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儿坑女？重生老娘宠女棒打不孝子》 第1章 她崔秀兰终于回来了 “奶奶，求您把孙女卖了吧！” “奶奶用卖银花的钱，给娘请个郎中，里头的接生婆婆说娘再拖下去会出人命的！” 崔秀兰被一双小手晃醒，浓重的血腥味和女人的凄厉惨叫声刺激着她刚刚恢复的感官。 她重生了。 上辈子被借尸还魂，地府外派人员办错业务让一个十里八村有名的做精恶妇上了她的身，过起了她崔秀兰的后半辈子。 因为撞破丈夫跟白月光有私宅还行苟且之事，争执之中崔秀兰被推向桌角，当场暴毙而亡，可这借她身复活的恶妇不仅不报仇，反倒肆意挥霍崔秀兰靠自己做菜手艺硬攒下的家产。 她魂魄离体那年，最小的儿子才三岁。 可怜二儿一女被恶妇教养的从通人性到不通人性，各个结局悲惨。 不过这老恶妇也没好到哪去，恶果反噬被儿女扔进了毒老鼠洞。 而真正的崔秀兰则投诉无门，在地府耗了许久。 偏偏老天眷顾有才之人，她靠着一手独门的厨艺凑巧俘获阎王夫人的心，就这样被强制留在地府做了一千年的菜，期满，夫人才肯恋恋不舍的放她重生，挽救子女悲剧。 现在，她崔秀兰回来了。 回到了三儿媳被老恶妇害的血崩而死的这天。 “娘这回生的一定是弟弟，奶奶你救救我娘吧！我愿意被奶奶卖掉，只要奶奶救我娘！” 看着跪在她跟前磕头的孙女宋银花，崔秀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确实与老三小时候像极了！ 尤其是这双跟桃花瓣似的大眼睛。 可又不像，这孩子眼睛没有童真，反倒多了几分埋怨和恨意。 恶妇定是没少亏待她的大孙女，崔秀兰想到这里不禁咬牙切齿。 这时，接生婆探出头催促起来。 “崔婶子，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啊，赶紧请郎中来吧，不然你儿媳和你孙子都得死啊！”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借她身还魂的恶妇提前找人算过陈青梅这胎又是丫头，所以故意拖着不让请郎中。 还说，生个丫头那就是赔钱货，断了老宋家的香火。 她崔秀兰的三媳妇就这么被她拖得血崩而死。 想到这里，崔秀兰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向东屋。 “银花，你奶奶这是干脆进屋关门装听不见？咋还有这样的人哩！亲儿媳的命都不在乎？” 眼看宋银花稚嫩的小脸上积攒起滔天恨意，下一秒崔秀兰便从屋里出来，急匆匆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跑进了三儿媳生产那屋。 还没等接生婆问出口。 崔秀兰道，“快帮我解开青梅的衣裳，我要施针正胎位！” ...... “生了！生了！” “是个丫头！母女平安！” 听着小奶娃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崔秀兰这才长舒一口气。 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时，她就亲眼目睹了亲娘难产，事后经郎中正胎这才救了一条命，也正是这件事，才让学什么都快的崔秀兰毅然跟着郎中学会了这门扎针正胎位的手法。 也幸好，这一套银针被她放在箱子底没被那恶妇动过。 崔秀兰喜极而泣，时隔一千年，她终于救下了她三儿媳的命！ 家里的悲剧挽回了一个。 崔秀兰拿了钱送走接生婆后，回身站在西屋口，阳光刚好笼罩着她，使她逆着光，但从床上陈青梅的视角看去，婆婆此刻神色不明，黑着张脸，像是随时要开口骂她。 生之前婆婆就同她说过，要是个闺女就立马卖掉。 陈青梅恨透了这个独断且不讲理的恶婆婆。 而此刻崔秀兰心里却是:原来当婆婆是这个感觉，她这儿媳妇真是长的水灵，性子看着也温温柔柔，是个好姑娘。 陈青梅立马坐起了身子，也不顾身下一片刺痛，从床上下来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儿媳不中用，又生了个丫头，但儿媳可以下午就去地里干活，求娘不要把我的孩子卖掉啊。” 崔秀兰吓得刚想扶起儿媳妇，答应她不卖孩子。 孙女这么可爱，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干啥要卖？ 她崔秀兰亲亲都来不及呢！ 咣当一声！大门就被老三儿子宋承宣推开，他锄头都没肯放下就跑到西屋看孩子，“青梅，儿子还是闺女？”他跟二姐和四弟正在田里拔草，听见同村人说他媳妇生了，赶紧跑了回来。 “是个姑娘。”崔秀兰目光紧紧追随着宋承宣，恨不得掰过他的脸仔细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眉眼又有哪些不同。 但她还是狠狠按耐住心里的久别重逢的喜悦，怕自己奇怪的举动吓到他们。 老三明显一愣，“啥？怎么又是个闺女？” 他也不顾陈青梅不适的脸色，盘算起来，“青梅，我看你干脆就听咱娘的话吧，把这丫头卖了，趁现在还没啥感情，以后再生就是了。” 陈青梅彻底崩溃了，“承宣，你也要把咱们的闺女卖了？这孩子是我怀孕十月生下来的，里头的辛苦只有我一人知道......” 她看向整件事的主谋，崔秀兰，“娘也有儿子闺女，难道也忍心卖掉自己的闺女？忍心亲娘与孩子骨肉分离！”陈青梅头一次敢在婆婆面前发飙，她只想在婆婆手底下保住两个闺女，别人不在乎，她在乎！这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第2章 两个儿子被养歪 骨肉分离。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崔秀兰。 她曾经一连生下两个闺女，婆婆沈玉芬便偷摸摸的将她的大闺女给丢进了山里，致使她找了一辈子，忍受了一辈子的骨肉分离之痛。 这种感觉她最知道，又怎么会让儿媳重蹈覆辙？ 老三道，“青梅你咋对娘说话呢？娘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以为娘会支持他，谁知崔秀兰瞪了他一眼。 崔秀兰先把陈青梅扶起来，摸到她身上的骨头，不禁心疼起来，太瘦了，“好孩子，你听娘说，孙女我不会卖的，这两个孙女都是我宋家的种，勒紧勒紧裤腰绳还是养得起的！” “娘……”陈青梅又惊又喜。 她简直不敢相信不好相与的婆婆，这平时张口闭口难听话的老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宋承宣！”她抬高声音道。 老三一个激灵，“娘，你这么大声喊我干啥哩？” “兔崽子，去把床上的褥子被子拿出去，换床新的给你媳妇睡！跟你那个爹一样眼里没活？”崔秀兰是越看这个长大的儿子越心烦。 老恶妇怎么把他儿养成这么一个缺心眼的货？ “娘，这种换被子的事是女人做的事，你让儿子去做？” “咋了，被褥子上是写了男人还是女人该干的字了？” 这时，二闺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娘，我来吧，弟在地里头干了一上午的活，该歇歇了，再说了，他一个男人手脚笨，我来照顾三弟妹就好。” 娘平时最疼两个弟弟，宋念娣也习惯了在这个家主动多干活。 老三嘚瑟道，“是啊娘，让二姐干就行，二姐愿意干！” 看着眼前的二闺女，崔秀兰心理一惊，泛起酸楚。 她死的那年，二闺女才九岁，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靠着做菜手艺把闺女养的白白嫩嫩，气色红润，一脸的朝气，崔秀兰还总叫她小樱桃。 可她的小樱桃如今怎么就……就成了这般消瘦麻木，怯弱自卑之人？ 她可是要发挥她医理的天赋，把小樱桃培养成一代女医，济世救人的啊。 却…… 被恶妇逼着嫁给了老鳏夫，她的小樱桃被打被骂日子过得像个活死人。 见她主动上前要收拾被褥，崔秀兰随手抹把泪，立马厉声道，“谁让你干了？” 几人一愣，娘这是生气了。 也是，娘不喜欢二姐也是都知道的事，所以发发脾气也正常不过。 只见宋念娣就要认错。 崔秀兰却直指着老三的鼻子，“你！赶紧去收拾，不然中午饿着！” “啥？！娘，你晕了吧，有二姐干你还让我去？” 老三小时候最乖了，崔秀兰在镇上王家做厨子累一天回来，他总会主动用小手给她捶背。 看着他此刻蛮不讲理的样子，崔秀兰恨不得手撕了那恶妇，把他儿子教成这样。 “老娘让你干点活怎么了，宋承宣！你想造反？” 见崔秀兰竟然对他如此强势，老三是真的懵了，娘平时最疼他了，啥都依着他，更不会让他干这种活的。 娘这是因为爹在外边有小的，一直不回来气的失心疯了？ 但奈何崔秀兰毕竟是她娘，魄力还是在的，老三努努嘴，虽然不满意但还是乖乖去收拾床褥子。 “娘！我饿了，饭呢？” 崔秀兰回神，是自己最可爱的小儿子宋承舟回来了。 宋承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腿翘二腿，手里拿着一把玉笛，一边呼呼一边用袖口仔细擦拭，宝贵的很。 四儿子比普通人右手多了一根手指，他又本就对音律天赋极高，可以说是任何乐器只要上手就能熟练弹奏作曲。 那时候，崔秀兰亲自找大师给他做的紫竹笛，工艺一绝，取名月笙。 花了她一个月的月俸，就是想着能支持他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看着他手里那支陌生的笛子，崔秀兰知道那是渣夫的白月光买的，而她买的那支…… “小四，你那只月笙笛呢，娘怎么不见你拿着吹？”崔秀兰问道。 “那破玩意能吹？早扔了，我手里这只才是佳品。”宋承舟不以为然。 崔秀兰心却在滴血，压着怒火道，“扔，扔了好啊。” 亲娘买的你弃之敝履，她孙淑娘买的你视若珍宝。 她的儿子都被这个恶妇教成什么样了。 这时。 “老四你还有脸吃饭？”老三抱着脏褥子扔进盆里，来气道。 “三哥你啥意思？我不就是少干了点活而已，你至于从地里一路说到家里，再说了三哥一身蛮力能者多劳也是应该的，不像我，这双手可是弹奏乐具的手，怎么能除草？”老四不紧不慢的说出刺激老三的话，话里话外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老三气的红了眼睛，“娘！老四说是去干活，他一个人就拔了一根小拇指那么大的草，他就悠哉悠哉的躺在树上休息了，活都是我跟二姐干的，吃饭的时候却都吃一样的份，凭啥？” 老四走到崔秀兰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子，“娘，你最疼我了，到时候儿子挣了钱都给娘花，让娘吃香的喝辣的，做大乐师的亲娘！”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哄那个恶妇的，结果还不是在恶妇沦落乞讨时，带着郡主媳妇路过时装作不认识。 “娘，你不能偏袒老四，我才是你最疼的儿子，他们都走了，就只有儿子守着你百年，老了还不是我伺候你？”老三不甘示弱。 这个在媳妇死后卷走所有家产。 老四睨了正在井边打水的宋念娣一眼，颇有心计的在崔秀兰耳边吹风，“二姐多干点不就行了，她一不读书二没才学，迟早也要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人，趁还没出嫁我看把我那份活干了最好不过，娘，你觉得呢？” 崔秀兰没有接话，她头疼。 两个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就烂了？ 回了屋，刚躺下。 两个儿子后脚就跟了进来。 老三宋承宣也不管崔秀兰要休息，站在她身后，“娘，依我看赶紧把二姐嫁出去，拿了礼钱好供我盖新房！” 老四道，“供我买琴！” 崔秀兰头痛欲裂，一股火冒出心窝。 “混账！” 二人吓得立马不做声。 娘可是从来不对他们发脾气的，现在是怎么了？ 居然吼他们！ “你们两个，如今连亲姐都算计？”她冷冷开口，神色凝重。 “下一个要算计的是我这个娘了吧！” 崔秀兰心里只有三个字。 正家风。 不正，这家怕是要彻底玩完。 被戳中心事，两人眼神明显一慌。 老四惯会说甜话哄崔秀兰，“娘，你这是什么想法？娘这么多年待儿子最好了，儿子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算计自己亲娘？” 他伤心道，“娘这样想儿子，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儿子百口莫辩。” 她的老四变成了一个爱说漂亮话却又从不付诸行动的虚伪之人。 老三见状，“说的倒是好听，你说说你为咱娘都孝顺过啥？除了搞那堆没用的破竹子木板，叽里呱啦的弹弹弹，干过活没？替家里分担过没？” “那是乐理！是伟大的！” “宋承宣你就是头对牛弹琴的牛！别以为我不知道娘嫁妆盒里头的钱被你拿了。” 崔秀兰:！！ 那可是她的棺材本啊。 她的三儿子变成了一个看似老实能干，实则小偷小摸胆子最大的混蛋。 “宋六指！我打死你！” 眼看三儿子揪住四儿子的衣领子，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要砸上去。 崔秀兰破声道，“住手！” “出去，都给老娘滚出去！” 老三老四气的拂袖而去，把崔秀兰的屋门摔得叮咣响。 第3章 从地府带回来的神书菜谱 曾经她一个女人将三个孩子拉扯大，三个娃娃小时候最相亲相爱，谁有好吃的好玩的总能想到另外两个。 毁了，都毁了。 崔秀兰心碎之余，耳边回响着哥俩摔她屋门的声音，是越想越气，便一个蹬地穿鞋下床，她抓起鸡毛掸子就要去正家风。 啪嗒！ 有重物从她身上滑落在地。 崔秀兰伸手捡起。 她这才想起来，在地府做了一千年的菜，阎王跟阎王夫人恋恋不舍放她离开时，便把这本神书菜谱给了她。 这本菜谱沉甸甸的，里头横跨了东西方的所有菜式。 崔秀兰翻开第一页，只见她念出口，“地三鲜。” 下一秒，书里金光乍现。 看着小方木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食材。 土豆×5茄子×5青椒×5 猪油一罐酱油一罐 崔秀兰震惊之余，挨个摸了摸，欢喜的抱住所有的菜，笑的合不拢嘴。 走之前就听经常一起跟她吃瓜的孟婆姐姐说这书不简单，没想到只要她念出菜名，这道菜所需的所有食材就会全部成真出现。 太好了，蝗虫灾荒年，她们一家总算是有个填饱肚子的好依靠。 她这回绝对能把瘦巴巴的闺女儿媳妇还有孙女养的白白壮壮。 这时，屋门被敲响。 以为又是老三老四这两个只会惹她生气的货，崔秀兰语气重了些，“又干什么！” “娘，家里没面了，我去二伯家借点，很快就回来给娘和弟弟做饭。” “念娣？” 崔秀兰打开屋门。 只见宋念娣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声音怯懦，一副谨小慎微的低姿态。 “娘，你别生气，我很快就回来。” “别去了。” “娘，念娣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娘，都怪我，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能为家里多干点活，娘，你别生气，我会少吃点儿饭的。” 崔秀兰拉住宋念娣的手，“去什么二伯家，一家子没一个有良心的，去那干啥，找委屈吃？” 从孟婆姐姐那得知，上辈子恶妇让宋念娣去老二家借粮，可是被陈桂芳当着街坊的面羞辱了一顿，还挨了狗儿子的打。 分家那会，仗着儿子多沈玉芬把好的都分给了老二家老三家，轮到她这，只有几只破碗，一条凳子，一个簸箕！ “那我去挖点野菜吧，我见王婶子她们昨天在后山的小崖头挖的好多野菜，娘，我这就去。”宋念娣简直像不会累的铁人一般，撸起袖子就要去拿背篓和镰刀。 一个有千年厨艺经验的娘，又有神书，还去挖啥野菜？ 崔秀兰赶紧拉住她，使了个眼色道，“念娣，跟娘去灶房。”桌上的菜都装进了篮子，被她蒯在胳膊上。 宋念娣有些懵懵的，但只要是娘的话，她都听，“好。” 从老三屋口经过时，宋承宣道，“二姐，你不洗被褥子，难不成留给我洗啊？” “二姐洗，你先放着吧，做完饭就洗。”宋念娣道。 “洗什么洗？”崔秀兰抬眸不悦道。 “那娘你给我洗，反正二姐要做饭，娘闲着也是闲着。”老三摸着后脑勺一脸无所谓道。 她洗？ 她崔秀兰活着就活该伺候全家。 “宋承宣，你是没长手还是我生的是个弱智？” “滚去自己洗！让谁给你擦屁股？自己媳妇自己照顾。” “怎么，一会吃晌午饭，是不是也得老娘在嘴里嚼嚼吐了喂给你？” 老三惊呼，“娘！” 他似乎没了辙，嘟囔道，“洗就洗。” 崔秀兰板着脸道，“洗不干净，晌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吃了。” “哎呀，三哥啊，你就听娘的话吧。”老四宋承舟推开自己的窗户，笑着嘲讽道。 崔秀兰指着他，“你，去劈柴。” “啥？我劈柴？？” “娘——” 后头传来老四不情愿的撒娇声，还有老三看戏的笑声。 崔秀兰拉着二闺女进了灶房。 她将篮子上遮盖的布取下来，几个个大饱满的土豆茄子还有脆生生的大青椒出现在二人眼前。 宋念娣瞪大了眼睛，这菜她一个都叫不出名，“娘，这些都是哪来的？” 崔秀兰没解释，转移话题，“好孩子，生火，娘给你露一手，做一道地三鲜给你吃！” 步骤她都不屑看，这一整本的菜式做法，她崔秀兰都熟的不能再熟。 宋念娣虽然不太懂，但只要是娘说的，她都一一照做。 不仅照做，该还做的特别好，尤其是这土豆削的十分匀称，地上只落了薄薄一层的皮。 崔秀兰记得小时候让老三给萝卜削皮，他倒好，小腿粗的萝卜，削完只有胳膊粗，说他他还不乐意。 “娘，你忘了，都是你教我的，娘做饭最厉害了，还给镇上的王家做过厨子，娘在念娣心里什么都会。” 她的小樱桃，怎么这么瘦啊。 崔秀兰忍不住红了眼眶，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娘厉害啥，都是你聪明，我闺女最聪明。” 她感受到二闺女的惊愕和不可置信，毕竟那个恶妇从来不肯碰她，说好话更不可能。 崔秀兰自认为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那两个闺女。 招娣念娣名字都是那个死男人取得，她地位低更没改名的权利，只能唯唯诺诺的接受。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崔秀兰可是在地府活了一千年之久，上头日新月异思想变迁，她才知道男女平等，女性也可争权维护自身权益。 崔秀兰决心要给两个闺女改名字！ 只是大闺女被婆婆丢进山里后，就一直音信全无。 也成了她心头难解的结。 崔秀兰额头轻轻抵着二闺女的额头，随后松开她道，“娘的小樱桃啊。” “娘……？”这个称呼娘只在九岁之前叫过她！ “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念娣做错什么了。”宋念娣慌了起来。 你没做错，是娘这么一死后就将你们抛下。 背过身偷偷擦干净泪，崔秀兰严肃道，“以后不许再这样说话，咱们小樱桃要自信，大大方方的，没做错的事干啥要道歉。” 宋念娣虽然觉得娘今天有些反常，有些奇怪，竟然对她格外关心。 是她的错觉？ 但不管如何，只要娘对她有一点关心，她就开心。 “我知道了，娘，我都听娘的。” 崔秀兰觉得一下子是纠正不了这孩子的性子了。 不过她已经有了主意，她要在琼州重新拿起做菜这门手艺，挣很多钱，砸在二闺女身上，越多越好。 她坚信，钱养人，更能逆转一个自卑怯懦之人。 “土豆留一个吧，还有这茄子也留一个，青椒也留，咱们手里还都各剩四个，三四天也吃不完。”剩下的崔秀兰打算种在地里，再有神书帮衬，这过日子也得讲究细水长流。 更何况这个时候还没有土豆茄子跟青椒。 种出来，随便往市场丢一个都是王炸级别。 宋念娣点点头。 下锅的猪油冒了白烟，就代表可以下菜了。 切成块儿的土豆，下入油锅煎炸至微微焦脆，过后捞上来沥干净油。 以同样的方法将茄子块儿也炸至微黄。 蒜末和青椒块儿下锅煎出香味儿，蒜香有种很独特的香气，虽然微乎其微，但也正是将整道菜提味的必不可少之步。 崔秀兰用筷子将事先调好的秘制料汁搅匀下锅，炸好的土豆茄子也下了去。 “念娣，再添一根柴火，要大火收汁，将里头的土豆炖的糯糯沙沙的，茄子炖的软烂，酱汁浓郁这才好吃。” 第4章 地三鲜 掀开锅盖那一刻，是柴火锅气托着咸香酱鲜气一同扑面而来的味道。 “闺女，娘做的饭香不香？” 崔秀兰虽然对自己的做菜手艺很有信心，但是时隔一千年再次给自己的崽做饭，她心里倒生出几分忐忑来。 铁锅内的沙浓汤汁正咕嘟嘟的冒着泡，这样的汤底拌三碗米饭都不为过。 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二闺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的菜，随后快速低着头不着痕迹的吞口水。 “香，娘做的菜一定好。” 崔秀兰发现这孩子不敢看她。 小樱桃对她很明显的生分了不止一点，是很多很多，她在她面前说的话，做的事，一律小心谨慎。 过度的高敏感察言观色全部都在指明她的小樱桃从来都没有在这个恶妇手里过过好日子，恶妇对她非打即骂，从九岁那年开始，家里的活都是这样一个小孩子来干。 从前多爱围着她耳边，挂着她的脖子叽叽喳喳说话的小百灵鸟，如今却只有只言片语。 作为母亲，崔秀兰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崔秀兰盛菜很熟练，锅勺就这么似龙游般在锅里摆动，三下五除二就把半锅的菜全部盛好装盆，再看锅里，干净的只剩下一点点挂壁的酱汁。 她做事主打一个干脆利落，绝不拖沓。 她崔秀兰除会做菜之外也很会吃，人生名言有一: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 只是现在暂时落魄了而已。 一道金光闪过，只有她能看见的眼前景中，神书菜谱翻动了！ 第二页——大锅卤菜。 卤菜好啊，所需食材一栏有荤有素，而且分量不小。 或许。 留下他们一家够吃的，剩下的大部分可以去镇上摆摊售卖。 毕竟神书只能出食材，不能直接出钱，有了钱家里大小事项都好说，尤其是小孙女的满月宴，到时候也得摆个三桌，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正好让他们知道她崔秀兰也是宠孙女的。 崔秀兰按耐住内心的雀跃。 她分别夹了一块土豆和茄子到小碗里微微晾凉一些，青椒这东西她不能确保二闺女会喜欢，所以就没夹。 先是一块糯糯的土豆，“来，我闺女第一个尝！” “娘……” 几乎是没等这孩子身体拒绝，崔秀兰这边一筷头就把土豆塞进了她嘴里，笑着道，“咋样，好吃不？可能有点咸，主要是还得配饭吃，这菜配饭娘保证好吃。” “孩子，你要是喜欢，娘以后变着花样给你做，今日是地三鲜，明日给你做卤菜，你可是娘的小樱桃。” 宋念娣嘴里咀嚼着土豆，双眼泛红含泪。 太香了。 自打娘在爹那昏迷醒来后，就一直是她做饭，虽然后来嫂子进门后也会做，但她再也没吃过娘的手艺。 时隔九年，她吃到了，可是娘说过...... 就在崔秀兰着急这孩子哭了时，只见宋念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求您别把我卖给西村的老鳏夫，马上要秋收了，娘把我一人当两人用都可以，闺女只想在家伺候娘跟弟弟们。” 崔秀兰一惊，卖？ 孙女也说过类似的话，一个两个的，她又不是人贩子。 “我从前经常说要卖了你吗？”崔秀兰镇定问道。 宋念娣颤巍巍点头。 恶妇曾经确实想要卖过宋念娣一次，那是在她十五岁，可是这姑娘太瘦，又不说话，人家以为是哑巴，瘦的又不好生养，就又退了回来。 自打那以后，恶妇就曾对着她的脸说过一句话，“死丫头怎么这么瘦！还被人退钱退回来，趁那有钱的老鳏夫还没死，迟早把你喂胖了再卖出去！” 如此一看，她竟记了这么久。 所以她在对她示好，给她吃菜时，二闺女才会如此应激，害怕。 崔秀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滞在空中，她心里五谷杂粮，五味杂陈。 她不敢贸然对这个孩子好，依她的性子怕是又要自个儿内耗，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看来想要改变二闺女，不能着一时之急，她装作从前恶妇的口吻，“快起来，以后不准再说卖了不卖了这种话，要是让外人听了，以为我这个娘多畜生。” “娘，我不是故意这么说惹娘生气的，娘不是……” “行了。”崔秀兰装作不耐烦，掀开煮豆菽饭的蒸屉，瞬间一股热气掀腾，家里那点米根本不够这么多张嘴吃的，熬粥还行，只能煮点杂豆饭。 她将菜撇到盛好的饭碗里，“去端给你弟妹，她刚出月子身子弱，这菜也算是有油水，先吃饱了补补力气。” 当然这一点饭怎么能把消耗的都补上，崔秀兰想到镇上远就算买补药也要到晚上才能喝上，正好这神书变出的猪油还有半罐，拿去村里换点红糖和鸡蛋，窝个红糖鸡蛋先简单补补。 见娘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宋念娣虽然心里隐隐不舍，纠结不已，可是却意外的踏实，她偷偷长舒一口气，“知道了娘，我这就端给弟妹。” 等二闺女离开，小灶房里头只剩下四处飘的菜香，还有独自坐在小板凳上惆怅的崔秀兰。 老二这事，容她再想想！ 西屋。 “弟妹，娘晌午做的地三鲜，让我给你端过来。” 陈青梅刚抱着小奶娃吃过奶，颇为虚弱的倚靠在床边养神，听见声音又闻到香气立马抬头看去。 “二姐来了，这饭是娘让端来的？”陈青梅有些不可置信，婆婆平时大腿翘二腿啥也不干，坐等吃喝伺候就罢了，怎么可能突然做起饭，还让给她端来。 “是娘让的，娘从前就很会做菜，弟妹你快尝尝，可好吃了，要不我喂你？” 姑媳俩在这个家关系算是最好的，说起话来，也比较亲近。 “二姐你帮我抱着点孩子。” 说实话，她也早就饥肠辘辘了，接过饭碗，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沙糯口感和香味在口中炸开，平日里没味儿的豆菽饭竟然也变得好吃了许多！ 早就听承宣说婆婆早些年可会做饭了，还到镇上王家做过帮厨，没想到是真的。 “好吃，这都是啥，我咋没见过？”陈青梅努力克制吃相，问道。 …… 这边，小四方桌摆在院里那棵杏树下，这个季节枝叶繁茂，能遮大片的荫凉。 崔秀兰将饭菜端上桌，支使老三端豆菽饭，老四端碗拿筷，闻了好久香气的俩人也难得十分配合。 刚到桌前就迫不及待的坐下夹菜。 其他人还没动就夹菜，崔秀兰左右开弓狠狠拍了老三老四的手背。 “哈斯……疼！”二人吃痛一声。 “饭桌上没一点规矩，谁教的你们？”崔秀兰质问。 老三老四看看崔秀兰，“是娘说的我俩是家里的男人，想怎么吃怎么吃。” “……” 崔秀兰一时间语塞。 行吧，老恶妇乱教的，这回旋镖都扎她身上了。 崔秀兰左右看看，只见这小姑娘窝在柴火堆在地上乱划着什么，“银花，快洗洗手喊你二姑来吃饭了。” 奶奶从来都不让她上桌的，可今天奶奶主动喊她吃饭，宋银花心里开心，应声道，“好！” 陈青梅本也想下床，但被崔秀兰以养身子给拒绝了。 一张小方桌坐满了人。 “娘，这是啥菜？”老三好奇道。 老四夹起一块土豆，“这是姜吧，娘你炒一锅姜做什么？这东西最难吃了。” 炒一锅姜，崔秀兰是有多想不开。 “这是土豆不是姜，这个是茄子，这个绿色的是青椒，一起炒叫地三鲜，学娘这样，拌在饭上吃。”崔秀兰耐心的一一介绍完，便开始拌饭。 其他人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学。 随后纷纷狼吞虎咽。 嘴角的酱汁都舍不得擦，用舌尖舔舐干净。 荒年有吃的就不错了，谁又会浪费那看似不起眼的一星半点？ 一盆菜吃的更是干干净净，原本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豆菽饭也争抢的差点不够吃。 期间老二一直不主动夹菜，只埋头吃豆菽饭，崔秀兰硬是一把抢过碗往里头盛了冒尖的菜，故作生气道，“吃干净。” 宋念娣顿顿的看向娘，随后低头道，“知道了。” 老三老四相视一眼，从对接上的目光里一致觉得娘这是打算让二姐吃饱了好嫁出去换礼钱。 他的新房子能盖了。 他的新琴要到手了。 崔秀兰道，“这菜其实最配白米饭，配着热烘烘颗颗分明的白嫩大米才叫一绝。” 老三吃饱了，“白米饭？我们哪吃得起啊，不过老五肯定顿顿是白米饭，跟着爹日子是比我们好。” “老五这小子，比我们有福。”老四吃饱喝足，摸着肚子懒懒的靠在杏树上。 看着这两条不成器的咸鱼干，崔秀兰真想扔出去换柴火，正好储备几个月后过冬。 混球儿子，吃饱了开始忘娘。 第5章 打儿子 说起老五，崔秀兰又是一阵叹息。 这孩子自她死那年，才不到三岁，如今算起来，怕也是与他最不亲的。 渣夫宋元峰跟他那白月光孙淑娘怀不上，便硬拉着老五宋承珺养在身边，让老五喊孙淑娘一声亲娘。 这孩子就真的当她为亲娘，至于崔秀兰？早就忘到脑后了。 亲爹后娘开着字画坊，吃香喝辣自然是不愁，上着好学堂，穿的好衣裳，享受着二人的宠爱到了极致。 按上辈子恶妇的轨迹，老五十四岁那年，孙淑娘有了身孕，他忌惮会被分走关爱，心理扭曲之下将八个月身孕的孙淑娘推进池中。 好在被附近巡逻的林捕头给救下，这才救了两条命。 但随着孙淑娘产女，宠爱被剥离，宋承珺的心理防线再次彻底崩塌，他先是将亲爹做成人彘，又将孙淑娘做成人彘，日日伴在身侧读书。 他隐瞒身份将孙淑娘之女袅袅养大，一步步引导小姑娘爱上他，再当着二人的面与她成亲。 当晚，袅袅成为这座宅子的第三个人彘。 此后有三人相伴，宋承珺的书读的是如日中天，可慢慢的他开始自己掐自己，自己跟自己吵架，最终因为承受不住而自尽。 这几个孩子，唯独出了老五这个最难把控的存在。 万一她去认他，他不肯，心一狠把她这个娘也做成了人彘，可咋办？ 崔秀兰后背一凉，惊醒了过来。 “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宋银花抬头望着她。 崔秀兰柔声道，“奶奶没事，银花吃饱了吗？” “嗯！奶奶做的菜好好吃，银花喜欢。” 她这大孙女是越看越可爱，跟个猫儿似的。 崔秀兰拉着这双小手，笑的开心，那年死的时候才二十六，虽说是五个孩子的娘，可哪里想过这当奶奶的滋味。 别说，她真还挺喜欢，如果这几个孩子都好好的长大，没长歪，那她应该更幸福吧？ “银花你离你奶奶那么近干什么，不知道奶奶不喜欢你？还不快去一边去！”老三冷不丁冒出一句，把娘惹恼了，以后不给他钱了可咋办。 原本还跟她亲的宋银花瞬间抽回了小手，看了看崔秀兰又看看爹，惊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混球，把孩子都吓到了！ 崔秀兰攒起一股怒火，但她强装平和，笑着指了指柴火堆那块一根又长又结实的木棍，“老三呐，娘瞧着那根棍打被子最不错，你去给娘拿过来。” 虽然疑惑，老三宋承宣还是走到柴火堆，弯腰拿起崔秀兰说的那根棍。 见他一步步走过来，先打屁股还是腿，打什么力度最懵逼不伤身还能牢牢记住，崔秀兰心里盘算着。 “咋突然要打被子的棍，屋里那根不是用的好好的吗？”老三道。 “屋里那根被虫蛀了，怕是不中用了，为娘想换一根试试。” 一语双关。 直到崔秀兰稳稳接过握在手里那一刻，她蹭的站起身，不由分说的往屁股上抽去。 “啊——” 打的老三惊叫连连。 “都当爹了，还在孩子跟前说的什么话？我是她奶奶，自然是疼我大孙女，宋承宣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欠打是吧，实在不行，老娘去子留孙！” “娘，别打了，儿子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啊娘！” 打完老三，崔秀兰目光对上老四。 宋承舟心里一抖，举手投降状，“娘，打完三哥了可就不能打我了呦~” 崔秀兰举起棍子就往屁股去，“一个两个吃饱了就忘娘是吧，那么羡慕老五，想你们爹，那就一并滚去他那里！” “我崔秀兰没你们这两个儿子。” “去吧，我与你爹已经没关系，要去就找我要断亲书，我不拦着。” 宋念娣跟着吓了一跳，就连屋里抱着孩子的陈青梅也听到了。 娘这是头一次对家里的男人发脾气。 还说这么狠的话，是真是假？ 按娘的作风，会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意识到事情变得严重起来。 老三老四忙齐齐跪在崔秀兰脚边。 爹对他俩的态度，他俩再清楚不过，见面是能笑着叙几句父子情，也能给点零碎小钱，可一旦开口要住下，那是直接能冷脸。 所以他们不能离了娘。 宋承宣，“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您别真不要儿子啊。” 宋承舟，“我是娘最疼爱的那个儿子，我看三哥怕是想找爹，但我绝不是！儿子还要孝顺娘，让娘做大乐师的亲娘啊。” 这个时候了，老四还在倒打一耙，拉自己的兄弟下水。 崔秀兰觉得这两个儿子病的不是一般的重，她气的想吐血。 她说断亲的话也只是警示警示他们，刚重逢她怎么舍得？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闹到这个地步，架势不能就这么草草的收了，不然倒让他们觉得自己再怎么闹她这个当娘的也会很快原谅他们，无底线的原谅。 必须好好惩戒一番。 崔秀兰全程冷着脸，“到现在了，兄弟之间还在内讧，我看你们是没长记性，更不知错在哪里。” “跪着吧，还有两个时辰吃夜里饭，那时候再起来。” 二人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娘！” “娘儿子不能跪啊，儿子还要练笛子。” “跪着练。”崔秀兰丢下一句话。 娘这是怎么了！ 在这个家打二姐，嫂子还有银花再正常不过，怎么开始打他们了？还让跪两个时辰！ “都怪你，吃饱了非要提老五干什么，你不知道娘最生气老五不回家，喊孙淑娘为娘吗？”老四气的不行。 老三还在被娘打被罚的震惊中没走出来。 崔秀兰这边也没闲着，端起一盆水来。 “娘，我帮你吧，端哪去？”宋念娣忙道。 “没事，娘身子壮得很，自个儿都能端到你两个弟弟那里去。” 崔秀兰又补充道，“你把碗也端去，他俩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刷个碗。” 宋念娣有些疑惑，但是乖乖照做端起一摞脏碗。 眼看头顶落下一个水盆，还有一摞碗，崔秀兰手里拿着两条丝瓜瓤丢到他们手心。 “娘，这是要干啥？” “你不会让我们跪着刷碗吧。” 崔秀兰欣然点头，“大小伙子了，干点活愁眉苦脸，说出去都丢人。” 俩人快要崩溃，这还是她娘吗？ 第6章 心疼 银花更是懂事可爱，主动要帮忙擦桌子，崔秀兰就跟她一起擦，擦着擦着两人抹布撞在一起。 银花吓了一跳，以为奶奶会生气，“奶奶……对对不起……” 谁知崔秀兰大笑了起来，用另一只干净的食指勾了勾小姑娘的鼻子，“比比剩下一半谁先擦完好不好？” “123，开始！” “奶奶耍赖！”宋银花嘟着小嘴，但还是很快拿着抹布擦了起来。 祖孙俩别提多高兴，家里也难得有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站在西屋口哄着孩子的陈青梅都看呆了。 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摸不准婆婆的脾性了，但不管怎么说她做儿媳妇的在这个家本来就没啥地位，只要婆婆肯跟银花笑就行，她们母女也能在婆婆手底下过个安稳日子。 兄弟俩叽叽呱呱的不乐意，但碗筷也已刷干净。 崔秀兰不忘夸了一句，“碗刷的真好，真干净，谁家小伙子能有你们会刷碗？” 没想到还挺受用，老三老四当即翘起了嘴角。 老三颇为骄傲道，“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刷的，地里庄稼就咱家穗结的好，还不都是我勤拔草施肥，就没有我宋承宣不行的。” 老四道，“虽然大乐师不该做刷碗这种糙活，可谁叫我有本事呢，随随便便的糙活也是随手就能做好。” 崔秀兰哄胚胎似的，“那今晚的碗？” 老三老四虽然下意识不情愿，可奈何娘夸他们啊！这可是面子！ “我刷！” “我也刷！” 再说了三哥（四弟）都能做好的活，他凭啥不行？ 小样，崔秀兰转身偷笑。 灶房里。 崔秀兰拿起那从神书里出来的猪油罐，打开里头是凝固的白花花猪油，炸东西的油她盛在了小瓷盆里，这会还有些温热。 宋念娣将布盖在碗筷上防苍蝇，“娘我把靠背椅给您搬出来纳凉休息吧，娘屋里头可还有什么需要洗的脏衣物都给我，我正好把家里人的凑一起去河边洗洗。” 一大早天没亮就起来到地里拔草，忙活到晌午好不容易吃了口饭又要去河边洗全家的衣裳。 恶妇在时，二闺女就这样每日忙不完的活，一双手内侧都是厚厚的老茧。 崔秀兰心疼啊！ “以后家里的活别只自己一个人埋头干，活是干不完的，娘不希望你一辈子都在伺候人，有些活该让你两个弟弟干，就让他们干。” “娘，三弟有自己的家已经很辛苦，四弟也要学乐律，我多干点是应该的，我有劲，这样家里也少点活。”宋念娣低着头道。 都为别人着想，那你呢？ “不是谁天生亲娘生下来就是让她伺候人的。” “娘从前是猪油蒙了心，今日在看到一盆血一盆血从西屋出来，娘突然就想到自己生你的时候也是如此，娘知道自己不该薄待你弟妹，同样，更不该薄待你，你权当娘醒过来了，以后不会再糊涂了。”崔秀兰思考了一个合理的借口遮掩她的变化，也祈求二闺女能懂得她的良苦用心。 崔秀兰说着说着，泪失禁体质因为太激动竟然流出了泪。 意识到娘哭了，宋念娣浑浊麻木的双眸里出现一丝光亮，她一惊，露出心疼的神色，“娘，您别哭，念娣都记住了，真的记住了，念娣不想娘伤心，只想娘好好的。” 这孩子心里有她，十分在乎她这个娘。 见她笨拙的双手不知所措，崔秀兰猛然意识到哭一哭好像可以让二闺女听进去！ 她似乎找到了引导二闺女的诀窍。 于是崔秀兰干脆继续装作大哭，趁机道，“以后家里的活你不用干了，反正咱家穷的也没几亩地，你就去镇上的医馆学医吧。” “学医？” 似乎触发到关键词，宋念娣肉眼可见的欢喜之色，但很快又暗淡下来。 家里这情况，供四弟一人学乐律已经十分捉襟见肘，再加上她，怕是没法过日子了。 “对，学医，娘知道你有药材上的天赋，怎么忍心让你埋没？” 小时候，这孩子跟着她一起去后山采蘑菇，她只是看过一遍本草纲目，便一个又一个的说出了手中草药的名字，崔秀兰回家拿书一对照，竟然全部都说对了。 恶妇埋没了这孩子的天赋，让她消磨在各种糙活和老鳏夫家暴的错误婚姻中，轻松的毁掉了一个有可能成为大翊第一个女医的天才。 “可是娘，家里……” 崔秀兰直接打断她的话，拍着她肩膀，“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往前冲，后面一切有娘替你担着！” 家里老四也在镇上学乐律，一个月就是一两银子，几乎一家人辛苦做活挣的钱都用到了这里，在添一个去学医理，怕是真要谁出门谁穿全家仅剩的一条裤子了。 搞钱的事，也得提上日程。 崔秀兰看着手心悬浮着只有她能看见的神书，想到了明日卖卤菜赚钱的打算，卤菜下酒最是绝佳搭配，如果在街上单卖，先不说摊子需要一笔钱，可以售卖的地方，人流量好的也就几个地方，这还不算万一销量一般卖不完导致折损的可能。 所以思来想去，崔秀兰还是觉得如果能找个酒楼借地售卖，几几分成算价最稳妥。 那如何找呢？哪家酒楼愿意接她这个十里八村有名恶妇的做出来的东西？ 不过做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容她再想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二闺女答应学医理的事。 崔秀兰故意哭的更大声，“你不去，不答应娘，娘可要哭的伤心死了。”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宋念娣道，“娘，我去。” 好好好！ 这坚定的眼神是她崔秀兰的闺女。 崔秀兰拉着她道，“走，跟娘去村东头林婶子家换红糖鸡蛋去，她家儿媳妇前一月刚生完，家里或许有余下的。” 顺带把儿媳妇生了的事告诉林婶子，她在村里那嘴巴出名的快，人称快嘴婶。 村里，附近哪怕到镇上，有一多半的八卦都过她嘴。 正好让她那张嘴传播传播，她崔秀兰得了个大孙女，不仅不如外人眼里那样会嫌弃，反而宝贵的很。 也算是她这个做婆婆的给青梅这孩子一份安心。 崔秀兰想起自己做儿媳时，因为生下两个闺女被婆婆各种嫌弃，咒骂，身为过来人这样的痛苦她不想青梅这孩子再承受一次。 话落，刚想抬脚出灶房，就瞧见一个猫儿似的小脑袋在门框边探头探脑。 “银花？奶奶的好孙女，快过来奶奶抱抱。”崔秀兰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女，太可爱了，也不知道恶妇是怎么忍心虐待的。 “奶奶别哭，银花给奶奶擦泪。” 小姑娘小跑过来，拿着自己最珍贵的小手帕给崔秀兰擦泪。 “好好，奶奶不哭，奶奶亲亲银花好不好？” 被亲的痒痒的，宋银花小孩子腔的咯咯笑了起来。 崔秀兰抱着宋银花走到西屋口。 里头的陈青梅看见婆婆抱了银花，吓得瞳孔都睁大了。 “娘？” 婆婆从前那样讨厌这孩子，刚生下来时，知道是个女娃，更是碰都不碰，瞧都不瞧，说嫌晦气。 这事她当娘的一直记到了现在。 “银花赶紧下来，别把奶奶衣裳踢脏了。” “没事，一件破衣裳而已，我还不能抱我孙女了？” 看出陈青梅的顾虑，崔秀兰道，“我跟你二姐出去一趟，让银花先陪着你，要是有啥直接喊院里的两个帮你，你这窗子我都封着了，别总是下床，这女人生完孩子全身的穴道都打开了，有一丝凉风都不成。” 话落，陈青梅早已泪流满面。 娘啥时候跟她说过这些？ 生孩子那会她疼的要死，心里头想她自己的亲娘，整个人都无助，但她都忍下来了。 崔秀兰叹了口气，掏心窝子道，“娘这个胳膊就是遭了承宣他奶奶的罪，寒冬腊月里生的他，生完就下地洗衣裳，月子里受凉，这在热天吹凉风还会疼，你可一定要顾好自己。” 陈青梅一惊，原来娘也遭过这种罪，那现在是……良心发现？ “娘……儿媳不孝没给您生个孙子，都怪儿媳。” “先养好身子吧，生不生的事以后再说，孙女喂过了？”崔秀兰在地府一千年没白待，去找孟婆时她看见最多的就是女娃娃，好些都是刚出生的襁褓婴儿，排队来喝孟婆汤，她们没有名字，却有一双清澈纯良的眼睛。 崔秀兰本来是有点生儿子的执念的，经此一遭，思维大变，如今她倒希望儿媳顺其自然，最好是不生，因为她给她正胎那会儿顺便把了脉，这孩子身体亏虚严重，再生怕是会要命。 “喂过了，就是我奶水不行，孩子吃了个半饱……是我不中用。” “娘。”宋银花下了地，小跑过去抱住陈青梅。 母女连心啊。 这孩子也瘦，崔秀兰在的时候一个个娃是这几个村子里养的最壮的，吃喝没亏过，经了恶妇的手后，跟养了一捆竹竿似的。 没奶水说明母体营养太差，崔秀兰道，“娘知道了，你先看好孩子，顾好自己，其他的事娘来想办法。” 陈青梅愣愣的点点头。 临出门前，经过杏树底下的老三老四。 “娘，你跟二姐这是去哪？别让我跪了娘，你带我去吧，老四吹笛子吹的我右耳快聋了。” “啧，不会欣赏！过几日就是琼州的乐师选拔赛，只要我一出手那就是必夺得第一的桂冠，我宋承舟将一步步走向天子脚下，给天子吹奏，自然是要成为大翊第一乐师的！” 老三不屑的撇撇嘴。 崔秀兰看着老四眼中的冷毅，她知道老四在这次选拔赛里确实得了第一。 但也有了将他后半生拉下水的最大黑料。 第7章 救人 宋承舟的长相清秀俊俏，再加上精通乐律经常弹琴吹奏的风雅气质，自然很容易吸引到异性欣赏的目光。 除了年轻姑娘们外。 自然也不乏年岁大的有钱“夫人”们。 当时宋家穷的要命，根本托底不了宋承舟的未来。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白夫人死了男人还多金，手底下有不少日进斗金的商铺，看中宋承舟这么一个没背景又急需往上爬的穷小子，他自然是无法抵挡。 更何况，白夫人虽已四十六岁，保养得好也是小有姿色，还给他各种自己的资源和金钱帮持，顺利将他托到大翊都城，天子脚下。 一次有染后，白夫人越发对宋承舟喜欢，可老四是干啥的？他有自己做全大翊第一大乐师的志向，怎么可能与她长久？ 到了都城，利用千里之地的信息差自然是狠踹了对方，顺利成了大翊第一乐师，名声大噪，与郡主成婚，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成婚第二年便被对家爆了料，宋承舟也一度成了整个都城风雅圈子的笑话。 最终因受不了如此大的跌落，染上五石散，被踹出郡主府，彻彻底底成了浑浑噩噩的废人。 要想改变老四的原定结局，就必须阻断他与白夫人的相识。 崔秀兰捏了捏眉心，“我去跟你二姐借红糖和鸡蛋，老三你媳妇那里有啥事别傻愣着赶紧去照顾，老四就好好练笛子，明日再去镇上师父那学乐律。” 简单交代完，崔秀兰这才拉着宋念娣出了门。 …… 槐花村和附近四五个村子盘踞在一条宥河边，背靠青峰山，算得上物产丰富，可这宥河也是个阴晴不定得主，前年就差点把几个村子都涝一遍。 庄稼被泡烂，瘟疫一度横行，好在槐花村位置高，里正及时得知消息封村这才狼狈躲过一劫。 路上，三个妇人与她们面对面碰见。 “崔嫂子，听说你儿媳妇生了？” “嘴上都挂着笑，我猜猜是定是如了愿得了大胖孙子了吧？” 其中一个妇人赶紧拉了拉旁边刚说过话的，“嘘！我都听接生婆说了，是个孙女，你可别乱说话，这崔弟妹爱孙如命，保不准一会跟你吵起来了。” 被说的妇人赶紧噤声，尴尬的笑笑。 崔秀兰也尴尬的笑了笑，“几位嫂子，我不打人的。” 又道，“是个宝贝孙女，等满月宴你们可要来看看，那模样白嫩可爱，仿了我家青梅。”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这还是那个非男娃不要的崔秀兰？ “其实男娃女娃都好，都是自己家的种，崔嫂子你也别太生气了，对身体不好，邻里也不会说什么的。” “是啊，你儿媳妇快临盆那会还在地里干活，不值当卖孩子，再说了人还年轻，以后也能生孙子。” 这是把她崔秀兰当成气疯了说胡话了？ 崔秀兰无奈笑笑，随和道，“我好着呢，更不会卖孩子，实不相瞒弟妹我想了想前些年也是活的糊涂，我婆婆待我不好，我也是熬过来的，这不想通了，决定好好过日子，男女都好。”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想明白就好，你啊是我们村最有福气的呢，小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过了府试，今年我看必过院试考上秀才。” “那可不，人家老四儿子也厉害的呦，我姑娘说他乐律实在是厉害，你看看你的孩子，个顶个的优秀。” “是啊，我说崔弟妹你还想啥？把日子过好，以后有的是享福！” 崔秀兰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们要是知道这几个儿子在恶妇教导下最终奔赴一个个刑的不能刑的惨烈下场时，估计也会感慨，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邻里也实在是好意相劝，崔秀兰道，“多谢几位嫂子的好言，一个月后的满月宴可一定要来，沾沾喜气。” “那是自然。” 崔秀兰笑着拉起二闺女的手，整个过程无比自然。 都走远了，三人还沉浸在崔秀兰这不可思议的变化中。 整个槐花村最惯儿坑女，张口闭口卖孙女的崔秀兰，竟然改性了？ “狗娃他娘，我没看错吧，崔秀兰竟然拉着她二闺女的手？” “瞅见了，还有说有笑。” “看来真是转性了？” “谁知道呢，保不准憋着什么坏呢，这崔秀兰幺蛾子最是多，只是苦了家里的姑娘啊。” …… 林婶子家在村东头，旁边有一块之前山体滑坡滚下来的大石头，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她家旁边，但凡差一点，几间青砖房就毁了。 崔秀兰敲了敲厚实的木门，石头垒的院墙，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看不见院子里，这林婶子家自打儿子娶了酒楼李老板的姑娘，老丈人手把手教着学做生意，又因家中无儿，是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这不林家条件是越来越好了，在槐花村算是头户的人家。 “这可咋办啊！” “孩子他爹！你醒醒啊！” 是林婶子的声音，崔秀兰顿觉不妙。 “娘，我听里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宋念娣问道。 “我估计是。”崔秀兰着急的用力拍了拍门，下一秒因为是虚掩着，门自己开了。 院里，只见林大柱脸色铁青，口唇发紫，倒在地上双手扒拉着胸口艰难的呼吸。 怕是呛住了！ “秀兰你快救救我男人啊，这可咋办啊！大柱！你这是咋了啊？” “他就吃了个枣！怎么好端端的会这样啊，孩子他爹你别吓我啊。” 林家孙子哭着站在一边，“爷爷你怎么了爷爷，呜呜……” 海姆立克法。 崔秀兰脑子里只有这五个字。 崔秀兰快速将猪油罐放在二闺女手里，随后一个大跨步走上前，从背后想要抱起身壮的林大柱。 “婶子，搭把手！” 林婶子吓得人都傻了，“啥？咋搭啊弟妹！” “帮我把林伯扶起来！” “扶？” “哎呀！我自个儿来！” 比死的那年大了十岁，老恶妇又好吃懒做的一身横肉，崔秀兰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硬是靠着天生的力大天赋，猛的将人高马大的林伯给抱了起来。 石头剪刀布的办法对准林大柱神阙穴（肚脐眼）上方二指处，崔秀兰攒足了力气不断用力，终于在听见一声“扑通”声响后，听见林大柱大口顺畅呼吸的声音。 这都是她在地府里见多识广跟一个投胎的医生学的，没想到今天还用上了。 “娘，你没事吧。”宋念娣赶紧上前扶住累的不行的崔秀兰，关心不已。 一转头，只见林婶子跪在她跟前。 第8章 意外得到合作（卖卤菜） 知道是崔秀兰为了救人情急之下的身体接触，林婶子全家没有说一句的不是，反而感激至极。 在这个年代，一个强壮的男人可是支撑一个家的最大主力，要是今天崔秀兰没来，后果不敢想。 “弟妹，你这是救了你大哥的命啊！” “邻里邻居的，撞见了总是要帮忙的，快起来吧婶子。”林婶子比她大十几岁，让她跪她，崔秀兰不好意思。 “你救了我爷爷，你是好人，是话本里大英雄。”三四岁的小娃娃拉着崔秀兰的衣角，抬头奶声奶气道。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宋念娣，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 娘真的好厉害…… 是大英雄。 她喜欢现在的娘。 这时原本濒临窒息的林大柱脸色也渐渐好转，红润了起来，他忙不迭的向崔秀兰道谢，“多亏了你啊弟妹，不然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考虑到多年根深蒂固的无脑恶妇人设，怕不好解释，崔秀兰道，“这法子我也是小时候跟我爹学的，要是呛了东西就用这个办法。” 道谢完。 林家强行拉着崔秀兰母女说是要去儿子的酒楼吃顿好的。 崔秀兰婉言拒绝了，但她突然有了其他的打算。 “你看你也不去，这，我跟你伯可怎么谢你这个大恩才好？我俩心里不踏实啊。” 林伯道，“那可有什么需要我儿帮忙的？你放心，一定帮。” 崔秀兰等的就是这句话，想到卖卤菜缺摊子和纠结位置的事，“是这样的，二位也知道我早些年在王家做过厨子，我这手艺虽说不是多好，却也味道还行，家里又添丁了，几个孩子各处也都需要钱，所以我想着做锅卤菜到镇上卖卖看看，也不说挣太多，能顾着几个孩子的吃喝就行，但考虑到客流量和位置，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又怕人家不肯买。” 宋念娣默默想着，娘晌午做的地三鲜都那么好吃，这卤菜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买。 认真听了崔秀兰的话，二人点了点头。 林伯一口答应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弟妹放心，这点事伯帮你办了，昨日轩儿刚回来还说酒楼缺新菜品，发愁研究，这不刚好能帮上忙，我让我儿在酒楼帮你卖！” 听到这里，崔秀兰喜笑颜开，那间酒楼名叫丰乐楼，虽说比不上琼州的醉仙居，却也在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 客流量自然不用担心，地址也优越，卤菜配酒更是一绝，再者丰乐楼最大的特色就是酒好，买酒推荐卤菜，一来二去销量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也正是崔秀兰一早在心里盘算好的目标酒楼。 但毕竟用了人家的地方，分成这事还是得明算账，崔秀兰是觉得不能亏了人家。 “有伯这句话，弟妹就放心了！只是咱们明算账，我六酒楼四如何？”这个价格分成已经算很客观的了，一般不会再拒绝。 林婶子摆摆手，生气道，“弟妹，把我们当外人？” 崔秀兰有些蒙圈。 “我儿子的事我说了算，卖的钱都是你们的，我们一分不拿。” 一分不拿？ 不是不相信林婶子，毕竟她儿子没答应，万一不乐意，再惹得人家家里人吵架，这多不好。 “这不行，你们亏了。” “就听你婶子的，当然我们也不白让，弟妹你看这样如何，要是卖的好以后的货都只能卖给丰乐楼，不能卖给其他酒楼，这样总行了吧？”林伯本着随口一说，也没当真，只是怕崔秀兰再拒绝，自然没真往心里去。 见崔秀兰纠结，林婶子更是拉着她得手，哽咽道，“弟妹，你可是救了你伯的一条命，那可是一条命啊，今日要是这院子里只有我跟谭儿，我们家怕是要……” 大家心里都明白。 崔秀兰也就不再推让，“成，若是卖的好，以后都在丰乐楼卖。” “我轩儿昨个说今晚会回来一趟，等他回来了我一准就跟他说这事，等成了我明早就告知你一声。”林伯道。 崔秀兰重重点头，毕竟这生意到底能不能做成，关键还得让他儿子林柏轩亲自点头画押才算的算数。 差点忘了是来干啥的，还是二闺女摇了摇手里的猪油罐她才想起来。 还没等崔秀兰开口，林婶子想到宋家刚得了孙女，忙跑回屋里。 不多时，手里多了一个用布包裹着鸡蛋和两大块红糖。 “拿回去吃吧，给儿媳补补，这东西拿回去吧，都不容易，等满月宴了跟你伯和我知会一声，一定去。” “成，一定亲自来告知！”崔秀兰舒心一笑，满口答应。 卖卤菜的事算是安妥好，她也暂时放心了。 不过这只是开始，时隔千年的重归，她崔秀兰定要重新攒下属于她的事业，带着孩子们越来越好。 …… 从路上到家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崔秀兰洗着衣服一直觉得有人好像盯着她。 是二闺女。 一直到晚上的饭桌上，这孩子还偷摸摸看她。 眼里都是崇拜。 而跪了两个时辰的老三老四此刻揉着膝盖是欲哭无泪。 娘还真的忍心让他们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疼，太疼了！ 饭桌上，是稀米粥配一盘炒土豆丝。 老三老四一边扒着饭，一边捂着膝盖眉头紧皱。 “疼吗？”崔秀兰道。 宋承宣道，“儿子肯定不是娘亲生的，哪有亲娘让儿子跪两个时辰的。” 宋承舟道，“娘，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跟三哥吵了。” 老四倒是机灵，一眼看出崔秀兰的意图，而老三则气呼呼的一脸委屈。 “爹爹不疼，银花给爹爹呼呼。”宋银花眼眶红红的，拉着宋承宣的胳膊。 这是头一回，宋承宣这个木头做的心里飘过一丝暖意。 可他始终觉得女儿虽体贴，但还是儿子更给力，等青梅出了月子，定要再努把力冲个儿子不成。 他不信娘也不想要个孙子！喜欢孙女？一定是嘴上说说的套话，只要他有儿子，趁老四还没成亲，这房子跟家产他全都要。 “行了，吃饭吧。”宋承宣不痛不痒道。 知道爹不喜欢她，宋银花委屈着默默退出去坐好。 崔秀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个混球自己闺女都不亲！“银花过来，到奶奶身边坐。” 一听奶奶说话，“好~银花喜欢奶奶。” 毕竟只是个三岁小儿，处于前运算阶段，怎么可能想得通她这臭爹为啥这样？ “娘说件事，你们都听着。” 第9章 二姐学医？ 原本扒饭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向崔秀兰，竖起了耳朵。 “明早我去镇上一趟，买些食材做卤菜，老二负责帮我，老三老四上午就去地里把活干了，都听清楚了吗？” 宋念娣第一个点头，“我都听娘的。” 老三宋承宣:“卤菜？咱家哪儿来的钱？做这种东西，娘莫不成压箱底的还有钱？” 梆！ 崔秀兰没客气的用筷子尾往老三头上敲了一下。 傻瓜就是傻瓜，敲起来还挺响。 “娘去你舅舅家借一点，就够了。”崔秀兰随便扯了个由头，反正恶妇整天往她娘家借钱，把几个哥哥都借怕了，一来二去孩子们也不会怀疑她那些食材都是从哪来的。 幸好有神书菜谱在手，不然她可真要头疼了。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宋承舟放下筷子，面色有些不悦，试探性的开口:“娘是打算卖卤菜吗？可是咱们家也没钱置办摊子啊，总不会要从我的学费里扣吧？” 知道这孩子精，崔秀兰道，“你放心，你们学业上的钱娘要是不会克扣的，而且不仅不克扣，娘还要多掏一份学费。” 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掀起小波澜，两个儿子不用说肯定不乐意，可宋念娣也是她崔秀兰的亲闺女，让她学医理也绝不是她做娘的空口说说。 崔秀兰清楚，二闺女心思敏感，讨好型人格，她更得做出实实在在支持，让她安心。 “多掏一份？” “谁啊？”老四惊呼，看了眼宋承宣嘲讽一笑，他摸着下巴思索道，“就我三哥这……找人研究一个月，怕是也看不出有什么天赋吧？” “咳咳！” 崔秀兰正吞了一口稀粥，差点呛到。 她发现了，她的老四嘴巴怎么这么损。 饭桌上一阵掩面偷笑。 崔秀兰也是许久没看见二闺女嘴角弯弯，笑起来的漂亮样子了。 笑笑吧，多笑笑好啊，笑着笑着就开朗了，不过就是有点废儿子…… “娘，你还别浪费钱了，不如给我买琴啊。” 老三被盯得发麻，又生气，“娘你还管不管了！谁说我没有天赋？我定是有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发现！” “啥天赋？”老四耸了耸肩。 “我，我我力气大！”说着，老三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抱住那荒废的石碾子。 崔秀兰赶紧喊他，“你这孩子干啥呀？赶紧过来，那东西人怎么可能自己抱起来？” 那可是实打实的实心石头东西，少说五百斤打底，万一一个不小心，轻了就伤到腰，重了那可是要命的，这刚生的襁褓小儿，青梅带着两个孩子这小家可咋办？ 反观宋承宣，鼻子如牛一般奋力呼气，他生气，气为啥老四明明是个六指，偏偏有乐理天赋，而他只能闷声种地，爹不疼，娘不爱，娘的心都在他身上！ 想到这么多年娘的偏心和冷落。 老三蓄力。 老三青筋暴起，眼睛都红了。 老三力竭，一屁股坐地。 “娘，我有天赋的，我真的有。” 看这孩子气鼓鼓的样子，崔秀兰心疼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娃，再笨也是自己生的，自她磕死后让老恶妇借她身还魂，才导致几个孩子心里这样委屈难受。 她恨自己没的太早，没法亲自照顾他们，更恨宋元峰和孙淑娘胆大苟且，将她推向桌角。 崔秀兰宽慰道，“好了，快起来，娘知道你有天赋。” 陈青梅在屋里头听见声音，忙的下床走出来，一看自己男人在地上坐着，额头都是汗，“承宣，你这是咋了，快起来，四弟，你也真是的，他可是你亲哥哥，怎么能这么欺负他？他是不如你有乐律天赋，可他对这个家也算是勤勤恳恳，你吃的粮不都是经你三哥的手种出来的？” 宋承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本想求助娘说几句三嫂，谁知道娘看他的眼神更吓人，在瞪他。 “三嫂，我也就是说说，不是诚心的。” 自己媳妇替自己说话，还句句道出他的辛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天赋，不及老四老五，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这么多年，娘虽然也说疼他，可是最疼，疼到实处的还是老四，没人替他说过话。 宋承宣看着身边的陈青梅，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曾经还是他缠着求着，日日给老丈人家犁八亩地才娶上的媳妇，说过要让青梅过上好日子，到了现在，也没兑现。 心疼丈夫，可是奈何婆婆还在，她自认为自己做儿媳妇的不适合再多说，不能惹婆婆多心，“孩子爹，你快起来。” 银花也小跑过去，三岁小儿的小手拉着宋承宣的大糙手，呜咽道，“爹，银花扶你起来，爹爹不痛。” 崔秀兰道，“老三，你要是有什么上进的念头，哪怕是摆个小摊做生意，娘也会一百个支持你，没有天赋不可怕，这世上的普通人多了去了，唯一可怕的是你不上进，贪欲大过亲情。” 老三脸一红，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榆木脑壳里竟然明白娘这话是在点他偷了盒子里钱的事。 崔秀兰自认为不是那种一碗水端不平的娘，无比认真道，“咱家以后不论是谁，只要是往正道上走，娘都尽全力支持，绝不会偏颇任何一个人。” “娘……儿子明白，可是娘还没说这多的一份学费，是给谁的？”老三道。 老四鬼机灵，立马明白过来，眼神嗖的看向旁边站着的二姐。 “是二姐，莫不成娘让二姐去学医？” 这混小子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会读心了。 “二姐？” 家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全部看向宋念娣。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二姐会读医书？” 陈青梅嫁进来也就四年多，也没听说过在家里啥活都干的二姐竟然认字？还读那么难的医书？ 如此多人的目光，宋念娣有些浑身不是滋味，崔秀兰却及时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崔秀兰坦然大方道，“没错，就是你们二姐，她有天赋，更愿意学，况且我大翊从来没有一名为女子专门治疗妇科疾病的女医，也没有济世救人的女医，娘想让你们二姐做这个第一人。” 第10章 分鸡蛋 “小时候就经常见二姐抱着医书读，前些日子我还见她背篓里有一本卷了皮，纸页碎得七零八落，用杏树胶拼沾的伤寒杂病论，既然排除了三哥，银花也仅仅只有三岁，那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二姐，不过我也真是佩服破烂成那个样子，二姐也能看得下去。”宋承舟毫不客气的面露几分嫌弃。 老四是家里最机灵的，察言观色这一块最是拿手。 “这破书还是娘撕的，怎么现在又支持二姐学医理了？” 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是老恶妇干的，还罚老二不许吃饭，这本书是老二晚上偷偷借着月光，纯粹凭借记忆哭着沾好的。 不过也能看出来，这孩子在学医上是有执念的。 有执念就好办了，崔秀兰只要引导她。 此时宋念娣紧紧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一时间双眼失焦，她有些透不过气，总觉得娘下一步就要指着她的头破口大骂，还会拿笤帚狠狠地抽打她的小腿。 然而崔秀兰第一时间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将她年纪轻轻就布满老茧的手握在掌心，“别害怕，娘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话。” 娘没有打她，娘真的变了好多。 可她又怕娘此时的好只是一颗阴晴不定的炮仗。 崔秀兰也想让她亲口说一说，她想学医，于是轻声问道，“老二，你想学医去拯救那些有妇科病却羞于开口而被病痛折磨的女子吗？” 在这个时代，在大翊，没有一个女性医者，郎中大夫也都是男子，可是在妇科问题上，很多普通女子会羞于开口，更难以让外男去检查私处，大多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病痛。 崔秀兰是在地府待了一千年的人，说起来也算是有千年的见识和经历，她也遇到过很多寿终正寝的伟大女性医者，尤其是第一次碰见时，她还吃惊了许久，因为在她以往的认知里，女子不能系统地去读书，更别提成就一番事业。 但现在，她想让二闺女去学，并打算义无反顾的支持她。 本以为以二闺女的性子怕是会迟疑，会不敢开口，崔秀兰不想逼她太紧，都打算让她多想几天再做决定，谁知，掌心里那只手的主人却开了口。 “娘，我学，我愿意学。” 崔秀兰欣慰不已，“明天娘就带你去找镇上的医馆，带你拜师。” 除了崔秀兰和老二之外，众人皆是一惊。 宋承舟道，“我不同意。” 崔秀兰一皱眉，“你不同意？你算老几？” 崔秀兰是一点都不带心疼的，抬脚就是往老四屁股上踹，屁股肉厚，怎么踹都不会出问题，“老娘都同意的事，那就是板上钉钉，还你不同意，不同意给我憋着，有嘴就多吃饭！” 老三本来还想也说几句，但看见娘是这态度，立马噤了声，坐回桌前埋头吸溜白粥，夹了两筷子土豆丝。 老四捂着屁股四处躲避崔秀兰的脚，一扭头看见一盘土豆丝瞬间被宋承宣吃的只剩一半，“三哥！别吃了！给我留点！” 一顿饭，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 夏夜繁星点点，弦月高挂。 老二原本睡的那个小杂屋太破，窗户几乎没有窗纸，蚊子是畅通无阻，崔秀兰干脆拉着她在自己屋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起初宋念娣还拘谨怎么都不愿意，崔秀兰故作坏脾气假意生气，这才同意睡下。 村里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崔秀兰醒了，发现这孩子在她旁边睡得那叫一个板正，整个人站军姿似的一个动作保持了一夜，崔秀兰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睡好没有。 刚想问，两个人直接对视上了。 “娘？我去做饭吧。”说着，宋念娣便麻利起身。 借着光，崔秀兰一眼瞧见老二眼下的乌青，赶紧拦住她，“你这一夜是不是没睡？” “睡…了。” “真睡了？” “嗯。” “那这黑眼圈子，莫不是谁半夜拿锅灰给你涂黑了？”崔秀兰无奈笑着，姑娘撒谎眼神飘忽的样子，太明显了。 “娘，我，我睡不着。” “为啥，是怕娘会吃了你，还是，娘支持你学医理太激动。”崔秀兰也不着急，床不大，母女俩就这么挨着说话。 宋念娣赶紧摇头，“不是，娘很好。” 见她害怕的样子，崔秀兰知道毕竟才一天，这多年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崔秀兰继续循循善诱，“随便说，娘不生气。” “我想帮娘做卤菜，心里也开心娘能让我学医理，念娣自知没有弟弟们聪慧，可是念娣会好好学的，不会辜负娘的期望。”老二眼里是满满的坚定。 除了其他事自卑怯懦之外，唯一能让二闺女坚定的只有学医理这件事。 崔秀兰明白，这孩子是真的想学，她也在想，或许可以通过学医理，一点点改变二闺女的性子。 “成，这就是娘的好闺女，走，帮娘去洗菜去！” 灶房。 农户都起得早，该下地的下地，做活的做活，少有睡懒觉的。 老三一家和老四也已经纷纷起床。 桌上，整整齐齐六个鸡蛋。 宋承宣揉揉眼睛，“青梅，你掐掐我，我是还没睡醒吗？咱家桌上有六个鸡蛋！” 抱着孩子的陈青梅也震惊不已，家里穷的老母鸡都没有一只，就算平时有鸡蛋婆婆也都是偷偷摸摸的给家里的两个男人吃，何时这么明摆着摆在桌上？ 宋银花的身高只能趴在桌边，眼巴巴地望着桌上那六个煮好的土鸡蛋。 宋承宣又道，“娘，六个鸡蛋！这是断头饭啊？” 正在厨房摆弄从神书里出来的素菜和肉，崔秀兰听见老三的话，差点呛到。 “呸呸呸！” “你这臭小子，大早上的胡说八道啥！” 她生了个呆瓜吧。 宋承舟看了眼桌上的鸡蛋，“我和三哥一人三个。”说罢，就要伸手去拿自己那三个。 下一秒，被冲出来的崔秀兰打了手。 “嘶，娘你打我干啥？” 他又道，“平时，不都是这么算的吗？娘以往说过，家里的鸡蛋都是给我跟三哥吃的。” 第11章 丰乐楼 以往恶妇是这样做的。 啥好的都偷偷摸摸的紧着二人，家里的其他女人是连面都不让见，更别提吃了。 “六个鸡蛋，一人一个，数都不会算了？” “一人一个……”桌边的宋银花小指头自己掰着数，望着这一圈的人，奶声奶气道，“奶奶，爹，娘，二姑姑，四伯伯……还有，银花自己！” “奶奶，银花也有鸡蛋吃吗？”宋银花试探性小心翼翼问道。 崔秀兰直接走过去，将这孩子抱了起来，“有！” “奶奶真好，银花喜欢奶奶！” 紧接着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嘴就亲到了崔秀兰的脸，她猛的一惊。 陈青梅更是吓得不行，“银花，你快下来，别惹奶奶生气。”又道，“娘，银花不是故意的，她还小，您别生气。” 被娘这么一吼，宋银花有些害怕起来，崔秀兰却道，“生啥气，我整天都生那么多气，又不是河豚，再说了，我喜欢我大孙女亲我，银花，再亲奶奶一口，奶奶那个鸡蛋也给你吃！” “好耶，奶奶真好，银花喜欢奶奶。” 小嘴巴吧唧又亲了崔秀兰一口。 这当奶奶的滋味就是好啊。 老三老四已经没有昨天那样震惊，不过还是下意识觉得娘这背后绝对另有图谋。 陈青梅也担心娘会不会还想着卖银花，可是娘从昨天到现在变了很多，她也有赌的心思，万一娘真的是喜欢银花。 神书出了很多菜，鸡蛋也不少，足足二十个。 崔秀兰打了个青菜蛋花汤，一家人吃饱喝足，个个脸上红扑扑的。 虽然不是肉，可这也是难得喝上一口的蛋花汤啊。 早就听说二舅家最近赚了不少，看来娘这回是没少问舅舅家借钱。 “老三老四，你们吃过饭就去地里干活吧，晌午饭我让你二姐给你们送过去。”崔秀兰道。 各司其职，宋承宣扛着锄头，宋承舟提着锄头尽量显得不那么粗狂，二人出了门。 卯时一刻，小灶房里。 崔秀兰开始与老二一起打井水清洗素菜，有海带结，豆腐皮，兰花干，藕，腐竹…… 该泡发的泡发，切片的切片。 相比素菜，荤菜倒是更吸引崔秀兰一些，当然这些在酒楼也更容易受到酒客的喜爱。 试想，一口醇香留齿的清酒下肚，后味灼烧和甘甜过后，正需要一些味蕾上的多重刺激增加吃酒的快意。 酒配着卤牛肉，卤鸡爪，卤猪饵丝，配点素卤菜，撒一把灵魂花生米，别提多爽。 卤菜好吃与否，料汁更是关键。 无法正确激发味蕾的料汁只会让做好的卤菜索然无味。 用神书菜谱变出的黄豆酱，生抽老抽蚝油少许，崔秀兰有自己的独门小秘诀，加入两颗话梅，提高料汁的味觉层次感，同样也可以提鲜提味。 老二前前后后帮了不少的忙，崔秀兰想让她歇歇去陪青梅说说话，这孩子却只担心她会太累，会忙不过来。 好在，燃尽最后一根柴火后，卤香肉香已经在小小的灶房里香飘四溢。 陈青梅在西屋闻得直吞口水，是肉，她多久没见过荤腥了，怀孕的时候，婆婆找人看过她这一胎是个女娃，想吃个鸡蛋都不让，更别提肉了。 巳时一刻。 灶火前，崔秀兰掀起锅盖，一股香气直扑二人脸前。 “颜色很正，闻着也香，这一锅娘有信心一天能卖完。”看着锅里满满的一锅素菜肉菜，崔秀兰就觉得日子有盼头。 只要卖出去卖的好了，就有钱，能让二闺女学医理，也能让儿媳妇儿在月子里补补营养。 “好香啊娘，这卤菜肯定会卖的很好的！”宋念娣也激动不已，只要娘开心，她就高兴。 崔秀兰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切了几片，又挨个切了所有的素菜和肉菜，最后都放到一个盆里。 又从盆里匀出一些放在一个碗里。 “这些给青梅吃，剩下的娘装进桶里，咱们一会去镇上卖给丰乐楼。”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端给弟妹。” 说到与丰乐楼的合作，崔秀兰心里也有几分担心。 毕竟昨天只是跟林伯林婶子达成了约定，还没亲耳听到林柏轩这个老板答应。 正思索着，小院门口似乎传来急促脚步声。 “宋家弟妹！宋家弟妹！” “娘，外头有人喊，好像是林爷爷。” 说曹操曹操到。 “来了来了！” 崔秀兰赶紧解开围裙，跑去门口打开大门。 林大柱满面笑容，“弟妹你可开门了，卤菜的事，我儿昨个回来我跟他说了，他一口答应了，这不，我一早就来跟你报信了，我儿说你做好了直接送去找那个，那个叫什么，哦哦，王掌柜就行！” “清早那会儿谭儿肚子不舒服哭闹了许久，不然我早就过来给你报信了。” “不急不急，谭儿这孩子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已经好了。” 说着，林大柱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书来，上面已经盖好了丰乐楼的契章，和手印，“这个就是我儿拟好的合作契约书。” 崔秀兰接过，看了又看，真的不能再真。 白纸黑字上面写的分成方式真的是她全拿。 太好了，成了！ 这下她是彻底放心了。 “林伯，我真得感谢你们了，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各处都需要钱，我也是从娘家借的钱做了这些卤菜，想着卖一卖，能补贴家用不是？本来还在担心呢，现在好了，能跟丰乐楼合作了，柏轩这孩子也是真好，真的全让我拿了。”崔秀兰道。 “哎呀，我昨日就跟你说过了。这钱你们全拿着，毕竟你昨天可是救了我的命，我儿又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弟妹我们也说好了的，这卤菜要是卖的好，就只能卖给丰乐楼一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崔秀兰高兴道。 她有信心，一定能卖好，大卖。 “行了，我这信儿啊也是给你传到位了，我就先走了，地里还有活儿要干呢，你婶子还一个人在地里除草。” 干脆让林伯尝尝，崔秀兰忙拦住他道，“不着急，我这卤菜呀刚做好，你尝尝。” 第12章 观棋烂柯 一片卤牛肉入口，软烂而不柴，咸香的卤汁在咀嚼的过程中迸发整个口腔。 崔秀兰是这样形容这种感觉，这股鲜劲好似手持一壶酒，迎着朝阳在草原跟牛一起奔跑。 平日里也跟着儿子吃过牛肉，可是和这口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这料汁，“弟妹，你这牛肉是咋做的，竟这样好吃，我看你这手艺今日准卖的极好！” 崔秀兰的卤料中有两味香料是此时的大翊还没有的，一是八角，一是香叶，这都是增添香气的关键，其次由于牛肉肉质的特殊之处，确保口感不会太劲道太柴顺着纹理切肉也是关键，最后减柴小火慢慢煮也是牛肉多汁锁住水的关键。 崔秀兰简单的跟林大柱说了说这三个关键点，随后又拿了一些香料用布包着给了他。 屋里的抱着孩子的陈青梅和老二相视一眼，娘真的好厉害，尤其是在跟林老爷子讲做菜这件事上，那样认真，那样靠谱。 尤其是此刻的宋念娣心中更是掀起涟漪，总觉得小时候那个能干又疼她们的娘回来了。 虽说无言，但二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期望娘能一直这样下去。 “哎呀弟妹太客气了，这这我都不好意拿了，这香料我见都么见过，一定很贵吧。”这香料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更别提是这样白得一些，林大柱无比感谢，也思索着这邻里口中所谓不讲理的辣妇崔氏，明明就很和善。 崔秀兰摆摆手，她最清楚这是哪来的，于是胡乱解释道，“这也是我前几天在后山无意中发现的，拿回家煮了煮，没想到煮出来的水特别香，这不就试一试。” “原来如此，你婶子还等我呢，弟妹记得去找王掌柜，我儿子出去进货了，怕是一时间见不到你。”林大柱都走远了，还在回头喊王掌柜这三个字。 “行！丰乐楼王掌柜，记住了！”崔秀兰热络回应道。 送走林伯，崔秀兰一想到这合作就欢喜不已。 如今家里各处都紧着用钱，她也要全力支持二闺女学医理，若是因为钱的问题交不上学费，以如今她摸透的二闺女那性子，一定不会再学了。 崔秀兰明白，自己回来了，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出来，经营好这个家，供孩子们成才。 家里还有一口大木桶，崔秀兰趁煮菜那会儿搬出来清洗干净，现在在太阳底下晒了有一个时辰了。 “娘，我帮你。” 有老二的帮忙，多个人搭把手很快就把所有卤菜装进木桶里，盖子用油纸封严实盖好，一会还要坐牛车，免得一路上颠簸有尘土和小飞虫进去，这样弄脏了的卤菜，也不好让客人吃。 做生意也要有良心。 这木桶足足到崔秀兰大腿那，她这精确到厘米的168身高还是在地府那会儿孟婆姐姐给她量的。 “娘，我来抱着。”宋念娣主动上前就要搬起那口大桶。 早在床上待的难受的陈青梅是赶紧出来，喊着要帮忙，“娘，我来吧。” 她崔秀兰劲大得很，怎么舍得这么瘦的闺女和儿媳搬这个？ “孩子你回去躺好，你昨个流了那样多的血，身子亏虚，不准出来。” 西屋口的陈青梅一时间哽咽。 “娘还年轻着呢，用不着你们帮忙，我自己就成。” 她直接一把抱起，稳稳妥妥的抱在怀里，那神情轻松的样子跟抱了只猫儿似的。 估摸着有三十斤。 “都歇着，这种活娘足够了。”崔秀兰对着老二闺女叮嘱道，“你去娘那匣子里拿三十文来。” 话落，见二闺女半天也没动。 宋念娣小心翼翼的再次确认，“我，我去拿匣子里的钱......？” 娘从不让她碰钱的，更别提是那个钱匣子。 二闺女这萌萌呆呆的样子，崔秀兰没忍住笑了出来，知道她是受宠若惊了，坦然道，“对，我闺女拿点钱而已，这有啥？快去，就在箱子上那第三床被子里。” 此时的陈青梅震惊不已，娘那样宝贵，睡觉都要抱着藏着掖着的匣子，就这么被她听见了在哪里？ 怀里的小儿动了动，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真的听到了，不是梦。 崔秀兰催促道，“我估计牛车快走了，要不赶趟了。” 娘信任她，宋念娣被这个冒出来的念头吓到，慌乱道，“我这就去。” 村口。 去往镇上的牛车一共有两辆，一个是王家的，一个是李家的。 价格也都差不多，来回十五文，不过以崔秀兰曾经在此处坐过牛车的经验，王叔的牛车拉的更稳，嘴里八卦最多，还会讲笑话，村里到镇上路途远，坐车的倒是一点没觉得无聊，李叔的就有些颠簸，但人也大方实在，总是会帮忙，有时还会给个优惠价。 只是不知两个人现在还拉不拉了，牛有没有老，李叔的拉牛技术精进了没。 崔秀兰一腔好奇，在看到一个年轻人吆喝大家坐牛车那一刻，似乎隐约预感到什么。 李叔王叔怎么不拉牛车了，直接问出口绝对要惹人怀疑，崔秀兰换了种说法，感慨道，“刚嫁进来那会去镇上坐牛车，拉车的还是你王阿爷跟李阿爷。” 宋念娣道，“娘说的是村南和村西那两家？”又道，“王阿爷五前年就没了，李阿爷前年讨债的上门，为了给儿子还债把牛抵出去了，现在在榻上瘫着，无人照顾。”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崔秀兰心里五味杂陈，物是人非的茫然顿挫在这一刻如此戳人心。 想到离家千年的思念，心里后怕的崔秀兰更加握紧了二闺女的手，“走，趁人少咱们占个里头的位置。” 新拉车的是个二十几的光棍汉，长相暂且不提，这嘴是真不嫌累，一路上东拉西扯说个不停，还问崔秀兰桶里是装了啥好吃的。 大概有一个时辰，最近的安津镇就到了。 琼州底下一共有五个镇，安津最大，商业发达，各处装潢也显富，此地临近山林长河，景色最是不错，有不少贵人会在此地隐居。 据说，镇南候最小的世子就在此地隐居。 第13章 为难 崔秀兰曾在奈何桥见过这个小世子，五官端正俊逸非凡，尤其是这高岭之花的矜贵气质，只是可惜。 年纪轻轻便因怪病早死，来安津镇隐居也是为了求医问药，悲就悲在根本无果。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手边的宋念娣，不禁若有所思。 “娘，这丰乐楼还要走三条街才能到，还是我抱着吧。”宋念娣心疼崔秀兰的辛苦，开口道。 木桶沉甸甸的，又紧绷着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牛车，崔秀兰屁股麻疼，再抱着走三条街确实不易。 见此，一旁的拉牛车小伙道，“婶子我要的也不多，你就给我十五文，我帮你直接拉到丰乐楼门口，如何？” 十五文？ 这价钱都够她们母女俩来回的牛车钱了，这三条街的距离加起来乘以十倍那也远不及来回的路程。 明眼人一看就是亏本买卖，崔秀兰直接伸出三个指头，“三文，爱拉不拉，我花两文钱借个小推车也能到丰乐楼。”正是缺钱的时候，每一针每一线都得花在刀刃上。 “三文？！” “婶子，你看你这都不是砍一半了，是往死里砍啊。” “我还没嫌你这牛车后板上结成干的牛粪！坐过那么多牛车谁家跟你这样，怎么？敞篷粪围感牛车？大小伙子了，也不说清干净。”作为一个成熟的杀价者，崔秀兰果断选择第一步，挑刺杀价法。 “闺女走，跟娘下车，咱们去借个小推车，找个面善的老板说不定还能免费借给咱们用。”崔秀兰直接作势要抱起木桶下车，她在心里默数了三秒。 3，2......1。 第二步，虚晃一枪法。 “哎呀，行行行，我就当这单不赚钱了，坐好了。”小伙看准了母女俩肯定搬不动，本想借机故意加价赚一笔，谁知这老婆子杀价这么狠，三文，不赚白不赚，也能买三个馒头了。 宋念娣在崔秀兰耳边低声道，“娘，我上次来这瞧见过三婶借小推车，人家老板要六文钱呢，咱们赚了。” 崔秀兰挑挑眉，偷笑道，“嘘。” 丰乐楼是安津镇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日头高悬正烈，这个时间也正逢饭点，附近停满了马车，欢闹人声，划拳吃酒的声音从这足足有三层的酒楼里传出来。 给过三文钱，崔秀兰抱起木桶和二闺女站在丰乐楼前。 她们的麻布衣裳倒与来来往往的绫罗绸缎形成强烈对比。 丰乐楼王掌柜。 崔秀兰在心里默念一遍，一抬头正好瞧见出来送客的店小二，随即摆手上前道，“留步留步，我是槐花村的崔氏，是来找王掌柜的谈生意的。” 店小二一甩毛巾，没及时回复崔秀兰的话，不紧不慢地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以为崔秀兰二人是来乞讨的乞丐，鄙夷地指了指东边，“乞讨的一会去后边，那有贵客吃完不要的剩菜。” 乞讨的？ 崔秀兰看了看自己，宋念娣也跟着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干净整洁，虽然布料是麻布，还有几块补丁，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污迹和臭味。 竟然被认作乞丐了。 “误会了，我们不是乞讨的，我们是来谈生意的，来找你们王掌柜。”崔秀兰好脾气解释道。 “谈生意？就你们？” 店小二干脆笑了起来。 不就是个端菜打工的吗，跟她们一样是个平头老百姓，这么不尊重人，崔秀兰本想发脾气，但想了想不能耽误卖卤菜的事，挤出一抹微笑，“是，我们跟这儿的老板，林柏轩林老板谈过了的，我手里还有契书。” 见崔秀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店小二连看都不看，“去去去，别碍事！我们林老板一早就去进货谈生意去了，怎么可能跟你有什么契书！” “你看看这契书再说也不迟，这可是盖了章按了林老板手印的！”崔秀兰再次道。 “我说，你们是不是诚心来惹事的？” 一直犹豫要不要开口的宋念娣，愤愤道，“你连看都不看就说我们是来惹事的，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我跟我娘要见王掌柜。” 今日若是单瞧不起她一人也就罢了，她习惯了忍让。 可是，她就是不允许他们说娘。 听见最闷闷忍让，不爱说话的二闺女竟然站出来替她老娘说话，崔秀兰原本生气的心情瞬间好了大半。 有脾气好啊，这说明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的老二在一点点改变。 许是动静有些大，有几个客人的目光看向这里，不一会儿一个衣着绸缎的严肃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崔秀兰看过去，这人气宇不凡，皮肤白净衣着绸缎面，惯是养尊处优的人，肚子发福估摸着有四十多岁，身后更是跟了两个低头哈腰的男人，显然这人定不愁吃喝，还有些权力。 果不其然，店小二一改态度哈巴狗儿似的迎了上去，“李老板您慢走！” 李老板？ 莫不是这家丰乐楼真正的一把手李老板？是林柏轩的老丈人。 待这人李老板走近，崔秀兰用天生敏感的嗅觉从层层饭香味里闻到一丝常年进寺庙烧香的淡淡香火气，有烧香拜佛的习惯，估摸着是个大善人，应该是好说话的。 想到这，崔秀兰道，“李老板留步，今早我与林柏轩签订了卖卤菜的契书，这不我卤菜已经做好带来了，您看何时能卖？”她直入正题。 身后的男人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崔秀兰，紧接着店小二鄙夷地瞅了一眼她，“都说了多少遍了，乞讨得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你这妇人还敢叨扰我们李老板？” 眼看李老板要走，崔秀兰忙道，“这卤菜我一早就做好，忙里忙外两个时辰，又从槐花村一路坐了一个时辰的牛车才到了这里，我们并非乞讨闹事，不信您可看看我这手里白纸黑字有章有手印的契书！” 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忙活到现在，结果却不收不看，要是卖不出去这大热天的就要坏掉了。 宋念娣上前道，“老板您看看我娘手里的契书吧。” 这时，李老板才微微侧身，远远睨了一眼崔秀兰手里的契书和一旁的木桶，冷冷道，“这是丰乐楼，整个琼州都排上号的大酒楼，你一介村妇做的让你孩子吃吃也就罢了，拿到这？” 第14章 契书被撕 “你还没有尝，又何必随意下定义鄙夷我的手艺？” 村妇怎么了，就不能有一双巧手，就不配做出一顿好吃的菜肴？ 她崔秀兰可是因为一道蜂蜜梅津排骨就治好阎王夫人的厌食，在地府给阎王和夫人做了一千年菜的人，研究和学习了多少菜肴，岂能是你一个几十岁的“小屁孩”能鄙夷的？ “哦？老夫早年十几岁就开始学做菜，煎炒烹炸什么都会，一步步将这丰乐楼的口碑做出来，你一介村妇，不过是围着丈夫孩子做了几顿饭，就斗胆要来丰乐楼谈生意，今日老夫就算是鄙夷你，你有何可说的？”李老板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好几个大男人围堵着崔秀兰母女俩，嘴里跟着笑着，满是嘲讽。 本以为崔秀兰要吓得离开，她却不甘示弱硬声道，“丰乐楼？我看也不过如此。” 以李老板为首的几个男人脸色大变。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村妇，也敢亵渎我们丰乐楼？”跟在李老板身后的男人指着崔秀兰骂道。 店小二道，“这附近可是有巡逻的官差，一会儿就把你们抓起来！” 李老板？ 崔秀兰不卑不亢，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一番，她想到了什么，随即冷笑一声，“李奎植？” 这一声笑，听得李老板下意识心底一紧。 这村妇，方才叫他的名字时，怎会让他有一种被地府官差叫到的渗人感。 崔秀兰想起这这个李老板是被管家联合小妾一起在饭菜中投毒，一点点将身体耗干熬枯，最终彻底重病不起，没几日就死了。 “你这村妇冥顽不灵，拿着你的东西离开我这丰乐楼！” “我娘与你家林老板签订的有契书，你们现在却不认，又是否算是违反契约了。”宋念娣道。 “违反契约？”下一秒，这店小二直接一步上前，生抢走了崔秀兰手里攥着的契书，举的高高的，“什么狗屁假的契书，现在没了！”说罢，揉碎在手里。 一片片撕的粉碎，雪花似的飘落在崔秀兰脚边。 那跟班男人得意道，“哼！还不快滚！” “今日是我仁慈，否则定要将你们这两个贼人报官抓走。” 崔秀兰不想介入他人因果，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瞧不起人，羞辱人的人，她并不打算提醒他要小心管家和妾室的事，只是抱起木桶，“这契书是你们撕烂的，来日可别后悔！” 她的手艺她拿的准，这卤菜就算不在丰乐楼卖，换任意一个酒楼都是要大卖的。 更不是到了非要跪舔这里的程度。 无需多言，不受这委屈，崔秀兰道，“闺女，我们走。” 身后传来嘲讽的声音。 “可笑！这村妇是得了失心疯了吧，真以为能跟我们丰乐楼合作？” “怕不是又是林柏轩那冒出来的穷亲戚吧，真是穷疯了。” 崔秀兰将身后那些人的话全部记在心里，今日的羞辱，来日她一定会狠狠打他们的脸。 只是委屈了二闺女今天跟她一起遭遇这些。 街边几个箩筐处，崔秀兰将木桶放下，关切道，“有没有吓到？” 宋念娣摇了摇头，“我只觉得这帮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娘做的卤菜那么好吃，他们尝都不尝，契书更是看都不看，念娣觉得他们这样粗莽，生意定不会长久。” 崔秀兰一喜，二闺女会骂人了。 还真让二闺女说对了，李老板死的突然，管家和妾室手握伪造的遗书带着二人已经八岁的私生子出现在族人眼前，独吞了酒楼，架空了大小姐和林柏轩。 可这两个蠢货唯利是图，故意用馊了的菜食做菜，镇店的酒也掺进去水，让客人吃出了不少问题来，为了封口不惜找人将吃坏肚子的客人打一顿，丰乐楼口碑急剧下滑。 不多久，就凉了。 若是今日没有这一出，崔秀兰或许会提醒李老板，但现在她只想做一个冷漠的事外人。 “你说得对，做人一定不能一味高傲过度自满，适当低头虚心求教也能得到很多。”不想让闺女一直陷入这种不好的情绪里，崔秀兰道，“这附近还有一个福庆楼，咱们也去碰碰运气，失败一次不可怕，咱们乘胜追击。” 这一木桶卤菜，就算一个都没卖出去，没有摊子，再不济，就是避着点官差，逢人就偷摸卖。 崔秀兰坚信，再坏的事，也总会有转机之地。 “知道了娘，娘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宋念娣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好喜欢跟娘一起出来。 就在母女俩准备起身时，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面相和善的男人。 男人身材精瘦，宽肩窄腰，松青色长衫配着嘴角一抹笑意，给人一种严肃里透着股亲切的感觉。 第一眼，没有讨厌的感觉。 不过刚才李老板看着也和善，却是那样的人，崔秀兰下意识还是警惕起来，“您是？” 他低头用手扇了扇木桶四周的香气，顺着风向闻了几口，笑道，“在下是十方酒楼的老板，二位方才在丰乐楼的事我看了个全程，李奎植是个古板又不识货的，不过，我识货。”他眼睛对着木桶目不转睛，“这个，可否让我看看？” 十方酒楼，崔秀兰没有听说过。 “哦，我这酒楼刚开一个月不到，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一直愁苦菜品的问题，在下也就直说了，酒楼生意一直不好，回头客不多，我尝了，厨子的手艺确实差了不是一点，所以一直在几个酒楼附近研究，刚好看到那一幕，你这卤菜确实香，若是可以，我全买了。” 宋念娣欢呼，“全买了？” 崔秀兰赶紧将盖子打开，小心地揭开油纸，色泽诱人的卤牛肉，脱骨软烂的鸡爪，还有各种卤菜，料汁上飘着一层浅浅的油花，香，太香了，惹人流口水。 “能把卤菜做到如此的，少之又少，你是第一个。” “我这卤菜不用你全买，我们签订契书，决定好分成，我的卤菜在你的酒楼卖，卖多少按分成给我多少即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崔秀兰决定还是按规矩来。 正严肃商讨生意，这男人竟然从袖口里摸出两根筷子出来，胸口又摸出一个小碗！ 出门自带碗筷？母女二人都被这操作震惊了。 笑着道，“太馋了，可否先给我尝一口？” 第15章 全听你的 虽然诧异，但还是尊重，崔秀兰用木桶里的勺子舀起一个鸡爪，“牛肉还没切，块头大不方便吃，给你捞个鸡爪吧。” 这人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笑着用筷子夹进自带的碗里。 鸡爪软烂一抿脱骨，软软糯糯吸满了汤汁，他斯文地将小骨头吐进碗里，在啃完脆骨只剩一根干净的骨头时，他才舍得开口，“好吃，太好吃了，谁曾想这简陋的木桶里竟然有如此美味的食物，这味道和我吃过的所有卤菜相比，竟都没有你所做的出彩！” 听着毫不吝啬的夸奖，这在崔秀兰意料之中，一旁的宋念娣却跟着开心，嘴上的笑容都没有停下过，娘在她的心里更厉害了。 “就是随便做做，不知十方酒楼在何处，我想能尽快签契书，售卖卤菜。”毕竟天热，人都快受不了了，这卤菜久了怕是要馊。 男人赶忙拿出帕子擦干净嘴，“忘了自报家门，在下十方酒楼老板沈青松，地方不远，二位坐我马车吧。” 说罢，崔秀兰这才看见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豪华马车。 她将这个名字在脑海里回忆一番，此人似乎是琼州的沈家大公子，按沈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个倒反天罡不受教化的逆子，到现在也没有婚娶，沈青松的弟弟们各个都已经七八房小妾的娶，生的是到处都是，而他还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光棍汉。 相传他不行，不举。 咳咳，崔秀兰晃了晃思绪，她在想什么？ 不过此人后半生却一直在做善事，尤其在不久后的洪灾后。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宋念娣见崔秀兰懵懵地待在原地，脸还红了一下，关切道。 一抬眸，沈青松一双剑眉星目歪着头看着她，“？” “咳，没事。”本来还在心里蛐蛐人，这突然对视带来的一瞬颜值暴击，让算是活了一千年，阅人无数的崔秀兰都有了几分慌乱。 倒也不是害羞，毕竟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就是有种背后蛐蛐人被发现的大窘。 沈青松直接将木桶抱起放到马车内，崔秀兰都心疼那绸缎面的衣裳会蹭脏，反观他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二位请。” 马车大概走了两条街，在一个挂着十方酒楼牌匾的二层建筑前停下。 酒楼不大，走进去大堂内，抬眼看去装潢算得上不错，各处都有鲜花装饰，香气飘然，可是与丰乐楼这样体量大的酒楼相比，还是差了。 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沈大少爷的酒楼事业一直不温不火，可以说，站在这里，崔秀兰就已经想象到未来生意惨淡，没什么客人的画面了。 不过也不用想象，如今是饭点，这里除了崔秀兰母女俩之外，没有一个客人。 当事人沈青松依旧温和笑着，“二位先坐，我最近研究了一壶花茶，你们尝尝，掌柜的已经去拟定契书去了。” 崔秀兰看了一圈鲜花装饰，开口道，“沈老板，我有一些话不知你是否愿意听？”想到这人后半生散财救灾无数，在生意上她还是愿意帮一帮的。 “请讲，洗耳恭听。” “十方酒楼的定位是菜馆还是专卖酒卖茶？” “皆有，不过还是主打卖菜式。” “方才进来时，我看到了许多鲜花装饰，而且配色很有创意，随时也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我猜每天打理这些花定是十分费钱费力吧。” 见他坦然笑着点头，崔秀兰直截了当道，“我欣赏沈老板的风雅之趣，不过以依我之见这些鲜花不如全部装饰在二楼的雅间，这些地方专门供雅客品茶品酒，吃一些甜点，我瞧你这地方也不大，一楼就专门卖菜品。” 一旁默默地宋念娣听见娘当着老板的面如此直白的说地方小，小小吃惊了一下，说实话她都怕在人家地盘上挨打，不过这沈老板却一脸欣赏的样子看着娘，丝毫没有半分不悦。 “整个安津镇酒楼就有八九家，想要在这些老牌子酒楼里做出头角，就必须做点不一样的，向客人提供一些只有十方酒楼才有的特色，比如，特色果酒，气泡酒，各种甜点，就餐环境鲜花多，有点丝竹管弦声就好。” 什么舒芙蕾，水果酥山，雪媚娘，梅子汽泡酒，桃子果酒...... 她崔秀兰都会做。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一人的想法，至于是否采纳全在......” 还没等崔秀兰说完，对面的沈青松几乎是锤拳一口答应，“全听你的！” “就这样，按你说的去做，不过可否更详细一些，我想与你详聊，不用担心，这些就当是向你虚心求教的学费。”沈青松大方的将腰间的钱袋子解开，长指推向崔秀兰手边。 宋念娣都惊呆了，同样是酒楼大老板，一个高傲狗眼看人低，一个出钱虚心求教。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吗？ 看着那沉甸甸的雪花银，估摸着能有十两。 钱啊，都是钱啊！ 有了这些，念娣和承舟的学费，还有青梅的营养补品，这些急需钱的困难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鉴于前车之鉴，崔秀兰道，“果真？” “真的比真金还真。”沈青松道，“我不缺钱，只要你肯说，我就敢做。” 都这么豪爽了，还拒绝什么，“好！成交！” “表叔叔！” 一声少女的清脆声从门口处传来。 三人看去。 少女一身粉裙，头上的发簪有几颗雪白的毛茸茸小球装饰，显得人更加可爱。 “瑶瑶，你怎么来了？” 沈瑶不怀好意的哼哼一声，调皮道，“表叔叔家宴都不参加，原来是和美婶婶在这约会啊。” 美......婶婶？ 崔秀兰知道自己姿色不减，但突然被当做沈青松的约会对象，她差点被口水呛到。 在宋念娣眼中，娘如今三十六岁，保养的又好，即使有岁月流逝的痕迹，但容颜依旧，甚至有几分韵味。 “休要乱说话，这位是我的侄女，沈瑶。” “表叔叔你再不找夫人，我爹可就要娶第九房小妾了，我那五姨娘的儿子都要出生了。” 第16章 沈老板爽快 这会儿已经是晌午，折腾了一上午，也该抓紧回去了，老三老四估计在地里饿的嗷嗷叫。 况且崔秀兰也担心二闺女会饿着，这孩子太瘦了，“沈老板，这卤菜你四我六，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尽快签下契书吧。” “我说过了，你这桶卤菜我全部按市场价买下，一共八两，另外，你若是能做出那些甜品和酒，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沈青松看得出崔秀兰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谈吐和想法有些甚至与他不谋而合，说实话，他也想过单独设雅间卖雅致的酒品和点心，专门供雅客和女子们选择。 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厨子能做出他想要的味道，和特色。 但这些，眼前这个女人全部都合适。 看着手边的十两雪花银，崔秀兰拿起在手里垫了垫，数出八两，剩下的推还给他，“不用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建议而已，我只拿卤菜的钱，至于接下来我们要合作的话，你再给我，我不习惯白拿没功劳的钱，我会难心安。” 沈青松明白崔秀兰的性子，点点头表示理解。 生意谈好，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在下沈青松，还不知姑娘芳名？” 崔秀兰再次差点被呛到，她有些无奈，“我已经是两个孙女的奶奶了，不是什么姑娘。”她道，“崔氏，秀兰。” “叫我崔氏就好。” 沈青松默默用嘴型将这三个字念了两遍，“秀，禾吐华也，兰，花中君子，好名字！” “老板，这是契书。”掌柜拿着拟好的契书拿给沈青松。 崔秀兰和宋念娣相视一笑，母女二人此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就尽快签了吧，至于你所说的甜品和酒的合作，我同意，不过可否容我两天将家里的事安置好。” 想到青梅刚生，奶水又差，营养这一块她得照顾好。 老二学医她也得想办法找个靠谱的，关键是能接纳女弟子的师傅才行。 本以为沈青松会觉得麻烦，他却坦然道，“当然可以。” “你能答应，我求之不得。”他按下手印，随后推向崔秀兰。 双方都已经按下手印。 沈瑶的声音冒了出来，“表叔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成亲了呢。” “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暗恋宋承珺那小子的事告诉他。”沈青松挑了挑眉。 “你耍赖！不可以！” 正把其中一份契书放进袖口里时，崔秀兰听到了老五的名字。 她与宋念娣相视一眼。 “你认识宋承珺？他如今可好？”崔秀兰这个儿子被渣夫夺走之后，就一直没再与他见过面，准确来说，是不允许她们母子见面。 身为一个母亲，崔秀兰无疑是心痛的。 而更让她心痛的是老五这个孩子一点都不与她亲近，甚至叫孙淑娘亲娘，一口一个娘，那样亲昵。 崔秀兰被迫想起那句从宋承珺口中说出的话，“你不是我娘，孙淑娘才是我亲娘，我不喜欢你！” 自己的儿子恨她这个亲娘。 “美婶婶也认识承珺哥哥？”沈瑶歪着脑袋问，一提及宋承珺这个名字，白嫩的小脸上就止不住的挂满笑意。 沈瑶如今十二岁，宋承珺十三岁。 十三岁，已经是名满琼州的天赋之子。 又因容貌出众，毕竟儿子仿娘，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 “认识，他是我......”想到老五那样不愿意认识她，崔秀兰突然哽住。 换了个说法道，“是我一个同村人的亲戚。” 宋念娣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心疼娘。 当初五弟那样排斥娘，不愿认娘，说娘是坏人，欺负爹那个姘头，她就来气。 沈瑶道，“我好像听说过承珺哥有个亲戚是在槐花村，不过孙姨娘说那个亲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向他们讨钱，还骂人，欺负污蔑孙姨娘。” 这个所谓的“坏蛋”，就是她崔秀兰吧。 死渣夫跟他那个搬不上台面的小三就是这么在外人面前诋毁她。 她迟早拿炮轰了这对狗男女！ 越想越气，这么不仁不义是吧，好！ 崔秀兰故意道，“不过我怎么听说孙氏生不出来，而这宋承珺并非他们亲生，当然我也就是听说，毕竟听说半真半假。” “而且，我还听说这琼州第一天才三岁那年掉过茅坑呢。” 宋念娣知道娘这话是真的不能再真，但是又不能笑的太明显，只能低头咬紧了下嘴唇，偷笑。 沈瑶感觉天塌了，“啊？美婶婶你一定听的是假的吧，肯定是假的，承珺哥哥那样完美，俊俏，怎可能掉进过......哎呀，反正我不信。”干脆捂住耳朵。 对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沈青松看向崔秀兰的目光如刺，仿佛已经将她看穿，看透，他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表叔叔你别再说啦！” 沈青松笑了笑，对崔秀兰道，“这卤菜我立刻着手售卖，两天后期待与你在这里见，届时你所有的意见，我尽数洗耳恭听。” 崔秀兰点点头，“告辞。” 牛车停的位置就在镇口边，崔秀兰一个胳膊抱着木桶，一只手空出来拉着二闺女的手。 估摸着老三老四快饿得不行了，崔秀兰干脆用刚赚的钱在烧鸡铺买了两只烧鸡，包子摊买了几个素包子。 她跟老二一人先吃了一个素包子垫了垫肚子。 到镇口时刚好凑够一波回去的人数，牛车很快拉动。 车上，崔秀兰道，“今日来镇上匆忙，也没带你好好转转，过两天娘带你去买点漂亮衣裳和簪式，同龄的姑娘都追求美，我闺女不能没有。” 经此一遭，宋念娣开始喜欢表达情绪，她笑着道，“念娣会努力学医理，挣了钱也给娘买。” 听到这里，崔秀兰心里一软，眼睛不由得酸涩起来，她揽过这孩子，两个人头抵头，“好，我闺女长大了，娘等着你。” 这一路路程听着闲聊的八卦就过去了。 未时一刻，到家。 给开门的是宋银花。 “奶奶！姑姑，你们回来啦！” 崔秀兰将桶放在地上，一把掐胳膊抱起大孙女，亲了两口，“看看你姑姑手里是什么？” “烧鸡！” 第17章 烧鸡 小心揭开外面那层纸，烧鸡的香气扑面而来。 很香，崔秀兰将鸡腿扯下一个，“银花，吃鸡腿。” 这小娃娃哪里藏得了什么心事，两只小猫眼睛提溜圆，迫不及待的吞咽口水，下意识迟疑道，“奶奶，真的都给银花吃？” 抱着孩子的陈青梅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看着桌上的两只烧鸡，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家里哪里一下子买得起两只烧鸡，娘竟然还给银花一只鸡腿？！ 鸡腿这样的好东西，都是要默认留给家里男人吃的。 崔秀兰看出儿媳妇的顾虑，坦然的扯下另一只鸡腿，“吃吧，补补身体。” “娘......”陈青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念娣也道，“弟妹快吃吧，娘专门买的，一会就凉了。” 小姑子也开口让她吃，小姑子不是最不得娘喜欢的吗，可现在看来，她与娘对视的样子，就像是一对关系极好的母女。 “娘，快吃吧，娘不吃，银花就不吃。” 陈青梅这才接过崔秀兰手里的鸡腿，斟酌几秒后，咬了一口，今天她已经吃过娘做的卤菜了，她还吃到了一辈子都没吃过一次的牛肉，现在又是鸡腿。 这些都是她不敢想的。 “好吃，娘能想着我，儿媳心里高兴。”说罢，红了眼眶。 崔秀兰都懂，从前恶妇借她身百般摧残儿媳，她会尽力去弥补，毕竟独自一人嫁到别人家，还要受婆母打骂，这苦日子她崔秀兰最能感同身受，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我把这一只留给你和银花，也别想着给谁留，必须全都吃干净了。” 见儿媳想要推辞，苦日子过惯了，一时间突然太丰富，反而会反思，会更加舍不得。 可崔秀兰就是想要孩子们知道，这些以后都会有，而且天天都能吃上。 “太多了，娘我跟银花就只吃鸡腿已经很好，很饱了，我们在家也没干什么活，不能白吃，给承宣和承舟留着吧。” 深知一时半会劝不动，她换了种方法，“你就当给自己补营养，有奶水了我孙女也能吃好睡好，健健康康的。” 原来娘是觉得她奶水不够，太差，会影响孩子，陈青梅这才点头，“知道了娘，我会跟银花将这烧鸡吃了的。” 崔秀兰拿起剩下那只烧鸡，扯下两只腿，她和二闺女一人一个，“快吃，这好东西不能让外人看见，人心不可测，有的人见得你穷，可见不得你过好日子。” 老二本来还想推辞，但奈何娘直接将鸡腿塞进她嘴里，只好默默咀嚼了起来。 鸡腿，原来这么香。 将木桶放回家，崔秀兰本来打算先给老三老四送完饭回来再刷，儿媳陈青梅却执意要刷。 拗不过，崔秀兰只好答应。 宋家的几亩地分的不好，都在两山之间的犄角旮旯里，当初分家分地，就因为崔秀兰头胎两个闺女，婆婆就把好的都给了老二老三家。 本来不对庄稼的长势抱有期望，可走上坡时，望着不远处田地上茁壮成长，随风轻轻起波澜的稻田，崔秀兰还是惊住了。 她记得当初刚分完地，渣夫什么也不管，把孩子和八亩地都留给她一个妇人去照顾去插秧除草，那会日子过的是那样艰难，地里庄稼因为缺少打理，长势，收成都远不及同村人的庄稼，就这，婆婆和妯娌们还笑话她。 崔秀兰永远不会忘记。 “娘，这都是三弟种的，起垄除草，剔秧，除虫他都拿手。” 她的老三也并非什么长处也没有，能种好八亩地的庄稼，也很厉害。 “我看见三弟四弟了。” 顺着视线看去，大太阳底下两个人影在地里弯着腰，其中一个累的把手里的锄头都扔了。 “我累，我热，我还饿！” “真是的，娘到底在什么啊，二姐也是的，让她偷懒一天不下地就忘了给我们送饭！” “我堂堂第一乐师迟早要被耽误，饿死在这破田地里。” 宋承宣擦了擦满脸的汗珠子，“再忍忍吧，说不定一会就来了，你也没干多少啊，一上午你能歇八次，我都没说啥。” “你皮糙肉厚啊三哥，娘也真是的，非要我真的干活，以前还有二姐帮着，现在我还要干这么多，我这奏乐具的手都要废了。” “你娘对你很差吗？” “差！这个天人都要热死了，不送饭，就是在虐待！” “这样啊。” 不对，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娘！”老四宋承舟身子一震。 老三在一旁偷笑。 崔秀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个儿子，“我不过是晚了一会儿，你就骂天骂地骂你娘啊。” “我儿子说我这娘虐待，那想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带的烧鸡你肯定也不愿意吃吧。”崔秀兰故意将烧鸡拿出来，“老三，过来吃烧鸡。” “烧鸡！娘你太好了，我要吃。”老三放下锄头，一边小跑过来，一边胡乱擦着手。 “水壶里有水，洗干净再吃。” 什么！娘竟然带了烧鸡？ 不是一如既往地粗茶淡饭，平时顶破天的好东西也就是鸡蛋了，现在却有烧鸡。 看着三哥吃着鸡翅膀满嘴流油的样子，宋承舟傻眼了，他饿啊，默默凑近崔秀兰身边，“娘，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儿子就是心急，不是诚心的。” 平时是能忍的，可是他实在是饿极了，见崔秀兰根本不搭理他，“娘，你最好了，我就只吃个鸡腿。” “四弟，你也有这一天啊，鸡翅膀好香啊~你吃不到。” 看了一眼一旁偷笑的老三，傲气惯了的老四怎么愿意自己这样被看见，被嘲笑，他又傲娇道，“我也干了活的，娘，我是以后要当大乐师，给娘脸上增光，让娘过上好日子的。” 现在都说亲娘虐待，还过上好日子，崔秀兰只觉得老四又在画大饼。 先是够了嘚瑟的老三不轻不重的一拳，随后对老四道，“错了没？” “错了。”老四还是有些不服气。 “错在哪？” “不该不尊重娘。”老四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别过脸咬着唇保持着傲娇。 毕竟饿了一上午了，崔秀兰还是心软了，“过来吃吧。” 老四这才欢喜走过去，仔细一看，鸡腿哪去了？ 一只鸡两只腿，怎么一只腿也没有了。 “我腿儿呢？” 第18章 野猪捡漏 “嗓门这么大干什么。” 崔秀兰弹了宋承舟额头一下。 他吃痛的摸着脑门，一脸委屈，“娘，这鸡的腿哪去了？” “还能去哪，我跟你二姐吃了，难不成还跑了啊。”崔秀兰隔着一层纸将烧鸡对半分成两个，“怎么，你老娘吃个鸡腿还得提前给你报备？” 这么热的天，她跟二闺女围着热灶台忙里忙活外做好一大锅卤菜，又来回颠簸的去镇上谈生意，还碰壁被羞辱！吃个鸡腿那也是理所应当，没把整只鸡都吃完就不错了。 “儿子不敢，儿子吃就是了。”老四生怕吃慢了，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鸡肉，就照三哥那吃东西的速度，什么时候把他这半夺走吃了都有可能。 见他们吃的欢，崔秀兰没忘把包子拿出来，只吃烧鸡也吃不饱，还得吃点儿面食才抗饿，“这还有四个包子，你们兄弟俩一人两个。” 包子个头不小，老三跟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比了比，差不多，随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三嘴巴大胃口也大，两三口就把两个包子都吞下肚，反观老四是一口一口的吃，格外讲究。 “四弟，你吃个饭也端着，这又没有姑娘们看你。” 老四宋承舟白了一眼老三，“要你管，这叫礼仪。” 见娘一直在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娘，你在看啥？”宋承宣道。 崔秀兰在看有没有野味，神书菜谱下一道菜已经翻动，这本书的菜式包含东西方所有。 而这下一道，是玛莎拉脆脆球。 先不说味道，单单按宋家这人口来算，一份小吃的分量怎么可能喂饱全家人，更何况，家里有下力干活的，长身体的，补营养的。 崔秀兰感觉责任重大。 神书根本不按照菜品或者菜系逻辑来，属于是纯开盲盒了。 思来想去不如抓个野味。 在地府的时候，那个恶妇的记忆她崔秀兰看过无数遍。 所以深知很多可以捡漏的细节。 算着日子，好像就是在这两天里同村六十多岁的刘老汉从山上扛下来一头野猪。 当时把全村的人都震惊了，恶妇也跟着去凑热闹到刘老汉家看他儿子杀猪，还挤进去偷摸偷了一个猪肾，回来拿给老三老四吃，老四嫌弃腥臭不肯吃，老三倒是吃了。 记忆里，这只野猪并非是他打死的，而是被什么追赶没来得及转弯，一头撞死在了树上，把树都撞断了。 可以说记得了柴火，又得了猪肉。 “山腰西边，野桑林附近。” 听见娘突然开口，还说的是个地点，宋念娣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娘？这地方我知道，很危险，有很多野猪，不能去的。” 宋念娣经常在后山捡柴火，挖野菜，所以多多少少比较了解后山的动静。 老三宋承宣道，“是啊娘，二姐说的没错，那块桑林桑葚可多了，但是都没什么人敢去摘，就是因为野猪太多，那东西发了疯的往人身上撞，跑都跑不掉。” 老四道，“看娘的样子，是那地方有什么好东西？如果你要想要吃桑葚的话，我看不如叫三哥去吧，也好让娘看看三哥有多孝顺。” “宋六指，你想害死你哥呀！”老三气的回嘴。 “不准吵架。”崔秀兰开口。 两人这才不再出声，“明日下午老三你跟着我去后山腰。” “啊？娘，我不想去。”老三打起退堂鼓，他怕野猪，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他还有媳妇，有闺女。 老三道，“让四弟去吧！他没媳妇没孩子，又孝顺娘，四弟肯定愿意。” 宋承舟瞪了一眼宋承宣。 被这俩货吵的耳朵疼，崔秀兰是真没打算客气，一人往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才稍稍解气。 “我说过多少遍，兄弟之间应该兄有弟恭，你们倒好，日日吵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是仇人呢！” “昨天让罚跪的时候，本以为你们想清楚了，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 “我看，不如回去重新跪着，晚饭也别吃了。” 一听娘这是真生气了，哥俩立马慌了。 老三，“娘，你别让儿子再跪了，儿子记住了，不会再吵架了，真的。” 老四，“昨日跪完，我到晚上睡觉膝盖还是痛的，娘，你倒是可怜可怜儿子，儿子后天就要去参加乐师大赛了，总不能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崔秀兰听出来了，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真的把她说的话记在心里了，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真是生他们不如生个叉烧！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 家里头还有很多事需要她操心，所以她崔秀兰还不能倒下。 “饭也吃饱了，下午就继续把地里的活干完，晚上回来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见娘要走，老三宋承宣赶紧又问了一遍，“娘，当真要我去后山腰桑林？” 崔秀兰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他，开口道，“当真。”老三这大块头不去，难不成让她一个人扛头野猪回来啊，她没记错的话，那刘老汉叫了两个儿子一起才扛回来的。 被娘的眼神给吓得一个激灵，老三从没见过娘这么吓人，上一次让他害怕还是小时候他跳泥坑把新衣裳弄得全是泥巴，被娘打的屁股开花，到现在他想起来，两个屁股蛋子还出现疼痛的幻觉。 “知道了娘，儿子去！儿子肯定去。” 送完饭，崔秀兰和二闺女按原路返回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家里。 灶房那还有第一次做地三鲜时专门留下的土豆茄子和青椒。 崔秀兰简单用脚步丈量了一下院子里那块朝阳的地，她打算种在院子里，等结果了，量大了，再单独空出后山的两亩地，种下去。 这可是整个大陆，连带大翊一圈四五个国家都没有出现过的蔬菜，土豆种植简单，不挑土壤，不仅产量大，而且抗饿，什么菜都能做。 这样一来，她将成为第一个将这三种蔬菜推向市场的人！ 钱钱钱，崔秀兰似乎已经听到钱包里哗啦啦进钱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