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明日我们去隔离区一趟” 程钰突然开口道。 众人纷纷赞同这个决议。 “……我也去” 苏茗默默地举起手。 “不行！” 话一出口，便被程钰严词拒绝。 苏茗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然而程钰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阿婵，带小姐回屋！” 程钰这次态度很坚决，苏茗也知道，事关她的安危，他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次日。 苏茗看着他们一行人彻底离开客栈，才缓缓走了出去。 “小姐” 阿婵握住剑柄挡在她面前，想拦住她。 “阿婵，我没有要跟着去，我只是想找一个人……” 阿婵闻言，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放下。 “真的真的，不信的话，你跟着我就是嘛！” …… 苏茗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的县令回了老家，他的老家就在鲤城，离邑城不算太远。 她只得快马加鞭地赶去，以求能在日落之前回来。 “大娘，请问你知道蔡贤是住在这附近吗？” “蔡贤？” 大娘皱着眉想了没多久，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 大娘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苏茗道了声谢便急忙往那个方向去。 “哎，等等” 那个大娘拉住了苏茗，悄悄问道:“你找他是要做什么？” “我是他远方表姑家的妹妹，来探亲的……” 苏茗面不改色地胡扯，好在那大娘也并未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他回来没多久，昨日失足落水，已经淹死了！” “什么？！” 苏茗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怎么偏偏就在他们到的那天淹死了，简直太蹊跷了。 “那他们家可还有别人？” 大娘摇了摇头。 “那就不太清楚了，他也是前几日才回来的……” 苏茗得知这个消息，心情愈发沉重，低声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她顺着大娘指的方向去了蔡贤的家，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想来是家中只他一人。 线索断了，苏茗抿紧了唇，不觉有些沮丧。 “没事的，小姐，我们一定能找到别的线索” 阿婵见苏茗有些难过，轻声安慰道。 …… 回到邑城时，天色渐晚。 苏茗和阿婵在一个酒楼寻了个角落坐下，喝了些茶水歇歇脚。 不远处。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醉汉的，一骨碌地砸了桌上茶碗。 紧接着，他一巴掌甩在了他旁边的女子脸上，她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不就是摸你两把嘛。” “你一个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装什么装，老子又不是不给钱……” 那女子不敢反抗，只敢耸着肩膀轻轻啜泣，生怕惹怒了那醉汉，迎来更多的羞辱和殴打。 旁边的人都在静静地看戏，却因为怕惹祸上身，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她出头。 那醉汉还想上手去扯她的衣服，霎时间，他惊恐地惨叫一声，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 “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拳头便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跟那醉汉坐一块的男人想要来帮忙，也已经被阿婵死死压制住了。 那醉汉原本还想还手，却始终被苏茗压着打，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直到鼻青脸肿，他实在受不住，才大声求饶。 “女侠饶命，饶命……” 苏茗拎起他的衣领，冷眼盯着他。 “喜欢摸人是吧，那你这双手也别想要了……” 说罢，她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死死摁在地上，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扎下去。 第74章 见义勇为 “求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醉汉见苏茗来真的，立马认错求饶，怕的浑身发抖。 苏茗握着匕首，反手又给他的脸来上一拳。 “喝醉了？” “喝醉了你不去欺负旁边那些大汉，而是选择去欺负一个柔弱女子？” “喝醉了还能说出这么多侮辱性的话？” “我看你清醒得很嘛！” 一声声质问下，那醉汉知晓苏茗是不准备放过他，于是愈发害怕，连声求饶。 苏茗也不吃他这套。 “你是不是觉得，你喝醉了，就有犯罪的理由了？做了错事就不用负责了？” 说罢，她又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到这醉汉的脸上，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力，手都麻了，不过心里很爽就是了。 那醉汉被打得嘴角出血，还在求饶。 “这样吧，我看你这喝醉了也管不住下半身，那索性割了吧，免得以后危害社会……” 说罢，苏茗起身用脚扒开他的双腿，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手起刀落，匕首紧紧地插进那醉汉的双腿中间的地上。 见那醉汉吓得脸色惨白，苏茗满意地拔出来匕首。 “他，他吓得尿裤子了” 周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苏茗转过头来，果然那醉汉的裤子湿了一大片，空气中传来一股尿骚味。 苏茗嫌弃地退了两步。 “给那位姑娘道歉，快点的。” “对，对不起” 醉汉哪里还敢忤逆苏茗的话，几乎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再让我看到你找这位姑娘的麻烦，这把刀就不会只落在地上了，懂吗？” 少女眉眼冷峻，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身上，手里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处，那匕首还泛着森森寒光。 “懂，懂了，我不敢了，女侠饶命啊！” 苏茗听到了他的保证，松开了脚，醉汉立马屁滚尿流地跑走，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楼上，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男人推开窗户，静静地凝视着楼下的少女，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他望向那少女的目光，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温柔。 周围的人见苏茗这一义举，纷纷鼓起掌叫好。 “那人老是借口醉酒闹事，早看他不惯了。” “就是，因为他，我都不敢带我娘子出门了” “我也是，我也不敢让我家妹子出门……” “就是就是，打的好！” …… 他们纷纷倒着苦水，像是积怨已久。只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他这些行为从来都是视而不见，这才助长了他的气焰。 那醉汉只敢找女子的麻烦，然而这叫好的人中有男有女。 看吧！ 正常人，是不会共情罪犯的！ 人群没多久就散了，苏茗走到那女子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她。 那女子轻轻擦拭着泪眼，这才缓缓抬起眸，视线在触及面前少女的一刹那，眼眸亮了起来。 “苏姐姐” 苏茗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但脑子里却对面前的人没什么印象，不觉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蝶啊！” “小蝶？！” 苏茗震惊地睁大了眼，见到故人，她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苏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苏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举手之劳而已” 小蝶将她带到内间，两人交情也没有太深，只是在醉烟坊互帮互助了一回而已，所以也没太多旧要叙。 “对了小蝶，你可认识邑城的前任县令……” “你说蔡贤？” “对，你认识他？！” 小蝶苦恼地摇了摇头。 “不太清楚，但我感觉他人还挺好的，这里的百姓原本都说他是个好官”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告老还乡了。” 苏茗沉吟了片刻，接着问。 “那你知不知道现任县令是什么来头？” “这我好像听说了一点，听说他是河道都督的侄子……” “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告别了小蝶，苏茗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然而程钰他们竟然还没有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喃喃道，下一刻，她便见到不远处的几个熟悉的身影。 “阿姐” 程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冰凉的触感，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顺手将她拉进屋子。 “晚上风大，阿姐怎的不在屋内等？” 少年的眼底露出心疼，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我看你们这么晚没回，有些担心……” 苏茗将今日探得的消息和自己目前的推测简单地说了一遍。 “隔离区也并不像伍县令说的那样，病情已经控制住，而是很严重……” “只是不知道我们来之前的病患是如何处理的，那隔离区的人看上去也心有芥蒂，不愿意与我们说实话。” 陈子方叹了口气道。 “我们是回来收拾衣物的，为了避免将疫病带到城内，我们会在那里住几日，直至研究出药方。” 苏茗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 “你们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没过多久，苏茗便拿着一叠她自制的“口罩”出来了。 由于材料限制，她只能做出简易版口罩，外形已经类似于现代医用口罩了。 “这种口罩制作工序较为简单，制造原料取材方便，用双层纱布夹一块吸水药棉，戴上它可以有效隔离病菌。” 她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也只是刚好发完。 “在接触病患时，最好不要摘下它……” 苏茗一边发一边叮嘱道，不过以防万一，她这几日还得多做些这样的口罩。 陈子方拿到口罩，一眼就看出来其中构造，不觉对面前的少女投去赞赏的目光。 “阿姐，你要查什么东西便派阿婵去查，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万不可，只身犯险……” 程钰还是很担心她会一意孤行地去查，于是在离开前只得反复叮嘱。 苏茗笑着摆了摆手道:“放心放心，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可不一样。” “哼哼，不久前我还教训了一个闹事的醉汉……”苏茗得意地握紧拳头在空气中挥了挥。 “醉汉？什么醉汉？” “阿姐，你受伤了吗？” 第75章 齐聚一堂 苏茗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很强的好不好！” “再说了，这不还有阿婵在呢嘛。” 几人简单收拾了行李，程钰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苏茗也再三保证自己不会鲁莽行事，他这才放心离开。 送别了程钰他们，苏茗转身准备回屋。 突然间，客栈门口传来了马车停下的声音。苏茗本也没太在意，直到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 “苏姑娘” 苏茗脚步停顿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转身，来人一身白色锦袍，宽肩窄腰，站在夜色中眼神温柔地凝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苏茗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阴魂不散呐！ 好的前夫哥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岑临岘什么时候才能懂这个道理啊喂！ “岑大人怎的来这里了？程钰不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苏茗不敢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再次确认。 “嗯，跟我回去……” 岑临岘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往外走，苏茗皱着眉挣脱掉，后退了几步。 阿婵也立马拔出剑挡在苏茗的面前，隔开了她和岑临岘。 “我不走” 岑临岘见她激烈挣扎，脚步顿住了，往日淡定的眉眼，竟破天荒地染上几分着急。 “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你知道上一个参与这件事的人都……” 上一世受命来此的官员没多久就死了，且统一对外宣称是染病而亡，朝廷也派人去查了，但都没查出什么，恰好这个案件就是他受理的。 他清楚，并不是查不出来，而是很有可能是有他得罪不起的人在其中暗度陈仓，他管不了。 所以在他得知苏茗被牵扯进来时才会这么焦急地跟了过来，他怕他再晚来几步，见到的就只能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就像上一世，毫无声息地躺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知道？” 苏茗以为他说的是蔡贤，很是诧异，他打探消息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她也才打听到不久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茗眯着眼怀疑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我……” 岑临岘抿紧了唇，什么都没说。 “我知岑大人好意，但无论是去是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同样做好了为这个决定负责的准备”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岑大人还是请回吧” 岑临岘沉默了许久，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阴暗，显得有些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他骤然出声。 “是为了他吗？” “谁？” 苏茗有些疑惑他口中的“他”是谁，但岑临岘并未回答她。 次日，她打开门才发现岑临岘还没有离开，看这样子应该是住下了。 “苏姑娘” 岑临岘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似乎并未因为昨晚的不愉快影响心情。 “你，不回去吗？” 苏茗不自然地坐到他的对面，仔细瞧着他的神色，讪讪地问。 岑临岘轻笑着摇了摇头，顺手给她舀了一碗小米粥。 “既然姑娘要留在此处，那岑某也奉陪。” 苏茗喝了口茶，神色复杂道: “岑大人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岑临岘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递到她的面前。 “岑某，甘之如饴” 这话，太暧昧了，苏茗只觉得荒诞，即便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也仍是这样不死心吗。 苏茗接过热粥道了声谢，“不经意”地提到: “岑大人待我这般好，不知如何感谢” “这样吧……” 岑临岘有些惊喜抬起眼眸，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那声“好”几乎脱口而出。 “以后你有喜欢的姑娘，我一定帮你出谋划策……” 岑临岘:…… 他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那句“好”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苏茗这是在变相地拒绝他。 “不用了……” 苏茗咽下一口粥，开始胡编乱造。 “要的要的，你是不知道，以前在我们村，他们都叫我小红娘” “凡是我撮合的姻缘，就没有不幸福的” 这当然也是她编的，她别的不行，胡说八道的本事还是不差的。 岑临岘:…… 苏茗正说得开心，就见一道影子从门口延伸进来。 “苏茗，好久不见” 苏茗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好嘛，一个两个的，这里是什么旅游胜地吗？ “王……” 苏茗的话还未出口，顾昀便走到她的背后，俯下身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 “小声些” 这一幕落到岑临岘的眼中，他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苏茗朝着顾昀背后的言心点了点头。顾昀不满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见到本王，你不高兴？” “不敢” 苏茗淡声道，语调毫无起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敷衍他。 不过顾昀也不欲与她生气，不动声色地坐到她的旁边为她布菜，动作优雅得仿佛面前不是什么清粥小菜，而是满汉全席。 苏茗:…… 这配粥的腌菜就大可不必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她碗里夹了吧，这是想咸死她然后和程钰远走高飞吗？ 吃饱喝足后，苏茗放下筷子，起身准备离开。 “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二位请自便……” “我跟你一起” 岑临岘见状，也起身跟了上去。 苏茗见他跟了过来，心里烦的要死，立马加快了脚步，可即便她在这大街小巷里绕来绕去的，愣是没能甩掉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苏小姐对岑某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我都要保证你的安全……” “不必了哈，你未必有我能打” 况且苏茗现在也不是很信任他，更不敢让他跟着。 岑临岘抿紧了唇，似是有些不服气地道: “岑某虽是文官，但君子六艺样样精通” 君子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那有何用，一些花架子罢了，不如带着本王……” 顾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出现在苏茗的背后，吓得她一激灵。 “打住！” “我只是去买点东西，真的不需要你们哈” 第76章 大火 阿婵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回来，苏茗见她满头大汗，一边拿出手帕给她擦额头的细汗，一边用手给她扇着风。 “怎么样了？” 阿婵咽了口茶水，缓了一会儿，才低声将自己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苏茗。 “现任县令确实是河道都督的远房侄子” “而且，按理说这次河水泛滥的程度完全是可控的，可堤坝却很轻易就被冲毁了……” 苏茗凝眉思忖，沉吟片刻继续往下推理道: “又因为这次水患淹死了很多人，尸体没能得到妥善处理，细菌病毒大量繁殖，才导致疫病的发生” “疫病源头就是水患，而水患之所以会发生，很有可能，是其中有人在堤坝建造过程中中饱私囊，建造材料以次充好……” “这怕是和那个河道都督脱不了干系” 阿婵听着她的分析，赞同地点了点头。 “奴婢已经派人去查了，过两日应该就能出结果。” “干得漂亮阿婵，你真是太厉害了。” “等程钰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升职加薪！” 苏茗很是满意阿婵处事的谨慎周全，她轻轻地拍了拍阿婵的肩膀，阿婵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姐总是这么喜欢夸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能有这么多能被夸的地方。 自从被调来照顾小姐，她觉得从小姐嘴里听到过的夸奖，比她前半生所有的加起来都要多。 两日过后，阿婵将消息带了过来。 “小姐猜得没错，修建堤坝的材料确实是以次充好的，但我们无法确定这件事是否和现任县令以及那个河道都督有关……” 苏茗有些犯难，贪污这种杀头的大罪，其中牵扯的绝不可能只有河道都督，或许还有很多她乃至程钰惹不起的人。 她真的要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以身犯险吗？ 心里纠缠了许久，苏茗坚定地说出她的想法。 “……账本，我要拿到账本” 小蝶，刘大哥，王大妈……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把他们当做话本中的虚拟人。 他们就只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和她所处世界的百姓一样，她既然知道了，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夜色逐渐黯淡，苏茗决定亲自去夜探河道总督府，可还没等她出发，便听到阿婵叫她。 “小姐”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却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扑倒她的怀里。 岑临岘和顾昀听到动静，也都从房间出来了。 顾昀拎起小孩的衣领，皱着眉道:“说话就说话，你抱她干嘛” 苏茗让顾昀放下那小孩，她蹲下身扶着他的肩，轻声道:“宝贝，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那小孩跑的太急，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苏茗只勉强能辨认出一些字眼。 “你说的是” “爹娘，火，烧死，瘟疫，大夫，救命……” 苏茗很快就提取出来关键词，将其组合起来连成合理的句子。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放火烧死你爹娘和大夫，你爹娘是得了瘟疫的病患，是吗？” 小孩急忙点点头。 苏茗惊得浑身冒出了冷汗，岑临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苏茗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瘟疫能在短时间得到控制，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感染一个烧死一个。 那县令应该是病急乱投医，把患病的百姓赶到隔离区，连同程钰他们一起，一把火全烧了个干净。 “简直丧心病狂！” 阿婵愤怒地大骂一声。 来不及多说了，苏茗连忙将目光转向顾昀。 “王爷此行带了多少人？可否借我” 顾昀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苏茗起身往外冲，恰好撞上来找她的小蝶，苏茗来不及向她道歉，一步也不敢停地往外走。 而岑临岘已经牵着马到门口了，他坐在马上朝着底下的苏茗伸出了手。 “上马！” 隔离区离这里不算太远，骑马会更快一点。 苏茗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岑临岘的手，被他带着上了马，随着马步飞扬，身后扬起一片土尘。 隔离区已经冒着浓烟，好在阿婵早已经摸清楚这一块区域，知道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包括苏茗在内也不过就十几个人，忙碌了五六分钟后火势却仍然不见变小。 所有人都累的满头大汗，脸上乌漆嘛黑的，有的人甚至已经累得瘫倒在地。 熊熊大火烧得满天飞烟，火光倒映在苏茗的眼眸，她无力地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止不住地汹涌，她谁也救不了。 阿钰，子方哥，那些百姓们…… “苏姐姐！” “女侠，我们来帮你！” 苏茗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见到小蝶带着一群男女老少提着水桶赶来。 有刘大哥，王大妈，张大姐等等，还有好多她不认识的人。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地搬着装满水的木桶，运水，浇火。 看着这一幕，原本已经瘫倒在地的人又燃起了斗志，再次加入了灭火的队伍，在大家的努力下，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大家……” 见到这一幕，她的眼眶热热的，更想哭了怎么办。 “是我把大家叫过来的” 小蝶扶起跪在地上的苏茗，边说边帮她擦眼泪。 “女侠，你的英勇事迹我们可都听说了。” “你帮我们除了一个害虫，我们都很感激你……” “要不是小蝶，我们都还没机会报答你” “再说了，这救火的事，就应该叫上我们大家伙的来帮忙” 苏茗抹了一把眼泪。 “谢谢你们。” …… 程钰倒在被封死的门口，拿着被水浸湿的帕子捂住口鼻的手不自觉地松下来，他吸入了很多浓烟，眼前一阵眩晕。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会……记得他吗？ “碰”的一声，被大火烧焦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苏茗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程钰，她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脸，哭着喊他的名字。 “阿钰……不要睡” “千万不要睡，阿姐带你出去！” 第77章 账本 程钰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微弱的声音几乎要消散在风中，可苏茗还是听到了，她激动地抱紧了他。 “我在，阿姐带你出去，你要坚持住” “阿姐带你回家” 苏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抓起他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往外走，却没想到刚起步，就被少年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直接跪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高强度的运动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竟一时失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可她不能停下，阿钰的命抗在她的肩上，她咬紧牙关要从地上爬起来…… “我来吧” 苏茗嘴唇发白，看着他点了点头。 顾昀一只手从她的手里接过程钰，另一只手扶住即将昏倒的苏茗，将他们一起带出了火扬。 “阿茗！” 岑临岘看见少女脸色惨白，几乎什么也顾不上了便跌跌撞撞地撞开顾昀，将苏茗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 他在发抖，连声音都难以发出来，如噩梦一般都扬景仿佛再次重现。 苏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自然也没听到岑临岘用了上一世的称呼唤她。 “小姐只是累晕了！” 阿婵刚查看完程钰的情况，便过来探了探苏茗的脉，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将她的情况告诉了岑临岘。 “……对，对，她只是累晕了，我这就带她回去休息” 岑临岘吸了吸鼻子，手臂绕到她的腿弯，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只有此刻感受到少女温热的吐息，他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顾昀被他撞了一下不说，还被他把人抢走了，现在脸色黑沉得可怕。 但奈何手上还有个伤患，便没再多和他计较，当即吩咐言心把大夫带了过来。 …… 客栈里，梦中的少女紧锁着眉头，时不时嘤咛出声。 岑临岘握紧了她的手，将脸轻轻地贴在她的手背，却在泪水即将落到她的手背时将头抬起。 他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少女安静的睡颜上，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不用被她拒之千里之外。 他很想问她，值得吗？ 为了那些与她毫不相干的百姓…… 天知道他看见她那般虚弱的模样，他有多害怕，他还以为，要再一次失去她了。 虽说大火已经被浇灭，但死伤惨重。 程钰和陈子方等人都昏迷了好几日，更别说那些本就患病的百姓了。 苏茗的情况比较好，她只是累倒了，昏睡了一天便醒过来了，她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阿……苏小姐，你醒了！” “岑大人？” “我怎么在这里？” 岑临岘拿枕头垫在她的后腰处，以便她能更舒服地靠在床头，然后又转身去给她倒水。 “你晕倒了，我便先将你送回来了……” 苏茗接过水杯，轻声道了声谢。 “他们……” “能救的都救回来了，不必担心” “那阿钰他们醒了吗？” 岑临岘听到她提起程钰，抿紧了薄唇，似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告诉了她。 得知程钰和陈子方还没醒，苏茗的脸色有些差，沉默了片刻，她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这扬火灾，那些幸存的百姓们，能作为证据吗？” 岑临岘没说话，苏茗也知道了他的意思，证据不够，根本不足以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心累。 “我知道了”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对方必定有所防备，再想拿到直接证据便难如登天了。 “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岑临岘看着她失望的眼神，只能这般安慰道。 突然间房门从外面推开，顾昀举步走了进来，扔了本书进来。 “喏，账本” 苏茗不敢置信地抬眸看他，眼底的惊喜难以掩饰，这一刻她看顾昀的眼神无异于看天使。 “你怎么……” “一个账本而已，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本王。” 瞧见少女崇拜的眼神，顾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替邑城百姓谢谢王爷” “嘴上说有什么用” 顾昀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小声嘟囔道。 “那算我欠王爷一个人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 寒暄了几句后，岑临岘和顾昀一同从苏茗的房间出来。 “王爷应当还记得你我二人的约定” 岑临岘神色不善地望着面前穿着一身玄衣锦袍的男人。 “约定？” “本王从来不遵守约定” 过了几日，陈子方等人陆陆续续都醒了，唯独程钰还在昏迷中。 原来早在放火之前，治疗瘟疫的药已经研发出来了，药方也被陈子方拼死护在胸口处。 他一醒来，就将药方交给了苏茗，苏茗拿到药方便一刻不敢停留，立即派人去煎药。 “姐姐，我也来帮忙” 苏茗拿着蒲扇坐在药炉旁，看见小侯也搬着小小的板凳坐到了她的旁边。 小侯也就是那日来报信的小孩，他很感激苏茗，若不是她，可能他就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不用不用，你一个小孩子哪懂这些……” “我会的，姐姐不要小瞧我” 苏茗本来还不信，但看他抓药煮药，控制火候动作娴熟，她才心服口服。 苏茗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 “小侯真厉害。” 得到苏茗的夸奖，小侯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姐姐，我以前看话本里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苏茗点了点头，话本确实都喜欢这样写。 不过她无法苟同，救命之恩就应该以黄金万两，金银财宝回报，以身相许什么的，完全是恩将仇报。 紧接着，她便听小侯继续道: “姐姐救了我爹娘，就是救了我，那以后，我可以娶你吗？” 苏茗不由得笑出了声，正想嘲笑他小小年纪还知道以身相许，便被身后冷凛的声音打断。 “不可以！” “岑大人怎么过来了？” 岑临岘看着她，轻笑一声。 “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话音未落，他便将目光转向一旁撇着嘴不高兴的小侯。 “小孩，她救过的人可不止……” “要以身相许，也轮不到你” 第78章 绑架 “……咳咳” 岑临岘被烟尘呛到，咳了好几下，连精心选好的发冠上也沾着些灰。 小侯也是鬼灵精怪，压根没给他算账的机会，放下蒲扇就往外跑了。 苏茗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偏偏在岑临岘将目光转过来时，她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岑临岘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微扬的眉梢，也不自觉地轻笑。 看在能博她一笑的份上，他可以原谅那个大言不惭的小屁孩。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在熬药，照顾病人中度过。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到有人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在某一日应验。 “不好了！” “小侯不见了” 苏茗连忙起身，欲具体询问情况。 霎时间，一支利箭划破空气径直朝苏茗的心口飞来，好在阿婵眼疾手快，在空中拦截了下来。 箭上串着一封信，苏茗将其取下，越看她的心越是往下沉。 那信的内容，是要她午时三刻独自去指定的地方，否则就等着见小侯的尸体，过时不候。 苏茗迅速冷静下来，略微思量，那人是冲着她来的，应该暂时不会动小侯。 县令已经被押送回了京城，朝廷也暂时还没有派人来接替这个位置，顾昀他们也恰好不在…… 恰好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她怀疑对方早就摸清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就是挑着这个时间对小侯下手。 苏茗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阿婵，你去找顾昀” 至于能不能找到，她其实是不抱希望的，顾昀性格高傲，自然不会随意透露自己的行踪，她现在也只是病急乱投医了。 “小蝶，你去帮我报官可以吗？” 她现在只寄希望于官兵们能管管这件事。 “不行，小姐，这太危险了……” “就是啊，这么危险的事，哪能让你一个人去” 小蝶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可苏茗也知道，她再怎么说，也还是和阿婵学过些剑术，尚且有些自保能力，可若是普通的百姓，恐怕只会白白折损。 “来不及了，我先去和那伙人周旋，拖延时间，等你们带援兵过来” 说罢，她用布条将刀刃紧紧地绑在腰上，加快脚步地往信上指定的地点赶去。 …… 山崖上，小侯被倒吊在崖边的树上，底下就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悬崖。 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哆哆嗦嗦地啜泣。 “我人已经到了，放人！” 苏茗冷眼望着挟持着小侯的男人，男人本来是背对着她的。 “急什么”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身，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面容，待他转过身，苏茗才震惊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伍裕，你不是……” 面前的男人就是那被押送回京城的县令，所以苏茗才对他出现在此处感到惊讶。 说罢，她像是才意识到什么。 “你竟然逃出来了。” 男人很满意她的神情，破罐子破摔似的，疯狂大笑。 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凶恶狠毒，死死地盯着苏茗。 “没错，见到老子你很惊讶吧” 苏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他也不在乎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 “老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栽在你个臭娘们手里” “本来这件事，你们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可你们偏要和我作对，想毁了我！”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手上的刀刃愈发地靠近那吊着小侯的麻绳。 “你……你冷静一点” 苏茗瞳孔猛缩，她生怕他一个激动把绳子割断。 “冷静？” “他们都放弃我，好处是大家一起拿的，到最后就只有我要被杀头” “你告诉我要怎么冷静？！” 他自顾自的说，表情越来越癫狂，苏茗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想办法稳住他，一边挪步靠近他。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然而伍裕很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意图，立马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将刀刃逼近绷直的绳子。 “停下！” 苏茗见状，立马停下脚步，生怕自己又刺激到他。 “好，你不要激动，我停下” “你想救他？可以啊” 话音未落，他像是大发慈悲一样，丢了一捆绳子到她面前。 “你来代替他好了” 苏茗抿紧了唇瓣，捡起地上的麻绳。 “你先放了他” “你还敢和我谈条件？” 说罢，他又将绳子往下放了些，小侯吓得大哭。 “哭什么哭，不许哭！” 伍裕被吵得烦心，凶狠地恐吓他道，小侯立即止住了哭声。 “你别动了，我现在就绑，你最好说话算话……” 苏茗不敢再耽搁，只能拿着麻绳将自己捆住。 伍裕见她听话，倒是也没有食言，爽快地将小侯放了下来，然后拉着绳子将苏茗吊了起来。 这种脚底悬空的感觉并不好受，苏茗咽了咽口水，浑身发抖，强迫自己不往下看。 心中不断默念着主角跳崖必不死…… 伍裕握着刀拍了拍她的脸。 “老子平日里就最讨厌你们这种伪善的人” “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下辈子注意点，别再多管闲事了……” 话音刚落，他便举起匕首要砍断绳子，苏茗见状，害怕地闭紧了双眼。 霎时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地贯穿了他的心口。 伍裕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却仍不死心地拼尽了全力割断了绳子，但没完全割断，只是这细细的麻绳，也支撑不住了，只是提供了缓冲的时间。 “苏茗！”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苏茗已经无暇顾及，脑海中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一道熟悉的身影速度极快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苏茗被勒得翻白眼，不过这种窒息感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那人好死不死地手滑了…… 苏茗:…… 下一刻，她便感受到有人跟着她一起跳了下来，顾昀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身，在半空中迅速调整了位置，将自己垫在了苏茗的身下。 第79章 崖底 好在峭壁伸出的树枝为他们提供了些缓冲，顾昀的后背处重重地撞击在地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当即便吐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意识。 同样遭受了巨大冲击的苏茗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苏茗” 岑临岘呼吸一滞，当即丢下弓箭跑到崖边往下看，可他什么都看不见，脑子一阵阵地发黑。 “下去找人” 领头的官兵派人把伍裕的尸体拖走后，严声下令道。 岑临岘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手指深深地陷入泥土里，费力从地上爬起来。 对，他要快点去找她，只要够快，说不定，她还有生还的机会…… 夜幕渐渐落下，苏茗才悠悠转醒，她皱着眉扶住自己昏沉的脑袋，眼前的景象似乎在天旋地转，过了好一会，才看得清晰。 她将腰间的手轻轻扒下来，看到垫在她身下的少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顾昀会为了救她从悬崖上跳下来。 苏茗本想从他身上下来，可她只是稍微动一下，便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痛感席卷而来。 待她好不容易从他身上爬下来，她才顾得上去查看顾昀的情况。 “顾昀！” “顾昀，你醒醒……” 苏茗着急地拍着他的脸试图唤醒他，却许久没有动静，少女呼吸发紧，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弱地几乎快要没有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也不确定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挪动他，正在她手足无措之时，她听见了少年微弱的痛呼声。 “……嘶” 苏茗见他睁开了眼，眼眸骤然一亮，激动得语无伦次。 “你，你醒了，你还好吗？” “……唔，应该不太好，我的腿应该是断了”都这种情况了，他也不再自称“本王”，而是平等地以顾昀的身份和她相处。 顾昀试着活动四肢，却发现双腿没了知觉，这一刻他说不上什么感觉，后悔吗？ 也没有。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跟着她跳下来了。 他这么自私自利的人，也会为了另一个人不顾性命吗？ 苏茗眉眼中满是愧疚，但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自怨自艾。 她环视了四周，果断地决定离开。 他们不能在这里待的太久，谁知道山崖底下会不会有什么豺狼虎豹的，她必须要找个能让他们暂时栖息的地方。 “上来，我背你走” 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转头拍了拍自己肩膀。 顾昀看了她一眼，少女的肩膀看上去瘦弱不堪，他有些迟疑没有动作。 苏茗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索性自己动手，将他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肩膀上，顾昀叹了口气，便顺着她的力趴到了她的背上。 苏茗的体能已经不算差了，但背着他仍然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每一步都走得很费力。 苏茗此刻的神经是紧绷的，山底下没有人烟，周围全是漆黑，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 黑暗中，最是容易藏匿些出来捕食的猛兽，就凭她和顾昀两个伤残人士，分分钟成为豺狼虎豹的口粮。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默默祈祷着自己不要这么倒霉。 “嗷呜” 可上天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因为她似乎听到了狼嚎声，而狼几乎不会单独行动，这也就意味着，或许有一群狼随时可能发现他们的位置。 苏茗背脊一僵，本就酸软的腿又不停地发抖，她不断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昀也听到了，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思绪。 “没事，你别怕，我腰间还有把刀……” 苏茗故作冷静地安慰他道，顾昀是因为她才落到这般境地，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先被吃了的。 顾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短短地“嗯”了一声。 她都没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都怕成这样了还要安慰他吗？ 又过了许久，苏茗没再听到他的动静，一时有些慌乱。 “你还好吗？” “能不能说说话，你千万不能睡过去……” 苏茗担心他又没了意识，顿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低眉凝视着少女的侧脸，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语气不自觉地柔和。 “别哭了，我在……” 听到少年沉稳有力的声音，苏茗这才放下心来。 顾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再也移不开视线。 其实她长得真的很普通很没有特色，不同于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有着雪白的肌肤，她的皮肤是被那种被晒过的小麦色。 甚至于她的性格也不同于其他女子那么温婉可人。 想到那日看到她在大街上揍人的狠厉模样，顾昀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为什么，你长得不好看……”却能让他这么移不开眼呢？ 顾昀生在皇室，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各种类型的都有，他早就看腻了，那些所谓的美人甚至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对他有吸引力。 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女人。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是那种放在人堆里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女孩，为什么，他的心脏跳动得那么快。 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等他意识到爱意滋生时，他这辈子早已不可能再放手了。 苏茗:……狗东西 “是是是，你好看，你全家都好看” 苏茗听到了他的嘲笑声，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强行忍住想要把他丢下去的冲动。 看在他舍命救她的份上，她可以暂时原谅他对她的人身攻击。 沉默了许久，她抿了抿唇。 “……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她深知一双健康的腿对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来说是多么重要，如果他因为她而这辈子无法上战扬，那她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顾昀用衣袖帮她擦着额头的汗，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她。 他当然知道苏茗现在很愧疚，但他并不准备宽慰她，有时候，愧疚远比别的情感更加可靠。 感受到身前少女温热的吐息，他的眼底竟浮现出一丝幸福感。 某些时刻，他竟然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第80章 野狼出没 昏迷数日的少年心脏突然刺痛，也正是这痛感促使他悠悠转醒。 “陈大夫，他醒了” 照顾他的小童见程钰睁开了眼，激动地跑去将这好消息转告给陈子方。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好几日了……”再不醒来，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问题了。 “咳咳，我阿姐呢？” 程钰咳了几声，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然而却没能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 一想到他昏睡时做过的那些噩梦，不好的预感总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见程钰提到苏茗，陈子方不知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只能先沉默着，逃避他的问题。 程钰瞧着他悲痛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他揪住陈子方的衣领，情绪激动了起来。 “我阿姐怎么了？你告诉我！” 陈子方抿紧了唇瓣，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听回来的官兵说，苏茗姑娘坠下山崖，如今……” “生死不知” 程钰松开了揪着他的手，脑海里一片嗡鸣声，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生死不知？ 他要去找她…… 程钰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却没想到双腿刚接触地面便摔了下去。 乌发垂落在少年俊美的脸颊旁，他眼睫一颤，一双黑沉的眸子满是茫然。 “你刚醒来，好几日未能走路，肌肉有些萎缩是正常的……” 陈子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耐心解释道。 “……别太担心，那山崖不是很高。” “官兵们也已经去寻他们了。” 程钰一言未发，执拗地挥开他的手，少年的身形还有些摇晃，待他站稳后便再无停留地夺门而出。 …… “苏茗，若我以后都站不起来，怎么办？” 顾昀低下头颅，将侧脸紧紧贴着她的后颈轻轻蹭了蹭，脸上弥漫着痴迷的神色。 苏茗察觉到他的动作，身体僵住了片刻，抿了抿唇，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不会的” 话一出口，她眼神坚定地补充道: “若真的……我会负责的”只不过她也只剩这条命比较有价值，大不了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顾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轻笑出声，也歇了逗她的心思。 不知走了多久，苏茗实在没有力气了，她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身上的少年顺着他的脊背摔了下来，苏茗赶忙转身扶住他。 “你还好吗？” 顾昀摇了摇头。 “无妨” 苏茗累得瘫倒在地，她双手撑在地上，汗水不断地滚落在地。 顾昀扶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发丝挽到耳后，用衣袖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苏茗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骤然惨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是人类面对危险时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 而她这一系列的变化，全来自于不远处的一只野狼，那野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绿光一动不动，像是饿急了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顾昀面色沉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道:“你走吧” 苏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再犹豫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闭嘴！” 苏茗低声呵斥了他一声，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狼，一只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扯出布条将匕首死死缠在手中。 顾昀看出了她的意图，紧锁着眉头。 她疯了不成？别说她现在重伤在身还精疲力尽，就算是毫发无损的状况，她也不见得有与野狼一搏的能力。 况且说不定狼群就在附近，这样无异于打草惊蛇，到时候他们两人还是会丧生于狼群。 “拿着，转这里，能射出毒针……” 苏茗缠好匕首后，将发髻上的簪子拔下来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低声告诉他这簪子的用法。 “什么意思？” “你……” 顾昀垂眸看着手上的簪子，抬眸凝视着她的侧脸。而 少女坚毅的目光像是石块一般，重重地砸进了他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万一我死了，你说不定能用它拖延时间，等援兵……” 她不动用这根簪子也是因为，她不确定狼群是不是在附近，而这簪子中的毒针数量有限。 况且毒针不能一击毙命，若让这只狼发出嚎叫引来狼群，情况只会更糟。 她也并非拿自己的命作赌，她身上还有一包迷药，只要能想办法让它吸入，就有概率被她一刀封喉。 顾昀欲言又止，可来不及了，野狼已经朝他们扑过来了。 “找个地方躲好” 苏茗嘱咐了一声便迎了上去，野狼扑到她身上冲着她的脖颈咬去。 苏茗见状，一脚踹在它的腹部，将其踹倒在地后，迅速地往旁边翻滚了几圈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没有停顿地拿出迷药洒向它。 这一举动毫不意外地激怒了它，它嘶吼着再次朝她扑过来，苏茗这次看准了时机躲开了它，然后跨到它的身上，一刀捅在它的脖子上，利落地解决了它。 鲜血大部分都溅到了她的脸上，可苏茗却不敢放松只能举着刀一刀又一刀地往下扎。 那野狼扑腾了几下，也彻底不动了。 苏茗放下刀，累得瘫倒在地，被狼抓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苏茗，你不可以死，不要……” 顾昀瞳孔骤缩，拼了命地爬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热泪划过脸颊留下泪痕。 紧接着，树丛中似乎又传来些声响，顾昀僵住了，眼底满是警惕，拿起苏茗留给它的簪子对准了那处。 “阿姐！” 程钰一扒开树丛，映入眼帘的便是苏茗躺在顾昀的怀里，昏迷不醒。 大喜过望，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将人从顾昀怀里夺过来，紧紧地抱着她，他浑身后怕地发抖。 “阿姐，我带你回家……” 他抱起苏茗起身，然而转身时眼尖地瞥到了顾昀手里的簪子，顺手将簪子夺了过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多久，其他人也找了过来，将顾昀抬了回去。 第81章 苏醒 岑临岘见到浑身是血的苏茗，呼吸顿时一紧，急着想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然而，程钰眉头一皱躲了过去，将他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岑临岘同样紧锁眉头，目光不善地看向他。 程钰无暇顾及其他，他的脚步飞快，几乎是飞奔向姗姗来迟的陈子方面前。 “求你，帮我救救她……” 少年眼底噙着泪光，嗓音颤抖地带着哭腔乞求道。 陈子方好不容易跟了上来，也是气都没喘匀，他看向程钰怀中如血人一般的少女，着急地探向她的脉搏。 紧接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简单地处理了她的伤口。 “她怎么样？” 陈子方表情严肃，细数她身上的伤痕。 “伤得很重，本就摔伤不说，还逞强背着重物走了一段路，身上还有野兽的抓痕……” 程钰越听越心疼，他伸出袖子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止不住地后怕。 “陈大夫，能不能来看看我家主子的伤势” 言心见顾昀支撑不住地晕过去了，焦急地大喊道。 陈子方过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顾昀身上的伤势更甚，尤其是腿部，且大部分都是内伤，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并非救治的好地方。 …… “能否先帮我阿姐处理伤口” 程钰将苏茗轻轻放在床上后，向陈子方恳求道。 “还先治疗我家主子吧，他伤得更重……” 言心一听便不乐意，虽然苏茗也是他的朋友，但是在他心里，还是他的主子更重要。 “我阿姐伤得也重，这野兽抓伤之处，还有感染的风险” “我家主子可是为了救苏小姐才受的伤” “我阿姐也是为了救你家主子才会被抓伤……” 程钰和言心吵个没完，陈子方索性将二人赶出了医馆，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处理苏茗的伤口。 主要是因为程钰说的没错，苏茗的伤口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而顾昀的腿伤已经简单做了固定，后续只需要静养，一时半会不会有太大的事。 待二人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后，陈子方才终于能歇口气。 程钰坐在苏茗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像一只大型犬蹭着她的手背，呜咽出声，泪珠不要钱一般地滚落下来，打湿了床单。 自责的情绪如潮水淹没他的思绪，让他喘不上来气。 都是他的错。 如果当时，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带上她。 如果他能早一点醒过来…… 是不是，他的阿姐就不会遭受这些。 “阿姐，我看到你了，那一日在火扬。” “又是你救了我。” “你总是这么一次又一次，救我于水火。” “可是比起我的安危，我更在意你……” 少年小声呢喃道，他卑微地诉说着隐藏于心的不可告人的爱恋。 “程钰，我们聊聊” 程钰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目前最想杀的人莫过于岑临岘。 “滚” 程钰小声呵斥道，生怕吵醒了床上正昏迷着的少女。 岑临岘见状，毫不犹豫地举步往床边走来。 程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眼底满是对来人的厌恶。 “出去说” 屋外。 “你也回来了是吗？” “有什么事快说！”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岑临岘在话一出口时，便在观察程钰的神色，看见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后，岑临岘这才知道，自己猜对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毕竟这么玄幻的事情，如果不是切实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不敢相信。 最终还是程钰冷笑一声，出口便是嘲讽。 “活了两世，岑大人还要纠缠我阿姐，未免有点太过不要脸了吧” 岑临岘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很快便稳住心神。 “按照礼数，你该唤我一声姐夫。” 程钰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甘示弱地讽刺回去。 “岑大人若还沉浸在过去，不如早日归家，盖上棉被睡一觉……”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最先想起来的人便是阿姐” “你觉得凭阿姐的性格，还会重蹈覆辙？” 岑临岘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他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耐不住地跑来示威。 “可她爱我！” “即便你那么不遗余力地挑拨离间，她都没有想过离开我。” 岑临岘当初早就知道，程钰一直在苏茗面前挑拨离间，明里暗里都在劝她与他和离，只是那时的苏茗对他满眼爱意，每次都坚定地选择他。 他起初以为那是因为程钰对他是有那么一丝在意的，心中暗喜，故而便放任这件事，可没想到，他打的竟然是那等主意。 思及那时的自己，像是中了蛊一样，竟然疯狂痴迷一个男人，还是这种蛇蝎心肠的男人，他便胃里一阵反胃。 而程钰丝毫没有从中作梗被发现的羞愧感，反而更加游刃有余地回击。 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心里已经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哦？那你这一世可看出，她眼里有一丝对你的情意？” 岑临岘脸色惨白，他当然知道苏茗早就不爱他了，这也恰好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一点。 程钰善于洞察人心，知晓怎样最快速有效地诛他的心。 “况且，两世都保护不好她” “我若是你，早就蒙上面找棵树吊死了” “岑大人竟还有脸做这种美梦吗？” 说罢，程钰不欲再与岑临岘掰扯，转身回房。 岑临岘直接愣在原地，不久后才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程钰回到房间，动作极轻地坐在苏茗的床边，他眼神怔愣地看了她许久。 那件事，又何尝不是他永生难以忘怀的噩梦…… 他甚至现在还记得，她是怎样躺在他怀中一点点失去生机的，他又是怎样的悲痛欲绝，求死不能的。 整个世界，没有人难过于她的死讯，所有人，打着他的名号，为她的死而欢呼。 即便他一再解释，他的阿姐没有坏心思，可没有人相信他。 他们理所应当地将他置于保护者的位置，也理所应当地伤害着他最爱的人。 “阿钰……” 第82章 落水 程钰见苏茗渐渐苏醒，心中一喜，立即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床头。 苏茗虚弱地牵扯出一抹笑容，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花，少年借机握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亲昵地蹭了蹭。 “哭什么呀，我这不还好好的嘛” 程钰抿紧了唇瓣，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阿姐明知有危险，怎可只身犯险……”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程钰欲言又止，却并未将后半句话说出口，苏茗知晓此事是她莽撞了，但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形势所迫罢了，他的目的是我。” “我绝不可能放任一个无辜之人因我失去性命。” “对了，顾昀……怎么样了？” 程钰见她提起顾昀，眉头紧皱，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苏茗由于担心顾昀的伤势，一时也没能察觉。 “阿姐这么关心旁人作甚” “毕竟人家救了我，这次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我就死了……” 苏茗也不是那等不懂知恩图报之人，上一世的恩怨，早在他为了救她，义无反顾地跳下悬崖的那刻就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顾昀如果真因为自己残疾了，她的内心也难以接受。 “换作任何一个人，阿姐都会这么惦念他吗？” “嗯？” 苏茗不懂他的意思，眼神迷茫地看向他，可程钰却巧妙地躲过了她的视线。 “……没事” “陈大夫说他的腿还有救，只需好好修养便可痊愈。” 苏茗一听这话，心算是彻底落回肚子里了，好险，差点以为她真要一辈子在顾昀手下当牛马了。 “阿姐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吧，顾昀那边，我会派人探望的。” 程钰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 …… 顾昀因为受的内伤严重，由陈子方施针医治后，直至今日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他很想见苏茗，可他的人总是三番四次地被程钰拦在外面。 “主子，苏小姐醒了” 顾昀知道苏茗醒了，这才觉得这几日悬着心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真的吗？言心，你去叫她来见本王” “……不” “她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还是本王去见她好了” 说罢，他便作势要起来，言心上前制止道: “主子，您腿上的伤还没好，不如还是属下去叫苏小姐过来吧” 顾昀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腿伤，若是这副样子被她瞧见，指不定会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更下一层楼。 思索再三，他还是暂时歇下了要去见她的打算。 不过没几天，苏茗便自己来看他了。 “你，你来了……” 顾昀见到苏茗朝他走来，强装自然地与她说话，但仍然有些控制不住地结巴。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苏茗这么好看呢，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散发着让他难以抗拒的魅力。 若是 若是他直接向她表明心意的话，会吓到她吧…… 言心哪里见过自家主子这副娇羞神态，他站在旁边嘴唇微张，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见了鬼一般。 苏茗也觉得他这态度有点不对劲，在他炙热的注视下，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偷偷挪步到言心旁边，偷感很重地低声询问道:“你家主子吃错药了？” 言心表示不理解但尊重，刚想回她的话，却被自家主子狠狠瞪了一眼，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立即闭上了嘴和苏茗拉开了距离。 “呃，王爷恢复得如何了？” 顾昀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不悦地皱了皱眉。 “叫我的名字” “啊？不好吧” 苏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都怀疑自己幻听了，不会是想坑骗她，然后治她个大不敬的罪吧。 但看着顾昀那双认真的眼眸，那句“我觉得我们好像有点太暧昧了”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她咽了回去。 “有何不好，那日在崖底，也不见你这般有礼数” “怎的一回来，便要与我划清界限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茗也只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了。 顾昀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随即他又见苏茗始终傻站在不远处，脸色一黑，拍了拍自己床边的空位。 “还站着做什么，坐过来！” 苏茗这回是真有些受宠若惊了，她现在更加怀疑陈子方在给他治腿的时候，把他的脑子摘除了。 “你不是不喜欢跟女人离得太近吗？” 顾昀:…… 顾昀被这话噎了一下，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眼神躲闪着，好半天才小声道: “你不算” 他讨厌接触女人，但不包括苏茗，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非常热情地渴求，被她触碰，被她抚摸，甚至是…… 被顾昀蛐蛐“不算女人”的苏茗脸一黑，苏茗小发雷霆，决定不坐在他指定的位置。 苏茗拿出炖好的汤递给言心。 “那是我炖的骨头汤，对你的腿伤有好处，你待会儿记得喝”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罢，她起身欲离开，却被顾昀拉住了手腕。 “等等，你不留下来……” “不好了，小姐” 顾昀话还未说完，便被从门外惊慌失措冲进来的阿婵急声打断。 苏茗赶忙抽出手，上前扶住阿婵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怎么了阿婵？” “主子落水了……” “啊？怎么我刚走他就落水了” 苏茗一听程钰掉水里了，急忙让阿婵带路。 待她赶到时，程钰已经被救上来了，因为救助及时，所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呛了几口水，整个人湿漉漉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抱歉，阿姐，是我走路太不小心了” “咳咳” “没想到阿婵会惊动你” “我不是故意要耽误了阿姐的要事……” 苏茗举起拳头狠狠给了他一个爆栗。 “我哪有什么要事。” “倒是你，这么不小心，快回去换衣服。” “别我刚好，你又病倒了，整得跟接力赛一样” 程钰虽然被打得额头有些痛，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他牵住苏茗的手。 “那阿姐陪我一起” 第83章 邑安县主 “苏姐姐，我正找你呢，你让我去打听的事，我打听过了” “真的吗？结果怎么样？” 苏茗眼眸微亮，激动地拉着她的双手坐下，想要听她细说。 程钰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不高兴地抿了抿唇，默默地独自回房间换衣服。 “是这样的，邬城当地的人都说之前是有过这么一个人” “整日疯疯癫癫的，说着些怪异让人听不懂的话” “可是……” 小蝶有些犹豫，怕说出的事实太过打击她。 “可是什么？”苏茗心中有些紧张，便着急地想要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 “没人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也无人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要去何处。” 苏茗的眼眸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虽然她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可当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失落。 她之前也有想要查暗地里给她汇款的人的下落，仍然是一无所获，就像有一股力量在阻碍她查下去。 小蝶见苏茗的情绪很是低落，有些担心地握住了她的双手。 “苏姐姐……你还好吧” 苏茗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强颜欢笑道: “没事” “小蝶，能不能再帮我跑一趟邬城” 小蝶虽然不知道苏茗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的，苏姐姐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发一篇文章……” 她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如果真的有与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人，希望对方能顺着自己给的线索来找她。 待小蝶走后，她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她的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地失落。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她到底要怎样才能回家，难道她要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一辈子吗？ 她记得当初是被男人捅死才来到这个世界的，难道她要再被捅一次才能回家？ 呸呸呸！ 想到此处，她立即摇了摇头，似是要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晃出去。 这可不能随便尝试，万一这次被捅死，不是回到原世界，而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苏茗冲着被子狠狠捶了几拳想要发泄情绪，可没过多久她便叹了口气，睁着眼怔愣地躺在上面。 又过了几日，众人皆启程回京。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几乎全城百姓都有出来相送。 “姐姐，我舍不得你” 小侯眼泪汪汪地冲上去抱住了她，苏茗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也舍不得小侯，姐姐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健康长大，好吗？” 小侯抹了把眼泪，用力地点头。 “嗯，我会听姐姐的话……”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程钰催促道: “阿姐，我们该走了。” 苏茗点了点头，正要上车，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苏茗不解地看过去，不明白顾昀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上我的马车” 话一出口，她便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言心——他脑子还没好吗？ 言心抿紧了唇，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不……” 苏茗刚要拒绝，便听马车里一阵痛呼声，像是撞到了哪里，苏茗立即甩开了顾昀的手想要上前查看程钰的情况。 却没想到她还没上去，又被顾昀拽了下来。 “第二次了” 顾昀咬牙切齿道，他的表情很难看，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什么第二次？”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甩开我的手了……” 自那日从崖底回来，顾昀便再也没有对苏茗自称过本王了。 “他是装的你看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程钰便泪眼汪汪地探出头瞧着她，可怜兮兮地叫了声“阿姐”。 不得不说，程钰很会利用他那张俊美的脸，美人落泪，饶是心硬如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不过程钰这操作，连站在一旁的小侯的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顾昀见状，拉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大有今日她敢上程钰的车，他便拧断她的手的架势。 苏茗不知道顾昀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直接肘击他的腹部将他推远了些，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 真是神经病一个。 顾昀已经气急败坏了。 “你，你会后悔的！” 苏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威胁她，who 怕 who啊！？ 岑临岘只默默地观摩着这一幕，看着顾昀吃瘪，他也莫名地觉得心情不错。 许是真的被气到了，回到京城后，顾昀故意好几日都没有去找苏茗。 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既然苏茗这么不识好歹，他也不会上赶着，等他冷落她几天，她自然会来认错。 可接连几天，苏茗都没有来见他。 顾昀也有些坐不住了，恰好得知，因这次苏茗立了大功，皇兄有意册封她为邑安县主。 既如此，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事，就跟着走一趟宣旨，也很合理吧。 程府门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苏茗苏小姐为邑安县主，钦此” 顾昀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少女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只是身板有些瘦小，脸上没几两肉…… 顾昀皱了皱眉头，看来程钰根本照顾不好她。 “臣女接旨” 苏茗双手接过圣旨后便不做停留，欲要转身离开。 顾昀一看她的眼神完全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苏茗” 苏茗听到有人喊她，便停下了脚步，看到来人是顾昀，她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顾昀看她一脸惊讶，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脸色顿时阴沉。 “我刚刚一直在” “呃，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 “算了，我原谅你了” 苏茗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却不再说话而是眼神诡异地盯着她的脸。 苏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顾昀抢先开口道:“你……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苏茗头上一个大写的问号，她……应该有话跟他说吗？好半晌，她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 “哦，我想起来了” 第84章 琼林宴 “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你难道就只关心我的腿吗？” 苏茗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他到底是要怎样啊，每天猜来猜去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苏茗无言以对，不过尽管她对顾昀的态度感到奇怪，但至少她能确定他不是来找她麻烦的，这让她心里一阵轻松。 “那王爷究竟所为何事呢？” “无事” 顾昀看上去又有些生气了，苏茗拿他没办法，也不是很想照顾他的情绪，于是顺着他客套了两句。 “王爷若是无事，不如喝杯茶再走？” “好啊！” 苏茗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耳背了。 “嗯？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 顾昀微笑着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温柔。 苏茗:呵呵 她真想给自己两嘴巴，早知道不多嘴了。 “……粗茶淡饭怕入不得王爷的眼” 苏茗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差把“你快走吧”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无碍，我行军打仗时，什么没吃过？” “还有，我说过，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 苏茗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索性两眼一闭，硬着头皮请他进屋。 “阿姐” 然而还没转身，便被匆匆赶回来的程钰叫住了。 “嘶” 顾昀捂着腿痛呼了一声。 “你怎么了？” “……腿疼” 顾昀像是痛极了，整个人摇摇欲坠，苏茗看不下去了便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身体。 他也不客气，索性将一部分重量压在少女的肩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站在对面的少年目光炬炬地盯着他搭在苏茗肩上的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的手指死死握着衣角，指尖都要掐进肉里了。 “没点眼力见吗？看见王爷站不住不知道上前扶？” 程钰呵斥着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的侍女，随即将苏茗从他的怀里拽出来，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 顾昀玩味地对他对峙，只是眼底少了几许以往的漫不经心，原本他从未将程钰放在眼里，不过玩物而已。 然而现在他却再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尤其是他察觉到他在苏茗心中的地位不轻后，他便无法再放任他觊觎自己的珍宝。 苏茗，他志在必得！ 二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如果目光有实质，估计已经打出火星子了。 …… “王爷这是，喜欢上她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这个“她”大家心知肚明。 岑临岘冰冷的眉眼中倒映着一丝嘲讽。 顾昀眉间微蹙，不由得轻嗤一声。 “与你何干” 随即他想到岑临岘当初找他合作的目的，顿时眉眼一沉。 “她，本王要定了” “论身份地位，财富权势，岑大人怕是一样也比不上本王。” “岑大人不如趁早放弃，少痴心妄想的好” 岑临岘也不理会他的嘲讽，只冷眼沉默地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呵，这世上，最没资格喜欢她的，就是他顾昀了吧，不过他也想看看，待他情根深种时发现真相，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毕竟，苏茗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上他的。 …… 马上就是琼林宴了，朝廷上下忙碌非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日苏茗难得的清静。 不过她虽清闲，但并非完全无事可做，因为皇帝指名道姓的要在琼林宴上见到她。 苏茗也跟着学了好几天都宫廷礼仪，避免在宴会上冲撞了贵人。 “小姐，又送来些珠宝首饰……” 苏茗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送回去送回去” 自那日回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岑临岘了，甚至也很少得到他的消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可尽管苏茗见不到他本人，他送来的珠宝首饰却是未曾断过。 她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把家底掏空，然后嫁祸给她……这等心思险恶之人送的东西，她是万万不敢接受的。 “这次……是摄政王大人送来的” 苏茗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 “也送回去” 这马上要见圣上的关键时刻，谁知道顾昀整这一出是不是想要来个钓鱼执法，诬陷她贪污受贿。 “阿姐，华服已制成，要不要来试试。” “好，我这就来” 半晌后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看着缓缓从中走出来的穿着一身银蓝色云纹广袖裙的人，少女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苏茗往日便只爱穿些干净利落的素衣，突然穿上这么一件华丽的衣裳到让她有些不习惯。 程钰骤然呼吸一滞，他竟罕见地愣了神。 “……阿姐很好看” 没有女孩子听到别人夸自己好看的话能忍住不笑，苏茗也不例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紧接着便望着少年俊美的容颜，认真道: “其实你更好看” 她想，或许程钰就是那种所谓的气运之子吧，集齐世间无人能及的美貌，智慧和才学于一身。 “那……阿姐喜欢吗？” 少年专注的目光与她对视，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漩涡一般想要将她吸进去。 美色当前，苏茗也被迷得七荤八素，直接脱口而出。 “喜欢啊” 的道理满意的答案，程钰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 “那阿姐能否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原谅他明日要做的事情。 后半句话他并未说出来，当苏茗试图追问下去时，他也只是面色如常地转移了话题。 月升日落，黎明将至。 琼林宴上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虽然说皇帝指名道姓地要见她，但真见到她后也只是做做面子功夫，随口称赞了几句便让她入座了。 不过这也正合苏茗的意，她巴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最好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到她。 按她看小说这么多年的经验，这种规模的大型宴会，必定会有人整些幺蛾子。 上一世的幺蛾子就是她整的，这一世没了她充当那个恶毒女配，不知道还会有谁补位上来。 她用手蒙住自己的杯口，暗中观察了一圈，除了顾昀和岑临岘时不时地瞟她一眼，好像又确实没什么异常。 第85章 求亲 “阿姐，尝尝这个” 程钰坐在她身边也没闲着，知道苏茗好口腹之欲，所以吃到味道不错的糕点菜肴，都会拿给苏茗尝尝。 他喜欢看苏茗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幸福得眯起眼睛的模样。 许是很久没有举办这种大型宴会了，望着眼前觥筹交错，皇帝也难得龙颜大悦。 “宫廷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今日不谈国事，就聊些家常” 说是聊家常，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不过当今圣上年纪不大，也没有子嗣，排除想要收为己用的可能，那只能是圣上喜欢赐婚的瘾上来了。 “朕记得，吴爱卿家长女恪恭持顺，容貌端庄，且已到婚配年龄，不知可有说亲……” 那位被点名的大臣毕恭毕敬地站出来。 “小女还未有婚配……” 这赐婚的话术实在无味，苏茗在底下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朕记得朕亲封的邑安县主，苏茗，如今也尚未婚配吧” 程钰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黑眸低垂，让人看不出情绪，可他握着酒杯的手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突然被cue到的苏茗瞳孔地震，立即起身行了个礼，苏茗懊恼地咬紧了唇瓣。 她都已经极力降低存在感了，可还是被点名了，她现在只希望，这皇帝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啊。 “是，陛下” “陛下，臣有话要说。” 岑临岘在苏茗起身的那刻就已经坐不住了，他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 “哦？岑爱卿有何话说？” “臣……臣爱慕苏茗小姐已久，今日斗胆恳请陛下赐婚” “砰”的一声，酒杯落到地上的碎裂声在大殿中响起。 顾昀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岑临岘，如果视线能杀人的话，岑临岘估计已经死了几万遍了。 程钰仍沉默地低着头，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随身携带的玉佩，好似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然整个宴会上最不平静的人当属苏茗本人了，她甚至感觉像做梦一样，整个人游离在这扬荒谬的求亲事件之外。 “你们二人的事朕倒是早有耳闻……” “你此次追去邑城，也是为了苏小姐的吧，当真是情真意切” “是，陛下英明” 圣上一副“磕到了”的表情让苏茗心凉了半截，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被先一步打断。 “岑大人求亲，也得征求当事人的意愿吧” 顾昀起身走到殿前，眉眼阴鸷地看着岑临岘，由于常年在战扬厮杀，顾昀的气势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但岑临岘毫不怯扬，两人无声的对峙在大殿展开。 “皇兄，不如让苏茗小姐自己决定，要不要同意这桩亲事” 苏茗快速地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立即开口想要拒绝，却没想到关键时刻，丞相站出来了。 “我……” “苏茗出自我相府，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既然岑大人有这番心意，本相就替她同意了，只不过，虽有圣上证婚，礼数也不可废……” 苏茗没有开口的机会，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在这样的时代，她只能像个物品一样被争来抢去。 程钰抬眸地望着他的祖父，眼神冰冷刺骨，但丞相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用眼神警告他不可鲁莽行事。 可他并不打算听他的，他不知道岑临岘是怎样说服他的祖父的，但若要他再次眼睁睁地看着阿姐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程钰起身走到殿前，恭敬行礼。 “陛下，苏茗早已与臣定下婚约，有婚书为证” 苏茗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婚书。 这不可能！ 她怎么不知道有婚书这种东西。 可没等她想明白，程钰已经将早已准备好的婚书递给皇上身边的太监。 皇帝翻看了婚书，手续齐全，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一脸狐疑地问道: “哦？婚书倒是真的” “那方才她为何说自己并无婚配。” “是臣的错，这样的事本该由臣来宣说，女孩家面子薄，不好意思说也属正常。” 皇帝似乎并未被这样的理由说服，眯着眼看他。 “可朕似乎记得，你唤她‘阿姐’” 即便此刻圣上施加威压，程钰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是，可我们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也不好再为难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捂住脑门。 “既然已有婚书，那你们二人便择日成婚吧” “谢陛下” 得到想要的结果，程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 “陛下……” 岑临岘急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却被皇帝身边的太监制止了。 他低声道:“别说了岑大人，再说，陛下要不高兴了。” 岑临岘只得作罢，郁郁寡欢地回到了席位，当然，现扬觉得郁闷的人不止他一个。 顾昀仇视的目光已经换了对象，他瞧着程钰那张貌若好女的脸，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脸。 而苏茗直到回到席位，她都是沉默着的，没有再同程钰说过一句话。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程钰至少是清楚岑临岘的谋算的，可他没有告诉她，他只是以他认为合适的方式来解决，可根本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她觉得，她都要不认识眼前的人了，他真的还是那个口口声声尊重她，爱护她的弟弟吗。 “阿姐……” 程钰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示弱地轻扯她的衣袖，却被苏茗无情地扯走，苏茗决心不再理会他，便就真的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他过。 看着苏茗冷漠的眉眼，程钰眼神难得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苏茗之前送给她的，他在感到不安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摸索它的存在，像是能从中得到慰藉一般。 程钰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 没关系！ 至少他在名义上得到了她，她会原谅他的…… 第86章 全盘托出 程钰握着银箸的手顿住了，只能乍然停在半空中，少年的眉睫微微颤动，神色黯然地仰头饮酒。 …… 夜黑风高，竹影摇晃 “外祖” “跪下！” 程钰抿紧了唇瓣，乖顺地跪了下来，脊背却挺得笔直。 “你可知错？” “孙儿不知” “你！你要气死老夫吗” 丞相伸出出颤颤巍巍的手，怒火攻心地指着他，随即被他的回答气得捂紧了胸口，感觉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 “苏茗她就是一个乡野村姑，能嫁给岑临岘作正妻，已是高攀” “况且老夫还为她争取了该有的聘礼，八抬大轿，风光出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不成你真要娶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不成？” 丞相眯着眼看他，眼底是明晃晃的威胁，仿佛他敢说一句“是”，就要打断他的腿。 “她不是乡野村妇，她是孙儿的挚爱之人” “孙儿这辈子，非她不娶……”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可丞相还不死心，继续劝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你在官扬上会有多难。” 程钰仍然坚定地点头。 “孙儿知道，可我本无心仕途，若不能与所爱之人相伴一生，活着亦是无味” “况且，依靠妻子才能步步高升，与当年的程渡又有什么区别？” 丞相听到他提到程渡，便不自觉地想起他那固执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他知道自己这外孙跟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一样的犟，但凡决定了的事便是谁来也不好使。 他也拿他没办法，想到在方才在大殿上那姑娘的反应，便只能冷冷地讽刺一句。 “哼，你倒是一厢情愿，人家姑娘未必愿意嫁你” 可这话像是完全戳到了他的心窝子，程钰身形微僵，脸色霎时苍白，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跪在原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丞相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个痴情种。 回府的路上 苏茗也闭着眼佯装休憩，程钰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不敢再打扰她。 下车时，苏茗故意忽视掉他伸出来扶她的手，提起裙摆直接跳了下来，程钰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随行的侍女和小厮见气氛不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低着脑袋装鹌鹑。 苏茗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现在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只想着赶紧回房间，不，回哪里都好，她不想再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可不管她走到哪儿，程钰就像一个狗屁膏药一样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她本想加快脚步甩掉他，可程钰比她更快，以至于她根本没能成功甩掉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 可转头便对上了少年通红的眼眶，他看见苏茗终于愿意回头看他，眼眸微亮，小心翼翼地想要上前，却被苏茗的眼神制止。 “阿姐……” “阿姐，我可以解释。” 苏茗嘲讽地看着他，语气冰冷。 “好啊，那你解释，解释你明明知道岑临岘的谋算却从未打算告诉我” “解释你伪造那封来历不明的婚书” “还是解释你让你外祖父帮腔岑临岘，故意趁着这个机会，让圣上赐婚于你我”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可以接受程钰有事瞒着她，但却不能接受程钰利用她。 她自问这一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付出过真心的感情，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人践踏，前世的岑临岘是这样，今世的程钰也是这样。 随着少女一句句的质问，程钰的脸色也一寸寸苍白。 见程钰不愿回答，她的心也是彻底死了。 “明日一早我会搬出去”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便不再留恋地转头离开。 少年脸色惨白，他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下一秒又本能地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他近乎乞求地跪下环抱住她的腰身。 “阿姐，不要走” “我喜欢你，所以我才借此机会顺水推舟。” “我真的错了，不要离开我……” 苏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觉得她可能还在梦里，不然怎么会听到程钰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你说什么？” 少年哽咽地继续道:“我喜欢你，从上一世开始，我就喜欢你” 苏茗眼睛顿时睁得更大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她都听到了什么？ 上一世？！ 程钰什么时候也重生了！？ “你……” 程钰知道她想问什么，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再对她有所隐瞒，索性全盘托出。 “我是在邑城时想起来的，那时昏迷了好几日，那些记忆在脑海里反反复复” 苏茗沉默了，如果他想起了前世，岂不是也意味着他也想起了她针对他做的那些坏事。 包括但不限于，给他下药将他丢进南风馆，害他差点失身。 以及故意掉包他面圣时穿的衣裳，差点惹得圣上龙颜大怒，断绝他的仕途……反正就是怎么恶毒怎么来。 程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自然也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也知道这是他的机会所在，这时便只需要恰到好处的示弱…… “没关系的阿姐，我不怪你” “我知道，阿姐是在意我，才作弄我……” “阿姐在意我，我很高兴” 说完这句话后，少年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苏茗:……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很诡异啊！ 原来那么恶劣的事他也能美化成“作弄”二字吗？但凡换作别人，随便挑出一条罪证，都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吧。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程钰是个恋爱脑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不行，我只把你当弟弟，我们之间，不可以” 少年收紧了手臂强势地紧箍住她，生怕让她逃脱，可脸上的表情反而脆弱无助，他带着哭腔恳求: “我娘就只生过我一个孩子” “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为何不可……” 第87章 松口 “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将你当做弟弟对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即便少年神情可怜，可苏茗也并未因他的话有所动摇。 “我知道，是我！” “是我对阿姐产生了非分之想……” 苏茗别过脸不愿意看他，怕再被他这张脸迷惑了心神，然程钰却隐隐察觉她的念头松动，下一刻便毫不犹豫乘胜追击。 “阿姐，我长得比他们都要好看，你说过你喜欢我的脸” “你之前也夸过我的身材，八块腹肌我也有，而且，我那里也很……” 话未说完，苏茗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 ……再说就不能播了。 程钰被捂住了嘴看起来乖顺了不少，实际上他内心拼命控制着想要舔她手的冲动。 半晌后，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会乖乖的，苏茗才放开他。 少年低着头蹭了蹭她的腰，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渴求着主人的抚摸。 “阿姐，能不能……也试着喜欢我” 可苏茗仍然沉默不语，少年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只能泪眼汪汪地垂眸抽泣，委屈地答应。 “我知道了” 苏茗叹了口气，挣脱开了他的束缚，蹲下身平视着他。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喜欢一个人，至少要尊重她的意愿” “可你在做什么？你在逼迫我……” 少年顿时哭得更凶了，他手中还死死拽着她的衣角，苏茗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对不起阿姐，我错了” “我保证，我不会再干涉阿姐的任何决定……” “阿姐若实在厌恶我，不想与我假成亲，也没关系” “欺君之罪我可以一人抗，不会连累阿姐的” 苏茗:……算他狠 感觉被道德绑架了，好气哦，但又不能真的看着他去死。 她闭上了眼认命道: “好，我可以与你成亲” 程钰听罢，眼眸顿时一亮，可苏茗的话还未说完。 “不过” “成亲之后你放我离开” 少年欣喜的神色一僵，他眼睫微颤，垂眸沉默不语。 “怎么，刚刚不是还说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程钰的嗓音有些干涩，他低声道: “阿姐，要去哪里？” “……这就与你无关了” 少年又沉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极其卑微地跪在地上乞求道: “可以不走吗？” “我会乖的，求求你了，不要抛弃我……” “如果你还喜欢……他，我会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茗当然知道程钰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她觉得程钰已经疯了，她不断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茗觉得自己的方向错了，她应该从源头追溯。 “程钰，或许你其实误会了什么。” “你只是错把感激当成爱情了” 程钰静默几秒，眼底满是受伤地反问。 “阿姐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也不是……” “又或者这只是你上一世的执念，这一世的你其实就是很纯粹地把我当姐姐……” 苏茗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年的一声冷笑代替。 “纯粹？” “可阿姐不知道的是，他早在背地里肖想你许久了” 他们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他又怎会不知这一世的他有多渴望她。 苏茗:…… 好吧她确实不知道，出于对前世的程钰的了解，她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在才知道，原来前世的程钰她也不曾了解。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我可以帮你阿姐，我可以帮你帮你找回家的办法” 一听到能回家，苏茗不由得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如何能帮我？” 程钰知道她彻底被说动了，心下暗喜。 “据说钦天监?专职天文观测、历法制定和气象预测，包括观测日月星辰运行以及解释天象吉凶，我可以帮阿姐打听” “宫中藏书阁包罗万象，汇聚了天下奇闻怪谈，如有与阿姐情况相似的案例，想必可以在其中找到” “只要阿姐愿意，这些我都可以帮阿姐做。” “我只求，阿姐不要抛弃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的” 苏茗果真有些意动，如果仅凭她一人，确实很难接触到这几个部门，程钰的官职不低，深受圣上器重，还有丞相在背后帮忙，有程钰的帮忙，事情确实会容易些。 “好，我可以不走” 她屈服了，为了回家，她没什么不能做的，更何况只是要她留在京城。 程钰听她终于松口，顿时高兴了起来，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必定摇的特别欢。 “但你答应要帮我的，不许食言。” “好” “还有，以后不许再欺瞒我。” “好” “也不许再干涉我的任何行动。” “……” “阿姐，可以不要喜欢他吗？” 程钰抿紧了唇瓣，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苏茗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当然不会喜欢岑临岘，可她已经不再信任程钰，自然也就很反感程钰再对她提出任何要求。 程钰沮丧地低下头，怕她生气，还是松口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 总归是付出真心养了几年的弟弟，看着他满脸泪痕可怜极了，苏茗还是不由得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擦拭着他的眼泪，轻声道: “别哭了” “我可以……试着不再将你当弟弟看待” 这句话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程钰，心里此时已经像炸开了烟花一般，喜悦疯狂地充盈他的心脏直至溢出，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觉得，前半生受过的所有苦楚加起来，都能被苏茗这一句话轻易抵消。 程钰并不是轻易暴露情绪的人，可在苏茗面前，他总是那么容易情绪外露，譬如现在他的热泪盈眶，甚至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了。 “我，我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苏茗想要将他拉起来，可不知是不是跪了太久，程钰借力起身，却并未站稳，身形摇晃了两下就跌倒在她的怀里。 ……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闲来无事，悄悄聊着八卦。 “诶，据说那刚封的邑安县主要成亲了，还是圣上赐婚……” “邑安县主？谁啊？” “不认识，好像叫……苏茗吧” “哗啷哗啷”两个药罐摔倒地上。 两个太医被惊到了，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将药罐捡起。 “陈太医……” 第88章 外室 其中一个太医见他脸色不好，便走过来面露关心问道。 陈子方嗓音暗哑，神情苦涩，轻声询问道: “你们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其中一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事都传遍了，你没听说吗？” “话说，那次邑城你也去了，应该也认识那个县主吧……” “嗯” 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陈子方的心顿时像是沉入海底，无意再与他们多说，闷闷不乐地走向药柜分拣药材，即便手上动作没停，可脑海中的思绪已被“成亲”二字扰乱。 …… 又过了几日，自那日以来，苏茗也已经没见到程钰了，据说成亲的每项事宜他都亲自操办，从不假手他人。 “小姐，这是岑大人的回信” “好，给我吧” 苏茗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信中内容令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约的地方是上辈子两人的定情之地，不过这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因为前世是她主动约他在亭台楼阁见面，向他表明的心意。 她当时只沉浸在脑海中甜蜜的幻想，记不清那日岑临岘是什么表情了，估计他也是在心里嘲笑她愚蠢好骗。 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约在亭台楼阁见面。 …… “你来了，阿茗” 岑临岘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缓缓起身，好不容易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控制不住地痴痴盯着她看。 苏茗听到这称呼，默默吐槽，这人现在真是演都不演了。 “嗯” “既然你我都有前世的记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阿茗想说什么？” 岑临岘神情不变，眉眼极其温柔，苏茗有时真是厌恶极了他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她默了默，自顾自地说道: “你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为何还来纠缠我，你也该知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遍。” 在有记忆的情况下，她不会傻乎乎地被他哄骗第二次。 “因为我爱你，你合该是我的妻，我只是拨乱反正，有何不对？” 岑临岘收起笑意，可眼神却丝毫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 “爱？” “真是可笑，岑大人难道有什么怪癖，专爱上不爱你的人？” 他的话苏茗可一个字都不信。 “不是的，阿茗……” 岑临岘想要辩驳，可苏茗已经不想听了，索性直接打断他道: “不要再这么叫我，这一世我也不想再与你扯上关系” 岑临岘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 “……若我不愿意放手呢” 苏茗冷笑一声，眉目间满是嘲讽。 “岑临岘，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上一世骗婚利用我还不够吗？都重来一世了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你在家中受继母磋磨，是我，为了保护你替你不值，担下了泼妇的恶名。” “你被继弟算计时，是我，为了保全你母亲的名声，争取属于你的权益，学着与洛氏斗智斗勇，却被指责心机深沉……” 每一桩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可以为她的年少无知错爱他人买单，这是她自己选的她不会责怪别人。 可无论她再对不起谁，她都没有对不起过岑临岘，他没理由再抓着她不放。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我想弥补你的” 是他没能早些认清自己的心，没能多分些关爱给他的妻子，害得他的妻子一个人孤立无援，默默地承受了那么多伤害。 岑临岘面色惨白，他张了张嘴，可“对不起”三个字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苏茗对于他的忏悔已经到了漠视的态度，她早就不在乎了，他的情绪再也不会影响她分毫 。 “是非对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你我以后重归陌路便是最大的补偿” 岑临岘摇头拒绝。 “不，不要” “……我不要与你重归陌路” 许是没办法了，岑临岘难得露出乞求的神情，想要挽回被他辜负的爱人。 “阿茗，不要这么对我，求你了” 苏茗却皱着眉不耐烦打断他道: “别装了，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那日宴会上，不顾我的意愿请旨赐婚，是觉得我必定会屈服于强权之下，再次委身于你吗？” “你若真这么想，可大错特错了” “我若不愿，那便是死也不会屈服” 苏茗的话清楚有力，而岑临岘的脸色却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险些连接着问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那他呢？你对他……心甘情愿？” 苏茗并未正面回答，她也觉得没有回答他的必要。 “即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总归不会是你” 又沉默了许久，岑临岘骤然开口，可一出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若我说，我愿意做……妾，你会给我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吗？” 他显然没意识到，堂堂大理寺少卿甘愿伏低做小这一事实有多么惊悚。 苏茗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震惊地抬眸看向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你疯了吗？” “我愿意与他两男共侍一妻，哪怕是做小也无妨，我只想要留在你身边” “可以吗？” 少年小心翼翼地轻声试探，又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般，他的眼眸微微发亮，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茗:……有点邪门了前夫哥。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话怎么接也不对啊，画风怎的突然变了。 岑临岘见她迟迟未给出答复，以为她在担心程钰那边不好交代。 “若你担心程钰气量小，容不得人，我做见不得光的外室也可以……”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惊呆了，他原本以为与他人共享苏茗已经是突破自己的底线了。 可一看到苏茗还在犹豫，他便急着将底线一退再退，生怕苏茗不愿再要他，只要能留在她的身边，他可以伏低做小。 反正他娘亲也是外室上位，想必他也能继承娘亲的衣钵，将正夫之位夺回来。 苏茗也是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又一下，惊讶地连嘴都合不拢，本以为前句话已经够惊悚了，没想到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到身后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 第89章 捉奸 苏茗背脊一僵，虽然她什么也没做，但怎么莫名地有一种被抓奸的既视感，没等她转过身看向来人，程钰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他紧紧牵起她的右手，也好在苏茗没有抽出来，而是乖巧地任他动作，程钰见状不由得心中暗喜。 正宫与小三当面对峙吗？ 那很狗血了。 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但看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苏茗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来了？” 少年温柔地笑了笑。 “方才在这附近采买，恰好看见了程府的马车停在楼下。” “成亲在即，我也该加快筹备速度” “以免有些痴心妄想的人……乘虚而入” 程钰还特地加重了“成亲”二字，话音刚落他还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岑临岘。 岑临岘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然而他对于程钰的挑衅不予理会，只是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苏茗的脸上移开过。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眼底想要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敌意毫不掩饰。 跟着程钰一同上来的随从，见自家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大气不敢出怕被苏茗察觉出端倪。 这哪是碰巧撞见的，明明是一得到消息就慌忙放下手中的事，马不停蹄地追来了，路上还不断询问自己今日穿着如何，生怕小姐被岑大人勾走了魂。 “可以吗？” 岑临岘见她沉默不语，紧张地盯着她，语气恳切地又问了她一遍。 见岑临岘当他的面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程钰气得握紧了拳头，但又怕苏茗对他旧情未了，急忙抢先苏茗一步开口，只是出言毫不犹豫地讥讽道: “岑大人这是脸都不要了” 岑临岘毫不客气地讽刺回去。 “彼此彼此，岑某哪里比得过某些人勾引人妻来得不要脸。” “如今也不过是各凭本事” 将前世种种细节串联在一起，他哪里还想不明白。 他就说前世苏茗送他的香囊玉佩怎么就那么快不翼而飞，原是前一日刚到他手上，后一日就被这贱人使手段顺走了。 即便程钰恨不得杀了他，现在却也拿他没办法，毕竟选择权在苏茗手里。 程钰握着苏茗的手紧了紧，他紧张地看向苏茗。 “阿姐……” 苏茗冷静了一下，淡淡地将目光转向程钰。 “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谈谈” 程钰见状脸色一白，喉咙发紧，手指微微蜷缩，不由得捏紧了少女皓白的手腕。 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他答应过苏茗不再随意干涉她的决定。 程钰委屈地垂下眼眸，不甘地抿紧了唇瓣，故作镇定地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叮嘱道: “量尺寸的人今日会到，我在府中等阿姐……” 说罢，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此地。 苏茗:……她又没说她会答应，程钰怎么看上去快要哭了。 待程钰走后。 岑临岘才目光灼灼看向她，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很好看，像是蛊惑人心的妖孽。 “阿茗，我可以不要名分，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苏茗理清了思绪才缓缓开口，直接击碎他不切实际的幻想道: “岑临岘，别做梦了。” “上辈子是我执迷不悟纠缠于你” 事实如此，若完全把责任推脱给剧情控制，她认为这属实是不负责的说法。 “可你也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了不是吗？” 随即，她顿了顿接着道: “其实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不过是因为少了一个愿意永远站在你这边为你出头的人不习惯而已，这个人是谁都可以” “或许你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人，愿意如我那般对你，甚至是比我更甚” “不过……我们之间的恩怨该有个了结了” 说话间，苏茗早已走到了他的面前，与他的距离不过咫尺。 可下一瞬，一把匕首便捅进了他的左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顺着肌肤滴落了下来。 岑临岘看着肩上插着的匕首，笑容未变，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早已察觉出来苏茗的意图，可他从未想过要躲开，这本就是他该受的。 他差点忘了，他的阿茗从来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会将委屈打碎牙往肚里咽的女孩，而是坚韧不拔，会毫不犹豫对伤害过她的人露出利齿反击的人。 苏茗并不知道他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只觉得他被捅了还能笑出来估计是脑子有病。 她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说实话，你有记忆我挺开心的” “不然我报仇的时候，总会有罪恶感” 说罢，她又握着匕首又往里捅了一些。 “下次再骗女孩子当同妻，我就不会这么手下留情了” 话音刚落，苏茗便松了手准备转身离开，却没想到被抓住了手腕死死抱在怀里，苏茗的双手被死死禁锢住，一时挣扎不开。 那把匕首被苏茗的动作又撞进去了几分，可岑临岘只是笑了一声，下一秒却克制不住地咳出血来。 “阿茗，我很高兴你对我还有恨意” “我爱你” 苏茗见他浑身是血却一脸满足地说出这种话，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精彩。 然而岑临岘下一刻的动作更是令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他伸出手擦尽了嘴角的鲜血，略微松开了她，趁着苏茗还未反应过来，岑临岘闭上眼睛吻上她的唇瓣，但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的浅尝辄止。 苏茗皱紧眉头挣脱开来，毫不拖泥带水地甩了他一巴掌，岑临岘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 苏茗用力擦了擦嘴，仿佛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她心中一阵恶寒，还想再扇他两巴掌出出气，可毕竟还是怕他再做出些什么事情，于是留下一句“疯子”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伸手拭去了嘴角的血痕，再度抬眸看向她的背影，眼神已经不复往日的温和，而是充满了侵略性。 “阿茗，我不会放手的” “是你说过的，我们生生世世都要结为夫妻，这才第二世你就要食言吗？” “即便是死，做鬼我也会缠着你” 第90章 直球出击 然而正要上马车的苏茗却被一道温和的声音叫住。 “苏茗” 苏茗的动作一顿，回头便看见眉目清秀的少年定定地看着她，见苏茗看了过来，陈子方面容有些局促。 “子方哥！” 苏茗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毕竟陈子方是她这几日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陈子方温柔地笑了笑，可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骤然变得苦涩。 “好久不见，听说……你要成亲了” “呃，是这样没错，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我给你单开一桌” 苏茗一副非常仗义的表情，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少年表情愈发落寞，只能强行扯出一抹微笑。 “我……” 陈子方顿了顿，心中纵使万般不甘，此时能说出口的也就只有一句真心实意的祝福。 “那祝你幸福” …… 告别了陈子方后，苏茗便上了马车，然而马车没行驶多远，便被拦了下来。 一匹通体墨黑、四蹄雪白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冲出，精准地横拦在了这辆装饰低调却质地精良的马车前。 苏茗皱了皱眉头，撩开帘子想要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谁料刚掀开车帘，就吃了一嘴灰。 “呸呸呸，咳咳” 却见马背上，端坐着那位恰是那位权倾朝野，年少便立下赫赫战功的摄政王，顾昀。 少年面容俊美得近乎锋利，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与超越年龄的冷冽。 颀长挺拔的身躯背对着残阳，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见来人是顾昀，苏茗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死装男。 “……有没有素质” 好在这里虽是是城区，但也有些偏远，加上天色渐晚，附近都没什么人，看在他上次在琼林宴上帮她说话的份上，她可以暂时原谅他让自己吃了一嘴灰。 阿婵拔出剑拦在苏茗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要上前和他拼命。 顾昀却并未在意，而是朝着苏茗伸出手。 “跟我走” “干什么？” 苏茗这下有点搞不懂了，合着不是特意来她面前装逼，秀他的骏马的。 “不跟我走，难道你真要嫁给他？”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摄政王大人？” 苏茗眨了眨眼，无奈地看向他道。 “他有什么好的，你还真喜欢上他了” “不就是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说罢，他还不屑地轻嗤一声。 苏茗暗自腹诽:其实程钰身材挺不错的，身材匀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换作是现代，去做男模都是顶配的。 不过她并未说出来，纯粹是不想和顾昀掰扯。 “抱歉，我这个人比较肤浅，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再说了，这怎么说也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口谕赐的婚，哪是她说走就能走的。 他顾昀是皇亲国戚不用怕，可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哪有这么多命陪他闹。 “你！” 顾昀看上去气得不轻。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今天我还挺忙的” 说罢，苏茗将阿婵拉了回来，摆了摆手示意车夫继续走。 “你对我真就……”一分情意没有吗？ 是不是，只要是程钰还在，她的选择就永远不会是他？甚至就连他们的第一次相识，也是托了程钰的福。 顾昀坐在马上，看着远去的马车，语气低沉地喃喃自语道。 一回府，苏茗便被一道黑影扑了上来，若不是及时看清了来人，她那招断子绝孙脚就踹出去了。 “阿姐，你回来了，你还是愿意要我的，对不对？” 苏茗瞧着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一时兴起，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坏笑。 “不啊，我准备走了，回来跟你告别而已” 少年顿时身形僵硬，脸色惨白得像是见了鬼，俨然一副天塌了的模样，然后环抱着她腰身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哎呀，骗你的，哪能不要你” 苏茗见他马上就要哭了，及时收敛住玩笑，轻声哄他。 程钰将脑袋埋入她的后颈，亲昵地蹭了蹭，像只小狗一样。 “阿姐，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我，我真的很害怕” 苏茗推开了他，瞧见他的肿得跟灯泡一样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眼睛怎么了？” “不会是……背着我偷偷掉小珍珠了吧？” 程钰拭去了眼泪的动作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偏生还愣是嘴硬:“没有” “好吧，本来看你伤心，我还想多陪陪你的，既然……” 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急切的声音打断。 “是” “是什么？” 苏茗存心逗他，哪会轻易放过他。 “是偷偷掉……掉小珍珠” 程钰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晕，像是被调戏的纯情姑娘，羞愤得不愿意与她对视。 “好啦好啦，别难过了，还没吃饭吧，一起？” 苏茗拉着他的手往她的院子里走，可没走几步，她便感觉身后的人拉不动了。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却见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抿紧了唇瓣。 “怎么了？” “阿姐是不是还将我当孩子一样。” 连哄他的语调都同从前无异，他哪里能看不出来苏茗根本没有将他放在伴侣的位置上看待。 苏茗顿时恍然大悟，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仔细想了想，她确实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 其实她的性格就像鹌鹑一样，喜欢将自己圈在舒适区，在不影响生存的情况下，她不太喜欢充满变数的东西。 她确实是想着，不如就还是维持之前的感情，将他当作弟弟看待，反正也看不大出来。 可没想到程钰心思这般敏捷，几乎立马就察觉出了，她沉默了片刻，便听到面前少年语气落寞地说道: “阿姐，我想当你的爱人，不想做你的弟弟” “我想要你的爱。” 他不想永远以亲情之名被隔绝在外，若苏茗铁了心要浑水摸鱼，他也不介意直接挑明。 第91章 坠马 身边的侍女秋霞见她无聊，突然想起苏茗是会骑马的，于是建议她去程家马扬骑马散散心。 苏茗眼眸一亮，随即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冲冲地将目光转向阿婵。 “好主意诶，我记得阿婵你也擅长马术，我们一起去玩？” 阿婵也还是个小姑娘，这个年纪最是爱玩，一听可以去骑马，立即兴奋地点了点头。 “好耶” 说干就干，苏茗一个鲤鱼打挺从贵妃椅上弹起来。 …… 然而到了马扬，却看见几个不速之客也在此处，由于程钰派了许多人手看守她所住的院子，以至于那日赏花宴后，她再也没见过程皓。 今天却不巧，在马扬见到了，程皓和他的狐朋狗友恰好都聚集在此处。 他们大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有的歪斜着身子倚在栏杆上，有的瘫软在铺着锦垫的摇椅上，哪怕天气不算炎热，也摇着折扇附庸风雅。 “表小姐今日怎的有空来马扬？” 程皓见来人是苏茗，下巴微抬，早就没了之前那般恭敬的模样，眼底满是不屑，他周遭的朋友们也都是些纨绔子弟，同样是目中无人。 其中有一个还算比较老实，一见到苏茗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苏茗多看了他一眼，她记得他，这不就是上次赏花宴上，被她狠狠揍了一顿的登徒子嘛。 那人见苏茗看了过来，吓得立即收回了眼神，上次给他牙都摔掉一颗，现在说话还漏风，他是说什么也不敢再招惹这个姑奶奶了。 程皓没被揍过，想起自己曾经在她那里吃瘪的憋屈感，此刻便是不知死活地嘲讽她。 “平日里见着，一副清高不近人情的模样，背地里还不是和程钰勾勾搭搭。” “程钰还一口一个阿姐叫着，你们两个奸夫淫妇真是无耻至极。” 程皓越说越过分，苏茗的拳头也已经硬了，几乎是下一秒就要挥到他脸上。 “不会是勾搭了程钰不够，又来马扬找男……” 话未说完，还没等苏茗出手，人就被阿婵一脚踹飞出去了。 程皓吐出一口血沫子，用手接住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一颗牙齿。 一众世家子弟看得龇牙咧嘴的，对此感同身受的人都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怎么感觉牙齿在隐隐作痛。 程皓指着阿婵破口大骂。 “贱婢，竟敢对我动手，你还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苏茗皱着眉将就阿婵拉到自己身后，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紧紧护着她。 “我指使她动手的，你当如何？” “嘴这么脏……” 话未说完，苏茗提起脚边的一桶马粪，直接从他脑袋浇下。 “吃点屎洗洗吧” 周边一阵难闻的异味顿时四散开来，连他的朋友们都退避三舍的，不敢靠近。 程皓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可在见识过阿婵的武力值后，他也不敢再乱说话了，只能生生咽下这个闷亏。 教训完人渣，苏茗心情好多了，也没再管程皓一行人，满脸兴奋地拉着阿婵去马槽挑马了。 只是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程皓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程府也算是家大业大，苏茗挑花了眼都没选出来最心仪的马。 “诶，这个不错” 苏茗看中了马厩角落里的一匹马，它的毛色呈现出均匀、温润的红棕色，如同上好的红木，在阳光下闪耀着缎子般的光泽，没有杂毛。鬃毛和尾毛则是更深的巧克力色，浓密而飘逸，且这匹马通体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苏茗伸手去摸它时，他还会温顺地蹭蹭她的手心。 阿婵认出了这是程钰的马，于是低声告知她。 “小姐，这是主子的马。” 苏茗了然地收回了手，原来如此，难怪她感觉这马的动作神态有些熟悉，原来是随了它的主人。 恰好有马夫前来喂食，苏茗便想着等马吃饱了再骑出去玩。 …… “阿姐去了马扬？” 程钰正在看做嫁衣的料子，听见下属的汇报漫不经心地道。 也好，这几日阿姐躲着不见他，想来是他把她逼得太紧了，让阿姐出去散散心，说不准心情会好很多。 “是，但是好像小公子也在……” “程皓也在？” 程钰打断了他的汇报，不悦地拧起了眉头。 …… 待马儿吃完粮，苏茗便将那匹马从马厩中牵了出来，也是有很久没骑了，她想着还是先骑着它走两圈吧，别给她摔下来了。 苏茗有些生疏地踩上锃亮的马镫，借力一蹬便骑了上去。 阿婵也怕苏茗不太熟练会有危险，安全起见，便率先走在前面牵着马走。 半个时辰后，苏茗大概逛了两圈，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了，就想让阿婵放开手，去挑一匹马和她一起骑。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这马就像是突然发狂一般，挣开了阿婵的控制，撒开蹄子就往前冲。 苏茗猝不及防，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向后抛甩，纤细的手指死死抠住鞍鞯，指节瞬间发白。 “小姐！” 阿婵惊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追不上那匹马，只能立即返回去骑上另一匹马才有可能救下她，可那时苏茗还有没有命在就不好说了。 阿婵往回狂奔时，却见到另一道月白色残影骑着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苏茗很是害怕，颠簸的马背上，她单薄的身影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时会被撕碎抛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通体墨黑的马冲了上来，很快便与她的马并驾齐驱。 马上的少年眼神锐利，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影，他将身体压的极低，几乎与马颈融为一体。 就在苏茗的赤马即将冲下陡坡之际，他伸出手精准地抓住苏茗纤细的手臂，硬生生将她从那匹发了狂的马上拽了过来。 苏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呼声尚未出口，便落入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整个人被牢牢禁锢在他的胸前。 可速度太快，前方就是陡坡，程钰也刹不住马，索性抱紧她从马上跳了下来，两人相拥着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第92章 劫后余生 他猛地呛咳一声，一股滚烫的腥甜直冲喉头，殷红的血沫瞬间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 “程钰，你没事吧” 苏茗除了些剐蹭倒是没什么大碍，她见程钰都吐血了，急忙从程钰的怀中挣脱出来，起身将他扶坐在树下。 程钰面色虚弱地咳了两声，他浓密的睫毛痛苦地颤动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压抑的呼吸都牵动着后背的伤势，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可他此刻内心更多的是无止尽地后怕。 如果他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 如果他没能及时追上。 如果…… 好在这些只是如果，少年闭了闭眼， 差一点。 差一点他又要失去她了…… 冷汗混着血水从他紧绷的下颌滴落，他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那无声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重重地烙印在他的心上。 苏茗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痛极了说不出来，她顿时心疼地红了眼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拭去嘴角的血沫，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却不得不轻柔道: “很疼是不是，我带你去找大夫” 少年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然后整个人依偎在她的肩上，身体轻颤。 “我没事的，阿姐，我只是……” 只是太害怕了。 苏茗能感觉到手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少年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抿紧了唇瓣，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怎么会没事” 滚烫的泪珠落在程钰的手上，直直地烫到了他的心里，他瞬间慌了神，立即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她。 “我真的没事。” “……不要哭，好不好” 苏茗不想让他担心，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拭去了脸上的泪珠，红肿着眼睛看向远方。 程钰不想让她离开，抱着她的腰身不让她动，苏茗叹了口气也就由着他了，阿婵应该很快就会找来。 “阿姐，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好不好” 程钰垂下眼眸，轻声低语。 苏茗并未回应，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没过多久，阿婵便带人找了过来，见程钰伤得严重，一回到程府便派人请了大夫过来。 “公子这是内伤，需卧床静养月余，否则伤及肺腑” 大夫话音刚落，他原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心中燃起一股火烧火燎的焦躁。 将大夫送走后，程钰猛地想坐直身体，似是要证明自己身体很好，无需卧床静养。 没想到却牵动内伤，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红丝，额角青筋因这徒劳的挣扎和巨大的失落而暴跳。 苏茗不知他在搞什么幺蛾子，见他不听话地乱动，立即伸手压制住他，将他死死地摁在床榻上。 “别动” 见苏茗有些不高兴，程钰顿时老实得一动不动了。 “阿姐，我们婚期将至……” 他委屈巴巴地抬眸看向她，湿漉漉的眸子让她有几分不忍。 苏茗叹了口气，决定暂时先稳住他，于是轻声安抚道。 “推迟几日罢了，我答应了会嫁你，就不会食言” 程钰听到这话，唇角极其克制地向上牵引，那笑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紧绷的唇角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甚至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仿佛要强行将这不合时宜的巨大欢喜锁在胸腔里，可那点柔软的笑意却固执地攀上了他向来冷清的眼角眉梢。 “好，我相信阿姐” “只是这几日，阿姐能不能常来看我”。 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又低又缓，带着点有气无力的沙哑，时不时夹杂一两声压抑的轻嗽，目光却总在她脸上流连，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拒绝的期盼。 又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是因她而受伤，她本来就准备天天来看他，于是苏茗爽快地答应了。 “好。” 又陪着程钰待了许久，苏茗才回自己的院子。 苏茗前脚刚走，穿着夜行衣的暗卫就进来了。 “属下查到，是……” “是谁？” “是小公子” 药碗的氤氲热气尚未散尽，上一刻还倚在软枕上面色苍白的男人，周身那股病弱的慵懒瞬间被一股骇人的煞气撕得粉碎！ “杀了他” 那双原本因伤病而略显黯淡的眸子，此刻骤然爆射出淬了冰又淬了毒般的寒光，锐利如刀，瞳孔深处翻涌着狂暴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杀意。 “主子……” 暗卫有些犹豫，毕竟程皓是程钰同父异母的弟弟。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程钰这句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冰冷压迫感。 “是” …… 苏茗确实遵守了约定，日日去探望卧病在床的程钰。 她每次去的时候，程钰的眼眸都是亮晶晶的，像是一只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宠幸的大狗。 “阿姐，我好想你” “可我们昨天才见” 苏茗轻轻吹了吹，然后拿着药勺递到他嘴边，一脸好笑地看着他道。 程钰这几日更是粘人得紧，只要一刻见不到苏茗，他就要闹了，苏茗也纵着他，索性拿了几本话本到他房中，安静地陪着他处理公务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着他倚在软枕上略显苍白的脸。伤口处的隐痛犹在，呼吸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可这些不适，在她安静坐在榻边、低头专注地为他掖好被角时，都奇异地淡去了。 “说什么傻话” 苏茗收起碗筷放到桌上，然后坐到榻边专注地为他掖好被子。 他的目光无声地追随着她。那双平素锐利深沉的眼眸，此刻褪去了所有锋芒，只余下温润如春水般的柔软光泽，静静地流淌在她低垂的眉眼。 “阿姐，可以吻我一下吗？” 少年骤然出声，炙热的目光刺得苏茗坐立难安，她的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却久久没有作声。 第93章 只是朋友 少年嗓音微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乖巧地等着她的答复。 可她始终默不作声，程钰害怕把她逼急了，只能委屈地垂下脑袋，正要松口让她不必在意。 却见苏茗叹了口气，掰过他的脸，闭上眼吻了上来。 少女的唇瓣带着温软的馨香，猝不及防地印上他的唇角。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放大，清晰地映出她近在咫尺、带着些许羞意又大胆的眼睫。 一股滚烫的热流“轰”地一声从耳根直冲头顶，将那双白皙如玉的耳朵染得如同滴血一般。 可只是蜻蜓点水的亲吻，一触即分，少年眼神迷茫，恋恋不舍地倾身追吻，却被苏茗捂住嘴拦了下来。 程钰微微抬眸，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全然失了焦距，瞳孔深处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圈迷蒙而恍惚的涟漪。 浓密的眼睫茫然地半垂着，微微颤动，仿佛被惊扰的蝶翼，再也无法承载平日的深沉。 少年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衣领微张，只需挪动一点便可看到大好春光。 “嗯……阿姐……” 他红着脸急促地喘着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心，烫得她立马收回了手。 他微微仰起头，湿漉漉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汗湿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角，一滴汗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滑过突起的喉结，没入微微敞开的的雪白里衣领口。 亲一口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茗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需要扭捏的，可程钰这反应，怎么好像是在明晃晃地勾引她，那句“你好骚啊”的经典台词，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忍住了。 苏茗的脸颊突然有些发烫，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热气蒸腾着。 恰逢此时，下人在外敲门传报，突兀的敲门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撕裂了这方寸之间旖旎升温的空气。 苏茗身形僵硬，“唰”的一声立即起身，有些手足无措，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就凭她这脆弱不堪的定力，她怕她再待下去，迟早被美色迷了心窍，化身衣冠禽兽…… 门在合拢的瞬间，程钰脸上那点仅存的、因情动而起的红晕和柔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那敲门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程钰蹙着眉看着这没有眼力见的人，脸色一沉。 下回该把这些人都支走，把门锁紧了…… 他如是想。 …… 苏茗在回去的路上便被拦住了，她止住脚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我听说你受伤了” 少女神色冷淡，像是不想与他多说。 “没什么大事，无需岑大人关怀” “阿茗，我们之间，非要这么说话吗？” “不然呢？” 苏茗瞥了一眼他受伤的部位，但很快便收回眼神，见他打定主意要纠缠，苏茗缓和了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 “其实上次捅了你一刀之后，我们就已经两不相欠了” “说实话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你就把我当作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大家都相安无事不好吗？” 苏茗冷漠的话语像冰锥刺入心口，疼得他呼吸一滞，他喃喃地重复道: “两不相欠？”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了颜色，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像是骤然碎裂的琉璃，清晰地映出她疏离的身影，瞳孔深处却是一片茫然又剧痛的荒芜，仿佛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他低声道: “可我不想和你两不相欠。” 由于声音太小，苏茗也没有听清他的这句话，只是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 “那我们，还可以当朋友相处吗？” 他眼底满是期盼地看着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削瘦的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衫下绷紧，那紧攥的手，是无声的哀求。 紧接着，岑临岘怕她再次拒绝，眉眼黯淡道: “如果阿茗连朋友这个身份，都不愿意给我的话” “我那日说的话，依然有效” 苏茗蹙了蹙眉，刚想问什么话，便突然想起那番“外室”言论。 “或者，把我当成玩物也可以，我都愿意” 苏茗睁大了眼睛，倒真如他所愿地扶着下颌，细细打量起他来。 岑临岘穿着一身青色锦袍，宽阔的肩背将锦袍撑得饱满平直，如同蓄满力量的厚重山脊。 一路向下，在紧束的腰带处骤然收拢，衣袍在此处被绷紧，清晰地勾勒出腰腹间壁垒分明的块状起伏，即使隔着层层布料，也能感受到其下蕴藏的、蓄势待发的雄浑张力。 她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指尖，缓缓滑过他宽阔的肩线，最后落在他衣袍下隐约起伏、充满力量感的胸膛轮廓上。 那目光专注、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某种探究，仿佛要穿透那层矜贵的衣料。 抛开人品不谈，回想起上一世的体验，她也认同，岑临岘的样貌和身材确实也是一等一的，毕竟是男二，硬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呵，区区两…… 呸呸呸，差点被洗脑了，这种事她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真要实践起来，她还是没这个贼胆。 岑临岘瞬间绷紧了身体，微微目移不敢看她，原本自然垂放的手臂下意识地微微收拢，试图遮掩那被视线重点关照的胸膛，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一抹滚烫的红意如同滴入清水的朱砂，猝不及防地从他耳根晕染开。 “我不会让他发现的，好吗？” 岑临岘语气轻柔地诱哄她，循循善诱，就等她上钩。 “……好啊” “真的？！！” 岑临岘眼眸一亮，他从未想过苏茗真的会同意。 “我说做朋友，你在期待什么？” 苏茗无语扶额，看他这样子她就知道他想歪了。 “……只是做朋友吗？” “好吧” 一听只是做朋友，岑临岘的眸子黯淡了下来，语气中尽是遗憾。 苏茗:……到底在遗憾什么啊！ 第94章 求婚 岑临岘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白瓷瓶和一个墨色瓷瓶递给她，苏茗刚想拒绝，而岑临岘一语立即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既然是朋友，收下朋友的心意是应该的吧。” “还有，这是你最爱的那家酒楼的栗子糕。” 说罢，不等苏茗反应过来，岑临岘就将食盒塞到她手里，然后像是生怕她拒绝，飞快地转身离开了。 苏茗震惊地伸出尔康手:…… 见岑临岘人已经没影了，不由得眼神复杂地低头看向手中的食盒，然后随手拿给侍女去喂门口的大黄了。 程钰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将放岑临岘进府的下人都罚了个遍，并勒令，岑临岘与狗不得入内。 “阿姐，他今日又公然辱骂我” “不过没关系，他们都是旅馆，只有我才是家。” 程钰一只手抱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窝，俨然一副正宫的做派。 苏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挑衅他的” 又过了半月，岑临岘也没再来找过她，有了上次琼林宴上的教训，她特意派了人去盯着他。 可出乎她的意料，岑临岘除了在大理寺处理公务，基本没有什么别的活动和交际，看样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大婚在即，程钰却格外地焦虑，苏茗看着他焦虑得睡不好觉，眼底一片乌青，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古代人也有婚前恐惧症。 苏茗倒是悠然自得地很，成亲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而且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程钰包揽了，原本出嫁的嫁衣应由新娘绣上图案。 可苏茗绣功并不好，可以说是差得离谱，她只会绣十字绣，上一世的嫁衣也是程钰特意帮她请的绣工绣的。 而程钰二话不说地便接过这活，苏茗也很意外，他的绣功竟出奇地好。 她也为此特地问过他，可程钰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有些晦涩地摩挲着手下的嫁衣。 “阿姐，今晚河边会放烟花，出去看看吗？” 苏茗一听有烟花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烟花？！好啊好啊” 暮色降临，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沉入远山，将蜿蜒的河面染成温柔的深蓝碎银。 岸边垂柳的枝条在微凉的晚风中轻拂水面，漾开圈圈涟漪，几点流萤在草丛间明灭，更添静谧。 程钰立在她身侧，玄色的衣袍几乎融进渐浓的夜色，唯有侧脸被远处初上的华灯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他侧过脸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暮色里格外清亮，像揉碎的星光，专注地锁住她，唇角噙着一抹极淡、却足够清晰的微笑。 下一秒，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烟火的光彩在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中闪烁，照亮了少女柔和的脸庞。 “阿姐” 苏茗顺着声音转过头看他，却见少年已经单膝跪地，从怀里拿出准备已久的戒指。 “我记得你说过，按照你们家乡的习俗，成亲前，须由男子准备戒指，向心爱的女子求婚……” “阿姐，可以嫁给我吗？” 他说话时，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垂落的宽大衣袖边缘，一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却泄露了平静表面下的一丝紧张。 晚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河水的微腥。 苏茗怔愣了片刻，她没想到，不过是她曾经随口一说的事情，程钰竟然记住了，而且很用心地准备了。 这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她要回家的，她没办法对程钰付出百分之百的感情，这对他不公平。 苏茗的目光有些闪烁，程钰看出了她的犹豫，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他抿紧了唇。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阿姐心甘情愿” “可这枚戒指，是我很早就想送给阿姐的，你收下好不好？” 苏茗沉默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付出同等的爱意” 程钰眼眸一亮，语气小心翼翼，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便是有爱意，对吗？” 此话一出，少年连呼吸都停滞了，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不愿意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许久，苏茗才点了点头。 程钰抬眸望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亮光。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像是在极力压抑住那即将冲破胸膛的狂喜。 程钰牵过苏茗的手，将一枚纯金的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戒指意外的很合适。 她这才发现，程钰的手上也戴了一个款式差不多的。 他也很喜欢苏茗家乡的习俗，给她戴上戒指那一刻，就像是以爱之名，将她紧紧套在身边，这比起用锁链锁住她，给他带来的心理上的快感更甚。 …… 大婚在即。 苏茗闲着待在院子里，倒是听到不少八卦。 一阵刻意压低的嬉笑声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从的回廊那头隐约传来。 起初声音还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纱。渐渐地，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特有的兴奋和夸张： “听说，岑大人好男风”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你是没看到，他那日是被人从南风馆抬出来的，浑身是血呢” “听说圣上大怒，直接停了他的职”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揶揄的闷笑响起。 苏茗倒是不甚在意，只是眼睫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把这事当个笑话看。 南风馆？ 这手段咋那么熟悉，谁偷了她的创意？ 当然她很快就知道了。 “你来做什么？！” 岑临岘几步绕过碍事的书案，脚步带着罕见的踉跄和慌乱，衣袍下摆甚至带倒了旁边的木椅也浑然不觉。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未来得及脱下的披风滴落，在干燥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阿茗，我可以解释……” “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看……”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眼神里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被冤枉的焦灼，以及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恐慌。 说罢，岑临岘便急忙宽衣解带。 第95章 大婚 不是，说话就说话，大哥你别动不动就脱衣服啊！ “死到普，死到普！” 苏茗没来得及拦住他，岑临岘的衣袍已经滑落到腰间，映入眼帘的是纵横交错的刀伤。 岑临岘急着解释，眼眶通红，呼吸急促灼热。 “他们给我下药” “我迫不得已只能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你相信我，我是干净的……” 苏茗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眼前突然漆黑，一只带着薄茧、指骨分明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她的身后探出，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她的双眼。 滚烫的掌心隔绝了所有光线，也隔绝了那令人不快的画面。 “阿姐，别看！” 程钰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彻底隔绝了两人。 “呵” 一声极冷、极轻、带着浓浓讥诮的嗤笑从她的头顶响起。 “哪家清白男子会当着女子的面随意宽衣解带” “真是不知检点……” 程钰微微侧首，下颌线绷紧，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淬满了寒冰，锐利如刀地钉在对面的岑临岘身上，唇边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充满鄙夷的弧度。 两人无声的对峙使得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程钰，你可真是卑鄙无耻” 岑临岘咬牙切齿地辱骂道，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他的胸膛因怒气而微微起伏。 若不是他使奸计，他又怎么会坏了名声。 “岑大人自己不洁身自好，反过来怪罪他人，实非君子所为” 说罢，程钰又转过来，意有所指地对苏茗道: “阿姐，你说过的” “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 岑临岘不管不顾地挥拳冲了上来，程钰来不及躲闪，将苏茗推远后，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拳。 “唔！”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从他紧抿的唇间溢出。 程钰顺势踉跄着向后“跌退”好几步，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冲击，脚步虚浮，最终“支撑不住”般单膝半跪在沙地上，一手捂着被“击中”的脸颊，另一只手看似无力地撑住地面。 他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那道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迅速肿胀，显得格外刺目。 “阿姐……” 程钰艰难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抬起那双因“痛楚”而蒙上水汽的眸子，精准地、带着无限委屈和隐忍地望向扬边惊呆的苏茗。 “你装什么装……” 岑临岘话未说完，便被苏茗冷声打断。 “够了” 岑临岘不敢置信地抬眸看着她，眼底满是破碎。 “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程钰见状，当即便决定再添一把火。 “没关系的阿姐，我知道他失了清白才会迁怒于我，我不怪他” 程钰薄唇紧抿，嘴角向下撇着，配合着脸上那道血痕和沾染的尘土，将一副“忍辱负重”的可怜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不确定的因素来破坏他现在的幸福的。 苏茗无语扶额，也不能真把她当智障了吧。 “你也少说两句” 程钰抿了抿唇，乖巧地闭上了嘴，苏茗这才正眼看向岑临岘。 “岑临岘，你清白与否，与我无关” “我也不关心，别再来找我了” 说罢，她不再管他的反应，转身欲走，却被拉住了衣袖。 岑临岘指尖因用力攥紧而微微发白，他面露苦涩。 “阿茗，我们之间……”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苏茗毫不留情地扯出了衣袖，没再回头。 那日过后，她便没再见过岑临岘了，连消息都不曾再听说，她当他是真的放下了，也不再理会。 只是继岑临岘被停职，她不知道从哪知道的，顾昀在大殿上触怒了圣上，他平日行事就放荡不羁，树立的政敌本来就多，现在更是举步维艰。 唯有程钰颇得圣心，步步高升，如今官职也仅次于丞相了。 大婚当日。 朱漆回廊挂满垂落的大红灯笼，映得庭院亮如白昼，连阶下石缝里探出的草叶都染上了喜庆的光晕。 喧天的鼓乐笙箫和宾客的笑语，隔着厚重的锦帐，化作一片朦胧而喧腾的背景音。 少年玉冠束发，烛光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他立于铺满红毡的喜堂中央，身姿挺拔如松，可背在身后的手，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程钰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扇被缓缓推开的雕花大门。 他的喉结难以抑制地重重滚动了一下。眼底瞬间燃起足以燎原的炽热光芒。 当那道同样被正红嫁衣包裹、凤冠霞帔的身影，在喜娘搀扶下，顶着流光溢彩的销金盖头，步履庄重地向他走来时。 程钰却猛然一顿，笑意，如同骤然冻结的冰面，寸寸碎裂、剥落。 他冲上去掀开了新娘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不是她！！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满堂的喧嚣变成了模糊而刺耳的噪音。 他瞳孔骤然缩紧，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喜悦！ …… 苏茗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床上，她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还没等她想明白，门从外面被推开。 “岑临岘，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无果后，岑临岘仍然无动于衷。 此时，她眼尖地发现岑临岘身边跟着一个生面孔，但她却莫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不会伤害你的，阿茗” “我只是，只是想要你爱我，就像上一世那样……” 岑临岘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声音颤抖，近乎乞求地握着她的手。 “有话好说，你先放了我” “放了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苏茗:……救命啊，他怎么听不懂人话，说了不处就是不处！ 苏茗绝望地闭了闭眼，大女人能屈能伸。 “……好”个鬼，一松绑她就撒开脚丫子跑。 岑临岘眼眸微亮，正要给她松绑，却在关键时间停了下来。 第96章 逃脱 “阿茗，你太会骗人了，我不能相信你” “那你要怎样？” 岑临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拿出一封休书。 “签了这封休书，我带你回去” 苏茗:……好嘛，婚还没结上，就把人给休了。 “好，你给我解开，我签就是了” 苏茗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不用解开” 说罢，岑临岘便拿着正红色的印泥摁到苏茗被绑着的手指上，紧接着再往休书上一摁。 苏茗:…… 眼睁睁地看着岑临岘让人把休书送去程府，苏茗有些无奈。 “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岑临岘摇了摇头，眼眸微动，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从前。 “阿茗，我总是在想” “如果当初我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苏茗抿紧了唇瓣，没有说话，岑临岘也不在意，眼眸黯淡，仿佛陷入了回忆。 “大理寺当差，最忌讳听信谣言” “可我偏偏就是听信传闻，先入为主地以为你就是一个心肠狠毒的坏女人。” “因而我从未想过要对你敞开心扉。” “甚至在你每一次陷害程钰时，先一步站出来指责你。却忘了，这都是因为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 “后来你嫁我为妻，我疏于对你的关心，让你被困在深宅大院中饱受磋磨” “可你仍为了选择我站出来，与洛氏公开撕破脸皮，只要是有关于我的事，你从来当仁不让。” “你告诉我，以后有你在，不会再让我受欺负……” “那时我便知道我心动了，可我不愿意承认，我总是去逃离，去麻痹自己，我不能接受我喜欢上一个坏女人” “我总以为我们来日方长。” “可你变得越来越偏执，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害程钰。” “甚至于你对他的恨已经占据了近乎全部，已经容不下对我的爱意了。” “我隐隐地有些嫉妒他，嫉妒他为何能得到你全部心神” “许是我疯魔了，竟设计让你误会我心悦他，想让你将目光再次放到我身上，想要你更加热切地爱我” “可我没想到，你更加恨他，你的眼中只有他了，我几乎难以找到你还爱我的证据” “等到我想去跟你坦白解释时，你失踪了。” “当顾昀传信给我时，我害怕极了，害怕你落到他手里会被折磨。” “可我没想到你会当着我的面自戕，我才知道，原来你恨我……”恨到用这么壮烈的死法让他记一辈子。 说完，岑临岘的眼眶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他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肌肤和冰冷的嫁衣，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跪伏在她脚边， “这一世，我本想与你重新开始，可你已经不爱我了” “你连一个外室的身份都不愿意给我。” 苏茗:……这是说给就能给的吗？想法这么惊悚你爹妈知道吗？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个坏女人。” “你不应该再执着了……” 岑临岘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 “不，你不是。” “这一世我才知道，换作是我，只会更加忍受不了会失去你的可能。” 那些妄想勾引她的贱人更是该死。 更何况她想害的人是程钰，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帮着她弄死程钰那个贱人。 “况且，即便你是，总有一天我会明白，无论你是好是坏，我都不会站到你的对立面。” “阿茗，洛氏母子已经被解决，现在整个岑家都由我做主，岑家的商铺，田庄……这些我都给你，好不好。” 岑家历代皇商，后来政策开放后才逐渐入朝为官，时至今日积累了不少财富。其家资之巨，堪称富可敌国。 曾经不仅坐拥遍布南北的庞大商号、货栈、车马行，垄断数条关乎国计民生的命脉行当，更持有无数田庄、山林、湖泽，岁入租粮堆积如山。海外舶来的象牙、香料、宝石不计其数。 这泼天的富贵，苏茗也确实有些心动。 “而且，我与他不同，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可以忍让你身边有别人……” 苏茗:……好大度啊。 “要不然你先放开我再说呢？” 可岑临岘像是被装了什么敏感词屏蔽装置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苏茗咬了咬牙，决定走怀柔政策，她眼眶一红，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阿岘，你放开我好不好，这绳子勒得我好疼……” 岑临岘蜷缩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他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深邃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被一片迷蒙的、几乎要沉溺的恍惚所取代。 呼吸在那一瞬间变得粗重而灼热，喉结不受控制地、极其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方才还清晰冷静的思绪，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瞬间消融无踪。 岑临岘唇线紧抿，试图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可眼底那片被点燃的、滚烫的欲念，却已将他出卖得彻底，所有的防备，都在那一声温柔的“阿岘”中，被击得溃不成军。 苏茗见他没反应，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没有魅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气氛，便被一道清冽的气息笼罩。 “唔” 他猛地抬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扣住了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唇瓣。 苏茗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便开始剧烈挣扎，见挣扎无用，便用力地咬了上去，嘴里渐渐充满了铁锈味，岑临岘喘着粗气退开了些。 “哈啊……阿茗……别拒绝我，我给你松绑……” 说罢，他复的又再度吻了上去，舌尖攻城略池，再不肯退开分毫。 岑临岘也很信守承诺，他的另一只手缓缓伸到她的身后，三两下便帮她把绳子解开…… 他攫取着她的气息，吮吸着那份不可思议的柔软，仿佛沙漠旅人终于寻到甘泉，带着一种近乎毁灭般的沉醉与沉沦。 苏茗感受到身上的绳子骤然一松，可她的腰身被禁锢得死死的…… 下一秒，他的后颈感到一阵疼痛，眼前阵阵发黑，岑临岘无力地瘫倒在她的身上，苏茗见状，立即将他推开。 苏茗刚要走，便被拉住了衣角，岑临岘强撑着支起身子，眼尾泛红，哭得可怜极了，他近乎乞求道: “阿茗，别嫁给他，求你……” 第97章 许菲 “你是谁？为何帮我？” “先别问了，赶紧走吧……” 小侍女着急地拉住她的手往外跑，苏茗抿紧了唇，看她也不像是要害自己的样子，便决定相信她一次。 她将苏茗送上马车，便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车往京城的反方向狂奔，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可还没走多远，便听见一阵急促得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 苏茗透过被颠簸掀起的车帘缝隙，只见一匹通体墨黑、四蹄踏雪的神骏正以惊人的速度撕开烟尘，狂飙而至。 马背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出鞘的利刃，玄衣翻飞，猩红披风在身后拉成一道燃烧的烈焰。 他几乎是瞬间就追至与马车并驾齐驱，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只剩下山雨欲来的阴沉。 马车被逼停了下来，顾昀派人将那侍女抓了起来，上前一把扯开了脆弱的车帘，他身上凛冽的气息和浓重的压迫感瞬间灌入狭窄的车厢。 他俯身探入，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了整个车厢入口，阴影将她完全吞噬。 “苏茗，跟我走” “顾昀？！你怎么来了” 苏茗一出来便看见小侍女被绑着，嘴里还塞了块破布，顿时着急得让他放人。 “你抓她干什么，快放人！” 顾昀不满地撇了撇嘴。 “不放，带着你往城郊走，能是什么好人……” 侍女气得眉毛飞挑，眼神里满是不服，感觉心里应该骂的挺脏的。 苏茗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只能自顾自地上前去给她松绑，顺手把侍女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 “呸呸呸！” “卧槽，一上来就绑人，还把那臭死了的抹布塞我嘴里，有没有素质！” 苏茗听到这熟悉的骂人词汇，眉心一跳，紧接着心中涌上一阵狂喜。 “老乡？！！” 见苏茗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侍女才轻咳了一声，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礼貌性地伸出右手。 “苏茗，你好。” “初次见面，我叫许菲，是时空管理局的一名成员” 苏茗激动地握上了她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她的手握得很紧，就怕一个不留神让她跑了。 天知道她终于见到老乡的激动心情啊，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好，许菲，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呃……算是吧”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走吧！” 苏茗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现在……还不行” 苏茗见许菲说话支支吾吾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什么时候可以？” “这个……说来话长” 苏茗见她准备搪塞自己，立即打断施法。 “那就长话短说。” 许菲:…… 顾昀在旁边一头雾水，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连到一起他就有点听不明白了。 “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老乡？！ 什么回家？！她要回哪儿去？ 许菲凑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奇怪，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对你喊打喊杀吗？你俩不是仇人吗？” 现在看着，他怎么一副关心则乱的感觉，难道她找错世界了？ “你怎么知道的？” 苏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中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管了，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们需要远离他……” 顾昀听到她要离开便不乐意了，立即冲上来攫住苏茗的手腕， “不许走，你要跟我回去。” 这下轮到苏茗一脸问号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说话间，又出现一道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待人赶到时，又是一阵尘土飞扬，苏茗捂着嘴咳了两下。 苏茗:……不是我说，真的够了。 今天吃的灰已经够多了，她猜她现在一定灰头土脸的。 “请王爷放开我的妻子！”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中突兀地响起。 程钰一身月白云纹锦袍，衣袂在风中微扬，身姿挺拔如修竹。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不见了平日的从容浅笑，眉宇间凝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冰冷。 他快步上前，甚至顾不得平日的从容仪态，月白的袍角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堪堪停住，高大的身影逆着烛光，投下一片带着暖意的阴影。他薄唇微抿，紧盯着面前的少女，眼底又多了几分焦灼与担忧。 “阿姐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促的喘息，目光如同最细密的网，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迅速而仔细地在她身上逡巡。 苏茗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事啊” 少年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他不悦地环视了四周，眼神在触及许菲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许菲也知道对方认出自己了，索性坦然承认。 “好久不见，程钰” 苏茗更加震惊了，她没想到程钰和许菲是认识的。 程钰却没打算搭理她，只低声对苏茗道: “阿姐，她不是什么好人，离她远点好不好？！。” 许菲一听就炸了，毫不犹豫地冷嘲热讽道: “我再不是好人，也比你这个阴暗疯批要好，你才是应该离她远点！” 程钰眉眼一冷，使了个眼色，阿婵便一个手刀把许菲砍晕绑了起来。 “许菲……” 苏茗伸出手指不敢置信地看向程钰，可程钰没理会她的惊讶，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将她抱进怀里。 “阿姐，她在诋毁我，你不要信她” 目睹了全程的顾昀轻嗤了一声。 “装货，一个大男人整天就会装可怜，也就你信这种把戏。” 程钰听了他的嘲讽也不生气，反倒神色自若地回复。 “臣听闻王爷不久前，在殿前失仪，触怒了圣上……” “这样的人阿姐更是要离远些” 程钰这话就是赤裸裸的给她上眼药，顾昀脸色一黑。 “与你何干。” “苏茗，跟我回王府……” 程钰挡在了二人面前，截断了顾昀看向她的视线，将苏茗护在身后。 “不必了，阿姐自是要回去的，毕竟我们的婚礼仪式还未完。” 第98章 放手 “阿姐……” “程钰，为什么让阿婵打晕她” 苏茗眉眼间泛着几分冷意，事关回家，她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放松警惕。 她没等程钰回答，便冲上去将靠在阿婵肩上的许菲拉到自己怀里，在察觉到阿婵想要阻止时，又立即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他们。 程钰看着她满眼戒备，眉头紧蹙，每当他想上前一步向她解释时，苏茗都会警惕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阿姐，你听我解释……” “不用了，我们在此分别吧” “你可以对外宣称我抗旨不遵，逃婚途中不慎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我相信圣上不会怪罪于你” 苏茗对他说话的语气是从所未有的冷漠，从程钰一言不合地对许菲动手开始，她就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了。 “我不要！” “不要分别……” 程钰听不下去，急忙打断道。 “我没有要伤害她，情况很复杂，你跟我回去，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顾昀终于见他吃瘪，顿时冷笑一声。 “哦？一上来就动手，还说没想伤害她？” “苏茗，与其相信他，你不如跟本王回去” 程钰听到顾昀对他的这一系列的嘲讽，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苏茗疑惑地将目光移向顾昀，不明白他搁这儿瞎掺和啥，对她来说，京城就是剧情的集中发生点，为了保证许菲的安全，她当然不想再回去。 “我不会跟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回去……”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后颈一痛，下一秒直接失去意识。 程钰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苏茗，阿婵也扶住了不省人事的许菲。 顾昀拦在二人面前。 “程钰，当着本王的面就要将人带走，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吧。” 程钰冷哼一声。 “圣上亲口为我二人赐婚” “我将我未过门的妻子带回府，又有何问题？” “难道王爷要抗旨不遵吗？” 顾昀的态度也不遑多让，两人此刻便是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若本王今日就是要抗旨不遵呢？” 程钰脚步微顿，毫不慌张地道:“据说太妃曾在宜州生活过一段时间……” 程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此时，顾昀听到“宜州”二字，却脸色骤变，他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意。 老太妃曾经在宜州时便暗地里招兵买马，有谋逆之心，只不过被顾昀想办法压下来了而已。 当初知晓此事的人都被处理干净了，顾昀竟没想到这般秘辛会被程钰查到。 程钰很明显是在威胁他，可偏偏，他确实有他的把柄。 “王爷还是不要想着杀人灭口了，一旦我出事，那封折子便会传到圣上面前” 说罢，程钰没再管他什么反应，而是抱着怀中少女与之擦肩而过。 …… 回到府上 程钰将苏茗安置在自己的房内，他眉眼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主子，那个女人已经安置好了” “奏折也已呈给圣上” “嗯，下去吧” 程钰根本没打算放过顾昀，他怎么会让一个对阿姐的安全有威胁的人继续活着呢。 想到今日许菲的出现，程钰隐隐感觉到她要走了，他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悲伤，低声呢喃道: “阿姐，你想离开吗？” “即便是我，也不能让你停留一刻，对吗？” …… 宫中动作很快，程钰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胜券在握，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地牢中。 “还不死心吗？” 程钰阴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中响起，显得尤为阴森。 “一次又一次地想带走我的阿姐” 许菲被绑住手脚，破口大骂。 “程钰，你这样做，不怕她恨你吗？” 程钰身形微顿，没再动作。 “她不属于这里，如果她不离开，悲剧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难道你还想看到她再死在你面前一次吗？” 许菲的话让他沉默下来，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回答: “好，我放你们走……” 苏茗醒过来时便在马车上了，她睁开了眼，却刚好与程钰对视上，她连忙闭上眼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想样子，可已经来不及了。 “别装了” 苏茗硬着头皮再度睁眼。 “这是去哪里？” “……带你回家” 直到一道亮丽的女声响起，她才发现马车内还有第三个人。 “许菲！” “我可以回家了？现在吗？” 苏茗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握住她的手。 程钰委屈地撇着嘴，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抽回来紧紧牵住。 许菲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苏茗穿越这件事原本就是时空管理局的一次失误，在她被袭击身死时，刚好是时空混乱，于是她便被错误地传送至这个世界。 时空管理局也找了她很久。 上一世直到苏茗作为恶毒女配自尽而亡，她才找到她所处的世界，也告知了程钰如何能让世界重启，这也就是为什么程钰会认识许菲。 “世界重启后，不知为何，这个世界开始异常排斥我们的存在，想要将我们驱逐出去。” “因为在世界重启前，我们探测到顾昀对你有很强的杀意，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他那一世的魂魄和意识已经被我们绞杀了。” “所以你初见他时，他才会失忆，心智如孩童一般” “在彻底被弹出去之前，我们用尽了最后的能量给你留下一大笔钱，保证你能存活下去。” “直至这几日，我们才勉强抵抗天道的排斥，进来找你。” 苏茗听完这一切后心情极为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可以启动时间回溯，让你回到被杀死的前两个时辰” 苏茗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她还可以避开那件事，重新活过来。 然而程钰握着她的手却越缩越紧，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你是说，那个世界，有人要杀我阿姐？” 见程钰问了，苏茗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第99章 回家 “那，也就是说，阿姐回去会有危险……” 苏茗知道他担心自己，故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这次我不会以身犯险。” 可得了她的保证，程钰仍然不放心，他紧紧地抿着唇，低声道: “阿姐就不能不去管那些事吗？” 在他看来，任何人都没有苏茗的生命安全重要，他宁愿她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也不愿她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可能。 “对不起阿钰，见死不救的事，我做不到。” “不过我保证，我会做好准备，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她仔细复盘那日的意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鲁莽地冲进去，怎么着也得多带几个人才行。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再说了，万一……” 程钰像是知道她想说些什么，急忙捂住她的嘴。 “阿姐，我宁愿你在你的世界好好活着。”也不愿你以生命的代价来见我。 半晌后，程钰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喃喃道: “既然死亡是沟通两个世界的媒介……” 似是看出了程钰的想法，苏茗立即制止他。 “阿钰，不要做傻事！” “这都是概率事件，若非我运气好，如今也早成为孤魂野鬼了。” 少年听了她的劝解，垂眸不语，眉目间似乎透露出几分惋惜。 苏茗:…… 到了地方后，几人从马车上下来。 许菲四处巡视了片刻才确定好方位，她从怀中拿出一把剪刀，只是轻轻往空中一划，便划出一个空间门。 “阿姐……你会，想我吗？” 程钰哽咽着看着她，眉眼低落。 苏茗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我会想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好好生活，好吗？” 程钰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 “走吧” 许菲催促道。 苏茗点了点头，刚转过身，却听到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身后一道吃痛的闷哼声。 待她转过身，却见程钰腹部中箭，已经被人挟持着站在她的对立面。 同样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的顾昀，以及顾昀挟持的另一个倒霉蛋，岑临岘。 岑临岘见到她时非常激动，可奈何嘴被封住，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声。 好嘛，全都到齐了。 倒也不必这么大阵仗地欢送她。 “苏茗，不许走” 顾昀眉眼冰冷地睨着她，这眼神就像是被阴冷的蛇类盯着一般，让人浑身发寒。 “你要干什么” 苏茗冷静地回望他，眼神毫不示弱。 “跟我回去，我便放了他们” “不可能” 苏茗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没人能阻拦她回家。 “既如此，你便眼睁睁地看着我杀了他们吧” 说罢，他便要举起剑。 “等等” 苏茗及时出声制止，她戒备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到底要什么？” 顾昀见她这般防备自己，面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我什么都不想要，不过我现在倒是好奇……” “他们二人，你究竟更喜欢哪一个？” “什么？” 苏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出了声。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他们二人，你只能选择一个人活，另一个人就必须死” 苏茗沉默了，好土好狗血的二选一剧情，她是误入了什么洋柿子文学吗？ 顾昀见她迟迟未有动作，便催促道。 “不选的话，他们二人都得死” 他再度举起手中剑，架在了程钰的脖子上，同样的，言心架在岑临岘脖颈处的剑也从未放下。 他当然不会顺她的愿望，她选谁，他便杀谁，这样，活下来的人只会因为未被选择而放弃她。 反正苏茗不爱他，既如此，不如让她恨他，恨比爱长久不是吗？ “我，选择程钰” 顾昀冷笑一声，他就知道，她的心里只有程钰，只要程钰在，她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 他痛恨她对程钰的专情，更痛恨她对自己的无情。 岑临岘深知苏茗绝对不可能选自己，可当自己亲耳听到她的选择时，失落与痛苦还是不由分说地席卷而来。 可苏茗话还没说完。 “……旁边的你” “什，什么？” 顾昀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选你” “你喜欢我，对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挟持他们” “你若愿意，我带你走，去我的世界……” 话未说完，程钰便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冲出去。 然而押着他的人见他不老实，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他吃痛跪在地上，却仍然没有放弃挣扎。 “真，真的吗？你愿意带我走？” 顾昀狐疑地看着她，即便理智告诉他，苏茗的话不可信，可身体已经驱使他放下剑柄走向她。 “真的，你过来，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苏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她不知道为什么顾昀会相信她的鬼话。 但是，管他呢，好用就行。 顾昀离她还有一步之遥时却停住了脚步，苏茗怕他突然清醒，当即冲上去抱住他。 顾昀身形一僵，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回抱住她。 然而下一秒，苏茗便拿出注射器扎在他的脖颈处。 还好许菲随身携带了镇静剂。 顾昀睁大了眼睛，即便知道她的意图，却也始终不愿意松开她。 他失去力气地倒在她的怀中，眼神迷恋地看着她，似是要将她此刻的面容永远刻在脑海里。 苏茗拿出刀子抵在他的大动脉，威胁着他的手下。 “把他们二人放了，不如，你们的主子现在就会血溅当扬” 那些人未得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顾昀闭了闭眼，半是乞求，半是控诉。 “你骗我” “可是没关系，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苏茗懒得和他打感情牌，刀刃又逼近了些，冷声道: “放了他们，快点” 顾昀神情悲伤地看着她。 “听她的” 命令一下，两人便被松开，待二人完全挣脱。 许菲便往地上丢了个麻醉弹，不出半晌，除苏茗和许菲之外的所有人都倒下了。 苏茗拿出解药送入程钰和岑临岘的口中，便跟着许菲走进空间门。 顾昀看着她的背影，拼命保持理智。 “苏茗，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