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饥荒?家族遗孀们天天闹减肥!》 第1章 穿书了,哥要亡嫂子怎么办? “这是…哪里?” 秦宓猛地睁开眼。 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铺着薄薄一层茅草的硬土地。 刚一坐起身,剧烈的眩晕又让他差点栽回去。 陌生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 秦家,名门望族。 一朝获罪,满门抄斩,唯余旁支流放。 他,秦家二子秦宓。 一个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却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都算不上,简直是百无一用的废物。 大哥秦峥,嫂子柳氏。 要说到柳氏。 也算是这流放地宁古塔有名的家族。 不过,嫂子柳茵也不过一个支脉罢了。 记忆到这里,秦宓才想起来。 这是他昨晚通宵看完的那本憋屈至极的落点文! 书里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秦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圣母婊、迂腐的脑残! 大哥临死前,拉着他的手。 让他“照顾好嫂子,但绝不能有非分之想”。 结果这傻瓜还真就守着这句狗屁遗言,活活把温柔贤惠的大嫂熬成了冰冷的尸体。 甚至连大嫂为了给秦家留后,从娘家接来托付给他的表妹,也一并拒绝。 最后两个女人双双冻死在那个冬天。 而他自己,也在不久后,差点死在了入村劫掠的土匪刀下。 后面就是俗套的,当狗腿子军师。 就这还不算完。 原身就和当狗当爽了一样。 一路当工具人狗腿子干到了给皇帝当。 不过结局就是被用完了让皇帝丢掉. 秦宓摸了摸又掐狠狠了一把大腿。 疼!钻心的疼! “我……” 他真的穿成了那个书里的窝囊废! “咳……咳咳……” 角落里虚弱的咳嗽声打断了秦宓的思绪。 扭头看去,面如金纸的男人躺在另一堆茅草上。 那是他的大哥,秦峥。 秦峥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艰难地睁开眼。 “二弟……你醒了……” 秦宓点了点头。 他看着这个即将死去的男人,心情复杂。 可怜吗?当然可怜。 可恨吗?也真的可恨。 “二弟……你过来……” 秦峥朝他招了招手。 秦宓挪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 秦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秦宓的手腕。 “我……我不行了……这几日……咳咳……怕是熬不过去了……” 秦宓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来了,来了,经典剧情要来了。 “你嫂子……她是个好女人……我走后……你一定要……一定要照顾好她……” 秦峥恳求着,但却有种命令的感觉在里面。 “但是!” 话锋一转,他抓着秦宓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你必须答应我!你和她……叔嫂有别,万万不可……不可行差踏错,污了我们秦家的门风!否则,我……我死不瞑目!” 门风? 秦宓心里冷笑。 门风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被子盖? 全家都快死绝了,还在乎这点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都要死了,还想着给你弟弟上最后一道枷锁。 让他抱着你的牌位和你的女人一起去死? 这是何等的自私和愚蠢! 但他不能这么说。 他现在是那个懦弱无能的读书人秦宓。 “大哥……” “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嫂嫂。”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秦峥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衣裙的女人端着豁口的瓦碗走了进来。 女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 但依然难掩其清丽的五官。 她就是大嫂,柳姨娘,柳茵。 柳茵看到秦宓醒了,连忙关心道。 “二叔,你醒了?” 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江南水乡的糯软。 可秦宓知道,就是这样一具柔软的身体。 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具僵硬的冰雕。 柳茵快步走到床边,将碗递到秦峥嘴边。 “当家的,喝点米汤吧,我刚熬好的。” 碗里所谓的米汤,清得能照出人影,里面飘着几粒米花,仅此而已。 秦峥摇了摇头。 柳茵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忍着泪把碗转向秦宓。 “二叔,你刚醒,也喝点吧。” 秦宓没有拒绝。 他接过来,一口气将那点没有温度的米汤喝了下去。 聊胜于无。 至少润了润他快要冒烟的喉咙。 这个女人,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米,都给了他们兄弟俩。 秦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这不是书里的纸片人,这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会饿、会冷、会绝望的女人。 也正在此时,交代完后事的秦峥头一歪。 死了。 柳茵呆呆地看着他。 几秒后,绝望的呜咽声响起。 她没有嚎哭出来。 只是地趴在秦峥的尸体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将所有的悲伤和恐惧都吞进了肚子里。 秦宓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像原主那样手足无措地去劝。 也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的废话。 他只是在等。 等她哭完。 或者说,等她哭到没有力气再哭。 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柳茵的哭声都带上了颤音。 秦宓站了起来。 他身体还很虚弱,晃了一下才站稳。 柳茵被他的动静惊到。 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他。 “别哭了。” 秦宓冷声道。 柳茵的闻言,哭声戛然而止。 错愕地望着他。 眼前的秦宓,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以前的二叔,虽然是个书呆子。 但性子温吞,说话总是细声细气。 何曾用过这样不带温度的语气? 尤其是他的眼神。 不再是往日那种空洞、迷茫。 “哭?哭,能让大哥活过来吗?” 秦宓走过去。 “还是说,哭能填饱肚子,能让这屋子不漏风?” 柳茵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连眼泪都忘了流。 “大哥死了,我们还得活。” 秦宓说道。 “不想被冻死饿死,就给我起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 转身走到墙边,开始检查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 风就是从这些地方灌进来的。 他弯下腰,抓起地上潮湿的泥土和枯黄的茅草,笨拙地往墙洞里塞。 柳茵彻底懵了。 这……这还是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二叔吗? 那个连看到一只死老鼠都会吓得后退三步的读书人? 他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对着大哥的尸体痛哭流涕。 感叹世事无常,然后两人一起绝望地等待死亡吗? 为什么……他会去做这种粗活? 秦宓现在没时间玩什么角色扮演,也没工夫去安抚一个寡妇的情绪。 生存,是眼下唯一的目标。 食物,这是第一位的。 他记得书里提过,原主在后山捡到过一个猎人遗落的生了锈的捕兽夹。 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随手就扔了。 那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必须找到! 然后是住所。 这破屋子四处漏风,不加固。 别说冬天,就是今晚的寒风都熬不过去。 最后,是这个女人。 秦宓回头,瞥了一眼还跪坐在地上的柳茵。 她不能死。 她死了,就剩他一个人。 在这人生地不熟、危机四伏的流放地,生存几率会大大降低。 而且,他不想让她死。 不为别的,就为她刚才递过来的那碗米汤,和她自己舔舐嘴唇的那个动作。 “大哥的后事要办,但我们没力气把他抬到山上去。” 秦宓头也不回地说。 “就在屋后挖个坑,简单埋了吧。死人没那么讲究,活人才重要。” 第2章 嘤嘤嘤,一切都听小叔的 “可……” “听你的吧,二叔…..” 二叔变了。 变得让柳茵害怕。 可这种害怕里,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至少,他没有和自己一起抱头痛哭,然后等着死。 他在做事。 不管做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柳茵这么想着,手上的力气似乎也大了一些。 屋里,秦宓已经把那些能堵上的小窟窿都用湿泥混着茅草塞了个严实。 寒风依旧能从门缝、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 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呼啸了。 做完这些,他虚脱般地靠在墙上。 剧烈的饥饿感再次席卷而来。 刚刚那点米汤的热量早已消耗殆尽。 他很清楚,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指望柳茵? 如果她有办法,书里就不会被活活饿死冻死。 成为主角发现此地残酷的背景板。 必须自救! 秦宓的视线在茅屋里扫视,最终定格在墙壁上。 他刚才填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这墙是用一种泛白的泥土混合茅草夯成的。 观音土! 在饥荒年代与死亡划等号的名词。 这玩意儿吃下去能暂时欺骗肠胃,带来饱腹感。 但它不能被消化。 吃多了,最终会腹胀如石,活活憋死。 是毒药,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粮食”。 秦宓闭上眼,做了个简单的心理建设。 死马当活马医。 先要活过今晚,才有力气去后山找那个捕兽夹。 他走到一个因为太大而无法填补的墙洞旁。 用力抠下一块干硬的白土。 反正这洞也堵不上了,不如废物利用。 把抠下来的土块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破瓦片上。 一点一点,积少成多。 就在他埋头苦干时,柳茵回来了。 她挖好了坑,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 嘴唇青紫,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一进屋,柳茵就看到了让她无法理解的画面。 二叔蹲在墙角,正用力地从墙壁上往下抠土。 他……刚刚不是才把墙洞填上吗? 怎么现在又开始拆墙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想问,却又不敢。 秦宓没有抬头,更没有解释的打算。 “去,弄点水来。” “……好。” 柳茵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转身拿起屋角唯一的一个豁口木碗,又走了出去。 打水的地方不远,是山涧引下来的一条小溪。 但此刻,溪水冰冷刺骨。 等她哆哆嗦嗦地端着两碗水回来。 秦宓已经抠了小半瓦片的白土。 他接过水,将其中一碗倒进瓦片里。 用手指搅拌起来。 白土遇水,迅速化开,变成一团黏糊糊、灰白色的泥浆。 秦宓用手将泥浆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泥团。 就像在和面一样。 观音土,和水,就成了最原始的“面团”。 这东西能顶饿吗? 不能。 但它能让秦宓那被饥饿烧得快要短路的大脑。 获得片刻的冷静。 书里写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一片空白的绝境。 没有食物,没有希望,只有寒冷和等死。 然后柳茵就死了。 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垫垫肚子,没办法。” 秦宓将其中一个小一点的泥团递给柳茵。 柳茵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傻了。 泥……泥巴? 二叔让她吃泥巴? 他疯了? 还是自己疯了? “二叔……这……这是……”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 “吃的。” 秦宓自己先拿起那个大点的泥团。 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 土腥味瞬间充斥口腔。 难吃得令人作呕。 但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冰冷的泥团滑入食道。 带来一种沉甸甸的、虚假的饱腹感。 柳茵彻底被他这个举动镇住了。 他……他真的吃了! 眼前的二叔,做着匪夷所思的事。 说着冷酷无情的话,甚至……吃土。 但当她看到秦宓递过来的泥团。 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另一种情绪却悄然升起。 他自己先吃了。 他没有骗自己。 在这间除了尸体、寒风和绝望,就什么都没有的破屋子里。 这个疯了一样的二叔,给了她唯一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哪怕,它是泥土。 柳茵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冰冷的泥团。 她闭上眼,学着秦宓的样子,咬了一小口。 难以下咽的口感,让她差点吐出来。 但她还是咽了下去。 秦宓看着她把泥团吃了,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稍微落下了一点。 很好,她还有求生的本能。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柳茵那双被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上。 她端回来的水只有两碗,家里已经没有别的容器了。 她刚才去溪边,肯定是把手整个浸在冰水里去捧水的。 再看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到处是补丁的单薄衣裙,根本不足以抵御这样的严寒。 这样下去,不等饿死,她先要被冻死。 不行。 秦宓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保暖。 他们需要更多的衣服。 屋里有什么? 茅草……不行,扎人又不保暖。 他自己的衣服?已经是最厚的了。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 最后,落在了屋子中央,那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上。 大哥,秦峥。 他身上穿着一件麻短褐。 虽然也旧,但比他和柳茵身上的要厚实太多。 死人,是不需要衣服的。 但活人需要。 柳茵刚刚咽下那口泥土。 胃里沉甸甸的,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 仿佛真的不那么饿了。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秦宓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很奇怪。 是像一个工匠在打量一件物品。 从头到脚。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她。 落在了她身后,她丈夫的尸体上。 柳茵的心猛地一抽。 他要干什么? 二叔看着夫君的尸体,到底在想什么? “大哥……是个好人。” 秦宓突然开口。 柳茵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秦宓却在尸体旁蹲下。 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死者短褐的衣角。 “他用不上了。” “我们,还用得上。” 柳茵终于明白了秦宓的意思! 剥下死人的衣服! 剥下她丈夫的衣服! 第3章 嫂嫂不冷……咱不冷 这个念头,吓得她魂飞魄散。 可诡异的是,她竟觉得秦宓说得……对。 是啊,自己刚刚还亲手为夫君挖好了埋骨的土坑。 如今再说什么夫妻情深、死者为大,岂不是矫情又可笑? 寒风从破屋的缝隙里灌进来。 刮在脸上,生疼。 身上的单衣,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冷。 死人,是感觉不到冷的。 但她,快要冻死了。 秦宓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利索地解开大哥秦峥身上的衣服。 柳茵就那么站着,看着,没有阻止。 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瞬间就在脸颊上凝结成霜。 她不是为夫君最后的尊严被剥夺而哭。 她是为自己竟然能如此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而感到悲哀。 原来,在真正的绝境面前。 所有的情爱、礼义、廉耻,都薄如蝉翼。 秦宓将那件短褐递到柳茵面前。 “穿上。” 柳茵默默接过。 那衣服上残留的,不是夫君的体温。 而是属于死亡的冰冷。 她木讷的将衣服套在自己单薄的衣裙外面。 沉甸甸又混杂着罪恶的暖意慢慢包裹了她。 秦宓则面不改色地脱下秦峥的裤子。 虽然有些不合身,但聊胜于无。 至少,腿脚不再像被冰水泡着一样。 做完这一切,秦宓又看向了尸体旁的茅草上。 那是柳茵和秦峥原本睡觉的地方。 他走过去,将两堆茅草拢到一起。 又从墙角搜罗了一些。 铺成一个更大、更厚实的草窝。 “嫂嫂,今夜很冷。” 秦宓看着柳冷得发紫的嘴唇,平静地说。 “晚上睡一起吧。” 柳茵浑身一僵。 刚刚才聚集起来的一点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睡……一起? 和二叔?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他。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拒绝? 她凭什么拒绝? 这个男人刚刚给了她“食物”,给了她衣服。 他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 秦宓看出了她的挣扎和恐惧。 没有解释,他径直走过去。 在柳茵反应过来之前。 手臂一伸,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啊!” 柳茵太虚弱了,轻得像小孩。 秦宓抱着她,毫不费力地走到铺好的茅草窝旁。 柔软又扎人的茅草淹没了她的半个身子。 “大哥说了,要我照顾你。” 柳茵不说话了。 是啊,夫君临死前,就是这么嘱托二叔的。 这……也算是照顾吧? 在这间随时可能冻死人的破屋子里,用体温互相取暖,也算是……照顾吧? 她蜷缩在茅草里,不敢再动弹。 秦宓也在她身边躺下,隔着一拳的距离。 夜,比想象中更难熬。 寒冷无孔不入,茅草窝带来的温暖很快就被耗尽。 柳茵被冻醒了好几次。 她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 每一次醒来,她都能感觉到身边的秦宓也没有睡着。 他躺得笔直,呼吸平稳。 但她知道,他也醒着。 秦宓确实没睡。 这样下去不行。 他重生回来,不是为了第一天晚上就把名义上的嫂子给冻死。 必须做点什么。 黑暗中,他坐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柳茵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在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恐惧缠住了她的心脏。 借着从墙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她看到秦宓竟然在脱自己的衣服! 他脱下了那件刚从大哥身上扒下来的、并不合身的裤子。 又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算是“衣服”的东西。 柳茵以为最坏的事情即将发生。 然而,秦宓只是将脱下来的衣物盖在了包裹着他们的茅草堆上。 是在给这个简陋的草窝,又加了一层“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躺下。 这一次,没有再保持那一拳的距离。 他靠了过来。 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就这么贴上了柳茵的后背。 柳茵浑身一颤。 “别动。” 秦宓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想活命,就别动。” 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牢牢圈在怀里。 陌生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灼热体温不断地传递过来。 驱散了她身体里盘踞已久的寒意。 柳茵的脸颊烫得能烙熟鸡蛋。 她是个寡妇,夫君尸骨未寒。 她却……她却和他的亲弟弟赤身相贴,同榻而眠! 这简直……简直伤风败俗! 可……好暖和。 真的好暖和。 那股暖意从后背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那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脚,渐渐有了一丝痒痒的、回温的感觉。 一直在打颤的身体,也慢慢平复下来。 “这样……好点了没?” 秦宓询问道。 柳茵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想说“你放开我”。 可身体却诚实地贪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最终,她只轻声“嗯”了一下。 然后,认命一般。 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甚至,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 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秦宓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抱得更紧了。 这一夜,她再也没有被冻醒。 …… 翌日,柳茵是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的。 不,准确说。 她是被一种奇异的安稳感唤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就感到了不对劲。 自己整个人,都嵌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昨夜发生的一切,瞬间涌入脑海。 脸颊瞬间红透,一直蔓延到耳根。 天已经大亮了。 透过屋顶的破洞,能看到外面的太阳都快升到正中了。 她竟然……就这么抱着二叔睡了一整夜。 睡得还该死的香甜! 她能感觉到秦宓平稳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 他还没醒? 柳茵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悄悄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这个“熟悉”的男人。 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就在这时,那双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正好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柳茵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别过头去。 “醒了?” 秦宓说道。 他松开手臂,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温暖的源头消失,凉意瞬间袭来。 柳茵也赶紧坐起来,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低着头,不敢看他。 “醒了就起来。” 秦宓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日头正好,是难得能出门的时候。” 麻利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又把那件属于大哥的麻短褐递给柳茵。 柳茵默默接过穿上。 整个过程,两人再没有一句话。 “我去看看后山,光吃土也不是个事儿。” 秦宓穿戴整齐,打破了沉默。 走到门口,柳茵才终于从早上那股子娇羞里缓过神来。 这个男人要去为他们的生计奔波了。 没有他,自己可能连今天早上的太阳都见不到。 羞耻也好,禁忌也罢。 在活下去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看着秦宓可靠的背影。 一句话轻飘飘地溜了出来。 “二叔……早点回来……” 第4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后山的路,秦宓很熟。 倒不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而是来自他对那本烂俗小说的印象。 书里,原主“秦宓”就是个窝囊废,懦弱无能。 最后眼睁睁看着貌美如花的嫂嫂跟着自己活活饿死、冻死。 成了全书最大的一个悲剧背景板。 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那种操蛋的剧情发生。 秦宓把衣领紧了紧,脚步却没停。 他记得,小说里提过一嘴。 山里有个老猎户以前住过的窝棚。 附近应该有他留下的东西。 果不其然,在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半塌陷土坡下。 他找到了那个地方。 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被随意丢在角落。 秦宓捡起来,掂了掂。 分量不轻,但不知道还好不好用。 不过嘛,试试就知道。 他用脚踩住夹子的一边,双手用力。 嘎吱一声,总算将它撑开。 好像还能用! 秦宓心里有了些底气。 他没有急着安放陷阱,而是在附近仔细观察。 雪地上,一串梅花状的脚印清晰可见。 是兔子。 这鬼天气,能出来活动的。 也就这种耐寒的小东西了。 他循着踪迹,找到一处灌木丛。 这里是兔子的必经之路。 秦宓在它们的过道上布置好捕兽夹。 用枯草和薄雪做了伪装。 随手在旁边薅了几颗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酸涩的野果,碾碎了洒在附近。 完这一切,他没有像老练的猎人那样耐心等待。 秦宓没那个时间。 柳茵还在家里等着,要是什么也没带回来。 那它们俩又啃的观音土。 秦宓绕了一个大圈,从山坡的另一头,开始制造动静。 与其在慢慢等,不如主动把兔子或者一些小猎物赶到这附近。 他用木棍敲打树干,发出“梆梆”的声响。 脚步也故意弄得很重,踩得积雪咯吱作响。 受惊的林鸟扑棱飞起。 很快,一抹灰白色的影子从灌木丛里窜出。 慌不择路。 它逃窜的方向,正是秦宓布下陷阱的地方! “咔嚓!” 成了! 秦宓冲过去,只见一只肥硕的野兔被夹子牢牢夹住了后腿,正在拼命挣扎。 不需要犹豫。 秦宓一手抓兔头,一手按住兔身子。 脖子右拧。 兔子便彻底不动了。 拎着这沉甸甸的收获,秦宓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凭自己本事获得的第一份食物。 真正的,能填饱肚子的肉。 他没有立刻回家。 一只兔子,省着点吃也就够一两天。 他还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提着兔子往回走,山林里安静得可怕。 秦宓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突然,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风钻进他的鼻腔。 不是他手上这只兔子的味道。 这味道更重,更野。 秦大当即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风中,隐约传来野兽低沉的咆哮。 他心里咯噔一下。 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他懂。 但……富贵险中求。 这血腥味如此浓郁,说明猎物绝对不小。 将兔子系在腰间。 秦宓放轻了脚步,朝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拨开身前最后一道灌木丛。 林中的一片空地上,赫然躺着半只梅花鹿! 鹿的腹部被整个刨开,内脏已经被啃食一空。 鲜血将周围的白雪染成一片暗红。 而在鹿尸不远处。 一头斑斓猛虎和一只体型矫健的金钱豹正在对峙。 它们显然是在争夺这顿大餐的所有权。 秦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老虎! 还有豹子! 这他妈是捅了猛兽窝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立刻,马上! 可他只跑出去了半步。 脚就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那半只鹿…… 那可是半只鹿啊! 鹿肉、鹿皮、鹿骨……这要是弄回去。 他和柳茵这半个月都不用愁了! 机会就在眼前。 那两个顶级掠食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根本没发现十几米外还藏着一个人类。 干不干? 秦宓思量着。 风险巨大,一旦被发现,他连塞牙缝都不够。 可收益同样巨大! 他看了一眼那两头猛兽的位置,又看了一眼鹿尸。 距离不远不近,一个冲刺的距离。 只要他够快,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抢到鹿。 然后利用复杂的地形逃走…… 妈的,干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可不是那个只会哭天抢地的窝囊废原主! 秦宓将身体的重心压低,这个姿势能保证他的起步速度。 就是现在! 秦宓猛地从藏身的灌木里冲了出去! “吼——!” “嗷——!” 虎和豹同时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 但秦宓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他眼里只有那半只鹿。 他一个箭步冲到鹿尸旁,抓住两条粗壮的后腿。 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拖! 沉! 真他妈的沉! 至少上百斤! 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燃烧。 秦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拖着鹿尸转身就跑! 他专挑树木密集、地形复杂的地方钻。 身后的虎啸豹吼好像就在耳边炸开似的。 那股腥风几乎要掀翻他的天灵盖。 他不敢回头。 他只知道跑,拼命地跑! 树枝刮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火辣辣地疼。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 他的肺像要炸开,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但他不敢停。 停下来,就是死。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咆哮声渐渐远去。 最后彻底消失。 秦宓迅速找了一块巨石躲了起来。 此刻,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胸腔里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要从嘴里蹦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颤抖着手,摸了摸身边。 那粗糙的鹿毛,告诉他—— 他成功了。 他真的从虎口和豹口下,抢回了这半只鹿! “呵……呵呵……” 秦宓忍不住笑了起来。 活着,真好。 下次再也不敢这么拼命了。 稍作休息后,他找来一些结实的藤蔓。 将鹿的后腿捆住,做成一个简易的拖拽工具。 回家的路,比来时艰难百倍。 拖着上百斤的鹿尸在山林里穿行。 每一步都耗费着他巨大的体力。 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他已经看到,自己和柳茵围着火堆。 吃着烤鹿肉,身上铺着温暖的鹿皮。 第5章 亲上加亲 柳茵在破屋门口已经站了很久。 风吹得她脸颊发木,身体也冻得有些僵硬。 可她就是不肯回屋。 二叔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山里……不安全。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 一会儿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野兽。 一会儿又怕他是不是失足掉下了山崖。 时间越久,她的心就越沉。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远处的山路尽头。 是二叔! 柳茵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她看见他了。 他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随着秦宓越走越近,柳茵看清了。 那是一只兔子! 他打到兔子了! 柳茵的眼睛瞬间亮了,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有肉吃了! 他们不用再吃那种刮嗓子的观音土了! 可紧接着,她就看到了秦宓身后……拖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庞然大物。 柳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是什么? 秦宓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门口。 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带着血痕。 “愣着干什么?” 秦宓疲惫的喊道。 “搭把手,弄进去。” 柳茵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 当她的手接触到那冰冷僵硬的鹿腿时。 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大…… 好重…… 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将这半只鹿拖进了屋里。 狭小的破屋被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的膻味填满。 柳茵看着地上那半扇血肉模糊的鹿。 又看了看一身血污的秦宓。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她的二叔……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等她开口追问,秦宓的叹息先传来了。 “皮破了,卖不了钱。” 他指了指鹿皮上几个明显的破洞。 柳茵的心沉了一下。 是啊,这么好的皮子,可惜了。 秦宓看了看柳茵那张冻得发白的脸。 他想起了昨夜。 就算抱着她,那股寒意还是能从骨头缝里钻进来。 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冷得受不了。 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真不是他的小兄弟不行。 是这鬼天气真的能冻死人。 “不过……” 秦宓话锋一转。 “收拾干净了,晚上铺着睡,总比睡地上强。” 柳茵愣住了。 用这个……铺着睡? 她看着那张血污的鹿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秦宓那双平静的眼睛时。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 活下去。 在活下去面前,一点点血污又算得了什么? 她用力点了点头。 “嗯。” 秦宓没再多说,他解下腰间的兔子。 三下五除二,熟练地剥皮、去内脏。 柳茵也默默地行动起来,生火,烧水。 很快,屋子里飘起了久违的肉香。 兴许是俩人都饿坏了,兔肉做好后血腥味都变的香甜起来。 两人围坐在小小的火堆旁。 分食着那只烤得焦黄的兔子。 没有盐,味道有些寡淡,肉质也有些柴。 可在对现在的他们而言,这已经是无上的美味。 柳茵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眶有些发热。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他吃得很快,仿佛饿了很久的狼。 可他还是把最大的一块兔腿,留给了她。 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叔,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 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秦宓啃完最后一口肉,舔了舔嘴唇。 随后看向了那半只鹿。 食物,只是第一步。 这半只鹿,对他来说,是资本。 是打破这本烂书剧情的开始。 他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 他再也不是那个任由命运摆布的配角。 从今天起,他要当主角。 热气氤氲,肉香缭绕。 吃饱了,身子暖了。 一些被饥饿和寒冷压抑下去的心思。 便悄然流淌出来。 柳茵抱着膝盖,看着火堆里噼啪作响的木柴。 火光映在她脸上。 那张原本因受冻而显得苍白的脸颊此刻泛着健康的红晕。 她偷偷抬眼,视线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秦宓正用一把破旧的小刀,仔细地刮着兔皮上的残肉。 这个男人,是她亡夫的弟弟。 是她的二叔。 可现在,他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是那个在雪夜里。 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胸膛为她抵御严寒的人。 是那个拖回半只巨鹿,让她看到活下去希望的人。 更是那个啃着骨头,却把最大一块肉留给她的人。 柳茵的心跳,有些乱了。 亡夫临终前,拉着秦宓的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那时候,她只当是一句托付。 可现在……或许,亡夫的意思,不止于此? 让她……从了二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茵的脸颊就烫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这怎么行? 她是他的嫂子。 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她自己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可…… 她看着秦宓。 这么好的男人,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这个家,也需要一个真正的女主人。 一个念头,灵光一闪,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 对啊! 表妹! 柳茵的眼睛亮了。 她的表妹柳月,今年十六,尚未婚配。 人长得水灵,性子也好。 若是能撮合她和二叔……那不就是亲上加亲? 他们还是一家人。 她依旧能名正言顺地被二叔照顾。 村里人也说不出半句闲话。 这简直是两全其美! 越想,柳茵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她挪了挪身子,靠得近了些。 “二叔……” 秦宓刮皮的动作没停。 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听着。 他的心思,全在那半扇鹿肉上。 这鹿肉怎么处理? 天气冷,一时半会坏不了。 但也不能一直放着。 熏成肉干是最好的选择,能放很久。 可他们没有足够的柴,更没有盐。 没有盐,再好的肉也存不住。 盐…… 必须得搞到盐。 还有这鹿皮,得尽快硝制。 不然就会腐烂发臭。 这可是他跟柳茵过冬的床垫,万万不能浪费了。 秦宓的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活命的头等大事。 “那个……” 柳茵紧张的说着。 第6章 剧情杀说来就来 “我……我有个表妹,叫柳月……” “人很好,手脚也勤快……”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秦宓的反应。 秦宓手中的刀,顿住了。 柳月? 来了! 草!剧情杀说来就来啊! 他穿越的这本烂书,剧情他记得清清楚楚。 原著里,他这个便宜嫂子柳茵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在那个雪夜里活活冻饿而死。 而远在几十里外的表妹柳月也因为许久没有收到表姐的消息。 不放心,便一个人找了过来。 结果,柳月刚到村子。 就撞上了下山劫掠的黑风寨土匪。 原主那个窝囊废,眼睁睁看着柳月被土匪掳走。 屁都不敢放一个。 之后,就是一段极其狗血憋屈的送女剧情。 现在呢? 蝴蝶的翅膀扇动了。 柳茵没死,活得好好的。 可是哈,她竟然要主动联系柳月! 这不就等于。 提前把下一个副本的BOSS给召唤过来了吗? 秦宓的头皮一阵发麻。 黑风寨! 那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让他去对付一帮穷凶极恶的土匪? 开什么国际玩笑! 更何况,到时候不止他一个人。 还要护着柳茵,如果柳月再来了…… 那就是一拖二! 地狱难度开局啊! 不行! 绝对不行! 柳月现在绝对不能来! 秦宓心中瞬间就有了决断。 但他不能直接拒绝。 他抬起头,看向柳茵。 要是直愣愣地说“不行”,肯定会伤了她的心。 而且,怎么解释? 说“我掐指一算,土匪近期要下山”? 她不把他当疯子才怪。 秦宓寻找着一个万无一失的理由。 他看到了柳茵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裳。 又转头看了看这四面漏风的破屋。 有了。 秦宓放下小刀,脸上露出苦涩又无奈的笑容。 “嫂子,你的心意,我明白。” 柳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可是……” 秦宓话锋一转。 他抬起手,环视了一圈他们所在的“家”。 “你看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 “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屋子,连风都挡不住。你跟我,晚上连一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只能睡在冰冷的地上。” “你说,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去耽误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 “把她接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受罪吗?” “我秦宓,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做不出这种事。” 柳盘的脸,刷一下白了。 是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她只想着亲上加亲,想着大家能有个依靠。 却忘了自己这里是什么光景。 是地狱。 是火坑。 让表妹嫁过来,不是享福,是跳进火坑里来。 她真是……太自私了。 柳茵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垂下头,又是羞愧又是难过。 “二叔,我……我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 秦宓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成了。 拖延战术成功。 但他知道,光是打消她的念头还不够。 他要给她一个新的希望。 一个新的目标,把她的注意力从“找个女人”这件事上移开。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 “嫂子,这件事,不急。” “你表妹是个好姑娘,我们不能委屈了她。” 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破屋。 “等我们把日子过好了,等我们把这房子修好,有粮,有钱,有热乎乎的床铺。等我们能活得像个人样了!” 秦宓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到那个时候,我亲自备上厚礼,风风光光地,去把你表妹请过来!你看,行不行?” “活得像个人样……” 柳茵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抬起头,看着秦宓。 是啊。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活下去,并且,活得好。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柳茵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嗯!二叔,都听你的!” 她心中的那点旖旎心思。 被这股更强大的生存意志彻底冲散。 “二叔,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你吩咐!” 秦宓笑了。 很好。 这才是他想要的队友。 “活儿多着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 “先把这鹿给收拾了。肉,要熏。皮,要硝。” “明天,我们得想办法进山一趟,不,是去镇上。” “去镇上?” 柳茵有些不解。 “我们没有钱。” “这半只鹿,就是我们的钱。” 秦宓说道。 “鹿茸,鹿鞭,这些都是好东西。我们得换成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盐。” “是盐石头么?” 柳茵怯生生地问。 她只在赶集时见过那种灰扑扑、带着杂质的粗盐块。 秦宓点点头,又摇摇头。 “差不多吧。” 其实差很多。 他脑子里装着好几种远超这个时代的精盐提炼法子。 什么过滤、结晶,说出来都没人懂。 但,那又如何? 没有官府发的“盐引”,私自制盐贩盐。 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可不想主动把脖子往刀口上送。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眼下,还是先用这半只鹿,换点最基本的生存物资再说。 …… 今晚,秦宓和柳茵依旧睡在一起。 但身下多了一样东西。 那张带着淡淡血腥味的鹿皮。 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硝制。 皮子还很硬,可终究隔绝了来自大地的部分阴寒。 秦宓赤着上身,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里嫂子冰冷的身躯。 只是今晚…… 感觉有些不一样。 不是隔着粗布衣裳的触感。 秦宓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手,正贴在嫂嫂光洁的后背上。 昨夜是自己主动脱了衣服,抱着穿着衣服的她。 而今夜,嫂嫂……她好像也……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柳茵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那个……” 柳茵的声音细若蚊蚋。 “一起……暖暖吧。” 轰! 秦宓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 一股热流从腹部直冲头顶。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 重生后,面对的是这样香艳又刺激的局面。 他不是圣人。 更何况,怀里的人是柳茵。 是那个在原著里命运凄惨。 却依旧保留着善良的女人。 是那个愿意为了他这个“二叔”,去求自己娘家表妹的嫂嫂。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好。” 柳茵似乎得到了鼓励,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慢慢转过身对着秦宓,黑暗成了最好的遮羞布。 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却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秦宓能闻到柳茵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 不是任何花香,就是她身体最原始的味道。 干净又纯粹,像雨后的青草。 他再也克制不住,伸出手臂,将那具温软的娇躯紧紧搂入怀中。 肌肤相亲。 没有一丝缝隙。 两个人都像是被扔进火炉里的冰块。 完了。 彻底完了。 秦宓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 去他娘的生存! 去他娘的未来! 今晚,他就要…… 然而,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时。 “嗖——” 阴冷的贼风,从墙上的破洞里钻了进来。 风不大,却不偏不倚。 正好刮在秦宓因为动作而掀开鹿皮。 露在外面半边的屁股上。 “!!!” 秦宓整个人瞬间打了个激灵。 瞬间,就将他满脑子的旖旎春色浇灭了。 冷…… 真他娘的冷啊…… 第7章 就是纯纯嫌弃呗 天光微亮,破屋里已经能视物。 秦宓睁开眼,脑子清醒得不像话。 昨晚那阵妖风,简直是圣贤之风。 把他从欲望的悬崖边上硬生生给吹了回来。 他侧头,看了看身侧的柳茵。 嫂嫂背对着他,身体蜷缩着。 呼吸均匀,似乎还在熟睡。 鹿皮下,两人依旧紧贴。 秦宓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 生怕惊醒了她。 这样也好。 他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色字头上一把刀。 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 想那些风花雪月,纯属脑子进水。 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资格想别的。 秦宓坐起身,寒气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把那件破旧的粗布上衣穿好。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轻。 可就在他穿好衣服,准备下地时。 身后传来柳茵细微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 “二叔……要出门吗?” 秦宓的动作一顿。 他回头,只看到柳茵依旧背对着他。 声音闷在鹿皮里,听不真切。 “嗯,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换点粮食。” “……哦。” 柳茵应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她只是把鹿皮往上拉了拉,将自己裹得更紧。 秦宓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从那一个“哦”字里。 听出了的失落和……羞愤。 他不是木头,当然明白柳茵在想什么。 一个寡嫂,在深夜主动向小叔子献身。 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结果对方居然……纯盖棉被聊天了? 不,连天都没聊,就纯取暖了。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得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魅力问题?还是自己太不矜持了? 秦宓能想象出柳茵此刻脑子里翻江倒海的各种念头。 但他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本来有想法,但是身体不行吧? 这说出去了自己面子不要了? 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嫂嫂你再睡会儿,外面冷。” 秦宓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破屋。 身后,柳茵缓缓睁开眼睛。 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秦宓消失的门口。 自己……就这么不堪吗? 她昨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才褪去衣衫,任由他探索。 可他…… 他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用他的体温驱散了她的寒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柳茵将脸深深埋进粗硬的鹿皮里。 那上面还残留着秦宓的体温和淡淡的汗味。 羞耻和委屈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 宁边镇,流放之地唯一算得上集镇的地方。 说是镇,其实更像个大号的营地。 土坯墙歪歪扭扭。 街道上满是穿着各式各样破烂衣裳的人。 有被流放的犯官家眷。 也有趁乱讨生活的地痞流氓。 但更多的,是那些眼神像狼一样。 四处逡巡的流牧民族。 秦宓这一路走来,堪称有惊无险。 他这副尊容,实在太有迷惑性了。 面黄肌瘦,眼窝深陷。 身上的衣服破得像布条,风一吹就晃三晃。 路上遇到的两拨想干“无本买卖”的流民。 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就嫌恶地啐了口唾沫,绕道走了。 抢他? 他身上比脸都干净。 抓去卖? 这副鬼样子,估计还没走出十里地就得咽气。 还得倒贴草席钱。 杀了他? 几个膀大腰圆的牧民汉子,甚至都懒得拔刀。 他们觉得,用自己饮过马血、斩过敌酋的弯刀。 去碰这么个瘦骨嶙峋的晦气玩意儿。 简直是侮辱了刀,也侮辱了他们信奉的长生天。 秦宓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非但没有半分屈辱,反而有点想笑。 原来如此。 他总算搞明白了。 原著里,那伙凶残的山匪为什么不杀掉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宓”,反而让他当军师。 不是因为可怜他,也不是因为敬重他读书人的身份。 纯粹是觉得……这货太他娘的晦气了! 杀了他都怕沾上霉运。 这种待遇,也算是独一份了。 秦宓顶着众人嫌恶的目光,在宁边镇里转悠。 他想找点活干。 码头上,有商队在卸货。 “这位大哥,需要人手吗?管饭就行。” 秦宓凑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面前。 管事斜了他一眼,像看一只苍蝇。 “滚滚滚!你这身子骨,风吹就倒,别他娘的死我这儿,晦气!” 秦宓碰了一鼻子灰,又去了镇上唯一的铁匠铺。 “老板,我能帮你拉风箱。” 铁匠连头都没抬,蒲扇大的手掌挥了挥。 “没看老子正忙着?找死别处找去!” 一圈下来,秦一无所获。 这个世界对读书人,尤其是落魄的读书人充满了恶意。 他们看不起他这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 认为他除了会念几句“之乎者也”,一无是处。 秦宓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 他很清楚,靠自己这张脸,这张嘴。 在这个地方是讨不到饭吃的。 镇里的人,看他就像看一个移动的灾星。 无奈,他只能再次把希望寄托在那片养活了他和柳茵的大山上。 …… 再次进山,秦宓的目标更明确了。 上次那半只鹿纯属运气。 这次他得找点更稳定的食物来源。 比如,一些可食用的野菜、菌菇,或者山里的野果。 这些东西虽然不顶饿。 但至少能保证他和嫂嫂不被饿死。 他顺着一条被猎户踩出来的小路往山林深处走。 林子很密,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救命……救命啊……” 微弱的呼救声顺着风飘进秦宓的耳朵。 声音听起来很稚嫩,像个孩子。 秦宓立刻警觉起来。 这荒山野岭地,哪来的孩子? 是陷阱?还是…… “看看再说,不行的话跑路也不迟。” 秦宓悄悄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拨开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 前方不远处,一个陷阱赫然出现。 那是一个挖得极深的土坑,少说也有两米多。 坑底有没有尖木桩不好说。 但这种陷阱,通常是用来捕捉野猪、狍子这种大型猎物的。 而此刻,陷阱的边缘。 正扒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男孩的半个身子已经掉进了坑里。 只有两只手死死抠着坑边的泥土,两条腿在空中乱蹬。 “救……救我……” 男孩也看到了秦宓。 不过秦宓没有立刻冲过去。 他快速扫了一眼四周。 很安静,没有埋伏的迹象。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不小心掉了进去。 不再犹豫,秦宓几步上前。 第8章 现在也没得选是吧? “别乱动!我拉你上来!” 秦宓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稳住男孩下坠的身体。 他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 光靠蛮力,别说救人。 搞不好自己都得被一起拽下去。 脑子!用脑子! “听着!” “用你的脚,在坑壁上找能蹬的地方!借力!我拉你!” 男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听到秦宓的话,下意识地就开始照做。 男孩借着脚下的力,奋力向上一蹬。 终于,在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下。 男孩被成功地从陷阱里拖了出来。 两人双双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好半天,男孩才缓过劲来。 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二话不说。 对着秦宓“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救命!” “行了,起来吧。” 秦宓揉着被勒得生疼的手臂,也坐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跑这深山里来了?” “我叫牛二八。我爹娘……前几天都病死了。我……我想进山挖点山货,换点钱,给他们买个好点的草席子。” 秦宓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又是一个被这该死的世道逼到绝路的人。 他看着牛二八,一个大胆的念头。 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 自己,缺的是什么? 缺的是一个能把东西换成钱的渠道! 他在宁边镇,是个人人嫌恶的晦气鬼。 他就算挖到了金子,拿到镇上去,估计都没人敢收。 但是,牛二八不一样! 他是个本地的孩子,身世清白。 虽然可怜,但绝不会被人当成灾星。 他可以! 他可以成为自己在宁边镇的“代销商”! 尽管这不是个好主意,不过。 秦宓现在也没得选是吧? “牛二八。” “你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牛二八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秦宓。 “恩公……什么……什么叫干一票大的?” 秦宓闻言直接反问道。 “你一个人进山,认识路吗?知道什么能吃,什么能卖钱吗?就算你运气好找到了,你一个人能拿多少?拿到镇上,那些奸商会不会看你年幼,就压你的价?”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牛二八哑口无言。 他只是听人说山货值钱。 脑子一热就跑来了,哪里想过这么多。 秦宓句句都说到了他的痛处。 看着牛二八脸上浮现的迷茫和无助。 秦宓知道,火候到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我,秦宓,一个被流放的读书人。” “我不认识镇上的人,他们也不待见我。” “但是,” 秦宓指了指这片无边无际的山林。 “我认识这座山。我知道哪里有最肥的菌子,哪里有最甜的野果,甚至……哪里有猎人布下的陷阱。” “而你,牛二八,你是本地人。你熟悉镇上的路,熟悉那些店铺。你是个孩子,他们对你的戒心,会比对我低得多。” 牛二八就这么听着,好像……明白了什么。 秦宓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对于野外求生,哪怕只是纸上谈兵,也比这个时代的人懂得多。 他记得书里提过,宁古塔这鬼地方,物产其实不算贫乏,只是无人敢于深入罢了。 “我们合作。” “我负责进山,找货。我来告诉你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稀有。” “你负责出面,去镇上卖。你只需要跑跑腿,动动嘴。” “挣来的钱,你七,我三。” “不,” 秦宓摇了摇头,改口道。 “你六,我四。我拿大头,因为核心技术在我手里。” 没有画什么大饼,也没有说什么兄弟情义。 他直接将一份利益摆在了牛二八的面前。 对于一个饿怕了、穷怕了,还背负着安葬父母重担的孩子来说。 这比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都来得实在。 牛二八看着秦宓,这个刚刚救了他一命。 看起来文弱不堪,却说出这番惊人话语的读书人。 “好!我跟你干!” 协议达成,秦宓心中的蓝图已然铺开。 “你先回去,找个结实的背篓,越大越好。一会我们在哪棵树下汇合。” 抬眼望去,那棵树很大。 很容易就能发现,作为汇合地点再合适不过了。 …… 很快,不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恩公!我……我回来了!” 秦宓看着牛二八,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干劲儿足,肯出力。 “很好。” “走吧,咱们进山。” 秦宓没多废话,转身就朝山林深处走去。 牛二八赶紧颠颠地跟上。 宁边镇人充满敬畏的“禁地”,对秦宓说只是自家后院。 不是因为熟悉,只是因为走投无路。 不勇不行啊。 他时不时停下来,拨开一丛灌木,或者翻开一块腐朽的枯木。 “看,牛二八,这叫黑木耳。” 秦宓指着几片贴附在潮湿树干上的黑色菌类。 牛二八好奇地凑过去。 他认识这东西,家里穷的时候。 饥荒年景,村里人会进山采一些回来充饥。 只是没想到,这玩意儿也能卖钱? “这玩意儿,镇上的人也认得,家家户户都吃。但咱们这宁古塔地界,野兽横行,谁会花时间冒着风险去山里采这些?他们宁愿花点小钱,省下功夫去干别的。” 秦宓边说边小心地摘取着。 “采的时候要小心,有些和它长得像,但吃了会拉肚子。” 牛二八听得认真,时不时应一声。 他跟在秦宓身后,看着秦宓如何辨认,如何采摘。 秦宓不光教他怎么采,还教他怎么分辨哪些是“活”的木耳,哪些是老了不好卖的。 走得再深一些,秦宓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了指其中一棵树的树干中部。 那里有一个足球大小的白色球状物。 表面长满了细长的绒毛,状似猴头。 “这个,牛二八,叫猴头蘑。这东西少见,味道鲜美,能卖个好价钱。” 牛二八瞪大了眼睛,这东西他也见过。 听村里老人说过,是好东西,可太难找了。 他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山里讨生活,也没听说谁能轻易找到这玩意儿。 恩公他……他怎么一眼就看到了? 他甚至不用仔细找,就像是知道这东西就长在那里似的。 牛二八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敬佩,秦宓在他眼里。 他似乎不只是个文弱书生了。 更像是个深藏不露的……山神? 秦宓示意他小心爬上树。 牛二八手脚麻利。 不一会儿就将猴头蘑采了下来。 软软的,带着潮气。 他将猴头蘑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这可是今天的大头。 就这样,两人一个负责找,一个负责采,效率奇高。 秦宓带着牛二八,避开了那些可能有危险的深沟险壑,也避开了猎人设下的陷阱。 他知道哪里藤蔓密集,容易缠脚。 哪里地面湿滑,暗藏泥沼。 没多久,牛二八的背篓就沉甸甸的了。 黑木耳、各色可食用的野菌,甚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却被秦宓说能卖钱的草药。 虽然都是些寻常山货,但数量可观。 这些东西,足够卖个几百文。 够牛二八吃饱饭,甚至还有余钱给爹娘买副薄棺呢。 “恩公,咱们这是,发财了?” 牛二八的脸上止不住地露出傻笑。 他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秦宓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对牛二八而言,却是救命的稻草。 两人正准备顺着原路返回。 不料,一阵低沉的吼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林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树叶被撞得哗啦作响。 “有熊!” 秦宓脸色一变,立刻拉住牛二八。 “趴下!” 第9章 这来钱可快多了 两人同时伏倒在地。 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头黑熊,体型硕大。 正从林子里一瘸一拐地冲出来。 它毛发凌乱,尤其是头部。 像是被什么东西叮咬过,肿胀了一圈。 它的身后,密密麻麻的黑影紧追不舍。 那是一大群被激怒的野蜂。 黑熊它左冲右突,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但那些蜜蜂认准了目标,死死缠着它不放。 它胡乱地挥舞着熊掌,拍打着空气,却徒劳无功。 “嘶——” 刺痛突然从秦宓的脖颈传来。 他下意识地一拍,一只蜜蜂被拍扁在手心。 紧接着,手臂、脸颊,又传来几处剧痛。 那些被黑熊引过来的野蜂,在林间乱窜。 不幸将秦宓和牛二八也列入了它们的“攻击名单”。 牛二八也惨叫一声,他的手上被叮了几下,正疼得龇牙咧嘴。 他的背篓够大,大部分身体被遮蔽,倒霉程度比秦宓轻得多。 “快跑!” 秦宓咬牙低吼。 顾不得身体传来的刺痛,抓着牛二八就往反方向跑。 黑熊在前,蜂群在后,他们算是被夹在了中间。 好在大部分蜂群都追着黑熊去了,零星几只落在秦宓和牛二八身上的,也很快就被甩开。 他们只被叮了几下,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火辣辣地疼,还伴着阵阵酥麻。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听不到熊的咆哮声和蜂群的嗡鸣声,才扶着树干大口喘气。 秦宓抹了一把脸,疼得他倒吸凉气。 低头看了看被叮得红肿的手背。 又抬眼望向刚才黑熊冲出来的地方。 刚才那熊,是在掏蜂窝。 那蜂窝,一定就在不远处。 秦宓心里一动,被叮咬的怒气瞬间转化为带着冒险和算计的冲动。 蛰我?我要偷你家! 顾不得被叮咬的刺痛,也顾不得牛二八疑惑的眼神。 秦宓径直朝着刚才黑熊出现的方向走去。 “恩公,你干什么去?” 牛二八吓了一跳,赶紧跟上。 秦宓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那棵被黑熊祸害过的大树。 树干上,一个巨大的蜂窝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蜂蜜流淌,引来零星的蜜蜂在伤口处盘旋。 大部分蜜蜂都跟着黑熊跑远了,这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秦宓抄起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掂了掂重量。 “砰!” 蜂窝本就被黑熊破坏得摇摇欲坠,这一下,更是直接从树干上崩裂开来。 一大块带着金黄蜂蜜的蜂巢“噗通”一声掉落在地上。 秦宓冲过去,抓起掉落的蜂巢转身就跑。 他快,但那些蜜蜂更快! “恩公!” 牛二八看得目瞪口呆,这恩公,真是个怪人! 前一刻还狼狈逃窜,下一刻就去招惹蜜蜂。 可看着秦宓被追,他也顾不得多想,背着背篓撒腿就跑。 这一次,秦宓跑得更快,但蜜蜂的数量虽然不多,却紧追不舍。 他只觉得背上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直到跑出很远,彻底甩开了那群蜜蜂。 秦宓才停下来,大口喘息。 他回头看了看,牛二八手上那几处红肿更明显了,其余倒是没有再被叮咬。 秦宓则没那么幸运,他的背上,至少多了七八个红肿的包,火辣辣地疼。 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又疼又痒。 “恩公,你……你没事吧?” 牛二八一脸担忧地看着秦宓。 秦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在宁古塔这地方,蜂蜜可是稀罕物,能卖个大价钱! “没事,” 秦宓忍着背上的刺痛说道。 “那,恩公,咱们……还继续?” 牛二八询问道。 这山里也太邪门了,刚进来就差点喂了熊瞎子。 还被蜜蜂给蛰了好几下。 “算了,今天先回去吧。” “处理一下身上的包先,明天我们去摆摊。” 正说着呢,手臂的刺痛再次传来。 这次不是被蛰的痛,而是一种更深的、往肉里钻的痒痛。 这该死的蜂刺! 秦宓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几个红肿的鼓包。 中心处还有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 身体自然排异? 在这缺医少药的宁古塔,等身体自己把刺排出来,伤口怕是早就烂了! 感染发炎,在这地方可是会死人的。 拼都拼了那么多次了,不差这一回! 秦宓从腰间抽出短匕,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防身家当。 “恩公,你……” 牛二八看着他亮出刀子吓得后退半步。 以为秦宓要杀人灭口。 秦宓没理他,左手握拳,将手背的皮肤绷紧。 “嘶!” 牛二八看得牙酸,仿佛那刀子是扎在他自己身上。 他眼睁睁看着秦宓用刀尖一挑。 带着倒钩的细小蜂刺。 连着血珠被从皮肉里剜了出来。 血顺着刀尖滴落。 秦宓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同样的方法,他处理着手臂上每一个鼓包。 一刀,一挑,一根蜂刺。 牛二八彻底看傻了。 这……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自己都这么狠! 前脚敢从熊嘴边抢食。 后脚就敢拿刀子剜自己的肉。 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上那几处肿痛。 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跟恩公一比,自己这点伤算个屁! 秦宓处理完自己手上的伤口,活动了一下筋骨。 背上的自己不好处理,把刀给牛二八? 他可别给自己弄死了。 还是回家再说吧。 虽然伤口初步处理了。 不过啊,这可痒痒的很。 但秦宓运气不错。 他走到一丛不起眼的植物前,薅了一大把叶子。 叶片边缘带着锯齿。 是薄荷。 “拿着。” 秦宓分了点薄荷叶给牛二八。 “晚上回去拿水煮开喝,能去去蜂毒的火气。要是伤口又疼又痒,就嚼烂了敷在上面。” 这都是他前世零碎看来的野外生存知识,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牛二八愣愣地接过那把绿油油的叶子,只觉得这东西比金子还贵重。 这可是救命的法子! “谢……谢谢恩公!” “行了,今天就到这。你先回去吧。” “恩公,那你……” 牛二......八看着秦宓手里的蜂巢,有些犹豫。 “我还有点事。” 秦宓淡淡说道。 牛二八不敢多问,重重地点了点头。 抱着那把薄荷叶和今天采摘的山货。 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秦宓嘴不怕牛二八独吞那些薄荷叶和山货。 恰恰相反,他要是真这么干了。 秦宓反而更好拿捏他。 一个没人愿意组队的边缘人物,好不容易抱上了一根大腿,会轻易背叛吗? 除非他蠢到家了。 更何况,真正的好东西,在秦宓自己手里。 在这物资匮乏,连吃口糖都算奢侈的宁古塔。 这么一大块野蜂蜜,少说也能卖个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够他和嫂嫂柳茵舒舒服服过上好几个月了。 果然,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第10章 早啊,嫂嫂 “二叔,你没事吧?” 是柳茵。 她扶着门框,看向秦宓红肿的手臂和后背上。 那一个个隆起的鼓包,看着就触目惊心。 秦宓回头,看到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蜂巢提了提。 脸上挤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 “小事,我搞了点好东西。” 柳茵这才从他的伤口,挪到那个蜂巢上。 蜜……蜂蜜? 在这种地方. 竟然能看到这么大一块完整的野蜂蜜? 秦宓大步走进屋,将蜂巢放在那张缺了腿的破桌上。 他随手掰下一小块。 “喏,尝尝。” 秦宓把那块滴着蜜的蜂巢递到柳茵嘴边。 “你太瘦了,吃点糖补补。” 柳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宓。 还有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甜物。 脸颊瞬间就红了。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到甜味是什么时候了。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最终,饥饿和身体对能量的渴望战胜了羞涩。 甜! 太好吃了…… 柳茵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长久以来的营养不良和饥饿。 让她对这点糖分格外敏感。 她小口小口珍惜地咀嚼,连带着蜂蜡一起,舍不得吞下。 可她只吃了一半,就停住了。 她小心地将剩下的一半。 连同自己咬过的痕迹,一起推回到秦宓嘴边。 你也吃。 秦宓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愣了一下。 随即,他也张开嘴就着柳茵的手。 把剩下的半块蜂巢吃了进去。 熟悉的甜香,让他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嗯,可算吃到点人吃的东西了。 可柳茵的手却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她的脸“轰”一下全红了。 他……他吃了! 我吃过的…… 上面还有…… 心跳得好快,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明明……明明为了取暖,他们连床都一起睡过了。 那只是为了活下去,是无奈之举。 可现在……现在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只是吃了同一块食物。 自己会……会害羞成这个样子? 柳茵低着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嫂嫂。” 秦宓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柳茵猛地抬头,撞进他平静的眼眸里。 “帮个忙。” 秦宓转过身,指了指自己布满红肿鼓包的后背。 “手上的我自己处理了,背上的够不着。得把里面的刺挑出来,不然会发炎。” 柳茵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看着他狰狞的后背。 心疼和担忧立刻压倒了刚才那点旖旎的心思。 “要……要怎么做?” 秦宓从桌上拿起那把之前剜过自己手臂的短匕。 又拿起那把薄荷叶,一同递给柳茵。 “用刀尖,把每个包中间那个黑点挑出来,那是蜂刺。” “然后,把薄叶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柳茵看着那把匕首,手抖得厉害。 用这个……去扎二叔的肉? “我……我不敢……” “没事,你手稳点就行。” 秦宓宽心道。 “快点,不然天黑就看不清了。” 柳茵咬了咬下唇。 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把短匕。 秦宓背对着她,趴在床沿上。 柳茵凑近了。 能清晰地看到他皮肤上一个个红肿的鼓包。 中心处那个比针尖还细的黑点。 以及周围因为毒素而泛起的红晕。 她的心揪成一团。 为了秦宓。 她屏住呼吸,右手握刀。 左手轻轻扶住秦宓的肩膀,将一块皮肤绷紧。 刀尖刺入。 “唔!” 秦宓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刀,一挑。 再一根。 …… 屋子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秦宓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楚都吞进肚子里。 这比他自己动手要痛多了! 因为背后是未知的。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刀会从哪里落下。 会带来什么样的疼痛。 这种等待和承受的过程,简直是酷刑。 但他不能喊,不能动。 他怕吓到柳茵,怕她手一抖,给自己来个更狠的。 柳茵已经完全沉浸其中。 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专注。 终于,最后一根蜂刺被挑了出来。 柳茵长长地松了口气。 握刀的手臂都在发酸。 看着秦宓血点斑驳的后背,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连忙抓起一把薄荷叶。 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 清凉辛辣的汁液在口腔里漫开。 她顾不上那怪异的味道,也顾不上别的。 俯下身,凑近秦宓的后背。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秦宓的背上。 感觉有点怪,但却又有点…舒服? 秦宓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松懈。 然而,下一秒。 一团被嚼得稀烂、带着温热唾液的绿色泥状物。 被柳茵吐在了他一个刚刚被剜开的伤口上。 “嘶——!” 剧痛、冰凉、灼热…… 那感觉,比刀子剜肉还要刺激百倍! 秦宓眼前一黑。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草……一种植物。 痛晕过去了……真他娘的丢人…… …… 翌日。 秦宓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浮起。 他感觉胸口沉甸甸的。 压着什么东西,温温热热,还毛乎乎的。 有点痒。 费力地睁开的眼皮,他的视线慢慢聚焦。 一张恬静的睡颜,就枕在他的胸口。 是柳茵。 她就那么趴着,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 似乎是守了他一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秦宓看着她,扯出一个苦哈哈的笑容。 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看的那本烂俗“原著”。 原著里的“秦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最后还被当成弃子,死得不明不白。 而现在的自己…… “唔……” 柳茵发出一声呢喃。 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缩了缩,抱得更紧了。 秦宓的动作僵住了。 燥热从他小腹升起。 该死! 秦宓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可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更不是什么圣人。 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宁古塔这种地方。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是麻烦的根源。 温柔乡是英雄冢,更何况是在这尸骨堆上。 “早啊,嫂嫂。” 秦宓在提醒自己,也在提醒这段关系该有的界限。 不再犹豫,他将柳茵放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起身下床。 后背的伤口经过一夜,已经结了血痂。 敷在上面的薄荷叶也干了。 虽然动一下还是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已经不影响行动。 活着,搞钱! 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什么儿女情长,都得往后稍稍。 等有了能站稳脚跟的实力,才能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秦宓迅速穿好衣服。 检查了一下桌上的蜂巢。 还好,柳茵昨晚没舍得再动。 他掰下一大块,用油纸仔细包好,揣进怀里。 这是他今天翻盘的本钱。 推开门,清晨的冷风一吹,他彻底清醒了。 是时候去找牛二八了。 第11章 给这畜生一个教训! 还是约定的老地方。 秦宓到的时候,牛二八已经抱着膝盖在那儿缩成了一团。 小孩儿看见秦宓,立刻站起来。 “秦,秦大哥。” 秦宓点点头,没多余的废话。 他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让他没什么心情闲聊。 “东西呢?” 牛二八赶紧献宝似的,把藏在身后的一个大布兜子抱出来。 都是昨天他们俩一起弄的。 秦宓扫了一眼,心里估算了一下。 这些玩意儿在宁古塔这地方,虽然不算稀罕,但胜在新鲜量大。 卖给镇上那些懒得上山又想换换口味的富户,或者卖给药铺。 零零总总加起来,怎么也能有个五六百文。 “走吧。” “我……我一个人去卖?” 牛二八有点慌,下意识抓紧了布兜子。 “不然呢?” 秦宓瞥了他一眼。 “我这张脸,往那一站,你猜是来买东西的多,还是来看热闹的多?” 牛二八不敢说话了。 他确实听过一些关于秦家这个“扫把星”的传闻。 虽然他觉得秦大哥不像传闻里那么坏。 但……镇上的人可不这么想。 “我,我在前面卖,你在后面看着?” 小孩儿试探着问。 “嗯。” 秦宓提醒道。 “机灵点,别被人骗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宁边镇。 清晨的镇子已经有了人气。 包子铺的蒸笼冒着白烟,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声此起彼伏。 但这里是流放之地,每个人都像揣着心事的刺猬。 牛二八找了个还算显眼的街角。 把布兜子铺开,将里面的山货一样样摆好。 他学着别的货郎,扯着嗓子喊。 “卖山货咯!刚从山上采的野菌子,新鲜草药!” 秦宓则缩在不远处一个堆满杂物的巷子口。 他盯着牛二八那边,眉头越皱越紧。 这小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有人过来问价,他支支吾吾半天,脸涨得通红。 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那股子怯懦劲儿,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 果然,没一会儿。 一个穿着绸衫,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停在了摊子前。 男人随手捏起一个菌子,撇着嘴。 “你这菌子,都快蔫了啊。还有这草药,怕不是陈货吧?” “没,没有!都是昨天刚采的,新鲜着呢!” 牛二八急得快哭了。 “行了行了,” 鼠须男不耐烦地摆摆。 ,“看你个小孩子也不容易,这样,你这些东西,我全要了,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两个手指头。 牛二八眼睛一亮:“二百文?” “嗯。” 鼠须男从钱袋里摸索着。 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 巷子里的秦宓,拳头已经捏紧了。 二百文? 打发叫花子呢! 光是那几捆能入药的草药,卖给药铺就不止这个价! 没想到牛二八这小子这么不中用。 妈的。 秦宓心里骂了一句。 他不能出去。 他一出去,这生意就彻底黄了。 别人一看是他秦宓掺和的事。 只会觉得这里面有诈,躲都来不及。 原著里那个“秦宓”,简直就是个人形自走劝退器。 眼看着鼠须男就要掏钱。 牛二八也准备把东西包起来。 秦宓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硬抢?不行,那是找死。 出去理论?更不行,只会把事情搞砸。 想要在这里得富贵。 就得比他们更狠,更不讲道理。 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 富贵险中求。 爱拼才会赢! 我再拼! 就在鼠须男将铜钱递给牛二八的那一刻。 秦宓猛地从巷子里冲了出来。 他几步就蹿到摊子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牛二八的脸上。 牛二八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原地转了个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宓。 “秦……?” 周围的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你个赔钱的废物!” 秦宓指着牛二八的鼻子,破口大骂。 “让你出来卖点东西,你就卖这点钱?老子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狗还能给老子看家!” “二百文?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抢?!”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就该让你跟你那死鬼爹娘一起去了!省得留下来浪费老子的粮食!” 这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秦宓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全都喷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牛二八。 哭。 快给老子哭! 牛二八彻底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还跟自己分肉吃的秦大哥。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扎进牛二八的心里。 委屈、羞辱、恐惧…… 各种情绪瞬间冲垮了小孩儿的心理防线。 “哇——” 牛二八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的看客们,脸上的表情开始变了。 看向秦宓的眼神都是鄙夷和愤怒。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一个卖炊饼的大婶忍不住开了口。 “就是!看这孩子多可怜!” “人高马大的,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那个鼠须男也被吓了一跳。 拿着钱的手缩了回去。 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惹上麻烦。 秦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根本不理会周围的指责,反而变本加厉。 一脚踹翻了地上的山货。 菌子和野果滚了一地。 “哭!哭有什么用!今天卖不掉五百文,你就别想吃饭!”秦宓恶狠狠地吼道。 牛二八哭得更凶了。 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青色长衫。 看起来像个读书人的中年男人。 扶了扶头上的方巾,他一脸正气地走到秦宓面前。 “住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如此虐待一个幼童,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宓冷笑一声,斜着眼看他。 “我教训我自家的人,关你屁事?” “你!” 青衫男人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秦宓的手都在发抖。 “简直……简直是斯文败类!枉为人形!” 他不再理会秦宓,而是弯下腰,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牛二八说。 “小娃娃,你别哭了。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牛二八抽抽噎噎地,也说不清楚。 青衫男人站起身,扫了一眼地上的山货,对身后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说。 “去,拿一两银子,外加三百文钱来。” 家丁愣了一下:“老爷,这……” “快去!”青衫男人呵斥道。 家丁不敢再多嘴,匆匆跑了。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叹。 一两银子,那可是一千文! 再加上三百文…… 这些山货,顶天了也就值个五六百文。 这位老爷,真是个大善人啊! 秦宓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一两三百文? 我靠,超额完成了! 看来这年头,立人设、博同情,到哪儿都好使。 很快,家丁就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回来了。 青衫男人接过钱袋,直接塞到牛二八怀里。 “拿着。以后别再跟着这种人了,知道吗?” 然后,他转向秦宓,眼神变得极其冰冷。 “至于你……” 他话音未落,旁边几个早就看不过眼的壮汉已经围了上来。 “打他!” “对!给这畜生一个教训!” 第12章 挨打比挨饿强 秦宓心里早有准备。 他立刻抱住头,蜷缩在地上。 拳头和脚落在他身上。 后背的伤口被狠狠踹中,剧痛让他几乎要喊出声。 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演戏,就要演全套。 他能感觉到,那些拳脚虽然看起来猛,但都避开了要害。 这些人,不过是借着“伸张正义”的名头,发泄一下平日里积攒的戾气罢了。 没过多久,人群的气也泄得差不多了。 青衫男人冷哼一声。 “今日便给你个小惩大戒!若再让我看到你欺凌弱小,定不轻饶!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家丁。 在一片“先生大义”的赞扬声中,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地上只剩下蜷缩着的秦宓和抱着钱袋子。 哭得一抽一抽的牛二八。 过了好一会儿,秦宓才慢慢地撑着地,坐了起来。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 特别是后背,简直是伤上加伤。 秦宓看向牛二八。 小孩儿还在哭,眼睛肿得像桃子。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秦宓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牛二八吓得往后缩了缩。 秦宓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从他怀里拿走了那个钱袋。 他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银子和铜钱。 一块碎银,足有一两重。 另外还有三百二十个铜板,串成三串还多一点。 一文不少。 秦宓把那块碎银揣进自己怀里。 然后,他抓起一把铜钱塞回牛二八手里。 牛二八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铜钱。 又看看秦宓,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秦宓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不能解释。 一旦解释,这套路就没法用第二次了。 而且,他需要牛二八记住这种感觉。 秦宓弯下腰,捡起地上被踩得稀烂的几个菌子。 在衣服上擦了擦。 然后,他用沙哑的声音,对牛二八说了句。 “记住。有时候,挨打比挨饿强。” 说完,他不再看牛二八一眼。 拖着一身伤痛,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巷子深处。 留下牛二八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他手里攥着冰冷的铜钱。 脸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感。 脑子里全是秦宓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挨打……比挨饿强? …… 秦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 真他娘的疼。 但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沉甸甸的碎银,在手里抛了抛。 银子撞击掌心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第一桶金,到手了。 虽然过程狼狈了点,代价惨痛了点,但结果是好的。 一两银子,三百多文。 除去给牛二八的,他还剩下一两银子。 这笔钱,足够他和柳茵撑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甚至可以买些好药,把身上的伤彻底养好。 但他没打算就这么收手。 这次的成功,只是个开始。 靠演苦肉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今天能遇到一个愿意出高价的“大善人”,是运气。 运气这东西,最靠不住。 他必须得有个能持续赚钱的营生。 他刚刚演的那出戏,不仅仅是为了骗点钱。 更是为了观察。 观察这个宁边镇,谁是真正的有钱人,谁又是真正的蠢人。 那个青衫男人,看起来像个冤大头。 但秦宓不这么觉得。 一个人,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上千文钱,只为了买一个“善名”。 要么,是他钱多到没地方花。 要么,就是他有别的图谋。 这种人,得小心着点儿啊。 脑内计算好今后的事儿。 秦宓强忍着背部的剧痛,一步步挪向镇上的药铺。 那块银子在他怀里,既是希望,也是催命符。 他现在的这副尊容。 一个镇上人尽皆知的泼皮无赖。 瘸着腿,揣着一两银子去买金疮药。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 果不其然,药铺的掌柜斜着眼打量他。 “买药?” 掌柜懒洋洋地问。 “最好的金疮药。” 秦宓他不想废话。 掌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丢过来一小包粗劣的药粉。 “十文钱。” 秦宓看都没看那包药粉,直接将那块碎银拍在柜台上。 “我说,最好的。” 碎银在昏暗的药铺里。 要不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掌柜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哎哟,客官,您瞧我这眼力见儿。最好的药,有,有!” 他转身从一个上锁的柜子里地捧出一个青瓷小瓶。 “白玉断续膏,咱们宁边镇独一份!别说刀伤,就是断了骨头,敷上七天,保管您又能活蹦乱跳!” 秦宓拿起小瓶,拔开塞子闻了闻。 清洌的药香让他混乱的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是真货。 “多少钱?” “这个……客官,小店本小利薄,这药进价就高,得……得二百文。” 掌柜盯着那块银子,生怕它飞了。 “找钱。” 秦宓把银子推过去,干脆利落。 掌柜的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找来戥子。 仔细称量,剪下该拿的银子后递回给秦宓。 秦宓接过银子和药膏,转身就走。 甚至没多看掌柜一眼。 他知道,这药最多值一百文。 但此刻,他不在乎这点差价。 秦宓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养好伤。 而且,他更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某些信息传递出去。 ——那个无赖秦宓,不知从哪儿搞到了一大笔钱。 这个消息,比他自己去嚷嚷要有用得多。 他要做的下一件事,需要一个“有钱”的身份作为铺垫。 哪怕这个身份看起来那么可疑。 离开药铺,秦宓没有回家。 而是径直朝着镇子西边的屠宰场走去。 说是个场地,其实就是俩棚子。 那里是猎户们默认的聚集地。 他们从山里打来的猎物,品相好的直接卖给酒楼饭馆。 剩下的或者自己不方便处理的,就拿到屠宰场这边,换些铜板或者粮食。 几个精壮的汉子正围着一头刚剥皮的野猪,大声说笑。 但秦宓的出现,让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在这些刀口舔血的猎户眼里。 秦宓这种镇上的地痞流氓就是他们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欺软怕硬,没半点真本事。 还老是说什么读过圣贤书。 呸!都读狗肚子里了! “呦呵?这不是我们秦家的大读书人吗?” 第13章 你怕死就别去! 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肩上扛着半扇猪肉。 他叫王莽,是这群猎户里嗓门最大。 也最看不起秦宓的人。 周围的猎户们发出一阵哄笑。 在他们眼里,秦宓就是个笑话。 一个读了几年酸腐文章。 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的废物。 后来更是自甘堕落,成了镇上有名的泼皮。 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现在,这个废物瘸着腿,浑身是伤。 跑到他们这群靠本事吃饭的汉子面前。 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秦宓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些嘲讽,对他而言,不过是夏日的蚊鸣。 毫无意义。 他需要的是人,是能用、敢拼命的刀。 至于这些人的看法? 呵,等他们能活过黑风寨土匪洗劫后再来谈看法吧。 “谁是管事的?” 秦宓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秦宓,今天有点不对劲。 不过就在这时。 一个头发花白,但筋骨依旧健硕的老猎户。 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他叫包老四,是宁边镇资格最老的猎户。 在山里行走了四十年,经验丰富,为人也最稳重。 “我算是半个管事的。秦家小子,你来这儿干嘛?我们这儿可没闲钱给你讹。” 包老四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 这里不欢迎你。 秦宓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 这个人,他记得。 书里写过,宁边镇陷落时。 就是这个老猎户带着几个儿子。 用弓箭射杀了十几个土匪,最后力竭战死。 是个汉子。 可惜,太稳重了。 太稳重的人,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而秦宓现在要做的,就是画一个天大的饼。 没有回答包老四的问题。 秦宓直接从怀里摸出那块剩下的碎银。 “啪”一声。 银子被他拍在旁边一个沾满血污的木桩上。 那是银子! 一整块,至少还有八九钱重! 这……这泼皮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抢的?偷的? 不对,就算是抢。 镇上哪家肥羊能让他抢出这么多? 秦宓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招人。” “跟我进山,干一票大的。” “干一票?” 王莽回第一个嗤笑出声。 “就凭你?秦宓,你别是睡糊涂了吧?你知道山路朝哪边开吗?你知道怎么下套子,怎么辨别野兽踪迹吗?” “你带着我们进山?怕不是想让我们给你当保镖吧!”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秦宓仍旧没有理会王莽。 老的,太精明,不好糊弄。 只有这些血气方刚,兜里没钱。 心里却想着一夜暴富的年轻人。 才是他最好的目标。 “我不需要你们会打猎。” “我只需要你们有力气,有胆子。” 秦宓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跟着我进山,不管有没有收获,每人,先付一两银子。” “嘶——” 一两银子! 那可是他们这些普通猎户辛辛苦苦在山里转悠一两个月,运气好才能挣到的钱! 现在,只要跟着他进山走一趟,就能拿到? 这……这是真的吗? 包老四的眉头却皱紧了。 “秦宓,你到底想干什么?” “山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下这么大的本钱?” 老猎户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秦宓要的就是他问。 “我自有我的门路。” 秦宓故作神秘道。 “我从一个南边来的大客商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黑风口那边,有人见过一头通体雪白的狐狸,带着金色的爪子。那客商说了,只要能拿到完整的狐皮,他出一百两!” 这个故事,是他临时编的。 漏洞百出。 但对这些一辈子没出过宁边镇的猎户来说,足够了。 外面的世界,大客商,百两银子……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 果然,人群骚动起来。 “白狐狸?金爪子?真的假的?” “一百两!我的乖乖……” “黑风口?那地方邪门得很,听说有鬼打墙!” 包老四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一派胡言!” 他指着秦宓,毫不客气地戳穿。 “黑风口那地方,除了乱石就是瘴气,连兔子都不拉屎!还白狐狸?我打了一辈子猎,就没听说过这种畜生!” “秦宓,你安的什么心?想骗这些小子去给你送死吗?” 老猎户冰冷的话,浇在众人火热的心头。 是啊,包四叔说的对。 这事儿听起来太玄乎了。 秦宓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心? 看到众人动摇,秦宓心里暗笑。 老家伙,反应挺快。 可惜,你挡不住人心里的贪念。 秦宓看都没再看包老四。 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些年轻人,再次加码。 “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银子吧?” 他指着木桩上的碎银道。 “我说过,一两银子是定金,是辛苦钱。” “事成之后,拿到狐皮,那一百两,我只要一半。” “剩下五十两,” “你们分!” “轰——” 人群彻底炸了。 五十两! 分给几个人? 哪怕是十个人分,一人也能分到五两! 五两银子,足够在镇上盖一间大瓦房。 再娶个漂亮媳妇了! 这辈子都够了!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管他疯不疯!五十两啊!” 一个满脸雀斑。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叫李二狗。 “秦……秦哥,你说的是真的?先给一两银子?” 李二狗的声音都在发抖。 秦宓对他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 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秦宓把那银块丢给李二狗。 李二狗连忙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是真的! “我干!” “秦哥!我跟你干!”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也干!” 一个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青年也吼了一嗓子。 他叫张三,是镇上有名的刺头。 自诩武艺高强,早就想干票大的了。 “不就是黑风口吗?老子去过!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么一喊,又有两三个人跟着附和起来。 他们都是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家里穷,没门路,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发泄。 平日里看着那些老猎户满载而归。 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 现在,机会来了。 一个看起来很蠢,但给钱很爽快的“凯子”。 带着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为什么不拼一把? 成了,会所嫩模。 败了,无非烂命一条。 包老四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这群蠢货!” 他指着张三和李二狗。 “你们会被他害死的!他就是个骗子!” 张三把眼一横,不耐烦地回怼。 “老东西,你怕死就别去!别挡着我们兄弟发财!” 第14章 我们可还年轻呢! “就是!你老了,没胆子了!我们可还年轻呢!” “秦哥,别理他,我们跟你走!” 短短一刻钟,局势完全逆转。 秦宓从一个被所有人鄙夷的泼皮。 变成了被一群年轻猎户簇拥的“秦哥”。 他数了数,一共五个人。 李二狗,张三,还有三个一脸憨厚或者精明的年轻人。 够了。 “好。” 秦宓点点头。 “明天卯时,镇东头的老槐树下集合。带上你们吃饭的家伙,弓、刀、干粮,都备齐了。” “过时不候。”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 尽管他刚刚承诺给的钱还没给。 不过只要勾起他们的贪心就够了。 “走了走了!回家拿家伙!” 张三一把揽过李二狗的肩膀。 后者还宝贝似的把那块碎银揣在怀里最深处。 生怕掉了。 “三哥,咱们真要干啊?” 李二狗还是有点虚。 黑风口那地方,邪乎得很。 “废话!” 张三眼睛一瞪。 “五十两!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秦哥看着不像坏人,出手又大方,跟着他,没错!” 他嘴上说得豪气干云,心里却在盘算。 秦宓这个小子,敢拿出一百两银子赌一只狐狸。 要么是真的碰上了城里来的傻少爷,一个人不行才找人的。 要么就是有天大的秘密在山里! 不管是哪种,他张三都跟定了。 富贵险中求! 他张三在镇上靠一身蛮力混了个“刺头”的名声。 可兜里比脸还干净。 这口气,他早就憋不住了。 今天,就是他张三翻身的日子! 人群一哄而散,只留下包老四一个人站在原地。 “唉……都要钱,不要命啊……” 他捡起地上那根被秦宓用来砸银子的木桩。 叹了口气,也佝偻着背回家了。 他得去跟老伙计们商量一下。 明天,说不定得去黑风口外围守着。 万一出了事,还能给这些小王八蛋收尸。 …… 秦宓瘸着腿,走在回家的土路上。 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用最小的代价,撬动了最大的贪婪。 那一百两银子? 他现在连多一两都拿不出来。 现在,他面临两个问题。 第一,怎么兑现那五十两的承诺。 第二,家里那半扇鹿肉,再不处理就要臭了。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东西。 盐。 盐是硬通货,精细的白盐更是堪比金银。 普通百姓吃的,都是粗糙的、带着各种杂质和苦涩味的褐黄色粗盐。 即便如此,价格也高得吓人。 而他,秦宓,一个来自现代世界的灵魂,恰好知道一个地方。 一个在原著小说里,被那个降智“主角”用来干蠢事的地方。 黑风寨附近的那座毒盐矿。 原著里,主角混进黑风寨当狗头军师,出的第一个“妙计”。 就是引诱土匪去开采那座盐矿,想用有毒的矿盐毒死他们。 秦宓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脑子疼。 没经过提炼的矿盐,颜色诡异,味道发苦带毒。 一眼就能看出来。 土匪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直接拿来吃? 这计谋能成功,简直是把反派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吐槽归吐槽。 这个信息对他来说,价值千金。 毒矿盐之所以有毒,是因为其中含有大量的氯化镁、硫酸镁之类的杂质。 但它的主要成分,依然是氯化钠。 只要用最简单的物理方法——溶解、过滤、蒸发、结晶,就能提炼出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雪花精盐。 到时候,别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百两,他也有办法弄到手。 不过,鉴于自己目前的实力问题。 贩卖私盐得往后稍稍,先把家里的鹿肉腌了才是最有用的。 想到这,秦宓调转方向。 朝着镇子另一头的荒山走去。 那座盐矿山并不隐蔽,只是因为产出的盐石有毒。 才被当地人视为不祥之地,无人靠近。 这反而方便了秦宓。 他绕开镇子,来到荒山脚下。 这里草木稀疏,地上裸露着许多灰白色的石头。 秦宓蹲下身,用石头敲开一块,凑近闻了闻。 就是它了。 他脱下外衣,兜了满满一兜品相看起来最好的盐石,足有二三十斤。 石头很沉,压得他本就受伤的腿更加难受。 他咬着牙,一步一挪。 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家。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正在院子里缝补衣服的柳茵吓了一跳。 看清是秦宓,才松了口气。 “二叔,你回来了。” 她站起身,看到秦宓满头大汗。 怀里还抱着一堆奇怪的石头,不由得蹙起了眉。 “你这是……去哪了?这些石头是做什么的?” “嫂嫂,别问了,快,帮我个忙。” 秦宓没时间解释。 他把盐石一股脑倒在院子里,然后指挥道。 “找个大点的盆,装满水。再把家里所有的干净布都拿出来。” 柳茵虽然满心疑惑。 但还是压下了疑问,转身进屋忙活起来。 很快,水和布都准备好了。 秦宓拿起一根木杵,开始费力地将盐石捣碎。 “砰!” “砰!” “砰!” 柳茵在一旁看着,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秦宓将捣碎的盐石粉末全部倒进水盆里。 用力搅拌,直到粉末完全溶解。 盆里的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 呈现出黄褐色。 “二叔,这……这是什么?” 柳茵终于忍不住问道。 “盐。” “盐?” 柳茵满脸的不可思信。 “石头怎么会是盐?而且,这水看起来……有毒。” “现在有毒,等一下就没有了。” 秦宓说着,拿起一块布,蒙在一个空盆上。 然后舀起浑浊的盐水,缓缓倒在棉布上。 浑浊的液体透过布滴入下面的空盆。 颜色似乎变浅了一些,但依旧很脏。 “不行,过滤得不够干净。” 秦宓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灶膛边的一堆木炭上。 有了! 活性炭过滤法! 他让柳茵把布料叠成三层,中间铺上一层碾碎的木炭粉末,再架到盆上。 这一次,当黄褐色的盐水再次穿过特制的“滤网”时,奇迹发生了。 滴入下方盆中的液体,虽然速度很慢。 但已经变得清澈透明,和清水几乎没什么两样了。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耗费精力。 直到后半夜,一大盆盐水才全部过滤完毕。 秦宓架起锅,将过滤好的清澈盐水倒进去。 开始生火熬煮。 随着锅里的水汽蒸腾,水分越来越少。 锅底慢慢析出了一层白色的结晶。 当锅里最后一滴水被蒸干,一层厚厚的、洁白如雪的结晶体铺满了整个锅底。 “雪……雪盐……” 柳茵声音都在颤抖。 她曾经在镇上最大的杂货铺里。 见过掌柜的拿出来炫耀过一小包据说是从京城运来的“贡盐”,就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据说那么一小撮,就要一两银子! 第15章 不该问的别问 而现在,二叔竟然用一堆破石头,变出了一整锅! 秦宓用木勺刮下一撮,放在手心,递给柳茵。 “嫂嫂,尝尝。” 柳茵没有犹豫。 轻轻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天呐……” 秦宓看着柳茵的反应,心里很满意。 他将大部分雪花盐刮下来,用陶罐装好。 藏了起来。 这是他未来的本钱,不能轻易示人。 剩下的鹿肉,用这些盐足够腌制了。 最后,他用一张干净的油纸。 包了大概半斤左右的盐,揣进怀里。 这就是他明天用来堵住张三他们嘴的“定金”。 他相信,这包盐的分量,比五十两银子还要重。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秦宓几乎一夜未睡,这下终于能好好休息会儿了。 …… 卯时。 镇东头,那棵数百年的老槐树下,已经有几道人影在晃动。 几人一边跺着脚。 一边不时地朝着秦宓来的方向张望。 第一个到的是张三。 “妈的,那小子不会是耍我们吧?” 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应该……不会吧?” 旁边,李二狗抱着他的那张旧木弓。 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他昨晚兴奋得一宿没睡。 把那块银子摸了又摸,藏了又藏,总觉得不安全。 他甚至梦到自己用那五十两银子盖了三间大瓦房,娶了镇上最漂亮的媳妇。 梦醒了,天还没亮,他就爬起来了。 除了他们俩,昨天答应下来的另外三个人也到了。 一个叫王五,身材瘦小,但眼神很活泛,一看就是精于算计的人。 另外两个是亲兄弟,叫赵大和赵二,长得人高马大,一脸憨厚,一看就是能出死力气的。 五个人,五种心思。 但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秦宓,到底会不会来? “再等一会儿,他要是不来,老子就去把他家给掀了!” “三哥,别急,别急……” 李二狗连忙劝道。 就在这时,王五眼睛一尖。 指着远处的小路。 “来了!” 众人齐刷刷望去。 只见薄雾中,一个身影正一瘸一拐地走来。 正是秦宓。 五个人,一个都不少。 很好。 “秦哥!” 李二狗第一个迎了上去。 张三则没那么多废话。 他挡在秦宓面前,瓮声瓮气地问道。 “秦宓,我们都来了。你昨天答应的银子呢?我们可不是来陪你喝西北风的。” 他这话一出,赵家兄弟和王五也都看向了秦宓。 大家都是穷哈哈,见不到真金白银。 谁心里都不踏实。 昨天被五十两银子冲昏了头,回去冷静了一晚上,都觉得这事儿有点悬。 万一秦宓是空手套白狼,画大饼呢? “银子?” 秦宓慢悠悠地拿出了那个油纸包。 “什么玩意儿?” 张三皱起了眉头,一脸不爽。 他觉得秦宓在耍他。 “这就是给你们的定金。” 秦宓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油纸包。 一捧洁白细腻的粉末,出现在众人眼前。 “操!” 张三第一个骂了出来。 “你他妈耍我们?我们兄弟几个大清早跑来,你就给我们看一包面粉?” 李二狗和其他几人也都愣住了。 被骗了! 这个天杀的骗子! “面粉?” 秦宓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像在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你们可以尝尝。” 他用手指拈起一撮,递到张三面前。 “尝你妈!” 张三一把打开他的手,怒吼道。 “老子要的是银子!不是这破玩意儿!” 白色的粉末顿时洒了一地。 秦宓的眼神冷了下来。 但他没发作,而是看向旁边比较冷静的王五。 “你,尝尝。” 王五犹豫了一下。 看着秦宓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旁边暴怒的张三。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从油纸包里蘸了一点。 下一秒。 王五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怎……怎么样?”李二狗紧张地问。 王五没有回答。 反而猛地抢过油纸包,又狠狠地舔了一口。 “盐!是盐!” “是天下最好、最纯的盐!” “什么?” 张三和李二狗等人都懵了。 盐? 他们不是没吃过盐,镇上杂货铺卖的粗盐,发黄发黑,又苦又涩。 这白得跟雪一样的东西,会是盐? “不信你们自己尝!” 王五把油纸包递过去,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张三将信将疑地也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轰! 纯粹咸香,在味蕾上爆炸开来! “我……我操……” 张三憋了半天,只吐出这么两个字。 他再看向秦宓时,眼神彻底变了。 李二狗和赵家兄弟也纷纷尝了一口。 反应比张三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跟傻了一样。 “秦……秦哥……” 李二狗结结巴巴地问。 “这……这真是盐?” “如假包换。” 秦宓淡淡地说道。 “就这一包,半斤。” “拿到镇上,卖给福满楼的王掌柜,至少能换回来十两银子。” “什么?!” 十两银子! 就这么一小包?! 五个人,脑子都嗡嗡作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这包“雪花盐”的价值。 这哪里是盐啊! 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甚至比银子还金贵! 银子有价,可这种闻所未闻的极品好盐。 却是独一份的买卖! “现在,你们还觉得,我是在耍你们吗?” 秦宓冷声说道。 “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 张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看着地上被自己打翻的那些盐,心疼得脸都抽搐了。 那可是钱啊! 他恨不得趴在地上给舔干净了。 “秦哥,我……我错了!都怪我脸上没长眼珠子!” 张三苦笑道。 一包盐,就彻底颠覆了这群人的认知。 也彻底扭转了双方的地位。 秦宓不再是那个需要用谎言来收买人心的“凯子”。 “这包盐,就当是预付给你们的酬劳。” 秦宓把油纸包丢给王五。 后者像接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是去换成银子你们分,还是留着自己吃,或者腌肉,随你们。” “但我要提醒你们。” “这东西,怎么来的,不该问的别问。财不露白,要是传出去,惹来了杀身之祸,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五人心中一凛,齐齐点头。 他们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秦哥放心!我们嘴巴严得很!” 王五立刻保证道。 张三也拍着胸脯。 “谁他妈敢乱说,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很好。” 秦宓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用共同的秘密和利益,将这群桀骜不驯的亡命徒,暂时捆绑在一起。 “东西都带齐了吧?” “齐了!” 五人异口同声,士气高涨。 跟着这位秦哥,别说猎狐狸了。 就是去屠龙他们都敢! 那可是能点石成金的男人啊! “那就出发。” 第16章 跟着秦宓,确实有肉吃。 跟着秦宓,确实有肉吃。 这一点,张三和李二狗他们算是彻底信了。 秦宓似乎对这片山林熟悉得过分。 哪里有兽径,哪里有水源,哪里适合下套子。 他都一清二楚。 不过短短半天功夫,他们就猎到了一只狍子和三只野兔。 王五扛着那只傻乎乎的狍子,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五个人进山,没个两三天别想有这种收获。 “秦哥,你简直就是山神爷附体啊!” 李二狗跟在后面,满脸崇拜。 赵家兄弟俩也是嘿嘿傻笑。 这趟买卖,值了! 士气高涨,之前的些许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那点小摩擦算个屁。 张三甚至开始琢磨,等这趟回去。 把盐换了钱,是不是该去看看那所谓的青楼是啥样儿的了。 然而,就在几人高兴的时候。 秦宓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秦哥?” 王五察觉到不对劲,也停了下来。 秦宓目光落在李二狗身上。 那小子兴奋过头,刚才给兔子放血时。 溅了一裤腿的血,他也没当回事,就那么大喇喇地走着。 这完全就是向林子里的所有捕食者宣告:“这里有新鲜的肉!” 秦宓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光顾着利用这群人的劳动力,却忘了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猎户,缺乏最基本的常识。 在山林里,血腥味就等于催命符。 “把血迹处理掉!” “快!” 李二狗被他一吼,还有些发懵。 “啊?秦哥,这……这有啥?” “有啥?” 张三毕竟年长些,反应更快。 他低头一看李二狗的裤腿。 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我操!你个蠢货!想把狼招来吗?!” 张三一脚踹在李二狗屁股上。 可惜,已经晚了。 “嗷呜——” 紧接着,一声,两声,三声…… 狼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二狗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两条腿开始筛糠。 赵家兄弟手里的兔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就连自诩胆大的王五,握着柴刀的手也开始冒汗。 他们是亡命徒,敢跟人动刀子。 可对手是狼群,是山里最记仇、最狡猾的畜生! “跑!” 秦宓只吼出这一个字。 他转身就朝着记忆中那棵巨大的橡树方向狂奔。 那是他们约定的集合点。 也是这附近唯一一个地势较高、易守难攻的地方。 五个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跟在秦宓身后。 扛着的狍子,手里的兔子,所有猎物都在慌乱中被丢弃了。 现在,谁还顾得上那些?保命要紧! 身后,林子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追赶声。 偶尔回头,能瞥见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啊!” 赵家小弟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一只灰狼猛地从侧面扑出,张口就朝他脖子咬去! “老二!”赵大吓得魂飞魄散。 千钧一发之际。 秦宓一把夺过张三的柴刀,想也不想就甩了过去。 “噗嗤!” 柴刀精准地砍进了那只灰狼的眼窝。 赵大趁机一把将弟弟拉起来。 拖着他就继续亡命飞奔。 这一耽搁,狼群追得更近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不敢停,一秒钟都不敢。 终于,那棵巨大的橡树出现在视野里。 “快!上树!” 秦宓一马当先。 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往上爬。 张三最倒霉,刚爬了两下。 一只狼就跳起来,在他小腿上划出三道血痕。 “操你娘!” 张三痛得大骂。 反脚一蹬,正中那狼的下巴。 借力又往上窜了几分,总算脱离了危险。 五个人,加上秦宓,六个人全都挂在树上。 树下,狼群聚集得越来越多。 不下二十只! 它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围着大树打转。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被狼群围困在树上,天色渐晚。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体力也消耗殆尽。 这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然而,当秦宓看向别处寻找出路时。 一旁的树上,居然还有一伙人。 七八个彪形大汉,腰间挎着朴刀。 就这么在两棵树上眼对眼儿的看着。 为首那人,最是扎眼。 他是个光头,但又不是全光。 从额头到后脑勺,留着一道窄窄的发脊,像一把竖着的刷子。 更骇人的是,他的半边脸颊到头皮像是被刀子剁烂了,又用火燎过。 莫西干? 不,这他妈是真人版的地狱朋克。 秦宓笑归笑,人还是得认的。 那家伙是黑风寨的高老大! 书里的剧情,还是来了! 原来这棵橡树不光是原主和猎户们约定的集合点。 也是黑风寨土匪下山销赃时,一个临时的歇脚处。 前有狼,后有匪。 这简直是天崩开局。 张三他们也发现了另一棵树上的那伙人。 “几位……好汉……” 张三仗着胆子开口。 “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的猎户,被狼群追到这儿的……” 高光头闻言,扫过树上的每一个人。 张三李二狗等五人衣衫褴褛、浑身带伤的。 不用细看了。 最后,还是盯在了秦宓身上。 秦宓穿的虽然也是粗布衣裳,但他一路指挥,身上连点泥土都没怎么沾。 更重要的是,他脸上没有那种亡命徒的恐惧。 这小子,不对劲。 高光头眯起了眼睛。 秦宓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怎么办? 坦白自己是山下村子的村民? 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在这些土匪眼里,平头百姓就是待宰的羔羊。 杀了抢了,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投降?更不可能。 当土匪的狗,下场比死还惨。 唯一的生路,就是赌一把! 赌他们之间的信息差! 我知他们根底,他们却不知我虚实! 一瞬间,秦宓做出了决定。 他必须反客为主,在对方识破自己之前。 先建立一个他们不敢轻易动摇的人设! “本公子出城游猎,图个乐子,没想到被一群畜生坏了兴致。” “你们,又是哪条道上的?” 这一开口,不仅土匪愣住了。 就连树上的张三五人也全懵了。 公子? 秦哥这是……疯了? 张三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他龇牙咧嘴。 可他现在更心惊肉跳。 第17章 秦公子? 这要是惹毛了旁边那群活阎王,他们今天谁也别想活。 高光头闻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秦宓。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公子”? 带着五个看起来比他还穷的“护卫”? 有点意思。 他手下的一个络腮胡土匪忍不住笑了。 “嘿,小子,你他妈跟谁俩呢?还公子?我看你是脑子被骡子踢了吧!” 秦宓没有理会那个叫嚣的土匪。 擒贼先擒王,只要唬住这个老大,其他人都是小角色。 “聒噪。” 秦宓从怀里掏出一个包。 这是他留着备用的雪花盐。 分量不多,也就一两左右。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秦宓做出了一个让张三等人差点从树上掉下去的举动。 他对着下面的风口,就那么轻轻一扬。 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啧。” 秦宓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本来是用来烤肉的调料,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真是晦气。” 张三的心在滴血! 那是什么?那是雪花盐啊! 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撒了? 败家子! 不,这已经不是败家子了,这是拿银子当土撒啊! 王五和李二狗等人也是一脸痴呆。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有几粒“银子”飘到了自己脸上。 带着纯粹的咸味。 而树下的土匪们,则完全是另一番反应。 高光头旁边的那个络腮胡下意识伸舌头舔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老大!” “是盐!是……是官盐里的上品!不,比那还好!” 高光头脸色也变了。 他伸手接住几粒飘落的粉末。 捻了捻,又送到嘴里尝了尝。 作为黑风寨的老大,他不是没见识过好东西。 府里那些大酒楼,用的就是这种“雪盐”。 价格比金子还贵!而且有价无市! 能把这种等级的精盐,像垃圾一样随手撒掉…… 这个年轻人,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再次看向秦宓,这个“公子”的形象。 这会儿就变得合理起来。 也许是哪个州府大官的子弟,微服私访,出来体验生活? 又或者是哪个豪商的独子,生性顽劣,出来寻求刺激?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黑风寨能轻易得罪的。 树上的秦宓,将高光头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自己赌对了! 第一步,人设,立住了! 但他不能停,必须趁热打铁,彻底掌握主动权。 就在这时,狼群的咆哮打断对峙。 那些畜生似乎失去了耐心。 开始有几只胆大的尝试着往树上扒拉。 张三等人吓得又往上缩了缩。 机会! 秦宓看向高光头。 “喂,下面那个光头。” 高光头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叫他。 但他忍住了怒气。 “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 秦宓用下巴指了指树下的狼群。 “这些畜生,坏了本公子的雅兴,还伤了我的随从。” “你们,看起来有几分本事。帮我把这群狼解决了。” “事成之后,” 秦宓顿了顿。 “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 一百两! 高光头身后的土匪们,呼吸都粗重了。 他们辛辛苦苦下山打劫一次。 冒着被官府围剿的风险,能弄到手三五十两就算大丰收了。 现在,只要杀了眼前这群狼,就有一百两? 这买卖,干得过! 高光头也在飞速盘算。 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但,这小子会不会是空口白牙说大话? 万一事后赖账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也被狼群堵住了去路。 天色越来越黑,狼在夜里的战斗力会成倍增加。 他们就算想撤,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横竖都要打,为什么不顺水推舟。 卖这个人情,还能赚一笔横财?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还能进一步试探这个“公子”的虚实。 如果他真能拿出一百两,那他的身份就毋庸置疑,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合作机会。 如果他拿不出来…… 高光头看了一眼秦宓那细皮嫩肉的脖子。 那就连本带利,从他身上讨回来! “好!” 高光头沉声应下,算是同意了这笔交易。 “一百两,一文都不能少!” “弟兄们!” “干活了!让这群不开眼的畜生知道,谁才是这黑风山的老大!” “噢!” 土匪们纷纷亮出兵器。 长久以来刀口舔血生涯,让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凶戾之气。 这股气势一放出来,连狼群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骚动。 树上的张三五人,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秦宓三言两语。 就把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变成了……盟友? 这世界太疯狂了。 这哪里是点石成金? 这分明是言出法随,颠倒乾坤啊! 秦宓心里也松了口气。 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高傲的姿态。 “愣着干什么?” 他对自己那五个已经吓傻的“随从”喝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下来帮忙!难道要让本公子亲自动手吗?” “啊?哦哦!” 王五第一个反应过来。 带着剩下四个人,连滚带爬地从树上溜下来。 虽然他们身上有伤,体力也消耗严重。 但此刻求生的欲望和对秦宓的信心,让他们重新燃起了斗志。 诡异的联盟就此形成。 一方是州府来的“富家公子”和他五个“倒霉护卫”。 另一方是盘踞山林的凶悍土匪。 而他们的敌人,是二十多只饥肠辘辘的恶狼。 “公子,” 高光头对树上的秦宓说道。 “您就在上面待着,看好戏就行。下面这些小事,交给我们兄弟!” 他这是客气,也是试探,更是警告。 你最好真像你说的那样有钱,否则…… 秦宓当然懂。 他稳稳地坐在粗大的树杈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速战速决,本公子还等着回去泡澡呢。” 那副理所当然的嚣张模样。 让高光头最后的怀疑也打消了。 “杀!” 随着高光头一声令下,土匪们主动迎上了狼群。 鬼头刀劈砍,长矛捅刺。 他们显然是经历过不少血战的老手。 狼群被这凶悍反扑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场就有两只狼被砍翻在地。 不过这非但没有吓退狼群,反而激起了它们骨子里的凶性。 第18章 公子这般人中龙凤 “嗷呜——” 狼群的攻击阵型改变。 它们不再与土匪们硬碰硬,而是在林间穿梭。 忽东忽西,寻找着土匪们的破绽。 土匪们勇则勇矣,但阵型杂乱,全凭一股血勇。 而狼群,却是在林子里狩猎已久。 对付他们的方法也不算少。 秦宓坐在树上看得分明。 那只在后方发号施令的头狼,体型比其他狼大了整整一圈。 它的一只眼睛是瞎的,狰狞的疤痕从眼眶一直延伸到嘴角。 独眼狼王。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果然,战局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一只土匪被两只狼左右夹击。 他奋力砍倒一只,后背却被另一只狼狠狠撕下了一大块肉,惨叫着倒地。 很快,就有更多的狼扑了上去。 高光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发现自己小瞧了这群畜生。 这些狼根本不是普通的野狼,它们狡猾得像人! “他娘的!” 高光头怒吼一声,一刀就将一只偷袭的狼劈成两半。 “都给老子靠拢!结阵!” 然而,已经晚了。 高光头瞬间陷入了重围。 他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七八只悍不畏死的恶狼。 他左支右绌,身上很快就添挂了彩。 “噗嗤!” 一只狼瞅准空当,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 高光头重心不稳,踉跄着单膝跪地。 “妈的……” 高光头啐出一口血沫。 难道今天真要栽在这群畜生手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秦宓。 那个“公子哥”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仿佛下面这场厮杀,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戏。 高光头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他想等我们和狼群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利? 这个念头一出,比被狼群包围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树上的秦宓,心里也一点不平静。 他娘的,这高光头看着猛,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你要是挂了,老子也得交代在这儿! 不行,必须得做点什么。 “王五!” 秦宓突然开口。 “在……在!公子!” 树下正和一只狼对峙的王五吓得一个激灵。 差点被狼抓伤。 “你们打猎用的油膏和火折子,还在不在?” “在,在的!” 王五连忙回答。 他不知道秦宓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 “把油膏都抹在布条上,越多越好!快!” “啊?哦!” 王五虽然不解,但出于对秦宓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立刻照办。 其他四个猎户也有样学样。 手忙脚乱地从包袱里翻出备用的布条和疗伤、保养弓弦用的动物油膏。 秦宓看着下面已经快要撑不住的高光头,心里飞速计算。 “把缠好油膏的布条,绑在箭矢上!” “然后,点火!” “听我口令,朝着狼群最密集的地方射!” 火光亮起。 “就是现在!放!” 随着秦宓一声令下,五支燃烧的箭矢落入了狼群之中。 干燥的秋季,林地里满是枯枝败叶。 涂满油膏的布条一旦沾上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嗷——!” 一只被火箭射中的狼,瞬间变成了一个火团。 它惊恐地冲撞向自己的同伴,将火焰带到了更多的狼身上。 一时间,狼群阵脚大乱。 就连那只狡猾的独眼狼王,此刻也顾不上围攻高光头,夹着尾巴就想往林子深处逃窜。 “想跑?” 秦宓一直盯着这只头狼。 “王五!把你最好的那支箭给我!” 王五不敢怠慢,立刻将自己那支用铁木打造、箭头淬了毒的宝贝箭矢递了上去。 秦宓接过箭矢,搭在从一个倒霉土匪身边捡来的长弓上。 他不是神射手。 但他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更知道,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这一箭,不仅要射狼,更要射进所有人的心里! 弓开满月。 “嗡——” 淬毒箭矢钉在了独眼狼王那条本就受了伤的后腿上! “嗷呜!” 头狼一倒,剩下的狼群更是溃不成军。 哀嚎着四散奔逃,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里。 整个林间,瞬间安静下来。 高光头单膝跪在地上,浑身是血。 握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哪里是什么富家公子? 这种临危不乱的指挥,这种闻所未闻的打法。 这种一箭定乾坤的手段……分明就是出自哪个将门世家,在军中历练过的少年将军! 其他土匪也全都看傻了。 他们看着地上的火光,看着哀嚎的火狼。 再看看毫发无伤、气定神闲的秦宓。 幸好……幸好刚才老大答应了交易。 要是真动了杀心,现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王五五人更是已经把秦宓当成了天神下凡。 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就给秦宓磕一个。 秦宓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一百两,买你和你这帮兄弟的命,还附赠一张独眼狼王的皮。” “这笔买卖,你觉得值吗?” 高光头咽了口唾沫。 “值!太值了!” “公子大恩,高某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公子但有差遣,我黑风寨上下,万死不辞!” 高光头已经彻底把秦宓当成了某个下来体验生活的大人物。 一百两? 别说一百两,现在秦宓说要他黑风寨一半的家当,他都得咬牙认了! 这种人物,只能交好,绝不能得罪! 秦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不是一百两,而是黑风寨这股势力。 “起来吧。” 秦宓淡淡道。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狼皮剥了,狼肉也别浪费。今晚,我们去你的寨子里休整。” “是!是!公子请!” 高光头大喜过望,这说明这位“公子”真的接纳他们了! 他连忙招呼着手下,麻利地开始打扫战场。 很快,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黑风寨的山路。 黑风寨坐落在两座险峰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以通行。 两旁是万丈悬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寨门由巨木搭建,高耸的箭楼上,有土匪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看到高光头带着一个陌生年轻人回来。 而且高光头还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寨子里的土匪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大哥,这位是?” 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青色长衫。 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他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 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秦宓身上打转。 高光头连忙介绍道。 “陈先生,这位是秦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黑风寨最尊贵的客人!” “原来是秦公子,失敬失敬。” “公子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实在让我等山野村夫大开眼界。” 陈先生话锋一转,那双小眼睛里透出精光。 “只是不知,公子这般人中龙凤,究竟是何来历?又为何会屈尊,来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黑风山呢?” 第19章 秦家,秦氏盐行 高光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自己这位精明过头、疑心病重的二当家。 一句话把这位天神般的贵人给得罪了。 他刚想开口打个圆场,秦宓却笑了。 看不出深浅。 秦宓着身后的王五几人招了招手。 “王五,把咱们的东西拿出来,给陈先生开开眼。” 王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连忙捧出装盐的袋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袋子上。 秦宓示意王五将纸包打开。 “这是……” 陈先生盘核桃的手停住了。 作为黑风寨的二当家。 他见识远比高光头这些只懂打杀的莽夫要多。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盐! 而且是品质好到超乎想象的精盐! 市面上最好的青盐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 简直就是路边的沙土! 这种品质的盐,他只在传闻中听过。 是专门供给皇宫大内的贡品,一两就值千金! “我家,是开盐行的。” 秦宓伸手在那一小撮“雪花盐”上捻了捻。 “我叫秦宓,这是我秦氏盐行新研制出的‘雪花盐’。品质如何,陈先生应该看得出来。” 陈先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盐行! 还是能产出这种神仙盐的盐行! 在大乾王朝,盐铁专营,私盐是掉脑袋的买卖。 但同样,这也是利润最恐怖的生意! 能开盐行的,背后哪一个不是通了天的大人物? 这个叫秦宓的年轻人。 难道是某个盐商巨擘的继承人? 秦宓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这次出来,正是为了测试一种新的制盐法。据说这宁古塔附近的水土有些特殊,能让盐的品质再上一个台阶。所以,我才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试试。” “这买卖,风险大,利润也大。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身边总得有些用着顺手的人,才能把事办成,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切都通了。 为什么一个公子哥会出现在深山老林? 因为要测试秘方!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机缘! “原来是秦氏盐行的少东家!在下陈平,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秦少,还望恕罪!” 陈平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代表着,他已经认可了秦宓的身份和价值。 高光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成了! 秦宓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陈先生客气了。” 陈平直起身,搓着手。 他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一个看似关心,实则依旧是试探的问题。 “秦少,恕我多言。您既然是做这等大事的人,为何……为何身边的这几位兄弟,看起来……” 话不用说完,意思已经很明显。 王五这几个猎户,虽然身手还算矫健。 但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庄稼汉。 跟秦宓这种“将门之后”、“盐商少东”的身份,实在太不匹配了。 高光头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王五几人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脸上露出几分窘迫和不安。 秦宓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陈先生,我刚才说了,我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 “我掌握着家族最新的制盐秘法,这种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机密,你觉得,我会带着家里的护卫招摇过市吗?” “那不是等于在脑门上刻了‘我有机密,快来抢我’?” 他指了指王五等人。 “他们,是我在山下镇子里临时雇的猎户,只当我是个进山游玩的富家公子。用他们当幌子,既能带路,又能掩人耳目,岂不比带着一帮精锐护卫安全得多?” 是啊! 越是重要的秘密,行事就越要低调! 找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本地人当向导和苦力,这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高高在上的少爷,怎么会懂这些江湖人的弯弯绕绕?除非他心智如妖! 陈平心中最后的疑虑,也随着这番话彻底消散。 这位秦少,不仅出身高贵,身手不凡。 心思更是缜密到了可怕的地步! 这绝对是能成大事的人! “哈哈哈!原来如此!是我想得太浅了!” 陈平抚掌大笑。 之前那副账房先生的精明相彻底消失。 “秦少深谋远虑,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测试不测试的,秦少您一句话!我们黑风寨上上下下几百号兄弟,全都听您调遣!别说在这黑风山搞盐,您就是想把这天捅个窟窿,我们都给您当梯子!” 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 既表了忠心,又把黑风寨的价值摆了出来。 高光头也在一旁连连附和。 “对对对!陈先生说得对!全听秦少差遣!” “秦少,您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咱们这就找个地方,让我们也开开眼,见识一下您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仙法子?” 陈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滚滚而来的财富了。 寨子里的其他土匪也都伸长了脖子,满脸期待。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银财宝。 正随着那白花花的盐,流进黑风寨的库房。 然而,面对陈平的请求,秦宓却摆了摆手。 “不急。” “打了一晚上狼,又累又饿。先弄点吃的,再来两坛好酒。” “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副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模样让陈平和高光头都是一愣。 土匪们面面相觑。 这……这位公子,心也太大了吧? 放着能生金蛋的秘法不谈。 居然一心只想着吃饭喝酒? 但仅仅一秒钟后,陈平和高光头两人同时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这才是大少爷该有的样子啊! 若是秦宓表现得和他们一样急切。 他们反而要怀疑了。 只有那种对财富已经麻木。 视万金如粪土的顶级豪门子弟。 才能在这种泼天富贵面前,还如此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这做派,假不了! 绝对是真少爷! “对对对!看我们这脑子!怠慢了!怠慢了秦少!” 高光头一拍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满脸懊悔。 陈平更是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土匪们大声吼道。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 “快!把寨子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全都给老子拿出来!” 第20章 叫我秦大少 “把后院那头养了快一年的牛给我宰了!给秦少接风洗尘!” “谁要是敢怠慢了秦少,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是!” 土匪们轰然应诺,一窝蜂地朝寨子里跑去。 高光头和陈平一左一右,簇拥着秦宓。 那姿态,比伺候亲爹还要殷勤。 “秦少,您里边请!山寨简陋,还望您不要嫌弃!” “今晚咱们不醉不归!明天!明天咱们再谈正事!” 秦宓在一众土匪敬畏的目光中迈步走进了黑风寨那内。 看着他那闲庭信步的背影让陈平放心的不少。 秦氏盐行……虽然我陈平从未听说过。 但这不重要。 大乾王朝那么大,隐世的豪门多了去了。 重要的是,这雪花盐是真的。 那鬼神莫测的箭术,也是真的。 这就够了。 此人,要么是真龙,要么是骗术通天的枭雄。 但不管是哪一种。 他带来的,都是黑风寨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刚才故意问那几个随从,就是在诈他。 如果秦宓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或者编造出什么“这几位是我的贴身高手。 真人不露相”之类的鬼话,他立马就会翻脸。 因为那太假了。 真正的高手,气场是藏不住的。 可秦宓的回答,却让他心服口服。 现在,他又提出先吃喝。 这更是妙极! 一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考验和敲打。 看看我们是否听话,是否把他真正当回事。 二则,也是在展示他的底气。 仿佛在说,我不怕你们耍花样。 也不怕你们偷学我的技术,因为你们离不开我。 好手段! 这位秦少,年纪轻轻,心机城府却深如渊海。 跟着他,绝对有肉吃! 只是……这制盐的秘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若是能弄到手…… 不,不行。 陈平立刻掐灭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刚刚听老高说过他一箭射杀狼王的手段。 谁敢动歪心思?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伺候好。 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黑风寨当成自己人。 只要能搭上这条线,黑风寨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 秦宓走在通往黑风寨去聚义厅的路上。 表面平静,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第一关,算是过了。 用一个“盐商少东家”的身份,成功镇住了这帮亡命徒。 陈平这个二当家,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明,也还要贪婪。 只要有一个问题回答得不好。 立刻就是图穷匕见的下场。 幸好,他作为现代人,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和编织谎言。 故意抛出“盐”这个诱饵。 就是看准了这帮山匪的软肋。 求财!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一条稳定、暴利的财路更有吸引力了。 而私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暴利的买卖之一。 至于为什么不立刻展示所谓的“制盐法”? 一来是因为那可不是“秦大少”该有的反应。 二来是为了吊着他们的胃口,拿捏住主动权。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你越是急着把底牌亮出来,就越容易被人看轻。 反而是他现在这副“少爷脾气”,更能让陈平这种多疑的人深信不疑。 三来嘛,秦宓是真饿了。 接下来,就是宴席上的博弈了。 思绪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黑风寨的聚义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几十个土匪已经忙碌起来。 几大坛子未开封的陈年老酒被搬了上来。 厨房的方向,更是传来了牛被宰杀时的惨叫。 高光头和陈平将秦宓请到最上首的主位。 那是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寻常只有寨主高光头才有资格坐。 如今,他却亲手将秦宓按在了椅子上。 “秦少,您坐!您坐!” 秦宓也不客气,坦然坐下。 “秦少,您能赏光来我们这穷山沟,真是让黑风寨蓬荜生辉啊!” 高光头端起一碗酒脸上堆满了笑。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秦少您带着,兄弟们还愁没好日子过?” 陈平也举起碗。 “秦少大才,我陈平佩服。这碗酒,我敬您,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秦宓端坐不动,只用眼角瞥了瞥他们。 “喝酒不急。” “先填饱肚子。” 这副做派,更让陈平心中笃定。 瞧瞧,这才是大家族子弟的气度。 喜怒不形于色,一举一动都透着拿捏。 寻常人被这么吹捧,早就飘飘然了。 可这位秦少,却稳如泰山。 高光头和陈平立刻会意。 “对对对!秦少说得是!饿着肚子喝酒伤身!” “来人!上牛肉!上最好的牛肉!” 很快,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牛后腿肉被两个土匪抬了上来,放在秦宓面前的案板上。 高光头亲自拿起小刀,片下一片最嫩的肉。 恭敬地递到秦宓面前的盘子里。 “秦少,您尝尝,这可是咱们山里的小黄牛,嫩着呢!” 秦宓瞥了一眼那片焦黄的烤肉。 在陈平紧张的注视下,秦宓终于将肉片送入口中。 只嚼了一下。 “噗!” 秦宓直接将肉吐在了地上,满脸嫌恶。 整个聚义厅的人都僵住了。 高光头端着刀的手悬在半空。 陈平的心也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 这肉……有问题? “这就是你们待客的牛肉?” 秦宓鄙夷道。 “淡得跟嚼木头渣子一样,怎么做膳食的!?” “你们平时就吃这种东西?” 高光头和陈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们黑风寨最好的伙食。 在这位少爷嘴里,竟成了木头渣子。 这…… “是是是,是我们怠慢了贵客!山野之人,厨艺粗鄙,让秦少见笑了!” 陈平一边说,一边对着那负责烤肉的土匪就是一脚。 “混账东西!怎么烤的肉!还不快滚下去!” 秦宓冷哼一声,伸出手指了指陈平的怀里。 “把你怀里那个纸包给我。” 陈平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是秦少之前给他的那包神仙盐! 他赶忙掏出来,双手奉上。 秦宓接过纸包,直接扔给了那个被踹倒在地的厨子。 “拿着。” “把这肉重新烤一遍。” “盐,就用这个。记住,洒均匀了。” “要是再弄砸了,你的手也不用要了。” 那厨子吓得魂飞魄散。 连滚带爬地抱着牛肉和那包比金子还珍贵的盐跑回了厨房。 这位秦少,太傲了。 也太会拿捏人了。 吃个饭,都能被他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片刻之后,新的烤肉被端了上来。 这一次,光是闻着。 就让人口舌生津。 秦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们片肉。 这……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肉还是那块肉,火还是那个火。 但加了那一点点盐之后,味道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21章 我秦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 高光头再也顾不得什么寨主风范。 抓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潮澎湃。 秦宓吃得不多,浅尝辄止后,便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也该办正事了。” 他扫视了一圈那些还在埋头苦吃的土匪。 “找几个手脚麻利,脑子灵光的,过来帮忙。” “另外,”他看向高光头。 “去,派人到附近山上,找些盐石头来。” “盐石头?”高光头一愣。 这个东西他知道,山里确实有。 有时候雨水冲刷下来,还能在石头缝里看到白花花的结晶。 但山里的老人都说,那玩意有毒。 牲口误食了都会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人,更是碰都不能碰。 “秦少,那盐石头……有剧毒啊!” 一个土匪忍不住小声提醒。 秦宓眼睛一眯。 “我做事,需要你来教?” 那土匪顿时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陈平立刻出来打圆场。 “秦少说笑了,咱们这就去办!” 他拉了一把高光头。 “大哥,还不快去?秦少既然开口,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照做就是!” 高光头如梦初醒,连忙点头。 “哦哦,对!我这就带人去!” 他心里也犯嘀咕,但一想到刚才那神仙牛肉的味道。 又觉得或许这新式制盐法,用的就是这种毒物。 以毒攻毒? 他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出了聚义厅。 大厅里,只剩下秦宓和陈平。 以及几个被挑选出来打下手的土匪。 陈平凑了上来。 “秦少,这盐石头……真的能制出咱们刚才吃的那种神仙盐?” 秦宓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口气。 “当然能。” “不过,为了这个‘能’字,我们秦家,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陈平心中一凛,竖起了耳朵。 这可是核心机密! “不瞒你说,” 秦宓悄悄说道。 “这制盐法,是我耗费不少心血才琢磨出来的。最初的时候,技术不成熟,根本掌握不好火候和配比。” “吃死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跟我爹闹翻,从京城离家出走的。” “不过你放心,” 秦宓话锋一转,恢复了那副淡然的神情。 “现在技术已经成熟了。只要按照我的法子来,万无一失。” 陈平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如此! 这秘法背后,竟然有如此血腥的过往! 怪不得,怪不得能有如此神效! 这哪里是什么制盐法,这分明是用人命堆出来的通天路! 正说着,高光头带着人回来了,动静还不小。 十几个土匪,用麻袋拖着、用木板抬着。 弄回来小山一样的一堆灰白色的石头。 “秦少!您看,这些够不够?” 高光头兴奋地喊道。 “没想到啊,咱们黑风寨后面那座秃山,竟然就是个盐矿山!兄弟们随便刨了刨,就弄回来这么多!” 秦宓眼中闪过喜色。 真是天助我也! 他还担心这地方找不到原料,没想到竟然守着一座宝山。 “嗯,先堆在那吧。” 他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 “王五,李二狗,你们几个,过来。” “把家伙事都亮出来,给黑风寨的兄弟们开开眼。” 秦宓说罢,又对陈平等人道。 “你们都看好了,机会只有一次,能学到多少,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只见王五等人听着秦宓的吩咐。 架起大锅,生起火。 然后,他们将那些盐石头砸碎,扔进锅里,加水熬煮。 这一步,和山民们熬煮卤水差不多,众人都看得明白。 关键是接下来的一步。 只见王五从一个袋子里,舀出几大勺黑乎乎的草木灰,倒进了锅里。 另一个叫李二狗的,更是搬来一筐黑色的煤炭块,也敲碎了扔进去不少。 锅里的水,瞬间变得像墨汁一样浑浊。 还散着呛人的味道。 陈平和高光头都看傻了。 这是干什么? 往锅里掺沙子? 这黑乎乎的东西熬出来,能吃吗?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王五等人将那锅黑水不断搅拌,过滤,再熬煮。 最后,水分蒸干,锅底留下了一层黑乎乎的结晶体。 王五用铲子铲了一点,尝了尝,然后皱着眉,端到了陈平面前。 “陈二当家,您尝尝。” 陈平将信将疑地捏起一小撮,放进嘴里。 呸! 又苦又涩! 比没处理过的粗盐味道还差! 这哪里是什么雪花盐,分明就是一锅毒药! “这……” 高光头脸色也变了。 难道……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 就在陈平准备开口质问的瞬间。 “啪!” 一声脆响! 秦宓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王五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抽翻在地。 “废物!” 秦宓指着王五。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教了你多少遍了!草木灰的量!煤炭的量!你是猪脑子吗?记不住吗!” “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搞不好!我秦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一脚踹翻了旁边装草木灰的袋子。 “滚!都给我滚一边去!” 王五等人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陈平和高光头面面相觑,心里的怀疑又动摇了。 难道……是这个下人学艺不精,搞砸了? 秦宓余怒未消,亲自挽起袖子,走到大锅前。 “都给我看清楚了!一群蠢货!” 他重新起锅,烧水,砸石头。 所有步骤,看起来和刚才王五操作的,一模一样! 同样是加草木灰,同样是加碎煤炭。 陈平死死地盯着秦宓,不放过任何细节。 可是,他看不出任何区别。 加的分量,似乎也和刚才差不多。 然而,奇迹发生了。 随着秦宓的搅拌和熬煮,锅里虽然依旧浑浊。 但那股呛人的味道却淡了许多。 等到最后水分蒸发。 锅底出现的,不再是黑色的苦涩结晶。 而是一层…… 洁白如雪,细腻如霜的盐粒! 陈平快步上前,用捻起锅底的盐放入口中。 没错! 就是这个味道! 是刚才那神仙牛肉的味道!是那包雪花盐的味道!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一样的步骤,一样的原料。 为什么王五做出来的是毒药。 而秦少亲自动手,就炼出了仙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不懂。 他完全看不懂! 那双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多一分,少一分,就是天壤之别。 陈平瞬间想通了。 秘法,不仅仅是步骤。 真正的核心,是秦宓本人! 是他那份无法言传,无法模仿的经验和判断力! 这个技术,根本偷不走,也学不来! 他们想要这条财路,就必须,也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这位秦少! 第22章 这才是秦公子该有的样子! “倒!” “再多倒点!” “火烧旺一点!你个蠢猪!” 叫骂声、铁器碰撞声、柴火噼啪声混成一团。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 从锅里熬出来的,永远都是一锅黑乎乎、散发着苦涩怪味的黏稠液体。 最后凝固成的结晶体,更是黑得像锅底灰。 用舌头舔一下,能把人苦得三天吃不下饭。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秦宓背着手,在一排大锅前走来走去。 他随手抓起一把刚出锅的“黑盐”。 看也不看就扔在地上,用脚底狠狠碾碎。 “我秦家的秘法,是让你们拿来煮猪食的吗?” “一样的方子,一样的料,怎么到了你们手里,就成了毒药?” 土匪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也委屈啊! 每一步都是按照秦公子的吩咐做的。 可结果就是不一样。 这玩意儿好像长了眼睛,只认秦公子一个人。 陈平和高光头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却愈发安定。 越是这样,越证明这门手艺的独一无二。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制盐法? 分明就是一门玄之又玄的炼金术! 而唯一的炼金术士,就是眼前这位秦公子。 “行了!都滚开!” 秦宓不耐烦地挥挥手。 “熬煮到最后一步,把锅抬到我这里来!剩下的我来弄!” 土匪们如蒙大赦,赶紧将一口口熬得差不多的黑水锅。 七手八脚地抬到秦宓面前。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在秦宓手下原本漆黑如墨的盐卤。 竟然变得清澈了许多。 再经过最后的熬煮,水分蒸发殆尽。 锅底留下的,便是一层耀眼夺目的雪白盐晶。 土匪们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神了! 简直是点石成金! 今天一天,在秦宓的“最后加工”下,山寨里堆起了上百斤雪花盐。 高光头激动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 秦宓却显得很平静。 他拍了拍手上的盐末,对陈平和高光头说。 “明天,陈二当家带几个人,把这些盐拉到宁边镇上去。” 陈平立刻应道。 “明白!秦少放心,保证给您换个好价钱回来!” “不。”秦宓摇了摇头,“换多少钱不重要。” 陈平一愣。 “重要的是,你们要去观察,看那些大盐商、镇上的豪绅,看到这盐是什么反应。我要你把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说的每一句话,都给我记回来。” “还有,别傻乎乎地说是我们自己做的。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从‘王家盐行’手里截来的货。” 秦宓提醒道。 “王家盐行?” 高光头一惊。 “那可是宁古塔最大的盐商,我们惹得起吗?” “就是要惹他。” 秦宓淡淡说道。 “这盘棋,得找个够分量的对手,才好开局。” 陈平和高光头虽然不完全明白秦宓的深意。 但他们能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在宁边镇掀起。 而他们,将是掀起风暴的人。 …… 翌日清晨。 陈平点齐了十几个最机灵的弟兄,用几辆破旧的板车拉着上百斤雪花盐。 浩浩荡荡地朝着宁边镇进发。 山寨里,高光头却没跟着去。 他有更重要的事。 比起卖盐赚钱,他更想跟这位神秘的秦公子搞好关系。 昨天那惊世骇俗的一箭射杀狼王,至今还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术,才是乱世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兴冲冲地跑到秦宓的住处,想请教一二。 “砰!” 房门被一个下人从里面关上,差点撞到高光头的鼻子。 “秦公子说了,他要休息,谁也不见。” 高光头碰了一鼻子灰,正要发作。 就听见屋里传来秦宓懒洋洋的声音。 “高大当家,你能不能先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穿的什么,再看看我穿的什么?” “我堂堂秦家公子,穿着一身破烂布衣,让你手下那帮土匪怎么看我?我的话还有没有分量?” 高光头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油光发亮的皮袄。 又想了想秦宓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瞬间恍然大悟。 对啊! 秦公子是何等人物? 怎么能穿得比他们这些土匪还寒酸? 这是他这个做大当家的疏忽了! “是是是!是俺老高想得不周到!” 高光头一拍大腿,转身就吼了起来。 “来人!快!把我们上次劫的那批货,把里面最好的那几箱丝绸锦缎,全都给秦公子送过去!” 很快,几个土匪就抬着几个大箱子送到了秦宓门口。 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上好的苏杭丝绸。 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 秦宓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长衫。 腰间束着一条镶玉腰带。 头发也用一根碧玉簪束起。 原本就清秀俊朗的五官。 在华服的衬托下,更显出几分贵气和潇洒。 之前的落魄书生形象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这……这才是秦公子该有的样子! “嗯,这还差不多。” 秦宓满意地抖了抖袖子。 瞥了高光头一眼。 “今日闲来无事,你不是想看我的弓术么?走吧,带上人,进山。” 高光头大喜过望,连忙亲自去挑选弓箭。 又叫上了十几个弟兄,前呼后拥地跟着秦宓进了后山。 山林幽静,鸟鸣啾啾。 秦宓接过高光头递来的硬弓,拿在手里掂了掂。 又拉了拉弓弦,感受着弓的力道和弹性。 “嗖!” 他射出的第一箭。 歪歪扭扭地插在了十几步外的一棵树干上。 连树皮都没射穿。 跟在后面的土匪们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高光头却没笑。 他看得分明,秦宓虽然射偏了,但持弓的姿势,拉弦的动作,都透着沉稳和老练。 他不像是在射箭,更像是在跟这张弓对话,熟悉它的脾气。 果然,在试了七八箭之后,秦宓的准头越来越好。 “嗖!” 又是一箭射出,一只正在草丛里觅食的野兔应声倒地。 箭矢从眼窝贯入,干净利落。 “好!” 第23章 这位姑娘以后就是我们秦公子的女人了! “秦公子威武!” 土匪们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接下来,秦宓仿佛找到了感觉,箭无虚发,接连射中了几只兔子和山鸡。 虽然都是些小猎物,但那份从容和精准。 已经足以让这群粗野的汉子心服口服。 山林里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就在这时。 “大哥!秦公子!” 一个土匪兴奋地从林子深处冲了出来。 他身后还押着一个人。 “看我们抓到了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都是一愣。 那土匪手里抓着的,竟是一个女人。 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洗得干净的粗布衣裙。 头发因为挣扎而有些散乱。 几缕青丝贴在洁白的额头上,非但没有减损她的美丽。 反而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 女人的皮肤白皙如玉,眉眼如画,鼻梁挺翘,嘴唇是天然的樱粉色。 即便是在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面前,她眼中也毫无惧色。 只是带着焦急和担忧,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搜索着。 来的人,正是柳茵。 昨夜秦宓没有回家,她担心了一整晚。 今天实在忍不住,便顺着山路找了过来。 没想到却撞上了巡山的土匪。 当她的目光落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个身影上时,她瞬间怔住了。 那个人……是二叔? 他穿着一身华美的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跟之前那个穿着旧衣、带着她艰难求生的秦宓判若两人。 柳茵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二叔……是真的……很帅啊。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属于男人的自信和潇洒。 “二……”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 带着哭腔的呼唤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她开口的瞬间。 “呵。”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 秦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 冰冷又带着侵略性的笑容。 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妞儿,长得不错。” “以后,跟了本公子吧?” 柳茵彻底愣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二叔……在说什么? 本公子?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陌生的、轻佻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周围的土匪们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口哨声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高光头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 他看向秦宓,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秦宓的表情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 柳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 秦宓动了。 他上前一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 一把揽住柳茵的腰,将她用力地扯进自己怀里。 柳茵猝不及防,惊呼一声。 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她抬起头,正对上秦宓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与关切。 只剩下一种她看不懂的,灼热而霸道的情绪。 紧接着,他低下头。 柳茵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印上了她的嘴唇。 唇齿相交。 柳茵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炸开了。 羞耻、愤怒、委屈……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 可是在这些情绪之下。 一种奇异的、酥麻的感觉却从嘴唇开始。 传遍了四肢百骸。 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力量…… 这一切都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心跳加速。 柳茵竟然忘了挣扎,甚至身体都开始不自觉地发软。 她……兴奋了起来。 为这个男人的霸道,为这突如其来的占有。 为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禁忌感。 一旁的高光头最先反应过来。 他看着秦宓的动作,又看了看怀中女人那迷离的眼神。 心里瞬间“咯噔”一下,随即涌上一阵狂喜。 他懂了! 秦公子这是在立威!也是在宣示主权! 他立刻转过身,对着那群还在看热闹的蠢货们一瞪眼,压低声音怒吼道。 “看什么看!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没看到吗?这位姑娘,以后就是我们秦公子的女人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请’回山寨去!好生伺候着!” 土匪们这才如梦初醒。 连忙点头哈腰,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是是是!恭喜秦公子!”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快,给秦夫人开路!回山寨!” 在众人的簇拥和起哄声中。 秦宓这才缓缓松开了柳茵。 他看着她那张因为缺氧和羞涩而泛起红晕的俏脸。 嘴唇晶莹湿润,眼神迷茫又带着钩人的水汽。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配合我。” 说完,他便直起身。 恢复了那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懒洋洋地一挥手。 “走,回寨子!” 柳茵的身体一僵,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冰冷的话语。 再抬头看去,秦宓已经转过身。 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背影。 她彻底糊涂了。 二叔,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她继续思考,柳茵已经被土匪们带走了。 …… 山寨深处,一间木屋被临时收拾了出来。 屋子中央,两个巨大的木制澡盆冒着腾腾热气。 高光头很上道。 他知道这些城里来的公子哥儿。 舟车劳顿,最需要的就是泡个热水澡,舒活筋骨。 他自己已经光着膀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其中一个澡盆里。 满身的横肉在热水里泡得通红。 一个从山下掳来的女子。 正跪在盆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背。 “秦公子,您请!” 高光头朝着另一个干净的澡盆一伸手,满脸堆笑。 “这水,都是兄弟们一担一担从山下挑上来的,干净着咧!” 秦宓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仿佛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他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这个澡,非洗不可。 这是土匪窝里的“坦诚相见”,也是一种试探。 他要是表现出半分不情愿或者嫌弃。 刚刚建立起来的“纨绔子弟”人设,立刻就会崩塌。 就在这时,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推搡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容貌清秀。 身上只裹着一件薄薄的麻布衣。 “秦公子,” 高光头指着那女子,嘿嘿一笑。 “这小妞儿刚上山没两天,还没被哪个不开眼的碰过,干净得很。让她伺候您沐浴,您看还满意?” 秦宓眼皮都没抬一下。 “嗯。” 第24章 回秦公子的话…小女子柳茵 看吧,贵公子就是贵公子。 玩女人都玩得这么有派头。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两个婆子并没有把清秀女子推向秦宓。 反而又推出了另一个身影。 柳茵! 她已经被剥去了外衣,只剩下一身单薄的亵衣。 被那两个婆子粗鲁地架着。 脸颊上满是屈辱的红晕。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眼神惊恐又茫然。 柳茵望向秦宓,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叔…… 这是要做什么? 高光头哈哈大笑起来,水花四溅。 “秦公子,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女人嘛,就是个玩物!” 他指了指自己盆里的女人,又指了指柳茵。 “这婆娘是您的,自然得您亲自‘调教’!您放心,您在这儿怎么玩,都没人管!” 说着,那两个婆子已经动手。 三下五除二就将柳茵身上最后一点遮蔽物也扯了下来。 柳茵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 “还愣着干什么?把秦夫人给公子送进去!” 高光头吼道。 婆子们笑着,一把将柳茵推向了秦宓所在的澡盆。 “噗通”一声。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了她。 柳茵呛了好几口水,手脚并用地挣扎。 好不容易才从水里探出头来。 一抬头,就对上了秦宓那双平静的眼睛。 他们……在同一个澡盆里。 赤身裸体。 柳茵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闹市口。 被无数双眼睛凌辱。 尤其是,其中一双眼睛,来自秦宓。 不,他已经不是秦宓了。 他是个魔鬼。 高光头看着这一幕。 越发觉得自己的安排实在是妙极了。 一边享受着身边女子的揉捏,一边高声和秦宓搭话。 “秦公子,不是我高某人吹牛!您今天那一箭,真是神了!嗖一下,那野猪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比咱们寨子里最好的猎手都强!” “还有您那股劲儿!啧啧,那才叫爷们!不像那些酸儒,看见刀就尿裤子!” 秦宓靠在盆壁上。 任由那个清秀女子给他揉着肩膀。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的柳茵身上。 她缩在澡盆的另一角,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水里。 热水也无法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她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水汽还是泪水。 她不敢看秦宓,也不敢看任何人。 为什么…… 自己会和二叔……在同一个澡盆里……当着一个土匪头的面……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高光头聊得兴起,一转头。 却看见了柳茵那副“不识抬举”的模样。 操! 这个娘们怎么回事? 秦公子都把她当心肝宝贝疼了。 她还在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没看见秦公子身边那个小妞儿,手都快揉断了吗? 你倒好,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 要是怠慢了秦公子,扫了他的兴。 老子回头就把你丢进狼窝里。 让兄弟们好好给你开开窍! 高光头的眼神变得凶狠。 像一头即将发怒的野兽。 那目光如有实质,狠狠地扎在柳茵身上。 柳茵感觉到了,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秦宓也感觉到了。 他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高光头。 当他看到高光头眼神变化的那一刻。 秦宓就必须做点什么了。 再这样下去,柳茵会有危险。 而他的伪装,也可能出现破绽。 秦宓一把揽住了柳茵的腰。 柳茵的身体猛地一僵。 隔着一层温热的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量。 那是一种纯粹属于男性的,带着侵略性的触碰。 紧接着,腰间的软肉,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秦宓掐了她一下! 很用力。 “啊!” 柳茵猝不及防,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这声音又羞又急,带着颤音。 “你干……” 她猛地转过头,愤怒地瞪向秦宓。 然而,后面的话却被尽数吞没。 因为,一张放大的脸庞再次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他的嘴唇,又一次堵住了她的。 这一次的吻,比山道上那次更加霸道,更加深入。 温热的水汽,男人的气息。 还有秦宓唇舌间淡淡的酒味 混合成一种令柳茵头晕目眩的毒药。 柳茵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反抗? 她连呼吸都忘了。 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掠夺。 她的手无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却感觉自己像撞在一堵墙上,徒劳无功。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抽干了。 高光头本来已经准备开口喝骂了。 可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 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先是掐了一下? 那女人叫了一声? 然后就亲上了? 高光头脑子里那根缺了弦的神经,突然就接上了。 他懂了! 我操!原来是这样! 还是城里来的公子会玩啊! 这哪是在怠慢?这他妈是在打情骂俏啊! 是自己见识短了! 高光头想起以前听那些走南闯北的货郎说的段子。 说有些富家子弟,就喜欢玩点不一样的。 你越是反抗,他越是兴奋。 你叫得越惨,他越是开心。 刚才秦公子那一下,肯定不是真掐。 那是在点火! 是暗号! 你看那小娘们,嘴上喊着不要,身子不也软了吗? 高光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他再看秦宓。 高啊! 实在是高! 怪不得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这玩女人的手段,甩了自己这帮山野村夫十八条街! 自己还以为人家是生气了,差点就上去搅了人家的好事。 真是个蠢货! 高光头脸上瞬间又堆满了猥琐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嘿嘿嘿……” 他对着秦宓挤了挤眼睛。 “那……那我就不打扰秦公子的雅兴了!” 说完,他猛地从澡盆里站起来,水花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也顾不上擦干身子,一把抓过旁边的衣服。 胡乱披在身上。 然后对着那个还在发愣的女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看什么看!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 他拉着那个女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临出门前,还非常“体贴”地把木门给带上了。 “吱呀——” 木门关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水滴从房檐落下的声音,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秦宓缓缓松开了柳茵。 他看着她。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 带着水汽,像是被雨打湿的蝴蝶。 “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这话,柳茵的脸赌气般的撇倒一旁。 “回秦公子的话…小女子柳茵。” 第25章 再贞烈的女子也得化成一滩春水啊! 第25 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一种认命般的宣告。 宣告她在此刻,在这个该死的山寨里,不得不接受这个屈辱的身份。 秦宓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抬起手,食指竖在自己唇前。 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柳茵的身体下意识一僵,那双噙着水雾的眸子戒备地看着他。 他想干什么? 还要……还要来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柳茵就羞愤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秦宓的下一个动作,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秦宓朝着紧闭的木门,轻轻指了指。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 没有半分刚才那种侵略性的欲望。 门? 柳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扇薄薄的木门,被高光头“体贴”地关上了。 门缝里,透不进一丝光亮。 可就是这样一扇门,此刻在秦宓的指引下。 仿佛变成了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怪兽的眼睛。 正贪婪地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原来……是担心有人偷听? 她猛地抬头,重新看向秦宓。 秦宓对上她的视线,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他再次朝她走来,柳茵紧张地搅了搅手指。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柳茵敏感的耳廓上。 她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嫂嫂,权宜之计。” “外面有人,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盯着。” “我必须假扮成一个他们惹不起的富家公子。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 “刚才的事,是做给他们看的。你……你得配合我。不然,我们恐怕都走不出这座黑风寨。”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轻薄的掐捏,那霸道的强吻。 都不是……都不是真的…… 那只是演给外面那些匪徒看的一场戏! 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柳茵的脑子嗡嗡的,此刻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那个满脸横肉的高光头,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为什么他会从一开始的凶神恶煞,变成后来的谄媚猥琐。 为什么他会带着人落荒而逃,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因为他信了。 他相信秦宓就是一个肆意玩弄女人的贵公子,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玩弄的……私有物品。 所以,他不敢得罪。 所以,他退避三舍。 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涌起了一些失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宓。 他很冷静。 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 无论是面对匪徒的威胁,还是刚才……刚才对自己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时。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柳茵一时忘了做出反应。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秦宓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他耐着性子,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这很委屈嫂嫂,但现在,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理智回笼。 柳茵知道,秦宓说的是对的。 在这虎狼环伺的山寨里,他们就像两只待宰的羔羊,任何一点反抗,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秦宓的计策,虽然……虽然牺牲了她的名节。 却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自保之计。 道理她都懂。 可…… 一想到刚才那几乎让她窒息的吻。 想到自己在他怀里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 柳茵的脸颊就烫得厉害。 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配合”。 那显得她太……太轻浮了。 女人的矜持,让她必须做出一点“应有”的姿态。 她偏过头,躲开秦宓的视线。 “就算是权宜之计,你……你也未免太……太轻薄无礼了!” 她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秦宓的胸膛。 那力道,软绵绵的,与其说是推拒,不如说更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这个动作。 这个语气,和一个正在“半推半就”的女人。 是何其的相似。 但秦宓此刻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些儿女情长的细节上。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这个“贵公子”的身份利用到极致。 黑风寨…… 陈平…… 等陈平回来,盐的事情就有销路了。 有了销路,山寨就会有钱。 有了钱,他们肯定会摆烂。 山寨土匪就这样嘛,但凡他们肯下功夫学手艺。 也不至于上山当土匪了。 但秦宓会让他们摆烂么? 绝对不行! 秦宓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把地盘扩大些。 只有地盘大了,秦宓才有合适的理由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然自己没自己的势力,全靠高光头和陈平经手。 这太危险了。 如果能借着黑风寨的壳,去攻打外族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那将来无论是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 还是寻找回到平凡生活的机会,都将多出无数的筹码。 所以,当柳茵那句软绵绵的“指控”传来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其归结为“女人家的小情绪”。 至于她话语里那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他压根没听出来,也没精力去听。 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于是,他敷衍地应了一句。 “毕竟,嫂嫂这般好看,是个男人,恐怕都不会不动心吧。”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柳茵。 轰—— 整个人,都懵了。 他……他说什么? 他说我……好看? 是个男人……都……都会动心? 这句突如其来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赞美,可比什么山盟海誓要靠谱多了。 柳茵本就因为羞赧和水汽而泛红的脸颊,此刻直接低下头。 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疯狂地颤抖着。 根本不敢再去看秦宓的眼睛。 “你……你胡说些什么……” 她想反驳,想呵斥他的孟浪。 可一开口,声音却细若蚊呐。 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丝丝甜糯颤音。 那句本该是斥责的话,听在耳中,却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娇羞。 秦宓注意到了嫂嫂的反应。 “啊?发生什么了?”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秦宓眼神一凝,立刻闭上了嘴。 他拉着柳茵的手,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他们问什么,你都不用怕,一切有我。” 第26章 二当家被绑了! 柳茵的心,还在为刚才那句“你真好看”而狂跳不止。 此刻被他这么一拉一拽,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的顺从,让秦宓很满意。 嫂子演得不错嘛,这要是回到现代。 可不是那的最佳女主奖啊? 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高光头。 “嘿嘿……秦公子,小的怕您和这位……这位小娘子冷着,特地送来些干净衣物和暖身的酒水。” 高光头哈着腰,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 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情景。 只见秦公子随意地披着外衣,靠在澡盆边,神色慵懒。 而那个小娘子,则红着脸,低着头。 站在一旁,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不敢言语的模样。 这画面…… 啧啧啧! 高光头在心里,又一次为秦公子的“高明”手段。 献上了十二万分的敬意。 看看!看看! 这才叫情趣! 这才叫手段! 先是用强,把小娘们的性子给磨平了。 然后再温言软语地哄一哄,给个甜枣。 这一推一拉,一打一揉,再贞烈的女子。 也得化成一滩春水啊! 高,实在是高! 高光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还愣在这做什么?没点眼力见儿!” 他冲着柳茵呵斥道。 “赶紧的,去秦公子的房里等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和秦公子有天大的正事要谈!” 这声呵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还晕乎乎的柳茵身上。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柳茵下意识地看向秦宓,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秦宓倒不是心疼柳茵,而是觉得高光头这咋咋呼呼的德行有点耽误事。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回去等我。” 秦宓说罢,她只好咬着下唇,不再言语。 只是默默地对着秦宓和高光头福了一福。 然后踉跄地走出了房门。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被恶霸欺凌后无力反抗”的柔弱和凄美。 高光头看着,心里又是一阵啧啧赞叹。 瞧瞧,秦公子这手段,已经把这小娘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等到柳茵的身影彻底消失,房门被重新关上。 高光头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公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秦宓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秦宓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高光头刚送来的温酒,抿了一口,才掀起眼皮看他。 “高大哥,天塌下来了?” 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让急得快要原地爆炸的高光头越发沉不住气。 “天没塌,但咱们黑风寨的顶梁柱快断了!” 高光头一巴掌拍在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上。 “二当家……陈平他,他栽了!” “哦?” 秦宓终于来了点兴趣,放下了酒杯。 “陈二当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栽了?栽在哪了?” “宁边镇!被他娘的一帮卖盐的给绑了!” 高光头气得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咱们是土匪啊!咱们是占山为王的黑风寨!现在倒好,让一帮镇子里的泥腿子给反过来打劫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兄弟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越说越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陈平不是去卖盐的吗?” 秦宓也好奇的问道。 “可不是嘛!” 高光头一跺脚。 “他带着咱们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雪花盐,想去宁边镇找个盐商探探路,看能不能打开销路。结果,他娘的,刚进镇子没多久,人就没了!” “盐商干的?” “对!就是一个姓韩的小盐行!” 高光头咬牙切齿。 “二当家派人传回来的消息,说他刚跟那韩家的人搭上话,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当街就把他给围了!家伙什一亮,人就给捆了!连盐带人都给抢了!” 这事儿,怎么邪门呢? 你说这! 秦宓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陈平的精明,他是知道的。 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去卖雪花盐这种足以改变黑风寨命运的大事。 他一定会做得无比隐秘。 可为什么,对方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 精准地对他下手? 难道……黑风寨有内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秦宓没有说出口。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看着焦躁不安的高光头,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 一个名正言顺插手黑风寨核心事务。 积攒人望,收拢人心的绝佳机会! 想要把黑风寨变成自己的壳。 光靠一个“先生”的名头可不够。 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功绩。 要有能让这帮桀骜不驯的土匪心服口服的战功! 救出二当家陈平,这功劳,不大不小,刚刚好! “高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秦宓故作凝重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 高光头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凶光一闪。 “点齐人马,杀到宁边镇去!他韩家敢动我兄弟,我就让他满门鸡犬不留!” “硬闯?” 秦宓摇了摇头。 “宁边镇虽小,但也是官府治下,有城墙有守军。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杀过去,不等救出陈二当家,县里的兵马就先把我们给围了。” “不过……” 话锋一转。 “大当家应该是有门儿的吧?” 高光头闻言笑笑。 “那是自然,我已经叫上三十号弟兄了。” “秦公子今晚要不和我们一起?” …… 月黑风高,杀人夜。 宁边镇厚重的城墙下。 一队身影贴着墙根移动。 为首的两人,正是秦宓和高光头。 和身后的三十名黑风寨精锐一样。 全身黑衣,黑布蒙面。 他们来到城墙一处偏僻的拐角。 高光头学着猫头鹰叫了两声。 很快,城墙上方垂下来一根粗大的绳索。 “秦公子,请。” 高光头压低声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宓也不客气,抓住绳索,手脚并用。 熟练地向上攀爬,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墙垛之后。 很快,所有人都顺利地翻进了城墙。 城墙上,一个同样穿着守军服饰。 但眼神闪烁的汉子,正对着高光头哈腰点头。 “大当家,都安排好了,这条路最僻静,巡逻队半个时辰后才会过来。” “干得不错。” 高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寨子不会亏待你的。” 这人,正是黑风寨安插在宁边镇守军里的暗桩。 黑风寨能在此地盘踞多年,自然不是纯粹的蠢贼。 他们时常会接一些县令不方便出面处理的“黑活”。 作为交换,官府也在某些方面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城里安插一两个眼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秦宓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他敢和高光头一起夜袭的底气所在。 “韩家盐行在镇东的福来巷,我们走小路,一刻钟就能到。” 秦宓看了一眼天色,当即提议道。 “速战速决,救出人就走,不要恋战。” 第27章 倒霉蛋? “是!” 众人齐声应诺。 一行人在小巷中飞速穿行。 秦宓的心,此刻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陈平被抓这件事,疑点太多了。 韩家,一个镇上的小盐行。 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动黑风寨的二当家? 除非……他们背后有人。 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陈平的身份。 只是单纯地见财起意? 可雪花盐之事,除了寨中核心几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陈平做事,绝不会蠢到把“我是来卖好东西的”写在脸上。 那么,韩家图什么? 图他那几袋子样品盐?还是图他这个人? 信息太少了。 …… 与此同时。 韩家盐行后院,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窖里。 陈平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块破布。 他身上那件为了谈生意特意换上的体面衣服。 此刻已经满是污泥和脚印,狼狈不堪。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想不通。 彻底地想不通。 他娘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了这次雪花盐的试探,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绕了远路。 确认身后没有尾巴。 他没有直接去宁边镇最大的几家盐商。 而是选了这家看起来规模不大,背景相对简单的韩家。 他甚至没有直接开口说盐的事。 只是扮作一个想采买大批普通粗盐的行商。 想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整个过程,他自认天衣无缝! 可结果呢? 他刚报上家门,说自己姓陈,是个路过的商人。 那个叫韩兆阳的年轻掌柜,眼睛就亮了。 那是一种……看到新奇猎物一样的眼神。 然后,还没等他多说两句话。 那小子就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一声。 “就是他!给老子绑了!” 紧接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打手就从后堂冲了出来。 整个过程,蛮横、粗暴、不讲道理。 完全不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 更像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街头斗殴。 抢他? 他身上除了几两碎银子和一小包雪花盐样品。 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为了他这点东西,就敢绑架一个活人? 还是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 韩家的人是疯了吗? 除非……他们知道雪花盐的价值! 可这不可能! 雪花盐的秘密,只有大当家、秦公子和他三个人知道! 难道是秦宓? 不可能。 陈平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秦公子虽然来路不明,但他展现出的才华和气度,绝不是那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出卖伙伴的小人。 更何况,卖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是大当家? 更不可能了!高光头虽然鲁莽。 但对自己这个出谋划策的兄弟,是绝对的信任和倚重。 难道……寨子里还有第四个人知道? 陈平的脑子疯狂运转,将寨子里所有核心成员都过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对象。 这事儿,就他娘的像一个死结。 一个毫无逻辑,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死结。 他被人绑了。 却连对方为什么绑自己都想不出来。 这种感觉,让一向自诩智计过人的陈平。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恼火。 “妈的,别让老子出去……” “等老子出去了,非得把你们这韩家盐行,一把火烧成白的!” …… 地窖上方,灯火通明的正厅里。 气氛,却和地窖里的黑暗一样压抑。 韩家家主,年近五十的韩德山正一脸铁青地瞪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混账东西!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韩德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对面的年轻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他的对面,一个眼神却充满乖张和兴奋的年轻人。 正满不在乎地用一根银签剔着自己的指甲。 他,就是韩家的大少爷,韩兆阳。 也是这次绑架事件的始作俑者。 “爹,您生那么大气干嘛?” 韩兆阳吹了吹指甲上的污垢。 “不就是绑了个人吗?多大点事儿。咱们家养着那么多护院打手,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吧?” “混账!” 韩德山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那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在镇中心的大街上!你……你把官府的法度当成什么了?你把我们韩家的百年声誉当成什么了?” “法度?声誉?” 韩兆阳嗤笑一声,站了起来,踱到他爹面前。 “爹,你还没看明白吗?在这宁边镇,咱们韩家,就是法度!就是声誉!” “整个镇子的盐巴都得从我们手里过!县太爷的小妾买根珠钗,都得向咱们家借钱!谁敢动我们?谁能动我们?” “你……” 韩德山气得嘴唇发紫。 “爹,你别老是那么古板。” “你知不知道,这日子过得有多无聊?每天就是算账,收钱,跟那帮满身铜臭的商人虚与逶迤。我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我需要刺激!新鲜的,能让我心跳加速的刺激!” 韩兆阳说着,竟然兴奋了起来。 “今天,我就找到了。你没看到,当我的手下把他按在地上的时候,他那眼神……啧啧,惊讶,愤怒,不敢置信!太有意思了!比看戏还有意思!” 韩德山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 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寒意。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这安逸富足的生活,给养废了。 不,是养成了个怪物。 “那你到底图他什么?” 韩德山疲惫地问道。 “图他的钱?还是他的货?” “都不是。” 韩兆阳摇了摇头。 “我图的,就是‘绑架’这件事本身。” “我就是想试试,在自己的地盘上,随心所欲地绑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至于那个姓陈的……” 韩兆阳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他就是运气不好,正好今天第一个走进我的店,正好他又长了一副看起来挺精明的倒霉相。所以,我就选他了。” 轰! 韩德山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 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终于明白了。 没有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 自己的这个逆子,绑架黑风寨的二当家。 不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利益,不是为了什么深仇大恨。 仅仅是因为……他今天很无聊。 而陈平,只是那个恰好出现在一个无聊疯子面前的,倒霉蛋。 完了。 韩德山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比谁都清楚黑风寨的行事风格。 断人财路,尚有转圜余地。 动他们的兄弟,尤其是在这种……堪称羞辱的情况下动了他们的二当家。 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报……报告老爷!少爷!” 就在这时,一个护院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大群黑衣人!已经……已经打进来了!” 第28章 有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图谋? “韩家?就是你们,敢动我兄弟?” 韩德山的心脏骤然一缩!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只是个商人,就算有些家丁护院,又怎么可能是一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求饶? 看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韩德山也知道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绝望之下,一股血气反而涌上心头。 他抄起墙上挂着当装饰品的宝剑,剑鞘都来不及拔。 他嘶声对身后瑟瑟发抖的家丁们吼道。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护住我跟少爷,每人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几个家丁咬着牙。 抄起手边的棍棒板凳,壮着胆子冲了上去。 然而,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家丁们哪里是这些刀口舔血的土匪的对手? 高光头都懒得亲自动手,只是冷哼一声。 他身后的土匪们便如虎入羊群。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院子里便倒下了七八具尸体。 韩德山握着剑的手抖得像筛糠。 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 他身边的韩兆阳,早就没了之前那副乖张的模样。 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这次真的完了…… 他只是觉得好玩,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个姓陈的。 顺便看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惹来这么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给我把他们绑了。” 两个土匪立刻上前,粗暴地将瘫软的韩德山父子拽起来,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块不知从哪扯下来的破布狠狠塞进了韩德山的嘴里。 韩兆阳也被同样对待,嘴里塞着布条。 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敢动他高光头的兄弟,就要有被灭满门的觉悟! “宰了吧。”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大哥!刀下留人!” 陈平快步跑了出来,一把按住了高光头的手臂。 他刚被兄弟们从地窖里救出来。 高光头眉头一皱,不满地看着他。 “老二,你干嘛?这俩龟孙子敢绑你,不宰了他们,难不成留着过年?” “大哥,先别动手!” 陈平喘了口气。 目光扫过被绑着的韩家父子。 “事情有蹊跷!” 他拉着高光头和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秦宓走到一旁。 “让兄弟们先到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高光头虽然不解。 但出于对陈平的信任,还是挥了挥手。 让手下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个核心人物。 以及地上那对抖如筛糠的父子。 正厅里,灯火摇曳。 “二当家,到底怎么回事?” 高光头忍不住问道。 陈平看向韩家父子。 “大哥,秦公子,你们想过没有,我这次出来,行踪极为隐秘,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精准地等着我?” “而且,我一进门,什么都还没说,那个小子就直接下令绑人。这不合常理。” 高光头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我们黑风寨,有内鬼!” 高光头勃然大怒,刀疤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放屁!我黑风寨的兄弟,个个都是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有内鬼!” 他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背叛,是他最痛恨的东西。 相比于高光头的暴怒,秦宓则显得冷静许多。 他作为穿越者,深知任何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出现内奸都是大概率事件。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个剧情,在原著里可没有。 事情,已经开始朝着未知的方向滑落下去了。 秦宓的目光落在陈平身上。 这个陈平,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 “二当家何出此言?”秦宓问道。 陈平冷静地分析道。 “第一,雪花盐的秘密,只有我们三人知晓。我不可能说,大哥和秦公子更不可能。但韩家绑我的目的,绝对是为了雪花盐。他们怎么知道的?” “第二,我的行踪,只有寨子里送我下山的几个兄弟知道。我一路小心,绝无可能被跟踪。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宁边镇,甚至会来韩家盐行的?” “除非,有人提前把消息送了出来!” 陈平的分析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让高光头那暴怒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他、二当家、秦公子,这三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内鬼。 就一定出在那些知道陈平下山的手下之中! 一想到自己无比信赖的兄弟里出了叛徒。 高光头就感觉心口像是被刀子剜一样疼。 “妈的……” “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秦宓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内鬼的威胁,远比韩家这对蠢货父子要大得多。 必须把他揪出来!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地上那对俘虏身上。 现在,韩德山父子。 就是找到那个内鬼的唯一线索。 他们,是最好的拷问对象。 …… 韩德山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当那把闪着寒光的鬼头刀举起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现在,虽然命暂时保住了。 但那种死亡的恐惧依旧萦绕在心头,让他浑身发冷。 他听着那三个匪首的低声交谈,虽然听不真切。 但“内鬼”两个字清晰地听见了。 内鬼? 什么内鬼? 韩德山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风寨的内应? 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在土匪窝里安插内应了? 他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商人,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在盐里掺点沙子,短斤少两。 跟打家劫舍的土匪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黑风寨的人! 难道…… 荒唐至极的念头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韩德山艰难地扭过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那个瘫在地上的宝贝儿子。 难道是这个逆子搞的鬼? 他之前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为什么敢直接绑人? 难道他早就知道对方的来历,甚至……甚至真的在对方的老巢里,埋下了一颗钉子? 韩德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平时看着不学无术。 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但万一……万一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万一他其实心机深沉,暗中布局。 有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图谋? 第29章 我以前一直都错怪他了! 此刻,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被砸烂的窗户。 正好照在韩兆阳的脸上。 他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嘴里塞着布条,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满是血丝和泪水。 这副尊容,无论怎么看,都和“智慧”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但在韩德山这位已经被逼入绝境、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父亲眼中。 却看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味。 看! 他多么镇定! 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土匪,他虽然身体在发抖(这一定是装出来的)。 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求饶的意思! 那瞪大的眼睛,分明是在用眼神告诉自己:爹!别怕!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紧绷的下巴,分明是在展现他的决心和意志! 这一刻,韩德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底气。 原来如此! 原来我儿兆阳,竟是如此一个深藏不露的麒麟儿! 我错怪他了!我以前一直都错怪他了! 他不是不成器,他只是不屑于在我面前展露他的锋芒! 想到这里,韩德山原本惶恐的内心,瞬间被一股莫名的豪情填满。 有救了! 韩家有救了! 只要阳儿的后手发动,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就在这时,陈平走了过来。 亲手扯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韩老爷,明人不说暗话。” “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你们在黑风寨的内应,是谁?” 如果是前一刻,韩德山一定会大声喊冤。 哭着喊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现在,他有了底气。 他不能暴露儿子的“计划”! 他要为儿子争取时间! 只见韩德山脖子一梗。 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还挑衅似的瞪了陈平一眼。 心里却在疯狂呐喊:阳儿!快啊!爹快顶不住了!你的后手呢?! 陈平看着他这副拙劣的表演,心中冷笑。 果然有鬼。 如果真的清白,此刻早就该痛哭流涕地辩解了。 这种“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嘴硬。 恰恰是心里有鬼,想要保护同伙的经典反应。 “是吗?” “看来韩老爷是条硬汉。既然您不说,那我们就只好问问令公子了。” 说着,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一个土匪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扯韩兆阳嘴里的布条。 韩兆阳此刻已经彻底吓傻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内应?什么内应? 爹在说什么? 这些土匪又在说什么? 他完全听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看到那个土匪的手伸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绝望声音。 他想喊,想求饶! 他想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他就是一时糊涂,他再也不敢了! 然而,就在那块布条即将被扯掉的瞬间。 他的父亲韩德山突然爆吼! “别说!阳儿!什么都别说!” “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你什么都不要承认!” 这一声怒吼,震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准备去扯布条的土匪,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实锤了! 这下彻底实锤了! 这老家伙,是在用自己的命。 保他那个掌握着机密的儿子! 看来,那个内应的身份,只有这个小子知道! 而本已吓到魂飞魄散的韩兆阳。 也被父亲这声悲壮的怒吼给吼蒙了。 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让我别说? 让我什么都不要承认? 他是在保护我? 他为什么觉得我知道什么秘密? 韩兆阳那被恐惧和尿骚味塞满的脑子。 此刻瞬间短路,然后又以极其诡异的方式重新连接。 一个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 爹……爹以为我有计划! 爹以为我藏着什么天大的后手! 他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的“计划”! 如果……如果我现在开口求饶,说出真相,那岂不是说明我根本没什么计划,只是个没用的蠢货? 那岂不是会让爹……彻底失望? 不! 不能! 有生以来第一次,韩兆阳从父亲眼中看到了名为“倚重”和“希望”的光芒。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新奇,如此的……令人沉醉。 他不能让这道光熄灭! 于是,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韩兆阳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悲鸣。 他紧紧闭上了嘴,用力地咬住那块布条。 那双原本被恐惧填满的眼睛里。 此刻因为充满了泪水,在灯火下显得水汪汪的。 但在陈平和高光头看来,这哪里是恐惧? 这分明是委屈、倔强、以及看穿一切的淡然! 这小子,是在用眼神告诉他们: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个字! 陈平的心,沉了下去。 麻烦了。 碰上硬茬了。 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嘴硬。 高光头更是怒不可遏。 他最烦这种死不开口的滚刀肉。 “好!好小子,有种!” 他怒极反笑,走到韩兆阳面前。 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提了起来。 “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等等。” 秦宓对着高光头摇了摇头。 “老高,老陈,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硬骨头,拳脚是最低效的法子。” “打死了,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要我说,对付嘴硬的人,得用点巧劲。” 陈平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 “比如说,找几根削尖了的细竹签,不用太粗,就跟纳鞋底的针差不多就行。” “然后呢,一根一根,慢慢地,从他的指甲缝里,往里钉。” “十指连心,那滋味……啧啧,保证让他把三岁时偷看隔壁王大妈洗澡的事情都想起来。” 秦宓此言一出,别说韩家父子。 就连高光头和陈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地蜷了蜷自己的手指。 这……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卧槽。 还是有钱人家会玩。 他们黑风寨审问俘虏,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招。 鞭子抽,拳头打,再不行就一刀了事。 哪见过这么阴损刁钻的法子? 光是听一听,就觉得指甲缝里钻心地疼。 秦宓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如果这一招还不行,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他蹲下身,捏住韩兆阳的手腕。 “看见这手指边缘的倒刺没有?” “夹住它,然后……慢慢地,用一种均匀而稳定的力道,往外撕。” “连皮带肉,能扯下来好长一条。这种疼,不致命,但那种酸麻感会顺着筋脉,一直钻进骨髓里。据说,比直接砍掉一根手指还要折磨人。” “啊……呜呜呜!” 韩兆阳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已经濒临崩溃。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传来了那种被活生生撕裂的幻痛。 秦宓没理会到他的惨状,施施然站起身。 补充了最后一个选项。 “当然,要是令公子意志力超凡,上面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 第30章 全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我听说山里的火蚁最是厉害,抓上一捧,从他一只耳朵里灌进去,再堵上。那些小东西会在他的脑子里爬,会啃,会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髓正被一点点啃食,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无边的瘙痒和刺痛中,慢慢发疯。” “怎么样,韩老爷?” 秦宓微笑着看向被按在地上的韩德山。 “你想先看令公子品尝哪一道菜?” 高光头和陈平看着秦宓,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这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阎王! 太狠了! 跟这些手段比起来。 他们那一套简直跟过家家一样。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心中的怀疑愈发深重。 如果不是有天大的秘密要保守。 谁能扛得住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这对父子,肯定有鬼! 韩德山怕了。 他真的怕了。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儿子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时。 心中那股由误会产生的豪情。 竟然再次占据了上风! 看! 阳儿虽然在哭,虽然在抖! 但他没有求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爹!顶住!胜利就在眼前!这些折磨,动摇不了我们的决心! 对!一定是这样! 我韩德山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孬种! “我儿……乃是麒麟之才!” “岂会……怕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的……伎俩!” 说完,他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把头扭向一边,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 心里却在疯狂滴血:阳儿!快啊!为父真的快演不下去了!你的后手再不来,我们爷俩就要被这些天杀的折磨死啦! 陈平看到他这副样子,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好!好一条硬汉!” 他怒极反笑,招呼门外的手下喝道。 “都进屋里来!按秦公子刚教的,先给他指甲缝里塞点料,开开胃!” “是!” 一个土匪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断裂的木刺。 就朝着韩兆阳的手走了过去。 “不!不要!呜呜呜……” 韩兆阳被死死按住。 尖锐的木刺,抵上了他的中指指甲盖。 “啊——!” 尽管嘴里还塞着布。 他依旧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指甲盖仿佛要被掀开,整根手指都要裂开了。 然而,酷刑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那个土匪只是用木刺扎破了一点皮肉。 就停了下来。 但对于韩兆阳来说,这短短一瞬。 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怎么样?韩公子,这道开胃菜,滋味如何?” 陈平冷笑着问道。 韩兆阳只是一个劲地发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德山看到儿子受刑,心如刀绞。 可他看到儿子竟然“扛”了下来,那股病态的骄傲再次涌上心头。 他挺住了! 我儿他真的挺住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非同凡响! “下一个!” 陈平失去了耐心,他指着韩兆阳的手,厉声道。 “那个倒拔肉刺!给我撕!” 另一个土匪立刻上前,捏着韩兆阳的手指仔细寻找。 “大哥,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手上没刺啊。” “没有就给他造一个!” 陈平恶狠狠地说道,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用刀尖,在他指甲边上,给我剜一块皮下来!再给我撕!” 用刀子……活生生剜下一块皮……再撕开…… 韩兆阳猛地抬起头,他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看着那个土匪脸上残忍的笑容。 听着自己父亲还在那边断断续续地喊着“我儿是英雄”之类的疯话。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嘣”的一声。 彻底断了。 去他妈的英雄! 去他妈的麒麟儿! 老子要活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 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疯狂朝着陈平的方向拼命摇头。 陈平看出他的意志已经动摇。 对那个扯着他嘴里布条的土匪使了个眼色。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布条被猛地扯掉。 不等陈平开口问话。 韩兆阳已经用撕心裂肺的哭腔尖叫了起来。 “我招!我全都招!” “别用刀子!求求你们!我什么都说!” 一瞬间,韩德山那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陈平和高光头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只有秦宓,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 “说!你们在黑风寨的内应,到底是谁!” 陈平把刀尖抵在了韩兆阳的喉咙上。 韩兆阳被冰冷的刀锋一激,吓得一个哆嗦。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吼了出来。 “没有内应!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应!” “我就是……一时间感兴趣,就试试了抓人。”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厉害啊!我就是个王八蛋!我再也不敢了!” “钱!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我爹有钱!他有很多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完,韩兆阳就趴在地上。 像一条被抽了筋的狗,剧烈的咳嗽和喘息。 高光头和陈平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这? 就因为这点一时兴起,就搞出这么大阵仗? 他们不信。 这理由太简单,太可笑了。 跟刚才那副父子俩双双“视死如归”的架势完全对不上号。 “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 陈平一脚踹在韩兆阳的肩膀上,将他踹得翻了个身。 “就为这点屁事,你爹刚才那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的样子,是演给我们看的?” 他将刀子又往前送了送,刀尖刺破了韩兆阳的皮肤,渗出一缕血珠。 “说!你们真正的后手在哪里!再敢耍花样,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 韩兆阳已经快要疯了。 他说的全是真的啊!为什么就是没人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爹!爹你快跟他们说啊!” 然而,此刻的韩德山,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儿子刚才那番话在嗡嗡作响。 没有后手,没有计划,没有内应。 什么深藏不露,什么麒麟之才,什么镇定自若…… 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第31章 南下洗劫宁古塔的日子 “你这个……” 韩德山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逆子啊!” “老子的脸!韩家的脸!全都被你这个废物给丢尽了!” 他扑到韩兆阳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左右开弓,狠狠地扇着他的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内讧了? “你还敢让我说?我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什么内应?” 韩德山一边打一边骂。 “我跟他们说我儿子十五岁了还尿床吗?啊?” “还是跟他们说,你这个蠢货去趟春芳楼听个曲儿,都能被人骗得连裤子都当掉?” 眼看老底被揭,韩兆阳也豁出去了。 “你还说我?你背着我娘养外室!偷看李寡妇洗澡!你还要不要脸!” 秦宓听着那对父子狗咬狗,把鸡毛蒜皮的家丑抖落一地,只觉得荒谬绝伦。 他彻底明白了。 哪有什么深谋远虑的圈套,哪有什么隐藏在暗处的后手。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因为蠢货的异想天开而引发的巨大乌龙。 韩兆阳这个草包,恐怕是真的闲的蛋疼。 临时起意想抓个人玩玩,结果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而韩德山,这个自作聪明的老狐狸。 全程都在脑补一出大戏。 父子俩,一个真蠢,一个假聪明。 凑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卧龙凤雏。 高光头和陈平还愣在那儿。 显然没从这惊天反转中回过神。 “行了,别看了。” 秦宓说着,看向那两个还在地上撕扯,满脸是血和泪的父子。 “没什么内应,也没什么阴谋。” “就是那个小王八蛋,心血来潮,想找点乐子,仅此而已。” “啥?” 高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为这点屁事?他爹刚才那副要跟我们拼命的架势是装的?” “他爹以为他儿子有什么惊天计划,在第五层,” “结果他儿子在地下一层刨土玩呢。” 陈平眉头紧锁,他比高光头想得更深一层。 他回味着刚才韩德山那绝望到极致的怒吼。 那种从希望之巅坠入深渊的崩溃感,不是作伪。 “秦公子说得有道理。若真是陷阱,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摸进来。韩德山的反应……更像是信仰崩塌了。” “对喽。” 秦宓拍了拍手。 “既然是一场乌龙,那事情就好办了。” “反正这父子俩平日里也不怎么露面,盐行的事都是掌柜在打理。杀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 “今晚过后,宁边镇韩家盐行,就是我们黑风寨在镇上的第一个销赃点,第一个正经产业。” 高光头和陈平浑身一震。 他们之前想的是勒索一笔钱,或者逼问出点什么秘密。 秦宓一开口直接就是吞掉整个韩家产业的狠厉计划。 高光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好!就这么办!他娘的,这买卖划算!” 陈平则看向秦宓,眼里多了几分由衷的敬畏。 这位秦公子,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斯斯文文。 可这手段,这心性,比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悍匪还要狠,还要毒。 秦宓没再多言。 身为“秦公子”,他只需要发号施令。 至于怎么处理尸体,怎么接管盐行,怎么让那个掌柜乖乖听话。 这些粗活,自然有陈平他们去办。 他转身,不再看那对仍在地上呜咽咒骂的父子。 夜色,更浓了。 …… 几日后。 宁边镇的街头,原先的韩家盐行换了块不起眼的招牌,重新开张了。 铺子里的生意,竟然比以前还要好。 原因无他,盐便宜。 特别是柜台角落里用一个大麻袋装着的“黑盐巴”。 这种盐,色泽灰黑,颗粒粗大,卖相极差。 甚至带着一股苦味。 但它只有一个优点——便宜到令人发指。 对于镇上那些终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的苦哈哈来说,味道苦点算什么? 能吃上盐,有力气干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秦宓站在盐行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排起的长队,表情平静。 这黑盐巴,自然是黑风寨那座盐矿的产物。 里面的毒素已经被他用一些土法子初步提取过滤,虽然无法完全根除。 但只要不长期大量食用,对人体的危害已经降到了最低。 这点苦味,就是残留的杂质。 一条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还在看呢?” 柳茵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 在外人面前,她已经能完美扮演一个依恋着秦宓的小女人。 那眼神,那姿态,挑不出半点毛病。 秦宓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 他拍了拍柳茵的手,算是回应。 逢场作戏,他也会。 “嗯,生意不错。” 嘴上应着,秦宓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另一件事。 时间。 他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日子。 快了。 按照原著里的时间线,匈奴人南下洗劫宁古塔的日子,就在这段时间了。 那场劫掠,是书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原著里那个倒霉的狗头军师。 就是在这场混乱中被匈奴人掳走,开启了他悲惨的俘虏生涯。 秦宓绝不容许自己重蹈覆辙。 被匈奴人抓走?开什么玩笑! 他好不容易才在黑风寨站稳脚跟。 把一手烂牌打出一点起色,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必须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 银行只是第一步,是钱袋子。 接下来,他需要的是枪杆子。 能保护钱袋子的,永远只有更硬的枪杆子。 当晚,黑风寨,聚义厅。 桌上摆着酒肉,但谁都没动。 “秦老弟,你叫我们来,可是盐行那边出了什么事?”高光头率先开口。 经过韩家盐行这件事,秦宓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截然不同。 那不仅仅是兄弟,更是能点石成金的财神爷。 “盐行很好。” 秦宓摇摇头,拿起一柄靠在墙角的朴刀。 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 嗡—— 刀身发出沉闷的哀鸣,毫无清越之感。 “大哥,陈平哥,你们看这刀。” 秦宓将刀递过去。 第32章 传说中打造宝刀神兵的法子 “我们黑风寨的兵器,是不是太烂了点?” 高光头接过刀,撇撇嘴。 “烂是烂了点,但也能砍人。寨子穷,以前都是从官兵或者别的寨子手里抢来的,能用就不错了。” 陈平也点头附和。 “秦公子说的是。我们的刀剑,大多是劣铁打造,对砍几下就容易卷刃,甚至断裂。上次和卧牛山那帮孙子火拼,就有好几个兄弟是吃亏在兵器上。” “所以,” 秦宓的目光扫过两人。 “我们得有自己的好兵器。” “说得轻巧,” 高光头灌了一口酒,咂咂嘴。 “好兵器,那得用精铁!精铁多贵啊?去镇上买?一柄好刀的价格,够我们几十个兄弟吃喝半个月了。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谁说要买了?” 秦宓微微一笑。 “我们自己造。” 这话一出,高光头和陈平都愣住了。 高光头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造?秦老弟,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寨子里连个像样的铁匠都没有,更别说炼铁了。那可是个技术活!” 陈平也面露难色。 “秦公子,这炼铁打铁,非一日之功。我们没人懂这个啊。” “我懂。” 秦宓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聚义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高光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啥?秦老弟……你说你懂?” “略懂一二。” 秦宓轻描淡写地说道。 “最近翻看了一些古籍,恰好看到一种新的炼铁法子,可以大大提升铁的质量。我想,我们可以去镇上的铁匠铺试试。” 高光头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一个公子哥,说他懂炼铁? 这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离谱。 他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陈平拦住了。 “大哥,我觉得可以试试。” “啊?”高光头不解地看向他。 “你想想,” 陈平的思路清晰无比。 “秦公子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从示敌以弱,到拿下韩家盐行,哪一件不是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就算……就算这次不成,我们损失的无非是一些铁矿石和炭火。可万一要是成了呢?” “大哥!你想想,如果我们黑风寨能人手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那会是什么光景?别说小小的宁边镇,就算是整个宁古塔,谁还敢小瞧我们?” 陈平描绘的蓝图像一团火,点燃了他心中的野望。 猛地一拍大腿。 “干了!” “二当家说得对!试试就试试!秦兄弟,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次日,宁边镇。 秦宓带着高光头和陈平,走在街道上。 几天不见,秦宓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原先那种久居人下的落魄和阴郁一扫而空。 身穿青色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面色红润,眼神明亮。 走在路上。 一些曾经认识“秦酸儒”的街坊邻居看到他。 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却又不敢上前相认。 他们只是觉得眼熟,但那个印象中穷困潦倒、畏畏缩缩的书生。 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重合在一起。 他们很快来到了镇子西头的“王记铁匠铺”。 还没走近,一股灼人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王师傅。” 秦宓拱手喊了一声。 “干啥?买农具还是菜刀?” 老王头不耐烦的说道。 “不买东西,” “想跟王师傅借个火,打点东西。” “借火?” 老王头把大锤往地上一顿。 “我这儿是打铁的铺子,不是给你家生火的灶台。要打什么,把图样和料子拿来,留下定金,三天后来取。” 这是规矩。 “我们要打的,是刀。” 陈平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了铁砧上。 银子的光芒让老王头的眼睛亮了一下。 “打刀?可以。不过我这儿只打寻常的腰刀,精铁的活儿,我可做不来。” “料子我们自己带了,” 秦宓指了指身后两个伙计抬着的一筐黑乎乎的铁矿石。 “至于打法,也不用王师傅费心。我来指挥,您和您的徒弟们,搭把手就行。” 这话一出,不仅是老王头。 连他身边那几个年轻的徒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秦宓。 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嗤笑。 “嘿,哪来的公子哥,跑到铁匠铺里指点江山来了?你读过几年书,知道这火候怎么看,锤子怎么抡吗?” 老王头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出去出去!别在这儿耽误老子干活!我老王打了一辈子铁,还用得着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教?” 高光头脸色一沉,刚要发作。 却被秦宓用眼神制止了。 秦宓不恼不怒,只是平静地看着老王头:“王师傅,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就用我的法子,我的料。若是打出来的刀,比你铺子里最好的刀还要强,这锭银子归你,以后我们府上所有的铁器都交给你来打造,工钱加倍。” “若是不成,我再赔你一锭银子,当是今天扰了你清静的赔罪。如何?” 工钱加倍? 府上所有的铁器? 这诱惑,太大了。 “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打不出个名堂,今天你们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一言为定。” 秦宓卷起袖子,露出了白净的手臂,与这烟熏火燎的环境格格不入。 “生火,风箱拉起来,把火提到最高!” 他第一道命令,就让老王头愣住了。 “最高?那铁就烧废了!” 老王头下意识反驳。 “按我说的做。” 老王头将信将疑,但还是挥手让徒弟们把风箱拉得呼呼作响。 秦宓指挥着他们将铁矿石投入熔炉,经过一番远超常规时间的煅烧。 得到的只是一块奇形怪状、满是杂质的铁坨子。 “哼,我就说吧!” 老王头一脸的果然如此。 秦宓却看都没看他,直接对一个年轻铁匠说。 “大锤给我。” 他接过那柄至少有二十斤重的大锤,在手里掂了掂,竟然稳稳举起。 这一手,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高光头和陈平也是第一次见到秦宓展露力气,都有些意外。 “把它烧红,放到铁砧上!” 铁块再次被烧得通红,被铁钳夹出。 秦宓深吸一口气,抡圆了大锤,狠狠砸了下去! 当!当!当! “翻面!继续!” 当铁块被反复捶打,变得致密修长后。 秦宓终于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将大锤交给一旁已经看傻了的徒弟。 “烧红,对折。”他下令道。 老王头瞳孔一缩。 折叠锻打? 这……这不是传说中打造宝刀神兵的法子吗? 第33章 您这府邸……可真是够清静的啊 他只在一些野史杂记里看到过一鳞半爪的记载。 一直以为是胡编乱造。 难道……是真的? 在秦宓的指挥下,烧红的铁条被一次次折叠,一次次捶打。 不知过了多久,当铁条被折叠了十几次后。 秦宓终于喊了停。 此刻的铁条,已经变成了一柄初具雏形的刀坯。 “开刃,淬火!” 老王头亲自上阵。 他用尽毕生所学,小心翼翼地为刀坯打磨出锋刃。 然后在一片紧张的注视中。 将烧得赤红的刀身猛地刺入旁边的水槽。 嗤啦——! 一柄崭新的长刀,诞生了。 老王头颤抖着手,将它拿起。 好沉!好稳! 他只是握着,就能感觉到一股远超寻常刀剑的厚重和锋利。 “试试刀!” 高光头已经等不及了。 他随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柄自己铺子里的腰刀。 “我来!” 大吼一声,高光头全力朝着老王头手里的新刀劈去! 锵! 高光头手里的腰刀应声而断。 断口整齐得像被切开的豆腐。 而那柄新刀,刀刃上连一个白点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都盯着那柄完好无损的新刀。 “我的娘啊……” 一个年轻铁匠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王头双手捧着刀,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神……神物啊!这才是真正的宝刀!” 高光头扔掉手里的断柄。 一把抢过新刀,激动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成了!真的成了!” 他狂喜地冲到秦宓面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秦老弟!你他娘的……你真是个活神仙!” “是是是,高老哥你高兴就好。” 秦宓走到老王头面前。 “王师傅,今天辛苦了。明日一早,让你铺子里的徒弟们收拾好家伙事,到镇子外东边的大路口等着,会有人去接你们。” 说着,他朝陈平使了个眼色。 陈平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啪”的一声放在旁边的铁砧上。 布包散开,十锭锃亮的银子晃得几个年轻铁匠眼睛都直了。 “来我府上做事,不光是为了这折叠锻打的法子。” 秦宓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还有些新式的锻造图纸,想请王师傅帮忙参详。” 老王头哪里还管什么徒弟。 他这辈子痴迷锻造,刚才那神乎其神的百炼钢技术,已经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现在又听说还有“新式图纸”? 他感觉自己这几十年的铁匠生涯,简直是白活了! “公子说笑了!收拾东西哪用得着我!” 老王头一把将银子推了回去。 “让他们几个小的去弄就行!老汉我……我今天就想跟您去‘府上’开开眼!多等一天,我怕是觉都睡不着!” 秦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是要趁热打铁,不给这老头任何反悔或者被外人干扰的机会。 而且这个所谓的折叠锻打法,也就是拿出来图一乐。 真打铁不还的高炉炼钢法? 就是现在这条件吧... “好。” 秦宓点头。 “既然王师傅这么心急,那就一起走吧。” 高光头哈哈大笑,他现在看秦宓,简直比看亲爹还亲。 他揽住老王头的肩膀,像是多年的老友。 “老王头,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就是今天跟我秦老弟走!走了走了!” 陈平默默跟在后面。 确保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注意到他们的动向。 一行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离开了铁匠铺。 老王头一开始还沉浸在即将学到神技的兴奋中。 可走着走着,他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这路……怎么越走越偏? 他们没走官道,反而拐进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 “秦公子……” 老王头扶着膝盖,疑惑地问。 “您这府邸……可真是够清静的啊。” 高光头咧嘴一笑。 “清静好啊,清静了才没人打扰我们干大事!” 老王头心里“咯噔”一下。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再看秦宓,对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而陈平,手一直若有若无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这哪是去什么富家府邸的样子?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前方林子里突然闪出两个人影,手里提着明晃晃的朴刀。 老王头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大当家!二当家,秦公子,您回来了!” 大……当家? 老王头脑子里“嗡”的一声。 自己这是被诓进了贼窝?! 秦宓仿佛没看到老王头那张瞬间煞白的脸。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放哨的喽啰归位。 然后侧过头,对着已经魂不附体的老王头露齿一笑。 “王师傅,到了。我这‘府上’,如何?” 穿过木制寨门,眼前豁然开朗。 黑风寨! 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几十上百条精壮的汉子来来往往,见到秦宓无不躬身喊一声“秦公子”。 老王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自己一把老骨头,本以为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没想到是自投罗网,进了狼窝虎穴。 怕不是要被这伙强人逼着,没日没夜地给他们打制兵器,直到油尽灯枯。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什么神技! “也只好认命了……” 老王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秦宓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安抚的意思。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也能让人更快地认清现实。 他直接领着他来到寨子后方的一片空地上。 “来人!”秦宓朗声下令。 立刻有十几个土匪跑了过来。 “就地起个炉子,把风箱备好!把最好的焦炭都给我搬过来!” “是!大当家!” 土匪们二话不说,扛木头的扛木头,搬砖石的搬砖石。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虽然简陋但五脏俱全的露天锻造炉就拔地而起。 这伙土匪……不太一样。 这位年轻的“秦公子”,似乎并不是要逼自己做什么。 秦宓走到炉边,拍了拍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炉壁。 “王师傅,条件简陋了些,不过对你我来说,只要有火有锤,天下哪里不能开炉?” “咱们有的是技术!不碍事。” 这句话,一半是说给老王头听,一半是说给他自己。 对啊,我是铁匠,我是王师傅! 只要手里有锤,我怕什么? 就在老王头心思浮动之际,秦宓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好的纸,递了过来。 “王师傅,你先看看这个。” 老王头将信将疑地接过图纸。 那图纸上画着几个他从未见过的古怪玩意儿。 一个呈U形的铁片,上面还标注了几个小孔。 旁边写着三个字:马蹄铁。 另一个像是个奇怪的架子,有高高的前鞍桥和后鞍桥。旁边标注:高桥马鞍。 最让他看不懂的,是两个像是脚环一样的东西,用皮带连着。标注:双马镫。 这是什么? 农具?不像。刑具?也不像。 老王头一辈子都在跟刀枪剑戟打交道,对这些东西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困惑。 “秦公子……这,这是何物?” 第34章 我有想法,你有技术 “王师傅,你觉得一匹最好的战马,能连续奔袭多久?” 老王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 “若是上好的河曲马,日行三百里已是极限,而且跑个几天,马蹄磨损得厉害,就得歇上十天半月,不然马就废了。” 这是常识,是所有养马人的共识。 秦宓指着图纸上的U形铁片。 “如果,我把这个叫‘马蹄铁’的东西,钉在马蹄底下呢?它就像是给马蹄穿上了一双不会磨坏的铁鞋。如此一来,别说日行三百里,日行五百里又有何难?而且可以连续奔袭,不用再担心磨损!” “什么?!” 老王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给马穿鞋? 这个念头,简单,粗暴。 是啊!人走路怕磨脚,所以要穿鞋! 马的蹄子也是肉长的,为什么就不能给它也穿上鞋?! 天才!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秦宓看着他的反应,知道鱼儿已经彻底上钩了。 他继续指向另外两张图纸。 “再看这个,马鞍和马镫。” “寻常骑兵,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全靠双腿夹紧马腹来维持平衡,手上力道十成用不出三成。冲锋之时,一个颠簸就可能坠马。” “可如果有了这个高桥马鞍,人就能被牢牢固定在马背上,前后都有依靠。再配上这个马镝,让骑兵的双脚有了着力点……” “那骑兵就不再是骑兵了。他们将变成一个个在马上能站稳脚跟的步兵,人马合一!劈砍,冲刺,力量能比现在大上十倍!骑在马上开弓射箭,将如履平地!” “届时,一支装备了马蹄铁、新式马鞍和马镫的骑兵,将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轰! 老王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副画面。 无数骑兵,脚踩马镫,稳如泰山地立于飞驰的骏马之上。他们手中长刀挥舞,卷起漫天血雨。他们张弓搭箭,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那不再是骑兵,那是足以碾碎一切敌人的洪流! “这……这……” 老王头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原以为,“折叠锻造”就已经是锻造术的巅峰,是神技。 可跟眼前这些东西比起来,“折叠锻造”打造出的宝刀,不过是一件华丽的玩具! 这几张图纸上画的,不是什么新式器具。 这是……这是在铸造一个王朝的根基! 是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无上权柄! 恐惧? 早就不翼而飞了。 被绑架进贼窝的怨气? 也烟消云散了。 此刻在老王头心中燃烧的,是身为一个顶级工匠。 在看到超越时代的神作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狂热与激动! “秦…秦公子!此物……此物如何锻造?!这弯折的角度,这承重的关键点,要用什么模具才能一体成型?还有这马镫,看着不大,但要承受一个成年壮汉在马背上颠簸的全部力量,对铁料的韧性和强度,要求极高!寻常的铁料,怕是一冲就断!” 秦宓笑了。 这个铁匠,已经彻底被自己绑上了战车。 “王师傅,这正是我请你来的原因。” “王师傅,你想想,我们平时打铁,是不是烧红了砸,砸扁了折,折好了再烧,再砸?” “没错,百炼成钢,千锤成利器!这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老王头答得斩钉截铁。 “但这个法子,太慢,太废力,而且出来的钢,好坏全凭师傅的手艺和运气。” 秦宓摇了摇头,抛出了一个颠覆性的概念。 “如果我们能让铁,像水一样自己流出来呢?” “什么?!” 老王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铁水?公子,那可是铁!不是蜡!要多高的温度才能把它烧化成水?” “寻常的炭火,自然不行。” 秦宓走到院中。 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简陋的示意图,一个高耸的炉子轮廓。 “但如果,我们建一个足够高的炉子,把铁矿石和煤炭一层一层铺进去,再从下面用风箱鼓入大量的风,让火烧得更旺,旺到极致……” “炉中的温度,就会高到足以把石头都烧化。铁,自然也就化成了水。到那时,我们只需在下面开个口子,金黄色的铁水就会自己流出来。我们管这叫,高炉炼钢。” 老王头顺着秦宓画的图,整个人都痴了。 他是个铁匠,一辈子都在跟火和铁打交道。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风”对“火”的意义。 小小的风箱就能让炉火蹿高一尺。 那如果把风力加大十倍,百倍呢? 在一个封闭高耸的炉子里,那火焰将是何等恐怖? 把铁烧成水…… 是啊,为什么不行? “我需要你的经验,王师傅。” “什么样的土,才能经受住那样的烈焰而不开裂?炉子要砌多高,才能让铁矿石在掉落的过程中被充分熔炼?风口要开在什么位置,才能让气流最均匀,火力最猛?” “我懂理论,但你是实践的宗师。没有你,这一切都只是空想。”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老王头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是一个被胁迫的山贼工匠。 他是一个宏伟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宗师! “干!老汉我干了!” “公子,你给老汉画个道道,剩下的,交给我!就算是把这黑风山掏空,我也给你把这‘高炉’建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黑风寨的后山都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秦宓画出详细的图纸。 从炉体结构、耐火砖的烧制,到鼓风系统的设计。 都一一标注清楚。 而老王头,则成了当之无愧的总指挥。 他带着一群铁匠和被抓来的窑工,亲自去山里挑选最耐火的黏土。 按照秦宓的要求混合砂石,一遍遍试验,烧制内衬的火砖。 山贼们也没闲着,在高老大和陈平的监督下,一个个都成了卖力气的苦工。 他们或是去山里开采石料,或是去几里外的林子砍伐木材烧制木炭。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怨声载道。 “搞什么名堂?让我们这些拿刀的好汉去和泥巴?” “就是,天天砍树挖石头,手上的老茧都快磨破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公子是不是疯了?这么多好炭,拿去炼几把好刀多好,全填进那个破土炉子里,听个响?” 第35章 马具测试 煤炭的消耗是惊人的。 成堆的优质木炭被填进高炉,烧起来就像个无底洞,看得陈平都有些肉疼。 但秦宓和老王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终于,在耗费了海量的人力物力后,一个高达三丈。 外形丑陋却透着力量感的土高炉,矗立在了后山。 点火那天,几乎所有山贼都围了过来。 想看看这个耗费了大家无数汗水的怪物。 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随着老王头一声令下,巨大的牛皮风箱被十几个壮汉奋力拉动。 狂风通过陶制的管道,呼啸着灌入炉底。 高炉的顶部,开始冒出滚滚浓烟。 炉内传来沉闷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在苏醒。 时间一点点过去,炉体被烧得通红,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燥热。 老王头紧张地盯着炉壁上一个预留的观察口。 那里的黏土塞子已经被烤成了赤红色。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 秦宓点了点头,对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高老大示意。 “开炉!” 高老大亲自抡起一柄大铁锤,对准了炉底的出铁口。 那里用耐火的黏土和石块死死堵着。 “咣!” 一声巨响,碎石飞溅! 第二次,第三次…… 终于,“轰”的一声,堵口的石块被完全砸开! 下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道刺眼的金红色液体,从缺口中流出! 那光芒,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炽烈!那热浪,逼得最前排的人连连后退! “铁……铁水!真的是铁水!” “老天爷!铁真的化成水了!” 山贼们看着那道奔腾的铁流顺着预先挖好的沟渠,流向一旁的沙模。 老王头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跪倒在地,朝着高炉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成功了……成功了……” 秦宓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但他也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王师傅,我们没有合适的坩埚,没办法用铁水直接浇筑那些精细的马具。” 秦宓扶起老王头。 “所以,接下来,还是要靠你的手艺。” 他指向那些冷却后,呈现出暗红色,质地粗糙的铁块。 “这些,是高炉炼出的钢坯。它们的质地,远胜过我们以前费尽心力锻打出的任何一块铁。现在,我要你和你的徒弟们,用最好的钢,为我的骑兵,打造出最好的装备!” “是!公子!” 老王头转身对着身后的铁匠们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开炉!锻打!让老子看看,这神仙铁,到底有多硬!” 整个黑风寨的锻造工坊,彻底沸腾了。 当第一块高炉钢坯被烧红,放到铁砧上时,老王头亲手抡起了锤子。 “当!” 远比寻常铁块的声音要悦耳。 仅仅一锤,老王头就感受到了不同。 这钢,密度更高,质地更纯! 锤子落下,反震回来的力道都带着独特的韧性。 他彻底沉迷了进去。 马蹄铁的弧度,马镫的承重结构,高桥马鞍前后的鞍桥骨架…… 秦宓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用这全新的神仙钢。 以近乎完美的工艺,一点点变成了现实。 几天后,黑风寨中央的校场上。 高老大和陈平并肩而立,看着眼前两匹神骏的战马,表情各异。 一匹马,还是老样子,光秃秃的马背上只搭了块厚实的毛毡。 而另一匹马,则焕然一新。 马蹄上,钉着闪亮的U形铁片。 马背上,安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马鞍,前后高高翘起,将骑士的座位牢牢包裹。 而在马鞍的两侧,垂下两条皮带,末端挂着两个小巧却结实的铁圈——马镫。 “就这几个破烂玩意儿?” 高老大一脸狐疑,伸手敲了敲那冰冷的马镫。 “能有多大用处?” 他是个马上悍匪,自诩骑术高超,从不信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秦宓笑而不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当家,百闻不如一试。你先试试那匹老的。” 高老大哼了一声,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 双腿一夹,战马便冲了出去。 他在场中策马奔腾,时而俯身,时而侧挂。 手中长刀挥舞,虎虎生风。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每次挥刀,身体都会有一个明显的为了维持平衡而产生的晃动。 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用双腿夹紧马腹上。 一套动作下来,高老大勒住缰绳面不改色。 但额角已经微微见汗。 “如何?”秦宓问。 “还行。” 高老大嘴硬道。 但心里清楚,刚才那几下劈砍,力道用了不到五成。 真要是战场上高速对冲,他绝对不敢这么玩,一个不慎就会被甩下马背。 “现在,试试这匹。” 秦宓指了指那匹全副武装的战马。 高老大撇了撇嘴。 有些不情愿地翻身下马,走向另一匹。 他按照秦宓的指点。 左脚先踩进那个晃晃悠悠的马镫里。 嗯? 脚下忽然有了一个坚实的着力点,他甚至没怎么用力。 只是轻轻一撑,整个身体就轻盈地跃上了马背。 光是这个上马的动作,就比平时省了一半的力气。 他坐进那高桥马鞍中,屁股和后腰立刻被牢牢地包裹、支撑住。 前所未有的安稳感传遍全身。 “有点意思……” 高老大嘀咕了一句,双脚踩实了马镫。 他再次策马冲出。 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了! 马匹在飞驰,可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平地上一样稳固!双腿不再需要拼命夹紧马腹,脚下的马镫给了无与伦比的支撑。 他试着挥了挥刀。 “呼!” 他可以尽情地扭动腰腹,将全身的力量通过手臂,灌注到刀刃之上! 高老大兴奋了,他开始尝试更大胆的动作。 他甚至在马背上,微微站起了身子! 双脚踩在马镫上,随着马匹的节奏起伏。 整个人就像是和战马焊在了一起。 “喝啊!” 他猛地一刀劈向旁边早就立好的草人! “唰!” 草人应声而断,上半截高高飞起! 这一刀的力量,比刚才大了何止一倍! 所有山贼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高老大勒住马,胸膛剧烈起伏。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激动! 第36章 那我不成要饭的了? 高老大低头看着脚下的马镫和身下的马鞍。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狂热。 这哪里是什么马具? 这是翅膀!是给骑兵插上了翅膀! “陈平,你来试试!” 高老大跳下马,一把将缰绳塞到还在发愣的陈平手里。 陈平是个账房先生出身,骑术只能算稀松平常。 但当他踩上马镫,坐进马鞍后。 莫名的自信油然而生。 他笨拙地策马跑了几圈,竟然没有丝毫要掉下来的感觉。 他甚至学着高老大的样子,尝试着挥了挥刀。 虽然姿势难看,但人确实稳稳地坐在马上。 “我的天……” 陈平喃喃自语。 他立刻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个只训练了几个月的半吊子新兵。 只要有了这套装备,就能在马上拥有堪比老兵的稳定性! 骑兵的训练周期将大大缩短! 战斗力将呈几何倍数增长! 他翻身下马,走到秦宓面前,深深一揖。 “公子之才,经天纬地!陈平……服了!彻底服了!” 高老大也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秦宓肩膀上。 “好兄弟!有了这玩意儿,咱们黑风寨的骑兵,天下无敌!” 看着他们俩狂热的模样,秦宓抬手虚按。 示意激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别急。” “光有马具还不够,兵器也得跟上。” 他转向高老大。 “这两天,让王老头把炉子烧旺点,别打那些杂七杂八的刀了,集中人手,给我打造一批枪头。” “枪头?” 高老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 “对啊!有了这马镫,人稳在马上,长枪才能捅得出去,捅得狠!” 以前他们也用枪,但多是步战。 骑在马上用长兵器,对骑术要求太高,一不留神,人没捅到,自己先被反作用力顶下马了。 可现在,踩在马镫上,整个人就是一个移动的炮台! “公子是想……全员换装制式长枪?” “没错。” 秦宓点头。 “统一兵器,统一练法,才能形成真正的战力。” 陈平心中再次掀起波澜。 马鞍、马镫、马蹄铁,现在又是制式长枪。 这位年轻的公子。 脑子里装的根本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念头,而是一套完整的建军方略!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死死压下。 不该问的,别问。 只要跟着他,黑风寨就有未来! …… 夜幕降临,山寨里燃起了篝火。 山贼们围坐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白天那神乎其技的马具。 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骑上战马出去威风一把。 主帐内,气氛却有些不同。 高老大喝着闷酒,陈平在一旁拨弄着算盘,而秦宓则悠然地烤着火。 “咱们花了这么多功夫,又是铁,又是人,又是牲口。” 秦宓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难道就是为了让兄弟们在山里跑得快点?” 他扫了两人一眼,慢悠悠地问。 “有了这等利器,难道就不想……干票大的?” “干票大的!” 高老大的酒意都醒了三分。 “我想过了!山下的李家村!他们村长去年新纳的小妾,水灵得很!还有王家庄,他们家存粮最多,抢了够我们吃半年!” 陈平停下了手里的算盘,抬头补充道。 “李家村男丁一百二十余,护院三十,大多是些地痞流徒,不堪一击。王家庄富户多,油水足,但他们庄子修了坞堡,墙高,不好打。” 秦宓听着他们一个比一个起劲的计划。 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格局小了。” 两个字,让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 高老大和陈平都愕然地看着他。 抢村子,抢大户,这还不算大? 这可是他们过去一年都不敢想的目标。 “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你们口中的李家村,王家庄,那些人是什么?” 他不等两人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他们是农夫,是工匠,是能生养繁衍的人口。你们把他们抢光杀净,得到一点粮食财物,然后呢?明年吃什么?后年吃什么?” “记住,那些贱民,以后都是我们的财富。他们会为我们种地,为我们打铁,他们的儿子,会成为我们的新兵。” “抢穷人的钱?” “那我不成要饭的了?” 高老大粗犷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一句。 “那……那不抢他们,我们抢谁去?这宁古塔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那些流放犯,哪还有什么富人?” 陈平也点点头,面露难色。 “公子说得对,竭泽而渔,非长久之计。可我们寨中几百张嘴,每日嚼用不是小数目,总得有进项才行。” 秦宓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缓缓走到帐篷门口,一把掀开帘子。 凛冽的夜风灌了进来,带着远方草原的草腥味。 秦宓伸手指着帐外无尽的黑暗,那黑暗的尽头,是广袤的北境草原。 “富人?” “那些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难道不富吗?” 轰! 匈奴人! 去抢匈奴人?! 这个念头,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匈奴人是什么? 是来去如风的草原狼!是马背上长大的天生骑士! 他们才是常年南下劫掠的一方,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去抢他们了? 高老大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陈平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但…… 两人脑中又不约而同地闪过了白天的那一幕。 那稳如泰山的马鞍,那解放双手的马镫! 一个笨拙如账房先生的陈平,都能在马上挥刀。 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士,有了这套装备,战力何止翻倍? 而匈奴人,他们有马镫吗? 没有! 他们还停留在依靠双腿力量控马的原始阶段! “他娘的……抢匈奴人……” “他们的牛,他们的羊,他们的马……那可比村子里的坛坛罐罐值钱多了!” 陈平的算盘珠子在心里拨得噼啪作响。 风险极大,但收益……收益无法估量! 一头牛,能换多少粮食?一匹好马,价值千金!更别提那些皮毛、奴隶…… 这位公子,他的心,太大了! 秦宓收回手,转身看着他们。 仿佛刚才只是提议晚上吃什么夜宵一样轻松。 “本公子只是最近有些馋。” “想吃牛肉了。” 第37章 来点骑兵战法 黑风山的山道上,一支队伍正在缓缓下行。 三十名步卒,人手一柄新发的钢刀。 他们大多是山寨里的老匪。 队伍前方,是十二骑。 高光头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 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扶着腰间的刀柄。 只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脚下踩着坚实的马镫,屁股稳稳地坐在高桥马鞍上 这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让他几乎生出一种错觉。 自己天生就该是这片土地的王。 他身侧,秦宓一身青衣。 他的坐骑不如高光头的雄壮,但步伐轻快。 与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从容。 高光头瞥了一眼身后略显散乱的队伍,心里暗自感慨。 一百多人的山寨,能打的,敢拼命的,也就这几十号人了。 大部分人,不过是凑个人头,摇旗呐喊罢了。 而且人多了不好管,这他妈可不是什么抢村子。 进去就完事儿了。 要是真的打起来,有人怂了,那就等于是全队人全部要死。 公子说得对,军队,还得扩充。 靠这几十号人去碰匈奴人,无异于拿鸡蛋去砸石头。 但高光头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因为他知道,他们这颗鸡蛋,里面包着的是钢铁! 马镫!马鞍! 这两样神物,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 抢匈奴人! 他娘的,这事儿说出去。 整个北境的绿林好汉都得以为他高光头疯了! 可越是疯狂,他就越是兴奋!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的开阔地时。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步卒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 高光头策马上前。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山道中央。 林子里慢悠悠地踱出两个庞然大物。 黄底黑纹,体态雄健。 额头上那个醒目的“王”字。 是两头吊睛白额大虫! 它们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大一群人。 起初有些愣神,但很快,那种属于顶尖掠食者的凶性就占据了上风。 其中一头体型稍大的雄虎冲着众人发出咆哮。 “吼——!” 高光头先是一惊,随即却是大喜过望。 “哈哈哈哈!好畜生!知道咱们要去干大事,特地跑来送行?” “这不纯纯给大伙加餐呢?弟兄们,抄家伙,给老子把这两头畜生剁了!虎骨泡酒,虎肉下锅!” 说着,他就要拔刀策马冲上去。 山匪们一听有肉吃,纷纷握紧了兵器,准备一拥而上。 在他们看来,对付野兽,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乱刀砍死就完事了。 “等等。” 清淡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刚刚燃起的燥热。 秦宓抬起一只手。 制止了蠢蠢欲动的高光头和步卒。 高光头一脸不解地回头。 “公子,这……送上门的肉啊!不吃白不吃!” 秦宓的目光落在两头老虎身上。 “肉要吃。” “但,要吃得漂亮。” “正好,拿它们给弟兄们上一课。” 上一课? 高光头愣住了,山匪们也愣住了。 拿两头猛虎……上课?上什么课? 怎么把虎肉炖得更香的课吗? 秦宓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 “所有步卒,听我号令!” 山匪们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三人一组,结成小阵!刀口向外!原地防守!”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这命令,和他们以往的打法完全不同。 不让冲?就站在这里挨打? 不少人面露迟疑,但看到秦宓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以及高光头已经沉下来的脸色。 他们还是咬着牙,乱糟糟地开始组队。 “你看我干什么?听公子的!” 高光头对着一个动作慢的家伙吼了一嗓子。 然后满脸困惑地看向秦宓。 “公子,这是……” “高大哥。” 秦宓打断了他。 “你觉得,匈奴人冲锋的时候,像什么?” “像……像狼群?” 高光头想了想。 “不。” 秦宓摇头。 “他们就像这两头老虎。看似凶猛,势不可挡,但实际上,他们依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冲散我们的阵型,然后凭借个体的勇武来收割。” “只要我们不乱,他们……就得抓瞎。” 秦宓的目光转向那十名同样装备了马镫和马鞍的骑兵。 “骑兵队!” “是!” 十名骑兵齐声应道。 他们是山寨里马术最好的一批人,最能体会到新装备带来的巨大提升。 “跟我来!” 秦宓一拉缰绳,坐下马儿灵巧地调转方向。 朝着侧面的山坡绕去。 十名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 算上秦宓在内的十一骑组成一个小的锋矢阵。 蹄声细碎,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树林里。 山道上,只剩下三十名步卒和高光头。 那两头老虎显然被这群人类奇怪的举动搞蒙了。 它们不明白,为什么这群猎物不逃跑。 也不冲上来,反而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刺猬阵。 终于,那头雄虎失去了耐心。 它四肢猛地发力,朝着步卒方阵直扑而来! “顶住!” 高光头爆喝一声。 他自己也握紧了刀,准备随时补位。 最前排的一个山匪想起了秦宓的命令。 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钢刀往前一捅! “噗嗤!” 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 反而是刀刃入肉的触感传来。 那头猛虎低估了人类在恐惧中爆发出的力量,更低估了那一排明晃晃的刀尖。 它本想一扑一掀,将阵型撕开一个口子。 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片刀林。 腹部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另一头雌虎见状,非但没有后退。 反而被血腥味激发了凶性,绕过一个角度,准备从侧翼攻击。 就在这时! “轰隆隆……” 由远及近,马蹄声从山道的另一侧猛然炸响! 所有步卒,包括高光头,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秦宓一马当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丈八长的钢制长枪。 他身后的十名骑兵,以他为锋矢的尖端。 组成了一个冲锋阵型。 长枪平举,稳稳地夹在腋下。 稳! 太稳了! 第38章 抢他个底朝天! 步卒们看得目瞪口呆。 那头雌虎刚刚调转方向,还没来得及扑出。 就感觉到了来自侧后方的致命威胁。 它惊恐地回头,只看到十一个冰冷的枪尖,在它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没有躲闪的余地。 没有反应的时间。 秦宓的坐骑速度最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冲到了雌虎的侧面。 借助着战马前冲的巨大动能,他将手中的长枪送了出去。 “噗!” 钢枪的尖头,从雌虎柔软的肋下毫无阻碍地刺入。 巨大的惯性带着枪杆,直接从另一侧穿透而出! 雌虎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就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地上。 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一击毙命! 干净!利落! 剩下的十名骑兵,目标则是那头已经受伤倒地的雄虎。 十杆长枪,瞬间在它身上留下了十个前后通透的血窟窿。 马蹄声远去,在山道尽头绕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缓缓停下。 从发起冲锋,到结束战斗,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就是骑兵? 这才是真正的骑兵! 高光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终于明白秦宓那句“上一课”是什么意思了。 这哪里是打虎? 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们所有人——匈奴人,就该这么杀! 步卒结阵,是为砧板。 骑兵冲锋,是为铁锤! 砧板上的肉,还能跑得了吗? 秦宓调转马头,缓缓踱了回来。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头雌虎的尸体旁,枪杆一抖,将虎尸挑翻过来。 他看着那张完好无损的虎皮,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张虎皮,冬天给我的女人做件大氅,应该很暖和。”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匈奴人冲过来,你们要做的,不是跟他们拼命,而是站稳了,像一堵墙,让他们自己撞上来。” “把他们挡住,把他们挤在一起。” “然后……” 秦宓看向了那十名同样因为初战告捷而激动不已的骑兵。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高光头大步走上前,看着秦宓。 “公子……我高光头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我服了!” “这他娘的才叫打仗!以前咱们那都叫什么?村口械斗!” 山匪们也回过神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公子威武!” “骑兵威武!” 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原来,传说中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 在他们的新战法面前,也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老虎? 秦宓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两头畜生,它们没有脑子。” “匈奴人……他们有脑子,有战术,有陷阱。” “老虎蠢,它只会朝你正面扑过来。可匈奴人会迂回,会包抄,会用弓箭在百步之外就射穿你的喉咙。” “他们会用小股部队引诱你们追击,然后用主力将你们一口吞掉。他们甚至会伪装成商队,骗开村寨的大门。” “最重要的是,他们杀人,不只是为了食物,更是为了取乐。他们会享受你们的惨叫,会把你们的脑袋当球踢。” 高光头想起了那些关于匈奴人的传说。 那些以前被他当成夸大其词的故事。 现在,从秦宓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他的心口。 原来,他们要面对的。 是比老虎凶残百倍,也狡猾百倍的……怪物。 “记住今天的感觉。” 秦宓指了指地上的虎尸。 “记住钢刀插入血肉的声音。这是我们的根基,但不是全部。从今天起,你们不仅要练力气,练阵型,更要练脑子!” “是!” 高光头粗重的喘息声平复了些许,他大步上前。 “公子,那咱们是不是……再找个地方,多练几回?” 秦宓却摇了摇头。 “练?” “怎么练?我再给你们找几头老虎来杀?” “战场瞬息万变,任何演练都模拟不出真正的生死搏杀。最好的老师,就是敌人的钢刀和鲜血。” “战斗,就是最好的训练!” “而且,你们要搞清楚一件事。” 秦宓提醒道。 “我们的目的,不是去跟匈奴人拼个你死我活,不是为了证明谁更勇猛。” “我们的目的,是抢东西。” “对啊!我们这么忘了!” 高光头恍然大悟道。 “打仗,是为了抢得更顺利。打赢,只是顺带的结果。” “匈奴人为什么来我们这里?抢粮食,抢女人,抢铁器。现在,我们去他们那里,把他们抢走的东西,十倍、百倍地抢回来!” “他们能抢,我们为什么不能?” 对啊!凭什么只有他们抢我们? 山匪们骨子里的匪气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民族大义,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但是“抢回来”,这个逻辑他们懂! “现在,立刻回山寨!” 秦宓下达了命令。 “把所有能喘气的男人都叫上!所有能跑的活物,不管是马,是骡子,还是牛,全都给我骑起来!” 骑牛? 众人面面相觑,这画面……是不是有点滑稽? “别管它是什么,只要能驮着你们冲进匈奴人的营地,它就是最好的战马!” “听我命令!一会找到匈奴人的营地,我带骑兵从正面撕开他们的防线,制造混乱。” “你们,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给我往前冲!” “不要恋战,不要停下,只要你们冲进了营地,就是我们赢了!” “进去之后,看到什么搬什么!粮食,牛羊,女人,武器……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一件不留!” “给我把他们的营地,搬空!” “好好好!” 高光头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娘的!就这么干!抢他个底朝天!” “抢他个底朝天!” …… 黑风寨,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正在高速运转。 磨刀声,吆喝声,牲口的嘶鸣声。 但秦宓的房间里,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柳茵坐在床沿,一双柔弱的手紧紧抓着秦宓的衣袖。 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你……你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