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后宫是个生存游戏》
1. 第 1 章
崔蓉睁开眼,看了周围一圈风华正茂又各擅胜场的美人儿,不由又把眼睛死死闭上了。
这是她第三次经历这个场面,虽然前两次不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的。但她已经重复这个奇怪的聚会第三次了。
身为一个大厂社畜,崔蓉可以轻易地接受自己加班猝死这件事。
但作为一个游戏建模师,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人生GG之后,重启又是卷生卷死。
这回真的是卷“死”!
她第一次“重生”是在一个房间里。古色古香,周围都是古装扮相的中年妇人。如果她没认错,她们身上穿着明清时期的服饰,颇为华贵。
那些人似乎正在教导她和她周围几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礼仪。
她下意识惊呼了一句国骂,然后就被最前面那个威严的女性亲自过来掌嘴。
打得很疼,她几乎立刻能感受到蚁噬的麻痒从脸上爬过。但……
女人掐着崔蓉的下颌来回打量,喃喃一句:“没控制住发了火,但这技巧倒是多年也没落下。”
虽然是对着崔蓉说的,但这话明显是在自语。或者说说给在场所有的人。
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同类,更像一个生产线的检验工人,检视从他线上下来的一件商品。
崔蓉没忍住打了个抖。
她有种如果自己不合格,随时随地都会被直接处理掉的心寒。
这种宛如小动物面对天敌的直觉,让她在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就模仿起身边众人的言行举止,泯然众人,以期躲过危机。
这道检验程序走得很快,也或许是崔蓉这具身体本身底子就好,总之她顺利地过了关。
除了两个一直出错的姑娘,被留在了那个房间里禁闭,其他人都排成两列,在嬷嬷的带领下,离开了这个“新手村”。
她们走过长长的宫道,绕过几个转角,又并入了几队人后,来到了御花园外。
等候入场的时间里,崔蓉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势。
拱卫在中央的花台上摆着三席,坐着五位美人。花台下方在路两边各摆了两列席位,共五十六座。
崔蓉扫一眼已经颇为壮大的队伍,加起来一共五十三名妙龄少女。如果每队人最初都是十四人,那么还真是刚好坐满这些位次。
她跟着带领自己这一行的嬷嬷,跟身后的小姑娘一同入座最靠外的一席,又在台下侍奉的人的“开席”声中,跟周围人一起喝下手边的茶。
可茶盏都还没放下,崔蓉腹中便是一阵剧痛。痛得狠了,感知传递到大脑,使得脑中也一阵阵发木。
等她缓过来,再睁眼,人站在了御花园外,仍是等候入场的模样。
这下崔蓉更懵了,痛觉还没全褪去的大脑宕机,她下意识问了身边的小姑娘一句,“我们刚刚不是已经坐下了吗?”
这句不合时宜的询问,引来了一瞥。是花台主位上,最雍容华贵的那位妇人投来的状似不经意的一瞥。
崔蓉刚捕捉到那贵妇人的变化,两个守在花园外的带刀侍卫就冲出来,一左一右将她架住,拖出了花园。
她被架道一处狭小的宫道,按着跪倒,几乎只能看到青石砖地面。不知哪里又转出来一个小监,将一根足有她腕子粗的长棍杵到她面前,另来了一名嬷嬷口中称皇贵妃御令,秀女崔氏不通礼教,又兼礼教嬷嬷屡次教诲而不知悔改,恐冲撞圣人,故罚廷杖三十。
之后的时间,简直比崔蓉活着的一生都要漫长。
第一棍下来,崔蓉脑子一懵,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打了,过了片刻,才有一股冲击席卷脑细胞。
她怀疑没有那两个侍卫架着,她一定会被这棍子抡飞。终于知道小说里“被车子撞上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感觉自己的脊柱被这一棍打断了。
可接踵而至的就是第二棍、第三棍……
最终她只数到了第十下,就迎来了深重的黑暗。
这次再睁开眼,看着熟悉的青石砖,再抬头来回望这长长的、看似一望见底实则宛如迷宫的宫道,崔蓉一瞬间福灵心至。
怕是第一次坐下喝了那杯茶,自己被毒死了一次,醒来回到了御花园门口。但因为自己没反应过来,触怒了那位贵妃,又被杖毙,回到了进御花园以前。
每次重生,似乎都会回到死亡的前一刻钟。
这是什么要命的循环?!咋滴要是躲不过,自己就得一遍遍死吗!
“崔氏?”
崔蓉受惊转头,望向带自己等人前来的妇人——或许她就是礼教嬷嬷之一。那嬷嬷眼中带着审视,或许是在评估把崔蓉带到的话,自己受到斥责的可能性。
或许是上次死亡的感知太过具象,崔蓉面色极其的差。
那嬷嬷侧头对身边的小宫女说了句什么,又递了一个眼神给崔蓉,就转身带着队伍往那花园去。
从上两次那不过半个小时的经历,崔蓉大致推断这是一场进入皇宫的考核。类似于历代皇帝择选秀女。毕竟有贵妃在场,之后可能还要面见皇帝。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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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跟上,不显山不露水混过这一场,活下来才能得到更多信息。
总之不能等死,先混过一关再说。
崔蓉立即垂首敛目,静静隐在队伍里。
又到了这个让她死了两次的花园,崔蓉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她谨慎地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向主位上座之人行礼,然后等待发话。
只是这回跟在礼教嬷嬷身边的小宫女上前去对贵妃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一轮传话下来,贵妃的视线又落在了崔蓉身上。没了那么尖锐的审视,只是稍作扫量,那贵妃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她身边的大宫女得了主子允准,唱道:“落座。”
所有秀女才在几位宫女的引导下在各自的位次坐下。
台上又唱:“开席。”
周围的人好似都放松了下来,虽不敢大肆张望,但也小声交谈了起来。
说是开席,但席面上只有一些点心瓜果和茶水。像是单纯的考察用餐礼仪,但时间又不对。可周围的人却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
此时的崔蓉不知道,这席面倒也不是单纯的考察,而是宫中常有的赏花谈诗的饮宴。只不过借来一用而已。
崔蓉深呼吸,想象自己在公司二楼的休闲娱乐室,这场面也不过就是公司领导开的茶会,只要自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任何领导注意到,就能安然躲过……
她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面前这个天青色的瓷盏上,同时也留意到周围人面前的都是统一青花瓷。难道这就是自己会被毒死一次的原因?
“各位姐妹莫要拘谨。不过是一次饮宴罢了,大家只管同往日一般。”
崔蓉和同席的姑娘一起望向说话的女子。
那人云鬓花颜,眉如远山,容颜恬淡。说话间已将面前的瓷盏端起,轻呷一口,落落大方。
崔蓉扬了扬眉,这人上一回也是这么说的,下一句就该点到她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放下茶盏,四下一扫,就将视线落在崔蓉这一席,容色一僵。女子眼中诧异神色一闪而过,面上僵硬的神色软化下来。“两位妹妹好姿容。这是建宁上供的紫笋,便是在宫中也不是各宫常有的。想来皇贵妃娘娘相当看中诸位妹妹,才拿出来给大家享用。可不要辜负娘娘的心意啊。”
这一瞬间她脸上的变化让崔蓉险些为她起立鼓掌。简直变如脸。
崔蓉跟随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边的烫手山芋。
但这碗堪比鸩酒的茶,她是非喝不可吗!
2. 第 2 章
崔蓉盯着手边这碗茶迟迟不动,那位劝茶的姑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孙妹妹、崔妹妹,手边有这么好的茶,怎么不尝尝呢?”
听先前的话音儿,这姑娘应该跟贵妃十分亲近,或者在宫中各处常来常往。再不济也是与贵妃身边的人走得很近,有消息来源。
崔蓉和身边这位孙姑娘对视了一眼。她突然想起来,身边这人在第一次入席的时候介绍过自己,是户部饷司郎中家的长女,今年刚刚及笄。也就是十五岁。
孙姑娘看了一眼崔蓉面前那只特殊的茶盏,悄悄拉了拉崔蓉的衣摆,有些欲言又止。
崔蓉倒是冷静,虽仍旧安坐,但朝那发话的女子欠了欠身。“这位姐姐,蓉儿今日身体欠佳,实在是不敢多用食水,怕在贵人驾前失礼。蓉儿受罚事小,冲撞了贵人事大,还望姐姐谅解。”
说起来崔蓉这一遭重生过来,连这具身体什么年纪也没数。但这位看着也不过二九年华的姑娘直言称自己是妹妹,那这句“姐姐”想必对方是担得起的。
这话说完,那劝茶姐姐古怪地上下打量她两眼,又望向了花台。
主位上那位贵妃只顾和次席的姐妹谈笑,一点目光也不曾分给下面。
见状劝茶姐姐也就笑笑将事情揭过,拉着同席的人说起话来。
一时众人饮茶的饮茶、用糕饼的用糕饼,一人谈及最近读到的诗书,再与彼此对上几句,倒也算谈笑合宜。
只有崔蓉一个在席间发呆,不说话,也没人同她搭话,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大约过了一炷香,同席的孙姑娘像是与人言笑累了,悄悄偏向崔蓉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崔蓉也顺势微微侧身面向她。
崔蓉身后有个嬷嬷,掩在树荫下,手上拿着纸笔,似乎在记录她们这一角几人的表现。
孙姑娘打呵欠的动作因崔蓉的举动微微一僵,转而放松了一些低声说了句“多谢”。
崔蓉摇头表示无碍,又兀自发起呆来。孙姑娘倒是被她这做派吸引住了一般,问道:“崔姐姐不抓紧时间表现自己吗?”
崔蓉想着自己这身子或许是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也跟她似的压低声音随口答道:“我现在这情况,能混过这段时间就已经不错了,还表现呢。我怕人头落地。”
孙姑娘像是被吓着了,悄悄拉住崔蓉的手,“姐姐这话可不好瞎说的!”
崔蓉心道这丫头倒不像是周围那些人,用着各自的小心机在台上后方的人们面前“大展拳脚”。
她俏皮地跟孙姑娘眨眨眼,不多为难,止住了这个话头。
虽然喝止了崔蓉的话,孙姑娘像是不愿再应付周围其他女子,趁着同席,跟崔蓉说起小话来。
从她憧憬和艳羡的词句中,崔蓉提取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说台上要了崔蓉一命的那位是贵妃娘娘,刚刚说发话劝茶的女子是贵妃的娘家妹妹,两人差了能有十多岁。她周围坐着谈笑的几位娘娘,分别是德妃娘娘、宸妃娘娘、静嫔娘娘和陛下的新宠钱贵人。
而孙姑娘就是静嫔娘娘的娘家侄女。
“你姑侄俩年岁差距倒也不大。”
“那是,静姑姑是我父亲最小的妹妹。”
这皇家也是抠门哈,三品贵嫔的娘家大哥只混到一个正五品户部郎中。
崔蓉心下腹诽一句,倒也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二人这么聊一会儿发一会儿呆,时间过得也算快,一转眼撑过了一个时辰的饮宴,天色也暗了下来。
明明应该是给皇帝择选美人的饮宴,皇帝本人却始终没有现身。崔蓉总觉得自己上一次死得冤。
随着皇贵妃身边的嬷嬷宣布散席,那一行人浩浩荡荡便离开了。
送行送了足有好几分钟。垂首行礼的崔蓉一边念叨腿酸,一边琢磨自己到底有没有混过这一死劫。如果没过,会不会有人拿那碗毒茶直接灌自己喉咙里。如果过了……
崔蓉这个中途入局连礼仪课都靠打小抄过的人,自然不知道后面怎么安排。
终于唱礼官高呼“起”,才安排身后几个小监领这十几个秀女去晚间留宿之所。
崔蓉跟孙姑娘虽然座次被安排在一起,但住宿的地方似乎不同。两人这次没有列队到一起,崔蓉被一个小监单独领走。
他们与大部队同行了一段,领着她的小监在一处窄道拐了个弯。
崔蓉看着这朱门半掩的转角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跟上去。
就落了这么两步的功夫,她再跟进窄道,居然已经看不见那位小监了。
望着长而狭窄的宫道,崔蓉心中油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破空声自身后传来,崔蓉脑后重重一痛,心里一沉,一声“草”就骂了出来。
好不容易挨过这几个小时啊!她怎么就又要死了!
可她话音落下几秒过去了,她预感要把她脑壳打飞的那一击闷棍却居然停在了脑后。
正自纳闷,一阵疑似响彻整个皇宫的声音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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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回荡了起来。
“……测到进……迟缓,开启额外自动死……时系统,目前生存时……希望宿主……再厉!”
崔蓉疑惑地歪了歪头,听到的信息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她才厘清是个什么意思,进而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这居然还是个攻略游戏啊!”
那个带着信号不稳定电流音的系统声这回传回了一些干扰音,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也不晓得是不是语言文字和谐系统在报警——也算是有个做剧情的室友的惯性思维了。
但这xx的还是个自带不明原因乱码的系统的游戏!
怪不得她能不停重生了,根本就是死亡读档嘛。这存档点居然还是按时间自动存档的,不能自主选择也太坑了吧!
崔蓉回头,看到了引自己转入小道、似乎还想把自己一棍子敲死的小监。这人像是被人在世界线上按下了暂停键,卡在了原地,任凭崔蓉戳他还是打他都没有反应。
崔蓉望向天幕高声问:“你是世界系统,还是我的个人系统?”
“系统能……不稳,仅支持基……”
你这也不像能支持基础功能的样子。崔蓉扶了扶额,“额外系统不会是自动运行的死亡倒计时吧?”
“滴——”一声响,崔蓉眼前出现了一组数字,疑似她前两年看的一个科幻小说里的那种东西。只不过没有那么大。
如果把崔蓉的视野比作一个显示屏,那么25寸的“电脑桌面”上,只有右下角的时钟部分显示:12:00:00。
“你这也不像我马上就要死,所以开启的新系统啊?”
“滴——”又一声响,崔蓉面前弹出一个信封一样的物件,手不可触,但会自动开启。信封中展开两张信纸,第一张上书:新手系列任务。
任务一:躲避承香殿小监的追杀。
任务奖励:存活时间+1天。
崔蓉皱眉挠头:“谁家好人躲过追杀只能多活一天?拜托这是什么死神来了的世界?”
她感到一点痛楚,放下手,才看到手上沾了一些鲜血,后脑的痛楚也在一点点被唤醒。
崔蓉立马扭头看向那个被定住的小监。
她发现对方手里木棍带着鲜血沾染的痕迹缓慢挪动,他动作间飘荡起来的腰牌也划出了一点轨迹。
好半晌,她视野右下角的时间变成了:11:59:59。
不是吧?一点提示没有就要解除暂停!这哪里是要她躲避追杀,这不让她立马就死!
3. 第 3 章
申时三刻,一小队轻甲卫兵步伐整齐地跑过宫道,在转角与一行仪仗相遇。
卫兵连忙停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行在肩舆前的两名千牛卫上前询问:“何故在宫城中疾奔?”
小队队长答道:“秉殿下,今日宫中择选秀女。其中清河崔氏女于皇贵妃宴后失踪,现通报搜寻。”
肩舆上的男人撑着额、闭目养神的模样,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略显苍白的唇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清河崔氏一向清高,开国百年来不愿入朝,更不愿入宫。这回怎么还送了个孩子进来?”
尚还高炽的阳光透过他颀长的手指洒在他白皙的皮肤,带着血色的一点泪痣在光芒中跳跃了一下。
卫队几人交换了眼神,没人应话。只有他边上的太监低声说:“相国引荐的。”
“原来是相国给他家老师的面子,那就难怪了。”太子喃喃一句,抬手似要示意身边人,可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他原本闭合的眼睛睁开来,露出一黑一灰的异瞳。他侧首望向某个方向,“落。”
抬着肩舆的两人立刻将他放下。随侍在侧的小监跑到他身边,将手里保管的手杖呈上。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露出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那张脸本该称一声美人,足以叫他成为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他过分消瘦,微微低头时,光线打在他的眉骨,给深邃的眼睛打下阴影,使得他眼神里透着阴鸷。
他拄着手杖,尽量让自己如一个正常人一般慢慢往自己注视的方向行去。护卫纷纷紧随其后。
走到一扇通往冷宫却长久未曾开启的小门前,太子殿下盯着那生锈的门环露出一个笑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推开了那扇门。
形状好看的唇开合,低声吐出三个字:“找到了。”
他身后众人齐齐倒抽冷气。
只见门后的朱墙上用深色的血画出一副古怪的阵图,一名小监被人用长刀死死钉在阵图中央,看起来已经气绝身亡。血从他胸前流出,浸透了衣衫,更是汇成了血泊,慢慢漫向倒伏在侧的女子。那看不见面容的女人脑后的发被血糊住,即便不死怕也伤得不轻。
那女子腰上挂着一枚玉佩,雕着清河崔氏的族徽。
太子殿下回过身,扫视身后呆如木鸡的一众卫军,扬了扬眉:“你们不处理一下吗?”
将惊愣住的人点醒,太子又慢慢走回了肩舆旁,“回宫吧。”
至于之后小监的尸体怎么处理、清河崔家女还救不救,凶手怎么追查,就不是他这个“废物太子”要管的了。
恭送走了这位太子殿下的仪仗,这右武卫郎将就分别派人去呈报上官、处理现场,并将还没死透的崔氏女送到太医署。
之后,宫中这兵荒马乱的情况才算告一段落。新的事务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
被送到太医署的崔蓉自然不是真的重伤不醒,她是装的。
在察觉到坑爹系统的倒计时开始计时,而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崔蓉当机立断夺下了正要将自己脑袋抡飞的粗木棍,回身击飞了不知从哪里扔过来的长刀,顺势一脚踢在了这个小监的心口把人踹飞。
那一瞬间,崔蓉似乎看到了略微有些脱离的……骨骼线?
作为一个在游戏项目组各个阶段都待过的倒霉社畜,崔蓉虽然并不精于动画制作,但也是去动画组帮过忙的。这粗糙的绑骨技术,说这破游戏是个半成品她都信。
查看了一圈,崔蓉没有找到那个扔刀偷袭她的家伙,便蹲下来仔细查看面前这个被她一脚踹昏过去的小监。
紫宸宫的腰牌、内宫统一的制服、平平无奇的长相,腰牌上连个名字都没有。虽然不知道这个腰牌的制度具体是怎么样,但这人明显是个量产NPC。
“虽然你不是任务提示里要杀我的那位老兄,但不好意思啦,借你的死一用。希望你早死早刷新啊。”
崔蓉先拜了拜,然后拎起那个年纪不大的NPC反手就抡到了墙上,一刀插了进去。她忍着愧疚和恶心,用他体内流出的血,画了她之前做过的游戏里原画师姐姐随手画过的四不像阵图。
说实话,如果不是流出来的血里有几丝一闪即逝的数据流,崔蓉可能直接就吐了。
布置完现场,崔蓉躺在了小监脚下,等待着自己被发现。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这小监为了动手方便,找了个偏僻得要死的角落,崔蓉等得都快睡着了,才听到了开门声。她尽量克制,放任自己的身体处在意识脱离的状态,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说“找到了”。
之后不论是被搬动、号脉、上药还是扎针,崔蓉都没有“醒”。
她打算用那个紫宸宫小监的死,引发内宫戒严,让任务目标不能轻举妄动。而自己待在救死扶伤的“医院”里,应该能算得上万无一失。
她的任务没有写具体的限时,但右下角的倒计时还在一秒一秒跳动。这也算是对任务完成方式的一种试探。
等待漫长而乏味。
在太医署趴到第四个小时,崔蓉已经感到了来自四肢百骸的叫嚣。
这个清河崔氏的小姐的身体,大抵不是那种影视剧里世家氏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体力还是可以的。但技击术显然不在她日常锻炼范围之内。这会儿她身体精神都放松下来,短时超负荷爆发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坐卧难安。
要命了,她连那位副医正扎在人中上的那一针都能硬抗过去,居然要败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了吗?
渐渐的,她所在病室的另一头,持续的捣药声停下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靠近又远离。
轮值的小药童似乎是睡下了。
崔蓉松了口气,眯缝着眼打算观察一下情形,看看有没有机会活动一下筋骨,甚而她已经在想要不要假装醒过来了。这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焦糊味传进她的鼻腔。紧接着远远传来了嘈杂声。
“不好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呼喊这句话。
房间另一头小憩的药童被惊醒,撞翻了什么,快步跑出门,在门口站了片刻后拉住一个人询问。
“师兄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呀,对面紫兰宫走水了,大家都跑去帮忙了!”
“那……”
“别这这那那了,走走走,赶紧一起去帮忙!”
脚步声渐行渐远,太医署偏厢沉寂下来。自从醒来后格外耳聪目明的崔蓉,除了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
伴随着火光冲天映在崔蓉闭合的双眼,间歇性剧烈的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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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塌崩裂声,持续的混乱嘈杂声,衬得病室静寂异常。
崔蓉心下不安,眼珠一转盯住了自己视线右下的倒计时。
还有不足四十分钟。
咔一声脆响,崔蓉一时判断不了生自何处,但莫名的紧迫感迫使她翻身下床,滚到了病榻之下。
“咚”一声响,颇为沉重声音砸在病床,雪亮的刀尖在她视线里一闪而过,细小的木屑落在了崔蓉脸上。
若非她见机得快,这把刀大概能给她开胸。
不是健体拉伸时候那种开胸,是法医尸检的那种!
崔蓉的额角瞬间滑下冷汗。
她无法判断这个杀手会从哪里攻过来,但病榻之下极其狭小,无论他怎么攻她都没法躲。只能凭直觉赌一条出路。大不了……
崔蓉咽了口唾沫,努力忘记那种脊骨发麻、头皮发紧的痛楚。
大不了再死一次!
她入内时借着视线死角瞄过整个太医署的布局,成功在脑子里搭建出了太医署的大致结构,然后瞄准一个方向就滚了出去。
崔蓉滚身而起,连看都不带看一眼身后,直接跑到半开的窗前翻身跳了出去,看清地势助跑借力起跳,攀住了院墙,跳进了宽阔的宫道,一路往东南方向跑。
那个方向穿过太液池就是内朝。如果皇帝足够勤政爱民,那么那个方向的守卫也就越多。
后宫的嘈杂声越来越远,漆黑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身后寂静,只有自己狂奔过青石板的脚步,仿佛没有任何追兵。
崔蓉都不敢想自己到底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毕竟是个连骨骼线都帮不好的游戏,地图建模有bug也相当合理。
过了很久,她才远远望见亮着灯的一扇门,门边似乎驻守着卫兵。两个,或者三个。他们听到动静似乎望了过来,又或许没有。
她的眼睛已经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花了。可她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前朝的人。
崔蓉脚下微转,踏步宫墙,踩实了透花窗,借力一跃,攀上了墙头。奈何跑了那么远的路,她的体力本就不足,一下子透支,便膝盖一软,直接跌进了墙里。幸好底下是草皮,除了脸上被一株月季的枝子划伤了脸,倒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一个颇为熟悉的阴鸷嗓音响起在不远处。
“什么人?”
欻欻两声,两个人影出现在崔蓉身边,一左一右抄起她的胳膊就把她架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灯火之中。
崔蓉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就看见一名太监笑着对坐在池水边掰着什么喂鱼的青年说:“回殿下,似乎是一名秀女。只不过受了伤,快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那青年似乎有些不耐,将手里还剩两指粗的玩意儿直接扔进了池水里,拍了拍手,回过头来看。
锐利的凤目扫过了呆若木鸡的女人。
在人彻底转过来的时候就傻掉了的崔蓉,不等他薄唇轻启说些什么,就发出了一声惊天爆喝:“我艹李纯佑!”
尖细的嗓音怒斥:“大胆,竟敢直呼殿下名讳,还口出狂言!”
十分钟后,崔蓉被按在水里溺毙了。
她失去意识前,瞄了一眼自己的倒计时:00:00:01。
这玩意儿真就是个死亡倒计时啊?!
4. 第 4 章
崔蓉睁眼,看着周围要命的宫道,真想仰天长啸。
但她不仅没有,还得拼命。
只有十五分钟时间,但她现在处于宫道中央。若是往回走,手中没有武器,去跟长刀杀手肉搏,根本就是送死;往太液池跑的话,没有合理的说辞,更何况要面对的还是那个亲手把她按死在水里的太子。跑到那头再去找路,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崔蓉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她咬了咬唇骂了一句:“这破游戏连个道具都没有……”
风停了。
崔蓉诧异地直视着前方。
她的“游戏界面”跳出了一个类似于RPG游戏里各种装配栏、物品栏、背包栏的页面。一共三十个格子,显得空荡荡的,但右下角最后一格有一个道具——一把匕首。
没有说明,也没有任何显示,不确定是不是新手装备。尽管在她刚知晓这是个游戏时,已经尝试过各种方式来“调取操作界面”但失败了。如今这把匕首出现得实在突兀。
但时间紧迫,基于上回查看任务界面的过程中出现了时间开始流动的情况,崔蓉也不纠结,尝试点了一下图标,一把十分简约但手感沉实还有鹿皮绑带的匕首落在了她的手里。
有武器在手,崔蓉就有了跟刺客对抗的资本。
崔蓉看着夜色,“大不了重回十五分钟前,还可以扭头回去太医署找工具。”
但以短刃搏长兵还是困难。崔蓉回忆着自己今天所过之处,最后选定了她杀掉NPC的那扇门后。那里地方狭窄通道也不算长,适合近身肉搏,不适合长刀挥舞。
崔蓉眼看着右下角的倒计时又要开始跳动,心一横眼一闭关了界面,直奔那道偏僻的小门。
一路上,她看到了仍然冲天的火光,想来紫兰宫火势凶猛,此刻醒着的下官应该都去救火了。
宫道上寂静无人,除了自己的狂奔的脚步声,崔蓉什么都听不到。
她不清楚是这个刺客的属性就是这么逆天,身轻如燕,还是说其实不止长刀刺客一个人,现在有什么人正被游戏剧情调度埋伏在某条道上。
转过一个转角,崔蓉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正驻守着两个带刀侍卫。
她紧急刹车,凭着这具身体超乎常人的目力,一下就认出来:这两个NPC是为那变态太子守太液池的!
崔蓉脑子木了,凭她做了这么几年的场景搭建,认路的本事不至于因穿越说丢就丢。可……
她转头看向两边宫墙,没有看到透花窗,甚至这处的宫墙还比御花园的的围墙要矮得多,有一棵枝叶繁茂的罗汉松探出了一角。是她不需要借力就能翻过去的高度。
确实不是御花园外、太液池边。
她扫了一眼还剩五分钟的倒计时,不由在心里痛骂:这个变态的太子才是她的必死局吧!
突然一个黑影从她头顶略过,悄无声息落在围墙之上巨大松树的阴影里。
她的目光下意识追了上去,立刻与他对上了视线。崔蓉不由退了一步,心下一惊。
黑衣人眸光一寒,便落了下来,手腕一翻举起匕首便刺,速度极快,指向的还是崔蓉的咽喉,明显是奔着噤声灭口来的!
却不想崔蓉抬手,两柄匕首架在了一处。电光石火间,她看清那匕首似乎与自己的极其相似,只不过对方的匕首被涂黑了,方便夜中行刺。
之前崔蓉的脚步声没有引起注意,如今金鸣之声倒引来了那头的守卫。
那刺客见已经惊动了人,便打算抽身退走,以图后事。可崔蓉又怎敢放他离开,趁他欲退之时抓住他动作间的破绽,一刀划破了他的手腕,接住了他的匕首反手扎进了他的小腿。
随即崔蓉就被一个守卫按住了手,夺去了匕首,跟已经失去行动力的刺客一起,被带到了那位需要拄拐的太子面前。
崔蓉扫了一眼他在衣摆长裤下显得空落落的下肢,没敢多看,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一个身有残疾的储君,还时常遇到刺客。舆论压力和生存压力太大了,怪不得变态。
崔蓉试图理解他的处境,以期说服自己并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像自己的偶像,才对他有点恻隐之心,进而做出的选择。
且就上一轮死前听到的训斥,恐怕他连名字都跟她偶像一样。
这位名叫李纯佑的太子爷,与崔蓉所在的现实世界里某位兢兢业业演了十几年的戏,年纪轻轻就斩获了影帝的一位演员,共享容貌和名字。而非常不巧,崔蓉可以算得上这位演员的粉。
这一系列倒霉催的事情,让崔蓉偶尔闪过一丝迟疑。怀疑这个bug游戏世界是不是她这个事业粉分裂人格,给她偶像做了个他还没接触过题材的游戏,以供她脑补。
但穿着明制走在大明宫里,有一个西夏国主名字的储君,这个游戏真的是太癫了,实在不符合崔蓉的审美。
不管崔蓉脑子里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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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弯弯绕绕,这位太子爷听完侍卫的回禀,问了一句:“这女的怎么回事?”
侍卫迟疑了一下,答道:“殿下,她……她是您午后救下的那位清河崔氏女。”
崔蓉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自家偶像的脸一眼,居然看到他非常人性化地朝那侍卫翻了个白眼。
这表情生活化到崔蓉以为,李纯佑会张口一句东北话:“我问的是这回事儿吗?”
可李纯佑拄着拐起身,只是简单吩咐道:“把他拖下去,能问就问问,不能问就埋了。”仿佛处理一条不听话的狗。
而后几步走到崔蓉面前矮下身,自下而上看着秀女染血的脸。“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崔蓉觉得这张脸这么近距离的开嘲,不仅没让她反感,反而有点令人脸红心跳,让她一时没有注意他说的话。
谁受得了踩在自己审美取向上的脸贴这么近啊请问呢!
她就迟疑了这么一秒,就单膝跪下,说道:“蓉有凌云之志,望助殿下直上九霄!”
她看着倒计时一点点往下走,只剩十几秒。
李纯佑听完直起身,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发髻。
九。
八。
七。
李纯佑退后了两步,坐回了木椅上。
六。
五。
四。
他拿起矮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崔蓉闭了闭眼,心说他要是再有一个多余动作,她就要掏出被她紧急收回物品栏的匕首给他一刀了!
三……
被茶水润过的苍白的唇轻启:“凭你崔氏如今不过一个埋名的世家?”
靠!有门儿!
崔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话上,而在面前自动跳转的界面。
滴——新手任务一:躲避承香殿小监的追杀,已完成,生存时间+24小时。请宿主再接再厉。
她看到新手任务完成收起的界面,露出了她昨天看到的第二张任务信纸。
角色主线任务:通关游戏,并达成史诗级成就。
1.千古女帝。
2.旷世女相。
3.垂帘听政。
4.帝后共治。
……
完成奖励:返回现世/结束游戏由宿主掌控世界。
崔蓉勾了勾嘴角。
管他是不是变态,助她完成主线任务吧。
5. 第 5 章
被顺利送回秀女所居的拾翠宫,崔蓉目送李纯佑派来的小监离开。她连忙回到分属给她的小间,关上房门,下一秒就靠在门上几乎滑倒。
天知道这个李纯佑的眼神有多恐怖!
她的小偶像,总说自己想演绎一个纯反派、最好是变态杀人魔的影帝大人,虽然没有表情时相当冷艳,但也绝不及这太子殿下的万分之一。
他的眼神绝对比昨天那个看她如商品的嬷嬷吓人多了——更何况她还死在他手上一次了!
这个反差感简直让崔蓉难以招架无法直视……
若非她没有办法,只能利用这位殿下的影卫去杀那个追杀她的小监,她绝无可能跟这样的阴湿批产生任何关联。
任何!
可就算是上了贼船,她也是躲过了一场死局。
只是……
崔蓉想起李纯佑那张精致的脸,和那张脸上戏谑的神情。
怎么会有皇储,还是将帝位视为囊中之物的皇储,看不上一个百年世家的支持,反而要让人去查一个太医的下落!
随着崔蓉所思所想,她面前展开了一个信封,信纸上写着:
特殊任务:寻找失踪的许太医。(0/1)
任务时限:三天。
任务奖励:存活时长+1天。
崔蓉眼神死地盯着“失踪”、“三天”两个词,可这回右下角的计时器居然没有开。
她疑惑地在心里呼唤系统,但得到的居然只有“能源低,托管中”的回复。
崔蓉直接抱头无声地大吼了足足一分钟,到达了气息极限才消停。
还没等她泄气,背后靠着的门突然被敲响,惊了她一跳。
“谁啊?”崔蓉试探着问。
“崔姐姐,我是秀琴。”
崔蓉怔了怔,饮宴上唯一给她通报过姓名的那个孙家的小丫头。
基于对方释放出的善意,崔蓉给她开了门,孙姑娘立刻就走近两步,细细将她打量过。见她没什么明显的不妥,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便松了口气,连忙拉住她的手诉起了衷肠。
原来孙秀琴跟一行十几名秀女一道被带回拾翠宫,安排入住后,却发现自己对门的小间空着。而管事嬷嬷也来问过,怎么新进的秀女少了一位。
这时她想起只有崔蓉是被一名小监单独带走了,心下便有些不安。故而使了些银钱,托宫人帮忙打听。
后来中宫下了禁,严查各宫往来人员,又说一名秀女重伤被送去了太医署,孙秀琴便猜测是不是那名小监有什么问题,而重伤的秀女就是无故失踪的崔蓉。
早些时候,紫兰宫走水,孙秀琴本想跟着管事嬷嬷一道出去看情况,但门禁已下,只有管事嬷嬷能自由出入拾翠宫,只好作罢。好在现下看来,崔蓉一切安好。
崔蓉心说自己可不算安好。她不仅脑后还在一突一突地疼,回想起那个阴湿太子还容易应激。
孙秀琴可不晓得崔蓉心里想什么,自顾自抚着心口。“姐姐你是不晓得,自午后分别便出了这么多事,可把我吓坏了。我听说宫中数年都不会遇上这么多离奇事情的。”
小姑娘这话一说,崔蓉倒是想起来她还有一个三品贵嫔的小姑姑。
“那我这一天可够离奇的。”崔蓉摸了摸自己敷这药的后脑勺,“给人敲晕了啥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在太医署醒过来,对面还走水了。我总觉得明儿个要被拉去问话的。”
“崔姐姐且放宽心。若是真要寻姐姐问话,怕是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你回来的。”
崔蓉暗自撇嘴。她可不是被放回来的,是自己跑了被逮住后利益交换给换回来的。“怎么我一个伤患,还不让把伤养好了再问话?”
“那你可是不知道。先前有一名御医被陛下指派给孕中的淑妃娘娘,可娘娘生产前不久还是遇到了意外。当时的产婆抱出刚出生的小皇子,他立即就被带走问罪了,也不管她辛辛苦苦陪侍在侧数月,且几日没合眼地照顾娘娘。”
崔蓉脸色一白,“诶呀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吓唬我了。这天都快亮了,你怕也是没怎么合眼。按说这考核还有一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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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你还是好生回去歇着吧!”
孙秀琴见真把人吓着了,不由吐了吐舌,“那姐姐你且将养着,至于择选……”
崔蓉懂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希望可以落选,回家种花。”
崔蓉把人送走后,闩上门,走入屏风后的寝区。独自坐了一会儿,又起身来在室内翻找。
摸过架子床,转到床后的衣箱,甚至窗边的妆奁、博古架上零星的摆件都一一翻找过。
崔蓉心说不至于这么倒霉吧?难道自己真就是被一个变态杀人狂随机选中要毒死、追杀掉的?
可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身份没有问题,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那杯要命的茶,饮食并没有与别不同。只有住处可能存在猫腻,导致此间不能住人,所以要把自己这个临时来客做掉。
崔蓉摸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走回活动区域,突然脚下一绊,身子一歪,就磕在了床前的脚踏上。
她揉着自己的膝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破游戏的体感能这么真实。
正自咒骂,就瞥见床下深红的不知什么东西。
崔蓉杏眼微眯,身子一翻就进了床下狭小的空间里,仗着这具身体耳聪目明,夜视能力也还不错,她看清了自己方才瞥见的东西。
那是一行血字,个个不过拇指大小,上书:陛下害我,丧夫失子,天地不容!
崔蓉背后惊出冷汗来。这是诅咒啊,而且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她脑中思绪狂转,住在拾翠宫中的女子,不但丧夫还失去了孩子。
直觉告诉崔蓉,这里面可能有皇家秘闻,算上刚刚孙姑娘所说淑妃娘娘的事,加上失踪的太医、又说与陛下有关……
崔蓉扯了扯嘴角,不会这么狗血,弄出一场狸猫换太子吧?
不一会儿崔蓉听见耳边“叮”一声响,她连忙查看自己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变化,再定睛一看,右下角的数字开始跳动,这次又是十二个小时!
我了个夺命连环call的去!哪能每次都这么紧迫啊混蛋!
6. 第 6 章
不过寅时正,拾翠宫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洒扫宫人并小黄门做晨起打扫,御膳房那边也来了人,将晨食送来。
这一餐以往是不算正餐的。但正值宫中采选,一众秀女——除开已经被筛选下去打发回家的之外,晨食的礼节亦在考察范围内。
故而还没容得崔蓉休息几刻,已经有小宫人在拾翠宫各处敲门叫起了。
好在崔蓉清楚歇不了多久,干脆没有换下衣裳,这会儿收拾得倒算及时。
她推门而出的档口,对门孙姑娘也正巧出来。她似是不太习惯各项事务都由自己打理,这会儿交领短衫的衣角折进去了、颈间璎珞也乱着,颇为狼狈却尚且不知晓。
崔蓉自己拾掇爽利了,就上前搭了把手,两人互相帮衬完,便来到了拾翠宫正房堂屋前。
夏日日头起得早,这会儿天微微亮,打扫完毕的屋前已经如昨日在御花园中一般摆好了席位,几位礼教嬷嬷已经在廊下摆了椅子做好,边上几个大宫女正提笔记录着。
昨日闲聊时,孙姑娘已经猜测过,这次采选不是为陛下择选后妃,可能是为几位正当龄的皇嗣选内院主母。
毕竟虽有皇贵妃主导,陛下却未曾过问,那日来的五位后妃,除了新晋的贵人,四个倒有两位都有未成婚的皇子。
所以此次采选规模较大,被择选入宫的都有这么多人,且礼教虽然严苛,但不是不能容错的。
这一遭好似考验她们能否按时晨起,赶到的时候着装仪态是否得体,席间的细节倒是没怎么记录。乃至众人食毕,也只着人收拾了残羹冷炙、端上茶水瓜果,再也不做拘束,一行“考官”就这么退场了。
崔蓉放松下绷直的脊背,用手抻了抻下意识皱紧的眉头,几乎想靠倒在孙姑娘身上。如同加班到崩溃,抱着咖啡杯去主美那里吐槽策划时那般靠在主美老师肩上。
“你昨日没歇息好吗?”孙姑娘低声问了一句,问完赧然地笑了笑,“是我叨扰你太久了。”
崔蓉轻轻靠了靠她的肩头,撒娇似的抵着摇了摇头,做完这举动立即起身,故作正经的样子。“不过是一日不睡,我不妨事。”
紧接着孙姑娘也严肃道:“崔姐姐好毅力!”
俩姑娘在旁人极其不解的眼神里,相视笑了起来。
或许就是她们的肆意,使得嬷嬷们离开后依旧死板的场面活泛起来,原先在宫外就相熟的闺秀们,三三两两开始交谈起来。
“……要我说啊,这次采选压根儿就不是给陛下的。你呀还是放宽心吧。”
“……你看,这几天来过问的基本都是尚宫局尚宫,司礼监的一位都没来过。连昨日御花园大选,大家各个儿都如临大敌,结果不是只有两位贵妃娘娘主持大局,连陛下身边那几个得力太监都未见到。倒是各宫的小监来去得勤。要说不是来不成的几位娘娘派来相面的……”
崔蓉有些诧异地望向一侧正大光明讨论这些的闺秀。那人穿着华贵、配饰隆重,浑身上下散发出灼灼光彩,想来出自大家,却不知怎么这般肆无忌惮。
即便周遭都是些十五七正芳华的少女,世家出身也不该不通礼数。于后宫议论贵人皇嗣可是大忌。
可这边说着,那头也开始白话。
“你昨日见着那位殿下了?怎么样怎么样?”
“那可真是龙章凤姿、俊美无俦。可惜……”
“可惜什么呀,怎么还卖关子!”
“诶呀,我这不正要说么。可惜呀,是个残废!嘻嘻嘻……”
“这样说不好吧?”听话的姑娘跟孙姑娘差不多年岁,长得乖巧,也相当谨小慎微的模样。
“怕什么,从那位九岁在猎场摔断了腿,全京城都知道我们的储君殿下是个残废。当年许医正废了那么大的功夫都没能治好,未来也不会有希望了。你是没见着四五年前准太子妃宁可跳湖也不愿嫁,被娘家强行送进宫,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么。”
本来是两个人在聊,这会儿第三个人插进话去:“那位自从得了陛下一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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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无事可不临朝,之后便自甘躲在东宫,一旬日能在朝会上见着他两次都算他勤快。自然也是不惧人言的。”
崔蓉满眼惊愕地转头看向也在听八卦的孙姑娘,这丫头已经开始嗑瓜子了!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孙姑娘疑惑地扭头看她,见她真的慌了,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是外州推举上来的所以不晓得。太子殿下不受重视,本也不在乎这些个。该说他能活下来都是因为皇后娘娘用尽了情分。母家积弱,他自己也是身有残疾,越发深居中宫而不出。他们母子啊……”她说到这里,大抵是想到了自己的小姑,不由叹了口气。
崔蓉想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有些心疼起来。可又难免想到他下杀手时的狠绝、下命令时的轻蔑……心疼的眼泪瞬间从嘴角流了下来——咳咳,舔颜就好。
可听着听着,还留在小院里的闺秀们话题就往某些禁忌的方向去,聊起了那位太子是否还能人道的事情。崔蓉就不太敢听了。
更何况,她瞥向自己视线右下角,这个倒计时还剩九个多小时,实在不容她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了。
“小琴,我头有点疼,我们先回去吧?”
孙姑娘连忙扔开手里的瓜子,“姐姐可还好?我去跟嬷嬷告假,陪你去一趟太医院吧?”
“那倒不必,我回屋休息一会儿自己去换药即可。”
孙姑娘闻言,二话不说就扶起面色苍白的崔蓉,跟剩下的诸人告辞而去。
这个游戏里的宫廷地图颇大,光拾翠宫就有正殿和后宫,不算宫人黄门住的倒座房,足有四十间半。许是跟静嫔娘娘有亲,孙姑娘一人就独揽一间半。她的居所里面还有半间小书房。而崔蓉这间屋,就真真只有一间见方,确实不够再带个丫头。
崔蓉努力将那块血字遮盖。她起身站到门口,又走到中间坐下,再绕过那一扇小屏风,直到趴在地上望进床下,若不细看都看不出那一小块地方的异样,她才起身,拍干净身上不存在浮土,施施然出门去太医院了。
7. 第 7 章
崔蓉倒是不必跟拾翠宫的掌事嬷嬷告假,她一个伤患本来也有假。
只是她昏着被送到太医院,又一路狂奔不休七拐八绕跑到太子那里,再被人送回来。她那个能画地图的脑子也反应不过来这太医院到底在哪里。
嬷嬷将拾翠宫的腰牌交给她,又差小黄门把她一路领到太医院所在的少阳院,这时她才发现两者之间居然这么近。
敢情她昨天压根就是绕着太液池马拉松跑了大半圈,再被太子送完了最后一段才回到的拾翠宫。
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由于崔蓉不过是一个小小秀女,自然也不配请太医院的医士来诊治,依旧是那位给她上药包扎、在药室里捣药看书的小学徒。
“崔姑娘好,我是昨日为你看伤的副医使彦青。”小大夫年纪不过十二三岁,但请脉问诊已经十分老练。
从李纯佑那边得到消息,那位许太医是太医院医正,相当于首都医院的院长,是正五品官职。
她入少阳院时,能看到主屋正堂挂着牌子,上面注有医判和医士,又听这孩子的自称。崔蓉猜测这里的医官制度是跟明朝差不多的。
崔蓉当即释放出钦佩之情:“小医使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医术,真是太厉害了。我昨日遇袭时,还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呢。”
面容整肃的彦青耳根子一红,想来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却是不动,严肃道:“姑娘过誉,昨日姑娘被送来时,已有医士看过,确认无碍,才交给我来处理。都是大人们的功劳。”
“医使过谦了,我生活的地方,有您这手段,早可坐堂开诊了。”
彦青查她身体无恙,只是需要换一下伤药,便即动起手来,口中还道:“若非许医正不在,太医院不但能有一位旷世医者坐诊,现任的十三名医士中至少还能多升一位医判出来,而我一个小小副医使,能算得了什么呢。”
“怎么现下太医院只剩一位医判了吗?”崔蓉恰到好处得露出了惊讶之色,被彦青严肃地喝止:“别动,药抹歪了。”
崔蓉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奇道:“已经升任太医院医正难道不是相当光荣的事吗?莫非是老医正年事已高告老还乡?”
“医正大人方过花甲,是世间少有的奇人。他曾立誓悬壶济苍生,最后因被陛下所救,投身公门。若非陛下首肯,大人绝不会轻易去职。”彦青手上非常麻利,说这些话的功夫,药已经上好,敷扎妥协,“姑娘放心,这样不会影响你应考。”
“彦青医使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那为什么会离开啊?”
彦青瞧眼前这位崔姑娘眼中不加掩饰的纯真好奇,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月前医正当值,结果庄也师兄——就是现在太医院主管生药库的正医使,却在医正居所发现了一封辞呈。除了医正常用的衣箱和一身常服外,官印、官袍、医案,甚至编写到一半的著述都留在了居所。
“医正大人最是俭朴。宫中得用的大监、女官,多用俸银在皇城中置宅院,不当值时居于家中。医正大人把俸银赏赐都用于惠民药局,平日里都住在少阳院后院东厢,屈居一室而已。
“这般艰苦都受了,也没有什么变故,何至于不辞而别。”
听彦青所言,这位老医正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大夫,怎么会抛下他一直坚持的事业挂官而去?况且真是辞官的话,李纯佑那家伙也不会着急忙慌要让她去找人了。
李纯佑一个东宫太子,再透明、再不受重视,总还有得用的手下的。谁不比她一个秀女来得方便?除非他确定这位许医正丢在了宫里。
崔蓉正陪彦青唏嘘,一名青年医者走进来就唤彦青。这声音崔蓉听过,应该就是走水时喊走彦青的那位。不知道是不是彦青口中的庄也。
彦青眼含歉意,“抱歉崔姑娘,放在只顾说闲话,忘记与你说你的伤情。还希望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便跟着他师兄去了。
崔蓉目送他们离开,脸上便换上了天助我也的喜气。
她走到之前彦青看书的地方,果然看到摊在小桌案上的一本旧医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崔蓉便没有在意,直接去边上的书柜里翻找临近的。
能让一个太医消失在宫里,肯定跟他看诊的病人有关。可她翻了半天,都是三年前、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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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乃至十几年前。到了她才一拍脑门:近期的医案一定是放在看诊台的啊!
她正要把手里的老医案放回去,就发觉手上触感不对劲——这一本实在是太薄了。
崔蓉连忙把医案翻开,第一反应还是注意时间。这是一本二十年前建立的医案,属于一名叫柳鸾宜的妙龄女子。起初是一些腹痛、头风、伤寒之类的小病症。这位姑娘大抵是身体孱弱的类型,十天半月一定会来请太医看病。直到三个月后,记载到她在御花园昏倒,之后换页,内容就被撕走了,接的内容已经是八个月后感染了时疫,最终应当是殁了。
编写这本医案的医者似乎还满心唏嘘。
听到外面传来谈话声,崔蓉连忙把手里的医案塞回原处,坐回自己的位置,撑着头假寐。
不一会儿果然听彦青进来,脚步声顿了顿,甚至下意识放轻了些许。
崔蓉适时睁眼,“小医使,你可算回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在这太医院的病室里,倒是相当好睡。”
彦青笑着接口道:“这里常年被药香充斥,贵人们多需的养神养身的药材都有精心凝神之效的缘故,药香也颇安神静心。说起来,我也正是要交代你这个。
“我观你面色、脉象,近期过于劳累又未曾好好休息,有内亏之相,不利于外伤恢复。
“外伤若是好得慢,容易留下瘢痕。我给你开一些安神汤膳,嘱咐膳房做了给你送去,你这段时间切记好好休息。
“另外还有这个药膏。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千万不要碰水,沐浴也请忍耐,暂时不要洗头。每日就寝前涂一次,可保不留瘢痕。这药膏也是许医正留下的方子做的,姑娘可以放心。”
“即便他已挂官而去,他的方子你们仍在用,可见其医术通神。可惜这么厉害的先生,我无缘得见。”崔蓉不由感慨了一句。
谁想彦青又正了正神色,严肃道:“您这话可莫教先生听见,不然他怕是要生气的。以他的话说,他虽精通医道,却希望世间无一人需要来见他。”
崔蓉见他生气,秉承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生的理念,连连讨饶。心下更是坚定了信念,要把这位医正找到救出来。
8. 第 8 章
崔蓉在少阳院看了那么多医案,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居然有些懵圈。
自己先前是怎么过来的,她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按说以她对地图建模的敏锐度是不应该的,但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这几天神经紧绷,得到的信息又太多导致她完全没有放心思在记路上。
仗着时候尚早,她身上又挂着拾翠宫和少阳院的腰牌——方才彦青给的,方便她后续头伤再来换药——崔蓉干脆在宫里四处闯,把昨天没经过的地方多走动走动,尽量把地图记牢。
先前说这个架空游戏用着大明宫的地图,但还是多少有些区别。
存世的记载中,大明宫中没有所谓的拾翠宫,只有一个拾翠殿。少阳院也确实在拾翠殿左近,比邻翰林院,在麟德殿之后。
可这座皇宫里,少阳院虽在拾翠宫之南,边上没有翰林院,斜对侧是紫兰宫,就是那座走水的建筑。
沿着太液池之北往东走,能路过含冰殿。崔蓉望着含冰殿的匾额,又看看两边戍守的郎将,总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在两名郎将望来时,歉意地福了福身,转身又往前去。
再往前便是立起院墙的御花园。
目前看来挪了位置的建筑都改了名字,用了原名的都在原址。
以崔蓉浅薄的知识来说,大明宫的各宫各殿相比紫禁城而言,虽然大,但没有什么排布规律。所以让她站在随机地点随机角度叫出目之所见宫殿的名字,她是万万做不到。
但好歹这是她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要奋斗的地方,认清楚地方总没有错。
好在这个架空时代的后宫还算比较宽容——又或许是太子殿下替她打过招呼,她这么在宫闱间乱走,除了在承香殿外被拦了下来、不许再进一步外,倒也没有因此被扣住或者责罚。
如此说来,所谓“唯恐冲撞了贵人”,也不过是欲加之罪么。
只是她在快走到玄元皇帝庙时,宫道出现了岔路,一边仍是宽阔的大路,而一道小门半开,连通这一隅小角,内转似乎是一条窄路。那条让自己被围堵的小门小道,突然出现在崔蓉的记忆里。
那条荒僻的小道是在太液池南,靠近前朝的地方,她印象里似乎看到了“清忠阁”的匾额,不知道是不是原清忠殿的前后。而这里,是原紫兰殿南侧、含冰殿之东。
在一个不对称的宫殿群里出现了一条似乎完全对称的小道。崔蓉多年游戏游玩制作的习惯和直觉告诉她需要去一探究竟。如果能让她找到密道密室之类的,李纯佑索要的这个投名状,怕就有着落了。
况且她的倒计时还有三四个小时,这次死局落在密室上,简直太过合情合理。
“你是谁?在此做什么?!”突如其来的高声喝问还伴随着长刀出鞘的声响。
刚还说自己运气好呢……崔蓉扶额,深呼吸,才转身。
入眼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面容刚毅,但一眼就是普模,瞧着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位的穿着,对上了太子的部下给过她的信息:这是一位刚刚下值的千牛卫郎将。
那人见崔蓉的模样,显然愣了一下,“你是这次入拾翠宫考核的闺秀?”
按理来说,能在京中领十六卫的官职,家里也不是什么贫贱人家,起码得是个寒门子弟,与京中大部分的闺秀都可说得上一声门当户对。这人的态度说不上殷勤,但也不算慢待。
崔蓉对他福了一礼,“这位将军可知如何回去吗?我从太医院出来,辨不清方向,走了好些时候,也没能走回去。”
这郎将看她手里攥着个瓷罐,看起来确实是太医院出的药膏,眼珠一转,“你就是太子殿下救下的那位闺秀啊,果真……”
果真什么他虽没说,但这动画做得倒是精巧,脸上玩味打量之色真是一点不遮掩。
崔蓉真想一个巴掌甩他脸上,但还得耐下心来与之周旋。
“我却不知原来是太子殿下相救。多谢小将军告知。可否请小将军指一条回拾翠宫的路?”她下意识握住自己腰上的两块腰牌,心里的恼火简直不需提。
瞧见她的举动,那人眼神闪了闪,道:“我刚巧下值,各宫也是午膳之时了,我便送姑娘回去吧。”
崔蓉顺从地应诺,跟着这人走。好在他虽然言语狎昵,带的路却是不错的。否则崔蓉已经在考虑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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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溜出去给他踹墙上了,如果太子肯给她这人的信息的话。
只是回到拾翠宫,崔蓉却又不是很敢进去了。
远远地,她看到昨日带教的嬷嬷正与一名金吾卫的郎将和一位太监总管说话,她觉得跟昨日那一系列事情有关。
她当然可以说她被那小监偷袭打晕,什么都不知道。但可能二度直接或间接死在这位嬷嬷眼皮底下,那剧痛还是令她怂的慌。
“姑娘不进去吗?莫不是舍不得我?”郎将好整以暇地看她颜色再变,故意调笑了一句。
崔蓉只得做瑟缩状,“我自外郡来,未尝见过如此严厉的嬷嬷。何况刚一入宫就遇到那样的事,我见着了……总是胆寒。”
郎将宽慰道:“安心吧,那是右金吾卫的录事参军事,虽然此刻披甲带刀,却是个实打实的文官,做这副模样想来也不过是代将军查办昨日之事。你一个受害的闺秀,慌个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但郎将也明白崔蓉一个弱女子乍然听闻害命的案子,惶惑难平也是人之常情。看够了美人惊惶模样,郎将又劝了几句便托词回家用饭,先行离开了。
崔蓉还在庆幸送走了色鬼,就发现仅仅几句话功夫,那边厢礼教嬷嬷已经回宫,那太监和金吾卫郎将也似走远了,看不见人。
她还待松了口气,便要抄小道回那古怪的岔路,结果一转身正对上了一双默然无情的眼。
艹!见鬼的回头杀!这青天白日的就不要搞这种神出鬼没的戏码了吧!制作人什么癖好!
“这位将军可是有什么事吗?”
崔蓉脑子被惊叹号淹没,却还得提起精神来演戏,比在工位上连加十天班都崩溃。不由腹诽:有这一次就够了,以后公司那帮沙雕再提游戏全息化,她一定不参与!
“太子要见你。”
“……”崔蓉牙根一酸。这制作人可别搞她,再这么下去她要默认阴湿批都是太子的人了。
“烦请带路。”
话是这么说,回来的路上她也在思考去一趟东宫的可能性。但跟在这金吾卫录事身后,崔蓉算着时间,怎么有种她这次的死劫不在密室、还得应在东宫的不祥预感。
9. 第 9 章
崔蓉跟着录事走过麟德殿,过桥,路过仙居殿及长安殿,最后转到了明义殿前。
她本以为还要往东走,毕竟历朝历代的太子几乎都住在所谓的“东宫”不是吗?结果录事直接亮了牌子进了明义殿。
大明宫中,含元殿常用于大朝会,宣政殿用于中朝会,而紫宸殿则是所谓的寝宫和小朝会的所在。
按理来说,太子所居至少是在紫宸殿之东?
若非早晨的那些个闺秀的八卦里,那位二皇子楚王殿下在皇宫之外开府别住,她真要觉得李纯佑这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可事实证明崔蓉似乎想多了。那位传闻中甘于屈居一隅的“废物太子”此刻正在明义殿正殿与东宫属官商议事务,而她被那位曾申斥她冲撞太子的太监总管,着人领到偏殿暖阁中等候。
崔蓉留意着自己的倒计时,又盯着面前宫人端上来的茶,完全不想喝。总觉得一口喝下去,又要往回倒十五分钟。而且这回的回溯压根儿没有意义。
好在李纯佑没有让崔蓉等太久。外界传闻他与自己的属官并不亲近,正值午间,他总要放人回去用膳。
正在崔蓉觉得这家伙要吃独食,让自己饿肚子的时候,一行宫人端着精致的餐食鱼贯而入,布置好了餐桌,且对在这暖阁中等候的女子没分来一点目光。
毕竟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还会害死人。
待这些人都退出去后,李纯佑终于独自进来,径自落座桌边。
他似乎是不喜欢别人贴身服侍的,连之前陪在他身边的太监也留在了暖阁外听候差遣。
但他似乎也并不享受独自用膳,看沉沉地盯着面前的精美膳食许久也没有动筷。
在崔蓉以为他就要喊人进来把这一桌他并不想吃的东西撤下去的时候,李纯佑突然偏头望向坐在角落窗前小椅上的崔蓉。“你不饿吗?”
靠!她不会是死于给阴湿太子试毒吧!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李纯佑嗤笑,“孤还不至于下作到用一个女子试毒。你若不饿,便直接说吧,你专门去一趟太医院,有什么收获。”
崔蓉心说怎么好像这宫里全是太子眼线,他不是个不受宠的的残废么?手底下的人还这么忠心不二,说不过去啊!不过想想合作对象强些,总比需要她什么都利用不到来得强。
崔蓉把自己在太医院里的见闻,挑了几个重点说了一下后,补充道:“许医正的行迹似乎是没有问题的,直到他失踪之前都无人察觉不对。只是时间太短了,我来不及查看他失踪前的医案。”
“你想从他请脉的主宫娘娘开始查?”李纯佑勾了勾嘴角,似乎是笑了,只是这笑看起来挖苦居多,偏于冷嘲。
不懂这有什么好讥诮的,崔蓉道:“是,如果宫中有什么地方能调阅这类文书,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够予我方便。
“我自然知道殿下一定是英明神武,把与许医正走得近的贵人都查过了。但我知道一些您在前朝未必能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不定我能在细枝末节里找到蛛丝马迹。不要小看女人间的八卦。”含金量吓死你。
李纯佑突然凑近,一张俊脸在崔蓉眼前被放得极大。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无法辨认他眸中的情绪,是阴暗可怖,还是兴味盎然。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这双眸子纯粹而干净的错觉。
她又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更大的声音则来自于她的脑子:这个混蛋能不能认认真真谈事情,不要拿美色勾引她!
在崔蓉试图动手推开这位行事莫名的太子之前,李纯佑又退回了原位,终于纡尊降贵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似乎准备长篇大论。但接下来他只说了一句话:“不用调阅,想知道什么直接问。”
“问什么?”崔蓉一下子有些懵,在对上他看傻子的眼神后,立马换了个问题,“不是,我的意思是,问谁?那么大量的医案,所涉事件,大到刺客刺杀、重病难治,小到头疼脑热。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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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怎么可能清楚知道?”
“让你问便问,哪儿那么多废话。”他的眼色又沉了下来。
崔蓉赶紧端正坐好:“我想知道许医正失踪前一年来,与谁接触最频繁。”
“如果是失踪前一年内,最频繁的是皇帝,其次是太皇太后,再次是皇贵妃。以他的品级而言,也唯有皇帝和正二品以上的后妃能请动他。
“三位贵妃娘娘尚还年轻,身体一向是不错;皇贵妃生楚王时难产险些送命,这么些年大把好药用下去也不见痊愈;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大约一旬日,许医正就要去问贤宫请脉;至于皇帝……”
李纯佑眼里满是戏谑,“他老人家寻仙问道不成,把自己作的只剩半条命,要不是有许医正,怕早就鼎湖龙去了。”
崔蓉正在想问贤宫又是个什么鬼地方,就听到了石破天惊的话。本就绷得很紧的面皮瞬间木了。她内心疯狂尖叫:这居然是可以说的吗?!她不会因为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被处以极刑吧!
这哪里是阴湿太子,简直是个疯批!还甘居一隅呢,她看他巴不得老皇帝早死早超生,自己好取而代之。
等等……“你都知道?是全都记得的那种知道?”
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更明确了一些。“不是只有你聪明,知道要查医案。月前他从太医院失踪,我就再次调阅过。”
一个太子不会整天没事干抱着一堆没用的医案来背,想来真的只是调阅了一遍,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但就这么一次,他就能记得与之有关的所有内容吗?
“你只看过一年内的?”
“没发现异常,自然要追溯。”
“多久?”
“二十年。自许医正入宫以来的所有。”
艹,这家伙是个天才!
崔蓉下意识扫了一眼桌下,逼着自己没有再让视线越雷池一步。
一个天才就因为意外陨落,郁郁不得志,难怪他会这么疯!
10. 第 10 章
既然李纯佑已经把许医正写得所有医案都看过,那么至少这二十年里,许医正所有的看诊记录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不然按他的性格,早就一查到底了。
崔蓉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干脆把她今天在太医院唯一觉得可疑的一个名字问出来:“你知道柳鸾宜吗?”
李纯佑眼睛微微一眯,“你倒是个有本事的,二十年前的秀女的名字,你都能打听到。”
二十年前并不是常例采选的年份,所以规模很小,最后只留下了两位小主、两位女官。
两位女官,因为得到皇太妃的青眼,所以被安排到了皇太妃常居的大角观外,方便日常问安贴身伺候。
一位小主则搬进了正位后宫的兰芷宫的后殿厢房。
原本剩下的这位名唤柳鸾宜的小主是要跟着皇贵妃的,可惜当时皇贵妃染了怪病,连自己宫里原来住着的几位小主都暂且搬了出去,她便只能暂时住在拾翠宫里。
“你说的那位,原本是要跟着皇贵妃的,可惜生不逢时,待到皇贵妃痊愈,她却病死了。不然端看之后入宫的静嫔,她如今也能是个贵嫔了。”李纯佑放下茶杯,看崔蓉的眼神倒是平静。
可崔蓉却平静不下来。
如果她推断得没错,当时皇贵妃入宫三年无嗣,而李纯佑已经五岁,入学士院跟着太傅听学,风头无两。
这位皇贵妃娘娘很有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子嗣,或者无法孕育子嗣而铤而走险。
可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要怎么入宫呢?还是说其实她入宫时还没有孩子,是入宫后得的?
那么这孩子是皇嗣,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崔蓉越想头越大,心说不管是哪种,这位皇贵妃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我问一个问题,如果不好说就算了。”崔蓉试探着说,“陛下是不是并不热衷于子嗣之事?否则怎么你二弟都要比你小五岁啊?”
“与此事有关?”
他说话时的神情微妙,看得崔蓉不禁脸红起来。“可不是我作死,万一呢!”
李纯佑这才说起当年之事。
中宫皇后刚诞下李纯佑不久,皇贵妃就身怀六甲,可惜这位娘娘身子不好,不足六个月时出了意外,太医院救不下来只能引产,这孩子就这么没了。
第二年,当时还是宸婕妤的宸妃生下了一个死胎,同年冬刚刚查出有孕的德妃意外流产。
第四年,已经过世的一位贵嫔难产一尸两命。
直到二十年前,皇贵妃病中诞下如今的楚王,这仿若诅咒一般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也只是好转。
在接连迎接了皇三子和皇长女后,时间来到十七年前,淑妃怀了双胎,国师传天命,谓之曰“双生子不详”,后果然难产,由于生育时间过长,一位公主顺利诞下,而小皇子则胎死腹中。
十五年前,贤妃娘娘也因难产去世,小公主如今是皇帝最疼宠的女儿。
“其他没提的,都比较顺遂。常言道生子如过鬼门关,古人诚不欺我也。”李纯佑虽说这感慨的话,表情却是平淡异常。仿佛他口中那些死去的后妃以及那些夭折的皇嗣,都不过是过路车马无意碾死的蝼蚁。
只是崔蓉没注意到他的样子,她的脑神经在疯狂尖叫:
这特码真就是诅咒吧?这就是身在后宫被人压了一头的皇贵妃的诅咒啊!
崔蓉这么想倒不是说古代真有巫蛊能成事,而是可能用了一些年轻人不常知道的冷知识,实行了暗害,且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亦或是仗着母家势力有恃无恐。
嘶……崔蓉很难不想起初见皇贵妃时那遥遥一瞥。
玩弄性命与股掌之间,还是事关皇家体面,这才是妥妥的中式恐怖好吗?西幻游戏里那些跳吓算什么!
“我很好奇,你这还不到核桃大的胆子,到底是怎么有底气与我讲那番话的。”李纯佑喃喃说了一句,崔蓉并没有听清,而后他又说,“说说看,关于柳鸾宜你查到了什么。”
崔蓉也没有多纠结这位太子殿下的自言自语,只把那本被撕了小半的医案与他说了。“那些被撕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能让人此地无银到这种地步?”
李纯佑仔细回想了一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是身弱体虚时常请诊。仅有一点比较反常。
“一般来说除非医者碰上了治不好的病症,或发生其他不可控的变化,否则同一位病人的医案上,主治大夫是不会换。可这位柳才人却由两位太医经手。
“起初那一位是当年还只是正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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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许医正带回来的徒弟,如今是太医院的医判。从你看到的最后一点记载起,就是另一位医士接手了,他叫费闻终。”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医案上没记,但应该是皇贵妃体恤。因为这位费医士,曾是皇帝专门派给身弱体虚的皇贵妃的。虽仅仅是医士,待遇却与医正同,皇贵妃以下没人请的动他。”
“这人……现在还在吗?”
李纯佑神色微妙,“不在了。去年元春日失足落水,肺病死的。”
“从去年元春到月前,有没有什么怪事?”崔蓉追问。
李纯佑放在杯盏边的手缓缓地敲击桌面,“你怀疑许医正的失踪与费医士的死有关?”
“你也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可以查了不是吗?”
他手里的动作停了,“这几日我会好好查这个费闻终。而你……”
崔蓉立刻会意,“我会好好待在拾翠宫,安分守己不给你添麻烦,顺便多打听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
李纯佑点点头,而后起身走到桌案后,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玉章扔给她,“这个拿着,你可以走了。”他一边翻开文书,一边唤人来收拾一桌没动过的冷炙。
崔蓉没闹明白这玉章是什么,只多看了两眼那张漂亮脸蛋,然后默默退场。
走出明义殿,崔蓉才注意到日头偏了,时间已经不早。可她居然没死。
崔蓉这才诧异地瞄了一眼自己右下角的倒计时。
不知什么时候,原来的快见底的红色限时时间已经变成了绿色,数字更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二十三!
……她现在已经连存活时长超过半天就要兴奋了吗?!
她尝试着问了一句系统,得到的还是“电量低无法响应”的回复。倒是想起来,之前她完成任务后得到了一天的延长时间。
难道就是用在这里?可以晚一天死真是太好了……
才怪!崔蓉摸了摸肚皮叹了口气:跟李纯佑分析了那么多,费脑细胞还费口水,结果还没吃没喝的,她快饿死了。
但没有权没有势,还投靠了个透明人太子,崔蓉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既然已经过了饭点,她就只能自力更生找东西吃了。
——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找密道吧?
11. 第 11 章
崔蓉这回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回到了拾翠宫,却恰好碰上一名陌生的小监在跟礼教嬷嬷交谈。
听谈话的内容,这小监是御膳房的下品内官,往日里是往东宫传膳的。自从李纯佑去岁重病后搬去了明义殿,每日都往明义殿去。却不晓得怎么今日来了拾翠宫。
礼教嬷嬷这样问了,小监自然是要回禀的:“今日太子殿下胃口不好,便提了让他殿内小厨房备膳就行,故而师父让小人将太医院那边吩咐下来的药膳带过来。可听嬷嬷说,崔姑娘可是还没回来?”
礼教嬷嬷听闻太医院都已经把方子递到御膳房,而时间过去那么久崔蓉都还没回来,脸色已经有些差了。
崔蓉连忙迎上去跟二人见礼,歉意道:“并非我私自在宫禁内乱逛,只是回时碰上了金吾卫的大人,问了几句话,又提到昨日是太子殿下救的我,故而请见了殿下,当面致谢。”
这话说完,礼教嬷嬷的神情微变,看向崔蓉的眼神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似乎态度也软化些许。“没事就好,快回去用膳吧。”
崔蓉应诺,侧身想要接过小监手里的食盒,但他却说请崔姑娘带路。
崔蓉想着他一直与东宫往来,恐怕李纯佑还交代了什么事情让他转告,便赶紧往自己屋里走。
可等把人领进门,那人只是给她在小桌上布好菜,然后告诉她哪道菜先吃、哪道后吃,如此而已。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讲完了还站在边上等她的小监,“公公莫非需要看我吃完把食具收走吗?”
那小监笑得相当恭谨,“姑娘是不习惯小人在旁侍候,那小人到外头等,姑娘用完再唤我进来收拾。您是太子爷吩咐要照看的人,小人不敢怠慢。”
原来不是有事情交代或者要给,只是提了一嘴照拂。
崔蓉倒是没有过多表态,大家都是NPC,她自己也不过是玩游戏的工具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目送人出去,崔蓉才落座开始动筷子。一口吃进嘴里,便不由感慨这真实的体感。古代为皇帝做饭的大厨是什么水平啊,这味道妙得崔蓉这个非典型性吃货有点泪流满面了。
天晓得她一直以为古代没什么正经调料,多少好食材都是如同嚼蜡的味道。
吃着吃着她却不由悲从中来。
因为最初把她药死的那杯茶,她吃喝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原本还没理解到李纯佑把人安排在御膳房是个什么操作,但想想自己这几日来的状况,不由对这位太子爷感到叹服。
吃不好睡不香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酷刑没有之一。而免了她酷刑的太子殿下当然是做了件善事。
不晓得这位太子爷在自己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对他而言大概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吧。
崔蓉解决了饭食,就要思考怎么把系统物尽其用,其中重中之重就是物品栏。
她尝试着把太医院的腰牌放进自己的物品栏——成功。
把妆奁搬起来试图塞进去——失败。
拿起妆奁边上的镜子放进去——失败。
又拔下头上的发簪——失败。
将刚刚从太子手里得到的那枚不知道刻了什么字的玉印移上去——成功。
针线盒里的绣花针和剪刀——失败。
崔蓉猜测是别人给自己的、或者是具有道具属性的东西,可以收进随身系统,其他的都不行。
不管是看起来有杀伤力但体积比较大的桌椅箱柜、体积小巧但不属于崔蓉的镜子、崔蓉自己的发簪,还是有杀伤力的针和剪刀都不行。
怪不得那天黑衣人手里那把涂黑了的匕首不能收起来、只能重新把自己的道具匕首藏好,明明涂黑了更方便使用来着。原来是因为这个。
之前听闻内廷各处午后除了皇贵妃可能会安排聚会饮宴,皇帝可能会到处走动,大家都会在自己的地方待着,不找麻烦。倒是个方便崔蓉行动的时机。
她好歹有个秀女的身份可以抵挡一二,所以剪刀之类不能收起来的东西不能带。腰牌什么的方便走动的东西要收好。拾翠宫的腰牌是拿不到了,她没有借口再出去一次,只能溜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能用太医院的牌子避避祸。
借口也是有的,彦青亲口说的脑后伤势比较严重,那么感到头晕疼痛,唯恐伤势恶化,一时心急就没有通报嬷嬷自己出来了,也算是情有可原。
实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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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太子殿下给的玉章也可以拿来挡枪。毕竟是殿下放在案头的物件,代表崔蓉至少是殿下信重之人,能给三份薄面。
说到这个崔蓉就后悔。
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起码当初她老爹让她练字的时候,就不避篆书唯恐不及了。看懂章款很重要啊!她现在连这块印章上刻了啥都不知道!
崔蓉收拾停当,也不再在心里嘀嘀咕咕,专心致志躲值守各个宫门、要道的监门卫,还有偶尔碰到巡逻的金吾卫——也不知道太子是在金吾卫中有人,还是实际把控了这两支。如果是把控,那这位太子殿下有点厉害,什么时候直接把皇帝暗害了恐怕也不是不可以。
她沿着最西边的宫道,小心绕过了翰林院所在。看着里面着装统一的官员,又想起她见过的穿着服饰一致的宫女黄门,突然觉得这个狗比游戏太离谱了。明明有类似于这种潜伏的任务,居然没有一键伪装系统。
系统:滴——系统能源过低,恢复中,请勿cue。
靠!这货不出声崔蓉还想不起来骂它!
崔蓉努力保证自己不要走神,但还是没忍住在心里怒骂了系统几句。只是垃圾系统这回干脆跟之前似的没了动静。
她不由自主想这该死的系统到底是靠什么能源运作的,怎么会动不动能源过低,这倒霉系统要不还是彻底坏菜算了,把她拉进来这么坑她真是太要命。
正在崔蓉满心碎碎念的时候,她越过了金水桥,刚走到仙居殿和长安殿之间。她小心躲在两座建筑的夹缝里,远远往东边观望情势,却看到了让她惊讶的一幕:金銮殿外居然有两队金吾卫把守!
莫非此事皇帝正在殿内大会群臣?不是听闻古代君王一顿午膳要吃一个时辰么!这才是什么时候,午后就已经开工了?
崔蓉思考得太投入,不仅忘记了皇帝的作息可能和她这个普通人不一样,更是快忘了自己并不是隐身状态,随时可能有巡逻的郎将发现她。
等她听到身后怪异的动静想要回头的时候,后脑顿顿一痛,眼前就开始发昏了。
她只来得及吐槽一句明明离要命的时间还早,以及怎么又是脑后挨过捶的地方,就陷入昏迷。
12. 第 12 章
等崔蓉再醒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她听到耳边“滴”的一声电子音,视野居然慢慢亮起来些,大约是古装影视剧里在密室中拿着个夜明珠的效果。
挺好,居然还有夜视功能。
崔蓉姑且原谅了一下这糟心的系统,但摸了一把后脑勺——果然又见血了。
这回崔蓉没有再骂系统,只是默默问候了一下捶了自己的那位仁兄。
毕竟她没时间磨蹭,这一记闷棍敲下来,她只剩堪堪两个小时了!
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也指望不上那个刻薄嘴毒的太子——她已承诺过自己要待在拾翠宫安分守己,没做到出了意外那就是自己无能,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她摸索着探寻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是一条密道,很长,她摸着走了百来步完全没有看到头的希望,只能走回原点再看看。
回到密道的一端,她背后有扇门。她尝试着推动,可以听到机扩卡死之后强行开门的咔咔声,但无法暴力打开——或者说她还不够暴力。
两个小时时间不够她突变成大力水手,崔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另一边探索。
她摸着石壁往前走,原本是打磨平滑的石面,逐渐开始同石门一样雕镂纹饰,感觉像是什么祭祀用的刻纹,在象征吉祥如意的云纹、回纹之中夹杂了一些她没有接触过的文字。有些微妙。
随着她越往里深入,发觉石壁逐渐潮湿起来,她推测这条石道在地下,或许不是很深,但靠近水源。
皇城之中进出森严,虽然不排除始作俑者有极大的权柄,能把人从宫里弄出去,但基于时间不长、事发突然,她更偏向于自己还在皇城之中、甚至皇宫之内。
宫中两大水系,一个是占了近十分之一个皇城那么大的太液池,另一个则是从龙首池开源,纵横贯通皇宫的龙首渠。
不论是哪个,离崔蓉推断的那条贯穿外朝内廷的密道都不远,而且以这里的情况来看,是那条密道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崔蓉心说真是太感谢。她本就打算来一探究竟,却没有想到幕后之人这么沉不住气。还是说对方有绝对把握自己不可能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石道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崔蓉虽说不怕鬼,但真怕有什么突然从某个隐蔽的转角杀出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可事实上,地下石道内静谧之极,别说人,连蛇虫鼠蚁都没有似的。除却她自己的脚步声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崔蓉的手摸到了石壁转角,一个朝向已经走到尽头,她试探着往右侧摸索,碰到了一个似乎是蜡烛托盘似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个灯座。上面已经没有照明的物件了,可连在石壁上的金属件却没有她想象地那么脏,像是短时间内被人擦拭或者使用过。
她尝试着去扭转、掰动这个金属件,最后居然被她一下子扯出来了!一根锁链仍连接着灯座与石壁!
崔蓉心下一突,紧接着就是咔啦啦的机扩运转声。并没有出现她想象的弩箭机关,距离她一丈远、刚刚走过的地方,开出了一道石门。
到底是哪个棺材想出来的在皇宫地底下安排一间墓室啊!
那石门之后似乎是有灯光的,崔蓉的视野因着系统夜视系统加上这点火光照得霍亮。石门上她原本摸着像是什么浮雕的东西如今已清晰在目——青面獠牙栩栩如生的一只方相!
她挪了半步,望进门内,石室全貌宛然在目。
石室四角有缸,似乎灌满了水。中央一方丈宽石台,台前有两只辟邪镇守,两兽之间置一张供台,上有长明灯一豆莹莹有光——应该就是灯光的来源。石台上青石围栏,中有一座雕有诸天神守佛祖出世图的汉白玉棺座。棺座上没有摆放棺材,而是摆着一尊道人像?
这倒不像是一间普通墓室。普通墓室不会在供台前摆上蒲团,像是随时有人回来参拜似的。供台下面置了一个小木柜,里面摆着一些香烛黄纸,那蜡烛甚至不是白烛,而是写了祝词的红烛。
嘶——这不会是什么专门拿来做冥婚用的地方吧?
知道古代宫闱之中会给夭折的宗室子配阴婚,但亲眼看到,崔蓉还是会有中脊背发凉的感觉。
但为什么皇室成员使用会造地下宫室,而不是找一个风水好、适合配阴婚的宫殿来做这档子事呢?皇家也怕灼口铄金?
可这会儿摆着个道士像到底是要干嘛?有人利用这配阴婚的冥殿来做什么巫蛊咒术吗?
“丫头,你盯着我看半天了。”
“我靠!”崔蓉一下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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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雕刻着方相的石板上,如果不是她腿有点软几乎要跳起来,“你是活的呀!”
那“塑像”睁开眼睛,怪异地睨了崔蓉一眼,“言辞粗鲁、举止怪异,服饰倒是宫中常例。你不是那位娘娘的人?”
崔蓉一下闹不明白这位老先生是个什么身份,或许是宫里哪位贵人的供奉,或许是被人陷害沦落至此,总之她似乎又卷入了什么宫闱秘辛里头。
她试探着开口:“我是本次新选的秀女,尚在考核期内,之前被人所伤,正要去太医院换药,却不知为何被人打晕带来了这里。”
说着,她伸手进袖子,将系统背包里的太医院牌子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取出来。
NPC既然不会被屏蔽不应该出现的话语,自然不会被屏蔽她在对方看来异常怪异的举动。
那老者听闻,连忙下了棺座,动作迅速地不像是个年逾花甲的老者,崔蓉没反应过来就被夺去了腰牌。
他激动地拿着那块牌子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道能从一块小小木牌上看出什么花儿来。下一刻,老者便问:“你是彦青接诊的病患?看来你很得那孩子青眼,竟让他将自己的腰牌给你。”
崔蓉疑惑地歪歪头。她也算是临时拿到过拾翠宫牌子的人,与太医院这块比起来却没发现有什么区别。
但看这老人对彦青很是在意,她便顺着他的话头说:“彦青副医使医术高超,我的外伤是他处理的,今日……我这一昏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就算作今日,午膳的药膳,也是他开的方子。”
老者似乎松了口气,神态放松了下来,竟是撇了撇嘴斥道:“小混蛋手艺不错,开方子却是还早得很,也不怕把人吃出毛病来。”
话虽如此,但老者明亮如星的眼里满溢的都是对彦青如今情况的满意。
“请问您是?”
老者觑了崔蓉一眼,“老夫许魏之。”
崔蓉正自疑惑许魏之是什么人,耳边便响起“滴”一声。她连忙调出任务界面,正好看到进行中的任务上“寻找失踪的许太医(0/1)”变成“寻找失踪的许太医(1/1)”,绿色的勾刚刚亮起,这行字便缓缓模糊,再清晰过来已经变成“救出被困的许太医。(0/1)”。
还带中途换任务的呀混蛋!
13. 第 13 章
崔蓉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自己还剩的不到一小时时间,琢磨就算已经探明了路,往回狂奔也要不少时间。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把握打开那个仿若千钧重的石门。
她直接问面前这位许太医:“先生,请问您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
许魏之觑她:“小姑娘还是不要知道这么多。你既然是宫中的秀女,想必是误入此地,如果外面有人来找,还有出去的机会。得知太多秘密,容易活不长。”
但皇贵妃开局就想要她的命!她本来就是对方要踹开的石子,若被知晓自己找到了这里,还不赶紧派人来搞死?!
“那您知道这里是为什么而建的吗?说不定我还能自己出去……”话问出口,崔蓉就反应过来自己蠢了。如果对方能从自己知道的信息入手,何愁出不去?哪里还能安稳地坐以待毙。
但事实打了崔蓉的脸,许魏之说:“此地是宫中为夭折的皇嗣举行冥祭和阴媒的所在。只不过阴婚之事太祖皇帝早已明令禁止,难以摆在明面上,故而修了这地下宫室。”
还真让她猜对了!可哪朝的太祖皇帝还会特地把禁止阴婚写在法条里啊?
崔蓉作为一个历史相当差的美术生,能知道不少跟古代宫廷有关系的事情也是多亏了参与的相关项目多,否则早就呜呼哀哉了。这种事情不清楚就实在怪不了她。
她本想听完这个地方的功用,去思考有没有可能通过别的方式出去。它虽然连通前朝后廷,但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从哪边进来的,只知道入口处的门打不开。身下地下没有参照物,也判断不了自己处在什么方向。
结果许魏之又开始讲起这里发生过的一些秘闻,搅得崔蓉头脑发晕,脑后的伤也在隐隐作痛,让她不由没好气地嘟囔:“您还说知道太多不好。”
“前朝之事,怕个什么呢。老夫快一个月没人说话了,你个小姑娘看着也是世家出身,听老人家唠叨几句的耐心都没有吗?”
“那与我而言还是活下去比较重要,别没人来放我走,我就先饿死了。”崔蓉指了四角的缸,“水倒是不怕没有,不新鲜也不至于要命,没吃的可没几天就要死了。”
谁想许魏之笑了一声,“老夫可在这儿待了近月了,也未有性命之忧。”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抛给崔蓉。
崔蓉下意识接住,疑惑地看他,许魏之却如孩童一般得意地向她扬扬眉,“这可是好东西。”
她迟疑着打开那瓶子,嗅了一口,药香浓郁扑鼻,仅此一嗅,便侵入心脾,她的脑伤似乎都不痛了。
许魏之被崔蓉惊叹的神情取悦了,笑道:“饥时一丸,可饱腹一日尔。”
崔蓉腮帮子都要脱臼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辟谷丹吗?!“就送给我了?”
“老夫也不愿再留,只不愿意随意处置,不如用完。如今也算有缘,便留给你吧。”
崔蓉想起彦青思念、眷恋之态,加上他言辞中的景仰崇敬之意,脱口而出:“蝼蚁尚且偷生,先生能炼出此丹,医术当世难有可望项背者,何能舍生弃世!”
“这番言辞才像是个能入选的女子的样儿。”许魏之捻须笑了,“看你先前的模样,我还道谁把市井人家的小丫头选进来做个宫人。”
崔蓉心下啐了一口。这么说所有现代女子都是市井小丫头了!
不论如何,这瓶药已经是她的了,她得赶紧收好,万一中了毒找不到解药,这东西怕是能救命。时间不多,没来得及收,死了掉了就亏大了。
她调出装备栏,将瓷瓶放了进去。
即将关闭装备栏,一溜看过去,才发现多了东西。
她连忙把视线调转到那个陌生的卷轴,点上去才跳出称呼:皇宫地图。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崔蓉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完成了什么任务或者拿到了什么东西。出拾翠宫的时候她还特意清点了现阶段拥有的物件。
这一定不是自己现有的。
崔蓉一瞬间福灵心至,一转视线到那柄最初的匕首。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刚刚确认处于游戏之中的时候,像所有穿越小说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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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尝试过自己所有的随身系统,是没能道具界面的。
她也是在死去活来之后才解锁了任务界面。
也就是说一开始,她可能没有道具,所以没有解锁道具系统。那么这柄匕首,是在她来此地第二个自然日获得的。
现在是第三个自然日的上午。她获得了第二个突如其来的道具。
再算上死亡倒计时系统来提示自己必死局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崔蓉所处的游戏不是什么攻略游戏或者宫斗游戏。
这是一个生存向游戏!
崔蓉也管不了一旁看戏的许太医会因为自己面容扭曲,产生什么样的理解了,直接破口大骂:“我去你丫的沙雕系统!连是什么类型都要姥子自己判断吗?!”
滴——和谐词已屏蔽。
……艹!这个时候倒是活了!骂的再难听也是被逼的!
崔蓉发泄了一顿立即收心。时间只剩五分钟,再不想办法就又要死了。她点开道具地图,明黄色的卷轴没有到她手里就消散在了物品栏。金色的碎屑逐渐在她眼前粘合,盖住了其他界面,占据了她几乎全部视野。
幸好是半透明的,她能勉强看到许魏之已经被时间暂停不动了,脸上还是对她那仿佛喜极疯癫的样子展现出的诧异。
“抱歉先生,现在管不了你……”她自言自语着,锁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和代表自己的蓝点边上通红的一个惊叹号,想必是代表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自己所处的石室竟然是在宣政殿和玄武皇帝庙的连线上、自雨亭旁,几乎与水道重合。两端的“入口”位置就在宣政殿和玄武皇帝庙旁突兀出现的窄小宫道的某处。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判断自己下来的地方是前朝还是后廷,只能去石室另一面墙上去拔那个对称的灯台。
随着许魏之的惊呼阻止声一并响起的,是机扩运转的咔咔声。
但这次声音不一样,不是连到地下的那种石门机关,而是连通到顶上!
一点寒芒急速进入崔蓉的眼尾余光,崔蓉惊得闭眼——
吾命休矣!
14. 第 14 章
可想象中刺穿身体的剧痛和无尽的黑暗都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崔蓉惊疑地睁开眼,面前是一副覆着回云纹素锦单衣的结实胸膛。
这密道里除了她和许太医难道还有第三个人?莫非李纯佑还派了人保护她吗?可也没有说她都昏迷十几个小时了,护卫才赶到的道理吧?
“喂,醒醒。说你核桃大的胆子,难不成真被吓懵了?这么点能力怎么敢一个人到处瞎跑的。”
台词是很熟悉的嘲讽词句,可语气莫名温和!
崔蓉受惊抬头,望进一双狭长微翘的丹凤眼里,那凤眼此刻微弯,眼下一颗带着点血色的小痣跳跃了一下,标致极了。
——李纯佑!
“你怎么在这里?太子殿下莫不是还要亲自保护自家幕僚?”
李纯佑此刻的神情疑惑中带着点无奈和叹息,比起之前看到的来说,可谓相当灵动。
崔蓉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才注意到他此刻一身宽松的袍服,连腰带都没有系,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有尾端用一根发带束起。两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他一张俊脸更小了。
看他没有任何身形摇晃,即便被自己推了一把,下盘也相当的稳,崔蓉脱口而出:“你原来不用拄拐啊?”
“做给别人看的,不然孤都不知死几回了。”
“不是,有个优秀又健康的储君国家难道不会更稳定吗?怎么会让你说得好像经常出生入死……”
崔蓉话到一半就想起,自己初见这位仁兄的时候,他似乎是在被追杀。
毕竟从后面任务解决的情况来看,那个两次被她意外制服的刺客,目标都不是她自己,而是面前这位太子爷。
崔蓉尴尬地摸摸鼻子,又觉得头皮有点痒,想要去挠头,嘴里还要继续说:“那什么,烦请太子殿下带我出去?高低我也找到了许太医,接下来的事情,应当由您这位主公亲自去做?”
只是这波话题转得相当生硬,不夹带任何技巧。
“你要不要好好看看目前的情况?”
“啊?”崔蓉呆滞。
“你上班的时候莫非也如此跟自己的合作伙伴、领导甲方说话?还有,你打游戏不看系统提示?”
“诶?”信息量有点大,崔蓉脑子宕机了。她迷茫地四处看看,果然看到许魏之还保持着向崔蓉扑过来样子,大张着嘴,如果能截图——或者画下来给老先生看,估计老先生就英明扫地了。
这个场面她可太熟悉了,前天差不多这个时候,那个被她一刀攮墙上的小监就是这副模样。
崔蓉赶忙回神,脑内疯狂嚎叫系统,各种指令都输出了,断电的系统仍旧没有反应,倒是被她的胡乱发言叫出来了一堆界面。她手忙脚乱关掉了已经熟悉了的部分,留下了新的。
系统日志:
【系统提示】“时间暂停卡”已生效。
【系统提示】您队友的传送申请已生效。
【系统提示】组队成功。
【系统提示】由于突发危局紧急发起组队申请,并召请队友前来助阵。
【系统延迟提示】“皇宫地图”使用成功,获得地图功能权限。
【系统延迟提示】恭喜存活到第三天,存活时间+1天,奖励“皇宫地图”x1。
【系统延迟……
她甚至才注意到自己视野左上角多出了一个圆圆的头像框,里面云鬓高耸、宫装华服的人,正是她自己。
而正下方一个小一号的头像,里面是她看了三四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小影帝的社交账号通用头像!
草,一种植物。
崔蓉在那抓破脑袋思考这不是常见的攻略游戏,而是一个冷门生存游戏。更冷门到接地府的是,这是个后宫向生存游戏!
狗币系统不但要死不活,在她死了三次才告诉她这是个游戏,第三天她才推测出来游戏性质,更是快死第四次的时候才告诉她这个破游戏居然还可以组队友!
咋滴不死不足以得到信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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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离谱的是,眼前这个也不晓得是她得罪他更多,他把她得罪得更彻底的阴湿太子,居然就是她偶像!
还是说这个太子爷才是总能源?不然为什么他一句话系统日志就出现了!别以为她会忽略掉“延迟”这两个字!
“你不会真的不玩游戏吧?”李纯佑迟疑的声音拉回了崔蓉的神思。
崔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什么,只是想干死系统罢了。”
顺便还想干死追星时候多少有点花痴滤镜的自己。
“……姑娘家家的。”
她有些眼神死地把矛头指向了之前惹不起还得抱大腿的太子爷,“你是李纯佑?!”
“不然呢?这皇宫之中还有第二个人拥有这幅尊容?”
崔蓉觑着他强调:“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吧?”
毕竟也是一个穿越分子,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否则我也不会来救你。一个客卿而已,东宫不缺的。”
李纯佑走到许魏之原来坐着的石台上,撩了衣袍也坐了下去。崔蓉刚想阻止,但想到他与自己一样是个现代人也就没拦。
毕竟她家偶像可是从来让她们不要迷信的……不是,她怎么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滤镜可以碎了!天晓得她喜欢的小影帝私下居然是这么个样子的!果然上辈子谋财害命,这辈子犯上追星!
李纯佑显然见的人多了,看她这副模样就猜测她恐怕是自己的粉丝:“追星多久了?该扔的滤镜可以扔一扔了。”
“啊?”崔蓉被说得一愣。
“这张定时卡有一个时辰的功效,提前解除纯属浪费。既然我们是队友,我猜你也是这个游戏里除我以外唯一的玩家,九九八十一难都已经没有我上位那么难了,总要排除你因心态问题再拖后腿的可能。”
崔蓉咬牙:“都说五讲四美在心中,富强文明记得牢。大影帝你就被封建社会荼毒的那么深吗?你可是亲手给我摁死再水里了,还要怪我心态问题。”
15. 第 15 章
“我要是早知道你是我队友,我也不至于搞你。当时我在被人刺杀,你刚巧出现,这可怪不得我。”李纯佑这话说得相当理所当然。
可刀不捅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虽然他说得有道理,甚至站在他的角度看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崔蓉自己也曾为了活命,把NPC给当场攮死。可她作为被摁死的那一个,实在无法不双标。
李纯佑完全不在乎崔蓉面上变幻的神情,继续说:“我的主线是登上帝位、君临天下,从执行任务至今十五年。
“以你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熟识、至少知道我的原身,那么游戏与现实之间怕是并非我以为的一比一的时间流速。
“我需要先问,自我出意外至今多长时间。以及,系统允诺我完成世界线后可以离开,那么我应该还活着?”
“我加了很久的班,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怎么上网了。在此之前你一直在剧组好好拍戏,似乎是看到过你杀青的消息。”
崔蓉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猝死前看的新闻,印象里似乎是有偶然间瞥到一眼李纯佑事故的字眼,但也只是匆匆一眼……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李纯佑的神情,心说虽然刚刚幻灭了一下,但怎么也不应该打击一个独自努力了十几年的人。
“我在游戏公司上班,怎么也算互联网加。就算与娱乐圈不接轨,但你这种量级的大明星如果真的出了大事,我加班加得再昼夜不分也能听到你的消息。估计是事故不大、时间不长,你家人和经纪公司暂时把消息压下去了。”
李纯佑神色沉了一分,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阴鸷沉郁的太子殿下,一拂袖道:“罢了,事还未成,纠结这些也无用。方才我接到系统消息,你须将许先生带出去,才能完成任务,除了这道机关,你可还有其他疑惑?”
崔蓉诧异于他的反应,仿佛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态度背后的因果。
这态度转变未免太快了,她接受不了,但基于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内心匆匆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在波诡云谲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信息处理能力就是强”后,就思考起自己的需求来。
她缓缓道:“这条地道的一端被断龙石之类的东西封死了,可能需要你陪我走一趟另一端,开了密道口。
“等到时间恢复正常后,我再回来,把你带过来从那一头,由你亲自来劝许太医。
“你既然在这里待了很久,道具应该不少,不介意贡献一点吧?再说了,他是你需要的人,我觉得这更合理!”
这里是整条密道的中心位置,她方才来的那端以地图来开应该是前朝方向,也不知道太子从后宫方向过来合不合理。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万一打不开呢?”
“打不开再说呗。”
李纯佑皱了皱眉,他向来行事走一步看三步,实在不喜欢这种想一步走一步的处理方式。这个合作对象……
他看了看剩余时间,却还是应诺,起身领头从带有机关的石门走了出去。
崔蓉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双腿。
那双修长的腿遮在长袍下,此刻行动如常,看不出任何不妥。但她仍记得他坐下时,单薄衣衫掩不住的看似一折就断的畸形轮廓。
她快步跟上去,试探着问:“你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快残废的家伙的?”
李纯佑斜她一眼,“不会聊天可以不聊。”
崔蓉撇撇嘴,嘁,也就这时候有点现代人的样子。
路上,崔蓉询问了李纯佑是否可以从后宫入内。
他愣了一会儿,应该是也有地图功能,确认后点点头。
“这条密道是从玄元皇帝庙通下来的,我身为太子,哪怕每日去祭庙都不妨事。只不过我不宜出现在此事中。待我劝服先生,你与先生先行离开。
“其实这个架空世界的后宫没有那么严格的后宫概念。如果有,我就不会住在明义殿,而是应该搬回东宫去了。”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
行,怪她多事了。
可令崔蓉想不到的是,内宫的石道出口也是推不动的,还没有明显的机关!
她在小小一方石道尽头急得滴溜打转,控制不住要去看右下角那个鲜红的倒计时。
五分钟!把李纯佑从这头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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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都要五分钟!她能解决这个出口,都要十分钟来回来演这场戏!总不能死一次回去再演吧!
再扭头,见李纯佑抱臂斜倚着石壁看她笑话,崔蓉就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现在不怕我拖你后腿了是吧!你人在这里,我凉了你也得收到牵扯,到时我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李纯佑这才收起他的恶趣味,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走到她跟前两步停下,笑着低头俯视她,“道具都已用过,我有的是时间,为什么不放松一下呢?”
却在她即将飞起一脚把他踹飞之前,伸手在石壁上与他肩高的位置重重按了下去。
随着咔啦啦一阵响动,这回真是石门翻转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李纯佑’年幼贪玩,七岁时带着年仅两岁半的二弟偷偷跑进来。如果不是刚好撞见先帝在给自己的小皇叔办阴婚,怕就要让皇帝痛失当时仅有的两个儿子了。”
他当时抱着正在大哭的弟弟,大抵也是如崔蓉一般在石道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最后还是闻听哭闹的先帝身边的许魏之悄悄前来,打开了这道石门,安抚了二皇子。同时告诉他:“大殿下今日带着二殿下在玄元皇帝庙给故晋王殿下祈福,诵经三百遍后就要回皇后娘娘那边请安了。明白吗?”
李纯佑将自己看到过的文字从脑海里挥去,问崔蓉:“你还有多长时间?”
“五分钟吧……”
“看你的体力五分钟足够你回去了,五分钟后我关掉道具。”
“什……”
“再废话没有五分钟了。”
靠!他最好可以在五分钟之内陪她演完这出戏,还能劝服许太医跟他们走!
崔蓉很难忍住不骂人,但迫于太子殿下的淫威又不得不从。心说大不了再死一次!如果这次她死了,到时候也要坑李纯佑一把!
心里疯狂腹诽,崔蓉脚下一点也不慢。她甚至没有用五分钟就跑回了许魏之所在的那间石室,趁着还有时间,她甚至做了点准备工作。
但也没有空余多久,被暂停的时间开始运转。
16. 第 16 章
这个游戏系统勉强能让崔蓉喜欢的一点,就是它时间流速的恢复不是瞬时的,是循序渐进的。
她看到许魏之一点点由慢到快动起来,最终恢复正常速度扑到自己面前,正好对应她自己闪过被固定在空气中长达一个小时的箭矢。
老人家似乎一下子摔狠了,严肃紧绷的面皮子抽了一下,却顾不上痛,起身按住崔蓉的肩膀,又转而搭上她的腕脉,嘴里还紧张地念叨着:“丫头你没事吧?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世家出来的姑娘,怎能如此莽撞!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把我外头的事务托付给你!”
崔蓉好奇道:“什么事务啊?”
许魏之探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不妥,松了口气,顺势就坐在了崔蓉身边。“你这个姑娘,看起来呆呆傻傻莽莽撞撞的,心性倒还不错,我在官廨里我留宿的地方藏了几卷手记,你找出来,有机会带出宫去。最好啊是能传承下去。”
崔蓉无语凝噎。她这是在老人家心里留了个什么印象啊?
“可是许太医,有些传承是得本人亲自去传的。比方说,我就算带着你的辟谷丹回去太医院,你的徒子徒孙也不会服气我这个一天医术都没有接触过的小女子。
“更何况,我都来采选了,怎么看也不会是还能出去的样子吧?”
许魏之上下打量崔蓉,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神色,旋即抬手指了指崔蓉刚开启的那道门,“你要真想留,怎么会跟这臭小子搭上线。”
崔蓉顺着他的手望去,刚巧对上李纯佑转进门的身影。
那人往门洞上一靠,病恹恹懒洋洋的,“老师说的是,淳儿不学无术,给老师丢人了。也难怪老师都不愿求助我,竟将自己未竟的事业托给这么个黄毛丫头。”
崔蓉虽然惊讶这人居然自己跑了过来,但也乐得他亲自跟老先生谈。而她自己坐在边上看美男。
她看着看着眼睛渐渐有些睁不开。
游戏时间只过了短短三天,可事实上她所经历的事情、受到的压力,是她在现代社会工作几年也不会遭受的。要不是她心性还算坚韧,可能早就趴下了。
等她打了个盹儿再回过神,游戏界面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恢复为白色的“00:00”,她连忙去看任务,已经回到了第一页的主线任务版。游戏日志里的奖励发放提示再鲜明不过地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
“嗤”一声笑,将崔蓉的注意力拉到了李纯佑身上。他和许太医正好整以暇地围观她打瞌睡。
崔蓉手忙脚乱地起身抹了把脸,结果一路上摸着石壁又扑地地,手上全是灰,这么一抹,倒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了些。
她索性也不折腾了,径自往他们已经打开的那个密道出口走,“你们商量得差不多了,许太医就勉为其难随我走吧。”
李纯佑也恭敬地对许魏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自己却坐在原地不动如山。
许魏之也知他必然已有布置,也不再推辞,只叹了一声:“你总是能让我心软。”
李纯佑一双凤眸微弯,总是绷直的唇线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连眼下那一颗小小的泪痣都跳跃起来了般。“是老师本就心软。”
崔蓉险些看呆了,还是许魏之拉了她一把,她才回神。
于是几人也不再多言,许魏之携崔蓉走了出石室。一路上他只与崔蓉说,一会儿不必她多言,一切交给许魏之即可。
待他们走出那密道,果然是一处狭窄的宫道,二人默契地互相搀扶着往宫道出口走,刚推开门,就“恰好”遇上了金吾卫郎将换值路过。
一时间宫内哗然。
崔蓉又一次巩固了自己伤患的身份,甚至这次看起来伤势更严重了些,居然需要许医正亲自诊治。
她跟着许魏之回少阳院,熟练地开始装病。
彦青神色复杂地替她用脂膏和了黄白的面脂和口脂,给她糊成了一副随时会一命呜呼的样子。让她得以躲过那些跪来跪去的规矩,跟繁杂的问询流程。
她躺在少阳院前院东厢的病室,都能听到皇帝跟前得力的大伴郝三秋颁旨的声音。
补偿许医正这一个多月吃的苦、嘉奖被意外牵涉期间却能将医正救出的崔蓉。
许医正一个正五品医官已经升无可升,只加了一个太子太傅的尊衔,一定程度上坐实了他作为李纯佑的老师的地位。另外就是金银财物的赏赐。
让崔蓉觉得惊讶的是对于她自己的赏赐。她本以为自己这次不会出头,没想到许魏之给她揽了不少功劳,且在李纯佑的授意下给自己讨了个内宫女官的赏赐。
崔蓉跟孙秀琴聊了不少采选的事情,从而也知道宫内采选不仅仅是给皇帝、皇子挑选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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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做正妻姬妾,还有有能女子会被选做内宫女官。
她们或许能成为宫内六局二十四司正八品到正五品的官员,分管内宫事务,更有能力的还有机会升入前朝参与朝政。
崔蓉听说了之后瞬间被震慑住了。
心说这是什么常识之外的东西!
她打小看了那么多电视剧,一直以为女人入宫要么为主,成为皇帝的姬妾;要么为仆,做宫人侍女,熬到最后做一个主位娘娘的管事嬷嬷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不过仔细想想,李纯佑让她成为女官,确实比做后宫嫔妃更好一些。一方面她可以在内廷行走,如需她到外朝,也有可操作的余地。
许魏之和李纯佑先前的讨论,她半梦半醒间其实听到了些许。许医正之所以沦落到密道之内,确实如崔蓉想的那般因为察觉到一年前费医士的死有异,自己私下去查,就被卷了进去。
这其间的内宫阴私,崔蓉没太搞清楚。毕竟里头牵扯的人物家族实在是太多了,崔蓉一听就犯困。
只知道这次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把幕后黑手连根拔起,最高只能追究到宸妃娘娘那里。
弄死了一个太医院医士不是什么小事。但宸妃膝下有个小皇子,不会被太过责罚,也就是降位夺封、迁居西内。几乎可以说是被打入冷宫了。
她曾被赐封号为“宸”呢。
崔蓉仍记得初来乍到时,遥遥望见的那几位贵人,那宸妃看起来恬静温婉,面相看来是个良善之辈。
她与她并没有交集,却想不到做个任务而已,就要把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害到这个地步,难免唏嘘。
不过崔蓉看着此刻已经躺在自己装备栏里没要被讨回去的辟谷丹,面上可谓喜笑颜开,与她那一脸菜色相当违和。
只是谁来告诉她,她的系统里多出来的那个世界线进程里的奖励领取,怎么还是生存时间!
世界线进程:
1.太子李纯佑地位岌岌可危。
2.秀女崔蓉突破身份,转职女官,开启内廷女官剧情线,请尽快完成转职。
世界线阶段性奖励(可领取)。
系统提示:奖励领取成功,生存时长:三天(可拆分使用)。
看起来很像年假了,可以拆成半天半天地请。
崔蓉面无表情地想。
17. 第 17 章
崔蓉成了女官,哪怕是未来的女官,再住在拾翠宫已经不合时宜。故而因她还“伤病在身”,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太医院。
少阳院在这个游戏的历史上本来是皇太子所居之地,但其占地面积其实不大。后来大明宫兴安门外又单独修了一个东宫,与长乐坊划朱雀大街相对,少阳院就空置出来。
游戏里作为太医院驻地,里头的属官不少,且各自的习惯不一致,所以划分得很细。
主院正堂坐镇着轮值的医士,两边的班房西厢是医使、副医使每日带人处理药材的地方,东厢则是崔蓉两次住的病室。二进院的内堂分割了十几个小间每间都非常有个性,两边厢房则都是药库。
崔蓉虽得了个入仕的赏赐,但因为身体原因尚未具体安排。此刻正和彦青坐在班房西厢辨认处理药材。
“所以我为什么要费劲认这个。”仍涂了满脸菜色的崔蓉举起一块块状茎,“你们满院上下算上管事宫人和小黄门近三十人,不缺我一个对药理一窍不通的人吧?”
“医正说,希望能将你争取到太医院来,方便照拂。可就算太医院任用医者方面有几乎绝对的话语权,你也不能什么都不会吧?别说来年吏部考核评定,便是随便碰上哪位娘娘派人来抓药,你认错一两味,都够你自己喝一壶了。”彦青纠正了她数十次之后选择了放弃,让她自己慢慢照着百草经辨认药材,自己盯着药材炮制的流程,防止出差错。
崔蓉手上动作缓了缓。
确实,许魏之的安排还算妥帖,毕竟他现在是太子太傅,明确是太子的人,把自己人放在身边照顾也是很合理的。
这世上最容易得到人们信任的除了尊长就是医者,毕竟是能在为难时候拉一把的人。想要探听什么阴私隐秘,太医院绝对是个好地方。否则也不会有许费二人接连的灾厄了。
但就像彦青所说,她若要待在太医院,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一个十八岁的人,突然说要学医也很怪异。
自从组队李纯佑,这个队友就一直在她的列表里。但这破游戏也没个队内语音或者队友间的千里传书功能,不然多省事!
倒是有一点便捷,就是李纯佑这个已经在游戏里待了十几年的家伙,解锁了不少游戏功能,让她也跟着沾光。
这么想着,她就调出刚刚找到的技能栏,仔细看了起来。
崔蓉发现,所有跟美术、艺术相关的技艺,她都至少是精通。特别是绘画、织锦、女红,直接拉满。
她环顾四周,瞧见墙上挂着一把古琴,便扔下了手里的白术,去取下了那把琴。
随手拨弄琴弦,她脑中的旋律就从手底流泻而出。
弹了半阙,她又从彦青跟前拿走了一杆笔,照着彦青此刻目瞪口呆的样子给他画了一幅丹青。
完成后,崔蓉看了看比自己往日画得更为传神的小像,她觉得这个技能可能是灵魂绑定的。她的老师以往只说她太过匠气,没有灵性,大约只有梦里她才能画得那么好。
得益于她一直以来画人物服装,跟建模师死扣纹理细节,即所谓的织锦女红也是属于脑子会了手就会的地步了。且不说手艺,光是她设计的服装怕也是独一份的。
她换了一张纸,寥寥数笔绘制出一个身形端丽的美人,又开始精描细摩她的服饰配饰。不用多一会儿,一张简单的服装效果图已跃然纸上。
崔蓉将笔在桌上一拍,“有这样的现成手艺,我做什么学徒?直接去尚仪局当个司乐,尚服局当个司衣、司饰不好吗?”
此举可真将周围几个与她差不多大却浸淫医道时日不短、在外或可成为小先生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彦青以手掩面,难以直视其行为。
“就你这幅样子,跟端方毫不相关,如何进得了尚仪局啊。而且尚服局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你这手艺,或许可以去尚功局、但与其做个不入流的女工,还不如留在少阳院做个与我一样的副医使,好歹师父与我能照拂一二。”
崔蓉撇嘴不满彦青看轻她的能力,三两下收起自己的即兴之作,回了自己屋。
待她走到窗下桌案边,看到了一张香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放在这里的。翻过来看,才见是孙秀琴递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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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她在拾翠宫一见。时间就是这两日,只要崔蓉有空即可登门。
崔蓉把自己脸上的妆擦了,换了浅一层的病容,便出门赴约。
到了拾翠宫,崔蓉请宫人进去通秉,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大宫女出来接人。
她自称是淑妃娘娘派到孙姑娘身边的。崔蓉听闻并没什么感觉,只请人带路。
入内才知,孙秀琴已经在拾翠宫偏殿里独占一厢,进出伺候的宫人也有好几位,甚至有一位看着装,跟那日所见德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一样,大抵品级也是一样的。
孙秀琴把人都请出去,只留了个小宫女伺候,据说是她从家里带出来。
“刚刚那位是淑妃娘娘那边的两位管事嬷嬷之一。”
崔蓉方觉不对,细问之下才知,孙秀琴被淑妃娘娘看中,过段日子便会由皇帝下旨,赐婚五皇子,择日完婚。待得他再过数月及冠,便可行冠礼,出宫开府。那时,孙姑娘就是正位一府的王妃了。
“王府已经奉敕令开始改建了。”
崔蓉连声恭喜。“见过五皇子了吗?可是位如意郎君?”
“姐姐惯会取笑我。”
既然已经聊起了未来,崔蓉就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孙姑娘,“你看我已经得了个做官的殊荣,这么规划是否尚可?”
孙姑娘放下她从荷包里掏出来的设计图,摇了摇头,给她讲起了现金朝廷的女官体系,崔蓉才知道自己看名字以为自己能干,其实完全理解错了。
尚宫局负责引导、辅佐中宫处理后宫所有事务、确保后宫秩序运作,尚仪局负责掌管宫廷礼仪和起居事务,尚服局负责宫廷服饰及所有物品装饰图案与数量的统计与供给,尚食局负责皇帝的膳食种类、数量、品质,尚寝局负责皇帝的寝宫及就寝安排,尚功局负责监督并管理女工的劳作进度与成果。
除了这核心的六局之下的二十四司之外,还有一司独立于外直接归中宫管辖,名为宫正司,负责纠察宫廷内部事务,执行戒令,并对违反规定者进行谪罚。
孙姑娘又就着崔蓉比较好奇重点询问的几个职位做出了解释。
18. 第 18 章
崔蓉看到司乐司就以为自己能进去做个典乐、掌乐之类的,便于行走,但实际上,司乐官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官廨、住在官舍,皇帝皇后需要、或者宫宴国宴之类,才会出来。虽说不限制行走,但很多禁行处也是不能去的,出宫一趟也不太容易。
至于尚服局的司衣司饰两司,也不是崔蓉想的制定纹饰、织锦裁衣的所在,而是统管分发各宫服饰配饰、日常用具常例的。至于崔蓉想的那种……
孙姑娘又拿起崔蓉画的花样子和形制,夸了一句漂亮有创意。“若是姐姐能经许医正举荐去司制司做个典制倒是极好的。”
崔蓉则是呆了呆,好半天才给孙秀琴回应。嘴里也是嗯嗯啊啊的,显然有些神思不属。
孙姑娘有些担忧,怕她被自己的话打击了,却不晓得如何安慰。她如今定亲在即,却是万事未定,也很难帮上她的忙,只能暗下决心,往后能帮也多帮她。
两个姑娘之间的交流是这样,而彦青在崔蓉去会友时,将此事上秉了他家许医正。
老人家听闻也很是无奈。可想到她在石室密道里的言行,这姑娘说是出身贫农佃户之家,许魏之也是相信的。奈何她就有本事在语惊四座和粗鄙不雅之间切换自如,实在难以捉摸。
最后许魏之只留下一句:“老夫管不了你们。”便又回他精研药典的小阁,号称要闭关。
被关在房门外的彦青哭笑不得,心说先生您就算管不了,至少给一两句提点也是好的啊。
如今此事也非他一个小小副医使可以处理,便只能上报给医判,而医判则思量再三,遣了个小黄门将此事通报给李纯佑。
而令人尴尬的是,崔蓉等不得他们几人来回纠结折腾,本就打算自己来找李纯佑说这件事,却不想医判如此果决。她翻窗进来的时候,小黄门刚刚将事情同李纯佑说完。
颇具玩味之色的太子殿下才抬手打算遣退小黄门,内室便传来不小的响动,以及一声清晰异常的“诶哟”。
等崔蓉拖着崴了的脚从里间走出来,那小黄门刚刚满脸惊骇地退出去,脚步踉跄,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听。生怕听了不该听的,都不用等到明儿个,今夜就是要去见阎王。
“你是不是吓唬他了?”崔蓉大喇喇在李纯佑身边的小案前坐了,自顾自揉弄着脚踝。
心说这游戏最坑的就是这里。
你要我完成任务,能不能给点优惠啊?哪怕受伤送命的时候没那么疼也是好的!既要牛儿跑,又不给牛吃草,没这个道理。
李纯佑扬了扬眉,没有搭理她这句话,“你想去尚仪局或者尚功局。为什么?”他大概猜到崔蓉误解了尚服局的职能,所以直接没提这茬。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为了发挥我的所长,争取尽快在内廷提升职位,好早日到外朝来帮你啊。”
“说得到比唱的好听。你可知要入尚仪局和尚服局要经过多少举荐考核?这可不是老师或者我动动嘴皮子的事。”
“考核考呗,但凡你看看我的技能点,都知道这小小考核难不倒我。”
少女眉眼飞扬,明媚的五官因得意更显娇憨。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刚跟孙秀琴谈完,她的系统提示跳出了一个新信息:恭喜获得女官考核升级系统。
这个系统界面有两页,第一页上面列出了孙秀琴给她说的所有六局二十四司,密密麻麻排了所有官位职级,还怕她看不懂似的把每个职位负责的内容清晰地标注在了后面。
她甚至在其中几局最高长官后面看到了通往前朝部门的标注!
第二页页标上明晃晃的“每日任务”,虽是被锁状态,但明显是可以刷经验的!
按照她的经验,这个系统在她达到尚功/尚仪/尚服之后,接受举荐往前朝,是会开启官员考核升迁系统的。也就是说到时候哪怕不靠李纯佑,她都可以自己走上旷世女相成就!
到那时只要老皇帝有个万一,龙驭上宾,她不就能顺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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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把李纯佑推上皇位!
李纯佑撑着下颌,望着她的眼睛,眼带笑意。那双带着笑意的狭长凤眸看得崔蓉一阵恍惚,在她脑子回转过来之前,就被人忽悠出了明义殿。
好在她还记得翻墙从别处走。虽然知道这里头有太子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好过她这个刚刚受过太子恩德的女人,三番五次恬不知耻来找太子吧?
而且她好歹还记得刚才李纯佑给的意见:最好直接去尚仪局,若真想去尚功局也可一试。
崔蓉没理解他话里的深意,施施然回到了少阳院她的住所。
崔蓉虽暂时住在少阳院,但她毕竟是女眷。不论是班房里的寝房还是各位医士的办公之所,都不适合住她一个姑娘。
故而许魏之让人收拾了后院库房东侧的一间偏室给她临时居住。
说是临时住所,但小小的偏室里,卧榻画屏、妆案妆奁、书桌画架,甚至还有个精致的小浴桶摆在南侧的屏风后头,看起来是新的。所有她可能要用的东西一应俱全,安排这偏室的人想得相当周到。
偶尔崔蓉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人过于鲜活生动而忘记它不过是个游戏时,真想过不完成任务,就在此地做一个小小医女也不错。
少阳院后院偏室外还有一扇小门,门外对着一个小园景,一丛翠竹半围着一个小小的池子,边上搭着石台,置了一张石桌四个石凳,石桌桌面上还刻着棋盘。这园景正隔开了少阳院和拾翠宫。
此刻天色已晚,崔蓉仗着此地算是皇宫的外围,绕了点路过去,就是打算到那一小处园景坐一会儿消消暑气。
只是崔蓉未想到,她穿过修竹竟瞧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石桌边,正对着一盘残局皱眉捋胡子。
她左右望望,也没见着别人,可瞧他那模样也不像是在与自己下棋的模样。
倒是许魏之往日总坐在此地拉着几个徒弟下棋,崔蓉心说总不能是在等许医正吧?
崔蓉便凑上去瞧了瞧。
19. 第 19 章
围棋崔蓉不是很懂,但经常看家里俩老头一边对骂一边下,仗着自己记性还算不错,所以记得一些。
不看全局,端看这人瞩目的那一角,黑白子厮杀成一片,互有胜负互相牵绊谁也不让。
她似乎在曾经见过的对局里见过这个局面。若这人执的是白字,进可送人头,清理出一大片,看着是败相但也只是局部败了,可从其他区域争取生机。若退则继续与黑子僵持,如果被引入陷阱,那么很容易满盘皆输。
于是崔蓉伸出一只手从那人手边的棋盒里取出一枚莹白棋子,放在了那个送人头的地方。
男人抬了抬额,盯着现在的局势好半晌,才哈哈笑着抬头看她。
这一角通常不放置照明,桌上只有一盏别处带来的小灯。崔蓉原先还没将这人看清,只觉得对方穿着随意,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继续下棋。此刻再看,那一抬眼,极有威势。
至少比崔蓉原来那公司的项目总监强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位大人不是普模,应该是个剧情重要人物。
崔蓉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没先搭腔。
倒是男人先问:“为什么走这里?”
“阿兄说过手谈手谈,重点在于一个‘谈’字。走这里可以多下几手,走别处要么就大杀四方,要么就丢盔弃甲,打发不了多长时间。”
清河崔氏既然是绵延几朝数百年的大世家,至少人丁兴旺,总不至于原身连个族兄都没有,随便托词一人,应当无碍吧?
“你有怎知我不愿即刻取胜?”
“这长夜漫漫,先生不休息,而是独自在此手谈,不论是有烦心事,还是有不愿面对的人,能多打发点时间总是好的。况且这局势我一个门外汉都能看透,您想必是一位国手,总不能看不到这些。”
那人微微一怔,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得比之前破局时更畅快。
待他笑完,抬手揩了揩眼角,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看着崔蓉问:“我听说魏之想收一个关门弟子,可对方却不愿意?”
崔蓉有些羞窘,支支吾吾了半天,只答了一句:“或许那人不擅长医道,又或许她志不在此?”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许医正近来闭关,先生若是想找他下棋,怕是要过段时间再来了。”
见他又要笑,崔蓉下意识说了一句“大笑伤身”,才让他慢慢止住嘲笑她的行为。
他缓了缓,按了按有些酸胀的面颊,似乎还做了两个手势,便起身离开了这小园景。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崔蓉一眼。
崔蓉心说好怪的一个人。却不晓得为什么,这小园景比往日要凉爽许多,崔蓉多坐了一会儿,感觉暑气差不多消了,才回了自己的偏室休息。
又混过了几天,崔蓉接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任务。比如代彦青去给尚宫局的一位尚宫送药、去拾翠宫给一位姑娘扎针、陪许医正整理医书之类。
没碰上什么要命的事情,任务奖励也就是一些小东西。比如尚宫局任务的赏赐就是一个打不开的木盒,拾翠宫的姑娘送了她一个精美的香囊,许医正则送了她一瓶丹药。
加上生存过一天就有一个道具奖励,她的装备逐渐富裕起来了。
除了上述奖励和她已经磨合的不错的匕首、两瓶许魏之送的丹药,她还得到了一张李纯佑用过的暂停符,一枚护心镜,两块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玉石,还有最实用的一个存档点道具。
有这个存档点,她随时可以调转回之前的节点,可以成为关键时刻救命的道具。
她在这个游戏里的第九天,终于接到了两个通知,分别是尚仪局和尚功局的考核通知。
或许是李纯佑和许魏之的人情,这两场考核竟不是在同一个时间,她可以选择两场都去。
这难道就是太子那意味深长的“可以试试”?
崔蓉看着自己列表里经验条拉满的技能,觉得尚功局的考核她一定手到擒来。
结果她看到了皇贵妃的身影。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尚功局的八品掌制——区区一个高级裁缝的考试,需要出动皇贵妃和她身边一干管事宫人、大小宫女作陪?
她望了望静静立在一旁的两位尚功,那二人只是垂首以待,仿佛在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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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高权重的两位女官不过是两根木头桩子。
而皇贵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则上前了几步,对崔蓉宣布了她的考核题目:用马尾毛做线、斗鸡翎为材,制成一件彩羽衣。而考场,就是承香殿前的跑马楼和斗鸡台!
彩羽衣?娘娘,您是要白日飞升吗娘娘?!
公布了考核题目后,皇贵妃就在尚功局的宫室内喝茶,并问尚功要来了尚功局的账册。
这也是宫中常态了。
由于如今的中宫皇后又是平民出身,于宫务上向来稀松,一直以来都是由抚圣皇太后主理内务。皇帝登基后,皇太后就做主迎娶了庆国公家的长女为贵妃,名义上辅佐皇后处理内宫事务,但实际上是辅佐皇太后。
在二皇子诞生后,贵妃就升为了皇贵妃。抚圣皇太后早年受了不少苦楚,落下病根,就以年事已高为由,将所有宫务都卸下交给皇贵妃处理。皇贵妃成了真正的中宫之主。
而皇后娘娘就如一个尊荣的坐像被供奉在内宫之中,只有隔日的晨省、月初的大典、每年定例的祭祀,她才会静静地或坐、或立在她应该在的位置。
这么说起来,李纯佑这个太子也好,他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母后也好,都是挺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刻意竖起来的靶子,明明谁也看不起,但偏偏要立在那里,被所有人攻讦。
也不知道是那素未谋面的老皇帝喜欢平衡局势,所以弄了个没背景的皇后、平衡了一个权势滔天的皇贵妃,立了个残废的太子,又把民心所向的楚王拉出来监国。
但……崔蓉又有什么立场去心疼别人呢!她那见鬼的倒计时又开始转了,这次居然只有不到半个时辰!
她被尚功局两个小黄门领着,穿过重重宫墙、长长宫道来到了跑马楼下。
这甚至都不是她的考场,是她准备材料的地方!而那两个小黄门,不但跟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是垂首站着。
她望着可以说是完全被清空的跑马楼,脚步踟蹰。
崔蓉的内心几乎在咆哮:他俩真的是尚功局的小黄门吗?真的不是皇贵妃派来搞她的?!
20. 第 20 章
崔蓉深呼吸几次以平复心绪,不然别说考核,她有没有命出这跑马楼都未必——这位皇贵妃可不止一次对她动了杀心的。
她也指望不上送她过来的小黄门,只能靠自己去找地方。她凭着直觉找到了跑马楼的马厩,算得上豪华的马厩里此刻只养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
她想起曾经读《水浒》里面记载过一种色如白练、无一根杂毛,体型硕大的马,叫照夜玉狮子。
眼前这匹马高大健壮、匀称优美,可称马中美人,一看就是西域产的大宛马,可能是照夜玉狮子的原型照夜白。
托她家的马痴的福,崔蓉知道这种马虽然速度快、耐力强,乘骑一把好手,是古代战马中最好的之一,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性格暴烈不易驯服。
眼前这匹照夜白别说鞍、辔、马镫了,连当卢都没有,连缰绳都没栓,显然是没有驯服的!她怎么敢轻易接近。
往日里跑马楼也好、斗鸡台也罢,听闻都是人声鼎沸,想必这马厩里原也有不少好马。如今只剩这一匹,人也几乎清场,连个洒扫的小黄门都没有。
崔蓉回头望了望,送她来的那两个小黄门此刻还站在跑马楼门前等她。别说帮忙,连看一眼都吝啬。
她叹了口气,重新看向那马美人,思考该如何从这马身上弄到马尾毛。
大约是崔蓉看着它的时间过于长久,那照夜白竟十分灵性地朝她瞥了一眼,然后扭头喷了个响鼻,似是不屑又如嘲讽。
它居然看不起她?!
崔蓉居然被一匹马看不起了!
上一个给她看眼色的还是李纯佑!
但崔蓉又谨慎地看了一眼那健硕的马腿和打了铁掌的马蹄。这被踹一蹄子可不好消化……
诶?
崔蓉下意识往前凑了一步,想看这看似没有被人驯服的骏马如何还被打上了铁掌,马蹄是否被修剪到位。
那马儿却如受惊一般急退两步,又冲马向前,直冲崔蓉面门而来!
她凭着自己多年跟教练自由搏击练出来的反应力躲过了几次冲撞,但她逐渐被逼到了马厩的角落,能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更要命的是,那马不像是寻常被激怒了。
由于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过,她与照夜白的距离非常近,能明显看到它躯体紧绷、双耳立起、颈部微拱,冲过来时又急,显然是过度兴奋了。
这对一匹独自生活、周围没有明显刺激源——她这个普通人类的注视当然不算,能来到宫中,它被看的就绝对不会少——的大宛马来说,是不正常的。
思及此,那照夜白又一次向她冲来。此时崔蓉左右都无退路,被撞这么一下必然要半条命,更何况这匹马得不到医治怕也会出问题。
她来不及多想,招出装备栏便将已经使用过的存档点道具再次使用。
“咔”一声,一个水晶锚点一样的道具破碎,崔蓉眼前白光一闪,就回到了内侍省之外。
松松手,崔蓉掌心的水晶碎末就随风散了。
这个存档点道具只要不读取存档,就可以无限次数更新存档的时间地点,所以崔蓉为防万一,入内侍省前存了个档。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掉了。
崔蓉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尚功局她为什么不能进?
崔蓉没多停留,仿佛路过一般绕过内侍省,到了明义殿外。
今日明义殿的殿门竟然是关闭的,但外面还守着侍卫。她按下心中疑惑,请值守的监门卫通报一声,就说“女官崔蓉求见太子殿下”。
“抱歉崔女官,日前陛下病重,太子侍疾时触怒龙颜,如今被罚了禁闭,除了送奏折的内侍官,谁也不能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是昨日。”那监门卫两次见崔蓉进出明义殿,连通秉都不需要,便多了一句嘴,“听闻陛下发了很大的脾气,摔了一个紫金香炉,砸在了殿下的腿上。还是皇贵妃遣了承香殿的管事嬷嬷带人把殿下送回来的。”
崔蓉秀眉微蹙:又是皇贵妃。“这要禁多少时日?”
“须闭宫一旬日。”
崔蓉对那监门卫福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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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多谢告知。”她又看了一眼禁闭的殿门,不逗留,转身就走。
直接回了少阳院,崔蓉找到了正在当值的医判傅晟。
这位傅医判虽在医人方面也颇得许魏之真传,但他更擅长医动物,是一个不喜欢人更喜欢小动物的古怪医者。宫中上至御花园里观赏用的仙鹤、孔雀,百兽园里四夷进贡的珍禽异兽,下至宫妃养的小猫小狗、兔子松鼠,生了什么病几乎都找傅晟。
也就只有事关禽兽,这位太医才会不看品级,谁请都去。
那么这匹看似野性难驯实则大概有主的马儿,也就只能请傅晟去看看了。
崔蓉在少阳院混了这段时间,多少能感觉出来傅医判是个医痴。
她也不做什么铺垫,单刀直入跟他说她刚刚去了一趟跑马楼,发现里面的管事把所有马都调走了,似乎是因为剩下的那匹照夜白发了疯。只是因为不敢来请医判所以一直还没来。
傅晟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拎起药箱就走。路上才问:“你小丫头不在少阳院待着,去跑马楼做什么?”
崔蓉有些不好意思道:“许医正想让我学医,但我实在是一窍不通,就央了老先生替我举荐道尚功局参加考核。”
“你一个闺秀,想不到还愿意走仕途。”傅晟嘟囔了一句,下脚步子也快了三分。
等他们再到跑马楼的时候,果然见一名黄门将另一位小宫人扶出来,她面色已经有些青了,口唇发绀,呼吸都很吃力。她的胸口有一个清晰异常的马蹄印!
傅晟觑了崔蓉一眼,神情相当凝重。
崔蓉更是人都要木了。她来考核之前,居然已经出了事故了吗?!
里面的马匹失控到如此程度,崔蓉的考核还要在这里进行,这就不是什么考核了,根本就是送命题!
“诶哟我的医判大人,您来得正好!这这这……”黄门一时看后头,一时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小宫人,根本慌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傅晟连忙摆手压下了他的话头,示意他将人放倒在地上,立即着手开始检查她的情况。
21. 第 21 章
崔蓉见过不少损伤性窒息情况,知道自己那点急救手段没有专业的大夫强,也马上拉住急得团团转的黄门,防止他给傅晟添乱,问里头的情况。
小黄门平复了心情,便回复道:“前几日兼管御马监的刘大伴说塞外进贡上来一匹宝驹,陛下本想赏给楚王殿下,但皇贵妃娘娘替殿下推了,最后那马祖宗就临时安排进了跑马楼。”
“原本一直都好好的,我们也遵照来使的嘱托把它单独安置在一个马厩里。谁想昨夜突然跳出横栏,四处咬马!我们制服不了它,就只能把其他的马都暂时迁走,再图其他。”
“可这毕竟是贡马,大人们没有发话,小人又怎敢怠慢,这不,我与阿姐就过来喂食。心说离得远了应当无碍的,这两天它虽疯却也不咬人。谁知今日居然……”
说着,黄门眼眶通红就似要哭了。
原来地上那宫人,是这小黄门的姐姐。
崔蓉追问:“其他管事呢?怎么只有你们姐弟?”
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素日那帮王孙子弟斗鸡走狗,为了观马赛,不仅建了一座跑马楼,还在斗鸡台外圈了那么大一块地方跑马,如今将跑马楼都清空了,难道不需要给他们一个理由吗?
“跑马楼原本是楚王殿下督管的,他不来的日子,就让皇贵妃娘娘代管。贵人自然不会亲自过问这小地方,往日都是承香殿的管事嬷嬷和大监管理。
“今晨听闻内侍省那边发来了考核任务,就将整座楼都清空了。本来是一个人都不留,由内侍省的大人们接管,但阿姐突然想起来这马儿这两日都没喂过,就问了管事嬷嬷。嬷嬷觉得也可,就派我们过来了。”
恐怕不是派了两个人过来,就是派了那宫人一人来,黄门不放心,自己跟来的。
崔蓉还想再问,那边傅晟突然开口:“崔丫头,过来搭把手!”
她当即回头看,那宫人或许因过度痛苦而产生了抽搐,令傅医判无法很好地处理伤势,需要人来压制固定。
崔蓉两步回到伤者身边,小心避开明显的损伤处,并在傅晟的指导下尽量用巧劲给宫人做固定。
那小黄门明显更慌乱了,崔蓉腾出一只手自“腰间”取出一枚腰牌,尽量神色平静地说:“你带着我的腰牌去一趟少阳院,通知他们派几个人来接人,你阿姐需要更好的环境处理伤势。”
小黄门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立即跑出去了。
傅晟手上动作麻利,嘴里还分心说了一句:“师父还真没看错你,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可惜你‘志不在此’。”
崔蓉没想到昨天晚上那位先生是来找傅晟的,尴尬地摆出一副“什么东西啊叽叽歪歪的听不懂”的样子,也不回话,只专注于眼前这件事情。
闹成这样,考核之事八成是黄了。
如果这个定点读档道具用了,却连个NPC都没救回来,那崔蓉就要悔青肠子了。
傅晟神情严肃,一头热汗都快蛰眼睛了。这会儿进行到关键地方,崔蓉也腾不出手来给他擦,只能任由他随手抬了抬肩膀蹭掉一部分,又很快浸满。
好容易听到动静,崔蓉觉得终于有人来帮手了,抬眼却见两队人已经走到不远处。
一边是由少阳院擅长骨科和外伤治疗的两名医士带领,另一边的领头人则是前不久才见过的皇贵妃娘娘身边那位大宫女。
两行人短兵相接,互相见礼后本以为会擦肩而过,却不想都纷纷往崔蓉所在的地方过来,承香殿的大宫女便问了一句:“不知两位大人往哪里去?”
这边两个耿直的医士直接回复说:“接到医判紧急传召,往跑马楼去。”
那大宫女面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笑道:“我等的目的地一致,那么两位大人先请。”
崔蓉心底警铃大作,总觉得那个皇贵妃又要搞什么事情。
两名医士过来接手了崔蓉的活,甚至连傅晟都把自己上手的工作慢慢转移给他们。
崔蓉看着他们慢慢让痛苦的宫人恢复一丝人色,并不搭理内侍省转道过来的那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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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作为实际上后宫之主身边的贴身之人,安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冷待。哪怕面前这个人是未来的女官,到底不是自己的主子。即便是宫里的小主,也没得不给皇贵妃面子的。
安春端起一个笑来,走近崔蓉几步,“崔姑娘,尚功局的考核时间已经到了,两位尚功请我来寻你。”
这句话说完,崔蓉立即就看向了她。
这种反应令安春相当满意。她继续说道:“巧得很,今日尚功局的考核就在跑马楼和前头的斗鸡台。万寿节在即,请崔姑娘以马尾毛做线、斗鸡翎为材,制成一件彩羽衣,要求光彩夺目、轻薄飘逸,且符合典制。”
“此刻正有人在您面前抢救,您的眼里只有考核吗?”崔蓉的声音有些沉。
安春诧异睨她,神色古怪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事关姑娘的仕途,难道比不过一个仆婢?”
又是这种人命如草芥的态度。
崔蓉不说话,安春的话也没说完。
“毕竟太子殿下昨日还被陛下盛怒之下砸伤了腿。皇宫太大了,人也多,每时每刻都又可能发生意外。不是吗?”她的态度平静带笑,仿佛在说,你的主子都朝不保夕,你自己下一刻也可能发生意外,不必大惊小怪。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崔蓉深吸一口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安春脸上。
她的手劲本就不算小,习武之人还懂得四两拨千斤,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安春已经被她打倒在地。她捂着脸,表情惊惶又极怒,“你怎么敢?!”
崔蓉矮身直视她:“打你便打你了,我有什么不敢?以身份而言,我清河崔氏蒙先帝庇佑,为天下士人楷模,为朝廷培养人才,连相国见崔氏族徽都要行礼!你一个小小宫女、仆婢,敢欺我崔氏,打你一巴掌都算轻的。”
“妄议东宫与陛下,还敢说出宫禁之中处处可能发生意外,你视陛下娘娘对于前朝后廷的管理,各级官员、侍卫对国家的拱卫于何地!”
“你才当的上一句‘竖子敢尔’!”
22. 第 22 章
或许是崔蓉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将“苟”的原则进行到底,加之清河崔氏子弟百十年来从未入朝,以至于众人都几乎要忘记清河崔氏在当朝是个什么地位。
如今她乍然爆发,便将在场所有人都震慑在了原地。
只有那边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小宫人还在被几名医者围着,有条不紊地抢救。
现场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崔蓉,她教训完了安春,便即起身转向傅晟温声道:“医判,里面似乎还有一位患者,我们去救治它吧。”
傅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崔蓉说的是那匹不明原因发狂的马,当即点点头,甚至下意识向崔蓉做出了请先行的姿态。
如此仿佛崔蓉为主傅晟为辅的姿态,惊得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在倒在地上的安春脸色更是青白交加。
枉她们还自以为拿捏着太子,能压住崔蓉,玩弄于鼓掌。甚至企图借机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害了。
却忘记她本身或许并不需要太多内宫的仪仗,何况还是个没有政绩没有声名,还是个废人的太子。
幸好崔蓉没有多加惩处,否则以崔氏在朝中的人脉地位,别说安春只是个品级不高的大宫女,便是宫妃,都未必能安然无恙。到那时,她的主子真的还会下力气保她吗?
思及此安春心里狂跳,也不顾脸上的刺痛麻痒,爬起身来人还没站直,就已经往跑马楼后的马厩跑去。唯恐自己去的慢,那矜贵的崔氏女已经被那疯马撞死,如同躺在地上的那个宫女未来可见的下场。
谁想安春着急忙慌进去,就见崔蓉不知如何靠近的疯马,一跃身,人已经骑在了裸马马背上!
安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崔姑娘!”
崔蓉闻声也不回头,专心致志在将自己固定在马身上。
安春急得连声喊,见她不听就试图去拉傅晟的袖子:“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崔姑娘可不能有闪失!”
傅晟却也不予理睬,双眼炯炯盯着场内的人。
安春没有办法,想让身后跟着一起来的小宫女帮忙把周围的危险陈设搬开,扫视一圈才发现这清场清得已经相当干净了。
想必是办事的人觉得靠这匹疯马已经足够弄死一个大家闺秀,没有必要画蛇添足。倒是给安春留了一线生机。
她一时也没了更好的办法,只能跟傅晟一般将注意力都放在崔蓉身上。
此时安春才发现,崔蓉跟一般的京中世家出身的娇小姐截然不同。不仅伸手矫健,而且体力也惊人。
安春是伺候皇贵妃的贴身大宫女,不仅年头长,地位也不算低,曾经跟着皇贵妃随驾秋狩,也仗着皇贵妃疼宠骑过几次马。
一般来说,走马和跑马,御者随会有些吃力,也不至于难以负荷。但高频小步跑和颠马,没有常年锻炼的腰力和体力,绝对容易被从马背上颠下来。
马具齐备的驯马尚且如此,更别说野性难驯、还被做了手脚的裸马了。
崔蓉的身形看起来不是很稳,但上身几乎无时无刻不紧紧贴在马背上,颀长的手臂牢牢环住马颈,仿佛一条肉做的胸带。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保证自己不在马颠簸的时候落马而已。
安春觉得不仅是马疯了,崔蓉也发了疯,连自己都要被眼前这一幕逼疯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圣人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她一个矜贵的大小姐!若她有什么闪失,自己一条贱命尚且不够赔,可不要带累她的家人啊……
可渐渐地,那疯马似乎终于感到了疲惫,剧烈的甩动和尥翻变少,动作幅度也低了。而马背上的崔蓉也开始了动作。
只见她松开了牢牢握紧的双手,一条手臂仍紧紧攀着马颈、揪着马鬃,另一只手则伸向了自己胸前,抽出了一条边缘不齐的布巾,拿到马首之侧。而后竟然下肢用力夹紧马腹,另一只手也松开了!
安春盯着她撒开马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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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动作一般一帧帧前探,最终一起将那条令她破觉眼熟的布巾展开围在马面上。
若非那疯马此刻一直在原地打转,安春都怕它一个失控冲向石墙,把自己一头撞死!
这是在干什么?
马的行动越来越慢,崔蓉也逐渐放松了对它的“钳制”,一只手勉强将那布巾蒙住马眼,另一只手则开始轻轻拍抚马颈,甚至似乎开始同那马儿耳语起来。
安春越发看不懂了。
有过了几分钟,直到安春感到胸口一阵阵发闷发痛,那疯马终于力竭倒地,在马摔向一边时,崔蓉竟也脱力一般松了全身劲力,被甩飞了出去!
安春本以为以崔蓉这一阵展现出来的身体力量,完全可以平稳落地,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崔蓉居然会失手!
安春倒抽一口凉气,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撕扯般的疼——她竟看得忘记了呼吸。
她赶忙带着人赶到崔蓉身边,七手八脚将人搀扶起来,这才发现她只是有些气虚体软,应当是耗力过度所致。只是她那双漂亮的手,落地时被蹭破了一大片,短时间内怕是做不了什么细致的针线了。
安春着一人回禀娘娘,崔蓉考核失利,又亲自将崔蓉交到了外头刚刚紧急处理完小宫人伤势,正要将人抬走的两位医士手上。
再回头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傅晟还没有揭开崔蓉蒙马头的布巾,安春这才看清那布巾似乎是从哪个下品宫女的衣服上撕扯下来的,沾着零星的草叶,而那布巾旁马嘴边似乎也沾着一些药粉,被马涎沾染得看不分明了。
安春不了解马,自然也不明白崔蓉是如何驯服了一匹被下了药、不发疯到力竭而死不停歇的马,只能跟傅晟告辞,自己带着剩下的几人回到内侍省,转道又回承香殿。
而又美滋滋躺在少阳院的病室,让彦青给自己上药的崔蓉,捻起许魏之的例冰冰镇的葡萄,吃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儿,跟方才智斗疯马的清河崔氏女判若两人。
23. 第 23 章
崔蓉当然不会像旁人看到那般毫无准备就去驯服一匹被下了药的疯马。
她从那小黄门的口中信息猜到他姐弟二人经常喂食跑马楼的马匹。而贡马被放置此地后除他二人外,应也少有人靠近它。
故而在给那宫人急救时,见着傅晟剪开了她的外衣,崔蓉就收起了一块沾了些草料屑的衣料。
傅晟不知病马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准备的药品相当全面,其中就有麻沸散。
这东西通过口服和裸露的伤口见效最快。
崔蓉行动前,他二人特意看过,这马儿体表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显见的患处。傅晟推测,被从饮食做了手脚的概率很高。看不出损伤,癫狂状态也无法诊治,只要让它麻醉镇定下来,才好做下一步处理。
原本傅晟捋了捋胳膊准备自己上的,但崔蓉示意即将进来的安春,就拿过傅晟手里的药包,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奔着贡马去了。
之后的一切,托了她家马痴老头的福,可谓顺利异常。
她吐掉了葡萄皮,看了看彦青给自己做的包扎,满意地点点头,“谢啦,小医使。”
彦青躲开她拍向自己脑袋的手,严词纠正:“是副医使!”
可她只是摆摆手,径自往少阳院的膳厅去了。
匆匆蹭了一顿少阳院的药膳,崔蓉就赶去了内侍省。找到了尚仪局的门,她入内所见,却不像是尚功局那般严肃规整。
尚仪局独占一个二进院,正对院门的影壁后,主屋是两位尚仪的办公场所,第一进院的两个厢房分别是司籍司和司乐司,想必二进院就是司宾司和司赞司。后院正房是尚仪局的大库。
此刻几位乐师正抱着各自的乐器在院中合奏,身着尚仪官服的女官坐在廊下正摇着扇子闭目小憩,也不知是一时睡着了,还是合眼享受着乐律。
崔蓉瞄了一眼门边不远处的日晷,见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考核时间,这院内还是一副刚到午休时间的闲散样子,她恍惚就觉得自己跑错了地方。
正待她退后一步想要撤回迈进院门的那条腿,正吹着排箫的男子刚吹过一段俏皮的调子,随着调子他还转了个身,刚好瞧见她似乎欲入不入,一下子音就吹破了,惊得满院子休息的大小官员都望向他。
崔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尚仪局这个女官属里为什么还有男性,就被那排箫指住,喊了一声:“韩老!快抓住这个来考核的妹妹!”
这声音倒也不似宫内的黄门、内监。
崔蓉还未有反应,一把折扇就精准命中这位排箫的后脑,啪一声相当清脆。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位倚着廊柱小憩的尚仪的话音儿。“再叫一声‘老’试试?”
她还以为这位严词拒绝被称为“韩老”的女官是个相当严肃正直的人,她从廊下出来,显出的也是一张端方雅正的脸,结果走出廊下没几步,目光一对上崔蓉的视线,就露出了颇为谄媚的笑脸来。
“这是清河崔氏的崔蓉姑娘吧!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洞箫、琵琶也有涉猎,箜篌也能弹上几曲,可愿来做个典乐?”
崔蓉的脸瞬间有些木了。
这儿是缺人缺到了不考核直接可以进的地步,还是说李纯佑跟皇后提了一嘴她被开后门了?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但举起了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示意自己刚刚受伤了,考核可能无法进行。
那韩尚仪不仅没有提半句考核,反而是拉着她的手心疼地问她是如何伤的,可去少阳院看过,然后大手一挥直接将她拉进了正堂,登记造册,发放官服、官印,进出宫门的腰牌,甚至给了她一把钥匙,据说是皇城内专门给女官置办的宅子,她能分到一个厢房,只是离官廨有些远。
“福利待遇这么好的吗?”崔蓉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有一个太子队友罩着,在少阳院也不过分到一间偏室而已,来尚仪局上班居然能在皇城内的官舍离分到一间厢房?
哪怕韩尚仪一再强调厢房不大,也是一个独立的居所啊!
虽然她在乐律方面的技能点远远比不上女红,但没有关系,她有升级系统,她可以刷经验升级!
早告诉她知道差距这么大啊。
害她去了个尚功局考核,还浪费一个绝好的道具!
但下一刻,尚仪大人突然严肃下来的表情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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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心里不妙的感觉。
她说:“由于崔典乐是新人,所以以后每旬到含象殿去给几位小殿下教习的重任,就要拜托你了。你可有异议?”
给新人委以重任是不是有些奇怪……崔蓉正这么想着,“小殿下”这三个字才在她脑子里烙下印子。她再去回忆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简直要抱着面前的妇人跳起来欢呼。
这不就是她未来官职升级经验的重要来源嘛!这么天大的好事,她怎么可能有异议!
崔蓉立即坚定道:“韩尚仪放心,您既然将此重任托付予我,我定勉力上进,不给司乐司丢人!”
天注定她这个建模师做不了服装设计,只能做个现实当中完全没接触过音乐的乐师吗?她愿意!
日薄西山,到了宫内外各处官廨散衙的时候。
可尚仪局内众人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奋笔疾书、或翻阅乐典、或正在为下月的典仪与礼部来的主客司郎中争辩……就是没有一个打算离开内侍省下班回家的。
崔蓉在自己的工位上研究琵琶研究了一天,技能栏里的经验条刷刷涨,但每一跳都只跳一点点,所以拢共也没涨多少经验值。说是一回事,真要上手真的好难啊……
这曲子不是说她会弹就可以,动人心魄的节奏、韵律,她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她对于乐理的研究几近于无,能有中级熟练的技能等级,可能纯粹是因为她出意外之前深入待过一个主打古风音游玩法的游戏项目组。她为了把原画组给到的华丽乐器做成模型,专门跑了一趟帝都音乐学院的中国古典乐系,跟那里的师生做了长时间深入的交流,差点成了他们的荣誉会员。
也就是那次,崔蓉第一次见到身为影帝的李纯佑……
如今阴差阳错,她如同真实地摸着一把琵琶,只要脑中想到曾经听过的琵琶曲,手指就能灵活、富有技巧地弹奏那些古曲。
她一遍一遍地弹奏,似乎越来越娴熟,仿佛一个练琴多年半途而废的习琴者重拾技艺一般。
但话说回来,她现实当中对于乐器也就仅限于了解而已。也就难怪经验条只是+2+2+2+2……了。
24. 第 24 章
崔蓉放下手里的琵琶,叹了口气。这才听到周围还有人声,起身张望了一圈,几乎所有司乐司的属官都没有走,对面司籍司比这边还要热闹。
“崔典乐忙完了?”
崔蓉闻言回头。她边上“工位”上坐着的,就是她入院时将尚仪大人喊来的那男性官员。
他是宫中教习官,凭腰牌可由右银台门进出,活动范围仅限内侍省。
很巧,他叫崔兆,跟崔蓉同姓,却不是清河崔氏。
崔蓉点点头,“崔教习,怎么大家都不回官舍吗?”
崔兆指了指东厢,“近期有一批士子进京,陛下特批他们可以入翰林院慧明楼借阅书册。这儿正在商讨如何引导入内、规范行止、登记造册……至于我们……”
他又扫了一圈西厢之内,“月中是陛下的万寿节,万寿宴上各种乐律都是我们的活计。已经从年初忙到现在了,甚至分不出人手外出办差。韩尚仪差点求到皇后娘娘那里求她拨人,哪怕只能去各府上讲讲乐理都行。
“幸好,这不你来了么,至少明日到楚王府的差事有人办了。否则莫说回官舍,大家都要住官廨了。”
崔蓉瞬间了然。虽然那考核任务是皇贵妃刻意刁难,但由头必然得属实。
她又看了周围的同僚一圈,叹了口气。
在宫里办差也少不了“996”和“007”,不过按照这里的休沐制度,每旬不过休沐一日而已。
这么一想,崔蓉感觉自己这个工打得更憋屈了。
“对了,崔教习,韩尚仪说我得去含象殿给几位小殿下作教习?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
不管历史上的司乐司是不是只负责宫廷中的音乐事务、演奏编排,这个游戏里的司乐司确实还需要负责配合各家乐理教学的进度来进行补充教学。
不要求所有宗室子弟都精通乐律,至少在外人面前不至于露怯。
崔兆想了想,说:“原先给小皇子、公主们开蒙,是最重视礼教的礼部负责。但如今程老尚书年事已高,连原先一直亲力亲为的儿孙的教育都无以为继,只能转给他人。近年来外朝各部事务繁忙,去岁冬日之后内围事务便几乎全部都移交到了内侍省。”
崔蓉起先跟着崔兆的视线望去,正看到司乐大人身边似乎也站着一个外朝官,大抵是来核定大宴上的乐典章程。
“我一直以为这些教育问题是由詹事府负责。”
崔蓉这声嘀咕,没传到别人耳里。但崔兆正与她耳语,自然听得清楚。他笑道:“詹事府自然也负责开蒙教育,但那直属于太子的东宫。而现下还需要做开蒙教育的,除却几位尚且未领事务的皇子公主,也只有楚王府家的小皇孙了。楚王殿下再怎么受宠,小皇孙的教育问题,也不会由詹事府负责。”
原来如此。
崔蓉正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信息,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的“叮——”。
她连忙去查看自己的界面,发现是刚刚她还发愁的技能系统边上的女官系统跳了。
鲜红标记在“任务”栏上跳跃,清晰无比地提示她有可以接的任务了。
女官考核升级系统:
任务:
请于六月初二前往含象殿,给诸皇子公主上开蒙课。
完成条件:
1.取得课程讲义。(0/2)
2.通过礼部仪制郎中/尚仪局尚仪的审核。(0/2)
3.上课。(0/2)
这么说起来她就要开始做女官任务了,可是她自己的手艺还很次啊!
大抵是看崔蓉不知怎么的沉默下来,怕自己说得太多,崔兆连忙要回自己的位置收拾收拾回官舍。还没转身,他的袖子就被人一把拉住。
崔兆连忙回头,就见崔蓉仰着她那张面容姣好的脸,谄媚地朝着他笑。崔兆心下一动,却不想她开口问道:“崔教习,请问如何编撰讲义啊?我不过家中教导粗通乐理,让我去教□□嗣,我还真是有些发憷。”
崔兆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缓了一缓才平复了一些自己复杂的心绪,将自己手边的文墨和琴收好,将人带到主屋正堂带给韩尚仪。
韩尚仪问明了二人来由,便挥挥手让崔兆赶紧回官舍,自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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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蓉带到了后院。
正如崔蓉猜测的,后院两厢是另外两司,正房则是大库,而倒座房并不如其他衙门那般住着当值的黄门差役,而是堆满了书籍。
崔蓉跟着韩尚仪大致扫了一眼,多是各司的册部。最里头一架则是司乐司所有收藏的古乐典籍。
她试着拿起一本,尽力辨认了一下封面上的书名,似乎是《乐图论》。她的任务列表没有变化。
半晌,她才好奇地问韩尚仪:“大人们幼时开蒙用的什么书?”
韩尚仪之前就问了崔蓉来意,自然知道她有此一问。
她随手从架间捡起两本手抄本,一本《笠翁对韵》、一本《声律启蒙》交到崔蓉手上。
下一秒,崔蓉的面板就改变了。
任务:
请于六月初二登门楚王府,给楚王府小皇孙上开蒙课。
完成条件:
1.取得课程讲义。(2/2)√
2.通过礼部仪制郎中/尚仪局尚仪的审核。(2/2)√
3.上课。(0/2)
由于是尚仪提供的教案,直接连审核都不需要了吗?也太爽了!
崔蓉当即立志要抱紧韩尚仪的大腿。
韩尚仪见她面露喜色,便说:“这两本算是给孩子开蒙比较好的书。毕竟只是开蒙课而已。诸皇子公主,甚至还有一位小皇孙,他们年岁差距颇大,自不可能面面俱到。子曰因材施教,你尽力即可。”
崔蓉收起笑容,严肃地点点头,请韩尚仪放心,便即打算回官舍了。
尚仪局的官舍在右银台门外,西内苑中教坊司之侧。崔蓉背着琴抱着书带着尚仪局的腰牌出了右银台门,走过长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几乎绕过整个宫城,才能转到这连片的官舍。
崔蓉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大家下班了都不想宿舍了。任谁上下班那么远也不会想回去的!反正都要加班,不如睡在官廨!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少阳院的众人告别,但已经跑这么远了……
崔蓉站在尚仪局的官舍门口险些抱头痛哭。
25. 第 25 章
最后崔蓉还是觉得先到自己的宿舍看看,歇一会儿再提其他。
这尚仪局的官舍跟官廨的规模非常相似,但或许考虑到每位属官都要有独立的居所,所以格局复杂了些。
从偏侧的广亮大门入内,一进院是一个漂亮的端景院,长长的连廊底下放了几个小几和无足靠背椅。几上或是放了几本书,或是刻了棋盘置了棋盒,想来是众同僚休沐日放松休闲的所在。尽头有一个风雨亭,布置成了茶厅,矮柜架里茶罐、茶饼、碳盒、小炉,茶壶茶杯,一应俱全。
亭前垂花门入内,是小巧的二进院,主屋布置成了一个大的会客厅,长桌高脚椅,像是日常开伙聚餐的所在。两边耳房,一侧似乎是小厨房,另一侧则是杂物间。东西两个小厢房似乎已经住了人。
正想着,西厢房的耳房里走出来一个绿衣粉裙的少女。
那少女见到崔蓉,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官服和装有官印的小匣子,便即上前福了一礼。
“崔典乐,我是这座静宜院的代管事,您可唤我兰慧。午后韩尚仪已派人传过话,您的居处已经洒扫干净,请跟我来。”
崔蓉点点头,拒绝了她要帮忙拿东西的动作,跟着她走过垂花门进到三进院,又从半月门出,到西跨院。
一路上还听她说,两位尚仪喜静,没有住在主院,共揽了二进院的东跨院。二进主院住着一位司籍和一位司宾,然后是两位司赞和两位典赞住在了西跨院,三进院和三进的东院住着谁谁谁。
崔蓉听是听了,脑子里是一点也没进去。
她虽然记性好,但真的非常烦记忆人事关系,别说还要记她们分别住哪里。
只记得自己住在第三进的西跨院,与崔兆和三名司乐共居一院。
崔蓉好奇问了一句:“崔教习是男子,怎么也在我们尚仪局啊?”
可惜兰慧年纪小,她被委派到静宜院时,尚仪局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上任了,崔蓉还是她当值后新来的第一位官员,故而很多事其实也并不清楚,故而只能摇摇头。
“崔典乐不必担心。崔教习虽在此有一处居所,但他很少来官舍居住,大多时候寝在官廨,或休沐日回宫外家中。”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地方。
说静宜院的小院规格小,只是相对于官廨来说的。实则这西跨院主屋进深一间半,面宽六间,中央隔墙,分二门,东西厢房都是进深一间,面宽三间的大小。
按崔蓉的目测,就是大概九米长三米宽,相当规整且完全不小的一居室了。
至少比少阳院那间物品齐全但有些局促的偏室可宽敞太多。
立柱之间由屏风隔断,中央是会客起居之所,一侧打造成床榻衣箱挂架盆架一应俱全的暖阁,床架边的屏风后面也有盥洗区域。另一侧则布置成了小书房,虽然架上没有书册,但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备,窗下还有一张琴案,案上香炉里还熏着香。
简直梦中情房!
崔蓉心说偏室也不收拾了,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直接住下没有二话!
兰慧笑道:“这只是粗粗布置,不知道合不合典乐的心意。若有什么需要,我就住在二进东厢耳室,典乐可以随时找我。
“另外,各位大人虽然都不太喜欢太多人打扰,院里还是有些宫女黄门供大人们差遣,就在三进后面的倒座房。若大人想要自己雇佣仆婢,也可知会我一声,我可以代办。”
除此之外,兰慧还将官舍的早午晚膳时间、膳房的供应、早晚热水的定例,都一一说明。至于凉水,每一个院子里都有水井可以取用。
“如遇到特殊情况,有什么紧急需要取用热水,小厨房也有一定量的预备,可以同我说。”
真是相当细致了。
崔蓉应下,便让兰慧回去了。自己则已经开始在这小小的属于她自己的房子里打转了。
最后她躺倒在待客的罗汉床上,恨不得滚个半圈。
如果这不是个游戏,她都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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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虽然当差也要卷,但食宿条件这么好,领导仗义,月俸又合理,哪怕一辈子做个典乐,她也乐意在这儿待着。
更何况这里有许魏之那个小老头,还有李纯佑。虽然入宫时那么不愉快……
崔蓉翻起身,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也不敢方才兰慧说的晚膳时间,以及明义殿现在闭宫了,她拿起自己的腰牌,就往大明宫赶。
等崔蓉赶到明义殿外,果然还有那几个不相熟的监门卫正在严格执行闭宫守卫任务。
崔蓉轻车熟路地绕过守卫,找到一处稍矮的墙,轻轻松松就翻上去了。
明义殿前后院中都没有人。东偏殿外候着两个小监,战战兢兢的模样,别说闲谈了,连眉来眼去的动作都不敢有。
崔蓉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李纯佑的伴当,寻思大抵是对方发了脾气,将人都赶走了,那个尖声尖气的小胖丁想办法哄人去了。
她翻下墙,一路贴边走,从偏殿一扇开着的小窗翻进去,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染着灯的暖阁。
西窗下的小桌前,小炉上咕嘟嘟煮着茶,香气盈室,男人侧身支颐闭目小憩。
古人说灯下看美人,诚不欺我也。
崔蓉看得入神,推门的手失了轻重,门轴嘎吱一声,惊醒了小憩的美人。一双凤眼微眯斜瞥过来,“我不是说不准打扰?”
崔蓉本来有些懊恼,谁想美人一怒更好看了。她也不杵,“大影帝好大的气派,倒是比跑马楼那匹照夜白气性还大。”
她本是一句玩笑话,李纯佑倒是一怔。“你见过昭月了?你的手……”
崔蓉如同连锁反应,坐下的动作也是一顿,只不过她仅注意到那马的名字。“你别说那是你的马?那不是贡马吗?据说差点给你弟了。”
李纯佑面色有些沉,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去跑马楼?皇贵妃插手了尚功局考核?”
崔蓉嘴角抽了抽,“这事明明是我遇到的,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26. 第 26 章
崔蓉把自己这一天遇到的事情大致跟李纯佑讲了。
太子殿下对别的倒是没怎么表示,就是在听到她因为惊马伤人而重来了一遍时有些惊诧。他目光微移,不知是回忆了一遍还是查看了自己的游戏界面,迟疑着说:“我这回并没有因为你而出现时光倒转的情况。”
见崔蓉疑惑,李纯佑才解释了这个世界在有了两位主控之后,时间线可能会互相影响。比如当日李纯佑在御花园把她摁死之后,疑似因为游戏任务失败而出现时间倒转的情况。于是他换了个地方蹲着,打算来个螳螂捕蝉。
后来才知道,崔蓉也是游戏玩家,甚至是他的队友。她死了,时间倒转,也连带李纯佑的时间也倒转了。
结果因为闹出最大动静的又是崔蓉,来杀他的刺客被崔蓉引出了身影,从而顺利完成任务。而要杀崔蓉的刺客,则被从御花园到他赏月的仙居阁一条路上密密麻麻的暗卫摁住弄死了。
也算是阴差阳错,两人都顺利完成任务。
崔蓉目瞪口呆地听完当时的事情,才把自己的下巴颏按回去。“我得了个存档点,把时间倒转了。”
李纯佑的眼神带着点恨铁不成钢,“浪费。大约是我这边的时间并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所以没有牵连到。”
他说完便起身,到暖阁门口,唤来了偏殿外等候的小监,似乎是差对方去找丁洪宝,叫他趁明日请折子的时辰去一趟少阳院给太傅请安。
崔蓉寻思总不能明义殿中人都不完全可信,说话怎么还要藏的。
李纯佑已经嘱咐完回来,在她对面缓缓落座。“说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你总不能专程来一趟,告诉我你碰到了一匹疯马。”
崔蓉这才将跑偏的神思扯回来。
她从李纯佑的桌案上抽了一张纸,沾了朱砂,三两下将拾翠宫中她住处的床铺下的血书,临摹下来,拿给他看。
可李纯佑似乎觉得这东西无关大局,看了一眼,就将它放在炉火上点了,扔进石制的茶盘里。
崔蓉以为他并不重视,忙说:“我知道你平时也不玩游戏,有时间只会观察人类个体多样性。但我是做游戏的啊,你不晓得那些策划多狗血。那个血书原本你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以后指定有用。”
李纯佑摇了摇头:“这东西在拾翠宫如果能存在二十年,要么就是无碍于大局,要么就是假造的。你觉得能把持一宫一殿的妃嫔,会没有能力把拾翠宫里这么大的漏洞堵上吗?
“你上来就被针对,幕后之人定然已经将替罪羊和同崔氏交代的借口都已经找好了,绝不会因为这一点不知真假的物证。”
“你觉得不重要那就算了。”崔蓉睨他一眼,低头喝茶。
见人似乎有些生气,李纯佑笑着凑近一些,“我觉得重不重要无所谓。你觉得重要你就去做,出了什么事……”
崔蓉以为他要说,出了什么事由他担着。结果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接着道:“大不了再死一次。”
“呸!”崔蓉啐他一口,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李纯佑道:“之后这明义殿,你尽量就不要来了。有什么非得说,就多去少阳院走动吧。”
崔蓉来的第一天,为了逼退刺客而绘制的那张“血祭阵图”并不是没有作用。她自己不清楚,李纯佑却明白,这段时间皇宫各处的守卫森严了不少。
这回崔蓉能顺利进入明义殿,要么是有人放水,要么已被记录在案。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有什么消息非得让李纯佑知道不可,那就去告知许魏之,他有办法更隐蔽地送过来。
崔蓉脑子转了两个弯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撇了撇嘴,“跟你说话真费劲。”将李纯佑给她倒的茶喝了,她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出了书房。临走还顺走了他冰鉴上镇着的半串葡萄。
她原想来回奔走了一天,直接回官廨找个值班室休息,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含象殿上课也方便些。但刚刚李纯佑又强调了一遍少阳院,崔蓉脚步一转,就打算去找许魏之。
走过金水桥,崔蓉望着通往少阳院的路,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特别是崔蓉下意识绕道少阳院后的小园景,远远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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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亮着一盏宫灯时。
如果这是个影视剧,观众此刻大概会刷了满屏“导演换碟,这集我看过”。
果然,她再往前两步,就看到了上回那个身着常服坐在棋桌边的中年文士。
只不过今日他没有在下棋,而是带了一个小炉正在煮茶。
大夏天的,古人还对喝热茶这么有执念吗?!
崔蓉叹为观止。
她正迟疑要不要上前打招呼,那人如有所感地扭头,就将崔蓉盯住,看了她的脸一阵,视线又转到了崔蓉的手上。
“手怎么伤了?”
对方发话了,崔蓉也躲不了,只能上前见礼:“先生。白日里不小心摔了,已经请彦医使上过药,不妨事。”
“坐。”
崔蓉依言坐下。
那人笑问:“上一回知无不言,这回怎么成了锯嘴葫芦?”
崔蓉道:“可能是因为觉得您像一个人。”
“什么人?”
“太子殿下。”
他微挑的唇线拉平,音色却没怎么变。“你一个内宫女子,还能和太子有所往来?”
“我本是入宫参选的秀女,在宫内却遇到了歹人。听闻是被太子所救,自然希望能求见太子鸣谢一番。”
“然后你就见到了太子?”
“是,殿下听我陈情,请我喝了一杯茶。微臣粗鄙,不通茶道,但也知茶满送客的意思。故而仅此一面而已。”
“太子性情孤怪,不太好相处,如此也是情理之中。”他顿了顿,“可孤何尝赶客,让你连正眼都不瞧呢?”
这番对话,崔蓉始终垂着眼,被他点出来,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又想闭眼睛。
不是崔蓉不想正眼看他,实在是系统太歹毒。
她在看到对方斟茶时,第一时间想起了李纯佑,心说这人什么身份,为什么跟李纯佑那么像,总不能是皇帝吧?
狗系统一点预兆都有没,直接在男人头顶开了一盏大灯,灯的名字叫:李阳泽。
而灯光的本体是他的称号:盛朝皇帝。
27. 第 27 章
崔蓉低着头试了各种方式,才把始终回复“能源低下”的系统喊出来,关掉了这个闪瞎狗眼的名称提示。惟愿自己将来达成目标成就后,在NPC们的眼里不是这么离谱的土豪金。
不过此时想这个问题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人皇帝还在问她怎么不正眼看他呢。
崔蓉斟酌了一下才说:“与太子殿下相似之人都是贵人,我如今只是一个下官,如何敢直视贵人呢?”
“你崔氏可从未将皇权放在眼里,否则陛下屡次遣人入清河延请,也未曾得一青眼。高傲得很呢。”
崔蓉轻轻翻了个白眼,心说您可真会装。“倒也非崔氏高傲,只是家主尊崇先贤,秉承有教无类的方针。若是崔氏子弟入朝为官,掺和在利益漩涡,如何有教无类?”
“那你又为何违背祖训,来京中皇城里讨生活?”
“崔氏并无弟子不入朝的祖训,只是父祖兄弟如此选择而已。蓉生在山野、长在山野,没有见过京中繁华,故而想来见见。”
李阳泽注视着崔蓉的面目好一会儿,才端茶自饮。
有野心、也有点小聪明,不过还翻不过天去。他喜欢这样的女人,给点甜头就可以使其奔走。不像那对母子……
皇帝陛下察觉到自己突如其来的走神,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心。见面前这人始终垂目不说话,恭顺得不像崔氏出来的人,又渐渐失了兴趣。
两人对坐喝了几杯茶——主要是皇帝在喝,候在园景外的大太监就进来低声禀报:“主子,德妃娘娘遣人来秉,八殿下似乎不大好,请您去瞧瞧。”
皇帝见崔蓉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不闻外物的模样,便说:“行,那回吧。”
崔蓉这才如梦方醒般,起身福礼送行。
皇帝微妙地扯了扯嘴角,大抵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特意来这里等这么个小丫头,便即转身离去了。
至于被这个游戏目前最尊贵的男人甩了脸子,崔蓉不但不惶恐,还有点庆幸。
她的上升路径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就是按部就班地升职加薪,在必要的时候辅佐李纯佑这个同世界来的、目标一致的队友。
至于意外巧遇皇帝,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这一点,她难以觉得是什么好事。
古话说伴君如虎,有多少盛极一时的世家颠覆在君王的反复无常里。她所背靠的崔氏不就是看透了这点么?掌握话语权就远离实权中心,留在实权中心就尽量闭嘴。
这么说起来皇后倒也是个明白人。
崔蓉送走了皇帝,也不多停留,直接进了少阳院,往许魏之那儿去了。
比起老皇帝,崔蓉还是喜欢跟许老爷子混在一起。
许魏之见她过来就觉头大,嫌弃她一个黄花闺女,不学他的医术还老往他这里跑,简直不成体统。
崔蓉则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仗着老医痴脾性好容忍她,各种撒泼耍赖。
伺候在许魏之外间的小黄门笑着给崔蓉端来茶盏,劝道:“崔大人可莫听老祖宗说嫌弃话,不过是嘴上说说。您这段日子还住在少阳院,外出时,老祖宗老念着。今日师伯说起您受伤的消息,说了好几番‘崔丫头留下来多好,不用看人脸色’。”
许魏之骂道:“少白话两句,多翻几页医书,你就能早日赶上你师父!彦青怎么就耳根子软,收了这么个徒弟。”
“老祖宗教训的是。”
那小黄门低眉顺眼,被教训了仍是笑嘻嘻的样儿。
许魏之看看这个来气,瞧瞧那个不顺眼,让那小黄门挑了挑灯芯,便把两人都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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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小年轻自己待着去,别打扰我老人家。”
崔蓉跟小黄门面面相觑,不由都笑出声。
“崔大人……”
“我知道,老爷子就这脾气。我家里那个臭棋篓子也这副德行。”
小黄门跟着笑了笑,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崔蓉却也不催,心说就自己这系统加成过的NPC好感,对方早晚要说的。
果然,那小黄门还没把崔蓉送到留给她的偏室,就开口道:“其实不仅老祖宗关心您,医判大人也对您几次褒扬。师父也……大家都挺喜欢您的,您为何一定要去别处做官呢?”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师父说今日医判大人去请平安脉的时候,特地跟圣人说了这件事。后来紫宸殿传了诏书,说是说皇贵妃侍候陛下时御前失仪,所以闭宫一旬以示惩戒。但是师父觉得这事八成是因为这些时日娘娘插手女官考核过多,圣人以儆效尤。”
崔蓉下意识扬了扬眉:所以老皇帝半夜等在小园景,到底是为什么?罚完了最受宠的后妃然后来看看传闻中跟太子走得很近的女官?他要平衡,怎么看也应该去看他的皇后吧?
说完这些,崔蓉的住处也到了,那小黄门道了别自也回去休息。而崔蓉专程来一趟的目的,则在她进许医正的门时,就放在了老先生的案头。
不论是当年那位入宫不过一年便被害死的小主,还是如今不明缘由被保留下来的那段血书,要查还是要防,事情总是要人去做的。
崔蓉这一天经历了险些被疯马创飞、掌掴皇贵妃的身边人、免试入了尚仪局、夜中私会太子后被皇帝蹲守,实在是过于刺激。
她已经超负荷的脑袋实在没有动力继续运转,在她洗漱完躺到卧榻上的下一刻,崔蓉陷入了深眠之中。
28. 第 28 章
翌日清晨,崔蓉在皇城的晨钟声里醒来。
她坐起身抻了个懒腰,从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刚好看到晨光斜斜照进院里,晷针在晷盘上投下影子,指出此时已是辰时。
崔蓉担了往含象殿教习的职责,去官廨点卯自然可以商量。昨日韩尚仪特意嘱咐,受了伤就该好好休息,只要巳时到岗上课即可。
谁想一名年轻女官敲响了她偏室的门。
“崔典乐可醒了?”
崔蓉整了整仪容,从窗户探出头,望见了来人,正是与她同院的一名司乐。
说起来尚仪局确实确认,另外三司不提,光司乐司满额应该有四名司乐,四名典乐,四名掌乐,两名女吏。可昨天听兰慧介绍,他们司乐司只有三名司乐,再往下就是两名女吏,多一个女官都没有。有时候宫中典仪用乐,他们不仅要请礼部的大人来监督,甚而核定曲目还要去教坊司请人。
实在是每次派驻太过麻烦,才会让崔兆这个教坊司的外派来尚仪局。
也是够混乱的。
想来古先贤所具备的六艺,男子也并不能全部驾驭,况乎女子。世家都以让自家女儿入宫为荣,有能力的人家又如何会让女儿耽于一样事物,而荒废了持家之道的学习,何况有当今皇后这么笑典杵着。
至于没有能力的人家,儿女都要外出做工,能入皇宫当差都是大幸。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个识字的都属不易了。
也怪道要在秀女中抢个有机会当女官的了。
更难怪她一个只是看起来颇有造诣的琴师,都能免试入职了。能干活就行。
话又说回来,“齐司乐安。怎么到少阳院来找我?”
“我昨日繁忙,来不及跟你见礼,回官舍后发现你与我们三人同院,便向跟你打声招呼,不料你却不在,且彻夜未归。
“我问过兰慧,她见你上手伤势不轻,原先又住在少阳院,想来你是过来换药,便在此歇下了。
“尚仪特地嘱咐过,我司乐司人丁不旺,更要勠力同心。故而想趁午前得空,来见见你,顺道将你今天要用的书给你带来。”
这是什么神仙老板!
不对,崔蓉的老板现在是李纯佑。但这是什么神仙前辈、靠谱领导啊!
受够了公司里那些什么都不懂,一天天正事不干,破事一堆,功劳要抢,锅还要甩你头上的离谱上级。
进了游戏还要天天看人脸色行事,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摁死。
如今韩尚仪这样团结下属,杜绝恶性竞争的领导哪里找!实在是让崔蓉心驰神往。
与崔蓉寒暄了几句,司乐便要回官廨了,崔蓉也即起身相送,而后回去洗漱穿戴完毕后,往含象殿去。
等她到达含象殿外时,日已高升,暑热蒸腾。倒是大殿之内垂纱幔幔,掩住了一些凉气,似乎是摆了冰鉴在里面。
她向守门的侍卫和等候的宫人递出自己的尚仪局的腰牌,立即被放行。
那宫人带着崔蓉走进东暖阁,此刻暖阁内布置成课室模样,上首空出一席,似乎是给先生的,下方摆开了十二席,却只零散坐了七八人,还三三两两坐开了,似乎是在交流什么的样子。
崔蓉尚未入内,低声问了那看起来相当面善的宫人一句:“劳烦这位公公,今次来了几位贵人?”
此贵人,自然不是后宫主子的位份。那小监也明白,当即回复道:“大人,今儿个来了三位公主,五位皇子,一位郡主也说要来的,只是不知为何还没到。”
崔蓉点点头。
她昨日拿到讲课的小册子时,韩尚仪还提点了她一句。
当今圣人现有十八子,七女。除却已经成婚开府的,五位公主都尚未及笄。皇子中,太子李纯佑二十五岁,楚王李承杲刚刚加冠。其余最长不过十九岁,最幼的则堪堪四岁。
说这些是为了告诉她,诸皇子公主年纪不同,程度自然也不相同。需要她随机应变。况且皇家贵胄,谁又真的需要精通乐律,以凭此吃饭不成?若是真听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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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便也罢了。
崔蓉本来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但当她踏入室内,那些天潢贵胄闻声回头,一张张面容相似、却几乎连修都不带多修一下的脸,直接把崔蓉看应激了。
她在这样一群NPC无机质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来,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连面皮都是木的。
崔蓉干了这么多年建模师,自己也是个中重度二次元,宿舍摆了一堆手办。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游戏里第一次切身理解何谓恐怖谷效应。
崔蓉原本根据自己的音游经验准备了很多可以参考用来上开蒙课的“活动内容”,但她现在脑子已经“死”了,就别活动了,直接照本宣科吧。
她没想到的是,连照本宣科的教学,得到的回馈也是相当人机。不仅下面那帮据说相当不好搞的学生举手提问是人均一次,连回答问题都没法抽同一个人做第二次回复。
那个两次被她提问的小皇子,在听到第二次问话时仿佛宕机一般卡在原地,漆黑的眼眸中闪过银蓝的数据流。等他宕机的程序恢复运转,满室的人眼里都一闪而逝一道数据流,然后所有人都倒回到崔蓉提问之前。
场面诡异到极致。
崔蓉只得询问剩下的人。
更奇异的是,她时时注意着日晷,却时间距离下课还很远。但当她点完一遍所有学生,学生们也机械性地每人问过一个问题,宫中的钟声就响起了。让崔蓉以为外头瞬间变换了位置的日头抽了风。
如果不是在下课后,那帮王孙贵胄没有立即离去,并将崔蓉这个代理教习视若无物,自顾自聊起了宫中琐事,崔蓉就要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官职升级系统开辟出来的小副本了。
崔蓉正自松了口气,突然被两个年幼的皇子盯住,那神情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走”,连语气都是颐指气使的样子,崔蓉才真正开始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实感。
她欠了欠身走出了暖阁,继而脚步不停直接离开了含象殿,往相去不远的明义殿走去。
29. 第 29 章
可走到半途,崔蓉的脚步就缓了下来。
她现在已经是明义殿的“拒绝往来户”了。
崔蓉抚着自己走出那么远还在砰砰直跳的心口,望了望明义殿的方向,又调转步子回内侍省。
机械一般地跟同僚们打招呼、用午膳、练技能,仿佛没事人一般。
酉时初,也就是大约下午五点,崔蓉的官职系统提示第二天的任务,都没有让她产生什么波澜。
还是清早来跟崔蓉打过招呼的那位司乐,将一堆有些破旧的书籍放到崔蓉面前,她才从那种抽离的状态里回神,有些疑惑地望着站在她工位前的人。
“方才我去库房做校对,发现这套乐典已经有些破损。”
“可我并不会修书……”
司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恍惚,笑了笑,“是不是被那些纨绔子弟吓着了?缓缓神。并不是让你修书。这书的修复需要过很多处,时间很久。但我们时不时要用,现须你先誊抄一份,以作日常使用,再走宫中流程。也不急,到下次含象殿的课程之前完成即可。”
崔蓉翻了翻,虽然看起来这部乐典有好几册,但文字内容并不算多,图示不少,确实适合崔蓉这样画工尚可的人进行誊抄。
崔蓉欣然应下,当即放下手里的琵琶,左右找起自己尚未使用过的笔墨。
司乐见她下值了还一副要干活的样子,连忙拦住她:“不是说了不急,怎还如此用功?内侍省的用饭时间都快过了。你莫不是嫌自己俸禄多,打算刚开始当值就要想法子出宫下馆子?”
崔蓉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散值的时间。只是周围还有一些为了重大事件大书特书的同僚,以至于她神思不属下竟还没意识到。
她随即将手边的东西妥善收好,便约司乐一起用饭。司乐却是摆了摆手,“我已去打包了一份饭食,一会儿忙完再吃。现下吃完困顿了,公事要耽误了。”
崔蓉点点头,自去吃饭。
此后便是回官舍休息、晨起点卯、练琴抄书、散衙用饭、回官舍休息的大循环。
她时不时会因为白日里大家的加班加点和忙里偷闲的闲聊,恍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然后在午夜梦回被那一众因幻想而面目日趋一致、但身形越发差异的NPC建模们惊醒,而一巴掌扇向自己的脸。
也不知是日复一日单调重复的游戏世界对她的影响,还是她真的产生了对现实世界的厌倦,她居然开始期待这个世界的真实,甚至由于李纯佑出于双方安稳的考虑而隔离彼此,竟没有一个可以时时参照提醒她这只是个游戏的人。
直到每日午夜梦回,那仿佛崔蓉自身直觉示警一般的噩梦场景拉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告诉她这只是个游戏。一个不知被什么人精心设计出来的,还不算完善的游戏。
而世界线剧情又开始推动,竟然是在崔蓉交完书稿,上完第二次让她毛骨悚然的课程后。
她趁着自己将课程讲完,而又不必要回司乐司报到的当儿跑回了少阳院。
进门时,崔蓉发现今天少阳院挺热闹。
并非说平日里少阳院就人少。其实少阳院人一直挺多,就是大家都各忙各的,最多是彦青和他那师兄偶尔指导提点几句小黄门做事,还有最近彦青新收了弟子,显得更加忙碌了些。
但今日却有一位大宫女带着两个小宫女,围着当值的傅医判团团转,也不晓得是力求把这位大人转晕好扛走,还是欺负对位医痴老实不会说话。
总之音波攻击不绝于耳。
崔蓉含笑看着,感觉自己身上那点打工人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可谁想她还没找小黄门要点瓜子来嗑,傅晟一抬眼皮就看到了她,随即点住她就对那大宫女说:“她是我们院里最擅祝由术的,你们娘娘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起色,不如让她试试。”
崔蓉头顶上好大一个问号。她就是一吃瓜看戏的,怎么就成少阳院的了?她现在可是领着尚仪局俸禄的正式女官啊!猪油酥是什么!它能吃吗?!
还没等开口反驳,崔蓉耳边就传来了令她咬牙切齿的“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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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眼神死地点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新-来源自官职系统:
请以祝由术治疗淑妃娘娘。(0/1)
任务奖励:官职经验+5000
看到奖励,崔蓉激动的泪水差点从嘴角流下来。这经验足够她晋升一级还有余!
但下面一行则果然令她如遭雷击。
失败惩罚:扣除所有生存时长,并产生死亡惩罚,存档点为触发任务前一刻钟。
为什么还要扣掉她所有的“年假”啊!
她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就攒了这么点富余生存时长,准备关键时候保命用,狗系统居然说扣就扣,还一下子扣完!居然还有死亡惩罚!
这个淑妃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什么病啊这么难治!
崔蓉木着脸不顾少阳院正堂里围了这么些人,直接把傅晟拉到了一边。
“傅医判!我在少阳院住了这些时日,也没有得罪过你,你怎么给我揽这差事啊!我是尚仪局的女官又不是你少阳院的!”
傅晟怕是也没哄过人,但又没什么办法,只得说:“淑妃娘娘心头郁结难解,我用了不少药膳汤剂下去,都没什么用。如今再来请我,我自然不能再去。你一向在体察人心方面颇有建树,派你去探问一二,或许可行。你不妨试上一试。”
“但我一个门外汉,你却说我最擅祝由术,我连祝由术是什么都不知道!”
经过傅晟讲解,崔蓉才知这祝由术,是道医一脉的一种治疗方式,以写符画咒、唱经敛神为要,辅以丹药,导气以求精变。看似是一种求神问仙的迷信,但用现代化的方式来说,就是一种精神治疗法。
崔蓉立即就领会要义。话疗嘛!在缓解这位淑妃娘娘的病症的同时,把她的病根找出来。
她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觉得这个任务还不是那么不可完成。
崔蓉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现代打工人,有几个没有精神病的,久病自成医。
试试就逝世,谁怕谁,大不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