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总被灵帝当傻子忽悠gl》
1. 碰瓷是吧
“小九……小九……”
梦中的声音轻柔缥缈,仿佛从遥远的彼岸传来。昨夜她才难得偷得一刻安眠,却又被这声熟悉的呼唤拉回混沌边缘。
她仿佛身处渡河船上,连接着混沌与人间。那抹若有若无的冷香,带血的狠吻,在风中轻轻拨弄她的心弦,叫她有些贪恋。
下一刻,手被拉住,紧紧缠绕。
她以为会听见什么话,却只感一阵失神,随之坠入无边的混沌深渊。
醒来时,她仍是迷茫半晌,仿佛刚从梦魇中挣脱。
现下走在人间,她依旧半天晃不过神来。
“小九,今日可是神元节,你和我们去玄家瞧瞧嘛,就听个戏。”
话语中的那位小九身着雪白之色,衣裳轻薄飘逸得紧,走动间衣袂翻飞,似那些神明,出尘之姿引人间回眸。
灰衣男子面露祈求之色,却笑眼弯弯,嘴角也轻轻上扬。虽他一副讨好模样,但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坏意叫人看了着实想给一巴掌。
小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青衣男子习以为常,拍下灰衣男子的肩道,“元一,若小九不想去,就算了。”
他一袭青衣,与元一装扮无甚差异,但剑眉星目,不似元一那般。
“嗐!”元一道,“那可不行!她昨日与我比试都输了!”
小九回过头冷元一一眼。
她轻挑箬笠,露出些许面容。
这一举动引得路人也纷纷投来目光,不时有人扒拉自己的孩童避让开她。
“怎么有人着白衣?”
“哎呀,晦气,离远些离远些!”
只见她细眉如柳,眸子深邃,稀松的睫毛恰到好处,挺直的鼻梁下一抹淡唇。虽未用胭脂水粉去涂抹,却也迤丽至极。
小九并不在意路上行人的嫌弃之色,淡道,“不去。”
她放下箬笠,继续朝前走。
“唉——”
元一仰天长叹,“我昨天央求你忒久,比试你也输,你就当是陪我去的,桉嵘也得和我一起去。”
小九淡然地瞧他一眼,眼皮子都快合上,索性闭眼皱眉继续走:“与我何干。”
不远处正热闹起来,一路的“让让”声传至此,把正犯困的小九拉回。
长街之上,一抹墨色涂开,宛如墨云翻滚。
小九在话本上看过些许人间故事。
眼前是墨家之人,早在十万年前就存在,是知晓祛除浊灵法子并保护人间的四大家之一。墨家宣称得灵帝赐力,而远家、玄家、戎家分别得到了冥神、水神、芒神赋予的灵力。
据说当年远家、玄家、戎家比墨家强盛,但自从墨家迁居至离海极近之地,墨家便在四大家之间有了话语权。
十万年前,浊将人间洗刷一番,许多人都变成浊灵,屠杀人间,只有墨家撑下来。现如今,其他三大家,是墨家一点一点扶持起来的。
是以,现下墨家最受人间爱戴。
而在神元节这个日子,四大家会一直轮流举办宴席,今年轮到玄家,其他三大家都要来拜访。
小九不觉得有甚有趣。
元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串糖葫芦,咬上一口,酸甜在嘴里阔开:“说不定神元节的玄家有许多糖呢。”
两位哥哥知小九喜糖。
小九细眉轻敛,嗅到糖葫芦的甜,轻咽时舌颚相碰:“若是我应允,灵帝的戏莫再叫我听。”
人间灵帝的戏,小九早在十万年前就听过。
说书先生总把她说成老头。就连人间灵帝的神像,也是个老头。若是在这街上随意寻寻,也能瞧见灵帝那副慈祥老头形象的小物件。这倒怪不得人间百姓,在他们心里,灵帝怎么会是迤丽美人的形象呢?
“那自然是好。”元一笑眯眯地偷摸下摊上灵帝石像,摸到“灵帝老头”的缕缕长发,转头一愣,却发现小九和桉嵘走得极远:“小九等等我!”
元一追上去就拉着她和桉嵘便快步往玄家走。
墨家在后缓缓走着。
方才墨家带头的小生们负责撒些铜钱,好不容易才抚平百姓。
她们都瞧见前面的小九,窃窃私语道——
“瞧,前面有人着白衣。”
“还真是,这世道竟还能见到有人着白衣。”
“是啊,也不怕叫十万年前满朝被屠的后代——当今皇城圣上瞧见……”
小九自然听得极清楚,回头看去。
一声清冷叫停了她们的对话,“这世道为何不能着白衣?”
墨家小生们听此,不敢再说下去。
她们行礼道,“墨主说的是。”
墨主走在中间,与周围小生相比,要高出许多。
她眉若初三月,眼沟深陷,鼻梁高挺,嘴唇抹了些唇脂,红艳极了,自然的弯出一个幅度,似笑非笑的样子。
在三人奔走不知觉中,小九回头,看了她许久。
“墨家来了!”
不远处,墨家小生又开始撒些铜钱于路两旁。
“怪不得墨家这么慢,”元一嘟囔道。
合着还要带几个散财童子啊。
霎时,周遭闹腾起来,让那抹墨色在残阳下晕出些许光彩。
小九她们三人看向墨家。
她白衣在这无风之地竟偏了偏,箬笠刹的被掀掉。
元一见小九失了箬笠,又看看墨家,“别说,你和墨家这么一站,挺像围棋。”
残阳下,白衣也更是刺眼,反倒没墨色那般有光彩。
偏生那箬笠飞得不高不低,底下小生够不到,徐徐向墨主滑去。
“哐当!”
墨主下意识接过箬笠,刚要接过小生递来的茶盏喝口茶润嗓,却因箬笠撞来,失手碎了一地。
“完了,价值连城的宫羽盏碎了!”有些隔得远的小生小声道。
小九自然也听到,可分明是墨主掀飞她的箬笠。她瞧上墨主的眼眸,总觉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不对……她是?眼前的人分明还在笑着,却叫她感到一丝苦楚。
估摸是看那什么宫羽盏碎了,正心疼。
她没空想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是她赔得起的么?她十多万年不理会人间愿景,哪儿来的钱财。
不管了,走为上。
“小九,跑这么快做甚?”元一追上小九,与桉嵘一起翻墙进了玄家。
小九看眼前满脑酒肉的两人,目移至别处,清清嗓子:“这墨主,年岁似乎不同常人。”
前面两位听见此话,皆是一愣。
“是吗……”
“毕竟是修仙道的人,活得久正常……”
她没空理会他俩,随意瞄了眼唱戏之地,台上正摆了素色般的灵帝戏服。虽不同十万年前她未入凡尘时的传言那般有股老头味了,可也叫小九颇为伤神,便与他们别过。
桉嵘在门口叫住她,叮嘱道,“你灵力尚未恢复,若是等下觉着累,便找块地儿歇歇。”
小九点头,走了。
元一在里面正踩着桌子,手拿一壶酒,高喊:“谁能喝倒我,我给他一两黄金!”
“哄”的一下,许多人酒碗碰撞的声音扑腾来扑腾去,好不热闹。
小九站在小孩身后待她们翻弄完,才凑去翻找和自己心意的糖。她剥开一颗塞嘴里,走出那地方,打算离开玄家在别处等元一和桉嵘。
只是玄家到处都水哗哗的,走到哪处都觉一模一样。小九走走停停,不知走去何处。
“原来玄主在此,怎的,不去看戏了?”
小九闻声停步。
“从小到大都讲灵帝,就算改版也无甚好看的。”
“来,给你带了些海产,不知是否和你口味。”
“额,墨主,我……对它过敏。”
“我怎不知?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墨家吃的可欢。”
她好奇心作祟,寻下四处,打算找个岔口偷听片刻。哪知,她看准的岔口竟在这后院,整个身影都被映在屋里的铜镜上。
与此同时,墨主正对上铜镜里的小九。
里面对话的人双双将小九盯着。
站在一旁的小生也将小九盯着。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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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这才看到身旁那身白,将小九拦着,“啊!你是那个、打碎……”
小九眼中灵力流转,转头看了眼小生。
“你是那个谁来着?”
“你认错了。”小九轻轻摇头,退至门外,她眼中灵力未散,抬眸望去,又被庭上那抹墨色晕满眼。
眼下墨主,正皱着眉。
玄主一身暗色,她右手撑着脑袋,懒意如死水,“姓甚名谁?未曾见过你。”
“白……”小九下意识想说什么,到嘴边怎么也想不起来,恍惚间只得淡于心口,“不知。”
“玄主,此人是我家的,只是不知为何没在家好好待着,一不留神跟着我跑出来了。今日神元节,多一人也不碍事,”墨主向玄主点头行礼,在她们未曾注意之时,早已挡上玄主瞧小九的视线。
“今日神元节,人多热闹些,也好。”玄主见墨主对自己行礼,哆嗦一下,摆摆手,叫小生们退下。
什么她的?她何时是墨家的人了?还跟着她跑过来?小九心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哪知墨主下一刻出现在她身前,见小九模样,开口轻扬得紧,好似不怕被眼前拒绝:“这位小友,方才是要去哪儿,我可带你去。”
小九后退两步,就看那墨凌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难不成她方才使的迷神术不管用?不可能,哪怕是再厉害的神也会中这迷神术。
“不必,就不劳烦墨主。”
“不劳烦,顺手。”
小九摇头往后退三两步,一想到方才那碎一地的茶盏,顿时心虚,“当真不必,我对人……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墨主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凑过去。
小九吓得一激灵,又往后退许多,她总觉这墨主眼熟,尤其是这声音。
哦……她有些忆起。她被浊关了十万年。十万年前在人间的事她已然记不起,十万年间昏天地暗也是。
她唯独记得爬回灵潭的那段日子,和近来人间某位女子对她神像的念叨。起初她还不知那是谁,后来听有人叫她“墨主”,估摸八九不离十。
这位墨主约莫是认识自己的,不然,她为何对自己神像叫“小九”?
她无心追究其中意味,咽下舌尖早已化成一点的糖,“墨主,我实在无甚要去的地方,待宴会结束我便离去。”
“你叫什么?”
“不知。”小九停下脚步,她本想就此别过,想来实在不忍心叫墨主莫名碎一个茶盏,还是补道,“但他们叫我小九。”
哪知,小九这番话,叫墨主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墨主?”
难不成,她以前也欠墨主许多?难怪方才元一和桉嵘装作不认识墨主的样儿。这下就算用迷神术也不再管用……
玄主趁她们聊天的功夫,早早找到地方将墨主送的海产扔了,正看热闹,“墨凌,看来这位小友与你……挺熟?”
不为别的,只是第一次见墨凌这副模样,可比往日“祸害”他们三大家稀奇多了。
其他三大家定居之地离海甚远,也不知墨凌与他们是有什么仇,总拿些稀奇水产与他们吃。与其说是吃,那副作用玄主简直不敢回忆。因她们远海不懂,闹出多少笑话。
墨凌收起笑脸,很快又恢复往常神色。
她斜玄主一眼,眼角又弯起来:“滚。”
小九听此,也是诧异。
话本上,历代墨主风评可好,要么悬壶济世,要么心系尘埃。当然,小九现在知道,这历代墨主都是同一人。
现如今,当今圣上最为欣赏她。墨家是皇家亲聘,为皇家斩杀多少浊灵。看来,墨主并非话本上那般和蔼。
不过,小九也没话本上那般又是老头又是爱人如己。这世道,话本也是极不可信的,有真有假,真假自辩。
但现在不宜思索此事。
小九蹙眉,不远处的躁动滑入她耳。
一声惨叫冲破喧嚣,伴随一阵人群混乱的叫嚷和推搡,以及桌椅吃食哐当落地。
“救命啊!有浊灵!”
2. 昏睡半月
酒碗哐当交错,醇香于月光下倾洒。
“拿几根葱来!”灶房里传来一声熟练的吆喝。
周遭再没其他声响。他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张望,眼前猛然幽黑一片,余光下还能看到几片衣物上被撕碎的肉块,淌了许多未干的血。
“啊——救……救命……”
最后一丝呼吸里,他听到浊灵低声说些什么。
“还给我……还给我……”
小九总算寻得一丝逃跑机会,快步游走在屋檐上,欲快些找到浊灵所在之地。
“这快做甚?”
小九嗅到身后的迎风而上的冷香,心不由得一滞。
十万年了,墨凌十万年没见到她了。
“玄家邀请名单上没你,若这事牵扯上人的性命,必定和你脱不了干系,”她悠悠道,明着是轻飘飘一句话,却故意说得这样撩拨。
小九身形微顿,她以为墨凌追上来是要讨债,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我自有法子。”
墨凌抓上小九衣摆,做出一副愁苦难消的模样,分明是想嘲讽,却故作期待,“什么法子?迷神术么?”
小九淡眸这下颤了好久,她呼吸一滞,咽了咽,心一横问道:“你那宫羽盏值多少?”
“不告诉你,”墨凌双眼眨了眨,完全没想到失忆后的小九竟想赔她宫羽盏。也好,正好有借口粘着她。于是墨凌模仿小九方才的口吻,语气轻快:“现下重要的是那些浊灵,不是么?”
“……”小九有些泄气,她都决心要还了。
她就这样自以为使的迷神术奏效,没曾想这迷神术竟对墨凌没用,并且,她无法听到墨凌的心声。
明明灵界众生的声音,她都能听见,唯独墨凌不行。
“墨主,我看你还是莫要再跟着我。”
“为何?”
小九指指墨凌,又指她腰间明示身份的玉佩。想来墨主再有钱也不过一介凡人,她还是好心道,“按你方才所说,还是莫要因我受牵连。若与玄主解释起来,便说是我逼你的。”
“那照你这么说,我已然受牵连了呀。”墨凌捏了捏小九手腕,一双眼尽是怜伤,悄然飘至小九眼底。
小九蹙眉不懂,随后,她轻啧一声,再次拿开墨凌的手,她看不透墨凌,心里有些烦:“随你。”
眼下灶房围了数只浊灵,正在啃食甚东西。
浊灵不会吃人,它们寻仇也只是杀人,靠吸食人心底最纯粹的欲望为生。若是真要吃,大概是与浊灵为人时的仇有关,或者被恨意反噬而失控。幸而四周已被四大家的人封锁,危险并未扩张。
灵界诞生初期没有浊灵。一开始,浊是调节灵界昼夜更替的神。后来她失了心智,被黑暗彻底吞噬。她为分解反噬,开始用恨意吞噬人心。而那些人竟存活下来,化仇恨为灵力,残害人间。后世的人们叫它们浊灵。
明着安稳十万年的浊,竟又让浊灵出世。此行,小九去寻找那些浊灵,探查浊灵再现的原因,以及……找到浊。
“当心——”
小九定睛一看。戟?这墨主也是敢拿出来,她难道不怕……
又一只浊灵扑向小九。
仅一瞬,灵力化作的剑已将浊灵砍成两半,很快化成几缕灰。
随后,她习惯性将剑放至身后,又发现没有剑鞘,便摆手把剑洒掉。
墨凌趁这间隙,叫来几个墨家小生善后。
小九向门口走几步,在灵识里问元一:“别喝酒了,有浊灵。”
“嗯,方才我们这儿也有,我和桉嵘已处理,现下正与玄家一起疏散人群。”
小九走出门口,并未注意现下身在何处:“可有何异样?”
“……现在有了,正厅外的浊灵正在啃食什么东西,照理说,浊灵应该不会吃什么东西吧?”
“对吧,小九。”
“小九?”
小九没理元一,随便找条路便走。
看来小九是要去正厅,元一心想。
元一叹口气,叫小九立马找到正厅,几乎不可能,随即,他看向桉嵘,发出坚毅如磐石的正声:“咱打个赌。”
“什么?”
“谁输了,这半月就请对方喝酒。”
桉嵘这下兴致来了:“赌什么?”
“赌……小九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元一抢先道,“我赌不是。”
“那我赌是。”
嘿嘿,元一心想,稳了。
“墨主,我同你并不相识,莫要再跟着我,”小九是越发甩不开墨凌了,面上连连叹气。
墨凌听完小九的话,愣了许久。
这叫小九都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却见她同月色一样阴冷的心,无声流淌,倾向小九。
“那行,随你,”小九声音放软些,许是她说话伤到墨凌。
“没记错的话,与你同行的还有两名男子。”
小九放慢些脚步:“是。”
“他们是在玄家后门等你么?”
小九听此,四处看看。除去一扇门,一点人都没见着,更别说浊灵。
又走错路了?怎么方才没走到这儿?若她方才找到这儿早就没事了。
小九在心里叹息,飘去一缕:“……正厅在哪儿?”
墨凌挑眉,拉上她的衣袖。
“墨主,”小九心里总算叹口气,若墨凌还是方才那模样,她当真会慌神。
不是因猜不透,是因眼前人在难过。
她好像真的在难过,为何?
“嗯。”
小九在奔走的风里偏了偏,墨凌绝好的身形在月下被描绘,竟白的有些清冷,“你叫什么?”
“墨凌。”
小九听后,不知怎的,许是夜上冷风吸进心口,竟疼得厉害。
快到正厅,墨凌放手让她先走,“你先进去。”
正厅里元一正笑着,看到小九一个人进来,天都塌了。
“啊?你怎就一个人来了?”
小九立马明白墨凌方才意味。
看来,元一他们当真与墨凌认识,且算得上熟。来人间之前他们怎么不把这事告诉她?若她知道,碰到墨家自然绕道走。
墨凌缓缓出现在小九身后,斜元一一眼。
元一:“……墨主。”
错就错在他竟然信这墨凌。
方才,小九一直感知到一股与自己无异的灵力波动,那源于自己,曾被自己剥离。现下走进些,大抵能确定,就在眼下。
小九不知十万年间的她要给她什么暗示,不过,她相信自己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为了谁?她忘了,和墨凌是同一人么?
“桉嵘,我前去处理,你与元一应付等下分散开的浊灵。”说罢,小九用灵力化作一把剑。
“护好……”小九未说完,被自己方才下意识这般话与自然而然看向墨凌的举动愣住,头也不回奔去。
“诶,可灵根爷爷叮嘱,你尚未恢复,到夜里莫用太多灵力……”元一本心知叫不住小九,还是忍不住说了嘴。
倒是墨凌,听到此话后,捏紧袖口的手轻颤许久。
小九对着浊灵劈了几下,里面被遮掩住的白光刹的直通云霄。
周遭又暗下来。
在场的都抬头看向上方——
数只浊灵正从天而降。
小九直接拿走那发光物,一跃而起,冲破浊灵遮蔽的天幕。她很快寻找到不远处的一处无人之地,速速飞去。
“社闵,对不住。”
霎时,那处出现了一圈若隐若现的光。自从小九被浊放出来,她夜里便不能用太多灵力。
方才那般,都是在忍痛。只不过这些痛并不比那十万年,忍忍也就过去。
社闵是灵界社神,相传与灵帝一同诞生。因是这空地尚能种些庄稼,可现下情况紧急,先与社闵赔个不是。
无数浊灵向小九奔来,都被那光圈圈住,一瞬间化成灰烬。
小九看着手中的发光物,用灵力探入。顷刻,无数白光钻进小九额心。她喉咙里一丝腥甜涌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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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吐了出来。撑到现在,她再无意识,直直坠下。
她全身已无力动弹,分明方才还是在夜里,眼前景象却变幻无穷。小九嗅到些许阴沉,低头见自己满身血丝。她浑身各处都被丝线穿透,血早已将丝线染红无数次,都有些黑。
这样的日子,不知持续多久。哪怕是心一颤,都会牵动所有,刺痛全身。
“灵帝,遭人背信弃义,可还好受?”浊的声音在她周围环绕。
背信弃义?小九忘了。
“众神皆不知我真身,唯独你知,竟想出这种办法将我困住……”小九只是冷笑,她再没力气抬头,弱声得快沉睡过去:“多谢……”
“唯有如此……唯有如此,”小九咬牙,分明穿心之疼,她还是在窃喜,却落下一滴泪,“唯有如此,唯有如此……”
不知过多久,小九痛得睡下。再次睁开眼,眼前出现一位女子。
她定睛一看——
墨色浸夜,冷香醉人。
为何这冷香如此熟悉……
“你向来一身白衣,行走在人间。”
“叫你白九可好?”
月下茶盏,清风微凉。少女一个劲冲她逗弄般的笑。
那狡黠下纯粹的心思,竟有些勾住她。
“好,”她这样轻声答道,声音小到叫人凑近她些许。
睁眼那刻,冷香四溢,一时让她分不清。那树花带雨,不停的转呀转,黑白交替,不舍昼夜。就好像,周遭当真在落树连花。
小九动动身子,忽的碰到床边一只手。
“?”
小九喉咙微动,侧过脸看去,瞧见那抹墨色正趴在床沿熟睡。似是方才那种刺透全身之疼还在,小九轻轻一嗅,又疼了起来。她知现下所带来的痛是幻觉,强撑起一只胳膊,想等眼下人醒来。
“吱呀——”墨家小生轻轻推门进来。
在门口,还站着元一。
“滚出去。”
门口两人皆是一愣。
小九坐起身,挥袖遮住正熟睡的墨凌,看向元一。
元一见小九醒了,在灵识里道,“墨家小生来叫醒墨主去商议要事,我顺道来瞧你醒没,你昏了半月……那墨凌都……”算了,不能说。
他安抚小生道,“莫怕,她只是叫我滚,没有叫你。”
小九意识到不妥,便在灵识里单独叫元一滚。
“小孩,你家墨主多久没去了?”元一随口问道。
“墨主已推脱许久。现下其他三大家正是无事的时候,都被墨主留下来,”墨家小生小声道,“说是多久有空多久商议。”
元一识相,叫墨家小生出来,关上门。
“怎的不叫醒我?”墨凌才醒,双眼微眯,伸手拍拍小九身前的被褥。
小九低头看墨凌,散落凌乱的长发遮挡了些许视线,她将头发别在耳后,微弯身子,手撑着床。
她本不想问的话被她问出:“墨主为何在此。”
“甚好,你终于醒了。”墨凌抬头,直勾勾的看向小九,微微上扬的眉梢藏尽温柔,略带些沙哑。
终于?小九试探地问:“我当真昏了半月?”
“是。”
小九一时无言相对,她竟因一小小发光物,就沉睡半月。若被其他神知道,来年灵会,定要被众神说上两句。原本她消失十万年的事,就已叫众神惊讶许久。这下可好,再入人间直接昏迷半月,就算不是神,在这人间也会被记上数百年。
“墨主日日劳累,还来抽空瞧我,辛苦了。”半晌,小九嘴里只冒出一句。
“照你这么说,我是才来看你么?”
方才见墨凌睡正香,大抵是劳累太久。小九不懂为何直接睡在她这儿,再怎么说,四大家家产充裕,其中墨家这般受圣上赏识,不至于和自己挤一个屋子还挤不上去。
“我不知。”
墨凌听了这话,微起身,凑近小九,眉蹙得紧了些,语调低沉又委屈,却十分克制:“这半月,你都是由我悉心照料。”
3. 十万两黄金?
“这半月以来,日日夜夜我都守在你身边,不曾离去。”
墨凌花上半月,才就着醉神池的独酿把小九忘记她的事咽下。
十万年,墨凌已不求小九怎样,只要小九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她真的不想再等了。
过去的月下烹茶、比武抢亲……墨凌都可以陪小九重忆无数次。
小九抬起纤细的手,指向房门,只想叫墨凌赶紧走,她好趁空逃走,逃那宫羽盏的债:“听墨家小生说,三大家已经待了许久,墨主去见见吧。”
“见什么?”墨凌坐上床,抚上小九一只手,自然地交织在一起,“方才不是叫他们滚?再说,现下我们是一根身上的蚂蚱。”
小九欲拉开墨凌抚住的手,没成想竟叫墨凌得逞,还叫那墨凌靠得更近些。
“闹出这般大的事,现下其他三大家都知道,当时,我与一白衣人在场,”墨凌顺势凑近,才睡醒的哑喉如浸了蜜般,尾音微扬,“这般快就要逃么?”
小九打掉墨凌就要勾到她下巴的手,她可以赔钱,但没说把自己赔出去。
怎的与梦中不一样?那个曾与她烹茶赏月的墨凌,不是她么?
“小九!听元一说你醒了。”门外传来桉嵘的声音。
小九霎地扯开被子,推倒墨凌。
墨凌还未好好看上小九一眼,就见小九将被褥盖在她身上。
小九已穿好衣服拉开了门,“桉嵘,近来可好。”
桉嵘看到小九些许凌乱的头发,指了又指,“小九,你向来是打理好了才肯出来的……吧。”
“是么?”小九斜他一眼,清清嗓子:“近来梦魇缠身,兴许是没睡好。”
“若是没睡好,便再睡会儿吧。”墨凌走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肩。
桉嵘见眼下情形,识相走开,“我先去找元一。”
小九扶门,待桉嵘离去,才关上门,转身看到墨凌正满眼戏谑,狐狸一样妩媚的把她看。她顿觉不自在,摇头道,“不用了。”
为何墨凌总是这副神情看她。莫不是十万年前她把墨家烧了?
她正想着,就听到墨凌在她耳边说道,“小九。”
“做甚?”小九别过头看她。
她意识到距离有些近,立马后退几步。
“你看,我都照料你数日,”墨凌步步逼近。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么?那些个人间骗术,先骗后杀。小九连连后退,“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墨凌见小九这逃窜的样,就知她在想那宫羽盏。她偏不提,想叫小九慌,还挑眉:“你以后,莫要再叫我墨主。”
“那叫什么?墨凌?”小九试探性的叫道。
墨凌眨眨眼,她见小九目光很快移开,赶忙凑过去看小九。
小九撇开头,有些不耐烦:“还有?”
“可否与你做……”
可否与你做同归客,可否与你做共枕人,可否与你……
不知墨凌要说甚,话只说到一半就没。
这墨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小九有些猜不透,难道她堂堂灵帝当真要把自己赔进墨家?她还是好好还钱吧……
“你是、不需要我赔钱?要我把自己赔给你?”
墨凌双眸眨了又眨,她就知小九惦记这宫羽盏,轻笑着摇头,索性顺小九的话问下去:“不可以么?”
小九淡眸一瞥,她明明慌乱地不行,还是镇定自若道:“不可以!”
前些天,元一和桉嵘回灵潭给灵根之树说小九的事,惹得灵根之树大怒。
“糊涂!怎么这般放任小九?若再出些什么事,天神发现怎么办?”
灵帝,是平衡灵界气运的无上尊神,是天地间灵界的审判,哪怕天神都要敬她三分。
神也是自私、有欲望的。灵帝这个位置,既是天地无间之尊,也承天地无间之重,他们担待不起。数万年前,灵界尚未完形,灵根之树、浊、社闵……相继出世,但他们都不敢承这个位置。
灵帝之位就这么被众神搁置。
小九的诞生,伴随灵界气运翻滚,且未被赐予姓名。此状引得众神都认为小九是天选灵帝,就连灵根之树也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灵帝之位,就由我来罢。”
明是关系自身命运的事,被小九这样淡淡道出。从此,这个才出世不久的神,便与灵根之树他们平起平坐。
元一与桉嵘老实的端坐在参天大树下,保证道,“朴,你就放心吧,小九定会醒来的。”
朴是灵根之树,小九尊称灵根之树为灵根爷爷。众神都能化成人形,唯独朴不喜如此,只愿终日立在灵潭。
“罢了,待小九醒了,叫社闵带话。”朴晃动树枝。
现下,他们得知小九醒了,正坐在小亭里悠闲的喝茶。那清风正好,拂过来时茶都香甜几度。
“这么悠闲啊,两位。”
元一和桉嵘抬头看去。
“什么风把墨主捎来了?”元一眼神闪躲道,低头喝茶。
桉嵘起身向墨凌行礼。
“小九待会儿再来,若你们要见她,便在正厅等吧。”
元一道,“小九认得路么?”
墨凌叹口气,随后笑眼盈盈看他,却是咬牙切齿:“尊敬的冥神,我家小生还没死。”
元一口中的茶咕哝两下,险些呛出来。
桉嵘趁空子扯住他,默默走去正厅。
“那个宫羽盏是何来历?”小九方才找小生带路去沐浴,现下才沐浴完,正在屏风后理衣裳。
屋里的小生行礼道,“那是一万年前德武帝羽宫赐给墨主的,其杯身轻盈若羽,不过听闻神元节那日墨主没拿稳,被一不知哪儿来的箬笠撞落在地,碎了。”
“那……很贵吗?若算作是银子,得多少钱?”
墨家小生思索片刻,道,“许是十万两黄金那么多吧?”
她不敢再问话,随小生带路去正厅。
十万两黄金是吧……她还真没有。
正厅中央,摆放一张厚重的长桌,雕刻些许花纹。桌上摆置一套茶具,小生说这是皇家赏赐的。厅的尽头,高挂着一幅海浪图,整幅画以墨色为主调,却于墨韵之间晕染出深浅浓淡。
“小九,你可终于醒了,这半月可担心死我们,朴就快把我们打死了。”元一长叹息,掩涕兮。
“近来可有何异样?”小九一把推开他,懒得理会,只抽开一张凳子坐下。
“那日在玄家,死的大部分都是男子。”
小九喝口茶,挑眉,示意元一和桉嵘继续。
不知墨家是否常用这茶招待客人,其味厚道醇香,蜜甜弥留在舌尖,与方才在屋里喝的那盏要特别许多。
小九又喝了一口。
“我问了那些亡魂,他们都来自一个地方。”
“何处?”
“望平镇。”
同一个地方打伙去外地做工么,小九心想,毕竟相较于偏山之镇,这四大家和皇城,倒是好来钱许多。
“他们在望平镇可有什么仇人?”
“人体只是亡魂的载体,魂才是人的本真,”元一耸肩,摇头道,“他们都说没有,我也没能力撬开他们的嘴。”
冥神只管死亡,管不得人的好坏,更说不上惩罚。
小九摩挲茶杯,想事想得出神:“既如此,死对他们有何用处?”
元一摆手,作为冥神,他已然尽力公正。
“待你休整好,我们便去望平镇看看吧。”
小九点头,淡眉细拧。不知怎的,她总听到有人频频呕吐的声音,不远处还传来一声轻笑。凭她那六感,断不能听错。
墨凌方才叫其余三大家去了偏厅,离正厅有些距离,但与那三大家家主安顿之地相比,近不少。
远主他们缓缓进来坐下。
墨凌早将茶沏好,倒上三杯,放至三个位置前。
远主只是双手抱着茶杯,不曾喝一口:“墨主,我和玄於、戎却商议了一番。”
墨凌点头,端着些腔调,眯眼想看远主嘴里能说出些什么废话:“远主请说。”
“那日之事死伤人数,玄主与我说过,并不多。可看出那位白衣人无意害人。且事发之时你们三人同在,叫她做那些事实在分身乏术。”
墨凌轻笑,果然是废话,无非就是害怕殄阁阁主叶淮拿此事压他们。
“既然那白衣人已交与你照看,此事便了去。若要查这事,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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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向我们提,能派人就派人。”远铭继续道。
墨凌那白皙修长的手在茶杯上点了点,总算认真起来:“这事非同小可,就算当今圣上不叫我查,我也得查。以后若有难处,就有劳三位了。”
如此一来,会和小九查到一块去么?墨凌漫不经心地用那点儿指甲轻抠茶杯。
戎却与玄於正喝茶,听到此话,都咳起嗽。
远铭只是笑笑,下定决心道,“要什么我们一定尽我们所能给,但墨主,还请您莫要再送些海产。”
这事,说来话长。
远铭实在不懂,都被送海产,偏偏自己总能吃到奇怪的东西。吃下肚就流油的鱼,吃起来苦的想吐的海草,越煮越腥的鱼……
墨凌眉头微皱,愁楚极了,还轻叹一下,直摇头:“那可不行,不然怎么表达我对三位的谢意呢?”
说罢,墨凌起身,为远铭重新到了一杯茶:“远主,为何不喝我倒的茶呢?莫不是想扫我的面子?”
远铭那是有了前车之鉴又鉴又又鉴,很是不敢接她的茶。
“怕什么?其他两大家家主还在此处,难不成我会对你做什么?我是这样的人么?”墨凌眼角微弯,一手抵在茶杯上,又往远铭那处推了推。
远铭半信半疑,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
墨凌见远铭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起身,“我今日就不亲自送客,各位可以自行决定去留,都交与我家小生招待。”
走了两步,墨凌又想起自己放在某处的箬笠,指着玄於道,“对了,玄主,我家那位白衣女子不见的箬笠,你就说我落在你这儿,希望你能帮我圆这个谎,就说是不见。”
玄於连连点头,接个黑锅总比送海产好:“我定会派人前去解释。”
待墨凌走的有些远,便听到一长串——
“呕……”
在偏厅起身还没多久的远铭,正猛地作呕。这实打实吓玄於和戎却一跳,她们赶忙摸索几番自己的身体,确定没什么异样,才敢去搀扶远铭。
远铭吐得眼泪直流,他模糊的双眼寻找到快要消失在远处的墨凌,虚弱的伸出手,“墨凌……你……呕……”
小九听那男子吐了许久,有点不想喝茶,默默将茶杯推远些。
“还好你醒了。”只听见正厅门口一扇子哐当合上,男子穿一身褐色绸缎,慢慢走进来。
“社闵,许久不见。”小九向社闵点头。
社闵抽开正厅门口的凳子便坐下:“若你再不醒,元一和桉嵘他俩,怕是要被朴叫回去,一百年之内都不能再来人间。”
虽然一百年对神来说不多,但一百年待在灵潭数日子比一百年在人间玩乐要长数百倍。与其在灵潭度日如年,不如在人间度年如日。
小九瞥那两个不靠谱的一眼,很烦:“那为何还没关起来?”
“咳咳……小九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小九置之不理。
“为何昏迷这般久?”社闵用扇子敲手心。
“在混沌里太久,现下那点灵力还无法完全支撑我的身体。不过现下无碍,我已将它们尽数排出体外。”
小九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实话。虽还不知推她入混沌的是谁,也不知为何十万年来饱受摧残的她要将自己的记忆与浊灵扯上关系,但十万年间她这么做,必定是想让现下的自己注意到甚。
“混沌之地属实危险,”社闵起身,用扇子打理坐出的衣皱,“我与道景在此之前便为小九算了气运,是极好的,你俩也莫担心了。”
说罢,他便走出门。
“诶,去哪儿啊。”元一起身叫住社闵。
“近日我还没尝贡品,正好来人间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花样。”
元一指指自己:“我能去拿两个尝尝吗?”
社闵顿住,侧身看元一,一脸嫌弃:“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休要污染我的神堂。”
元一:“……”
“改日给你带点。”社闵还是不忍心,背过身,挥手走了。
墨凌正从偏厅走来,与社闵相视。
她们微微行礼,并未过问什么。
而坐在正厅的小九一眼便望到,只不过她满心饮茶,眼眸很快就移回来。
4. 三个债笨笨
元一向桉嵘使个眼色。
桉嵘会意,起身与小九道,“小九,我们去附近吃酒,若你找不着路回屋,叫墨家小生带你便是。”
“站住。”
只听得小九沉冷之意,元一前脚刚踏出门,便心虚的停下脚步。
“这半月以来,你们都在喝酒。”
他俩身上的酒味,酝酿足足半月有余。光是路过的小生,闻到两人飘来酒味儿都觉有些醉人,只得纷纷捂鼻而去。
小九捋顺发丝,自说自话一般:“若不把身上那味去掉,我叫灵根爷爷让你们滚回去。”
元一:“……”
桉嵘:“……”
有时面对眼前两位哥哥,小九始终想不明白。话本上大多都讲男女之情,可在小九看来,她对这俩男的,就是没甚情愫可言,若说有,便也只是当作窝囊废物长兄看,还不如她的姐姐们。
虽说人寿命就那一瞬,但人间能写出那么多话本,情感必定是真情实在。可她就算看到人间那些比元一他们还俊俏的男子,也不觉有何。大概……就是无甚兴致。
她一手托腮,看自己的手在桌上无规律的点动。
“谈完了?”一声轻柔入耳。
墨色入眼,携来淡淡冷香,倒显得屋内酒气没这般难闻了。
墨凌对小九温婉一笑,捏鼻子瞪元一和桉嵘一眼,坐到小九身旁,“你们又要去喝酒?”
听到这“又”字,小九就知这俩在她昏睡期间背着她花天酒地成性,实在讨厌。
小九正想着,感受到墨凌的贴近,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不知做何动作。她微微往别处一倾,想要躲开,哪知微侧的头瞥到一点墨凌的伤情,她就心软。
罢了,她也算是在墨家“赖”许久,实在不好明面拒绝,只好保持着不动,靠不靠随她。
“不,今日他们要去洗净身子,换身衣服。”小九本想把手放扶手上撑头,左放不到,右也放不得,便正襟危坐起来。
元一和桉嵘点点头,接着小九的话说下去,只想赶快逃离:“对,我们……去洗洗。”
墨凌若有所思,挑眉一笑,盖住眼底那些狡黠的心思:“好。”
她唤了个小生过来,与之交代几句。
小生听完,点头行礼,便领着元一和桉嵘走了。
小九不动声色坐在一旁,早已竖起耳朵将墨凌所说听尽。两男子一同沐浴这事,为何在墨凌口中说出来满是戏谑。男子不能一同沐浴?看来自己不懂的还是太多。
“现下已快日中,可否与我一同去吃些东西?”墨凌起身,将凳子抽远些,抛向小九一个眼神。
小九顺墨凌的意,起身出来,把凳子合上。不若趁此机会把还钱事宜谈一谈,比起把自己赔给墨凌,她还是想还钱。
元一裹了一层浴布,掀开帘子下水。
“哗啦——”
正洗上,另一声哐当下水引他注意。
“谁?”元一叫了声,他见没动静,起身走过去。元一散开雾气,走到浴池对面,“怎么是你啊。”
桉嵘正坐池子里擦洗,“怎么了。”
他就知墨凌不会做什么好事。
“那倒没什么,只是,唉,怕你脏了我的洗澡水。”元一那嘴也不会说出什么好事,纯贱。
桉嵘一把水打过去。
元一躲闪开,挥手叫停道,“莫打莫打。我看我们暂时井水不犯河水吧,除非……”
“除非?”
元一吞咽,迟疑道,“说了你可别打我。”
“说。”
“除非……你有龙阳之好。”
桉嵘半晌未说话。
正当元一以为无碍,要坐回水里时,一团水砸过来。
“……”
“不是说好不打人吗!”
小九头一次见这般麻烦的吃食,她手里拿着半只螃蟹不知如何是好。
“你吃这些就好,若要吃这个……我也不会剥,”墨凌给她碗里夹些鱼肉,抬起一只手叫小九把螃蟹给她,想试试剥不剥得开。
“不必。”
小九心道,不会剥为何上这道菜,她在心里翻白眼。
墨凌见小九不给,抬手抢过小九手上的螃蟹,将那四只腿卸下来,剥开里边儿的蟹肉放在碗里。
小九从未见过有谁这样,不给就抢,“?”
“碗里的可以把壳剥开吃,就是……剥得有些难看。”
小九拿起墨凌放在她碗里的其中一只。那肉已溢出来、壳身破碎,被墨凌剥弄了几番,壳变得零散,却还是没剥尽。她索性微动些灵力,很快将壳肉分离。
墨凌看完她这几番动作,也用灵力把蟹肉给她剥在了碗里:“早知也用灵力,在人间太久,总会忘记。”
小九趁此机会,试探地问:“那个宫羽盏,值多少钱?”
“墨主,不好了!那两位大人在水池里打起来了!”
一小生急匆匆地跑来。
小九面无神色,正好不想坐在这儿,起身就要去收拾他们。
“无碍,等他们打完,”墨凌伸手勾住小九的手往回拉,启唇轻笑,道,“小九方才说什么?”
小九看她这般模样,心头不由得一麻。不过傻子也知她又使些坏点子了。嗯?小九心生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又”?罢了,这不重要,能治治这两位在人间肆无忌惮的毛病就好。
如此看来,两个男人一起沐浴当真是不好。若是把墨凌家的池子砸烂了……小九想到此处,心里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既如此,两个女人一起沐浴呢?想到此处,她竟抬眸瞧身旁的墨凌。
“没什么。”似是因这想法太过突兀,她竟当真留下来和墨凌一起等。
元一和桉嵘这会儿打的不可开交。除了遮人的帘子没坏,水池是彻底坏了。
小九和墨凌走过来时,水已经流到了她们脚边。
四大家都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一个浴池怕是……具体不知值多少,至少元一和桉嵘赔不起。
“啪啪啪啪啪——”
墨凌走到帘子外,双手鼓掌轻快得飞起,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好啊,这池子可是用上好的汉白玉和金丝楠木做的,”墨凌回头,看了眼跟来的几个小生:“咱们账房管事到了么?”
一小生举手,“墨主,小生便是账房管事。”
“这浴池你可否有印象,一共值几钱?”墨凌把账房管事招呼过来。
“汉白玉一方,五百银两。”
“金丝楠木若干石,一万银两。”
“聘请雕刻师傅,七百银两。”
“银两共计壹万壹仟贰佰两整。”
浴池里那俩听此,顿时没声。
没记错的话,元一和桉嵘两人一晚上喝酒钱百文钱左右。这样一算,这钱足矣让他们连续喝上三百年有余。
小九到人间才知有钱币。数万年来,他们众神为灵界做那般多事,还未曾听说有谁给他们发工钱。社闵是社神,有钱是自然。但不知元一和桉嵘哪儿来的钱喝酒玩乐,约莫是元一和桉嵘都有远家和戎家供着,手头还算有些钱。
至于小九,她从不乐意收那些对着老头神像祈求的钱。那些人无聊的愿景,她没心思为其实现,哪儿来的钱?她现下能拿出三枚铜板都能算是她所有积蓄。
“我记得这金丝楠木好像是几百年前哪位皇上送的吧?”墨凌眉头紧锁,神情伤得像装的。
账房管事行礼,答道,“是,是两百年前的崇庆帝羽周送的。”
墨凌眉头紧锁,一手扶额,叹道,“唉,居然!距今已数百年,我上哪儿叫他再送我一个啊?”
元一和桉嵘穿好衣服出来,这两位悻悻的瞄一眼墨凌,又低下头。
“小九,事态紧急,快帮我把道景姐姐叫来。”元一在灵识里叫道。
能唤其他神的,除朴和小九,再无他人。
道景是掌管时间的神,确实能让物品恢复原样。对啊,她若是能找到那宫羽盏的碎块,许是能叫道景给她复原。
可墨凌一看就有钱,估摸宫羽盏早被她丢了。
想到此处,小九心里烦躁:“道景姐姐琐事繁多,且她近百年来脾气不好,我不敢。”
元一心想,也是,最近的道景确实太可怕。
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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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头早死几百年,现下估计都投胎上好几回,谁知他现在是不是穷光蛋!以他这数万年来收到的那点钱,根本不及其千分之一,这皇室未免也太穷奢极侈。
“没关系啊,这样好了,你们只要签下这张欠条,算上利息,以后每年还我三百八十两银子,还三百年即可,”墨凌似是看出元一和桉嵘的窘迫,贴心的从账房管事手中那起一张写满黑字的纸,心满意足地瞧瞧,向元一和桉嵘晃了晃,“剩下的叫你们子孙还就好。”
小九似懂非懂,乍一听,于元一和桉嵘来说还挺划算。可她方才那般,分明是算计好了,吃定元一和桉嵘会打架,会把这池子弄坏。她墨凌就是在那儿气定神闲地等着,等到这个结果才掏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欠条。
莫不成……墨凌为她准备了个更可怕的欠条,特意借元一和桉嵘这次给她个下马威?
好一个一箭三雕。
元一和桉嵘算不清楚,只觉墨凌还算厚道,纷纷上前画押为凭。
待他们签完,墨凌满意的拿起那张欠条,交给账房保管。
“叫几位小生这月把浴池修一下,库管的去买些材料。”墨凌吩咐道。
三百八乘三百……好像比一万一千二百要多上十万多两银子……
小九瞧眼墨凌。莫非十万年前的自己也被这么骗过?还签过欠条?果然人不可貌相,以后万事都要更小心。还好今早拒绝墨凌的奇怪请求,日后她定要好好攒钱,把那宫羽盏的钱统统还上。
墨凌注意到小九的视线,侧身看她,洋洋洒洒伸出一只手,向她勾了勾,还沉浸在方才的快意中:“小九,要与我一同出去逛逛么?”
小生们纷纷回去做工。
元一和桉嵘不知去哪儿拿钱还是怎的,一会就不见踪影。
“不,我,有点困。”小九故作镇定,但眼神还是闪躲起来。她生怕墨凌忽然抽出一张欠条叫她签,她又不是傻的,这和卖|身契有什么区别……
一连之后几天,墨凌总是问她这句话。
小九一直过着没钱的日子,当真怕被墨凌白纸黑字的欠条捆住,通通拒绝。
墨凌好像也知晓小九不愿答应,不再过问。只时不时差小生带些糖果点心给她,也不再亲自去找她。
不过,小九每日醒来,桌上都有几盒点心,听小生们说是按照宫廷的秘方做的。
小九有个习惯,她吃东西,总是不愿浪费的。是以,她虽拒绝墨凌的邀请,却将墨凌送来的东西都尽数吃下,每次都将空盒子放置门口,好叫小生来取。
不知过多久,小九再见到墨凌,已过半月。
那日微冷,正下着淅沥的小雨。
小九打开门,见天正下雨,问门外的小生一般将点心盒给谁。
小生欲给她带路,被小九拒绝。
“正下着雨,你手里无伞,与我走一遭是要被淋湿的,生病不好。”
小生见无法说动小九,也只好给她指路,叫她早些回来,若找不着路可以沿路问问。
小九也照小生说的,将盒子送至灶房,就要原路返回。途中有些打伞的小生见到小九,都欲把伞给她,又或想将小九送回去。
小九一一拒绝,她心想,既然能走过去,那应当也能走回来。
哪知墨家如迷宫般,分明是方才还是那样走,结果她又找不着方向。她见眼前弯弯绕绕太多,放弃挣扎,索性随便走,莫名走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四周还有些稀松的竹林。
待她深入,一座大理石砌成的擂台映入眼帘。
小九有些心揪,走上擂台。
石面上有些许深浅不一的凹痕,虽有墨家时时养护,这石面还是承受了岁月的洗礼。
墨家为何要修个擂台在这儿。难不成,若赶上墨家承办神元节,还有比武大会。
雨点不停的敲打石面,台下一些空地早已积水,不时还有雨声借来些风,总是趁雨不注意,便捉弄上几番,吹动雨的方向。
原本打在小九身上的雨,一下没了力,全全消失。
小九知身后有人,思忖许久,却还是不愿回头。
“小九,今日雨大,愿与我一同打伞么?”
5. 欠钱归欠钱,走为上
这下,已然是无法推脱。她把人家宫羽盏砸坏,还吃人家那么多点心,难不成跑?怕是要被众神议论出个“没良心”来。
一路上,店铺林立,不时总能瞧见三两个贩夫走卒挑着担子沿街叫卖。道路两旁,新鲜蔬果与精巧手工一一呈现。
小九接过墨凌买的糖葫芦,张嘴咬下,糖衣清脆破碎,山楂的酸甜随后在舌尖蔓延开来。
雨浸透地面,有些铺子只将陈列的东西遮住,全然顾不上自己。
“要带我去哪儿?”
小九与墨凌走了许久,她们已离墨家有些距离。要是放她在这儿,她不一定记得回墨家的路。
“永墨楼。”墨凌指向不远处一个红橙交加的牌匾道,上面赫然写着“永墨楼”三字。
永墨楼算是墨家附近小有名气的酒楼,是墨家的产业之一。
“我方才已吃过。”小九本就吃了些点心,现下又吃一串糖葫芦。
“嗯……我就是想叫你陪陪我,你躲我这般久了,可否就陪我一下?”墨凌略带有讨好的口吻,夹杂好些嗔柔。
她知小九虽冷漠,可会对她心软。
小九心神一紧,以她这几日对墨凌浅显的了解,好话说尽,怕是也只想害她。若是发觉不对跑了便是,难不成她还跑不过一个墨凌?
“嗯。”小九瞥向别处,看雨点飘舞。
“墨主,叶公子已等候多时。”门口的墨家小生行礼道。
进了永墨楼,店家小二接过墨凌的伞,收好放置一处,便带她们上楼。
永墨楼与小九见过的酒楼相比,稍有些差异,它有些柱子用些海边常见贝壳包裹住,墨与海的撞染,倒叫这永墨楼静谧沉醉。
墨凌跟上小二,带小九进一雅间,随即叫小二上一些吃食。
“我先去处理一些事,小九可否等等我?”
小九微微抬眉,只找一位置坐下。待她抬眼,见墨凌依旧站在门口,一双勾人的眼就这么看向她,目不转睛。
明明可以直接走掉,非要等她回答么。她软下性子点头,“嗯。”
墨凌听此,这才满意地掩上门。
小九倒杯茶水,细细听墨凌的动静。她听不见墨凌心声,听动静总能听到。
“叶淮,我们墨家何时借过风,能把你给吹来?”
若是因着前几日她们四大家提过他一嘴,墨凌是当真打算拜神去去晦气了,可现下那神就在她身边……拜了好像没什么用。
叶淮放下筷子,客客气气行礼,话中却一是股滑腔上涌:“墨主,瞧你说的,若是不忙,这海边大好风景我指定常常来转转。只是,你知道的,官职在身,推脱不开。”
“那今日怎的有空了?”墨凌抽开一张凳子坐下,给叶淮倒杯茶。
叶淮接过茶,吹口气滤好几下,才喝出些响声,他细细品道,“听闻神元节玄家出现些浊灵,可有结果?你也知我们会的灵术甚少,若是闹得天下大乱,可真招架不住。”
玄家浊灵之事还能引得官家感兴趣?虽官家做事确实让许多百姓得不到保障,但浊灵也不至于威胁官家性命。
“玄家浊灵已然处理干净,该查的我们自会查,若是京城有事,我们定会马不停蹄赶到,”墨凌不知素来不择手段的坏种今日为何如此好说话,反而叫她心里寒栗。
叶淮就茶漱口,怀中抽出一布巾擦下嘴,“皇上叫我来,便是来叮嘱你定要查清楚,莫叫皇上夜长梦多。”
小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是何浊灵能扰动皇上?从未听过浊灵杀害皇上的事。就算是浊也不可能。
“自然,回去叫皇上安心些,我已对此事有些眉目,定会斩尽杀绝。”
叶淮起身,走到门口:“如此甚好,墨主就不需送我。我不会在此久留,希望下次皇城见的时候,圣上能听到好消息。”
小九这里的菜已上齐,但她并未动筷。她听见房门轻叩了一声。
“怎的不吃?”
“既是你带我来,也应等你来了再一同吃。”小九给墨凌一双筷子。
墨凌接过,坐在她身旁。
“今日所见竹里擂台,是用来做甚的?”小九也不知为何,她对那擂台,熟悉得紧,又觉是断叫她伤痛的记忆。
许是她无聊,隐隐作痛还要提起。
墨凌托腮,方才见叶淮还是双目沉沉,现下看着小九的眼眸含尽柔光:“小九觉得,是用来做甚的?”
“不知。”小九想说是否是神元节用的,可若答案是这般,合乎常理,就没什么问的必要。
“不知是不知,若想知,心里就不会不知。不管怎样,都会因为想知,而再想二三。小九一定猜到,又何必留在心中呢?”墨凌夹了块糖醋里脊给小九:“小九,若是想问些甚,不要觉得自己所想之事没必要。”
“为何?”小九顾不上还算爱吃的糖醋里脊。
“因着你是你,你是必要的,你的一切也随之必要。哪怕是世间只有你感到疑惑,这也是必要的。定要多敲打自己这份难能可贵的心,不管有没有人知晓答案。它终有一天会晓雾云开。”墨凌边说边轻拍小九的手。
小九见两只纤细的手叠在一起,心里有些忍不住,细细地描摹一番。
前些时间来不及细看,她现下才有心思好好感受。墨凌的手肤若凝脂,偶尔泛些淡红。之前只知墨凌的手时常冰凉,大概是怕冷之人,可不知为何,这般冰冷的手,却有些烫。
小九觉得有些烫,烫得她有些疼了,可又不舍拿开。难道这就是她引诱的手段,从而叫她签字画押背上滔天巨债的手段么?她低眸躲过墨凌追上来的疑惑,漫不经心地用筷子点碗里的菜:“我原先以为是神元节用的,或许当真是如此……”
“不是。”墨凌细细摩挲小九的手,往常那抹魅笑不再,“只是后来是罢了。”
小九:“原先呢?”
墨凌眼眸勾勾小九:“用来……为我比武招亲用的。”
招亲……可小九未曾听过墨主有什么伴侣之说,倒是听闻过她与一白衣人士的野话本。
“招到了么?”小九睫毛微颤,不知为何,她心里想知道得紧。
“自然,那人……带我私奔了。”墨凌风轻云淡道。
私奔?小九双眸不自觉中下沉,她也不知为何。可若真有,她在墨家应当见过。她所谓的伴侣,也能活十万年之久么。“现下那人在何处?”
墨凌眼角微翘,故作不懂:“嗯?哪个人?”
小九横了她一眼,“带你私奔的人。”
“不知,她忘了……”墨凌倒还认真想上了一会儿,缓缓饮茶入喉,似是心口难开,她看向小九,眼底泛些红润:“许是因为我负了她。就像现在小九你这般绝情,我想瞧瞧你,你都要后退百步,跟我负了你似的。”
小九不再看墨凌的脸,眉头皱得极紧,“看来墨主有喜欢拿人寻欢作乐的喜好。”
墨凌见小九一副生气模样,掩住那点猩红,轻轻嗓子得逞一笑。她只能发笑,笑的话,还能叫小九多看她两眼。
明不是什么好事,小九不懂为何眼前这人笑得梨花落雨,叫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窗外风频频将雨拍进来,幸而有窗纸挡住,只是时不时会有些“沙沙”声,敲入神心。
她不知墨凌说的是真是假,可墨凌方才那般神情骗不了人。
可……可人最擅长欺骗。
但……但神也是。
“许是那人早就知道了呢。”
刹地,墨凌停下笑意。
小□□墨凌的样子,一脸无措地摇头,轻蔑笑之:“轮到你了,你觉得,我说这番话,是真是假?还是……真假掺半?”
雨越下越大,一阵呼啸,窗下碗被砸破。
“求求你了,我就想吃口饭!”
一声苦求引起二人注意,只听地上的雨水被踩踏声搅动。
墨凌招呼墨家小生来。
“墨主,外面那人说是自己太久没吃饭,只想吃口热乎饭。”
墨凌点头允了,“可有异样。”
“有,他说话腔调怪怪的,可又……不是太监……”
墨凌挑眉,招呼小生过来,与她交代道,“叫个男小生去安顿好,要审。”
小九静静吃着,未吱声。
待到夜半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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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才知停歇。
元一和桉嵘刚喝完酒,从后门溜进来。
“又去喝酒了?看来你们还是有些钱。”小九肩靠不远处石门,抬脚踢飞几块石子砸他们身上。
“小九,这么晚怎的不休息?”元一伸手接过石子,抛到上空又单手接住。
“我有个疑问。”
元一使劲摇头道,“我可没做错啥事啊,除了喝酒。你可别向朴告状。”
小九白他一眼,“十万年前可有浊灵弑帝?”
元一和桉嵘面面相觑。他们话在嘴边,半晌才道,“当年弑帝的,是你。”
小九目移至别处,只觉头疼。
“你就是人间百姓口中的‘踏血寻饴’。”
世人皆知:踏血寻饴至,虚步屠满城。
现在小九虽不记得,但她了解自己。按照小九十万年前正看不惯一切的劲头,一般能让她做到这种程度的,自然下至满朝都不是好东西。当然,这般事,放在十万年后,她也看不惯。
“只是弑帝么?”
元一对那段过往可以说是有些痛恨,话语中尽是忆往昔之苦:“朝廷上下,满朝文武百官。除了真正刚正清廉的官员和些许无辜下人,其他都被你杀了。”
那段时间,元一忙的要死要活。不过那些人也确实该死,仗着自己权势滔天,做不少恶事。至于为什么现世把这些全引向浊灵,大概是有人有意为之。
只是自那日起,就鲜少有人穿白衣。
“明日启程。”小九不打算再问什么,转身就走。
元一和桉嵘面面相觑。
“其实我觉着吧,小九还是多睡会儿好。”
“我也觉得。”
回房路上,小九叹了口气。真不知朴到底是何想法,偏生仅两次都是跟这两个心里只有玩乐的傻子一起去人间。走了一会儿,小九瞧见有间屋子正亮上橘黄色的暖灯,对上自己的那扇窗微微打开,隐约瞧见里面的人。
“嗯,这事我亲自去。”
“是,那墨主我先走咯。”
小九还未找到自己那屋,就误打误撞找到墨凌这屋。
不知是何事,还要墨凌亲自去。小九思忖着,继续朝一个方向瞎走。
墨凌正要侧身翻找甚,抬眼便望到窗外一抹白。就这样,墨凌静静描摹小九的一举一动,不知过多久,直到小九终于走向正确的方位,她才肯将方才分的心完全抓回来,继续翻找散落在地的文书。
烛光也细细描摹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满目笑意,趁她翻找间,不动声色地刻在满纸黑字上。
即日,墨凌趴在书桌上醒来,又继续整理文书,抬眼就见元一在门外干站着。
“什么阴风又把你给吹来,瘆得慌。”墨凌冷他一眼,手中动作却慢了几分。
“当然是小九这阵风,虽她没说,但我觉着还是得同你道别。你也知小九向来不爱说些道别话。”
墨凌手中的笔顿了顿,才写的字笔锋偏向别处,“去何处?”
元一感受到话语中的沉闷,虽有些许疑惑,但实在不敢问墨凌。“望平镇啊,唉,你现下可是墨家之主,不可能再同我们一起去了。”
现下已不同往日,墨凌不再像以前一样能说走就走,许多繁务缠身,怎脱得开身。
“自然,你可别死在路上。这字条,你交给小九。”
墨凌修整方才写的字,将手中笔在砚台中捋了又捋,写下几个字叠好递给元一。
待元一走了,她才叹下那口气,放笔仰头饮茶抑泪。
无事,墨凌心道,这事,她急不得。
“怎的,这般磨蹭,不想走么?”
小九闻声回头。
元一正缓缓走来,他摆摆手,道,“我与墨凌道别半天,墨凌都不曾理我。那脸黑的……来,墨凌叫我给你的东西。”
脸黑?小九接过纸条,走到别处看起来——“近日俗务萦身,待文书批讫,我定踏月而至。就当抵一万两黄金,等我,可好?”
这人分明就是想借着那宫羽盏的事赖上她……一万黄金是吧,这腰,她还真就折下来了!
“且慢!”
6. 遥山镇二三事
小九她们听见一女子在后呼哧呼哧的往这儿赶,纷纷回头。
“白大人,我是玄家派来的,上回白大人在掉的箬笠被墨主放在玄家,可后来实在是找不着,特送些盘缠以表歉意。”玄家小生双手递钱袋给小九。
小九并未在意,默许玄家小生这样称呼。不过,什么风能叫玄家亲自派人送?不得而知。
像是在警告她,要好好还钱。
小九打掉元一就要抢到的手,拿走钱袋,放入怀中,松了口气:“无事,多谢了。”
这下也算是攒了点钱。
去望平镇还要很长距离。经常跑货的小伙告诉她们,望平镇在最西南离群山很近的地方。
路上,她们时常遇到颇多小神殿,里面的神像,都是些许个迤逦的女子。
元一和桉嵘左看右看,也想不起灵界到底有哪位神长这般。
“莫不是个不起眼的小神呢?”元一捏下巴思索道。
“小神会有这么多神像?我们这一路看到不少了,且都是同一个神。”桉嵘也凑过去看。
那神像素衣无饰,却仙羽飘飘,扬天而舞。她的脸被面具遮住,万千飞花飘落一身,也不曾停下。
小九站在一旁,透过元一和桉嵘凑在那儿偶晃出来的一些缝隙,看了许久。
待到傍晚,她们走到一个叫“遥山镇”的地方。
镇内离城门较劲的地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满身泥土的老妇,正被三两个带刀的捕快边骂边踢。
“谁叫你躺这儿了?我们巡检大人说过,要保持道路整洁,少在这儿碍事!”
那老妇抱着头,苦苦哀求他们:“大人,我知错了,马上就走。”
“走?这是多少次了?”
才下完雨不久的泥土极其水润,老妇的背一直浸在湿土里,只有被踢到后背,路人才能看到她背上若隐若现的血点,渐渐与泥水混在一起。
桉嵘见状,正要冲过去,被小九拦住。
“莫要惹事上身,待走远些再做。”
她们走到一处有些远的客栈,要了三间房。
小九在元一和桉嵘给钱时,上楼找了过道一处窗往外看。她一手撑着窗沿,明明无甚动作,那几个捕快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被迫走向别处。
“怎……怎么回事?”
正当他们疑惑,无法控制的迈步子时,他们脑子里响起一声冷冽——
“滚。”
元一和桉嵘正好上楼。
“待夜深了,去瞧瞧那女子。”小九走去接过房门钥匙。
元一趴在小九方才呆的地方向外望去,见捕快们都走远,唯独老妇还在那儿,只不过已坐起身。
过了一个时辰,元一叩门叫小九下去吃饭。遥山镇不像墨家那边,菜里有许多未曾见过的。元一为了满足好奇心,特点了一盘炒竹虫,吃的正香。
“小九,来尝尝。虽然乍一看你可能会削我,但是确实挺香。”
小九坐下夹块蘑菇,斜眼瞥那道菜,“不要。”
但是蘑菇还挺好吃。
“你尝尝,我不骗你。”
小九皱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夹了一个放嘴里。怎么会……有点甜。一时间,小九很难将它与糖混为一谈。
“那吴老妇,怎么还在那儿等?明明尸体都看见了。”
小九瞥眼说话的人,继续吃饭。
他们一身粗布衣裳,脚上都是长途跋涉刮上的泥垢。
“谁知道呢?”接话的人一手端碗,凑过去低声道,“据说当时吴老妇女儿被拐时,官家还有人在场,那巡检指定脱不了干系。”
“快别说了,小心掉脑袋!”
夜已深,好在西南地区入秋也没那般冷。
果不其然,那老妇还在那儿躺着。
“老人家,为何不去别处?这天可冷了,再待下去不好受。”元一蹲下身询问。
老妇听见头顶上发出来的声音,习惯性抱头,“我……我这就走。”
她颤颤巍巍起身。
“不用,我们不是那些捕快,只是这里有水,若要睡的话,对您身子不好。”桉嵘将老妇扶起,衣服里要干不干的水渗入手心,让他感受不到老妇的温度。
“我……没偷过东西,也没犯什么事,大人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老妇想挣开桉嵘搀扶的手,若不是桉嵘及时护住老妇的肩,怕是要跌伤。
小九细眉微蹙,不懂老妇为何一定要待在这儿。
“虽我们不会医术,身上也没啥盘缠,但总能帮到你一些。”桉嵘背上老妇,一行人翻窗回了客栈,将老妇安顿在小九房间屏风后。
元一下楼叫小二烧些热水,说是要沐浴,顺便拿些被褥。
桉嵘打他脑袋一下:“人家身上都是伤,烫水沾到不得疼死?”
“那你去给她疗伤,”小九背靠门,手指门内,面无表情看向桉嵘,“你不是芒神么?来人间才一会儿就把修为送回灵潭了?”
“哦,也是。”
桉嵘已经一月未见小九这般表情,在墨家时,小九就算面无神色,可都是有些柔的。如今,一离开墨家又打回原形。
元一本来还想逗小九两句,转头发现小九正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
小九摇头,淡道,“不做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你是冥神啊。”
“是……啊。”
什么东西,怎么小九还“忽然”想到了……元一后退一步,踏血寻饴后遗症一触即发。
小九摆手作罢,全然没在意元一这番行为,轻飘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个有趣的法子。”
元一一听是有趣的,顿时来劲了,“什么有趣的法子?”
“待婆婆告诉我们之后再说。”
待她俩一同进屋子,是因着听到桉嵘稀里哗啦般的流泪声,觉着怪异得紧,赶忙跑来看到底发生何事。
“他以前也这样么?”
“你小时候折断一根桉嵘种上一万年的石榴树树枝,他也哭成这样。”
小九心里默默叹气,那是因着她摘不到石榴,又不见桉嵘他人。她并不知这棵石榴树对桉嵘这般重要,若是一早得知,她是不会折断的。
往事不容回忆,一回忆就拉不住。当时桉嵘一下子就哭出来,着实让年幼的小九呆愣好久。现下再想想,小九还是能愣好久。
好在元一当时把道景求过来了。到现在,她都不知元一用了什么法子才请来道景。
道景向来我行我素,她对人间毫无兴趣,也是一个因人间时常崩溃的神。
小九总听道景说:
“不要像元一他们一样贪图人间玩乐。”
“不要相信人。”
“不要学着人去拥有情感。”
在小九看来,道景姐姐应是更喜欢人间些。否则这些话的恨意,又是何处来的?
许是太过欢喜,恨也恨到不经意。
小九看到桉嵘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光影,估摸桉嵘是听到老妇的什么遭遇才潸然泪下吧。她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敬佩……怎的感情如此充沛。
“你呢?会因为何事哭?”小九问道。
“没钱。”元一认真思索一番,笑嘻嘻道。他迎上小九一双无神眼,老实道:“嗯……我应该会为灵界巨大变化而哭泣吧,不过,哭完之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若我的话……或许,还没什么能让我哭。”
不会因为人,也不会因为灵界。哪怕她现下就是欠了十万两黄金,她也没哭。
其实小九是有点欲哭无泪。
元一神秘一笑:“是吗?你知墨凌会因何而哭吗?”
小九看向元一,只觉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元一问她墨凌之事:“关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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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虽听过墨凌醉酒的嘀喃,那很快就掩面趴在桌上颤抖,杯玉滚落,渐渐又是无声的温热,湿润她的耳,一点一点打在她耳边。而醒来之时,墨凌定又是那个在众人眼里仙人之姿的墨主。虽那些所听所见只是偶尔,却也叫小九为此停留许久。
那算哭么?若算,她又在哭什么。
够了,她好奇这些作甚?还是先想想怎么还债。
“桉嵘,莫哭了。”元一走去安抚桉嵘,“老人家,虽已与他说过,不妨也告诉我们吧。”
说罢,元一盘腿坐下,冲老妇一笑。
老妇身上的伤全然消失不见,衣服也焕然一新。
小九则将桌凳连一起拉过来,坐在元一和桉嵘身后。
老妇伸出纹痕斑裂的手,颤抖着轻抚元一的肩。
元一摆手,示意老妇放松,话语温沉,“老人家,现下我们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我啊……我姓吴,单字一个‘待’,你们叫我吴婆婆就好。”
吴婆婆笑眯眯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眼角延伸如地底下树根挣扎般的绽放。
小九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吴婆婆。
“谢谢姑娘。”吴婆婆本就麻木发僵的手,碰上这温茶,才知冷暖。她缓缓饮下一口,直暖心窝。
“我们将浴桶抬过来,您先洗澡,我在屏风外给您递些干燥衣物,洗好后,您再吃些东西,休整好再同我们说便是,”小九淡眸瞧吴待一眼就移开目光,好似方才那些话不是从她口中冒出,“今夜,吴婆婆你睡床吧。”
小九喝下一口茶。
吴婆婆本想推脱,却见小九并无一点温意,也不理会她的目光,双眸尽是虚无。就像这般事于眼前姑娘来说,只是一个可行的决定。
“姑娘,我睡床,你又睡哪儿?”
小九:“今夜我有事,不会在此处。吴婆婆你先说吧。”
元一一脸疑惑回头看她,眼神发问:“小九,夜里莫用太多灵力啊……不然朴要打死我们。”
小九全当没听见。
吴婆婆双手抱住热茶,热气缓缓烘暖她的脸。
夜凉竹亭下,墨凌温一盏茶,听风落。
几个小生才听完墨凌的叮嘱,一一向墨凌行礼。
“墨主放心,有我们在,墨家还是那个墨家。”
墨凌一手撑头,抬眸打量她们一番,勾起嘴角轻笑道,“不必这般上心,在我回来之前,家里莫太乱就好。”
她们再次行礼,随后走出竹林,回房歇息。
一旁的小生迟疑片刻,待她们都走,才忍不住问道,“墨主……这月醉神池送来的独酿,我见才开一坛,下月还叫她们送吗?”
且那一坛才喝几碗的模样,掂量起来还是极沉的。这叫小生都有些诧异,往常墨主一月能喝十坛。
醉神池是灵界人间极有名的酒坊,灵界各地都开着。
墨凌喝她们的独酿,一喝就是十万年。
醉神池的姑娘们都以为这是墨家传统,她们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墨家家主极爱那独酿。据说独酿是十万年前醉神池一款果酒,因此薄酒有水果的清甜,又有些许酒味,不易醉人,许多人都能喝。
自从醉神池推出米酒,民间对果酒更是向往之至。而墨家在醉神池定果酒,一定就是十万年。而那皇家偏爱谷酒,只觉果酒是小孩玩意儿。现如今,醉神池也只为墨凌酿这独酿。她每月都要喝上三两坛酒,一是打小就爱喝酒,二是……醉神池的姑娘们猜测,许是因些无聊的习惯吧。
墨凌听了小生那话,才意识到这月竟没怎么喝酒。许是太忙了,许是家里来了新客。
她惬意的饮茶,手拿茶杯,看了又看。
风卷起地上落竹回旋,杯上月映入她眼。
“送吧,也好叫故人尝尝。”
只是不知道那故人再来之时,能否受住那封存已久的独酿。
7. 劫人反被劫再反劫
墨凌今日才离开墨家。
底下小生们偏要跟来,说是担心墨主。
墨凌看这些小生已从孩童长成能够保护百姓的模样,也觉该叫她们多多历练,便只说要两人陪同,这一折腾,又过去两个时辰。
此行她们秘密出行,就不用自家马车。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马车才给她们拉到目的地。
“墨主,我总觉……这个镇子有些怪。”
两个小生拉开自己这一侧帘子,看得怯了。
墨凌听此,稍睁疲倦的眼,也抬手拉开点帘子,瞄了几眼。
或许是天微亮,光还未透完。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模样,死寂无声。虽镇子依旧,可总有些怪异之气,潜伏在各处。
“虽一直叫你们要保护人,但若有人要害你们,也不可心慈手软。人比浊灵更可怕,遇到危险该杀就杀。”
墨凌叮嘱完,放下帘子,继续阖眼。本就眠浅又嗜睡的她,被这一路颠簸折腾的越发疲惫。
不知小九是否走到望平镇。她本想送些盘缠给小九,本想叫小九骑马,好快些,可似乎……小九不领情呢。
歇息前,小九几人还在讨论如何安顿好吴待。
“照现在那几人说的话来看,官家得办,这客栈也得办。”
小九看了眼元一:“喏,这就是你当冥神吓人的好时机。”
元一忽的明白小九所说的“有趣的法子”,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已经算到这一步了。”
小九认真思索一番,问:“你不是最喜欢有趣的事么?若我说出来还有什么趣味。”
元一心道,小九明知故不知的样子,也不让他觉得事情有趣……
他转头问桉嵘:“桉嵘,你去吗?”
桉嵘瞅元一一眼,“明知故问。”
元一耸肩,眼珠子飘来飘去,嘴角带笑:“不知啊,说不定你也会觉得有趣。”
桉嵘一向是极老实的,他就喜欢在自家地方种些草木,喜欢养些生灵,当然,肯定不是养人。要说他唯一做的出格之事,好像是在几万年前的灵会上喝醉,硬要拉社闵一起跳舞。
那之后几百年,社闵都没给他好脸色。
也不知是谁让桉嵘喝醉的,估摸是元一,可他没证据。谁能知道他又用什么法子欺负老实人?
桉嵘摇头,“我可不去。不过希望你们带好消息来。”
元一拍拍胸膛,一副势在必得的死样子:“那是,包的!”
小九没空接他们的对话,扶住窗门翻过去,回头叮嘱桉嵘:“照顾好吴待。”
夜黑风高处,一灰一白跃走在屋檐上。
小九不认路,只跟在元一身后。
真不知短短几天,元一是怎么认到官家家宅路的。
“到了,”元一停在一坐宅邸的屋檐上。
这宅邸都快赶上半个墨家,且墨家极阔,毕竟墨凌算得上皇上身边的红人。
夜都这般暗,宅邸还有些屋子灯未灭,亮堂得刺眼。
小九指一间屋子,问:“那间屋子的声音,奇怪的紧。”
她听到一男一女一直在哽咽,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却又哽咽的很奇怪。
元一眉头紧锁,这巡检大人正爽着呢……
此事姐姐哥哥们总会说给小九听,因着人间许多坏事都围绕于此。虽小九是神,但也得知晓才行。若不知,生出些许祸事姐姐哥哥们也会主动担责。
不过出于小九一直没亲眼见过,他还是直接道出:“唉,真是龌龊,把自家当镜花。”
小九点头,注意到“镜花”二字:“镜花?”
“镜花啊,有妓|男也有妓|女,多是交易一场交欢,但大多只能听个小曲,哦,还有个卖话本的地方,不只是卖那种书,”元一细心解释小九的每个疑问,“但小九,这些地方只交|欢,不交情。在人间游玩还是尽量莫去此地。”
元一一下变得很负责任,让小九好不适应。
她瞥了元一一眼,蹲下身,又指了下那间屋子,淡道,“嗯,我对男子不感兴趣,对这种地方更不感兴趣,你放心吧。我听见那女子叫男子‘巡检’,待时机到你便去。”
哪知元一直接跳下去,还道,“小九你就别去,估摸有些辣眼睛。”
小九点头,方才听到巡检声音,便觉像猪。
不知屋里发生何事,那一男一女大叫起来,白花花的跑出来。
小九眉皱得更深。这女子明明生得好看,为何要和一个长得像猪的人交欢。那巡检大人就那样大叫着跑出来,叫喊直冲破天,让小九以为是猪出圈。
她觉这样无趣,甚至有些倒胃口,转身走去找到那几个捕快住的屋舍,好在离巡检宅邸不会太远,兴许不会走错。
“小九,还以为你被吓着。不是说了,不能用太多灵力么?” 元一很快赶来,看眼不省心的小九。他知小九什么事都不愿说,自她出世以来,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就算是神,也会有许多情绪,到一定地步,也得说些什么。但小九从不说,哪怕是坠入混沌十万年有多么疼,她也忍着,一步一步走到灵潭,直到再没气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昏迷数年。
若不是朴叫她们几个神没有什么事别去人间,若不是她们一直在找小九,若不是那日赫应想去人间再瞧瞧,断不会撞见倒在灵潭前的小九。
小九被混沌搅得身上没一处好的,好在也是个神,不然蛆早就爬遍全身。
桉嵘说她修为散尽,唯一的法器挼也不见。只见她整日昏睡,众神都以为灵帝‘废’了。
“无事,只是一点点灵力。”小九掌心灵力涌动。
元一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事么?”
小九顿住,停手,悠悠道,“你来吧。”
元一心里长舒一口气。
吓坏那群人,也够他们老实一阵子。至于那家客栈的人,她们自然也不会落下。
不过桉嵘为不拖后腿,趁乱在门外老实吆喝的样子,实在惹得元一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九你看,桉嵘吆喝这般有气无力,比那些个要饭的还没眼看啊。”元一一边控制死魂别太吓人,一边在门口看群众闹腾。
小九不理会,看向那些闹腾的人,困得微微闭眼,轻声问:“他们在闹甚?”
“看热闹不嫌事大,闲的。”
小九点头,淡道,“我以为客栈掌柜做过甚,与他们有些关系。”
“害,这可没我们闲。”
神的闲话,不仅神在说,人也在说。
小九觉得无趣,看眼楼上,道,“吴待有住所吗?”
“不知。”元一摇头,托腮看那些人被拦在门口。好在有桉嵘那块大身板在前,后面的人依旧站着好生“发力”。
“那就让她住这儿吧。”小九拍元一的肩,交给他了,上楼收拾包袱。
“啊?
……哦。”
还好不是小九出手,不然,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冥泓与他再见面。元一这样想道。
不过,小九现在性子好像有些沉,至少现下来人间为止,还未见她杀过一人,唯一今日那个还是他自己想咬舌自尽。
想到这里,元一有些饿。
两位墨家小生正为墨主点些吃食,叫他们送上楼来。
“掌柜的,要些饭菜,顺带一壶好茶。”
小生手肘碰身旁人,叫她付钱:“易檀,给钱。”
方才她走太快,若不是阿檀停了一小刻,墨凌的钱可就递不出去了。
“阿枋,你猜被我放在哪处?”易檀摊开手,对阿枋勾唇笑。
阿枋轻轻捶她肩道,“快给这位掌柜。”
“好了好了,我给就是了。”易檀心满意足的把钱给了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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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几个脚底黢黑、时不时抠一下屁股擦身上的男子,点上一壶小酒喝的正起劲,对那俩小生吹哨道,“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眼福,能看见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易檀站在阿枋身后,转头抽剑冷笑,“这地儿应当还是有人知道,墨家出来的人,没有一个身上是没命案的。”
那男子见易檀一身上好衣裳,话自然做不得假,看到剑光,当真有些怕,面若苦瓜。
说罢,易檀捏住阿枋的鼻子,快步走上楼。
“莫闻,臭。”
墨凌听见门外咚隆声,走去开门,一看是自家小生:“易檀、兰枋,你们跑这般快做甚?”
兰枋停下脚步,低下头道,“墨主,方才我们……”
易檀站在她身前,向墨凌行礼:“方才楼下有男子说些骚扰之话,我给说回去了。”
墨凌跨过门,见易檀方才那般举动,悄然挑眉,后牙槽默默用力,“出门在外要知自保,莫要给这般人得寸进尺的机会,甚好。”
易檀和兰枋有些惊异地看向墨凌,原以为墨凌会说她们两句。
“话又说回来,兰枋,若易檀有时不在你身边,你也应知如何。像今日这般,便是极好的。”墨凌招呼她们进来,把包袱拿给她们。
“墨主,兰枋知错。”兰枋再行一礼,不知为何,她们墨主一般说话心不在焉时,就是在忍些什么。
但墨主的心思现下好像并不在她俩身上……
“错什么?我有些乏,没甚要事便去玩会儿吧。”墨凌摆手,转身拿起一个橘子剥来吃。
易檀与兰枋互相看一眼,道,“嗯!墨主,我们先去收拾下床。”
“嗯,去歇息吧。”
易檀和兰枋赶紧走出门。
兰枋嘀咕道,“你说墨主是不是在生我们气。”
易檀想了下方才的情景,道,“不会吧,墨主可能……是饿了。”
“不过难说呢,毕竟兰枋你最是会察觉到她人情绪之人。”
易檀和兰枋是睡在一间房的,就在墨凌隔壁。
遥山镇这一夜可闹腾,镇也不算大,巡检那些破事以及客栈这儿的,一夜之间都传开。
元一吓唬他们并未指向吴待,这下三处约莫都以为是真冥神。
他们见到的冥神太真,见到的那些死魂也太真,一时只敢老实按照冥神所说去做:戒色、戒荤三年。日日行善事,若有一点恶意,便乖乖等他来取命。
小九她们收拾完包袱,与吴待交代并道别,趁乱走了。
“你不怕他们不听你的么?”小九路上想起,问道。
“怕啥,我把那几个冤魂放回人间三年,叫她们盯着,若是有什么,她们收拾人家便是。”
小九点头,若有所思。
“这些都在你允许之下,要是我自己这般做,几百个冥神都不够天神罚。”
桉嵘听此,与元一相视,双双沉默。小九明明是比他们小几万岁的妹妹,却敢迎天罚直上,伴审判左右。而众神犹豫谁来当灵帝的时候,只会互相推搡,他们也是。
“小九,为何当时你选择当灵帝?”元一边走边踢石子。
小九目光略带迟疑,“问这个做甚?”
“因为与你相比,我们太怯懦。”元一摸了下自己的脖颈,也怕刀凉。
“……”
小九眼神深邃静谧,似乎真在思索。
她有太多不可言说之事,不管是对灵潭的哥哥姐姐们,还是人间的墨凌,亦或者是浊。所谓原因,又是什么呢?在漫长的沉睡里,她好像有些忘记最主要的选择。
天地不赐予她姓名,凡尘不知晓她神位。
小九睫毛轻颤,她提一下不时滑落的包袱,一步一步走,眼中的光逐渐虚无:
“或许是……审判自己?我有些许忘了,姑且算是这个原因罢。”
8. 大闹遥山镇
墨凌今日才离开墨家。
底下小生们偏要跟来,说是担心墨主。
墨凌看这些小生已从孩童长成能够保护百姓的模样,也觉该叫她们多多历练,便只说要两人陪同,这一折腾,又过去两个时辰。
此行她们秘密出行,就不用自家马车。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马车才给她们拉到目的地。
“墨主,我总觉……这个镇子有些怪。”
两个小生拉开自己这一侧帘子,看得怯了。
墨凌听此,稍睁疲倦的眼,也抬手拉开点帘子,瞄了几眼。
或许是天微亮,光还未透完。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模样,死寂无声。虽镇子依旧,可总有些怪异之气,潜伏在各处。
“虽一直叫你们要保护人,但若有人要害你们,也不可心慈手软。人比浊灵更可怕,遇到危险该杀就杀。”
墨凌叮嘱完,放下帘子,继续阖眼。本就眠浅又嗜睡的她,被这一路颠簸折腾的越发疲惫。
不知小九是否走到望平镇。她本想送些盘缠给小九,本想叫小九骑马,好快些,可似乎……小九不领情呢。
歇息前,小九几人还在讨论如何安顿好吴待。
“照现在那几人说的话来看,官家得办,这客栈也得办。”
小九看了眼元一:“喏,这就是你当冥神吓人的好时机。”
元一忽的明白小九所说的“有趣的法子”,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已经算到这一步了。”
小九认真思索一番,问:“你不是最喜欢有趣的事么?若我说出来还有什么趣味。”
元一心道,小九明知故不知的样子,也不让他觉得事情有趣……
他转头问桉嵘:“桉嵘,你去吗?”
桉嵘瞅元一一眼,“明知故问。”
元一耸肩,眼珠子飘来飘去,嘴角带笑:“不知啊,说不定你也会觉得有趣。”
桉嵘一向是极老实的,他就喜欢在自家地方种些草木,喜欢养些生灵,当然,肯定不是养人。要说他唯一做的出格之事,好像是在几万年前的灵会上喝醉,硬要拉社闵一起跳舞。
那之后几百年,社闵都没给他好脸色。
也不知是谁让桉嵘喝醉的,估摸是元一,可他没证据。谁能知道他又用什么法子欺负老实人?
桉嵘摇头,“我可不去。不过希望你们带好消息来。”
元一拍拍胸膛,一副势在必得的死样子:“那是,包的!”
小九没空接他们的对话,扶住窗门翻过去,回头叮嘱桉榕:“照顾好吴待。”
夜黑风高处,一灰一白跃走在屋檐上。
小九不认路,只跟在元一身后。
真不知短短几天,元一是怎么认到官家家宅路的。
“到了,”元一停在一坐宅邸的屋檐上。
这宅邸都快赶上半个墨家,且墨家极阔,毕竟墨凌算得上皇上身边的红人。
夜都这般暗,宅邸还有些屋子灯未灭,亮堂得刺眼。
小九指一间屋子,问:“那间屋子的声音,奇怪的紧。”
她听到一男一女一直在哽咽,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却又哽咽的很奇怪。
元一眉头紧锁,这巡检大人正爽着呢……
此事姐姐哥哥们总会说给小九听,因着人间许多坏事都围绕于此。虽小九是神,但也得知晓才行。若不知,生出些许祸事姐姐哥哥们也会主动担责。
不过出于小九一直没亲眼见过,他还是直接道出:“唉,真是龌龊,把自家当镜花。”
小九点头,注意到“镜花”二字:“镜花?”
“镜花啊,有妓|男也有妓|女,多是交易一场交欢,但大多只能听个小曲,哦,还有个卖话本的地方,不只是卖那种书,”元一细心解释小九的每个疑问,“但小九,这些地方只交|欢,不交情。在人间游玩还是尽量莫去此地。”
元一一下变得很负责任,让小九好不适应。
她瞥了元一一眼,蹲下身,又指了下那间屋子,淡道,“嗯,我对男子不感兴趣,对这种地方更不感兴趣,你放心吧。我听见那女子叫男子‘巡检’,待时机到你便去。”
哪知元一直接跳下去,还道,“小九你就别去,估摸有些辣眼睛。”
小九点头,方才听到巡检声音,便觉像猪。
不知屋里发生何事,那一男一女大叫起来,白花花的跑出来。
小九眉皱得更深。这女子明明生得好看,为何要和一个长得像猪的人交欢。那巡检大人就那样大叫着跑出来,叫喊直冲破天,让小九以为是猪出圈。
她觉这样无趣,甚至有些倒胃口,转身走去找到那几个捕快住的屋舍,好在离巡检宅邸不会太远,兴许不会走错。
“小九,还以为你被吓着。不是说了,不能用太多灵力么?” 元一很快赶来,看眼不省心的小九。他知小九什么事都不愿说,自她出世以来,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就算是神,也会有许多情绪,到一定地步,也得说些什么。但小九从不说,哪怕是坠入混沌十万年有多么疼,她也忍着,一步一步走到灵潭,直到再没气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昏迷数年。
若不是朴叫她们几个神没有什么事别去人间,若不是她们一直在找小九,若不是那日赫应想去人间再瞧瞧,断不会撞见倒在灵潭前的小九。
小九被混沌搅得身上没一处好的,好在也是个神,不然蛆早就爬遍全身。
桉嵘说她修为散尽,唯一的法器挼也不见。只见她整日昏睡,众神都以为灵帝‘废’了。
“无事,只是一点点灵力。”小九掌心灵力涌动。
元一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事么?”
小九顿住,停手,悠悠道,“你来吧。”
元一心里长舒一口气。
吓坏那群人,也够他们老实一阵子。至于那家客栈的人,她们自然也不会落下。
不过桉榕为不拖后腿,趁乱在门外老实吆喝的样子,实在惹得元一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九你看,桉榕吆喝这般有气无力,比那些个要饭的还没眼看啊。”元一一边控制死魂别太吓人,一边在门口看群众闹腾。
小九不理会,看向那些闹腾的人,困得微微闭眼,轻声问:“他们在闹甚?”
“看热闹不嫌事大,闲的。”
小九点头,淡道,“我以为客栈掌柜做过甚,与他们有些关系。”
“害,这可没我们闲。”
神的闲话,不仅神在说,人也在说。
小九觉得无趣,看眼楼上,道,“吴待有住所吗?”
“不知。”元一摇头,托腮看那些人被拦在门口。好在有桉榕那块大身板在前,后面的人依旧站着好生“发力”。
“那就让她住这儿吧。”小九拍元一的肩,交给他了,上楼收拾包袱。
“啊?
……哦。”
还好不是小九出手,不然,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冥泓与他再见面。元一这样想道。
不过,小九现在性子好像有些沉,至少现下来人间为止,还未见她杀过一人,唯一今日那个还是他自己想咬舌自尽。
想到这里,元一有些饿。
两位墨家小生正为墨主点些吃食,叫他们送上楼来。
“掌柜的,要些饭菜,顺带一壶好茶。”
小生手肘碰身旁人,叫她付钱:“易檀,给钱。”
方才她走太快,若不是阿檀停了一小刻,墨凌的钱可就递不出去了。
“阿枋,你猜被我放在哪处?”易檀摊开手,对阿枋勾唇笑。
阿枋轻轻捶她肩道,“快给这位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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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檀站在阿枋身后,转头抽剑冷笑,“这地儿应当还是有人知道,墨家出来的人,没有一个身上是没命案的。”
那男子见易檀一身上好衣裳,话自然做不得假,看到剑光,当真有些怕,面若苦瓜。
说罢,易檀捏住阿枋的鼻子,快步走上楼。
“莫闻,臭。”
墨凌听见门外咚隆声,走去开门,一看是自家小生:“易檀、兰枋,你们跑这般快做甚?”
兰枋停下脚步,低下头道,“墨主,方才我们……”
易檀站在她身前,向墨凌行礼:“方才楼下有男子说些骚扰之话,我给说回去了。”
墨凌跨过门,见易檀方才那般举动,悄然挑眉,后牙槽默默用力,“出门在外要知自保,莫要给这般人得寸进尺的机会,甚好。”
易檀和兰枋有些惊异地看向墨凌,原以为墨凌会说她们两句。
“话又说回来,兰枋,若易檀有时不在你身边,你也应知如何。像今日这般,便是极好的。”墨凌招呼她们进来,把包袱拿给她们。
“墨主,兰枋知错。”兰枋再行一礼,不知为何,她们墨主一般说话心不在焉时,就是在忍些什么。
但墨主的心思现下好像并不在她俩身上……
“错什么?我有些乏,没甚要事便去玩会儿吧。”墨凌摆手,转身拿起一个橘子剥来吃。
易檀与兰枋互相看一眼,道,“嗯!墨主,我们先去收拾下床。”
“嗯,去歇息吧。”
易檀和兰枋赶紧走出门。
兰枋嘀咕道,“你说墨主是不是在生我们气。”
易檀想了下方才的情景,道,“不会吧,墨主可能……是饿了。”
“不过难说呢,毕竟兰枋你最是会察觉到她人情绪之人。”
易檀和兰枋是睡在一间房的,就在墨凌隔壁。
遥山镇这一夜可闹腾,镇也不算大,巡检那些破事以及客栈这儿的,一夜之间都传开。
元一吓唬他们并未指向吴待,这下三处约莫都以为是真冥神。
他们见到的冥神太真,见到的那些死魂也太真,一时只敢老实按照冥神所说去做:戒色、戒荤三年。日日行善事,若有一点恶意,便乖乖等他来取命。
小九她们收拾完包袱,与吴待交代并道别,趁乱走了。
“你不怕他们不听你的么?”小九路上想起,问道。
“怕啥,我把那几个冤魂放回人间三年,叫她们盯着,若是有什么,她们收拾人家便是。”
小九点头,若有所思。
“这些都在你允许之下,要是我自己这般做,几百个冥神都不够天神罚。”
桉榕听此,与元一相视,双双沉默。小九明明是比他们小几万岁的妹妹,却敢迎天罚直上,伴审判左右。而众神犹豫谁来当灵帝的时候,只会互相推搡,他们也是。
“小九,为何当时你选择当灵帝?”元一边走边踢石子。
小九目光略带迟疑,“问这个做甚?”
“因为与你相比,我们太怯懦。”元一摸了下自己的脖颈,也怕刀凉。
“……”
小九眼神深邃静谧,似乎真在思索。
她有太多不可言说之事,不管是对灵潭的哥哥姐姐们,还是人间的墨凌,亦或者是浊。所谓原因,又是什么呢?在漫长的沉睡里,她好像有些忘记最主要的选择。
天地不赐予她姓名,凡尘不知晓她神位。
小九睫毛轻颤,她提一下不时滑落的包袱,一步一步走,眼中的光逐渐虚无:
“或许是……审判自己?我有些许忘了,姑且算是这个原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