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风平浪静的生活呢》 1、转学生 六月末,夏天已经来临。 对于冰帝的高中生们而言,只要熬过接下来的偏差值测试与期末考试,便能迎来美好的暑假。 因此,当小道消息说最近高一会有转学生来时,冰帝的学生们其实是困惑的。 怎么会有人在期末转学? 逃掉这两次考试,白赚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第二学期再转进来,它不香吗? 不过,在小道消息进一步报道,这个转学生来自学园都市时,高一学生们立刻变脸,巴不得对方下节课上课时就推门进来。 学园都市,位于东京西部,并包含了埼玉县和神奈川县的一部分的圆形城市,总人口230万,其中8成以上都是学生,科技高度发达,拥有独立的政权组织,实际上成为国中之国。 但学园都市最为吸引人的,还是其对“超能力”的开发与研究。学园都市所有的学生都必须接受超能力开发,而其中有一部分幸运儿会获得只在科幻作品才能够出现的超能力。 要知道,学园都市外的人,基本只能在每年举行一次的大霸星祭中才可以一睹这些能力者的风采,有人会从学园都市里转学出来这种事,他们更是想都没想过。 于是,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便成了学生们课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人沉不住气,企图从冰帝的至高点口中打探情报。 “我说迹部,那个转学生的事情是真的吗?他以前真的在学园都市里读书啊?” 换来的却是国王大人不耐烦的挑眉:“本大爷是学生会会长不是户籍科科长,你有闲心关心这种事不如去多做几组耐力练习。” “切,”向日岳人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迹部一定早就知道了吧,真是小气……而且我今天有很认真地在练习啊!” 似乎是听见了对方的抗议,迹部景吾从长凳上站起身,他脱下外套,漫不经心地补充道:“真想知道的话,下周直接问她就好了。” “至于你的训练成果如何,就让我来检测一下吧。” 将外套随手抛到了球场外,金发的少年一手拿起球拍,一手高高举起打出响指,下巴微扬,整个人都在阳光下恣意而嚣张地闪耀。 人群也再一次为他而沸腾。 场边,默默看戏的蓝发少年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心想迹部这句话的信息量可真是大。 比如下周确实会有转学生入学,比如是“她”而不是“他”,比如直接问代表着这个转学生很有可能和他们同班。 再比如,迹部景吾提到这位转学生时,听上去心情不太好。 牺牲了自己换来了宝贵的情报,真伟大啊,岳人。看了看已经愁成一张苦瓜脸的向日岳人,忍足侑士装作没看见自家搭档求助的眼神,回以他一个饱含同情的微笑,信步远离了战场。 可恶!迹部也好侑士也好,你们一个个都是魔鬼吗!向日岳人紧紧握着球拍,心里满是委屈。不就是问了句转学生的事情吗,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伙和迹部有仇呢! 周三早晨,一年a组的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班级。” 知道学生们这几天都在讨论什么,老师言简意赅,直接示意教室外面的人进来。 在老师说话时陷入沉默的班级,伴随着转学生拉开教室门的声音炸开了锅。 “哇不是吧真的有转学生啊!” “我差点就以为是谁编出来骗人的了!” “这么说来,他会不会真的是学园都市的……!” 在讲台上站定的转学生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对眼前吵闹的情景感到一丝苦恼,思考片刻,她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时,教室里也恢复了安静。 班主任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下面就请织本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是。”少女拍掉手上的粉笔灰,向着班级略一欠身:“大家好,我叫织本真弓,今天起将加入a组和大家成为同学。” 顿了顿,她想起方才进入教室时听见的议论声,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此之前的确是在学园都市内的学校就读,因此可能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是真的!学园都市!超能力者! a组的学生听闻此句纷纷坐得笔直,一道道炽热的视线汇聚在讲台上的女生身上,仿佛要从外表上就找到眼前人与自己的不同之处。 亚麻色的发丝微微卷曲披散在肩头,刘海下方天蓝色的双眸带着上挑的弧度,藏着一分凌厉,但又被少女嘴角温和的笑意而隐去了锋芒,显得灵动而勾人,规整的校服下是白皙而姣好的身材,虽然并不太高挑却有着让人艳羡的比例。她没有像学校里的一些女生那样带着小小的心机改短校服的裙子,但并未遮掩住那双笔直而匀称的长腿。 有多不同没看出来,这转学生很好看倒是真的。 讲台下的学生们在观察着转学生,而讲台上的织本真弓也在默默观察着自己的新同学们。 所以她都说了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嘛,大家个个看起来都是好人。她看着台下一张张纯良的面孔,心里悄悄感慨着。 真弓今天一大清早就被烛台切光忠叫了起来。因为实在太早,她直到坐在餐桌前才从梦游状态里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起床后下意识地就把常盘台中学的背心穿上了。 “真是的,主人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得下。”烛台切光忠一手接过真弓脱下的校服,一手递上冰帝的领带,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今天是你转学第一天,一切都要准备完美。另外在学校里,首先要记住……” “首先,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多交朋友。其次,也要保护好自己,对我居心叵测的人有很多,如果遇上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大家,不要藏着掖着。” 不等自家太刀说完,真弓就直接抢答。 问她为什么这么熟练? 因为相同的提醒,昨天晚上她听压切长谷部说过一次,昨天早上她听玛修基列莱特说过一次,翻来覆去就是这约法三章,听得她头都要大了。 如果罗玛尼阿其曼还在的话,这约法三章大概会变成约法三十章吧。 真弓实在想不通,她不过是这几个月为了修复亚种特异点就没去上学而已,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转学,为什么从者和刀剑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被打断的烛台切光忠也是好脾气,他耐心地看着真弓:“嗯,那最后一条呢?” “……” 真弓沉默片刻,非常冷静地睁眼说瞎话:“约法三章只有两条不是常识吗。” 就像四大天王一般有五个那样。 烛台切光忠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斩断了真弓自欺欺人的念头:“第三,不可以以貌取人,好看的人不一定有好心,特别是和你同龄的男性,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话,也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好啦好啦我懂的,我才没有这么傻呢,光忠先生最近是不是看太多狗血电视剧了。” 听着审神者略显敷衍的语气,深知这个小姑娘有多好说话的烛台切光忠叹了口气。 不,我看你根本不懂。 班主任的声音将真弓的神思拉回到教室:“欢迎织本同学来到a组,你就坐到忍足同学旁边吧。忍足君,举一下手。” 真弓一看,她的位置一边邻窗,举手的同桌是个桃花眼的眼镜帅哥,后桌是个粉色头发笑容甜美的美少女,前桌则是个气场很强但头也不抬的金发帅哥。 真是块风水宝地啊。她的运气也太好了。 真弓喜滋滋地走下讲台,微笑着和自己的新同桌打了个招呼。 忍足侑士也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错。虽然一个人坐的体验也挺好,但有时也会觉得无聊,希望身边能有个同桌。 如果这个同桌是个可爱又好相处的女孩子就再好不过了。 而现在,这位在他旁边施施然落座的转学生小姐,看上去就完美地符合了他的设想。 然而,虽然忍足侑士很满意这个安排,但他不认为这个位置对于真弓来说也是个好选择。 他身边这个座位从开学没多久邻座因为花粉症申请调离窗边起,就一直空到了现在,也算是班里大部分同学——尤其是女生——心照不宣的“禁区”。 忍足侑士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新任同桌前面那个高傲的金色背影,暗自感叹这个转学生真是各方面都引人注目。 真弓翻开崭新的数学书,余光瞥见忍足侑士书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笔记,终于有了一点自己已经快半年没进过校园的实感。 人理烧却的阴谋已经瓦解,本丸的刀剑们早已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离开学园都市,也意味着能够与暗部以及港口黑手党彻底告别。 靠窗的座位阳光很好,带着夏天气味的微风顺着半开的窗户游进教室,拂过少女亚麻色的发梢。 她岁月静好的和平生活,终于开始了。 2、午餐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转学生的座位迅速被围得水泄不通,a组的教室外也有其他班消息灵通的同学探头探脑,颇有种在动物园里围观珍稀物种的既视感。 蜂拥而至的同学们嘴上也是唧唧喳喳不断地你一句我一句,大致上分为“织本同学你有超能力吗”、“学园都市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听说离开学园都市很难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现在才转学进来”几种,以及在这之后才想起的简短的自我介绍。 而新同学也很快地展现出——至少是少年少女们认为的——学园都市人过硬的素质。在这样嘈杂陌生的环境中,她始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而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众人的问题,甚至还迅速记住了大家的名字和长相。 “嗯,我姑且也算是一个能力者,但因为和学园都市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不能透露类型和等级。不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不用太在意啦。” “最大的区别果然还是在于’人’吧。学园都市里的学生确实很多,相应地其他年龄段的人就比较少了,到东京之后看见各种年龄层的人对我来说非常新颖。除此之外的话,唔,大概学园都市的科技要先进一点?比如街上会有垃圾桶样式的安保机器人什么的?” “离开学园都市的手续是我的监护人办理的,具体的流程我也不是很清楚。之所以说’困难’是因为有些人想要非法闯出吧,如果老老实实按照规定来操作还是有离开的办法的。” “初中毕业后办理手续花了些时间,接着又处理了一些私事,所以才在这个时间点作为转学生入读冰帝。” 前三点说的都是实话,至于最后一点,也勉强不算骗人。 没办法,她总不可能说自己这几个月都在修复亚种特异点吧。 十分钟的课间实在过于短暂,上课铃打响时真弓附近的人群仍没有要散开的迹象,直到她后面坐着的粉发少女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这节课会有小测,少年少女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抱歉啊织本同学,他们就是太好奇了一点。”樱花色的女生带着歉意向她吐了吐舌头,“啊对了,我叫桃井五月,你叫我五月就好了。我是这个班的女班长,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问我哦。” 真弓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关系的,谢谢你五月——嗯,你也可以叫我真弓。” 两个女孩迅速结下友谊,又小声地交谈了两句,约好了中午一起去学校的餐厅吃饭。 织本真弓的确没有因为大家的围观感觉不适应。 相反,她相当高兴。 这才是她心中一个班级应该有的氛围。 她初中就读的常盘台中学是一所私立贵族女校,在学园都市众多学校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名门。 然而学校虽好,和人打起交道来却并不容易。常盘台的女孩子们大多彬彬有礼温柔如水,脸上永远挂着完美的笑容,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很难接近。即使和她们在同一个班级、同一所学校共处了三年,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并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因为嫌初中的人际交往太麻烦,真弓虽然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绝对和热情友好沾不上边。不接受邀请,不参与党争,不在意人脉,游离于各种群体之外,足够常盘台的女生们给她安上一个“冷淡”的标签。 不过,鉴于从者和刀剑们都希望她能够在新的校园生活里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她也不介意收起自己的冷淡,将亲切的一面展现出来——倒不如说,这样才是她最自然的状态。 而且,正如同学们好奇于学园都市,她也对阔别了接近七年的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疑问与陌生。交流是双向的,在这短短十分钟的课间,她就获取了不少信息。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她十分满意。 这样满意的心情在真弓跟着桃井五月来到冰帝的学生餐厅后更上一层楼。 冰帝的学生餐厅是一个可以用“华丽”来形容的地方,和常盘台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大气优雅的装潢、宽敞明亮的空间、干净锃亮的餐具,各系菜品应有尽有,连点心也精致梦幻。 根据桃井五月的介绍,这些大手笔统统出自她的前桌迹部景吾之手。 尽管在学园都市里生活了七年,但真弓对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一无所知。比如迹部这个姓氏,就和赤司、十神、铃木等等财阀一样,是经济新闻里的常客。又比如社会新闻里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虽然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到他的消息了,月下魔术师怪盗基德,她都有所关注。 虽然一开始是被他们的脸吸引了。 当得知冰帝的餐厅是自助式之后,真弓迅速把心里“冰帝和常盘台势均力敌”的评定修改为“冰帝压倒性胜利”。 比起只要不浪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自助餐,在黑市上一份能卖四万块的营养餐就太不够看了。 不过,真要比起来的话,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把并列第一颁发给卫宫和烛台切光忠这两位伟大的大厨。 两人终于选好了菜品走出队伍,真弓四下环视了一圈,却没找到空闲的餐桌。 “不会吧,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没座位坐的情况哎。”桃井五月也到处张望起来,“咦?那边好像有人在招手。” 真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地窗旁的一个红发少年正朝她们挥舞着手臂。 是同班同学来着。今天早上有打过招呼的……向日岳人君? “是向日!”桃井五月向对方扬起大大的笑脸,“那边肯定有座位,我们过去吧!” 落座后,桃井五月笑眯眯地对留着妹妹头的少年说道:“谢谢你啦向日,我们正愁找不到座位呢。” 向日岳人一边将咖喱里的胡萝卜挑出去一边大咧咧地摆摆手:“没事啦,说起来还是侑士先看见你们的。” 没想到她的同桌虽然戴着眼镜,眼神却挺好的。真弓看着忍足侑士暗自想到。 “漂亮的女孩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似乎是看破了真弓目光背后的想法,忍足侑士勾了勾唇角,颇有礼貌地说道。 少年低音提琴一样醇厚的嗓音配上镜片后面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让真弓心跳漏了一拍。 她再一次意识到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帅哥,她也再一次因此而感到高兴。 一般而言,有两种人会得到真弓的区别对待。一种是被她归为自己人的人,另一种便是好看的人。 前一种当然是无可指摘。而后一种,在真弓自己看来,这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 而且虽然说是区别对待,其实也就是会对他们稍微宽容一点而已。 但如果采访对象变成从者或者刀剑,他们一定会义正严辞地反驳,她对这两种人岂止是稍微宽容一点,根本就是到了纵容的程度。 要不是她纵容归纵容,在正事上却冷静清醒得可怕,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当代昏君。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真弓听其他人说了很多关于社团活动的话题。 桃井五月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担任着男子篮球部的经理,而迹部景吾,忍足侑士,向日岳人,以及隔壁班的芥川慈郎和宍户亮则都是男子网球部的正选队员,其中迹部景吾还是网球部的部长。 冰帝的这两支球队的战绩也是相当了得。网球部刚刚获得了东京都大会的冠军,下个月便要开始征战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篮球部则更是已经拿到了将在七月底举行的interhigh的入场券,目标直指全国冠军。 这么说来,排球的interhigh预选赛是不是也要出结果了? 真弓想到了自己的竹马黑尾铁朗。他比真弓年长一岁,从小就和排球粘在一起。虽然他在真弓去学园都市之前就搬去了东京,但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最近倒是因为对方在准备interhigh,再加上真弓一直不敢告诉他她最后选择了冰帝而不是音驹,两人的上次交流都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哪天找研磨君探探口风吧……真弓怂怂地想到。 不过,真弓倒是挺羡慕这群少男少女拼命努力的模样。 她在常盘台里加入的是吹奏乐部,然而她负责的乐器是钢琴这个在吹奏乐部里可有可无的存在。真弓摸鱼摸了两年,终于在初三时良心发现,揽过了部里的会计一职,也勉强算是为吹奏乐部尽了份力。 另一方面,尽管吹奏乐部的指导老师因为欣赏她的才能,在三年的比赛曲目中都安排了钢琴的部分,但钢琴终究不是吹奏乐的主角,不会拥有超高难度的曲段。 所以,真弓也就从来没有过这种为了社团活动拼尽全力的体验。 在此之前能让她赌上一切的,也就只有修复人理的时候了。 而现在,她的生活里想必不会再有这种程度的危机出现,想要在校园生活里挑战自己,最佳选择莫过于加入一个厉害的学生组织了。 “真弓你呢?之前有在学校参加过社团吗?冰帝是要求社团学分的,所以尽早定下来比较好。”桃井五月说道,“干脆也加入篮球部吧?我觉得真弓你说不定很适合做一个经理哦。” “虽然我也很想邀请你来网球部做经理,不过迹部多半不会同意吧……”向日岳人说着看向自己的搭档,得到对方一个“你放弃吧”的眼神后,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但又紧接着以轻松的语气补充,“不过织本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还可以去超自然研究社,他们肯定用八抬大轿欢迎你。” 真弓忍俊不禁:“那我大概过几天就会因为暴露能力被学园都市的警车押送回去。”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社团的话,我大概已经有想法了。” 3、迹部 “事情就是这样啦,会长大人。”桃井五月笑眯眯地把身旁的人向前推了推。 于是织本真弓和座位上的迹部景吾四目相接。 真弓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木然:“等一下,可是迹部君不是网球部部长……吗?” “网球部部长兼学生会会长。”忍足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还兼任我们班的男班长哦,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 金光闪闪的三个牌匾砸在真弓心上,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看着眼前俊美而倨傲的少年,心想这怕不真的是天神下凡,您实在是辛苦了。 迹部景吾没有去关心她的心路历程,靠在椅背上骄矜地开始了和转学生的首次交流:“申请表桃井会拿给你,这周五之前填好一份给班主任一份给我。周五学生会全员要开例会,你到时候可以来旁听。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一点希望你清楚。学生会和其他社团不一样,是有权利拒绝申请或者劝退成员的。我们不接受没有能力的人。” 真弓利落地点头:“明白。我会努力让迹部会长和其他同学认可我的。” 虽然对学生会具体要做些什么还不太了解,但她却有着迷之自信。 再怎么高难度,应该也不至于达到本丸里文书地狱的程度吧。 桃井五月扯了扯真弓的衣袖,示意她注意迹部景吾邻座的女孩:“晴美也是学生会的,真弓有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问她。” 名为安藤晴美的黑发女生扶了扶眼镜,向真弓腼腆地笑着,细声细气地说道:“可能不像会长那样对学生会了如指掌,但我会尽力帮上织本同学的忙的。” “还有还有,迹部他虽然看起来很高高在上,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哦。”桃井五月凑到真弓耳边,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讲着“悄悄话”。 “……” 这是故意的吗?迹部他的眼角很明显地跳了跳哦? “是个很温柔的人。”忍足侑士在后面帮腔。 “是、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安藤晴美也红着脸小声附和,随即又像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语一样拼命把头低了又低。 真弓面无表情地想着,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某两个人借着给自己科普介绍的名头犯上作乱,还要拉上一个老实人下水。而其效果也是相当拔群,刚才还高贵冷艳着的天神殿下额头上的井字越来越多,已然是在发作的边缘试探了。 “哈?温柔?迹部吗?”没有和大家坐在一起的向日岳人突然出现,非常愤慨地控诉,“这家伙上周还因为我问了句转学生的事加我练习量哎?哪里温柔了?你们的眼睛都是怎么长的啊?” 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压上来了。 虽然真弓不习惯常盘台学生里那种疏远的氛围,但也没想到外面的学校里大家居然能在同学的雷区上蹦迪。 不过,她仔细地观察了下一副要从天神变恶魔的迹部景吾的神色,发现对方好像也不是真的在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尽管真弓的超能力不会轻易对人使用,但或许是受其影响的关系,她在看人方面很少走眼。 而如果这次她也没看走眼的话,那么迹部景吾应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果然,迹部景吾并没有选择在沉默中爆发。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本大爷永远是最华丽的。”迹部景吾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简单粗暴地结束了这场对话,“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都赶紧坐回去。” 从迹部景吾的面前绕到背后,真弓拉开椅子,突然自顾自地勾起唇角。 虽然是大不敬的想法,但高傲的金发少年刚才的那句话莫名带着几分孩子气,像是只小孔雀一样,有点幼稚地炫耀着自己的羽毛。 不知怎么,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而怀念。 ——我也认为迹部君是个很温柔的人。 头脑被一时的恍惚占据,直到看见眼前穿着西装制服的后背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真弓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好在迹部景吾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大概是想装作没听见。因为声音很小,斜前桌的安藤晴美和后面的桃井五月看上去也并不知情。 不过当少女小心翼翼地侧过头时,眼底映出的是忍足侑士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有着桃花眼的少年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唇,示意自己会好好保密。 无论前桌还是同桌的反应都让真弓尴尬又羞愤地想立刻钻到课桌下面去,无奈这个心愿并不能实现,于是她只能竖起自己的数学书,把发热的脸颊埋低再埋低。 呜,这个开局的走势渐渐要超出她的控制了。 脑阔痛。 由于这起微不足道又惊天动地的事件,转学的第一个下午对真弓来说变得仿佛一场试炼,漫长而又暗藏危机。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铃声响起,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要去网球部训练,真弓则要先去班主任那里处理选修课的事情,并打算在这之后熟悉熟悉冰帝的校园,再去网球部参观一下。 她原本打算连篮球部一起参观的,但桃井五月告诉她今天篮球部休息,不过这样也正好,她可以陪真弓一起去转转。 在那之前,桃井五月要去其他班找个人。 于是两人来到了一年d组的教室门口。 d组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其中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睡觉。 桃井五月气鼓鼓地嘟起了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喊道:“青——峰——大——辉——同——学——” 没想到这一嗓子把教室里的其他人吓着了。 一个女生颤抖了一下,而后伴随着她的惊呼响起的,是什么东西清脆落地的声音。 真弓和桃井五月连忙走过去,发现掉在地上的是一部手机。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师呢……”女生心疼地把手机捡起来,按了几下都没反应,“这是我前两天才换的新手机,该不会就这么坏了吧……” 冰帝规定学生在教学区内不能使用手机,想来是这个女生趁着放学了就偷偷把手机拿了出来,结果做贼心虚,被桃井五月吓得没拿稳。 桃井五月也有些尴尬,只能先向女生道了歉。 “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手机交给我看看吗?” 话一出口,真弓才想起现在不是在学园都市里面了。离开都市前,她签署的乌泱泱一片的保密协定里最重要的几项之一就是“严禁随意使用超能力”。 然而女生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真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要她演技够好,就没有人能看出她是在用超能力作弊。 ……大概。 在桃井五月和女生两人的眼里,真弓拿着手机左按右按,似乎非常熟悉手机的各种快捷键的样子。 但真弓真正在做的其实是能力演算,在经过复杂的计算后,这部手机的每一处构造和每一个部件,她都了然于心。 很快,她便将手机交还给女生:“手机应该没有摔坏,只是恰好没电了而已。” 女生接过手机,看了看明显是一伙的桃井五月和真弓,将信将疑地嘀咕了句:“可是我之前也没看见低电量提示啊。” 言下之意是,她怀疑真弓是为了帮桃井五月开脱而撒了谎。 真弓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女生之间的谈话里却插进来了男生的声音。 “你自己把手机弄掉了,和五月没什么关系吧。” 刚才还在睡觉的青峰大辉此时已经站起身来。高大的少年带着懒洋洋的惺忪睡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暗蓝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少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 女生被他盯得心里发怵,把手机往书包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阿大,虽然我要谢谢你,但你和同学说话的态度也太差了吧……” 真弓站在一旁没说话。 如果不是青峰大辉开了口,她大概也会说出差不多的话来——当然语气和措辞还是会好上一些的。 虽说是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一点脾气和底线也没有。 青峰大辉随便应了一声,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样子。桃井五月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把正事说了:“你今天要值日吧?我要带新来的同学熟悉一下校园,你打扫完卫生后来网球场找我们吧。” 真弓适时出声介绍自己:“初次见面青峰君,我是今天新来的转学生织本真弓。” 青峰大辉扫了她两眼,点点头扔下一句“我是青峰大辉”,就端着垃圾箱走了。 “什么啊,说了之后态度还是那么不好,”桃井五月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接着对真弓说,“真弓你别在意,青峰君他就是那样的人啦。” 真弓当然不会在意,要说到态度,迦勒底里面一些从者刚来时的态度比青峰大辉恶劣了不知道多少,她早就见惯不惊了。 “没关系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五月和青峰君的关系。” 真弓笑意盈盈地看着五月,虽然依旧彬彬有礼,眼里却带着点揶揄和八卦。 桃井五月被她这么一看,脸都红了。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啦!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少女嗔怒的辩白。 4、见习 田中老师资历颇深,档案和选修课的工作都处理得圆满而迅速。因此,当桃井带着真弓兜兜转转逛过了学校的大多数地方来到网球场外后,眼前依然是一副被围观同学和啦啦队里三层外三层填满的盛景。 之前在办公室听到的欢呼声也是从这个方向来的,看来冰帝的网球部人气真的很高啊。真弓踮起脚尖张望着,无奈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她也并无身高优势,只能依稀看见几个四处跑动的头顶——乍一瞅还挺诡异的。 两人围着网球场走了一圈,好容易才在有人离开时找准时机挤进最前排。 谁知下一秒一个网球就直直地冲着她们的方向杀了过来,两人面前的铁丝网接下沉重的一击,颤抖着发出悲鸣。 完全没反应过来差点就抱头蹲防的桃井五月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周围的好几个学生也都乱成一团。 相比之下,真弓的动作完全超出常理。少女在网球飞过来的短短几秒内先上前一步将五月护在身后,然后一只手朝着黄色的小球探过去——仿佛想要徒手将这球拦住一样。 所幸铁丝网最终还是守住了自己的防线,网球慢慢停转,无力地朝地面落了下去。 “没事吧?”打出这球的始作俑者快步走到场边察看,来不及擦掉的汗水从他白皙的侧颈滑落进领口。 正是迹部景吾。 “没事的,抱歉打扰你们的训练了。”真弓回头确认没人受伤后回答道。 俊美的少年脸色不算好看:“刚才的动作很危险。万一球真的冲破铁丝网,你打算接下来一个月都只用左手生活吗,啊嗯?” 受到眼神和气场的双重压制,真弓老老实实地低头交代:“对不起,我其实也没想接住球,只是担心后面的同学被击中,想碰一下球让它改变轨迹往上飞。” 迹部景吾似乎没料到真弓会这样回答,抿着唇沉默片刻,再开口时眼中的几分怒火已然熄灭:“总之,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得到少女肯定的答复,他这才捡起地上的黄色小球,转身回到球场内。 作为迹部景吾的对手,在刚才颇有远见地远离了说教现场的忍足侑士这时也走回自己的位置,转过头对真弓小声解释道:“迹部他正在练习新的招式,现在暂时还不能完美地控制,吓到你们抱歉啦。” “没关系的——比起这个迹部君好像要发球了哦!”女生们连忙提醒。 练习在这个小插曲之后继续进行。桃井五月长长地呼了口气:“网球部的训练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冲击力……不过该夸真弓胆大还是说你鲁莽呢,你真的在那时就做好碰到那个球的准备了吗?” “我也没想过球会真的飞出来啦,就像迹部君说的那样,防一个万一吧。”真弓不好意思地讪笑着糊弄了过去。 ——其实她在那一瞬间的判断是球会冲出来,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网球能拥有如此高的球速。 看来冰帝的铁丝网质量挺好的,她也需要修正一下自己的判断依据了。 话又说回来,刚才忍足君说迹部君是在练习新的招式…… ……外面打网球原来还需要招式的吗? 这个疑惑在接下来短短的几十分钟内就得到了充分的解答和说明。 原地随便蹦蹦就能跳一米多高的向日岳人、杀球能精准打掉对方球拍的迹部景吾、会一招名为“棕熊落网”的据说只有天才才能学会的招式的忍足侑士…… 外面打网球是需要酷炫的招式的。 外面打网球有着非常尽职尽责的场外解说。 外面打网球看上去和学园都市里那几个神仙打架看起来效果差不多。 “五月,打篮球时也会有这种招式吗?” “嗯,算有吧?不过和网球稍微有点区别,更像是篮球队员特殊的才能,比如青峰就是超高速的运球和无定式投篮,以前初中的队友是绝对命中三分球、复制其他选手的能力什么的。” 真弓彻底哑口无言了。 她突然想起初三的时候,自己在研究所下属的医院帮忙打杂时遇见的那个患者,幸村精市。 对方是毗邻学园都市的神奈川地区的学生,与她同级,在社团活动时突然倒地,送往医院进行检查后被确诊为格林巴利综合征,并且是其中的罕见病例。神奈川地区的医院水平有限,为了获得更好的治疗,幸村精市被转入到学园都市的医院中。 那也是真弓在进入学园都市后,第一次见到都市外的普通人。她自己虽然是小学四年级才进入都市的,但也在都市待了快六年,再加上两人同龄,对方又长得好看,于是在幸村精市住院的那段时间,她一有空就往对方的病房跑。 虽然那时她平时白天上课晚上要为暗部打工,有空的时间也并不多。 不过她还是和幸村精市聊了不少。比如他是网球部的部长而她只是吹奏乐部里面负责弹钢琴的边缘人,比如他喜欢花花草草而她对此几乎一窍不通,比如她也住过很久的院所以他们都不喜欢医院和药品的味道,比如他爱听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她表示虽然她交响不了但可以给他听听这首曲子最初的钢琴版,比如在进行身体检查时他开玩笑说“又要施展魔法了吗”她会严肃地纠正“超能力是科学的力量”——虽然她也有偷偷用在迦勒底学到的魔术暗中帮助他的疗程和复健,比如他喜欢雷诺阿的画她就说等他痊愈出院后送他一本雷诺阿的画集。 在幸村精市出院那天,真弓也履行了她的这个承诺。 不过当时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对她说,比起这本画集,他更喜欢她在贺卡上写的那句“祝幸村君和立海大成功实现全国三连霸”。 但真弓哪里想得到,“实现全国三连霸”这句话的背后竟然会是如此血雨腥风硝烟弥漫的战场呢! 在此之前她只看过都市外的排球比赛,本以为篮球网球也就大抵如此——否则幸村精市那种看着文文弱弱还有病在身的人也不可能有三连冠这么伟大的理想——没想到球类运动竟能恐怖如斯……再玄幻一点能赶上从者们放宝具的效果了。 要不以后让她家的刀剑来偷偷师好了,说不定还能提升一下战力,最近的时间溯行军越来越不好对付,她每次看战报上一水的轻伤都心疼得要命。 要是他们都来学一学这个棕熊落网或者那个冰之世界,或许就能像那位传说中的一号审神者的刀剑那样一骑当千了! “真弓?”察觉到真弓的目光逐渐呆滞,桃井五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真弓用力眨了眨眼:“我没事。就是觉得果然—— “外面的世界真神奇啊。” ——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5、晚餐 网球部部活的见习随着做完值日的青峰大辉来找桃井五月而告一段落,两位少女在校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换来了青峰“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你们在逗我吗”的直男式嫌弃——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真弓家离冰帝说远不算远,乘电车只用坐四站,是当初在被允许离开学园都市后才匆忙置办的,总的来说还挺让她满意,只是这周末还要再重新布置一下家具装潢。不过以这个距离,步行上下学显然不太现实,而骑自行车又是冬冷夏热的苦差事,所以虽然从学校和家里出发到车站也都需要走一段不短的路,真弓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它。 回到自家门口,真弓一手拎着从车站旁的超市里买回来的食材,一手正准备拿钥匙,却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有谁在家吗?真弓疑惑地推开门。 然后就被扑鼻而来的香味糊了一脸。 是奶油蘑菇汤的味道!心里大致有了点数,空荡荡的肚子也诚实地做出反应,真弓换上拖鞋噔噔噔地向厨房跑去。 厨房里站着一个高挑的白发男人。男人容姿英挺,一袭红色劲装,身前却系着一条粉色的围裙,正举着汤勺一丝不苟地搅拌着汤底,冷峻的气质顿时被抹了个干干净净。 “卫宫先生!”真弓惊喜地叫道,“我就猜到是你了!” “啊。”被唤作卫宫的男人抬起头来,“我听说今天是你转学后的第一天,正好下午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听了对方的说辞,真弓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转学第一天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啦……不过能吃到卫宫先生做的饭也值了!我愿意每天都是转学第一天!” “就算这么称赞我也没有好处的,”男人面带笑意,又注意到了少女脚旁的满满两大袋食材,“买了这么多东西?”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嘛。其他某些人可不像卫宫先生这么善良,还自己去买菜给我做饭,不直接把存粮吃空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少女虽然颇为无奈地抱怨着,眼里却带着笑意,她拎着购物袋走向冰箱,“卫宫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汤马上就好了。主食的话,肉酱意大利面可以吗?” 真弓拼命点头,只要是卫宫先生做的饭无论什么她都可以的,就算是胡萝卜也能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不,胡萝卜的话大概还是要纠结一下。对不起。 “那我也来做个餐后甜点吧,让卫宫先生一个人忙活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真弓对男人说道,“卫宫先生等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吗?” 男人沉吟片刻:“不是什么急事。不过你不用为了我特地……” “好啦好啦,那就当我是自己想吃然后顺手给卫宫先生做了一份行吧?” 真弓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口气,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果然卫宫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哈?” 卫宫似乎对这个形容词很是不满,眉头高高地挑起。 “所以说,我认为卫宫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啦。”真弓却丝毫没有退让,反而拉长声音着重强调了这几个字,“今天遇到的新同学都是很温柔的好人。不过大家虽然都是好孩子,但和卫宫先生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卫宫先生果然是最棒的。” “……” 这段毫不掩饰的发言让卫宫沉默良久。最终男人认命似地叹了口气:“不要随便拿我和高中生比较,也不要随便这样老气横秋地说话啊。” “才没有老气横秋,我说的都是实话哦。”这次不满的轮到真弓了,“只是今天上学各方面都很小心翼翼,现在放松下来就稍微随意了一点。啊不过放心,今天一切顺利,我还交到了好朋友!” 卫宫嘴角的弧度一闪即逝:“那不是很好吗。有空也告诉其他人一声吧。毕竟好多人都挺担心你的。” “知道啦我会说的……不过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啊?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是那种转学第一天都不能应付自如的人吗?”真弓把最后一颗番茄塞进冰箱,发泄一般重重地拍了拍手,“做布丁可以吗?回来的时候在商店街看见有卖,突然想吃了。” “悉听尊便。” 布丁的制作不难,真弓便光明正大地摸起了鱼,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打开与迦勒底的通讯。 迎接她的是一本正经又充满元气的眼镜少女。 “早上好前辈!啊,不对,前辈所在的时区应该已经是傍晚了……那么重来一次,晚上好,前辈!” 尽管两人同龄,但玛修基列莱特仍然坚持将真弓称呼为前辈,用她的话来说,前辈不是年龄上的,而是阅历上的。玛修过去的人生都被限制在迦勒底之内,虽然真弓近一半的人生也都在学园都市里度过,但相比而言她的经历还是比玛修的丰富多了。 “早上好玛修,管制室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的,现在是交接班的时间所以职员们还没有到岗,达芬奇亲在工房里,不过除了我以外芙芙也在。”玛修说着,从镜头外捞起白色的小动物抱在怀里,“我们刚才还在猜测前辈会不会来通讯,毕竟今天是前辈转学的第一天,我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前辈的感想!” “芙芙!” 尽管人理烧却的威胁已经解除,但受到身体状态的限制,玛修目前还无法来到真弓身边,只能留在迦勒底对身体进行调整。 看似只隔着一个投影屏的两位少女,实则分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因此,玛修会对真弓崭新的校园生活如此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在真弓讲述完自己在学校的见闻后,玛修的脸上浮现起雀跃的红晕,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我感觉……前辈的新生活非常有趣,非常多彩,连我这个听众也不禁开心了起来!” “芙!” 真弓失笑,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日常,玛修居然也能这么激动,如果不是投影,她现在真想去揉揉对方的头发。 不过有一点玛修倒没说错,她也觉得今天过得很有趣。 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今天一天下来她认识的人,比在学园都市好几年的都要多。 这时,值守白班的迦勒底职员陆续到岗,打算进行模拟转移的从者们也纷纷来到管制室,于是两位少女——再加上芙芙——的单独聊天暂时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各路人马对迦勒底御主的问候。 “真弓,高中第一天过得怎么样?年轻真好啊我也好想再体验一次学生时代的生活!”这是穆尼尔先生。 “嗯,御主?原来如此,今天是你入学的日子,如何,有学到什么知识吗?”这是亚瑟潘德拉贡。 “贵安御主,我听说了哟,今天你回到校园了吧?呵呵,真好呀,一定有了很多宝贵的回忆吧?”这是玛丽安托瓦内特。 “为什么妈妈是蓝色的呢?咦,妈妈现在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我们今天吃不到妈妈做的小蛋糕了吗?不要嘛——”这是杰克。 “干什么?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真令人不快,我才不关心你入学第一天的心情和体验呢!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听一听啦。”这是贞德alter。 如此这般,种种种种,当真弓终于把职员和从者们都安抚好,和玛修道了再见后,卫宫正好把奶油蘑菇汤和肉酱意面都端上了桌。 “如果我以后有了男朋友,请卫宫先生一定要指教他下厨。” 吃下第一口意面后,真弓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地向对面的人说道。 “你自己也可以学的。” “要是我能学成出师的话,今天就会是我给卫宫先生做晚饭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做个餐后甜点呢。” 真弓也是以前一直不相信的,世界上真的会有只精通一种菜式,别的怎么学都学不好的人存在。 直到她自己开始学着做饭她才发现,原来下厨就像玩游戏,可以把天赋和技能点都加在同一个属性上。 而且她的技能点还全部给了甜点,其他的无论再怎么努力琢磨也就是比普通人稍微好一点的水平。 并不嗜糖的少女真实体会到了何为人生的戏剧性。 饭后,真弓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卫宫则打开电视换到新闻频道。 “由铃木财团主办的珠宝展览会将于下周三晚在新落成的铃木帝京酒店开幕,届时铃木财团将邀请各界名流出席晚宴,不对外开放;而从第二日开始,一般民众也可一睹来自世界各地的瑰丽珠宝……” “卫宫先生也会关心这边的社会新闻啊,”真弓抬起头,“和工作有关吗?” “谁知道,至少不在我的分内。”卫宫回答,“但你应该收到了邀请函吧?” 有、有吗? 真弓冥思苦想许久,终于回忆起一点线索,擦干手跑到书房里,过了一会儿举着一张黑色烫金卡片回来了。 “那天大概是有谁帮我取了信箱里的东西吧,我也没注意以为只有报纸来着。”说着真弓把卡片翻到背面,“嗯,确实是这个展览会的邀请函,卫宫先生简直料事如神。不过我才住进来没几天就能把邀请函寄到家里来,铃木财团也挺厉害。” “你打算去吗?” “不了吧。”把邀请函随手放到桌子上,真弓重新打开水龙头,“我不太擅长这种正式的社交活动,对珠宝首饰也不怎么感兴趣,而且我看过冰帝的校历了,下周四五要进行偏差值测试,星期三晚上最好还是待在家里复习——” “如此盛大的宝石展会,不由得让我们联想到那位月光下的魔术师,怪盗基德。虽然目前主办方尚未收到来自基德的预告函,但有理由相信,以宝石为主要目标的基德很有可能……”电视里女主持的声音娓娓道来。 “——嗯参加一下这种社交活动也可以开拓我的视野,我很感兴趣。区区一个偏差值测试问题不大。”真弓若无其事地飞快改口。 “……” 被卫宫无声的眼神盯得心虚,真弓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辩护:“那可是基德哦?怪盗哦?平成时代的亚森·罗宾哦?这种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不去见一见太可惜了吧?更何况我听说怪盗基德还是个超级帅哥!” 据说是隔着单片镜都抵挡不住的帅,她还在学园都市的时候就好奇很久了。 “……”被颜狗的逻辑深深折服,卫宫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吃完布丁的卫宫不加保留地称赞了真弓的手艺,随后表示还有工作在身,得到真弓一句“期待卫宫先生下次的菜单”的告别后,哼笑一声消失在了客厅里。 重回独居生活,真弓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要好好学习,跟上新班级的进度。吃饱喝足的少女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往楼上走去。 这时,她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真弓打开一看,是一条信息。 「你怎么去了冰帝?」 6、竞选前 周五。 “我说,你们周末都怎么安排的啊?” 午休时间,向日岳人抢占了不在教室的迹部景吾的座位,翘着凳子趴在椅背上,“最近新出的那部电影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但是下周有偏差值测试来着……听说冰帝的偏差值测试一向很难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桃井五月双手托着腮担忧地叹了口气,“向日不打算复习吗?” “哼哼,我这次可是信心满满哦!” “唔哦,好厉害。”桃井五月肃然起敬,“看期中考试的成绩还以为你和我是一个类型的选手。” “别听他的。”忍足侑士一边在演算纸上打着今天数学作业的草稿,一边毫不留情地拆了自家搭档的台,“向日岳人同学只是因为这次不考公民,惊喜到飘飘然了而已。” 向日岳人恼羞成怒地拍打忍足侑士的课桌:“侑士你好烦!再说不考自己不擅长的科目谁都会高兴啊!你难道不会吗!” “机械体操从来都不在考试的范围内,还有不要再拍桌子了我没办法写作业了。还是说你想代替我周末和迹部一起去关东大赛的抽签会?” 向日岳人马上更改了目标:“桃井你不会吗!” “嗯……虽然是会窃喜但是这也化解不了我的紧张,所以我还是会老老实实复习吧。” “……织本你不会吗?!”泫然欲泣的红发少年看向了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会很高兴的。”之前一直没说话的稻草小姐笑眯眯地回答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正式开考前就有这样的好消息的话,说明我这次的考试运会很好。” “就是就是!”向日岳人拼命点头附和。 忍足侑士终于停下了笔,语气凉凉的:“顺便一问织本同学不擅长的科目是?” “美术。以前学校美术也是必考科目,现在终于不是必修了我超开心的。”真弓语调轻快。 哦。 向日岳人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够了。本来以为你是战友,没想到你和忍足侑士迹部景吾他们是一伙的,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其他人纷纷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复习的话,真弓你这周末有其他打算吗?” 真弓点了点头:“我周末要回小时候住的地方去看看。” “诶?小时候住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几个人坐在矮矮的课桌旁边听真弓讲那过去的事情。 说是讲故事,其实真弓也只是三言两语描述了个大致情况。原来少女在九岁之前都住在离东京不远的一个小地方,九岁之后才去了学园都市,现在是一个人在东京生活。 其余部分则被少女云淡风轻地省略了。 “原来如此,那真弓的父母还住在以前的地方咯?这次回去是要和他们团聚吧?” “嗯,差不多吧。” 真弓笑笑,刚想接着补充点什么,却被走进教室的会长大人打断了。 “这是今天下午社团会议要用到的资料,拿去看看。”迹部景吾把一个又重又厚的文件夹放到真弓的桌上,高高在上的眼神转向了向日岳人,“还有你,给本大爷起来。” 向日岳人乖乖交还了王位,凑到真弓旁边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结果没扫几行他的脸色就有点不好:“这是什么啊……记账本吗?” “是各个社团的财务报表吧。”真弓倒是神色如常抬起头来,“下午会议的主主题是社团经费吗?” “没错。”安藤晴美在一旁细声细气地回答,“关于下学期的经费预算,好像有不少社团都对自己分配到的经费不太满意,于是会长……迹部同学就决定召集所有社团的社长和会计一起讨论这个问题。” 真弓了然地点点头,但又接着压低声音小声说:“让我看这些资料真的没问题吗?” 毕竟她连学生会的门槛都还没迈进去,随随便便就翻阅这种资料难免会感到不太合适。 而且有种仗着坐在迹部景吾后桌就让他以权谋私的感觉——虽然她和迹部景吾之间完全没有私可以谋。 “所有学生会成员都有权利查看这些文件,看或者不看也是你的自由。”迹部景吾转过身去,海蓝色的眼睛里映射出少女姣好的面容,“本大爷只是让你和其他人站在同一起跑线罢了。” “所以——” 高傲的少年抬起轮廓优美的下颌,薄薄的唇角一挑,笑得挑衅又张扬。 “不拿出百分之百的真正实力,是入不了本大爷的眼的,啊嗯?” 真弓花了很久才平复下自己狂跳不已的小心脏。 一来要在剩下的半个午休和一个课间的时间里把手里这么多数据全部看完绝非易事,搞得她的脑子进入了高速运转模式;二来迹部景吾这直白到近乎于宣战公告的话语也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好胜心,让她很是躁动。 而第三条理由,她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悄悄给同桌忍足侑士写了张小纸条。 「你们部长总是这样恃美行凶吗?」 她也不想的,真的。 但是迹部景吾刚才那一笑,实在是太好看了。 不是说迹部景吾平时不好看,也不是说忍足侑士向日岳人等等的其他人不好看。只是方才那短短几秒他带来的冲击力过于强烈,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如果说平时的迹部景吾给人的感觉是“妈妈快看这里有神仙”,那么扬起嘴角的迹部景吾会让人坚定不移地笃信“妈妈快看这是个太阳神”。 闪亮着,耀眼着,炽热而迷人。 可以说是非常影响工作效率了。真是大大的不好。 忍足侑士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若非顾及平日里塑造出的淡定形象,他很想现在跑到教室外面去大笑三声。 迹部景吾。恃美行凶。哈哈哈哈。 他的新同桌看上去正正经经乖乖巧巧的,结果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语。 上次说迹部景吾温柔也是,这次也是。 忍足侑士憋着笑歪歪扭扭地写了行字,想了想又再加了一行,然后把纸条递回给真弓。 果不其然,看到回复的少女露出了幸福而忧愁的表情。 太有趣了。 少年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将眼中闪烁的笑意尽数藏住。 「是啊。迹部是一个非常过分的人。 不过好像你们会长比我们部长更凶哦。」 这谁顶得住啊。 真弓委屈巴巴地看了眼前桌少年挺拔的背影,杀伤力这么强的大招一放,就算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说不定她都会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得找个时间缠住她家的太阳神免疫一下才行。 至于现在,还是先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入了这位太阳神的法眼再说吧。 “不会吧,你已经全部看完了吗?” 放学的铃声敲响,桃井五月粉色的脑袋从后面探了出来,正好看到真弓翻过了文件夹里的最后一页,眼里的好奇变成了满满的震惊。 “嗯,我也就只是浏览了一遍而已啦。”真弓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也很厉害了啊,冰帝有接近五十个社团哎!”桃井五月满脸真挚地捧起真弓的手,“果然真弓还是炒了学生会来我们篮球部做经理吧,我有预感我们会成为最强无敌黄金搭档!” “怎么说得好像我已经进了学生会的样子……”真弓回以桃井五月同样真挚的眼神,“如果迹部把我炒了我就来篮球部找你,不,就算我进了学生会,五月你有什么事情我也一定随叫随到。” “真弓!”桃井五月哇的一声扑了过去。 “五月!”织本真弓十分配合地张开怀抱。 “……这是在演什么。”目睹了一切的忍足侑士觉得这个剧情有点辣眼睛。 “织本同学,该走了哦。”安藤晴美轻咳一声提醒两位戏精小姐。 离开教室前,桃井五月给真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加油什么的就不必啦。真弓抱着文件夹跟在安藤晴美和迹部景吾身后,步履轻盈。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输嘛。 7、竞选时 冰帝社团数量很多,学生会的成员和各个社团的社长会计加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接近一百人的浩大部队,普通的教室和会议室都没办法容纳这么多人,于是迹部景吾将开会地点定在了最大的多功能会议厅。 真弓十分自觉地选了最靠后的位置。安藤晴美和其他学生会的成员坐在前排,迹部景吾则站到了台上,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室的声学处理相当出色,迹部景吾没有拿麦克风,声音也只是正常音量,坐得最远的真弓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简单的开场之后,迹部景吾迅速切入了正题,让社团按照预算分配表上的顺序依次提出自己的问题。 语言学社的两名学生首先站了起来。 预算制定会议的火药味一向很浓,毕竟牵扯到一个社团在接下来一整个学年内的活动要如何开展,各位社长和会计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能给自己的社团多挣到一元钱,就绝不给其他社团这个机会。 但迹部景吾面对此情此景却不曾流露半点怯意。唯一站在台上的少年在一个个几乎可以用刻薄来形容的要求面前毫不动摇,镇定自若而又逻辑清楚地打回了一个又一个社团。 真弓这两天从桃井五月那里已经得知,三年前迹部景吾入读冰帝学园的初中部时,是名副其实的带资进组,将整个冰帝从幼儿园到大学的设备和环境都翻新了一遍,可谓非常的财大气粗。不过从今天他和各个社团锱铢必较斗智斗勇的情况来看,这位大少爷绝非那种闭着眼睛花钱的冤大头,反而是位精明能干的管理者。 不愧是从初一就开始当学生会会长的天神大人,只是这样下去还有她出场的机会吗?真弓坐在位子上闲得发慌。 “我们是吹奏乐部的代表。” 这次轮到了坐在真弓左前方的两名女生。 “吹奏乐部去年进入了全国大赛,今年招入了很多有潜力的新部员,所以想要额外申请一笔经费用于购置乐器。” “但是,吹奏乐部去年已经申请过一次购买新乐器的经费了哦。” “?!”两名女生被从身后悠悠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去,却发现是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真弓平时一向挂在嘴边的笑意微敛,蓝色的眸子清冽如冰泉,勾出几分怵人的气场。 偌大的会议厅鸦雀无声。 “不仅是去年,前年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少女隔空向台上的迹部景吾示意,“在那个文件夹里的第五十二页。” 迹部景吾接过安藤晴美递来的文件夹,片刻后再抬起头时,眉头已是微微蹙起:“是这样。” “不、不可能啊!我们这边的账本里好几年没有过购买新乐器的记录了!”大概是吹奏乐部会计的女生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急得满脸通红。 “而且我们都是一年级就加入吹奏乐部了,这两年也并没有部里增加了新乐器的印象。”部长一边安慰身旁的女生,一边神情严肃地向真弓补充说明。 会计的女生翻到了前两年对应的记录,眼镜滑到鼻尖了也没顾上扶,慌慌张张地把笔记本拿给真弓看:“你看!真的没有吧?” 真弓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温和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嗯,果然没有呢。” “诶?什么意思?” “抱歉两位学姐,刚才是我无礼了。”真弓轻轻欠身以表歉意,“我以前也是吹奏乐部的会计,所以才会对学生会里的记录很不解,因为铜管乐器根本没有必要每年都进行更换,如果解释成购买新乐器的话,那么相应的,部员人数也应该增加了才对——但是根据其他的数据来看,这两年部员应该并没有怎么增加是吗?” “……没错。” “凭空出现的经费申请记录,没有变过的乐器和人数,乐器的维护费用甚至有所下降……”真弓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背,“前两年的会计都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是已经毕业的学姐。” “以前的预算会议,每个社团只要会计参加就可以了是吗?” “是……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那位学姐——” “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一直在旁观的迹部景吾出声打断了部长,没有让对方说出那句不好的猜想,“你们的经费我会批准。” “好、好的。”晕头转向的两个女生也渐渐冷静下来,过热的大脑这才有时间思考起之前被忽视的问题。 会议室里的其他不少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女生是谁啊? 迹部景吾一个清脆的响指让会议室找回了安静,而后招手让真弓到前面来。 哦哟。 真弓边走边想,不得了,她这是要c位出道了。 “还发现了其他的问题吗?” “有几个。”真弓思考了一下汇报的顺序,“第一个是男子排球部……” 接着,她将自己在各个社团的记录中发现的问题一一道来。 “嗯,剩下就是滑雪社以前会给社员买保险但是今年没有了,合唱团和游泳社新增社员很多经费应该会不够用,还有天文学社有台望远镜最好拨经费重新换一个,修了好多次了……”说到这里真弓想到了那张爬满维修记录的报表,忍俊不禁,但想到这是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急忙整理好表情,“就这些了。” “她提到的情况都属实吗?” 被提及的几个社团的社长都纷纷点头,没有异议。 真弓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临时抱佛脚实在过于惊心动魄,好在结果看上去还可圈可点。 希望迹部会长对她的这次面试满意吧。她偷偷地看向一臂距离外的少年。 不过这种低级别的偷看自然逃不过迹部景吾的洞察力。少年哼笑一声没去看她,华丽悦耳的声音再一次于会议厅里响起:“这是想要加入学生会的转学生。通过她刚才的表现来看,我认为她能够胜任学生会的工作,并决定让她担任此前空缺的会计一职。西村,这三个月兼任会计辛苦了。”他向坐在前排的一个男生点头致意。 名为西村的男生连连摇头,并带头鼓起了掌。 在座的学生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金钱往来和收支数据有多麻烦又讨厌了。台上这位女生的一通神操作让他心服口服。 掌声之中,迹部景吾示意真弓上前,自己也向演讲台边缘后撤几步,把正中央的位置完完全全留给学生会的新任会计。 成为聚焦点的真弓一时十分感慨,这短短三天自己好像已经完成了不少以前三年都没做过的事情。初中时候的她一定想不到现在的自己会抛头露面,独自站在台上接受其他人的掌声吧。 感觉还挺不错的。 少女郑重地向台下的社团代表和学生会成员鞠躬。 “各位同学日安。我是前两天转入冰帝学园1年a班的织本真弓。” …… 会议结束后,学生会的成员单独留下进行其他事项的处理,顺便算是给真弓开了个欢迎会。真弓迅速记住了大家的基本信息,并和西村约定好下周进行工作的交接。 至此,繁忙的周五才真正告一段落。 散会后,迹部景吾没有再做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真弓见状赶紧也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蹬蹬的脚步声,迹部景吾回头看去:“还有什么事吗?” “啊,是……不好像也不是?”两人的身份关系从同学升级到了同学兼上下级,真弓一时竟然有点小无措,“迹部君,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机会,也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可,不需要向本大爷道谢。” “话是这么说啦……” 从允许她旁听会议,到给她会议相关的资料,再到刚才亲自把她叫上台,迹部景吾无疑在无形中帮了她很多。虽然似乎他本人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或者他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没其他事的话就走吧,你周末不是还有——” 少年的话语和脚步一起猛然停住,向来锐利而高傲的双眸罕见地颤动一下,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懊恼。 “?”真弓不明所以地跟着迹部景吾停下了步子,“迹部君知道我周末的计划吗?” “碰巧听到而已。”一次呼吸之后,迹部景吾重新迈开了脚步,甚至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就这样,我接下来还要去网球部。” “哦,训练加油……走掉了。”告别的话语还没说出口,真弓就眼睁睁看着一头金发的少年消失在了转角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真弓总觉得迹部景吾的最后那句话虽然冷淡,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生硬。 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8、并盛 少年隐约听见有什么人在不断呼唤自己。 他试着动弹了一下。 眼皮好沉。身体也好重。 发生了什么呢……?还糊成一团的大脑艰难地开始运转,试图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记忆。 对了,昨天晚上、同伴、催眠瓦斯…… 唔,耳边的声音到底是谁的?好吵。别叫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为了让那不绝于耳的呼唤声停下来,少年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姣好白皙的面容,天蓝澄澈的双眸,亚麻色的长发。 是真弓啊。 本能先于思考给出了答案。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啊,这个真弓比他认识的真弓要大一号。 什么嘛,原来自己还是在做梦啊。 迷迷糊糊之间,少年喃喃一句,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欢呼雀跃着就又要闭上。 少年脸颊的两团软肉突然被用力朝两边一扯—— ——好痛! “不是做梦,快起来啦,你的补考已经赶不上咯,数学26分的沢田纲吉同学。” 几个关键词让沢田纲吉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不是做梦!补考!退学!救命啊! 等等,不是做梦的话? 少年的目光再一次定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两秒之后,未来要成为黑手党老大的男人用短短三个音节就成功唤醒了陷入昏睡的伙伴们。 “真弓???!!!” “怎么了十代目!您遭遇什么危险了吗!” “哦,这个吼声真是极限啊!” “原来是梦啊,真是遗憾,我刚刚好像在甲子园打出全垒打了呢哈哈!” “大家早上好呀。” “呜,虽然纲先生早上这么吵让小春有点不满意,但这种小事是不会浇灭小春对纲先生的爱慕的!” “蠢纲吵死了蓝波大人要再睡五分钟……” “蓝波,不可以,快起床!” 于是黑手党老大接下来又花了整整十分钟来解决这个混乱的场面。 十分钟后。沢田宅。餐厅。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就是隔壁那个一直空着没人住的房子的主人?”狱寺隼人抱着胳膊翘着脚,紧皱的眉头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果然和纲描述的一样凶,不过就算摆着张臭脸也还是挺好看的,真弓也就不甚在意地忽略了他的敌意:“是这样没错,狱寺隼人君。” 狱寺隼人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一下啦狱寺君!都说了真弓是我的朋友!”沢田纲吉慌慌张张地开口解释,“我和真弓说过不少你们的事情所以她才会知道的!” “十代目的朋友吗……?但是之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十代目提起过……” “因为真弓很早之前就去学园都市了,连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啊。”沢田纲吉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半是喜悦半是抱怨,“真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啊?” “当然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真弓没好气地伸出魔爪把沢田纲吉的头发乱薅一气,“谁知道我刚进门就听奈奈阿姨讲你今天要去补考,你才是算计好了想给我一个惊吓吧?” 要不是她在奈奈阿姨和那位碧洋琪小姐出门购物前多问了一句补考的具体时间再上楼去提供叫醒服务,这群人怕不是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不过那时也已经超过开考时间半个小时了,还不如让他们直接睡到地老天荒呢。 “对哦还有补考!现在都这么晚了根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该不会真的被退学吧啊啊啊!”这次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轮到了沢田纲吉,少年在刚才鸡飞狗跳的混乱中竟然忘掉了这件事,被真弓的话一提醒顿时陷入了惊恐,“还是现在赶紧去学校吧!” 然后瘦弱的少年就被真弓无情地摁了回去:“不要着急去送人头,先吃早饭,我亲自做的哦,整整八人份,累死了。” “但是……” “没有但是,张嘴。”真弓切下一块法式吐司送到沢田纲吉嘴前。 “唔、好、好吃。”沢田纲吉还是向美食低头,老老实实地开始吃饭。 “我看过你们的复习情况了,狱寺君就抛开不谈,山本君也可以暂且不论,但是你肯定是过不了的,昨天晚上肯定没复习多久就睡过去了吧。” “那是意外情况!是因为蓝波和碧洋琪……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根津肯定又要在校长面前逼着我们退学了,要怎么办才好啊为什么reborn这时候突然不见了啊!” reborn,那个总是被纲提到的神奇小婴儿吗……没想到纲会这么信赖他,明明一直在聊天时吐槽他来着。 真弓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没事,考试这种东西嘛,迟到五分钟是睡过头,迟到半小时是态度不端正,但是迟到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编出很多故事了。” 熟悉的搞事气息穿过童年的回忆扑面而来,沢田纲吉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七八年前的孩提时代,又似乎身边的少女一直伴着他走到现在,从未分离。 对哦。 他仿佛这才从惺忪的睡梦中清醒,恍然大悟地想着。 真弓真的回来了。 那就没问题了,嗯。 餐桌这角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火热,自成一道神圣不可侵犯的结界,搞得其他几个少年少女只能面面相觑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如鸡地吃着早餐。 还好早餐十分美味,连蓝波都只顾得上盘子里的食物,不像以往的早上那样闹个不停。 最后是神经最大条的笹川了平先开了口:“说起来,并盛小学以前是不是有个姓织本的女生来着?” “嗯,哥哥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比我高两个年级的学姐吧,她以前很受欢迎的。”笹川京子跟着努力回忆了起来。 “哦,我知道,以前总是听班主任三天两头就说‘你们都要向织本真弓同学学习’的那个?小学趣味运动会的时候我还和她一起跑过两人三足呢!”山本武挠了挠脑袋,“没想到这位学姐居然和阿纲是朋友啊。” “岂止是朋友啊!”三浦春忧心忡忡委屈巴巴地瞅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这根本就是青梅竹马!而且还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天降系青梅!小春遭遇强敌!呜,小春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个闪闪发光的大电灯泡……” 剩下四个大电灯泡:“……” 你说得很对。 “蓝波大人还想吃这个甜甜的吐司片!” “一平也想!” 两个小电灯泡倒是浑然不觉。 “抱歉,今天时间不太充裕我只给每人做了一份,”真弓双手合十冲两个小朋友道歉,“蓝波和一平稍微忍耐一下,奈奈阿姨很快就会买好吃的东西回来了哦。” 两个小朋友乖乖答应。 沢田纲吉看得目瞪口呆。居然连蓝波和一平都这么快就被征服了,不愧是真弓。 陆陆续续吃完了早餐,大家这才往学校出发了。 “为什么这两个女人也会跟着来啊!”狱寺隼人十分不爽地瞪着真弓和三浦春,“补考和你们根本没有关系吧!” “哈咿!狱寺先生真是坏心眼,小春昨天晚上明明认真帮助纲先生复习了,现在陪纲先生一起去面对考试有什么不对吗?难道狱寺先生要翻脸不认人吗?” “那是你多管闲事!十代目的学业有我这个左右手辅佐就够了!”烟灰发色的少年啧了一声,又把矛头对准了另一个人,“你就更没有理由了吧!” 真弓面不改色:“有啊,我是来编故事的。” “哈?” “为了让你们的迟到有个合理的解释嘛。总不能放任狱寺君做出诸如在听到老师让你们退学的时候就把学校炸掉的恶劣行为,这样纲和大家都会变成失学少年的。” 狱寺隼人哽了一下,他的确是这么考虑的。 但很快他又重振势头:“要让十代目退学的学校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被炸成灰也是它活该!” “嗯,站在狱寺君的角度,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不过偶尔也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意见怎么样?要成为纲的左右手的话,至少试着多和他商量一下如何?” 少女面带笑意地建议道,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少了几分争辩的念头。 对于真弓来说,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沢田纲吉是她对学园都市外为数不多的牵挂。 这个胆小的,好欺负的,连走路都要平地摔的男孩,实在是很难让人放下心来。 而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在某天突然告诉她自家来了个自称家庭教师以及杀手的小婴儿,据说要把他培养成什么黑手党老大,接着各路人马纷至沓来,把少年平静的生活搅和得鸡飞狗跳,却又五彩缤纷。 彼时真弓已经成了学园都市暗部组织“group”的打工仔,为了搞清楚沢田纲吉到底是不是被卷入了惊天骗局,她利用暗部的情报网对沢田纲吉身边的人调查了一番。 调查的结果证实真弓多虑了。狱寺隼人确实是从意大利漂洋过海到来的独狼杀手,波维诺也确实匪夷所思地扔了个五岁的小孩到并盛来,名为迪诺的金毛帅哥真的是加百罗涅的老大…… 沢田纲吉周围的人的身份被一一落实,唯有始作俑者,他的家庭教师reborn,像一团迷雾,让人摸不清底细。真弓当然不相信对方真的只是个呱呱坠地没多久的小孩,却也没办法得知对方的真面目,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不过,只要这位reborn先生对沢田纲吉的态度还是善意的,她倒也不会反对和阻碍这个黑手党培养计划。 毕竟当不当黑手党这件事终究要看沢田纲吉自己的决定,而她想做的,只是保证她的小男孩不会受委屈罢了。 狱寺隼人嘁了一声,转身去问沢田纲吉时,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变成闪闪发亮的笑容:“那么十代目您是怎么想的呢?” 沢田纲吉抓住机会立马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想,我强烈反对狱寺君炸学校的提议!” “好吧,如果是十代目这么说的话……”狱寺隼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一旁的山本武吹了声口哨,咧嘴笑道:“哈哈,织本学姐真厉害啊,能让狱寺回心转意的人可不多。” 狱寺隼人暴跳如雷:“那个女人才没让我回心转意!我只是听从了十代目的指示!” “是呢,我不过是提了个建议而已,真正说服狱寺君的是纲才对。”真弓先把狱寺隼人的毛顺好,然后向山本武解释道,“纲他经常会给我讲你们的事,所以我对你们也算有一些了解吧。” 山本武便顺水推舟地转换了话题;“诶?阿纲经常在织本学姐前面提到我们吗?有点好奇他是怎么说我们的啊,哈哈哈!” “不用加敬语也可以的。”真弓冲他眨了眨眼,露出小恶魔一样的笑容,“是啊,纲三天两头要讲到好多次你们这群朋友,想听吗?” “想!小春我想听!”三浦春蹭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那作为交换,我也想听大家讲讲纲平时的事情,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好多时候都不愿意把自己出丑的事情详细说出来呢。” “等一下啊!怎么听最后吃亏的都是我啊!不要擅自拿别人的隐私去交易啊!” 9、家庭教师 “退学!你们几个通通给我退学!” 校长办公室里,头上和手上都缠着绷带的根津气急败坏地冲沢田纲吉等人叫嚣道,“考试居然也敢迟到,真是太不像话了!” 真弓走上前去,低眉顺眼地向根津和校长解释:“抱歉老师,这都是我的责任。” “你是什么人?看这打扮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我是沢田同学的邻居,不过几年以前就搬出并盛了。今天本来是回来收拾一下这个家里的东西,没想到家里经年失修,几个书架在我走进书房的时候突然散架了,沢田同学和他的朋友们听到了动静后赶过来帮我,这才耽误了考试的时间。还请两位老师谅解。” 知道隔壁真弓家一直定期有专人来打扫维护,根本不可能出现经年失修情况的沢田纲吉闭着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哦,那这么说,沢田同学他们是做了件好事,我看退学的事情……” “不行!”根津粗鲁地打断了校长,一脸怀疑地看着真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怎么证明不是来帮这几个人作伪证的?” 真弓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之前联系了维修人员,并拍了几张照下来发给他们,这是照片。” 照片里的的确确是一片狼藉的书房。 ???怎么做到的?她难道真的掀了自家书架不成?不过这书房看上去好像和他记忆里的不大一样?沢田纲吉满头雾水。 真弓当然不会说这是她刚才拜托压切长谷部从在东京的家里发来的照片。趁着这周末回并盛,她便让装修公司上门去重新调整家里的一些装潢。有压切长谷部坐镇家中,她非常放心。 “如果老师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在给维修人员打电话过去……” “不不不,没那个必要。”校长出来打圆场,“根津老师,他们确实是事出有因的,我认为可以原谅他们。” “……就算是这样,迟到也是不被允许的!要是放着他们不管,并盛中学那些应该走向精英之路的学生只会被他们带坏!我不同意给他们补考的机会!” 真弓正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却听见一个可爱的童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这种想法真是不错。” 视线向下看去,一个博士打扮的小婴儿淡淡地微笑着,鼓了鼓掌。 “reborn?”沢田纲吉小声嘀咕一句。 他就是reborn?真弓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沢田纲吉提到过无数次,她却一直没有见过的两头身幼儿。 听纲说过他总是喜欢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还热衷于角色扮演,关键是除了纲以外还没人认得出来他的真面目…… “哦哦,这不是包林博士吗!”校长惊喜而敬重地站起身来。 ……看来是真的。 要不是纲提前告诉过她,她怕也是要被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骗了。 reborn——不,应该说包林博士——三言两语就把根津拐进坑里,同意以另一种形式再给几个学生一次补考的机会。 这倒是与真弓的想法不谋而合。少女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最终垂死挣扎的根津要求沢田纲吉等人在日落之前找到埋在操场里的十五年前的时光胶囊。 于是少年少女们扛着锄头和铲子,化身成了辛勤劳动的矿工。 然而即便他们是一支不小的队伍,在外等待的三浦春也带着一平和蓝波加入进来,四百米一圈的操场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大了。 这样下去除非运气爆棚肯定找不到的……沢田纲吉苦着张脸和宽阔的操场大眼瞪小眼。 “十代目,我认真思考过了,”狱寺隼人一脸严肃,两只手向裤兜里探去,“这种情况下的最佳方案果然还是把整个操场都炸掉!” 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才怪啊!你冷静一点啊狱寺君!被退学就算了破坏校园可是会被云雀学长追杀一辈子的啊!” “那么就让小春来帮忙!只要有这身地鼠家族布偶装一定能找到时光胶囊,因为地鼠最擅长挖地了!” “你也冷静一点啊换上地鼠装不代表你就是一只地鼠了啊……” “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种时候就要靠意志极限地上啊!” “没错没错,精气神可是很重要的。” “不,我觉得运动员的精神论在这个时候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吐槽完一圈的沢田纲吉发现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点子,只能愁眉苦脸地拿起锄头开始挖地。 真弓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围观完少年少女们的日常喜剧,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摸鱼有点不好,便思考着能帮上什么忙。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打电话叫一群人过来帮着挖地。不过真弓打心眼嫌弃这种效率低下的方法。再说,让那些要么是显赫伟人要么是国之重宝的祖宗们下地干活,就算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自己愿意,真弓也是狠不下心这样暴殄天物的。 更好的选择则是使用她的超能力。对她来说,这个问题解决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像有了线团的指引,米罗陶诺斯的迷宫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迷宫。 可惜受保密条例的限制,这条路也走不通了……不,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的话,说不定也未尝不可? 反正之前也已经用过一次了。 心中的思绪纷飞,使得真弓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某人的靠近。于是当视野里冷不丁冒出来一顶西装帽时,真弓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 “ciaos,你就是织本真弓吧。”黑衣黑帽的小婴儿奶声奶气地和真弓打了招呼,“我是沢田纲吉的家庭教师reborn,他应该和你说过。” 岂止是说过,你根本就是他这一年以来故事里的男主角哦。 真弓蹲下身子和对方齐平:“初次见面,纲承蒙您照顾了。” 在一般人眼里,一个外表两三岁的小孩子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个家庭教师——还是培养黑手党的那种——肯定只是句听听就罢的童言戏语,信以为真才是怪事。 真弓一开始也是将信将疑的。不过随着沢田纲吉的讲述,她发现这个婴儿确实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绝不是单纯的说着玩玩。 至于为什么会是个小婴儿的样子、这个神秘的不速之客以前经历过什么,虽然她也很好奇,不过毕竟自己家里也是有着小学生外表的千年老刀和儿童长相的大作家,少女对此接受良好。 “听说你在学园都市生活了好几年,是所谓的’能力者’吗?”reborn黑黝黝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玩味。 一上来就这么开门见山啊,这位老师还真难对付。真弓并不否认:“但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能力而已。” 只是今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但是今天刚好有用吧。”reborn唇角微扬,虽然是个疑问句,语气里却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真弓心下一颤,一向平静如天空的眼里都染上几分震惊。算上刚才在校长办公室里包林老师的提议,短短的时间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reborn镇住了。 “不用惊讶,读心术是成为一名顶尖杀手必不可少的技能。”reborn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彬彬有礼地向真弓解释。 是吗,你们外面的杀手对自己要求都这么高的吗? “当然,目前能称得上顶尖杀手的只有我一个。” ……好的,她信了,她服气了还不行吗。 真弓虽然心里已经认输了,但嘴上还不忘做最后的挣扎:“我和学园都市签署过保密协议,如果超能力的事情泄露出去是会被抓回去关起来的……而且我出手的话最多五分钟事情就能结束了,这与您的教导方针不太相符吧?您应该是打算在纲快要放弃但最后还是坚持下去的时候再出手吧?” reborn赞许地点点头:“分析得不错,平时的我的话会这样做的,不过今天我更期待你的表现。杀手的口风是很紧的,至于那群小家伙,我认为你也不用担心。” 他示意真弓看向操场,只见大家都分散在操场的不同区域,埋头苦挖着,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他们我确实不担心,”真弓眼珠子一转,望向了身后教学楼的楼顶,干巴巴地说道,“可是那儿上面还有一位呢。” 穿着老式校服的黑发少年坐在天台上,一言不发地俯瞰着学校,灰蓝色的眼睛清冷又凌冽。 这个人真弓是认识的,不仅认识,甚至很熟。 云雀恭弥嘛,当年哪个并盛小学的小朋友没体会过被这位山大王支配的恐惧呢? 好吧,她没有,她甚至还和云雀恭弥称兄道弟。 她当年也是个山大王。两个大王一文一武,一天一地,彼此相处融洽,既井水不犯河水,又高山流水知音。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想当初云雀恭弥明明和她读同一个年级,怎么现在还在并盛中学盘踞着? 而且小学时的云雀恭弥就已经展现出强大的战斗能力和战斗欲望了,再加上这位山大王对真弓转入学园都市的事情是知情的。 真弓终于体会到了被云雀恭弥支配的恐惧。 是的,真弓并不是怕云雀恭弥不保守秘密。她还是很信任这位曾经的同窗的,而且从他那个角度也观察不出什么端倪。 她是怕对方直接就上来要求打一架啊! “云雀不是那种见人就打的类型,我想你也清楚这一点。”reborn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把帽檐一低,算是给云雀恭弥打了招呼,“只要你没破坏他的规则,又不够强大到被他注意,他是不会来招惹你的。” 真弓莫名就有点微妙地不爽。 虽然她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角色,但这不代表在听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你还不够强”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何况昨天连眼比天高的迹部景吾都认可她了,再来一个云雀恭弥也不在话下……不,冷静一点,被云雀恭弥认可又不是什么好事。 真弓按捺住被这个激将计勾起的不快,开始和reborn谈条件:“我相信您不会违背承诺,但这不能完全消除我打破保密协议的风险。所以,我也想请您告诉我一个自己的秘密。我对您可是非常好奇的。” 小小的杀手哼笑一声:“你倒是坦诚。” “和您交流不需要遮掩什么,反过来也是一样。” 十五岁的小女生摆出在谈判桌上的架势,却并不让人感到违和,倒是让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reborn不禁对少女即将展示的未知能力产生几分兴趣,便愉悦地答应了真弓:“可以哦,但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回答你的问题。” “没关系。那我就先说一下我的假设,如果错了还请您见谅。”真弓蹲得有些累了,想着反正穿的是牛仔裤,索性直接坐到操场上,“最开始的时候我对您的经历有过三种猜测。第一种是这的确是您的真实年龄,您是因为接受过某种人体实验才会这么……早熟,不过这个猜测在那位跳马迪诺出现后就宣告不成立了,两岁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出一个弟子的。” “第二个猜测是您因为某些原因,在两岁之后就停止了生长,不得不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但我觉得这样的假设和您成为杀手在逻辑上是不符合的。或许也可以说婴儿的姿态更容易隐蔽身形,但在里世界这么引人注目,招致的危险和不便一定更多。而且纲曾经不止一次提到过你明明只是个小婴儿却有着把他放倒在地的怪力,这一点是这个假设没法解释的。” “于是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也是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假设。您曾经是一个正常人,在当时就是负有盛名的杀手,但因为某些原因变回了婴儿的样子,而作为补偿,您拥有了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reborn的表情,“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 reborn听完,脸上还是挂着看不出真假的微笑,只是那双本就深不可测的黑眼睛似乎又暗了几分。 在沢田纲吉平时的叙述中,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女生不过是个比同龄人要成熟些许、在平均值偏上一点的泛泛之辈。但现在来看,对她的评价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和修正。 织本真弓或许能成为彭格列第十代家族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也说不定。 他隐隐生出一分期待。 10、完全解析 “对,也不对。” reborn先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童稚的声线将情绪隐藏得一丝不漏,看见少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坐姿后,笑了笑接着解释,“你的最后一个猜想是正确的,但我在现在所有的技巧和实力,都是在变成婴儿形态之后通过修行掌握的。” 哪怕是在人手一个故事大会一等奖的迦勒底,这样的返老还童再重回巅峰的经历也是闻所未闻。 虽然真弓坐着也比面前站着的小婴儿要高,但她已经开始仰视这位杀手先生了。 “既然如此,我的问题也就很明确了——让您变成婴儿的原因是什么呢?”真弓轻咳一声,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星星眼,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地向reborn身上的某个物件瞥去,“果然和这个东西有关吗?” 挂在reborn胸前的明黄色奶嘴简直不要太引人注目。 今天是真弓第一次见到reborn,必须要承认她从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被这个奶嘴给勾去了心魂……不,是被辣到了眼睛。 为什么,穿了西服,还要挂个奶嘴呢? 而现在确认了reborn外表是小孩头脑却是实打实的靠谱成年男性,这个奶嘴的存在就更匪夷所思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是一个必须由他佩戴,也必须被他佩戴的关键道具。 “阿尔克巴雷诺。” “哈?” 真弓一愣,她在常盘台里也学习过几门外语,不过这个单词并不在她的知识范畴内。 “意大利语里的‘彩虹’。”reborn抬起头,冲真弓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我只说这么多。” ???这不是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 还没来得及等真弓抗议,reborn保持着可爱的笑容继续说道:“你可以顺着查下去,只要不怕死于非命。” 说完,小婴儿歪了歪头,示意真弓他的回合已经结束,现在是你的表演时间了。 像是被reborn的警告吓到了一样,真弓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搞得最强杀手心生狐疑: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应该这么差才对。 reborn张了张嘴,却看见真弓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开口:“reborn先生,你们成年人是不是都喜欢把这些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啊?” 无论是好心的劝诫,还是恶意的威胁,都是这种固定模版一样的语句。会死,会丢掉性命,会被人盯上…… 如果把真弓的年纪砍掉一半,她可能还会在听了之后有所忌惮。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早就无所谓了。 “总之,谢谢您的忠告。” 真弓换了个坐姿,一只手的手掌按在操场的地上,脑中掠过一串串复杂的算式,声音像是随风飘落的一片树叶,缓慢而轻盈。 “不过我呢,是那种对于感兴趣的事情,就算会粉身碎骨也要弄个清楚的类型。”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少女的眼睛,没人发现此时此刻这双天蓝色双眸中划过的异样流彩。 “没有呢。” 不多时,真弓收回了自己的手,平静地宣布结果。 之前在办公室里看到根津那张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窃喜时,她就隐约猜到了,沢田纲吉等人所要寻找的十五年前的时光胶囊并不在操场上。 现在她的能力也证实了这一猜测。 “有意思,是类似于‘透视’的能力吗?”知道真弓动用了自己的能力,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的reborn饶有兴致地猜测着。 真弓不满地撇了撇嘴:“为什么连reborn先生的第一反应也是透视……是解析啦,我的能力是‘完全解析’。” 织本真弓,level4大能力者,能力为“完全解析”。能够自在任意地分析出一定距离内的一切已知物质的构造并加以掌握,使用能力的前提是触碰到被析对象。 刚才她就是在解析操场的构造,而这期间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因此她得出了时光胶囊不在操场上的结论。比起透视,她的能力更像是x光扫描。 不过作为大能力者,她的能力的泛用性不只这些。一切已知物质,也包括了人的思想和记忆。更进一步,如果对象为能力者的话,真弓还能够解析出对方的“个人现实”并为己所用,换言之,就是能够复制对方的能力。 乍一听是非常逆天的能力。 不少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能力者的能力并不是公开的,但由于数据库的存在,总有群好事分子热衷于黑进系统去“偷窥”他人的能力,还时不时把一些或强大或罕见的能力挂在论坛上搞各种投票排行,吸引了众多学园都市里闲着没事儿做的网民,仗势沸沸扬扬得堪比外面偶像团体的总选举现场。那段时间网络上可谓沸反盈天,每个人都吵得面红耳赤,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近乎疯狂的战意。 而真弓的“完全解析”自然没能逃出魔爪,接连登上了“那些被低估的能力top10”、“最接近lv5的能力”、“盘点那些仅此一个的稀有能力”等等榜单。更有甚者直接发表了“常盘台中学应该有三个超能力者才对”的言论,并收获了一众支持者。 可惜真弓对这场发生在网络上的恶战一无所知,否则她一定能羞耻得在床上翻滚三小时,恨不得顺着网线去给这群“完全解析”的拥趸者一人一记修正拳。 在她看来,自己的能力是真的非常鸡肋。有前置条件,读条时间长,操作难度大,日常生活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也就修理东西时能有点好的使用感。 像今天这样直接扫荡整个操场倒还简单,但若是动辄有成千上万个零件的机械,或是人的某一段精确到分钟的记忆,那可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至于那些吼着“要是能复制矢量操纵那不就相当于有两个一方通行了吗我方无敌了”的人,要是真弓听见了他们的言论,也只会露出关爱傻子的眼神。 您倒是去一方通行面前说“你好我要复制你的能力麻烦把手借我一下”试试呢? 她反正是没成功过的。 哦,就一次,但是用那位一方通行的话来说,那只是还个人情罢了。 “完全解析?很抽象的概念。”reborn继续向真弓套话。 谁知少女却狡黠地眨了眨眼,模仿着方才小婴儿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回复:“我只说这么多。你可以顺着查下去,只要不怕死于非命…哦,只要不怕我死于非命。” “……” 小丫头报复心还挺强。 成功让杀手先生吃瘪,真弓眉眼弯弯,又在对方的死亡凝视下赶忙端正坐姿:“不是开玩笑啦,我是真的不能再透露了。” 想了想,她又求生欲极强地补充了一句:“虽然说是不能说了但是在必要关头我肯定还是会动用能力的,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用不说话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算你识相。”reborn勉强认可了真弓的让步,“既然操场上没有那个时光胶囊,你找到它在哪里了吗?” “我的能力范围没有那么大啦,能探查完大半个操场已经是极限了。”真弓说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到处走走碰碰运气吧,先从中庭开始。” 结果一碰就碰中了。 于是少女颠颠地跑回操场找到沢田纲吉,扯了扯对方的衣角:“别挖了,根津驴你们的。” “啊?”沢田纲吉气喘吁吁地停下了锄头,满头问号。 “十五年前的时光胶囊在中庭埋着呢,信我。”真弓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沢田纲吉,语气恳切。 沢田纲吉继续茫然。难道做八个人的早餐真的有这么累吗她都开始说胡话了? 真弓也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 沢田纲吉终于恍然大悟:“难道真弓你……” 他知道一些关于真弓的能力的事情。那时真弓还在学园都市内,情报管理不像现在这么苛刻,再加上真弓向来对他无所保留,只要能说的就一定不会藏着,因此在这方面,沢田纲吉了解的比reborn还要多。 真弓手指轻点住沢田纲吉的嘴唇,将少年剩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住了:“没错,就是这个难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纲自己聪明猜出来的,reborn先生可以作证。” 猝不及防被拉出来当证人的reborn:“……” “你去中庭那边吧,具体位置我都已经做好标记了。我去通知其他人。”说着少女又迈开步子跑远了。 本应该往中庭去的沢田纲吉却木木地愣在原地。嘴唇上残留的来自真弓指尖的温热,将少年的耳根和脸颊一点一点地染红。 还说自己聪明什么的……太犯规了。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她会这样说了吧。 有过四个情人的reborn看到这一幕,上去就是一脚飞踢。 “好痛!你干什么啊reborn!” “真是没用呢,蠢纲。”家庭教师发出无情的嘲笑。 “哈?为什么突然就要被你这么说啊?我什么都没做吧!”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啊。reborn微不可闻地、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学生真是各种意义上都要让人操心。 最终,退学事件以沢田纲吉等人成功找到十五年前的时光胶囊,还顺带发现了根津当年埋在中庭的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而告终。退学一事自然一笔勾销,而根津由伪造的成绩才得来的这份工作,也是大概率地保不住了。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呀,没有把校园翻个底朝天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云雀也就不会生气了吧。真弓看着沢田纲吉等人嬉笑着庆祝,自己也笑意盈盈。 然后清冷的声音就从她背后响起。 “织本真弓。” 少女身体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好久不见,云雀同学。” 搭在云雀恭弥肩上的黑色制服外套被清风拂过微微上扬,露出下面被白衬衫覆住的纤细腰肢。 俊美的少年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灰蓝色的双眸里也毫无涟漪:“你回来做什么。” “我已经离开学园都市了,现在住在东京,这周末回来处理一些私事……你明白的。”真弓勾了勾唇角,“今后有时间的话也许也还会再回来。” “哼,以后吗。”云雀恭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漠不关心的气音,接着叮嘱一句,“叫他们把挖的坑都填好。” 得到真弓肯定的答复,风纪委员长这才悠悠离开了。 倒是真弓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她转身之前都做好被云雀恭弥试探战力甚至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准备了,结果这个剧情走向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只是为了交代把坑填好吗?可是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这样做的啊。 果然几年不见人都是会变的吗。 望着渐行渐远的黑色背影,真弓如是想到。 11、回家 翌日清晨。沢田宅。 “果、果然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真弓……”沢田纲吉难得在周末起了个早,坐在餐桌前吃着真弓做的华夫饼,思考了很久后还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提议。 对此,真弓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不过我的确还有件事要拜托纲。” “好的没问题!”沢田纲吉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真弓脸上的笑意愈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我预约了今天上午的搬家公司,但我担心自己来不及赶回来,所以想请你去帮忙照看一下。” “搬家公司?” “嗯,我要把家里那架钢琴搬到东京去。虽然也考虑过买台新的,但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架。” 沢田纲吉于是回想起真弓家中那架摆在客厅里的白色三角钢琴,以及那些优美动人的旋律。 小时候,除了和附近几个小朋友一起玩,真弓大部分课外的时间都是在钢琴前度过的。她极有天赋,也热爱音乐,八十八个黑白的琴键在她稚嫩的手下仿佛能开出斑斓的花朵。 那时候沢田纲吉是她最忠实的粉丝和听众,而真弓的老师,则是她母亲本人。一个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白色的钢琴披上一层柔美的光晕,母女二人一起坐在琴凳上,弹响或欢快或宁静的曲目,即使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直到今天,那也是沢田纲吉记忆里最深刻而美好的场景之一。 然而…… 沢田纲吉用力晃了晃脑袋,再次开口时语气里染上几分失落:“把钢琴搬走的意思是,真弓今后不会回并盛住了吗?” “会啊,你不是还在并盛吗。”真弓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沢田纲吉被这记猝不及防的直球搞红了脸,连忙端起手边的牛奶吨吨往嘴里灌。 真弓没注意到少年的异样,接着说:“只是我毕竟还要在东京住上至少三年,肯定还是会以那边为主。我也想过回并盛,但是并盛实在是很……和平,不像东京人多眼杂,家里人来人往的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沢田纲吉恍然大悟。他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真弓会去东京,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原因。他原以为是真弓自己的心理问题,所以也没敢问。 一旁的reborn不动声色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他注意到沢田纲吉和真弓从昨天开始就时不时地打着哑谜,说着些其他人听不懂的话。他隐约猜到了真弓接下来的行程,但沢田纲吉对真弓表现出的不符常理的担心则超出了他的预料。 看来她还有着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饭后,真弓帮沢田奈奈收拾好了餐具,笑着把跟到大门口的沢田纲吉赶了回去,背着自己的小包出门了。 今天天气很好。六月的尾巴已经可以嗅到夏天的味道,碧蓝的天空高远澄澈,早晨的阳光没有逼人的热度,温柔地把自己的光芒洒在这座宁静的小镇。 真弓慢慢地迈着步子,手里捧着一束刚从花店里买来的白色紫阳花,周围点缀着几支鹤望兰。 两种都是曾经织本家庭院里的常住民。 少女沿着实际只是第二次、但已经在梦里无数次走过的路,走出居民区,踏过一条林间小径,和树林里的晨露一起,来到了一片幽静而开阔的平地。 一排排白色的墓碑无声地立于其上,远远看去像是落在地上的霜。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我想让织本真弓加入彭格列。” 少年握着的笔啪塔一声掉到了桌上。 他看向坐在窗台上的家庭教师,暖棕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上扬的嘴角十分僵硬。 “你说什么?” reborn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不行。”几乎是在reborn话音落下的同时,沢田纲吉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为什么?织本真弓和你熟识,综合素质也很优秀,还拥有未知的超能力,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家族成员的不二人选。” “谁管那些啊……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重要……”沢田纲吉攥紧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少年胡搅蛮缠一般的发言让reborn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肩头的列恩到了手中变成手枪,子弹贴着沢田纲吉的耳畔射入墙体。 “收起你的任性,蠢纲。成年人的世界耍小孩子脾气是没有用的,黑手党的世界更是如此。”最强杀手面沉如水,黝黑的双眼冷漠似钢铁,“想要说服我就好好讲道理。” 沢田纲吉被对方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蓦地回想起真弓离开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将我的事情讲给reborn先生听,不用顾忌。” 难道真弓,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展开了吗……? 未来的首领双手交握抵在额前,沉默良久后终究还是投降地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真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的她,是一个太阳一样的人。” 织本真弓曾经是太阳。 开朗,活泼,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以及永远耗不尽的精力,总是不遗余力地将光和热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下至襁褓之中的婴儿,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都会被女孩脸上从不消失的笑容感染。 学业和运动都首屈一指,弹得一手被大师称赞的钢琴。在校一呼百应,除了一群小跟屁虫,高年级的学生也对她喜爱有加,在家则享受着父母的万般宠爱和谆谆教导,让这朵本就娇艳的小花开出了夺目的色彩。 而对沢田纲吉来说,褪去所有的光环,织本真弓是一个会把橘子味的糖果换给他的、和他一起在公园的沙堆里堆城堡,裹了一身沙子回家一起笑嘻嘻地挨骂的、在他不会骑自行车时跟在车后耐心告诉他怎么掌握平衡,摔倒受伤时仔仔细细地帮他清洗伤口再贴上创可贴的,自己最喜欢、最崇拜的人。 直到沢田纲吉七岁那年。 那也是个六月,和现在差不多的天气。 真弓的父母由于工作原因必须要去英国出差三个月,小姑娘的去留便成了个头疼的问题。放她一个人在家肯定是不可能的,沢田奈奈本来自告奋勇,但年轻的母亲独自一人照顾两个小孩还是未免力不从心。思来想去,夫妻二人便干脆遂了真弓的心意,带上了小姑娘借住到英国的友人家中。 真弓之前没出过国,对这次的出行自然是欢天喜地兴高采烈,每次掐着时差和沢田纲吉打越洋电话能叽叽喳喳说上好久,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自己借住的主人家和自己同龄的儿子有多厉害、大本钟真的很大、泰晤士河的夜景非常好看、炸薯条虽然很好吃但这几天有点腻了,等等等等。若不是两个家庭都不缺钱,光是电话费账单就能直接让人上天。 回家的前一天,真弓在电话里对沢田纲吉说我给你买了好多纪念品呢你等我回来呀,沢田纲吉嗯嗯地答应,因为过于期待而不安分的手把电话线绕成一团。 然而男孩没能等回自己的太阳。 织本一家搭乘的航班失事,飞机坠毁,生还者仅两人。 刚满九岁的真弓失去了生死关头选择保护女儿的双亲,昏迷了近一个月,醒来后失去了到达英国之后所有的记忆。医生判断是由创伤后应激障碍造成的。 年幼的生还者开始接受漫长的心理康复治疗。几个月后,外伤基本痊愈的女孩才得以回到并盛,但被遗忘的那段记忆依旧没能找回。 并盛的枫叶红得最盛的季节,沢田纲吉终于见到了浩劫之后的真弓。 小男孩本下定决心,为了不让真弓伤心,一定不会在真弓面前哭泣。但在看到女孩对他露出微笑时,沢田纲吉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簌簌流进对方的衣襟里。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真弓。连笑容也是陌生的。 别哭啦纲。女孩浅浅地笑着,几个月没有打理的亚麻色长发已经垂到了腰间。虽然记不得了,但我一定打算要给你很多纪念品回来吧,结果什么都没有了,真是抱歉。 沢田纲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的事是他从沢田奈奈那里听来的。 织本夫妇给真弓留下了巨额的遗产,却没有任何一人有关系较近的血亲在世。警方再三辗转终于联系到了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对方一开始满口答应,但在得知织本夫妇早就立好遗嘱,遗产只属于真弓一人后,态度立刻就冷淡到了冰点,勉强接下了抚养权搞到一笔不菲的抚养费,转头就把真弓送进了学园都市。 一去便是六年。 “我开发超能力的过程还挺快的,也没费什么力气,还算幸运吧。”真弓抱着膝盖蹲在白色的墓碑前,轻声对黑白照片上笑容温和的夫妇讲述着,“一开始公式的计算有些麻烦,后来也就习惯了。 “初中是一个叫常盘台的女子贵族学校,那边答应我一个人占用双人宿舍,提供奖学金,教学质量也很好,我就去了。只是刚开始那段时间不想和别人交往,后来又懒得参与学院里的勾心斗角,人际关系方面比起小学简直是一落千丈……不过后来认识了很好的同学,学妹里也有很有趣的女生,也就没有很孤独啦。哦对了,因为进学园都市后我还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那个研究所的老师们都很照顾我,所以升入初中后我每周会去那里的治疗中心打工,我的能力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没太大用处,在医院里倒是备受青睐。 “但总体来说,我觉得学园都市的生活挺无聊的。一来限制太多,二来出不去,二十三个学区听着很多,被翻来覆去逛上好几遍之后也就没意思了。 “直到初二的冬天,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12、穿越 “真弓告诉我,她在某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用梦来定义那场奇遇可能并不准确。沢田纲吉觉得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更像最近几年轻小说十分流行的“穿越异世界”的套路。 少女莫名出现在位于雪山上的神秘研究机构。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少女被赶鸭子上架成为了唯一的救世主,踏上了名为“冠位指定”的拯救世界的旅程。 沢田纲吉起初觉得这个梦简直不要太酷。结识伙伴、面对强敌、奋力战斗、修复人理、拯救世界……这是多少中二少年梦寐以求的剧本啊!难道不比充斥着读书作业考试的生活强上一万倍? 然而渐渐地,他不再这样想了。 饶是真弓叙述的口吻再过平淡,也掩盖不了和那波澜壮阔成正比的,燕巢于幕的危险。 燃烧的都市、邪恶的巨龙、汹涌的大海、遮天的浓雾。 刀戟相向的士兵、生于战乱的孩童、殊死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民众。 以及太多太多早早退场的同伴。 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最终少女们抵达了彼方的神殿,得到一众的帮助,摧毁千年的阴谋,寻回祥和的世界。 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我在迦勒底待了一年多,在打败盖提亚后我不知怎么回到了学园都市的宿舍里,时间是那时睡下后的第二天,听起来就像是做了个梦。” “迦勒底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我在此期间已经知道我们一定分属于不同的世界,那么又是谁把我送往另一个世界的呢?我所在的世界是不是也有魔术这一概念?为了找到答案,我只能利用学园都市的情报资源。作为代价,我加入了都市的暗部组织’group’。这件事我没给纲说,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彭格列的人了,今后有机会的话我大概会向他坦白吧。” “呀,学园都市的黑暗面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呢,所谓的‘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简直是建立在血流成河之上的,十天十夜都讲不完到底有多糟糕。” “然而最后我一无所获。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世界没有魔术或者魔法一说,至于穿越世界的技术什么的,就连学园都市也不敢想,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 “那么那一夜我的经历可能真的只是个过于生动的梦境吧……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组织的联系。” “组织名为时之政府。” “他们自称是一个游离于所有平行世界之外,又统括所有平行世界,为了守护历史保证其’正确性’而存在的政府组织,听上去和人理存续保障机构挺像的。” “之所以找上门来,是因为他们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犯人’——那不是梦境,而是确实发生于世,持续了一年以上的艰难战争。迦勒底是存在于另一个平行世界,独立于时之政府之外的组织。而由于盖提亚的计划,与时之政府达成合作的人在那一晚全部失联,时之政府束手无策,迦勒底成为了仅存的火种。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时之政府的紧急预案选中,从其他平行世界被送往迦勒底的人。” “在人理重回正轨后,我因为穿越到平行世界而在这个世界空白的一年便和所有相关记录一起被修正、抹去了,但时之政府却保留了这些记录,并最终找到了我。” “他们希望我加入时之政府成为’审神者’,也就是他们的组织里负责守护历史的人,同时表示可以与迦勒底进行合作,建立起我和迦勒底之间的联络通道。” “我自然同意了。于是我拥有了一座本丸,与刀剑付丧神们签订了契约,再次承担起了修正历史的任务。” “就在半年前,迦勒底与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的通道架设成功。虽然对我来说是阔别一年的重逢,但迦勒底所在的那个世界,人理修复的这一年时间并没有被抹去,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突然消失了三天而已。之后我们又陆续修复了五个亚种特异点,至此,人理修复的任务才算告一段落。但为了防范可能再次出现的危机,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目前仍在另一个世界的尽头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后来有一段时间真弓很少联系我。然后有一天,她突然说那不是梦,还提到了自己有了很多新的伙伴,不仅有那段旅程中结识的英灵,还有刀剑付丧神这种存在。” “再后来,大概半年前吧,有个据说是真弓父母的旧友的老人获得了真弓的抚养权,在征询了真弓的意见之后,把她带出了学园都市。” 这着实是一个奇幻又漫长的故事,沢田纲吉讲得口干舌燥,跑到楼下去灌了两杯水才回来。 reborn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 良久,见多识广的小婴儿才缓缓开口:“真的不是你在骗我吗。” “……才没有!我也没本事编出这种故事吧!” “倒也是。” “这里倒是给我反驳一下啊!” “我姑且相信你说的。但其中还有很多谜团。” “那也没办法,真弓只告诉了我这些……总之,真弓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让她加入黑手党了,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遭遇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在令人绝望的悲伤中挣扎过,在深渊边缘的绝境中战斗过。 好不容易回到了平凡的生活,却又要被拉入黑手党的世界?开什么玩笑。 沢田纲吉不像山本武,直到现在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名为彭格列的家族游戏。虽然现在看来好像的确发生的事情不少都只是闹剧,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慢慢探出触角。 不能让那些未知的黑暗触碰到真弓。这是他不会退让的底线。 “如果,织本真弓没有经历那场空难,没有进入学园都市,更没有拯救过世界……”reborn黑色的眸子深不可测,静静地注视着沢田纲吉,“和山本、了平他们一样,只是生活在你身边的普通人的话,你还会这样说吗?” “我本来也没同意让山本和大哥加入彭格列的……”沢田纲吉小声吐槽一句。 接着,少年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回忆起更为遥远的过去。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过自己的梦想——就是那种人人都想成为科学家企业家警察的作文啦。事实上,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都是这样写的,只有我一个人写的是’想成为巨大的机器人’。” “这个梦想自然被同学们狠狠嘲笑了一番,连老师也是摇头叹气。只有真弓她,在听了我的这个’梦想’之后,称赞了我。” “‘好厉害!变成巨大的机器人的话,纲就可以保护大家了吧,真是了不起的梦想呢!’——她是这样说的。” 褪去了平日的懦弱,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坚决,没有了半点“废柴纲”的影子。 “所以,就算没办法成为巨大的机器人,我也会守护真弓的,无论怎样。” reborn的笑容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赞赏,当然,沢田纲吉是读不出来这一点的。 “哼,那就随你喜欢好了。” “无论是从者还是付丧神,虽然个性迥异,也不乏惹是生非之辈,但都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们。对我来说,他们既是同事,也是伙伴,更是我重要的家人。”真弓的指尖徐徐滑过墓碑,在阳光的照射下,墓碑并不冰冷,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暖意。 她站起身来,珍重地把花束摆在墓前。亚麻色的长发散在肩头,被阳光染成了柔软的金色。 “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发现。所以不用担心我。” “那么,再见啦。” 照片中的夫妇仍是那副不变的笑颜,但又仿佛添上了满满的慈爱与欣慰,无声地目送少女离开。 13、突击检查 在沢田奈奈的坚持下,真弓留在沢田家中用了晚饭。 饭后,吃饱喝足的少年少女在厨房里刷碗,沢田奈奈则是上楼进到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又回到餐厅,手里多了个东西,像是一本书。 “这是小真你的东西哟。” “诶?我的吗?”真弓有些惊讶。 棕色的皮质封面,看上去厚厚的……是本相册? ……相册啊。 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真弓抿了抿唇,好奇心没了大半。 “这是当年……那一年后来从英国寄来的,当时我帮忙签收了,本来想着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交给你,结果还没来得及你就去学园都市了,真是抱歉。”沢田奈奈声音里夹着歉意,眼底的伤感转瞬即逝,被温柔的妇人完美地隐藏起来。 “没关系的,我才要谢谢奈奈阿姨替我保管了这么久。” 将碗筷收拾进橱柜,真弓擦干手走到餐桌前,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桌上那本相册朴实无华的封面,却迟迟没有翻开它。 无论是当年事故后的心理辅导,还是后来在学园都市里接受的治疗,都没有让真弓回想起被她遗忘的那三个月。学园都市里和她接触最多的主治医生见多识广,认为或许是真弓在潜意识里并不想找回这段回忆。 自己不愿意找回来的东西,付出再多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就像现在,明明寻回过去的钥匙就摆在她的眼前,她却丝毫没有想要使用的打算。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傍晚,沢田纲吉把真弓一路送到了车站。 驶向东京的列车缓缓进站,棕发少年的心情也一点一点的低沉下去。 写在脸上的不高兴自然被reborn和真弓两个人精尽数收进眼底。家庭教师冷眼旁观,青梅小姐则伸出一只手,把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竹马揽进怀里。 写在脸上的不高兴瞬间变成了写在脸上的没头脑。沢田纲吉的cpu在烧坏的边缘疯狂试探。 “真真真真弓……!”纯情少年两只手无处安放,像触电了一样疯狂乱舞,四下乱瞟的视线撞上周围路人善意的揶揄的眼神后,狼狈地跑回到少女白皙而修长的侧颈,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嗫嚅而支吾起来,“大家都在往这边看啦……” 真弓对此不甚在意,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可是以前我们也是这样道别的啊,纲现在不喜欢这个方式了吗?” “……不,好像也没有不喜欢。”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回答。 少女一脸坦荡荡的,倒是让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了。 只有一旁的reborn幽幽地叹了口气。 “嗯,这就对啦。”真弓笑眯眯地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背,然后放开了他,步履轻盈地跳上了列车。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说,现在总算有机会了。”少女天蓝色的眼睛在火烧云的映衬下如同瑰丽的宝石,轻易便可夺走人的视线,“你长大了呀,纲。” “未来的生活想必不会简单,要加油哦。” 沢田纲吉先是一怔,然后轻轻地点点头,向少女许下笃定的承诺。 “嗯……我会,加油的。” “那么一言为定,下次见啦。” 真弓伸出小指在虚空中勾了勾,列车门缓缓关上,向前开出。 直到列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沢田纲吉才放下了同样伸出小指的手。 下次见吧。 回到东京时,已是夜幕低垂。 真弓远远便看见自己家中的灯还亮着,加快脚步走进家里。 “我回来啦。” 客厅里传来了动静,一阵脚步声后,褐灰发色、一身休闲运动装束的男人出现在了玄关。 男人紫色的眸子微敛,一只手恭敬地按在胸前:“您回来了,主人。” “长谷部先生,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真弓换好拖鞋,熟稔地牵起压切长谷部的袖角,把他带回到客厅,“你发的那张照片派上了大用场哟。” “能为主人效劳是我的荣幸。”压切长谷部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经过一个周末的改造,真弓家中的装潢已是焕然一新,除了从并盛搬来的钢琴闲置太久严重走音之外,一切都让真弓非常满意。 “说起来,长谷部先生等我到现在,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记得当时拜托长谷部看家时,说的是等换好家具就可以回本丸了。 压切长谷部清了清嗓子,明显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然而真正要到开口的时候,英俊的付丧神又有些难为情了:“是。其实,最近有很多刀,特别是那群短刀,都在关心主人的日程安排……” 真弓心下了然。翻译一下就是大家都在抱怨她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不来本丸了呗。 前两周她忙着处理搬家和入学手续,这周又是入校第一周也没抽出时间,这样一看好像是有很久没回去了。 而且说这话的居然是长谷部……那证明本丸已经闹疯了,不然她这位无所不能的大总管肯定能镇压住的。 不,说不定就连大总管长谷部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看着压切长谷部眼观鼻鼻观心的正直脸,真弓忍不住打趣他:“只有其他刀这样想吗?长谷部先生不希望我回本丸吗?” “不是的!”成熟的青年一下子慌了,“不,那个,主人您在现世的生活很忙,抽不出时间回本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会谨遵主命……”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审神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歉抱歉,长谷部先生让我想起了这周末见到的一个男生。” “……”压切长谷部迟疑着不知怎么回应。难道主人是想说自己像个人类的未成年人一样幼稚吗? 当然这段脑电波没能传递给真弓。在少女眼中,刚才慌乱地试图解释的压切长谷部和昨天期期艾艾征询沢田纲吉意见的狱寺隼人渐渐重合。 “要是他能成为我家长谷部先生一样的优秀的助手就好了。”真弓笑吟吟地说着,颇有几分得意又自豪的样子。 没想到少女的话与自己的揣测完全背道而驰,压切长谷部惊愕地睁大了眼,脸上飘起薄薄的两团红晕,愣了两秒后向少女深深地鞠躬:“不胜感激。我定将继续努力为主效劳。” “嗯,今后也要拜托你了。”这一次,真弓牵起了压切长部谷的手,“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本丸吧。” “现在吗?” “对,正好现在有时间嘛。”真弓的眼睛亮晶晶的,挑起一个阴恻恻的笑,“还可以搞个突袭看看大家趁我不在的时候又做了什么坏事。” 不,主人,您看上去才像是要去干坏事的那个人。 与时之政府签订合作的审神者里,既有把其作为正职的阴阳世家,也有选择继续在现世生活工作的平民百姓。为了方便后者,时之政府为他们准备了能往返于现世和本丸之间的通道。 真弓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住不需要避人耳目,打算直接把家里的小储藏室变成通道的,但在自家狐之助咋咋唬唬的请求下还是做了个障眼法。平日里储藏室还是储藏室,但如果按照特定的顺序变动储藏室内的摆设,就会分别通向本丸和迦勒底。 脚跟落在办公室柔软的地毯上,真弓甫一抬头,就和抱着一沓文件的白大褂眼镜少年大眼瞪小眼。 “哦,大将!你……”药研藤四郎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审神者给嘘了回去。 药研藤四郎不明所以但依然乖巧地闭上了嘴。 真弓把短刀怀里的文件接了过来,随便打开一份翻了翻,又嫌弃地把文件放到了桌上。 “本来是要来突击检查的,结果第一个碰到的药研居然在替我认真工作,我现在沉浸在巨大的愧疚之中,我要深刻反省自己。” 嘴上这么说着,审神者的眼里却看不到什么诚意。药研藤四郎不禁失笑,扶了扶眼镜,顺着真弓的话往下接道:“既然这样,就拜托大将自己把翘班的这些天积累的工作给完成吧。” 被反将一军的真弓如临大敌,心想着短短几周不见连药研都学坏了,嘴里却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做就做,区区文件还难不倒我!” 这话倒不假。真弓的脑子本来就比一般人转得快,在学园都市接受能力开发之后又要演算各种复杂的公式,堪比自走形计算机。因此她处理工作的速度相当快,一天的工作量抵得上其他审神者一周,别家的狐之助听说了都要被柠檬酸到哭泣。 “开玩笑的,大将不在的时候工作不多,大家分一分就处理完了。”药研藤四郎空下来的两只手插进兜里,明明外表是少年模样,一举一动却都带着成年人才有的帅气,“毕竟有这么优秀的大将,我们也不能输啊。” 一旁的压切长谷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拥有了理直气壮继续摸鱼的理由,真弓十分感动,抹去了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药研藤四郎,然后大手一挥,带着两振刀出门了。 前面走着压切长谷部,后面跟着药研藤四郎,虽然短刀的身高不足以把真弓给挡住,但借着夜色的掩护,也基本上难以察觉躲在中间的审神者了。 真弓还是第一次这样暗搓搓地“微服私访”自己的本丸,觉得惊险又刺激,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看得后面的药研藤四郎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自家的大将就变成蝴蝶飞走了。 屋檐下,三杆枪和大太刀两兄弟正在举杯痛饮,次郎太刀更是借着酒劲大声叫嚣“主人这个不回本丸的大猪蹄子”——几个夜视能力基本为零的大家伙也不怕待会儿醉得走不回房间。说起来这酒闻着有股樱花的香气,估计就是之前用本丸里樱花树的落花酿的,当时他们还来问过她配方的意见呢,结果现在她就只能闻个味儿……离法定饮酒年龄还差一大截的审神者感到十分委屈。 大广间,莺丸小乌丸数珠丸小狐丸弟弟丸……不,是膝丸,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喝茶。莺丸抱怨主人好些天没来都没人和他分享大包平观察日记的快乐了,其他刀纷纷附和,不是没人聊天就是没人梳头,甚至还有“阿尼甲都觉得无聊了”这种兄控过激发言——她都不知道她原来这么贴心小棉袄,以及这群千年老刀还挺会记仇。 回廊,一期一振和歌仙兼定一人抱着一筐衣服说笑着往前走,画面十分风雅,非常赏心悦目——如果他们谈论的不是“最近主人都不在弟弟们只能来缠着自己”“真是辛苦呢要是主人回来就好了”这种话题就更完美了。 …… 遛了一圈下来,搞事的没碰到,自家刀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让真弓坐实了“大猪蹄子”这个称呼,仿佛自己是个流连于花花世界的心狠皇子,留下一众忠臣在宫里嘤嘤垂泪。 正想着要怎么闪亮登场才能扭转局势,药研藤四郎冷不丁地伸手把她往下一扯,还好真弓及时稳住了身形,要不能当场就给跪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几分清越,又有着几分天生的、撒娇似的绵软鼻音。 “……主人?” ——失策了。 这一路上她防了短刀肋差这种夜视能力极强的刀,防了某些神出鬼没来去无声的刀,防了某些心机深沉请君入瓮的刀…… 却一时忘了还有振陪她最久知她最深,只露出一根呆毛都猜得到是她的刀。 还是极化过的那种。 审神者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越过药研藤四郎的肩头探出半个脑袋,又小心翼翼地对几步开外黑发红眸的少年露出个好看的笑脸:“呀,清光……” 方才只是下意识出声的加州清光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审神者,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打刀一把扔开手中的扫帚,哇地一声就朝少女扑了过去:“主——人——” “哇啊!抱歉抱歉清光,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所以不要哭啦……至少先把药研从我们两个中间放出去好不好……?” 14、庭审 加州清光这一声“主人”远远不算响彻云霄,却也足够惊动距离较近的其他刀,如同平静的池塘里突然投入了一枚石子,向外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刀剑们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便纷纷出现在了“案发现场”,押送着真弓去到大广间,一副要进行开庭审理的架势。 方才还意气风发神清气爽的审神者被一干刀剑团团围住,安静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主人这么久不来本丸,乱都要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啦。”原告一号乱藤四郎率先发言。 不,小乱你这样穿着女装的深闺怨妇发言就真的很危险,各种意义上的。 “我有好好记在账本上,距离上一次主人来本丸已经是二十三天以前的事情了。”原告二号博多藤四郎提交证据。 怎么回事你的账本为什么会记我有几天没来本丸了?本丸已经穷到无账可记了吗? “而且这次回来也不给大家说一声,居然……”原告三号爱染国俊再添罪状。 “居然暗中观察大家晚上在干什么。”原告四号萤丸幽幽接话。 停一停啊?这话听上去怎么都很奇怪啊?搞得我很像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人啊? “过分!”主法官加州清光一锤定音,宣布以上罪名全部成立。 就这?这场庭审都没有被告发言环节吗?也不让我的律师长谷部先生进行询问吗?是不是太偏心了一点? 真弓憋着一腔吐槽却苦于理亏无处施放,在大家抱怨完之后本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却没想到自己的回合直接被砍掉了,委屈震惊又悲愤地瞪大了眼睛。 “但是,主人之前也说过,这段时间在现世应该会很忙……” 真弓的眼里瞬间又找回了希望之光,一脸感激地看向弱弱地替她说话的五虎退,拼命点头。 果然小退是天使! “而且我们现在也可以直接去现世找主人啊。”天使二号今剑笑眯眯地补充,“我和烛台切先生不是都去过吗,现世很有趣哦。” “说得好!”总算找到了翻身的机会,真弓拍案而起,“我这几周的确没什么时间,但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来找我嘛!” 短刀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真弓见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怎么了?大家不愿意来现世吗?” “不是不愿意。”骨喰藤四郎小声回答。 “不是不愿意啦,但是我们对现世的事情知之甚少,如果给主人你添了很多麻烦,你不喜欢我们了,岂不是很糟糕吗?”鲶尾藤四郎帮着解释,“我们可不想被主人抛弃呀。” “谁对你们这样说的?” 真弓想都没想就问道。她太清楚自家的短刀和胁差了,这种想法肯定不会是他们自己产生的。 “是三日月先生对我说的哦。”坐在真弓身旁的包丁藤四郎吃到了审神者带来的糖果,心满意足地出卖了队友。 审神者杀气腾腾的目光径直穿过一直没有发声的太刀部队,落在夜空色的青年身上。 第二场庭审无缝衔接开始,短刀胁差纷纷闭嘴,而先前的被告真弓摇身一变,坐上了大法官的席位。 “哈哈哈,这么一说似乎的确有这回事呢。”新任被告三日月宗近不知该说镇定自若还是游离事外,他好整以暇地端坐着,还接过了莺丸递过来的一杯热茶捧在手上。 随即,这振最美的天下五剑低垂的眼眸微微睁大,又笑弯成盈盈的新月:“哦,茶梗竖起来了,是个好兆头呢。” 被放置的真弓不满地拍打地面:“请这位被告尊重法庭!不要插科打诨!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年纪又大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闻言,三日月宗近悠悠抬起头来,唇角挂着尚未褪去的笑意,眼底的两轮金色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勾人。 “那么,主人打算把我怎么样呢?” 真弓呼吸一窒。 “嗯,肌肤之亲的话,老爷爷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哟。” 真弓愤怒锤地。 长得好看年纪又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是她输了。 欣赏完自家主人生无可恋的表情,三日月宗近这才又不紧不慢地开口:“前些日子我坐在庭院里喝茶的时候,确实碰见了思念主人而想去现世的包丁。那时,唔,我说了什么呢……抱歉,老爷爷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虽然在得到这具身体时也获得了现世的知识,但对现世的事情还是一窍不通,如果能不给主人添麻烦就太好了’吧。” “是这样吗包丁?” 回应真弓的是包丁藤四郎肯定的点头。 “这样说来,大家放弃了去往现世,的确是我的问题呢,哈哈哈。”罪状被揭露的三日月宗近不恼不怒,大大方方地坦诚了自己的错误。 但真弓却叹了口气。既然包丁证实了三日月是这样的说法,那自己反而没有责备他的理由了。因为三日月宗近的话语只是纯粹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合情也合理。 至于什么“给主人添了麻烦主人就会抛弃自己”之类的,多半是包丁自己添油加醋脑补出来的吧。真弓无奈地揉揉包丁藤四郎浅栗色的头发,对方却不明所以地回给她大大的笑脸。 ……这傻孩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三日月对小短刀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呢……审神者细细打量对方的神色,三日月宗近却始终挂着和蔼慈祥无懈可击的笑容。 ……算了,千年国宝的心思,她一个花季少女猜得透才比较奇怪。真弓自我安慰一番后大手一挥,宣布今后现世的家刀剑们都可以随意来,只要不搞破坏都好说,想出门的话需要提前报备,因为不少刀都需要一套融入现代社会的日常装束。 接着,花季少女审神者又被各种百岁和千岁老刀趁热打铁,答应了一箩筐诸如涂指甲梳头发买茶叶做甜点的要求,连练习剑道耕田种地这种体力活也是眼睛都不眨地点头应下,总之就是“我家刀说什么都好”的纵容式管理。 “那么,主人今晚不如就在本丸住下吧?” 一众刀剑扭头一看,说这话的居然是一期一振。和煦如春风的水蓝色太刀接收到来自其他刀的“干得漂亮”的信号,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 气氛太好,连他都不自觉地得意忘形了起来,要是让主人为难的话…… “可以是可以啦,”真弓却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换洗的衣物……” “时刻都准备着干净的。”加州清光抱住她的手臂。 “还有床铺……” “今天早上刚刚整理过。”歌仙兼定笑得温文尔雅。 “早饭请不用操心,交给我好了。”烛台切光忠甚至抢答。 真弓投降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天的当班有安排吗?没有的话——” “——已经安排妥当了。名册在这里,请主人过目。”压切长谷部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 “……”审神者彻底没话说了。 这本丸是真的可以把人养废。 为了不向废人化的深渊堕落,真弓做出了最后的挣扎:“那我加入明天你们的晨练吧!” “诶?真的吗?”大和守安定既惊喜又有些犹豫,“但是明天主人你还要上学,会不会太勉强了……” “我没事,我会努力的!”真弓扬起倔强的头颅。 然后倔强的头颅就被一只大手乱薅一气,和泉守兼定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答应了就别反悔哦。先说好,我可是很严格的。” “如果我不幸因为兼老师严格的训练倒下了,还请兼老师替我向学校请假。” “喂!不要还没开始就考虑倒下的事情啊!” 15、任务 第二天一大清早,立下了豪言壮志的审神者磨磨蹭蹭赖了几分钟的床,还是非常准时地出现在了庭院中。 ——以顶着一头没来得及梳理的乱毛的形象。 毫无悬念地,真弓的呆毛又被几振刀剑一番戏弄,场面一度失去控制,早上的晨练内容差点就变成了炸毛的审神者和作死的刀剑之间的追逐战。 最后他们统统被机动力拔群的压切长谷部逮住,狠狠训斥了一通。 而昨晚放出狠话的和泉守兼定老师,虽然嘴上不留情面,到底还是贴心地给真弓单独准备了一份训练菜单,比起长期锻炼着的刀剑们来说要轻松一些,但又不至于让身体素质优于常人的真弓觉得缺少挑战性。 锻炼完之后冲了个澡,享用了烛台切大厨的特制早餐,和刀剑们告别后回到现世,直到走进地铁站,真弓的节奏都是慢慢悠悠的。 偶尔早起一次的感受相当不错。难得坐到一次座位,新的一周以这样的小幸运开场,真弓对此很是满意。虽然没办法保证接下来每天都能这样早起运动,但尝试一下把家里设定的闹钟调早个十来分钟也无妨。 至于再早一点的话……大概还是只能靠自家刀剑们的监督才做得到。她自认为自己的自律能力不算差,甚至能算得上一个优点,但比起家里那几振严格要求自己的刀来说,还是稍逊一筹。 不过吊打一下绝大多数根本不知道自制力为何物的从者们还是小菜一碟的。 学生会今天早上没有活动,但运动类社团的晨练还是照常进行,因此真弓周围的三个座位此时都是空空荡荡,只有同为学生会的安藤晴美进行着早自习。 这倒是给了其他同学一些接近真弓的机会——上周除了真弓刚入学的那个上午大家比较大胆之外,其余时间都因为迹部景吾和桃井五月一前一后两位班长的缘故不敢太过造次。 于是趁着班主任还没来的宝贵摸鱼时间,真弓的座位旁又陆陆续续地聚集起了几个同学。大家三三两两地聊开来,气氛很是热络。真弓和好几个同学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听到了几条有趣的消息。 一是她担任了学生会会计的事情在周末时已经被不少人得知。对此少女倒不算惊讶,像冰帝这种一贯制学校,教育产业链从幼儿园一路覆盖到大学,可谓是无懈可击的一条龙服务。学园里的大多数同学也都是从小就互相认识,像她这样在高中才上车的才是少数。在这样的环境下,消息的传播速度自然也要比一般的学校要快上不少。刚刚转入三天的一年级新生便能出任学生会的要职并不多见,但因为有迹部景吾这一破格的先例,再加上真弓也展现了足够被会长大人赏识的实力,所以同学们大都还是抱着“太强了”的友好心态。 二是怪盗基德寄出的预告函。目前在各大媒体上占据头条的这封预告函事实上在周五晚上就送到了主办人铃木次郎吉的手里,经过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等人的破译,各项内容于周六早上被公之于众。预告时间是这周三晚上八点整,而尽管这次珠宝展览会有多颗宝石展出,怪盗基德还是颇为讲究地只选定了一个目标——本次展览里价值最高的宝石,粉钻“少女的祈祷”。 在并盛待了一个周末,昨晚又住在本丸的真弓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了两天,直到这时才得知这则新闻。少女没有掩饰自己对怪盗的兴趣,被几个粉丝同学迅速科普了一番基德迄今为止的“实绩”,更是让她对这位月光下的奇术师的好奇程度翻了倍。 感谢铃木财团的邀请函,再过两天她就有机会一睹怪盗的现场表演了。 只是她作为一介普通的受邀宾客,大概也只能远远欣赏,想更近一步接触到基德的话,还需要一点契机…… 但真弓没料到,这个契机会来得这么快。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和修复特异点拯救世界没有半点关系,但也是久违的御主任务!打起精神上吧!” 蓝色投影里的长发女性面容姣好精致,笑容和蔼可亲而又高深莫测。 “我明白,”真弓站在案板前,非常淡定地点点头,“就是说,要么我要赶在怪盗之前取走那颗粉钻,要么我就要从怪盗手上把它抢下来对吧?” “不愧是真弓,总结得非常到位,连我这个天才都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呢!”某位天才的语气十分欢快,“如何,这个任务相当简单吧?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前一秒还淡定着的真弓突然手起刀落,案板上的黄瓜应声断成两截。 迦勒底的御主咬牙切齿地瞪着投影,笑容有些狰狞:“完——全——不简单好吗达芬奇亲!你是想我被当做怪盗基德被逮捕还是和他斗智斗勇然后任务失败啊?再说想要这颗粉钻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吧?为什么一定要定在这天虎口夺食?”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了。”女装丽人达·芬奇清了清嗓子,“确实如你所说,其他的正规途径也是有的,不过简单来说——这些办法都太慢了!” 哈? “举个例子,如果我们想在平时拿到这颗钻石,就必须要先伪造很多文件,取得和铃木次郎吉谈判的身份和资格,成功了之后也很可能无法第一时间拿到宝石,而是要约定一个时间,再经过重重检查,在对方的警备的监视下进行工作。这样繁复的程序效率太低,相比之下,利用那位怪盗基德的出场,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工作——是非常天才的构思吧?” “为了高效率不惜让我去送人头,不愧是迦勒底第一奸商的达芬奇亲呢。”真弓面无表情。 “嗯嗯,刚才的话我就当做’不愧是迦勒底第一的达芬奇亲呢’接受啦!其他的几个字我没有听清楚呢。” 屈服于对方毫无负担的厚脸皮,真弓深深叹了口气:“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要检查这颗钻石?” “这颗钻石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传说,早在中世纪欧洲,在它拥有’少女的祈祷’这个名字之前,一些民间故事就提及到了它。与当时开采技术还十分落后的人类不同,那个年代的传说和神话里,存在着另一种强大而酷爱财宝的收藏家——” “——龙。”真弓接话,露出明了的表情,“难怪新闻报道上会说‘少女的祈祷’虽美,却可能会给持有者遭致不幸。” “回答正确!”达芬奇笑眯眯地鼓了鼓掌,“所以,这颗钻石可能和龙有着关系,至于是被附加了魔力或者诅咒,还是说封存着更深的秘密,又或者其实它仅仅就只是一颗钻石而已,这个问题就只有由你来回答了。你的能力对于这个任务来说再合适不过,这也是选定这种行动计划的原因之一。” 所以归根结底是她坑她自己吗。 其实不需要达芬奇说明,真弓也知道她的解析能力在涉及到非日常的情况时有多好用。以前在修复特异点时,她就靠着这个能力成为了无情的解谜工具人,连吉尔伽美什都夸赞过“你那份力量倒也还算有可取之处”——虽然听起来不太像,但毋庸置疑是来自于贤王的至高赞赏。 真弓甚至一度想过,以后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一个侦探也不是不行。她听说在横滨有个聚集着异能者的武装侦探社,听起来很适合她的样子,说不定也能像那位工藤新一一样,捞到个诸如“令和时代的马普尔小姐”的头衔。 当然,以上这些纯属真弓不着边际的幻想,破案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侦探,而不是像她这样靠超能力开挂的二流选手。 “啊对了,还有一点。”达芬奇冲真弓眨了眨眼,接着补充,“后天晚上会有人和你一起去参加晚宴哟。” “什么?” “就是那个啦那个,一般说到晚宴,受邀者都可以带一个男伴或者女伴吧?” “……不,虽然我没参加过晚宴,但我觉得并不是这样。” 达芬奇像是没听到真弓的反抗一样,眼睛微闭,抬起双手,优雅地摆出一个交际舞的起手姿势:“为了让你能充分享受到晚宴的乐趣,我会好好挑选男伴的,虽然我自己对这种事情是毫无兴趣啦。而且多一个搭档的话任务也会更好进行吧?” 真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确实,如果有了身手敏捷的从者帮助的话,任务的成功率会高上不少。 ……前提是那位从者不要在任务开始之前就搞事,自己把自己给作没了。 “必须要是男伴吗?可以的话我想和玛修一起去啊。你们今天又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玛修的话,现在正在医疗室进行每月一次的身体检查,某位医生不在之后检查花的时间要比以前长上很多,而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进行平行世界的穿越。” 真弓有些失落地撇撇嘴:“我知道了。我会抽空来迦勒底找她的,请达芬奇亲帮我问一下她有什么想吃的食物。” “了解!顺便一提我最近比较感兴趣的食物是芒果班戟!” “是是,下次我会给你做的。” 结束了与达芬奇的通讯,真弓细细回味了一下,才意识到达芬奇口中完美无缺的计划其实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疏漏。 如果她到时候真的解析出那颗宝石上附有诅咒,需要把宝石带回迦勒底交给各位caster处理的话…… 那这个偷走宝石的锅,要让怪盗基德来背吗? 16、男伴 盼望着,盼望着,周三的放学铃终于敲响了。 真弓表面绷得一本正经,心里的花已经怒放好几轮了。不过少女的道行终究不够深厚,亮闪闪的双眼和同桌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就毫无保留地出卖了她。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忍足侑士幽幽地开口。 真弓动作轻快地收拾着书包,侧过头去看向同桌,隐藏不住的笑意开在脸上:“因为今天晚上很可能有好事发生。” “那还真是让人羡慕。”忍足侑士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拉长的语调配上少年低沉的声线,硬生生地把抱怨说出了几分抒情诗的味道,“今天晚上等待我的却是件坏事。” “今天晚上等待大多数人的都是复习,不打算复习的人就不要说话了,不管好事坏事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事。”桃井五月冷冷地插话,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以表对两个人的抗议。 真弓牵过桃井五月的手摇了摇,又拍了拍忍足侑士的课桌,扔下一句“把我的好运分给你们”之后,风风火火地溜出了教室。 被好运祝福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怕不是有好事,是有天大的好事才对。 回到家中,真弓走进客厅,就看见了一道纤细却并不单薄的身影。 听见响动,黑发的胁差转过身来,和真弓有几分相似的澄蓝色双眼温和又不失朝气:“主人,欢迎回家。” “堀川?”真弓有点惊讶,“是达芬奇亲让你来的吗?” 虽然作为男伴来说堀川是个优秀的选择,但总感觉不像是那位代理所长的行事风格呢。 堀川国广笑吟吟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您今晚的男伴哦,只是作为近侍来帮主人做晚宴的准备而已。” 真弓回想了一下长谷部安排的当班,这几天的近侍的确轮到了堀川国广。 应该庆幸还好不是龟甲贞宗或者千子村正他们吗。 “如果不是堀川的话,那我的搭档会是谁呢……”接过堀川国广递来的热茶,真弓抿了一口,竟然有些惴惴不安。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达芬奇可能会按自己的兴趣搞事的准备,但如果对方邀请的是狂王太阳王英雄王这种的话——不,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为好,而且那群大神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这个嘛……” 堀川国广苦笑着开口,正要往下说,一道白色的影子唰地一下闪现在两人面前,如果不是还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真有几分恐怖片现场的感觉。 “哟!被我吓到了吗?” 一袭白衣的太刀笑嘻嘻地蹲在真弓坐着的沙发前,双手托着腮,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若非那双流淌着光芒的金色眸子还生机勃勃,这白衣白发的人几乎要让人以为会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透明消失了。 “……你看到我手里这杯水了吗。”真弓缓缓开口,面无表情。 “当然,怎么了?” 审神者嘴角和眉尾同时一挑,笑得有些渗人:“刚才我差点就把它泼到你身上了,现在我非常后悔自己忍住了。” 鹤丸国永的笑容凝固了。 真弓把茶杯往他手里一塞:“躲那么久估计你也累了,喝完就回本丸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没空陪你玩。” 鹤丸国永替自己打抱不平:“可是我不是来玩唔咕——” 剩下的话被审神者强行抬杯子喂水打断了。 “不,你就是。”审神者非常严肃地重申,不知道是为了提醒对方,还是为了欺骗自己。 堀川国广忍着笑上前制止这场单方面的暴行:“主人,鹤丸就是您的男伴,您应该也猜到了。” “……啧。” 鹤丸国永在把水咽下去后的第一时间就对真弓提出严正抗议:“为什么一副对我不满的样子啊,这么不希望我做你的男伴吗?” 白色的太刀噘着嘴,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他为了得到这次的机会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结果转头就被自己的主人嫌弃了。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吗? 可是明明这个人之前还对本丸里的其他刀千依百顺呢,怎么他就没有这个待遇? 装鸵鸟失败的真弓神色麻木,转过头去避开了鹤丸国永的视线:“不,就我个人而言,鹤先生能和我一起去晚宴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你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说的啊。” “是真的,前提是今晚没有和怪盗基德抢宝石的任务的话。”真弓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已然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基德是喜欢在晚上作案的‘月光下的魔术师’,而鹤先生是一到晚上就变瞎的太刀。” 尽管是以“救世主”的身份被时之政府盛情邀请出任了审神者,但真弓并没有享受到诸如“开局全刀帐满级”的特权,而是和其他自愿申请的审神者一样,靠着一人一刀一狐一本丸打拼天下。 人手不足,资源紧缺,再加上初来乍到,对各项事务都知之甚少,真弓也不可避免地犯下了许多新人审神者常犯的错误。 比如和刀剑一起去歼灭时间溯行军,比如点兵点将选择阵型,比如闭着眼睛安排刀装,再比如让太刀去夜战。 准确来说,是让鹤丸国永去夜战。 鹤丸国永算是真弓本丸的元老之一。那天真弓安排好了出阵的阵容,在等待刀剑们做战前准备的时候晃到锻造所去碰了碰运气,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个宝贝。在狐之助大呼小叫“主人恭喜您鹤丸国永是十分优秀的太刀”的背景声中,审神者成功被鹤丸国永的美貌冲昏了头脑,自动屏蔽了狐之助剩下的半截话。 “你很强吗?” “嗯?至少肯定不弱吧。” “能去夜战吗?” “一直想尝试一次呢。” 于是两个人就私奔了……不,是真弓迅速把刀装丢给鹤丸国永,带着他和其他刀传送到了战场。 留下一只狐之助吭哧吭哧地迈着小短腿边跑边喊“主人啊太刀完全不适合夜战你快把鹤丸踢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严格来说,如果有月光或者灯火的话,太刀在夜晚并不是完全看不见,大概就和六百度近视的人不戴眼镜走夜路的情况差不多,至少还能分辨清楚谁是谁,不至于保护我的敌人痛击我的队友。 但毕竟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色块,也没办法痛击我的敌人,十刀里面只挥空五刀已经算是超常发挥,时间溯行军看了都要同情。 好在以加州清光为首的其他刀剑足够靠谱,真弓的应变也十分机敏,当即命令鹤丸国永撤出正面战场,和她一起在侧翼牵制敌人——或许修正成审神者一边牵制敌人一边保护被迫划水的太刀比较合适。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很强的吗!” “抱歉抱歉,看来我的确不太适合夜战呢!” “什么叫‘看来的确’啊!有自知之明的话一开始就说出来啊!” “因为据说大多数审神者都因为提前知道了太刀不适合夜战的情报,基本不会让太刀和大太刀出阵夜战嘛。但是我觉得凡事都必须要亲身体验过才好,这样生活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凡事’里面不要包括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啊!你是刀剑男士吧稍微有点身为武器的自觉好吗!我可不想在一个小时内接连体验锻出新刀和新刀被破坏——右边溯行军来了快闪开!” 审神者亲自出阵本就有违常理,在战场上保护自家刀剑更是几乎闻所未闻。事后陆奥守吉行表示,可惜他当时没带相机去,否则他一定要腾出手来把审神者的英姿以及她和鹤丸国永斗嘴的画面拍摄下来,裱起来摆在大广间正中央,让所有刀剑都欣赏到这幅世界名画。 所幸这场战役虽然看似一波三折险象环生,但实际上还在掌控之中。作为主战力的打刀和短刀们都毫发无伤,只折损了几个刀装,连数次暴露于溯行军刀刃下任其宰割的鹤丸国永也不过是轻伤而已。 不过作为代价,保护他的审神者第一次在出阵时受伤了。 尽管真弓本人完全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且不论人理修复的旅程,就算是在学园都市里的日常生活,这种程度的小伤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对于刀剑们来说,这可就是最高级别的紧急事项了。本来他们就对真弓出阵一事持否定态度,无奈开荒初期本丸实在缺少人手,加上审神者本人的态度坚定,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而审神者也没让刀剑操心,之前的出阵表现都可圈可点,退能指挥战局,进能牵制敌军,更重要的是每次都能无伤回归,这才让刀剑们稍微松了口气。 结果刚放下心来不久,就被这新来的鹤丸国永给祸祸了! 加州清光急得发疯,传送回本丸的第一时间就拽着审神者杀进了药研藤四郎的房间。刚刚远征回来的沉稳短刀板着一张脸给审神者上药包扎,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房间里的气温都降了好几度。 另一边,被狐之助告知审神者带着太刀去夜战,在本丸等得心急如焚的压切长谷部从其他出阵的刀剑那里听说了情况,暴走进入大魔王模式,把鹤丸国永训成了一只不敢吭声的鹌鹑,还罚对方打扫半个月的马厩。 真弓表面一副乖乖认错下次不敢了的样子,刀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虽然对方比他们小了一千来岁,终究还是地位超然的审神者,只能叮嘱她伤好之前不许再出阵了。 ——谁知她私底下却趁药研藤四郎不在的时候跑到栗田口房间去,问过两天要不要一起去大阪城地下寻宝,她早就对挖小判找宝藏的活动好奇已久了,还说要争取在此之前把一期一振锻出来。 然后就被短刀们告状到了药研藤四郎那里去。 地位超然的审神者就这样被发配去和鹤丸国永一起打扫马厩。 “所以,鹤先生打算怎么帮我完成今晚的任务呢?上一次你拖后腿的那场夜战我可是记忆犹新。” 与其说是那场夜战,不如说之后的打扫马厩给她的心理阴影更大。真弓光是回想了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嗯嗯,确实是个问题呢……”鹤丸国永冥思苦想片刻,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手指在地毯上一撑轻巧地站起身来,“我想到了!稍微等我两分钟。” 接着,就和出现时一样,白色的影子一阵风一样跑出客厅,径直往储藏室的方向奔去了。 “真是的,那只鹤又要搞什么花样出来啊。” 从到本丸的第一天就没消停过,还真是身体力行着自己带去惊喜的人生信条。 晚宴还没开始,真弓就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大事不妙。 17、准备 鹤丸国永十分准时地回到了客厅。 鼻子上架了副金框眼镜。 “……你在玩我?” “哼哼,这不是普通的眼镜啦,是附加了夜视功能的最新款装备!”鹤丸国永十分得意地扶了扶镜框,“这样一来就算是夜晚也完全没有问题了!” “这种东西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啊?” “前段时间在万屋买的,结果买回来一直没用上,差点被我忘记了。不过说起来,人类的科技真是了不起啊,这么便利的东西在我们那个年代可是完全没办法想象呢。” 真弓眉头一跳。她居然从鹤丸的口中听到了这种老年人式发言,一瞬间甚至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希望鹤先生今晚能助我一臂之力。” 审神者总算承认了白色太刀的努力,不过紧接着又小声嘟囔道:“虽然我还是不明白达芬奇亲为什么会选择你,难道她真的天才到能未卜先知你有夜视镜吗?” “抱歉主人,本来刚才想告诉您的,结果被鹤丸先生打岔了。”堀川国广温和的声音如泉水般清越,说出的话却如同穿心箭矢,“其实您原来的搭档另有其人……” “诶?” “也就是说,我被福尔摩斯先生放了鸽子,而鹤先生只是被馅饼砸中的路人。” 听堀川国广解释完达芬奇原本委托了福尔摩斯担任搭档,大侦探在答应之后却突然在今天早上表示无法赴宴并把自己锁在工房里闭关,碰巧被前往迦勒底交接任务的鹤丸国永得知了,于是后者跃跃欲试地想要顶替,而达芬奇也顺水推舟地答应了——真弓一针见血地做出了如上总结。 “也可以这么解释。”堀川国广笑容中有一丝紧张,总觉得真弓听到这消息后心情不会太好。 无论是针对福尔摩斯的爽约,鹤丸国永的随性,还是达芬奇的甩锅。 结果审神者只是叹了口气,神色如常地说:“嗯,福尔摩斯先生的话就没办法了呢。” ??? 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吗? 注意到堀川国广微妙的表情,真弓主动解释道:“福尔摩斯先生本来就是那种随心所欲的人啦,他在这个时间点选择闭关,就一定有需要这么做的理由。而且老实说,就算这次的任务牵扯到怪盗基德,我也觉得让他亲自出面有些大材小用了。” “至于达芬奇亲,就是纯粹的偷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 虽然无论是面对刀剑还是从者,真弓都是非常纵容的态度,但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她对从者的包容度大概要比对刀剑的高上一截。 与其说是包容,更多的是拿他们没办法。 刀剑们因为认她为主,自然会听从她的话语,而从者们虽然也称呼她为御主,但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区区一个普通人类,能和英灵们建立平等的契约关系已经实属荣幸,更没有立场去要求他们什么。 不过,从者们对此则持反对意见。 其一,他们叫真弓“御主”,都是包含着真心实意的尊重的。有些从者甚至会介怀于真弓平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企图引诱她提出一些所谓的过分请求。 其二,他们年轻的御主究竟是不是“区区一个普通人类”,还要打个问号。 “时间也不早了,开始准备吧。”真弓站起身来,“鹤先生就用客卧换装,我的衣服的话……” “已经为您放在卧室了。这件礼服是加州和迦勒底的玛修小姐一起挑选的,两位还让我带话希望您能满意。” 真弓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即将上身的礼服的重量,连上楼梯的脚步都变得郑重起来。 “满意满意,一定满意。” 就算他们两个选了条十公斤重的欧式宫廷大裙摆出来自己也认了。 不过事实证明,真弓的担心纯属多余。加州清光和玛修选择的礼服的确让她满意。红色的礼裙大概是加州清光的坚持,而简洁大方的款式则应该是玛修的想法。此外,达芬奇应该也在礼裙上加了点小花样,让修身的礼裙完全不会阻碍身体的活动。 换好衣服下楼,鹤丸国永也已经回到客厅,正在和堀川国广凑在一起钻研领带的打法。见到真弓,一身笔挺白色西装的付丧神眼睛一亮,脖子上挂着条不成形的领带向她走去。 “主人,你来得正好,这个领带到底要怎么系啊?我之前看光仔系过还以为挺简单,结果完全弄不好!” 真弓勾了勾手,示意鹤丸国永再往她那边过去一点。 她以前还抱怨过常盘台为什么连领带的系法这种东西都要教给学生,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长手长脚的付丧神顺从地弯下腰。 审神者在整理领带时,手指不小心拂过鹤丸国永的后颈,泛起的痒意让太刀一个激灵,呼吸都乱了几分。 “不要乱动。”审神者严肃地提醒,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鹤丸国永便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任对方动作,只有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四处乱瞟,就是不肯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好在认真听过课的真弓手法娴熟,三下五除二就系好了领带。鹤丸国永直起腰时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憋住的痒意,还是其他说不清的原因。 真弓退后一步,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男伴,最后赞赏地点点头:“见惯了穿日式服装的鹤先生,这次换上西装感觉更帅气了。一会儿如果有女孩子来找你要联系方式,我不负责挡人哦。” “是吗?但主人被要联系方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去挡人。” 真弓笑了笑,并没有接过鹤丸国永的话头。 倒不是不相信对方的话,只是恐怕一会儿到了现场后,来接触她的人是想挡也挡不住的——并非她自恃美貌迷人,而是她作为头顶“织本”这一姓氏的最后一人,时隔多年出现在曾经双亲活跃过的圈子,就像投入湖里的石子,势必会惊起一阵波澜。 这次她前脚回到东京,后脚就收到了请柬,作为主办的铃木家或许倒还沉得住气,但也足以看出其他一些家族的迫不及待。 大人的世界真麻烦啊。年纪轻轻就身兼数职的真弓觉得头有点秃。 “对了主人,这种场合是不是不能带刀去了?” 被鹤丸国永的声音拉回现实,真弓定了定神,反过来问对方:“你想带吗?” “想自然是想的,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刀才是我的本体?”鹤丸国永挠挠头,表情有些纠结,“不过现世带着刀到处乱走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 那个武士佩刀的时代早就结束了,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但真弓却点点头回答:“没关系,想带就带着。” “诶?真的可以吗?” 面对付丧神的质疑,审神者镇定自若:“当然可以,把刀给我。” 鹤丸国永依言递上了收纳在白色刀拵中的太刀。真弓接过后,冲他和堀川国广狡黠一笑:“被人看到带刀的话的确不好,但如果别人看不见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说罢,她手中的太刀就消失无踪了。 “好厉害!就像电视上表演的魔术一样!”堀川国广瞪大了双眼。 “严格来说是幻术啦,和障眼法差不多,我从迦勒底那边学了一点。”真弓解释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两振刀的注视下,她的手背上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图案。 “啊,我对这个有点印象,是叫令咒来着?”鹤丸国永恍然大悟,“难怪有一天开始突然就看不到这个图案了,也是幻术这东西的功劳吗?” “没错,不过我学艺不精,只能做到这种简单的级别。” 虽然提供幻术指导的某位好心大哥哥也自告奋勇包办她的所有需求,但真弓考虑后还是拒绝了他。 ——纯粹只是因为自己学会之后会更方便,才不是觉得大哥哥完全不靠谱哦。 把太刀系在鹤丸国永的腰侧,调整好位置后,真弓再次用幻术隐去了刀的身形。 “这样就差不多准备完成了。” 适在此时,堀川国广过来通知:“主人,接您的车已经到了。” “嗯,那我们就出发了。” “一路顺风——还请您注意安全。” 堀川国广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审神者对那位怪盗表现出的强烈的兴趣,让他不禁担心她会做出过于冒险的举动。 这时,他的肩头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鹤丸国永搭着他的肩膀,食指和中指比出胜利的手势:“放心,交给我吧。” 天色尚未暗下,在夕阳的余晖中,黑色的加长轿车一如来时,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住宅区。 “这就是‘汽车’吗?和骑马的感觉相比要舒服多了,这可真是把我吓到了!” “……鹤先生,你稍微稳重一点。” 18、晚宴 “小姐,我们到了。” 轿车停在酒店门口,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真弓轻轻呼出一口气,搭着鹤丸国永伸出的手下了车。 今夜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铃木帝京酒店不久前才完成了修建工作,目前还未正式开始营业,因此这次的宝石展会也算是为其知名度造了个势。而展会邀请的第一批客人非富即贵,再加上怪盗基德这位不速之客,安保工作自然成了重中之重。 酒店门口的安检门,尽管西装革履但脸上凝重的神态足以让人一眼看穿身份的警官们,以及他们身上的对讲装置和配枪……真弓不动声色,将各种情报尽数收入眼底。 一旁的鹤丸国永也察觉到了现场那不该属于普通晚宴的紧张气氛,低下头小声在真弓耳边嘀咕:“这里是不是太严肃了一点?” “今晚的出席者除了你我都是伤了根手指都会上新闻的人,怪盗基德又是警方永远得不到的男人,这么大的压力他们笑不出来太正常了。”真弓同样小声回答道,“过安检的时候如果警报响了,不用慌张,让他们搜身就行。” 给鹤丸国永的刀上施加的幻术不只是单纯的障眼法,太刀的实体本身也被真弓一同隐去了。因此虽然金属探测仪会检测到不明物体,搜身却是无法发现的。 果不其然,真弓顺利地通过安检,而后面的鹤丸国永则在通过安检门时触发了警报。 负责监视的警员迅速拦下鹤丸国永,询问他是否携带了任何违禁物品。 “没有哦,”白色的付丧神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皮带扣算吗?要我解掉吗?” 真弓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笑意。 她家的这只鹤嘴上跑火车都不带喘气的——尽管据说大部分鹤丸国永都是这幅德行,但戴着滤镜的审神者还是坚持她家这位无出其右——平时没少让本丸鸡飞狗跳,现在这不断被磨炼的演技倒成了一大优势。 警员看着很年轻,也没好意思让鹤丸国永真的解掉皮带,仔细地搜了身之后就放他过去了。 宴会厅中已经有不少宾客到场,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驻足在今晚的绝对主角的粉钻的展台周围,在乐团的演奏声中互相交谈,脸上带着精致却看不出真假的笑容。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比如有个红头发的帅哥一个人站在吧台旁,身边有一群好像想上去和他说话又好像不敢的人;比如一个短发戴着发箍的女生和另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显然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旁边还跟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又比如…… “嗯?” 真弓方才还四处转悠的目光被死死钉在一处,心中的情绪来不及被消化,只能转化成一声短促的语气词。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也朝真弓看了过来,随即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织本同学?” 正是衣冠楚楚的忍足侑士。 以及同样衣冠楚楚的迹部景吾。 几个小时前才互相道别的少年少女此刻摇身一变,隔着被保管在中央展台的“少女的祈祷”,以及半个宴会厅的距离,现场表演大眼瞪小眼。 “忍足君之前说的‘今天晚上等着我的是件坏事’,就是指的这个?” 真弓一脸狐疑,完全没办法把这场晚宴和“坏事”这个形容联系在一起。 “与其在这里花上几个小时浪费表情时间和口舌,我宁愿待在家里复习明天的考试。倒是织本同学你,之前提到的‘今天有好事发生’,也是指的这个?” 忍足侑士用着彬彬有礼的语气反唇相讥,俨然一副被同桌和自己之间巨大的隔阂而伤透了心的样子。 “因为那位怪盗基德今晚会出现啊,我还在学园都市里时就有关注他的新闻了。”注意到蓝发少年兴致缺缺恕难苟同的表情,真弓撇了撇嘴,“忍足君偶尔还是表现出一点符合我们这个年纪的喜好吧,总是这么深沉心也会提前老去哦。” “织本同学的内心却是一直没长大的样子呢。” “……你们是小学生吗。” 抱着胸站在一旁的迹部景吾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精准地掐掉了真弓下一轮的话头。 真弓和忍足侑士沉默地对视片刻,各自别过头去,噗地笑了出来。连迹部景吾也哼了一声,冷峻的嘴角挑起了一点愉悦的弧度。 “和迹部君见面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忍足君啊。” 忍足侑士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可能那位铃木次郎吉老先生在我父亲那里接受过什么治疗吧。邀请函都送到了,自然还是要有人出席的。但不巧父亲最近去国外参加学术会议了,母亲就把这个重任推给了我。” 他推了推眼镜,视线移向了宴会厅的中央:“而且,虽然对怪盗之流不感兴趣,这颗粉钻倒还合我眼缘……尤其是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呜哇,稍微听出一点忍足君的恶趣味呢。”真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像是要抖掉上面的鸡皮疙瘩。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哦。”忍足侑士笑眯眯地表示。 “迹部君今天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啊。”迹部景吾简短地应了一声,又露出一个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容,“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今天到场的各家,基本上都是让子辈来出席的。” 真弓点了点头。她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个厅里的宾客的平均年龄小得有些过分,几乎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即使偶尔出现上了年纪的面孔,也都只是和年龄相仿的人交流,并未干涉小辈之间的谈话。 这个国家的巨擘,正在平静的海面下,缓慢地进行着新一轮的交接。 作为旁观者,真弓光是看着都感到心累,小声嘟囔了一句确实有些浪费生命,接着抬起头看向迹部景吾:“迹部君如果不想参与的话,我可以一直‘占用’你的时间哦?” “啊嗯?”灰色西装的少年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就是说,迹部君如果不想加入到那种‘浪费表情时间和口舌’的场合中的话,接下来的时间都可以假装一直在和我说话——当然和忍足君也可以——虽然估计想找我和忍足君的人也不少,但重灾区果然还是迹部君吧……” 真弓望着天花板思考一番,非常自豪地给出了自己的最终结论:“就让我和忍足君把学校里‘迹部景吾后援团’的精神发扬到这里来?” “……” “……” 两个少年齐齐陷入了沉思。饶是他们都见多识广辩口利辞,也一时被少女的言论弄得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堪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点睛之笔。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鬼才?这个织本真弓是不是被盗号了? 兴许是被这诡异的气氛蛊惑,又或许是被真弓语出惊人冲昏了头脑,迹部景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在真弓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比起我,还是担心下你自己比较好。” 捂住脑袋的少女刚要开口,宴会厅的另一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所以说,我不是那个什么怪盗基德啦!” 完蛋了! 真弓心跳都漏了半拍。只顾着和眼前的这两人交谈,一时把她身边那个行走的麻烦精给忽视了! 这才几分钟啊,那只鹤怎么就把自己搞成怪盗基德嫌疑人了? 审神者心里暗喊失策,来不及回味迹部景吾在头上留下的触感,扔下一句“失陪”便匆忙离开。 迹部景吾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忽然笑了一声。 方才他的那段话不过是随意的有感而发。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出席这种场合的他,经验早就甩了真弓和忍足侑士十条街。因为太过习惯,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喜欢或不喜欢,注定要背负起家族的少年早已将其视为一种责任。 但即使如此,那个人还是嗅到了可能连他自己都忽视掉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不想”。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织本真弓。 直觉告诉忍足侑士,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迹部景吾,冰帝的至高王者,出了名的软硬不吃的单身贵族,他认识了三年有余的好友。 刚才,居然,敲了,一个女生的头。 现在还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简直是他平时看的纯爱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忍足侑士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晃晃对方的肩膀问被盗号的怕不是他才对,还是应该去八卦一下迹部景吾和织本真弓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真的存在的话。 不过忍足侑士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到底是朝夕相处了几年的朋友,对于迹部景吾的性格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如果迹部景吾想说,那根本就不会有他提问的机会,而如果这个高傲的少年不想说的话,他问了也是竹篮打水。 ……还有可能被暗鲨灭口。 于是忍足侑士清了清嗓子,避开了这个话题:“但是真没想到,织本也会被邀请。” 迹部景吾已经整理好情绪,一副刚才无事发生的模样,稀松平常地解答忍足侑士的疑惑:“她父母曾经是非常出色的金融家。这个宴会厅里面,一半以上的家族都被他们投资过。除此以外他们还有多少资产,估计连他们女儿自己都不清楚。” “曾经?难道……” “织本家现在只有织本真弓一个人。”迹部景吾用了种委婉的说法,“你也听说过吧,几年前的那场空难。” 忍足侑士心下了然。没想到他的同桌就是当年那两个奇迹的生还者之一。所以之前聊到周末的安排时,她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却坐拥着不可计量的财富,也难怪这么多人会虎视眈眈。 “迹部你对织本的情况这么清楚,你家也被他父母投资过吗?”忍足侑士打趣一般地继续问道。 迹部景吾自然不可能听不出好友的言下之意,斜睨了他一眼:“我家下面的资产管理公司有三个团队都要和她现在的理财顾问对接。” 哦。 忍足侑士暗自腹诽。 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 但绝对不是唯一的理由。 如果说刚才的忍足侑士还拿不准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可以确信,迹部景吾和织本真弓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故事。 19、交际 “不好意思,请问我的同伴出了什么事吗?” 中森银三扭头睨去,亚麻色长发的女孩正穿过人群向他走来。一袭红裙将女孩衬得几分明艳,澄蓝色的双眼却沉静如水,隐隐带着上位者才拥有的气场。 虽然只是个少女,但却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在她的注视下,中森银三不由自主地松开捏着鹤丸国永脸颊的手,开口解释道:“我是警视厅搜查二课的中森。这家伙是你的同伴吗?他刚才试图接近‘少女的祈祷’的展柜,在触发警报之前被我抓住了。怪盗基德是个变装高手,你的同伴说不定已经被调包了,所以现在我们正在进行必要的检查。” 末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鹤丸国永,语气不善地补充了一句:“这小子和那个混蛋小偷一样都一身白,怎么看都很可疑。” 被中森银三视为不好惹角色的真弓从“鹤先生的脸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我也好想捏”的想法中回过神来,无奈地看了眼一脸讪笑的鹤丸国永,正打算说话,却被一道稚嫩的童声抢了话头。 “我觉得这个大哥哥不是怪盗基德哦。” 是刚才看到的戴眼镜的小朋友。真弓有点惊讶。 “因为啊,基德是魔术师吧?魔术师为了变魔术,平时需要好好保养自己的手,但是这个大哥哥的虎口和手指上都有茧子哦,基德虽然会变装,但是手上的老茧是伪装不了的吧?”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抬起鹤丸国永的手,展示给中森银三看。 “嗯,确实……”中森银三若有所思。 “而且现在距离预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基德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犯下误触警报器这么低级的错误的。我想,大哥哥应该只是非常喜欢这颗宝石,想凑近一点看看对吧?” “没,没错!因为这颗宝石太漂亮了,忍不住就想仔细看看它呢,哈哈……”鹤丸国永连忙附和。 ——居然被小学生说犯了低级错误呢,鹤先生。真弓的眼神里带着无情的嘲笑。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顶着张被捏得通红的脸无语望青天。 “谢谢你呀,小侦探。”待中森银三去别处巡逻后,真弓蹲下身子,向小男孩真诚地道谢,“你叫什么名字?” 和他同行的黑发少女适时介绍道:“他叫江户川柯南,我是他的姐姐毛利兰,这位是铃木园子。” “初次见面,我是织本真弓,还有我的同伴鹤丸先生。” 鹤丸这个姓氏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因此真弓也懒得给鹤丸国永编造假名,而是选择直接略去他的名字。 然而双方的交谈没能继续下去。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来,表示希望和真弓聊聊天。真弓只能给江户川柯南一行人送上歉意的眼神,带着鹤丸国永跟着男子离开。 这时,从听到真弓名字起就一直在冥思苦想的铃木园子终于如梦初醒:“原来如此,她就是织本真弓啊!” “诶?园子认识织本小姐吗?” 铃木园子稍微压低了点声音:“我没见过她啦,不过小时候见过她的父母。而且前段时间我们寄出邀请函后,有不少人都来问织本家的小姐有没有受邀,所以我们才向她补了封邀请函。她父母是十五年前左右就开始活跃的金融家,不过几年前因为空难去世了。” 这倒是唤醒了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的记忆。 他小时候也被父母带着和一对姓织本的夫妇吃过几次饭。 不过和铃木园子一样,他那时也并没有见到织本真弓。工藤有希子问过一句,对方当时回答女儿是个捣蛋鬼来了也只会添乱。 每次吃过饭后,工藤优作会留下来和织本夫妇继续聊天,而他则会被工藤有希子带去逛街。 老爸当时和他们聊了些什么呢? “她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吧?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好可怜啊……”毛利兰十分同情。 “但是据说她这几年是被送到学园都市去了哦?说不定有被开发出超能力哎?真是让人羡慕,我也好想有超能力啊!而且和她一起的那个鹤丸先生也太帅了吧!我对基德大人的真心有点动摇!” “不过据说学园都市里面有六成的学生都没有超能力呢,园子姐姐你就算去了也多半是那百分之六十里的一个吧。”江户川柯南笑得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真是童言无忌。 “哈?!说什么呢你这个小鬼头!我看你才是那种不会有超能力的人吧!” “嘿嘿,我对超能力什么的不感兴趣啦。” 但江户川柯南对织本真弓,以及鹤丸倒挺感兴趣。 那位只知道姓氏的鹤丸,从手上的茧生长的位置来看,这个人应该修习剑道,并且还是个高手。而织本真弓虽然苗条,手臂却意外地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有点像他常年练习空手道的青梅毛利兰。 而且,织本真弓总给他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是因为之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学园都市出身的人吗? 直觉告诉变小的大侦探,这绝不会是他和织本真弓的唯一一次见面。 “我出去透下气。” 真弓说着,拒绝了想要同行但手中还端着小蛋糕的鹤丸国永,一个人走去了露天阳台。 初夏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少女的面庞,缓解了一点她的疲乏。 谁能想到站着说话也能这么累人呢。鬼知道她在之前的几十分钟都经历了些什么。 酒井家的少爷前脚刚走,上杉家的公子后脚就来,能登家的三小姐来找自己要了联系方式,说她家二哥非常希望能认识自己,甚至连十神家的某个不知道顺位第几但看起来过得不太轻松的继承人,也把自己当根救命稻草似地追着不放。 期间还要帮鹤丸国永解围。相貌出众的他吸引了不少大小姐,更有胆大的人直接问出了“鹤丸先生是织本小姐的婚约者吗”的问题,堂堂千年老刀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果汁。 真弓捏了捏鼻梁,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阳台冰凉的石柱栏杆上。 人理修复的旅程不可谓不艰苦卓绝,与时间溯行军的战役也绝非易事,但两者带来的疲劳更多是身体上的,而今天这样的社交则完全是精神上徒劳的消耗。 现在的真弓必须承认,忍足侑士的话非常有道理,要不是怪盗基德还吊着她的一口气,她真想立刻带着鹤丸国永走人。 再说了,聊天就聊天,这些人倒也不必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得如此一清二楚,恨不得三句话就能把她拐到区役所去。真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希望能把他们送进常盘台里去接受一下话术的指导。 唯一在及格线以上的是凤家的三子凤镜夜,虽然对方多半也动机不纯,但和他的对话称得上惬意,因此真弓也不介意和他交个朋友。 除此之外,这个夜晚,稍微有些…… “这个夜晚稍微有些无趣,不是吗?” 真弓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一方面,大脑处于放空状态的她完全没有听见来者的脚步声,另一方面,这位不速之客非常精准地道出了她心中的想法,若非身处学园都市之外,她都要以为自己碰上了个精神系能力者了。 或者是像reborn先生那样会读心的顶尖杀手。 “抱歉,看来我吓到你了。” 真弓转过身去。她的面前,红色短发,赤金异眸的少年身姿挺拔,从容自如地微笑着。 “我是赤司征十郎。在你休息的时间来打扰你有些失礼,但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期待着这样与你见面的机会了,织本真弓。” 哦? 真弓眨了眨眼。她今晚认识了一茬说着“初次见面”的人,但用这种“好久不见”的语气和她打招呼的,赤司征十郎还是头一个。 她以前从父母的口中听过几次赤司这个姓氏,新闻中也不乏家主赤司征臣的身影,但她并不记得自己和赤司家的任何人有过接触。 “赤司君认识我吗?” 赤司征十郎微微颔首:“八年前你参加的一场钢琴比赛,我是听众之一。你演奏的曲目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虽然时间久远,但对于真弓来说,这并不是一段难以想起的回忆。 因为她参加过的钢琴比赛,只有一场而已。 参加比赛的起因来自小学音乐老师的推荐,真弓便顺水推舟答应了。而就是这唯一一次比赛,让她意识到了自己与其他顶尖参赛者的差距。 这份差距并非指技巧或是实力上的,而是在于作为演奏者的觉悟上。 有马公生、赤松枫、相座武士……这些人琴声中包含着的坚定的信念,是当时的她理解不了,也深知自己无法获得的东西。 于是在那之后她便不再参加任何独奏比赛,那不是为她这样的人准备的舞台。 后来真弓逐渐明白,那份信念,大概就是“钢琴家”和“钢琴演奏者”之间的区别。 总而言之,那场比赛虽然精彩,但真弓一定不是其中的主角。 一场没什么记忆点的比赛,真的能让他一直记到现在吗? 她试探着说道:“我记得那场比赛我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发挥,最后的冠军也被有马公生拿走了。” “我个人很中意你对于那首肖邦的夜曲的诠释。比赛虽然失败了,却也不算完全一无是处。” 什么意思?这算是在夸奖她吗? 真弓挑起眉头。这位赤司君,虽然彬彬有礼地用着敬语,说出来的话却是锋芒毕露。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宛若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唯我独尊的狂妄感。 同样的感受她在迦勒底那几位不可一世的王身上体会过,包括迹部景吾也有着这种特质。但与他们丝毫不加以收敛不同,赤司征十郎的高高在上,更像是试着控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傲气。 但真弓对此并不反感。狂傲的英灵和刀剑她也不是没见过,早就培养出了强大的免疫力。而且和今晚她的其他聊天对象比起来,赤司征十郎可有趣太多了。 她甚至有点好奇,赤司征十郎身上的这种狂傲又疏离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我很期待现在的你,又能奏出怎样的曲子。” 真弓笑了笑:“希望现在的我不会辜负赤司君的期待。” “你不会的。”赤司征十郎迅速而笃定地给出回答,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厅内去吧。” “赤司君虽然只见过我一次,却好像对我非常熟悉。” 动身之前,真弓状似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 “大概因为,我们是同类吧。” 赤司征十郎走在前面,因此真弓没能看见,这时少年异色的双眸中,隐晦翻涌着的弧光。 20、外援 距离怪盗基德的预告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少女的祈祷”的展柜已经被警方隔离出来。同时,在场的所有来宾也被要求待在指定区域内,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走动。 真弓与鹤丸国永汇合后,发现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也在附近。虽然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但几个人还是小声说起了话来。 “织本同学真受欢迎,刚才和你一起从阳台回来的是赤司征十郎君吧?”忍足侑士笑眯眯地率先展开攻势。 “忍足君明明被一群漂亮女生围着,居然还能分出精力关注我,看来她们对你还是太温柔了。”真弓迅速反击,“建议你下次向迹部君靠齐,把对你感兴趣的人扩大到男女不限的范围。” 忍足侑士一怔:“……那我努努力?” 虽然躺枪但莫名骄傲的迹部景吾:“哼,本大爷的人格魅力可不是努力就能比得上的。” 真弓和忍足侑士对视一眼。 行吧,是迹部赢了。 “主……真弓,时间差不多了。”鹤丸国永出声提醒道。 “ok,那么迹部君,忍足君,明天学校见。” 真弓用头绳将头发扎成马尾,又转了转腰,伸了伸腿。 面对少女仿佛热身运动一样的动作,忍足侑士满头问号:“你不是来看怪盗基德的吗?现在要走了?” 真弓狡黠地嘘了一声:“是字面意义上的去追星,只告诉你们两个人,要替我保密啊。” 下一秒,整座酒店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有人惊呼。 “怪盗基德来了!” 中森银三和其他警员试图控制住骚动的人群,然而紧接着出现的变故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ladiesandgentlemen!” 怪盗经典的开场白于人群中传出,但问题在于,宴会厅里各个方向都响起了他的声音。一时间,人人都以为怪盗基德就在自己的附近,几分钟前还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乱作一团。 “鹤先生,找到基德了吗?”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真弓也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唯一的希望落在了戴着夜视镜的鹤丸国永身上。 “还没有,碍事的人太多了……”鹤丸国永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如果中森银三能看见的话,一定又会觉得他十分可疑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人正在靠近展柜——他手上拿了个什么遥控一样的东西?” 就像是在回答鹤丸国永的问题一般,真弓的身旁突然打下一束刺眼的光芒,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光芒之下,穿着白色披风的人安静地站立着。 ——是假人。 离得最近的真弓一眼就看破了这点,但还是装作惊慌地叫了一句:“是基德!” 毕竟她今天的任务是从怪盗手中接收宝石,想要完成任务,首先要保证基德能够顺利偷取宝石才行。 不出意料,厅内的所有警员都朝这边赶了过来。 “他已经拿到宝石了哦!真是厉害。”鹤丸国永尽职尽责地汇报情况,“他现在往出口方向撤退了。” “好,我们也跟过去吧。” 两人的位置距离宴会厅的门口不远,但挤出人群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来到同样是一片漆黑的大堂后,基德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想从这里离开有几种选择:酒店的正门和侧门、通往楼上的安全通道与住客用的楼梯,以及电梯。正侧门内外都有警方的严格把守,安全通道被封锁着,电梯因为停电应该停止工作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只有两个警员把守着的住客用楼梯。 真弓在心里飞快分析着。也正是这时,她听见了楼梯口那边警员的紧急联络:“警部!二楼出现了疑似基德的人影!我们现在就去查看!” 猜中了!真弓无声地笑了笑,跑向楼梯口,却没想到已经有人领先她一步追上了楼梯。 是个小孩? 真弓正准备开始爬楼,手包里却响起一道铃声——是联系迦勒底专用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只有寥寥几个字的短信。 “乘电梯。天台。” “鹤先生。” 少女的声音轻快了起来,之前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 “我们可能要换条路走。” “但是,电梯不是应该罢工了才对吗?”鹤丸国永疑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既然那位都这样说了,姑且还是要试试。”真弓说着,按下了按钮。 电梯的指示灯依然暗着,厢门却在鹤丸国永和真弓惊讶的注视中打开了。 两人走进电梯。真弓按下顶楼的层数,同时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解析出电梯构造的她也知晓了谜底:“电梯自有一套备用电源,但是指示灯的线路和厢内的照明线路都被人为切断了,我们以为电梯因为停电也停止运行了,但其实并没有。不愧是魔术师,真是擅长误导观众的视线啊。” “这种手法,真亏给你发消息的人能知道啊。” “哼哼,毕竟是无所不知的名侦探嘛。” 黑羽快斗本来以为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 偷走宝石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假人骗到了警方,另一个假人绊住了难缠的名侦探,接下来只要确认他手上的这颗宝石是不是潘多拉,就大功告成了——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当他来到天台时,居然发现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高挑的身材、英伦风的装束,与他的披风颜色相反的黑色斗篷。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在月光的映射下波澜不惊的、仿佛洞穿一切的深邃的眼睛。 那是属于侦探的眼睛。 “这座酒店的天台能够看到很美的夜景,先生您也发现了这一点吗?” 黑羽快斗的扑克脸绷得完美无缺,声音不带一丝颤抖,心中却已经冷汗直冒,随时准备着把滑翔翼打开跑路。 对方答非所问:“不必惊慌,怪盗。我虽然对你有些许兴趣,但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只要将宝石留下,你就是自由的。”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这颗宝石对我来说还有点用处,先生的横刀夺爱,恕我不能接受。” 开玩笑,他都还没检查这颗宝石呢,怎么能这样拱手让人? “没关系,那你先用了再给我也可以。” 清越的女声来自身后。怪盗回过身去,看见一袭红裙的少女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身旁跟着个和他一样穿了一身白的男性。黑羽快斗认出这是之前在宴会中被中森银三怀疑成基德的那个小哥。 真弓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体验到追星女孩在现场的满足感。 身材好看,加分;声音好听,加分;气质翩翩,加分;虽然单片镜遮住了小半张脸但露出来的那只眼睛的颜色比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更美,加分加分加分…… 不行,这样下去分要被加爆了。她赶紧端正了自己的心态。虽然粉被固死了,该做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完成的。 另一边,基德注意到神秘男子向少女点头致意,心里大致有了点数,右手按在左胸,向少□□雅地行礼:“晚上好美丽的小姐,看来您才是我今晚的贵客?” 真弓摆摆手:“贵客谈不上,你的粉丝而已。希望能借用一下你手上的宝石。” “我可以问问理由吗?” “其实这可能是颗被诅咒的宝石,我担心你一直拿着它对身体不好。”真弓一本正经地回答。 姗姗来迟的江户川柯南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没想到,天台上居然有除了基德以外的其他人,甚至一来就来三个。织本真弓、鹤丸,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性。记忆力拔群的小侦探确信,这是个没在晚宴上出现的陌生面孔。 他是客人吗?为什么这三个人会在天台?他们和基德是什么关系?宝石的诅咒又是什么不科学的设定?而且比自己还早到,就说明他们没有被假人欺骗,也知道电梯被动了手脚? 江户川柯南转得飞快的脑子,在神秘男子向他投来视线的一瞬间冻住了。 心跳重如擂鼓,浑身的血液却仿佛被凝固了,身体一阵阵发冷,潜意识叫嚣着发出警告。在此之前,江户川柯南只在和琴酒的接触中体验到过这种直击灵魂的战栗。但与琴酒恶意漫溢几乎能凝结出实体的眼神不同,这个男人的眼中不带一丝善恶,也没有夹杂多余的情感,他的视线仿佛探照灯一般,把江户川柯南里里外外照了个通透。 江户川柯南甚至觉得,就算这个男人现在当场就揭露出他其实是变小的工藤新一,他大概也不会惊讶。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21、侦探 “柯南君?刚才跑上楼的那个真的是你啊,你也是来找基德的吗?” 这边江户川柯南的内心戏已经飙了好几幕,那边的真弓却浑然不觉,只当小朋友是没想到她也会在天台上,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这个小侦探真是厉害,她场外开挂才取得的领先,不一会儿便被他追上了。 “啊、嗯!我是来追捕基德这个坏小偷的!”江户川柯南笑得有些勉强,同时不停地朝基德递眼色。 说来讽刺,侦探和怪盗这对宿敌,在这种情况下倒变成了知根知底的,彼此唯一信任的对象。 ——喂,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这群人想干什么? ——我也想问你啊,名侦探。 黑羽快斗苦笑着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不过刚才在真弓提到宝石上的诅咒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没能维持住自己的演技,把惊讶脱口而出了。 难道这个女生也知道潘多拉的存在? 江户川柯南恰到好处地送上助攻:“真弓姐姐,你说这颗宝石可能被诅咒了是什么意思啊?” “这颗粉钻以前的不少主人到最后不是都很倒霉吗,这说不定是被下了诅咒,所以我想来检查一下。” 江户川柯南和黑羽快斗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虽然很可怕,但织本真弓倒还挺单纯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诅咒这种东西嘛。坚定唯物主义大旗不动摇的小侦探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听这个描述,她想找的应该不是潘多拉,那么他们之间就不是竞争或者敌对的关系了。本以为天台上可能会进行一场大战的怪盗放下心来。 基德将手中的宝石对准月光,但“少女的祈祷”并没有折射出红色的光芒。于是他上前几步,单膝跪在真弓的身前,郑重地将宝石交到少女的手中。 “看来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宝石。’少女的祈祷’交还于少女的手中最为合适,还请小姐收下。” 真弓努力平复下被怪盗先生撩得狂飙的心跳,一手接过宝石,用超能力检查过之后,确认宝石上没有附加任何魔力或者诅咒后,对一直在远处的男子说:“宝石没问题,估计就是它的前主们不走运而已。” 接着她又将刚到手的宝石递给江户川柯南:“我不太方便露面,就麻烦柯南君把宝石还给铃木家啦。” 柯南一头雾水,怎么她还搞得煞有介事的,好像真的可以十来秒就检查出并不存在的诅咒一样? 最后,真弓出声叫住了基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怪盗先生是在找一颗特别的宝石?” 已经打算抽身而去的基德停住了正要打开滑翔翼的手:“小姐明察秋毫。”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 江户川柯南的脑子终于宕机了。这个女生来路不明又不按照常理出牌,完全预测不能,他选择放弃。 他揉了揉太阳穴,十分头痛地提醒:“那个,真弓姐姐,基德是通缉犯哦?你如果帮助他的话,就会变成共犯哦?” 真弓十分淡定:“怪盗先生想要宝石,我通过合法途径帮他找宝石,只能算合作,不能算共犯吧?而且他早一点找到宝石就可以早一点歇业,对警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固然在意基德一直寻找的那颗宝石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也没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个合格的粉丝,就是要帮正主维护他的人设。 再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当共犯了,洒洒水啦。 江户川柯南:“……” 他竟然无法反驳。 黑羽快斗必须承认,有一瞬间他心动了。 大胆无畏独来独往的怪盗做久了,一些事情也就习惯了。月光与他同行,欢呼声伴他离场,因为不明原因变小的名侦探是他欣赏的对手,寺井爷爷——再加四分之一个小泉红子——也给了他很多帮助。 这便已经足够了。至于神秘组织,潘多拉的秘密云云,是他一个人背负的东西。 然而现在有人站在他面前,不好奇他的真实面目,不追问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浅笑着问他一句需要帮忙吗,语气随意得仿佛这个忙只是帮他带杯珍珠奶茶。 月亮高悬于天空,星尘却碎落在她的眼里。 黑羽快斗想,如果他答应的话,别说是潘多拉,就算怪盗的盗取目标是这颗星球,眼前的女孩也会点头应下,为他献上整个世界。 “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巧,我暂时没有征募助手的打算。不过,我确有一事相求。” “请讲?” “不知小姐尊姓芳名?” 真弓这才意识到自己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连名字都没留给怪盗,不禁笑出了声:“抱歉,我是织本真弓,很荣幸见到你。” 黑羽快斗的脑中滴溜溜一转,本以为她会是个和铃木园子差不多的追星大小姐,但织本这个姓氏他还真没听说过。 那这位织本真弓究竟是什么来头? 虽然黑羽快斗心中疑虑万千,但怪盗基德的扑克脸依旧滴水不漏,他伸出右手,向真弓递出一朵凭空出现的玫瑰花:“能与你在这个美丽的夜晚相遇,是我的荣幸才对。” 怪盗轻巧地跃上身后的栏杆,向天台上的其他人行了个礼:“期待与你们在下一个月夜重逢。” 他微笑着向后倒去,白色的翅膀在他背后展开。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却被另一个白色的身影拦下来。 “这可不行啊,小朋友。” 鹤丸国永一手按在腰侧,像是剑士按着未出鞘的刀。虽然嘴角挂着上扬的弧度,但笑意并未抵达看向江户川柯南的眼里。 “我家小姐说了要放那家伙走,你就老老实实放弃吧。” 江户川柯南十分憋屈。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让怪盗基德逃走,但这样被人威胁着放弃还是头一回。 除此之外,他还被假人遛了一圈,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电梯的把戏,追到天台结果被人截胡,最后只扮演了个回收宝石的角色。 他堂堂名侦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但名侦探能屈能伸,很快调整好了内心的小情绪,把重点放到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上:“真弓姐姐,那个大哥哥也是你的朋友吗?” 问的自然是既不靠近也没说话,站在一旁宛若雕塑的黑衣男子。 “没错,他是哈里斯先生,看着不太像,但其实是个英国人。”真弓回答道,并朝对方挥了挥手,“哈里斯先生你也过来呀。” 鹤丸隐约意识到自家审神者又要开始飙戏国永: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问为什么要给对方起假名比较好。 被真弓称作哈里斯,真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从者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来:“晚上好,miss真弓。那位怪盗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欣赏夜景的好去处。” 所以你刚刚一直在看风景吗?江户川柯南又开始头痛了。 居然还能分出心思欣赏风景,不愧是福尔摩斯先生。既喜爱怪盗,也崇拜侦探的御主换了副滤镜,又在心里吹起了彩虹屁。 “我刚才好像没有在宴会厅见到哈里斯大哥哥呢,大哥哥你一直在天台上吗?” “哈里斯先生是我的场外援助,我们之前也没想到基德会这么好说话,所以计划要保险一点才行。” 这当然是真弓瞎讲的,她其实也并不知道明明已经放了她鸽子的福尔摩斯为什么最后又突然出现在铃木帝京酒店。 不过也多亏大侦探,不然她就要像柯南君那样吭哧吭哧爬楼了。 “那就是说哈里斯大哥哥早就知道今晚基德的逃跑路线?真弓姐姐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天台,也是因为大哥哥你知道电梯被动了手脚吗?” 江户川柯南追问的语气有些急切,他实在太想弄清楚真弓一行人先他一步的原因了。 “啊,关于这一点,我和鹤丸先生也听一听哈里斯先生是怎么推理出来的。”真弓双手合十,真诚地请求道,“还请您务必告诉我们。” “请务必!”鹤丸国永跟着学得有模有样。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眉尾挑起好看的弧度,唇角微微上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推理——应该说,这是常识,我亲爱的朋友。” 侦探的声音低醇而悠远,在微风中娓娓道来:“今晚的天气,很适合夜间飞行。” ——也就是说,基德在这种天气一定会选择用滑翔翼逃脱,而天台就是最好的起飞点。 在基于这样的前提下,再去考虑他会用什么方法阻碍他人登上天台,而自己则能畅通无阻,问题就简单很多了。 江户川柯南和真弓都恍然大悟,只有鹤丸国永顶着满头问号,感到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好啦,我们要在警方赶到之前离开,不然等会儿会有点麻烦。”真弓轻轻拍了拍江户川柯南的头顶,“接下来就拜托柯南君了,今天很高兴能认识你。” 江户川柯南对这种过于干脆的卖队友行为表示十分震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并不知道对方早就在警方面前混了个脸熟,甚至还有“基德克星”美称的真弓只当小朋友听到要一个人面对警察被吓到了,于是温声安慰他说:“不用害怕,警方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孩子的,你只需要把宝石交给警方就可以了。” 眼看真弓一行人要抽身而去,江户川柯南急急忙忙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哈里斯大哥哥!你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吗?” 无论是衣着,还是刚才对方的那一句“这是常识”,都让熟读《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江户川柯南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己的偶像。 而且“哈里斯”这个名字,也是福尔摩斯曾在“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一案中用过的假名。虽然这也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如果不是的话…… “在问您是不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哎,哈里斯先生。”真弓差点笑出声。 福尔摩斯本人犹豫片刻,冷静地回答:“谈不上。” “不过他对福尔摩斯很熟啦。我也很喜欢福尔摩斯。”真弓在一旁补充着,冲表白对象眨了眨眼。 大侦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一样,轻飘飘地将视线转向别处。 鹤丸国永小声提醒:“真弓,我听见了很多脚步声,可能是警方快来了。” “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再见啦柯南君。”真弓向江户川柯南挥了挥手,带着两位男士离开了天台。 江户川柯南神色复杂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织本真弓,这个女生很有调查的必要。 不过,喜欢福尔摩斯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22、暗流 “福尔摩斯先生您不是在闭关吗?为什么今天还是来了?” 电梯门刚一关上,真弓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失约毕竟有失礼数,何况对象是御主你。” 真弓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福尔摩斯先生居然会在意礼仪问题,我简直都要不习惯了。” 大侦探微妙地沉默了片刻:“……就算是我听到这种评论也会有挫败感的,miss真弓。不过我这次的确有其他事情调查,想到你或许需要帮助才在这里停留了一下。” 也就是说,他出现在酒店只是顺路而已。 听及此处,真弓才放下心来。不错,这才是她认识的福尔摩斯先生。 “这边有什么需要您亲自出马的问题吗?” 这个世界不存在“魔术”这一概念,所以也理应不会有特异点的威胁。在两个世界的通道建立之后,迦勒底也将这个世界纳入了监测范围,但总的来说,这个世界风平浪静,最大的敌人时间溯行军有时之政府在前面顶着,剩下的都是些诸如今天的宝石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真弓想到从者们还要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任务都会不好意思。 因此在听说了福尔摩斯的目的之后,她才这么惊讶。 看穿了真弓的想法,睿智的侦探悠悠回答:“很遗憾,现在还不是公布推理的时候。但有一点我需要纠正,御主,这个世界的不确定因素远比你想像得要多。三年前的横滨,三十年前的意大利,半世纪前的日本……这个世界也是在经历了无数次‘正确的’选择之后才避免了被剪定的命运,一直走到了今天。” 两位听众哑口无言地听着。真弓还能大概明白福尔摩斯在说什么,缺乏相关知识的鹤丸国永干脆放弃,借着夜视眼镜在还没恢复照明供电的电梯里左顾右看起来。 “但是,正确并非意味着完美,和平的表面下可能隐藏着未被根除的隐患。若有一天,这些祸根积重难返,相同的危机或许会卷土重来……不,说不定会更加严重?唔,这可真是引人深思。” 面对进入自说自话的思考模式的大侦探,真弓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累的程度再上一层。 包括福尔摩斯在内的许多从者都自有一套语言体系,说好听点叫高深莫测,说难听点就是不讲人话。好在身为御主的真弓在历经磨练之后已经修得了翻译功能,简而言之,迦勒底的大侦探是在提醒她,这个世界的存续同样存在着风险,而这也可能正是驱使他前来调查的原因。 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容易啊……迦勒底的御主发自内心地祝愿福尔摩斯的担忧永远不要成真。 毕竟拯救世界很累的,她不是很想再体验一次,也不太建议别人去体验一次。 “那么miss真弓,和你一起探案的时间暂时到此为止,接下来是我的私人时间了。” 电梯缓缓在一楼停下的同时,向真弓道别后的福尔摩斯解除了实体化,身形消失在轿厢之中。 酒店一楼的电力系统已经恢复,出席宴会的宾客们正在被疏散,真弓和鹤丸国永找准时机,悄悄混入人群之中,顺利离开了酒店。 “你先不要动。” 坐上车后,鹤丸国永一脸认真地对真弓说道。 “怎么了?”真弓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侧过身子面对鹤丸国永坐好。 鹤丸国永坐到她身边,一只手向她身后探了过去。 后腰传来的触感像电流一般穿过身体,麻麻痒痒的感觉让真弓本能地抖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主动投送怀抱一样。 唯一的旁人司机:“……” 他是不是不该在车里。 “你在做什么啊鹤先生?” 真弓伸手撑在鹤丸国永的肩上,让自己不会真的倒在对方怀里,嘴里的抱怨在看到鹤丸国永手里的东西时停住了,“这是什么?” “不知道,”鹤丸国永诚实地回答,“刚才在电梯里就发现你的腰带上夹了个这个东西,但你那时在和那个侦探在谈正事,我就没说。” 真弓接过这个黑色的不到纽扣大小的玩意儿,用能力解析出其构造:“好像是个窃听器?” “那我们的对话岂不是都被谁听去了?特别是你和……” 真弓及时用眼神制止了鹤丸国永,没让他说出福尔摩斯这个名字。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从上天台到现在自己的谈话内容:“电梯里有信号阻隔,所以对方应该几乎听不清,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从结果上来说一切都好。” 她拍拍鹤丸国永的肩膀,语气诚挚:“多亏鹤先生发现及时,作为奖励就把这个窃听器交给你处置。” 鹤丸国永干笑两声,轻轻一捏就把窃听器捏碎了:“这算哪门子奖励啊……不过放这个窃听器的人会是谁呢?你不会被卷入到什么危险的事情里面了吧?” 刀剑们一向护主,有的刀恨不得连真弓平时上学放学都跟着,尽管鹤丸国永是心大又爱玩的类型,但面对这种事态也警觉起来——他的审神者可能被什么人盯上了。 然而被盯上的审神者比他还心大:“虽然我也很好奇,但今天宴会上这么多人,想要锁定目标是不可能的,不过铃木家邀请的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话是这样说……” “而且呢,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说明对方对我的兴趣不浅,这次他失败了,就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真弓打了个哈欠,神色有些困顿,“所以今后一定会再见到这个人的。” 审神者这么说了,鹤丸国永也只能作罢,但眼里的担忧并没有就此消散。真弓见了,坏笑两声掐上太刀白皙的脸颊:“哇哦,果然手感很好。” “等下,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啊?”鹤丸国永被弄了个猝不及防,嘴里含糊不清地抗议道。 “实不相瞒,之前看中森警部捏你的时候我就很想上手了。再说突然袭击也是鹤先生你先的,这是对你刚才非礼我的还礼。” 不等鹤丸国永辩解,真弓就闭上眼睛装鸵鸟:“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到家了请鹤先生叫醒我,今天宴会上的乳酪蛋糕你好像挺喜欢的,我晚上做好冷藏之后明天你就能吃到啦。” 鹤丸国永怔愣地静坐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味过来。 宴会上的真弓像支馥郁的花朵,不断地招蜂引蝶。根据鹤丸国永的观察,审神者的声音就没有停下的时候。这种场合下鹤丸国永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在旁边吃自助区的餐点。 但就算忙成这样,审神者的心里依旧为他留了个位置,在他把自助区的甜点全都吃了一遍后,还能准确地道出了今天他最喜欢的那个。 鹤丸国永看着真弓的目光闪亮亮的,露出无声的笑容。 最能把我吓到的,果然还是你啊。 轿车停在织本宅门前。 鹤丸国永轻轻拍了拍真弓,又叫了两声,但真弓已然是睡熟了,眉头皱了皱,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想到以前真弓在本丸里给刀剑们讲述她修复人理的故事时,提到过在修复特异点时,她们晚上经常风餐露宿,夜里还需要起来守夜,有时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很少能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鹤丸国永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现在连这样都叫不醒,那时她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稍微特别一点的人类小姑娘罢了,与付丧神或者英灵相比,这样的特别实在微不足道。 “蛋糕什么的就下次再说吧。”鹤丸国永小声嘟囔着,轻手轻脚地把审神者横抱起来穿过庭院,听到动静已经在门口等候的堀川国广脱下外套搭在审神者的身上,与鹤丸国永一起带着真弓回到本丸。 第二天早上,真弓花了三分钟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本丸的床上。 身上还穿着礼裙,校服整齐地叠在床头柜上,真弓睡了太久以至于一片迷糊的脑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不仅要去学校,而且还要考试。 她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了两条未读消息。 「ih预选结束了。」 「最近有空见面吗?我们算算账?」 是在昨天她睡着之后才发来的。 真弓心里咯噔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黑尾铁朗还是找上门来了。 「……见面可以,算账不行。」 她慢慢吞吞地打字回复完,切到了另一个聊天界面。 「研磨!你出卖我!」 两个收信人在差不多时间回了话。 黑尾铁朗:「行,不算账,我就和你聊聊。」 黑尾铁朗:「和善的微笑.jpg」 孤爪研磨:「抱歉,阿黑实在太烦人了,一不小心。」 孤爪研磨:「但是他并没有太生气的样子,我觉得真弓你能行的。」 能行?什么能行?她能从黑尾铁朗手下成功活下来吗? 真弓生无可恋地想着,这时他们三人的聊天群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黑尾铁朗:「研磨,你在我旁边打小报告,以为我看不见吗。」 孤爪研磨:「啧。」 织本真弓:「放开研磨!有本事冲着我来!」 黑尾铁朗:「不用着急,我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没有生气的语气啊! 真弓心里苦,然而毕竟是她瞒着黑尾铁朗去了冰帝在先,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还完。 因此,在和黑尾铁朗约定周五下午见,魂不守舍地走出卧室后,真弓看着今天的近侍,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啊,早上好主人,您已经起床了呀。” 身穿休闲的内番服依旧闪闪发亮的胁差物吉贞宗声音绵软,粉金的卷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像个毛茸茸的水蜜桃。 审神者哇地一声扑了过去:“物吉!一定一定要给我好运啊!” 物吉贞宗虽然不明就里,但依然十分乖巧地给真弓顺毛:“是,希望我能将好运带给主人。” 然而,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冰帝的偏差值测试仿照了中心考试的顺序,第一天上午先考历史和语文这两科。 虽然真弓缺了接近三个月的课,但常盘台的教学十分超前,初中便开始教授部分大学的知识内容,所以这次考试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本来她是这么认为的。 谁知道第一门历史考试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上周历史课讲的明明是世界史,考卷的大部分题目却是日本史的内容。 而日本史并不在学园都市的教学范围内。 没学过的东西,也就只能凭直觉和常识去答题。然而真弓脑中关于日本历史的常识早就被迦勒底的某些从者搅和得一片混乱,做题时还要先把这些误导性内容拎出来扔掉。 于是一场考试下来,真弓就被考到褪色,成为彩色世界里一道黑白的风景。 她现在作法物吉贞宗保佑她蒙的全对还来得及吗。 真弓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这就是昨天追星成功的代价吗? 23、学生会室 周五下午,所有考试结束。 “终于解放了……我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桃井五月像是个泄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地伏在课桌上。 忍足侑士非常好心地提醒:“期末考试还在等你呢。” “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真弓这两天有空吗?我要去商场血拼个痛快!” 真弓想了想,别说,这周末她事情还挺多。 等会儿和黑尾铁朗有约在先,周六下午又有时之政府的百席会议,周日要回迦勒底一趟,估计会在那边耗上大半天…… 但她也的确需要去好好购一次物。以前常盘台规定学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必须穿校服,时政在她上任第一天就让狐之助送来了量身定制的巫女服,迦勒底的战斗礼装更是一套接一套地研发出来。 简而言之,脱离这些环境回归平凡生活的真弓,要莫得衣服穿了。 这可是个大问题,得尽早解决才行。 “抱歉五月,我只有明天上午有空,你方便吗?” 桃井五月纠结片刻:“上午就上午吧,没买够的就等到期末考试后再说,那就约好了哟真弓?” “嗯,周日见。”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真弓决定先去学生会的活动室坐坐。 这次偏差值测试之后,再过一周又是期末考试,因而学生会近期的工作并不繁重,迹部景吾这位开明的会长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要求强制出勤,真弓今天也是趁着有空来熟悉一下工作。 因此,在办公室见到考完试就没影了的迹部景吾时,她有些惊讶。 “下午好迹部君,今天网球部没有训练吗?” “嗯。关东大赛就要开始了,在这之前让他们先放松一下。”迹部景吾站在一人多高的储物柜面前思考了一下,干脆转过头来问真弓,“你喜欢哪种红茶?” 真弓走过去,被储物柜里面琳琅满目的茶叶和咖啡豆晃花了眼:“好厉害!这些全部都是迹部君的私藏吗?” 回应她的是迹部景吾理所应当的语气:“那是自然,这样才勉强配得上我的华丽。” “就冲这个储物柜,我加入学生会已经值了。”真弓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虽然她想买到这些东西也并非难事,但多少还是会花点时间和心思,她最近在家里也鲜有能坐下来喝杯下午茶的闲暇,买来放在橱柜里也只有吃灰的份。 岩窟王送她的咖啡豆和烛台切光忠在万屋给她买的红茶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封呢。 “做这个选择对我来说太困难了,还是迹部君推荐一款吧,我负责泡茶就行。” 迹部景吾也不客气,告诉真弓茶和茶具的位置后,便坐在书桌前处理起了文件。 选茶方面真弓没什么研究,泡茶方面她则成竹在胸,作为无敌的卫宫妈妈的关门弟子——虽然头衔是她自封的但并不影响她的真实水平——料理她学得马马虎虎,沏茶泡茶倒是有模有样。 对此真弓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甜品专精的技能树在这里失灵大概是因为红茶和甜点很配…… “这么说来,活动室里虽然红茶和咖啡应有尽有,却没有甜食的储备呢。” 迹部景吾头也不抬地回答:“你来之前这个活动室只有我和西村在用,所以没那个需求。” 西村悠人是学生会的书记,在真弓担任会计前也承担了大部分的会计工作,副会长的职位和网球部的副会长一样一样被迹部景吾注销,因此这间学生会干部专用的活动室,最近才刚刚迎来自己的第三位主人。 “别这么说嘛,红茶和点心一起才是下午茶的标配。”真弓一边摆放茶具一边说道,“作为答谢迹部君的谢礼,今后我会带一些甜点来分享的。” 迹部景吾笔尖微顿:“你没必要去买,我直接让人做了送过来就行。” 真弓随口解释:“没关系,甜点都是我自己平时做的,我对这方面挺有信心的。打个比方的话,就是会让人为了约克郡布丁而心甘情愿吃下火候太久的烤牛肉……那种感觉……?” 少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在听到她举的例子时,迹部景吾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写满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像是看到走失很久的宠物,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里,挂着一身泥水脏兮兮地出现在自家门前。 迹部景吾自以为自己能完美地控制情绪,但此刻,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回忆之中。 「景吾景吾,为什么你最喜欢吃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呢?明明你家厨师做的其他菜也很好吃呀。」 「啊嗯?喜欢就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这道菜虽然经典,要做到极致却不容易,很符合我的美学。」 「唔……那如果把约克郡布丁做得很好吃,你会愿意把不太好烤牛肉也一起吃掉吗?」 「如果是你做的,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太好了!那我就先找妈妈学约克郡布丁,你要做我的试吃员哦!」 当然,这段回忆目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眼前的人是不会记得的。 真弓小心翼翼的声音唤回了迹部景吾的神思:“抱歉,因为迹部君以前在英国生活,所以我才会这样比喻,惹你生气了吗?” 迹部景吾愣了愣,随即晦涩的眼神消失不见,让真弓几乎以为刚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少年眉角一扬,露出与平时别无二致的高傲笑容:“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说罢了。但是,烤牛肉如果失败的话,就算约克郡布丁再好吃,本大爷也不会下口的。” 这话真弓就不乐意听了,她不服气地反击道:“那可未必。迹部君尝过我做的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后,再做评价也不迟。” “哼,那本大爷就不抱期望地期待一下吧。” 之后一段时间,两个人没再说话,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迹部君还不走吗?”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真弓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见迹部景吾的茶杯已经空了,便把他用的茶具也拿过来,和自己的一起拿去清洗了。 迹部景吾瞄了眼时间:“现在还早,你有事可以先回去。” “好吧。但是今天才考完试,又难得不用训练,我觉得迹部君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下。” 话一出口,真弓又感觉自己有些僭越。毕竟谁都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时间安排指指点点,更别说对方还是迹部景吾。 学生会的工作很少,能让迹部景吾留到现在的,大概是家族企业那边的事务。真弓自己虽然没这烦恼,但以前在常盘台时,周围也有不少同学说过在升入高中后就要开始接触家里的业务。 说起来也奇怪,和迹部景吾交流的时候,真弓好像会不自觉地就多扯上几句,之前也好现在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熟。 但其实她认识迹部景吾也不过一个多星期而已。 真弓正打算道歉,却没想到迹部景吾先开了口。 “本大爷记下了。” ??? 橱柜上镶嵌的玻璃映射出真弓震惊的表情。她怎么也没想到迹部景吾会这样回答。 还以为他一定会说出“本大爷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之类的回答呢。 今天的迹部景吾着实有点奇怪。 倒也不一定……或许奇怪的是她自己? 真弓思考一番。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先溜为敬。 “那迹部君,我接下来和人有约,今天就先走啦。” 不等迹部景吾作出反应,真弓飞快地鞠了个躬,拎着书包三步并作两步跑掉了。 然而没等她走到门口,又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织本。” 少女回过头去的动作有些僵硬:“是?” 迹部景吾见状,嗤笑一声,向真弓刚才使用的办公桌看去:“你东西忘拿了。” 真弓这才发现她的手提袋孤零零的躺在桌子的一角。 她赶忙跑回去把手提袋拿上:“抱歉,谢谢你迹部君!” 见迹部景吾的目光迟迟没有离开手提袋,她主动解释道:“这是送给接下来要见面的人的礼物,还好有你提醒。” 迹部景吾嗯了一声,视线没有再看向真弓,而是重新回到桌前的电脑上。 “快走吧。” “嗯,下周见迹部君。” 直到踏上与归家方向相反的电车,真弓依然在“关于她和迹部景吾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的命题中苦苦思考。 然而尽管身为常盘台的前高材生,尽管使用能力时能轻而易举地演算出一串串公式,真弓在这个难题面前,依旧毫无头绪。 但是没关系。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少女很快就重振旗鼓。 众所周知,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所以也要用一个难题打败另一个难题。 她果断地摸出手机。 「贵安,忍足君。」 聊天界面很快弹出了对方的回复。 「突然有了大小姐的样子呢,织本同学。」 “……” 虽然她和迹部景吾之间的相处方式还很难定义,但她和忍足侑士这样彬彬有礼互相挖苦的模式,在她转来第二天就已经奠定好了坚实的基调。 不过今天有求于人,所以真弓十分大度地只当对方和她打了个招呼。 「有件事想向忍足君请教。」 「忍足君对赤司征十郎这个人有什么了解吗?」 忍足侑士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 「一见钟情?」 「……并没有,只是有点奇怪他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来找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忍足君当时一眼就认出了他,所以才来问问你。」 这次,忍足侑士没有立刻回复。“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停留了一会儿。 「很遗憾,我也只是能认出他的脸罢了。除此之外,我只知道他是赤司家的独子,这一代里出类拔萃的几个人之一,和迹部不相上下。听说他初中毕业之后就去京都了,这段时间都没有在这边的圈子里露面。」 「当然我本来也很少参加这个圈子里的活动,上次纯属意外情况。」 这倒也是,忍足侑士的家族是医学世家,虽然与圈内有所交集,但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圈内人。对赤司征十郎不太了解也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找一个圈内人打听的话,应该就能获得更多信息…… 想到这里,真弓的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她认识的还能说上话的圈内人,标准答案不就是迹部景吾了吗。 不,等等,也不一定就只有迹部,她那天晚上认识了这么多人,虽然都不熟,但问问这种事情应该也还好?比如那位凤镜夜学长看起来就是个不错的咨询对象…… 真弓垂死挣扎之际,那边忍足侑士又轻飘飘地发过来几条消息。 「给你指条明路。」 「桃井和赤司是一个中学的。」 ??? 「好像还是一个社团的。」 ????? 真弓的思维停滞了几秒,接着才气呼呼地敲字回复。 「谢谢忍足君的指点,但下次这种事您可以早一点说的。」 「呀,偶尔想象一下别人烦恼的模样,也不失为人生的乐趣之一。」 紧跟着的是一个“缓缓下线”的表情。 虽然忍足侑士跑了,他留下的回复却如余音绕柱,久久回荡在真弓的心里。 她想到之前与赤司征十郎见面时,对方目测比迹部景吾还略矮一点的身高,陷入沉思。 不不不,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萤丸拔出刀也是顶天立地的大太刀,安徒生一开口也是成熟可靠的成年人。 ……不过,果然还是篮球部经理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吧。 ……教练也行。 24、音驹 东京都。音驹高校。排球部准备室。 “阿嚏!” 高大的男生正要换上校服,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黑尾,interhigh刚结束就感冒了?” 黑尾铁朗揉了揉鼻子,随口回答:“怎么可能,我小学毕业后就没感过冒了。” “嚯,那说不定是有人在骂你?”夜久卫辅乐呵呵地挖苦他。 “好笑,黑尾大人我人见人爱,哪来的人骂我。” 窗外传来的隐约的钢琴声转换了男生们的话题。 “又是这首曲子,最近音乐室那边总是在弹这首钢琴曲啊。” “不过我觉得这首曲子还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山本猛虎看向一旁略显瘦弱的布丁头少年:“研磨你知道吗?” 孤爪研磨眼皮都没抬,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不知道……倒不如说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啊。” “呃,就总感觉你是那种知道这方面知识的类型?比如黑尾学长就多半是那种不知道的类型。” 黑尾铁朗关上柜门,嘴角咧出一个欠揍的弧度:“真遗憾,你的直觉错了。这首曲子是德彪西的阿拉伯风格曲第一号。” 这话一出,整个准备室都安静了。除了孤爪研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黑尾铁朗。 还是队内最沉稳的海信行先开了口:“没想到黑尾你还知道这种东西啊。” 黑尾铁朗得意地哼哼两声:“以前跟着邻居家的小朋友学的。” 他收拾好东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前一秒还春光灿烂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不是吧都这个时间了?你们不是说只加练半个小时吗!” 夜久卫辅看了看时间,不以为意地说:“还好吧,也就多练了十五分钟而……已……” 他的尾音淹没在黑尾铁朗夺门而出带起的风声里。 留在准备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搞什么这么着急,总不能是约会吧?” “哈哈哈哈,谢谢有被笑到……不可能我不信他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我才反应过来,黑尾学长的邻居不就是研磨你吗?” 再次躺枪的孤爪研磨心累地叹了口气:“和我没关系……” “不过,阿黑他是七岁时搬到我家旁边的,所以他说的可能是搬家之前的邻居吧,大概。” 其实他知道黑尾铁朗说的是谁,也知道他急匆匆跑了是要去见谁。 但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闭嘴吧。 这样想着的孤爪研磨,在心里默默祝织本真弓好运。 不过,过往的经验告诉他,阿黑和真弓单独见面的时候,占优势的一般是真弓。 音驹高校正门。 一路飞奔到校门口的黑尾铁朗一眼就看到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 “真弓!”他挥着手跑过去。 听见呼唤的女生抬起头,好看的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 “约人见面却迟到二十分钟,这就是黑尾学长找人算账的下马威吗?我好害怕啊。” 真弓一般不会在小事上计较,迟到算是例外。 黑尾铁朗最扛不住她阴阳怪气的样子,明明他才是今天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那个,气势却被这出迟到搞得直接没了一半。 他苦着脸求饶:“好啦好啦是我错了我会赔罪的,请你喝奶茶可以吧?” “大杯,五分糖,去冰,不要珍珠,加布丁。”真弓虚假的笑容顿时灿烂了起来,眼睛都不眨地下了单。 “好快?!” “毕竟我有整整二十分钟来思考要怎么让你补偿我。”真弓笑着,递出手里的袋子,“然后呢,这是我的赔罪,还请黑尾学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去了冰帝。” “我气的是你去了冰帝吗?我气的明明是你去了冰帝不告诉我却告诉了研磨,我心都碎了。”黑尾铁朗一边念着,一边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是护具?” “嗯,是学园都市出品的护膝。虽然你不太喜欢用护具但至少还是试试吧,毕竟伤病是运动员的天敌。” “我就两条腿,你这未免也买太多了。” “唔,我给研磨和其他队友也准备了,因为不知道人数就多买了几套。” 黑尾铁朗无语凝噎:“这真的是你赔罪的礼物吗?我完全没感受到其中的诚意啊。” 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的份呢。 真弓一本正经地反驳他:“排球是团队运动,这可是阿黑你告诉我的。” “……”很有道理。 “研磨怎么没和你一起?” 黑尾铁朗阴恻恻地笑了:“我当然不可能让研磨当你的救兵,你死心吧。” 真弓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赌气一般地用书包轻轻撞了黑尾铁朗一下。 她和孤爪研磨早在黑尾铁朗从并盛搬到东京不久后就认识了。 那时黑尾铁朗在她面前三句话离不开研磨,在孤爪研磨面前十句话里面八句都是真弓,于是真弓就干脆要到了孤爪研磨的联系方式,组建了一个三人的聊天群,让黑尾铁朗有了更广阔的发挥。 不过黑尾铁朗很快发现,明明是他先来的,这两个比他小一个年级的小朋友却总是会站在同一条战线。 究其原因的话,大概因为真弓和孤爪研磨都是黑尾铁朗快乐排球的受害者。 黑尾铁朗搬家前,真弓几乎每天都要陪他垫球,和他一起看得最多的是各种排球比赛的录像。这些也就算了,他还跃跃欲试地想把真弓拉进并盛的排球俱乐部里面。 真弓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比起排球,她还是更喜欢钢琴和沢田纲吉。会陪黑尾铁朗练习排球,也仅仅是因为那是黑尾铁朗的请求而已。 所以,当真弓遇到了和她的遭遇无比相似的孤爪研磨时,两人之间立刻就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 但不同的是,孤爪研磨最终还是成功被黑尾铁朗拐进了排球部。 虽然孤爪研磨嘴上不说,但想必也还是体会到了真弓没有体会过的,排球这项运动的乐趣。 不过,即使孤爪研磨也成为了排球少年,他和真弓的同盟战线也并没有就此瓦解。 作为重度游戏患者,孤爪研磨对学园都市里研发的电子游戏非常感兴趣,曾经几次拜托真弓帮他代购最新发售的游戏。 真弓当时顺手给自己也买了一份来玩,没想到她自己是个手残,只好去抱孤爪研磨的大腿,却悲伤地发现连孤爪研磨的技术指导都救不了她。 那段时间她和孤爪研磨在群里聊游戏聊得火热,看得黑尾铁朗嘤嘤哭泣“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换来了两人的一致鄙视。 好在真弓克服不了的动作类游戏并没有吃灰太久。迦勒底和本丸都有一群游戏爱好者,巴御前之前还举办过一次交流会——其实就是把两拨人聚在一起打游戏而已——获得了非常好的反响,据说第二次已经提上日程了。 “好了,说说吧,为什么选了冰帝还不告诉我?” 真弓小声回答:“那当然是怕你不同意啊。” 黑尾铁朗很久没见过真弓这么没底气的样子,忍不住继续逗弄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同意?” 真弓心想为什么会觉得你不同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她知道,黑尾铁朗是因为担心她才希望她能去音驹。 尽管她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一个人住,但其实在学园都市里她一直都住的是宿舍,和真正的独居生活相比是远远不同的。 而离开了学园都市,就意味着从买菜做饭到水电气费,都需要她自己去操心。 黑尾铁朗觉得,真弓去音驹的话,至少他和孤爪研磨能在学校里多照顾她一些。如果她再找个离他们很近的住处,他还可以邀她去自己家吃饭,这样又可以减轻一点她的负担。反正黑尾一家都对真弓知根知底,黑尾奶奶在知道真弓来东京之后,隔三岔五就要问黑尾铁朗什么时候把真弓带回家来见见。 对于黑尾铁朗这种过度担心的态度,真弓很感动,却也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迦勒底和本丸的那群论外级角色,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处于弱势过,在同龄人当中她更是从来都是能力卓越的形象。 也就只有黑尾铁朗还戴着童年滤镜,觉得织本真弓仍然是个咋咋唬唬为非作歹的,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真弓甚至一度考虑过要不要把烛台切光忠推出来包装成负责她衣食住行的管家,以打消黑尾铁朗的顾虑,但转念一想这个操作可能会让黑尾铁朗产生另一个维度的顾虑,便只能作罢。 “我会选择冰帝,只是因为它是离我住的地方最近的高中而已。” “真的吗,我不信。” 真弓头都大了:“真的是真的,阿黑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选个离音驹近的地方住?” 真弓没辙了。 她总不可能告诉黑尾铁朗,她是因为自己住的地方附近都是上班族和学生党,平时工作时间基本没人,方便从者和刀剑从她家进出才选的那里吧。 见真弓投降,黑尾铁朗终于满意地放过了她:“算了,反正木已成舟,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一个人住作息也要规律,我那天才在研磨的游戏机上看见你的账号凌晨两点还登了录,你们能不能学点好的。” 真弓委委屈屈地背了这口锅。天地良心,她的账号早就扔给巴御前刑部姬她们了,从者不需要睡觉也不能怪她啊。 啊。 她突然想起来:“我之前买了一款游戏想送给研磨,但是忘带来了。” 少女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向黑尾铁朗:“阿黑和我一起回趟家吧?” 黑尾铁朗回给她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不仅没点单独的福利,还要请你喝奶茶,还要帮你跑腿,大半年没见面真弓就是这样对我的,哥哥我好伤心。” 说着,他还作势抹了把什么都没有的眼角。 在演技对决中败下阵来,被黑尾铁朗这么一说,真弓也觉得是有点亏待他:“你想要什么?” “嘿嘿,请我吃顿饭就行,但要你亲手做的那种。” “呜哇,黑尾学长好恶心啊——” “不许说哥哥恶心!” “才比我大不到一岁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我哥哥!年级高一级了不起啊!” “是挺了不起的,等会儿啊我先给奶奶打个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 25、黑尾铁朗 和沢田纲吉一样,黑尾铁朗也是真弓曾经在并盛时的邻居。 但和沢田纲吉不同的是,黑尾铁朗是当年在同龄人里唯一能镇住真弓的那个——要知道,真弓以前可是和云雀恭弥平起平坐的山大王。 究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黑尾铁朗靠着早出生几个月的优势,从小就孜孜不倦地向真弓灌输“我是哥哥你是小朋友”的观念。 鉴于真弓当时已经在并盛小学横行霸道,迷弟迷妹能从一楼排到三楼——其中不乏比她年纪大的人——她也就接受了唯一一个要做她大哥的黑尾铁朗。 不只是接受,她还挺珍惜的。 虽然黑尾铁朗利用哥哥这个头衔做的最多的事情是每当她提议来做点什么游戏的时候都一概回绝,然后拎着她去后院练排球。 黑尾铁朗七岁时,由于父亲工作的关系,要举家搬到东京去。真弓一听哥哥要抛弃自己,当场就在黑尾家门口大哭一场,被她牵着的沢田纲吉虽然还不太懂事,但一看真弓哭了,也跟着大哭一场,把黑尾铁朗哭得一个头两个大。 哭就算了,小姑娘还吵吵着要和他绝交,搞得黑尾铁朗自己都想哭了。 不过在听说了黑尾铁朗去邻居家打招呼时居然怂到躲在黑尾爸爸身后话都说不清楚后,前两天还严肃地对父母说“我已经和黑尾铁朗这个人绝交了从今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真弓立刻拿起电话,向黑尾铁朗表达了自己亲切的慰问——她以“铁朗哥哥你居然也有今天”为主题发表了长达五分钟的无情嘲笑,然后不顾黑尾铁朗在电话那头气得跳脚,单方面地结束了之前单方面立下的绝交关系。 那也是黑尾铁朗哥哥人设崩塌的开始。 再后来她认识了孤爪研磨,发现明明孤爪研磨比她还小却不用叫黑尾铁朗哥哥,于是便有学有样地把对黑尾铁朗的称谓从“铁朗哥哥”改成了“阿黑”。 时至今日黑尾铁朗依旧对这件事痛心疾首,指责孤爪研磨带坏小朋友。 ——真正的小朋友孤爪研磨表示他有很多问号,但他懒得问。 不过与沢田纲吉不同的是,黑尾铁朗这几年和真弓见过几次。在真弓就读于常盘台中学的这三年里,黑尾铁朗每年都在大霸星祭的门票抽选中成为了赢家。 大霸星祭是由学园都市内所有学校共同举办的,为期七天的大型体育祭。作为学园都市一年之中为数不多对外开放的活动之一,加之在各个项目中选手可以限制性地使用自身能力,每年的大霸星祭都是全世界绝对瞩目的焦点,其门票的抽选之难也可想而知。 而就是在这样地狱难度的模式下,黑尾铁朗居然三战三胜,真弓一度觉得就算希望之峰学园把那一届“超高校级的幸运”的通知信寄给了他,她也不会惊讶。 托黑尾铁朗的福,真弓三年来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借着陪朋友的名义偷偷懒少参加几个项目。 倒不是她没有集体荣誉感,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上电视罢了。尤其是去年的大霸星祭,那时她已经接到时之政府的联系忙于本丸的建设,更别提还在暗部打工,再这样大大咧咧地抛头露面实在不太合适,她都能想象出如果一方通行在电视上看到她青春洋溢的表现会发出怎样的嘲笑声了。 顺带一提,沢田纲吉的抽选战绩是全战全败。 孤爪研磨虽然也是全战全败,但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人多又麻烦的场合,加上在他看来见面聊天还不如线上交流来得自在,所以抽选没中对他来说也不亏。 因此,真弓会把她在迦勒底的经历讲给沢田纲吉,或多或少带着一点补偿心理。在沢田纲吉告诉reborn之前,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她当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告诉沢田纲吉基本是属于哄小孩操作。 而要是她告诉黑尾铁朗,估计这人会把她当成小孩来哄。 真弓深思熟虑一番,觉得比她年长的竹马已经把他身心和头脑的一大半都献给了排球,她还是不要再去挤占剩下的一小半了。 桃井五月说过青峰大辉是个篮球痴,真弓虽然不知道青峰大辉对篮球痴到什么程度,但如果要她颁发这个称号的话,那这个奖项非黑尾铁朗莫属。 比如现在,黑尾铁朗就在和她滔滔不绝中。 “井闼山今年收了个全国都排得上号的主攻手,这下他们更厉害了,枭谷的一年级二传手也很有实力,木兔那家伙又可以嘚瑟了,还有你们冰帝,之前ih我们就是输给了他们……” 两人面前空出一个座位,黑尾铁朗示意真弓去坐。真弓坐下后,接过了黑尾铁朗的书包。 “没关系,要是下次你们两队再碰上,我一定脱了校服给音驹加油。我用千里眼看过未来了,下次绝对是音驹赢。” 真弓抬头看着黑尾铁朗,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高大的少年的影子里。 “哪门子千里眼能看到未来啊。”黑尾铁朗吐槽道,“你对我们倒是有信心,但是三年级的学长们都在这届ih之后选择退部专心学业了,我们现在稍微有点人手不足。” 真弓的重点却放在了另一个方向:“三年级退部了,那现在的部长就是二年级了?啊,难道是那个海信行学长?” “不是。”黑尾铁朗面无表情。 “那就是夜久学长?自由人就是可靠呢。” “也不是。”黑尾铁朗继续面无表情。 真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和我们学校男子网球部一样选贤举能,愿意让有实力的一年级学生当部长啊!我要恭喜一下研磨君。” 黑尾铁朗忍无可忍,往真弓头上敲了一下;“不是研磨,是我!本人黑尾铁朗就是新任音驹高校男子排球部主将!快叫声队长给我听听。” 黑尾铁朗这下根本没用力,真弓还是象征性地捂住了额头:“一直不猜你不就是代表我早就清楚部长一定是你吗笨蛋阿黑!那你是不是把你那句什么血液氧气头脑在队内发扬光大了?” “是啊,这是我们现在的口号,怎么了?” “没事,我就同情一下研磨君。” 我们是血液,要顺畅无碍地流动,运输氧气,为了让“脑”能正常地运作。 这是黑尾铁朗自己排球理念的文字结晶。孤爪研磨不止一次抱怨过“道理我都懂但是这句话实在是太中二了”。 平心而论,真弓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虽然这句话讲得很好。 而如今黑尾铁朗把这句话定为队内的口号,可想而知作为“脑”本人的孤爪研磨将会在今后体验到怎样的羞耻感。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为他鞠一把泪。 “哼,这句口号在队内受欢迎得很,连监督和教练听了都说好。”黑尾铁朗有些无奈,“你也是研磨也是,就这么不喜欢热血的东西吗?” 真弓笑了笑:“如果热血这么有用的话,也就不需要头脑了嘛。” 如果凭一腔热血就能解决问题,她目前的绝大部分困扰都会迎刃而解,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所以呢,为了让阿黑能继续热血下去,我和研磨君就继续充当不那么热血的大脑吧。比如说,如果阿黑明年这时候也需要在排球和学业之间做取舍,我一定免费帮你补课。” “不劳你费心了,我到时候不会纠结的,也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小朋友给我补课的地步。”黑尾铁朗又一次伸出手,这次是拍了拍真弓的头顶,“就算小朋友你是高材生。” 真弓哼哼两声:“你最好不要后悔。” 下了电车,黑尾铁朗在车站的商店街给真弓买到了奶茶,又陪真弓去超市购买食材。 这几年他和真弓见面都是在学园都市内,他住酒店真弓住宿舍,吃饭一律在餐厅解决,像今天这样拎着购物篮跟在她身后逛超市还是头一回。 感觉还挺奇妙的。 两个穿着不同学校制服的高中生走在一起,难免会被人多看几眼,更别提还是两个好看的高中生。 真弓专心购物没注意,黑尾铁朗也不太在乎。 不过看的次数太多,他就不爽了。 尤其是当这些人看真弓的目光不太善良的时候。 在又一次瞪回了一个青年的视线后,黑尾铁朗心里升起一股老父亲的危机感。 “真弓,你现在一个人住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啊,怎么了?”真弓想也没想秒答道。 黑尾铁朗抓了抓头发,声音压低了点:“怎么说呢,外面毕竟不像学园都市那么安全,我担心你被图谋不轨的家伙盯上。” 真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都忘了,学园都市对外标榜的称号还有“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条。 “笑什么笑什么,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关心你哎。” 真弓努力憋住笑意,把包装好的秋刀鱼放进购物篮里:“抱歉,但是你放心,我现在非常安全。别说图谋不轨的人了,连图谋有轨的人都没遇到过。” 那些别有用心的家族馋的也不是她的身子,是她的钱。 “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喜欢我的人,没有暧昧对象,更没有恋情,请大人明鉴!” 信你才有鬼。黑尾铁朗差点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倒是挺像在贵族女校关了三年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了。 果然是对青春期的男生一无所知。 “我去做饭,阿黑你先自便吧。” 回家后,真弓给黑尾铁朗泡了杯茶,带着食材去到厨房。 黑尾铁朗环视了一圈这个和他家差不多大的家,装修风格很温馨,虽然各处都非常整洁,但依然能从其中感受到生活气息。 不过,和一家四口住在一起的黑尾家比起来,只有一个主人的这栋房子还是显得稍微孤单了一点。 他走到摆放着真弓父母合照的客厅角落,郑重地祭拜过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前段时间好像有寄给你家的信,被送到并盛那边去了。” 26、快乐时光 信? 客厅的另一边,开放式厨房里的真弓抬起头来,有点惊讶:“什么时候?” “两三个月以前吧,就你忙着办手续搬家失联的那段时间。还是住在原来我家那栋房子的人告诉我们的。” 实际上,真弓退出学园都市要办的手续在从常盘台毕业后没多久就全部办理完了,但她接着就赶去迦勒底修复亚种特异点,于是干脆对外——其实也只是和沢田纲吉黑尾铁朗孤爪研磨三个人——宣称学园都市走流程又多又长又复杂,她如果失联是正常的,不必担心。 都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能不失联吗。 “那他们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吗?现在在哪?” 黑尾铁朗耸了耸肩:“他们只是告诉邮递员旁边早就没人住了,所以邮递员也没投递,信件估计被退回了吧。不过寄信人会是谁呢,你父母以前的朋友?” 真弓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寄信到织本家,无非两种可能,寄给她父母的,或者是寄给她本人的。 无论哪种都十分诡异。前者早在七年前就永远地失去了收件人,而后者……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有谁会给她写信,还寄到了并盛去。 如果是不知道她去了学园都市,那还可以理解。那场空难的两个幸存者都是未成年人,官方为了保护他们将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也就只有那些有点手段的家族能捕风捉影到一点消息。除此之外,别说是大众媒体,就连同样生活在小小的并盛町里的人们,也只有沢田家和云雀恭弥知情。 而如果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以至于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学园都市都一清二楚的话,那就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了。 不过如果对方真的能这么清楚地掌握她的行踪,也就应该知道她离开都市的这几个月根本没回并盛,这时候寄信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因此这种可能性相对来说低一点。 不管怎么说,这无疑是桩怪事,并且真弓现在毫无头绪。 改天去咨询一下福尔摩斯先生吧。 决定先暂时放下这件事,真弓开始专心致志地料理晚餐。 或许是因为今天还有另外一名食客在的缘故,她自我感觉发挥比平时只给自己做菜的时候好上一些。 蔬菜沙拉配炸鸡块,味增汤,茶碗蒸,米饭,以及这顿饭的主角,盐烤秋刀鱼——黑尾铁朗最喜欢的食物,尽管他本人声称是因为其中含有丰富的二十二碳六烯酸,俗称dha,但真弓觉得哪有这么高大上的理由,他就是喜欢吃鱼罢了。 不愧是只大黑猫。 “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我发挥得再好,最多也就是普通好吃的水平。” 见黑尾铁朗两眼放光,真弓忍不住提醒道。 “没事,盐烤秋刀鱼这道菜只要你不投毒我就能吃。” 黑尾铁朗大概是有点饿了,迫不及待地说了声“我开动了”就动了筷子,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 真弓紧张又有点期待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待食物完全咽下后,黑尾铁朗才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评价道:“不错,确实是普通好吃的水平。” 真弓松了口气,接着又不满起来:“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夸张一点表扬下我吗?” 黑尾铁朗咧嘴笑道:“这可不行,现在夸了你,你以后怎么进步呢?” “黑尾老师真严格,但是我是需要鼓励式教育的学生,需要老师夸我才会进步的。” 真弓也吃了块自己做的秋刀鱼,觉得自己的确超水平发挥,自我肯定地点点头:“不过没关系,等会儿我上了杀手锏之后,黑尾老师一定会准备一千字的演讲稿来赞美我的。” “真的吗?我不信。” 黑尾铁朗当然听真弓说过她做甜点的厨艺堪称一绝,然而有这份普通好吃的晚餐摆在面前,他实在想象不出来真弓的甜点能绝到哪里去。 还在生长期的排球部主将饭量很大,真弓放下筷子时,黑尾铁朗已经吃完了第二碗饭,瘫在椅子上消化了。 看见真弓吃完,他餍足地抬了抬爪子:“啊,我来洗碗吧,总不能事事都麻烦小朋友。” 真弓也不和他客气:“围裙就挂在冰箱旁边。” 黑尾铁朗懒洋洋地站起身:“我才不要穿那条围裙呢,我都不知道你的审美居然这么……粉嫩。” 真弓没敢告诉他,那条粉色爱心带蕾丝花边的围裙是烛台切光忠在万屋给她买的。 不过有点可惜,她还挺想看看黑尾铁朗穿那条围裙的样子。 说起来,卫宫先生之前也穿过这条围裙,阿黑和他身材差不多,穿上的效果应该也大差不差吧。不过卫宫先生当时的表情太坦荡了,如果是阿黑的话表情一定会丰富许多。 真弓在脑中偷偷启用换头大法,想象了一下黑尾铁朗穿围裙的效果,成功把自己逗乐,把头埋在沙发抱枕里偷偷笑起来。 黑尾铁朗看见,忍不住啧啧摇头:“你一想坏事就忍不住笑的习惯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 “因为真的很好笑呀。”少女从抱枕后面探出一双笑弯的眼,对上黑尾铁朗的脸后,又笑得颤抖起来。 这下连黑尾铁朗自己都想象了一下他穿粉红围裙的样子,觉得虽然会很滑稽,但也不至于笑成这样,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她什么莫名其妙的笑点。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小朋友,就宠着呗。 而且她这些年来应该很少有笑得这么开怀的时候。 黑尾铁朗洗完碗后,真弓也总算从自己的魔性脑洞里解放出来,打开冰箱端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黑尾老师,这是我昨晚试做的芒果班戟,请您慢慢品尝。” 不同于晚餐时小心翼翼的期待,把芒果班戟放到黑尾铁朗面前时,真弓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自信满满来形容了。硬要说的话,在黑尾铁朗看来,她的表情更像是假如尼古拉斯·罗梅罗和十岁的他打排球时会有的神色。 他将信将疑地叉下一小块。 他满头问号地抬起头。 “你真的没作弊吗?”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场再做一次啊。”真弓得意叉腰,“一千字演讲稿可以准备起来了,黑尾老师。”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脑子里除了‘好吃’这两个字以外什么也想不到……”黑尾铁朗嘴巴塞得鼓鼓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下文,“远月学园没把你招进去简直太可惜了,以上。” “就凭我做其他菜式的水平,要是真去了一定第二天就被退学。”真弓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而且能留在远月的人一定都是会下尽苦功去钻研料理的,我这种做着玩玩的态度可不行。” 不过这份试做品确实还有挺多改进的空间,后天送给达芬奇亲和玛修的芒果班戟应该会更美味。 “芒果班戟我做了两份,还有一份你带回去给研磨君吧。” 黑尾铁朗临走前,真弓把甜点和游戏卡带装在一起拿给他。 “什么啊,研磨有两个礼物可以带走,我就一份都没有吗?”黑尾铁朗的语气酸溜溜的。 “你刚才吃下去的那顿饭和甜点难道是摆设吗?” 嘴上虽然吐槽,但真弓对被她归为自己人的人向来纵容,于是她想了想,向黑尾铁朗张开双臂:“给你个拥抱,你带走吧。” 黑尾铁朗却忙不迭地躲开了,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眼神十分无奈。 “我说真弓小姐,你我好歹性别不同,您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真弓切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之前我和纲拥抱的时候他可没这样说。” 黑尾铁朗都快被气笑了:“那是因为沢田他听你的话,小时候不也是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吗,你不要随便欺负老实小男生。” “我才不会欺负他呢!硬要说的话也是阿黑你欺负我比较多一点吧!”真弓没好气地把送给孤爪研磨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那你就只剩这个购物袋可以拿走了,快走快走!” “是是是我马上就走,时间不早了你不要送了,我记得住去地铁站的路。”黑尾铁朗最后一次将魔爪伸向真弓的脑袋,将她柔软的亚麻色长发乱揉一气之后满意地笑笑,“那我走了,下次见。” 在他刚走出织本家的大门时,身后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阿黑,我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尽管天色已晚,但黑尾铁朗依然能够看见真弓脸上淡淡的红晕。 他笑了一声,非常随意地挥了挥手:“我也是。” 这份开心的心情,在真弓接通与迦勒底的通讯时,仍在胸中萦绕不去。 因此,在她笑眯眯地向投影中的短发少女打招呼时,对方十分轻易察觉到了她与平时的不同。 “前辈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呢。” “被你发现了吗,其实我刚刚才送走了我的竹马君。”真弓大大方方地承认。 玛修一听,脸上的神采立刻就不一样了:“竹马吗?是比前辈年长的那位,还是比前辈年幼的那位?唔,不过和前辈很少见面的那位是不是也能算竹马呢……” 真弓讲给她听的事,玛修都记得一清二楚。沢田、黑尾和孤爪这三位先生,算得上其中出场率最高的几位人物。对于阅读过大量书籍——其中自然也包括很多爱情小说——的玛修来说,青梅竹马这个词里蕴含着的,是很多她不曾体会过的美好情感。 当然,“不曾体会过”前面要加一个时间限定词才行,现在的她早就不是那个不懂感情的小姑娘了。 就像玛修了解真弓一样,真弓自然也猜到了玛修在想什么,她笑着解释:“是年长的那个,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对了,我明天要去购物,要不要给玛修你买点什么呀?” 说着,她拿起一旁由同班女生推荐的时尚杂志,翻到其中一页给玛修展示:“我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确实是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呢……”玛修凑近了一点,语气有些心动,但在看到衣服旁边的小字时急急忙忙改了口,“不行前辈,这条裙子的价格也太高了!” 真弓倒是没注意这点,重新看了看:“还好吧,计价单位是日元啊。” “就算是日元也很贵!谢谢前辈的好意,但我并不需要——” 玛修的话被挤进投影的达芬奇无情打断:“你喜欢,真弓愿意买,这不是很完美嘛?嗯嗯,我也觉得这条裙子会很适合玛修哟。” 真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但是……” “没关系没关系,你的御主要是想的话,大概能把这个品牌都买下来。而且就算真弓不幸破产,她还可以偷吉尔伽美什王的财宝来养你,你就放心吧。” 真弓点头的动作渐渐僵硬。 达芬奇亲,你说这话前考虑过吉尔伽美什王的感受吗。 在真弓的盛情邀请和达芬奇的煽风点火……不,从旁助攻之下,玛修总算答应了这件事,随即又再三嘱托真弓不必给她买其他东西了。 真弓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去问达芬奇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呀,我就不用了。现世的商品都太过凡俗,天才如我达芬奇,只要想的话分分钟就能做出比它们厉害百倍的改良品。非要送的话,就请真弓把时之政府的空间转移技术和通讯技术搞来给我研究一下吧。” 真弓立刻转回了头,恳切地教导道:“玛修,看见了吗,以后想拒绝我至少要拿出这个段位的理由。” “……我,我会努力的?” 结束了与迦勒底的通讯,真弓又收到了来自孤爪研磨的信息。 「游戏已经从小黑那里拿到了,真弓游戏水平很差眼光却很好,感觉是我会喜欢的作品,谢谢。」 「芒果班戟也特别好吃,阿黑分走了一半。」 配图是黑尾铁朗嚣张的坏笑和胜利手势。 顾不上回复孤爪研磨“这种时候就没必要提我水平差了”,真弓被黑尾铁朗的无耻行为深深震惊。 「黑尾铁朗,你怎么吃了一个还要抢研磨君的?你不是哥哥吗?!」 对方的回复也相当理直气壮:「反正你们都没把我当哥哥,我这叫品尝胜利者的果实。」 「你们比什么了?」 「……摸高。」 织本真弓,今天也是下限认知被刷新的一天。 27、逛街 第二天在商场里时,真弓才体会到玛修昨晚的那句叮嘱是多么有必要。 这套洋装想给阿比盖尔穿,那条连衣裙的两个花色正好和两位贞德很搭,时之政府给刀剑男士新出的和服轻装上新速度实在太慢以至于她在和服店里时想把整家店的男式和服都打包带回本丸,以及玛修未来衣柜里必须拥有的衣服一二三四五六七…… 路过珠宝店想给伊什塔尔买宝石,路过玩具店想给儿童组买玩具,路过电器店想给陆奥守吉行换相机,路过文具店想给作家组买笔墨,路过音像制品店想给笼手切江买偶像演唱会的光盘,路过烟草店…… 哦,未成年人不能购买,爱德蒙对不起。 无奈想法虽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真弓有刚需,桃井五月喜欢逛街购物,其造成的后果是她们几乎每出一家店手里都能多点东西。于是没逛多久,两个人四只手上就提满了各个品牌的购物袋,实在没有余力给大家买礼物了。 本丸倒好,刀剑们在她挑了几张男式和服的照片发过去时就齐刷刷地拒绝了她,并附上了和玛修如出一辙的“不要买东西”警告。 迦勒底则没那么容易。由于分处两个世界,想要进行通讯是十分困难的,迦勒底目前只研发出了放在真弓家里的那一台固定联络装置,而移动通讯装置的研究则在某一步时陷入了瓶颈,这也是达芬奇想要时之政府通讯技术的原因。 真弓托狐之助上报过好几次请求,都被时之政府无情驳回。因此在出了家门后,真弓就只能利用手机联系在她这边活动的从者。 出门前她打开了联络装置想问问,结果对面的玛修非常惊慌地告诉她伊丽莎白和尼禄正在举行联合演唱会为了保护御主她要切断联络。被强制断线的真弓向迦勒底默哀三秒,赶紧跑路了。 “真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一起逛街了。” 听到桃井五月严肃的语气,真弓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逛街也很冷静的人,没想到你比我还买得上头,我的钱包马上就要见底了……” 真弓便向她解释一番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衣服。 桃井五月听完,脸色更加严肃:“我陪你继续逛,你再多买点。” 说着,粉发的美少女一扫之前的疲累,气势十足地迈开了步子。 “等一下五月,我觉得已经差不多够了——” 最后真弓还是又剁手了。不过不是给她自己买的。 她送了桃井五月一个猫咪胸针,作为对桃井五月在她转学过来这段时间里帮助她的谢礼。胸针本身不算贵重,桃井五月也的确喜欢,路过时多看了好几眼,在真弓的坚持下,她便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另一件也是在饰品店买的,是一只穿着西装的小青蛙的钥匙扣。 真弓最初只是觉得这青蛙看起来有点眼熟,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换了件衣服穿的呱太吗。 于是她拍了张照,发送给她在学园都市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御坂美琴。 不过十秒,御坂美琴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织本同学,那是呱太吗?是呱太吗!怎么会有我没见过的呱太!” 虽然和真弓一样已经步入了高中,御坂美琴在遇上呱太时还是会激动得像个小女孩,把在常盘台学习到的社交礼仪抛却脑后。 而就像是配套搭配一般,真弓听见电话那头的白井黑子那熟悉的提醒姐姐大人注意举止的话语。 真弓询问店员后,回答御坂美琴:“店员说这是前两天才上新的‘呱太in新宿’限量版钥匙扣,只在新宿地区发售。” 了不起啊呱太,又是限量版。 “只在新宿发售?怎么办,现在申请外出许可来得及吗……”御坂美琴迅速开始思考对策。 真弓觉得有点好笑。御坂美琴虽不是心思缜密的人,但这么脱线的她可不多见。 她好心提醒:“御坂同学,我现在就在呱太面前呢,给你发照片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买的。” 御坂美琴如梦初醒:“是哦!织本同学你在!那么能拜托你帮我买一个吗?不,两个吧,一个送给帆风同学。” 帆风?帆风润子? 对这位隶属于常盘台另一位lv5超能力者,“心理掌控”食蜂操祈的派阀的学姐,真弓和她基本没有交集,没想到她也是呱太的粉丝。 了不起啊呱太,人气这么高。 对此真弓没有多问,在答应御坂美琴之后会把呱太寄给对方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御坂美琴代表自己和白井黑子和初春饰利和佐天泪子,对离开都市的真弓——以及真弓做的甜点——表达了深切的怀念之情。 放好手机,真弓抬起头,发现桃井五月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什么呀,真弓在学园都市里也是有好朋友的嘛。你转来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些孤独,我还悄悄担心了一下。” 善于观察的敏锐少女这样说道。 真弓愣了愣,随即笑道:“那是因为对方人太好了。” 真弓和御坂美琴是在学园都市例行的身体检查日上真正认识的。在这天,学生们除了进行常规体检外,最重要的就是对自己超能力进行测试,并获得等级评定。 作为lv4大能力者的真弓,在检测“完全解析”中的复制能力这一项时,要挑战的极限自然是lv5级别的能力。而常盘台唯二的超能力者,便是食蜂操祈和御坂美琴。由于食蜂操祈的“心理掌握”太过复杂,连她本人都需要借助工具才能完美操控,校方便决定由御坂美琴来担任真弓的搭档。 当自己的超能力被复制时,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不爽。毕竟,明明是只属于自己的个人真实,却变成了别人也可以拥有使用的东西。真弓在转入学园都市的小学后没有交到朋友或多或少有这项能力的影响,她也做好了在初中继续独身一人的准备。 没想到见到她这项能力的第一位初中同学,说出的是夸奖的话语。 “真厉害啊织本同学,我的能力的计算式还挺复杂的。” 在真弓发射出与御坂美琴同等强度的超电磁炮后,常盘台未来的电击公主发自真心地说道。 真弓在复制超能力时,需要完成两个步骤——解析对方的aim扩散力场,以及解析对方使用的计算公式,而后者正是将她限制在lv4等级的最大掣肘。她的解析只能使自己完全掌握对方所使用的公式,换句话说,如果对方是lv5,她就能发挥lv5的实力,但如果对方只是lv1的低能力者,受公式的限制,她也没办法发挥出更高等级的力量。 研究员们认为,“完全解析”达到lv5的标志之一就是真弓能够将复制的超能力统统发挥出lv5级别的强度。 真弓则觉得,真要让她进化成超能力者,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她换个脑子。 像一方通行那种的就不错。无论是受伤前还是受伤后,对方一骑绝尘的计算能力都让真弓羡慕不已。她和一方通行同在暗部时,对方已经因为脑部的损伤连上了外接网络以辅助计算,在唯一一次复制一方通行的能力时,真弓只坚持了十分钟,大脑的运算就超过了负荷。 总而言之,复制能力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能力,所以当御坂美琴作出那样的评价时,真弓的第一反应便是御坂同学可真是个好人。 从这之后,她和御坂美琴便渐渐熟悉起来。 当然,这个故事是不能讲给桃井五月听的,真弓掐指一算,她每讲一句都要违反十项保密协议。 “诶?学园都市的保密协议也太多了吧——” 已经在快餐店里坐下,放下大包小包的桃井五月对少了一个下饭话题感到十分惋惜。 真弓表示不要紧,她还有另一个更下饭的话题。 “五月和赤司征十郎君是初中同学吗?” 桃井五月咬着吸管抬起头:“赤司君?他是我们初中篮球部的队长,真弓你认识他吗?” 不仅是正选队员甚至还是队长……真弓为之前她对于赤司征十郎的猜测默默道歉。 接着,她把前几天在宴会里遇到赤司征十郎的事向桃井五月叙述了个大概。 “——所以,我现在有点好奇这位赤司君是什么样的人。” 桃井五月目瞪口呆地听完,差点被自己点的香草奶昔呛到:“这个赤司君有点像我认识的那个又有点不像……不过这个展开也太糟糕了吧?这难道就是小说里写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原型吗?” “是吗?我倒是觉得赤司君没有那种想法,毕竟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 桃井五月冲真弓摇了摇手指,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真弓,霸道总裁都是不用问你就能知道你的联系方式的,我看的那本小说……咳咳,扯远了,其实赤司君他……” 于是接下来,换真弓听桃井五月讲起关于帝光中学那群被誉为“奇迹的世代”的少年们的故事。 本就是天才的几位少年,在各自的才能陆陆续续开花之后,球场上再也找不到可以与他们匹敌的人。不参加练习也能取胜,不认真比赛也能碾压,甚至连曾经的对手再次面对他们时,也完全丧失了斗志。种种因素的叠加,使得几位少年似乎失去了对篮球的热爱,最终“奇迹的世代”分崩离析,曾经创下三连冠辉煌的六位少年如今已分道扬镳。 而桃井五月口中的赤司征十郎,也从一开始温和有礼不骄不躁的小队长,变成了有点可怕,有点捉摸不透,视胜利为一切的领导者。 “我直到现在也非常怀念过去大家能够一起欢笑的时间,也希望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面带笑容地重逢。不过我也想不出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桃井五月的笑容一向甜美,但此时她的脸上却少见地流露出苦涩与难过。 静静地听完桃井五月讲述的这段往事,真弓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确实,如果我处在五月的位置,应该也会束手无策。” 见桃井五月一副“果然如此”的沮丧表情,她笑笑,拿起手中的饮料去碰了碰对方的杯子:“不过我觉得,这不是需要你如此担心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五月你认为,青峰君他们可能是因为失去了对篮球的热爱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在我看来,他们会在失去对手后陷入迷茫,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份热爱。因为热爱,所以想要变强,而当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变强时,人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消极的情绪。” “因此,想要让他们寻回过去的自己,方法其实很简单——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能变得更强。我认识的人里有打排球的男生,他们教会我,胜利并不代表一切,输掉的比赛也能使人成长,失败也能让人看到无限的可能性。有胜有负才是竞技体育的魅力所在,又不是拯救世界,一直胜利下去未免有些无聊。” 真弓双手合十,笑着比了个道歉的手势:“所以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我希望冰帝和五月其他队友们所在的球队,能够在未来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败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道清澈的声音平淡而突兀地插进两位少女的对话。 28、对手 谜之声响起的一瞬间,真弓的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进入了备战状态。 在看到对面的桃井五月捧着通红的脸喊出对方的名字时,她才默默地放松下来。 “哲哲哲哲君?你怎么在这里?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邂逅吗!果然我今天点香草奶昔是正确的决定!” “中午好,桃井同学。诚凛就在这附近,我和火神君刚刚结束了自主训练来这里吃饭。” 说话的少年即使被桃井五月这样的美少女抱住手臂,依然是古井无波的语气和表情。少年的个头不高,有着水蓝色的眼睛和头发,与之相配的,是他如水一般寡淡的存在感。 真弓甚至想问问他是不是也会“气息遮断”这个技能。要知道,除了assassin职介的从者以外,哪怕是隐蔽值超高的极化短刀,也很难完全躲过她的眼睛。 相比之下,他身旁高大的红发少年,就比他引人注目许多。 嗯,餐盘里堆成小山的汉堡也很引人注目。 “真弓,这位是黑子哲也,还有他现在的队友,火神大我。” 真弓恍然大悟,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在心里飞快地将黑子哲也对上了号。 黑子哲也,哲君,奇迹的世代的幻之第六人,桃井五月的暗恋,或者明恋对象。 于是在桃井五月向两位男生发出拼桌的邀请,并向真弓使了个眼色后,真弓十分上道地往里挪了挪,对没怎么说话的火神大我说:“不介意的话,火神君就坐我旁边吧?” 火神大我没想到,这个在黑子哲也出声后肌肉都绷紧了的害羞女生会主动向他搭话。不过粗线条的男生没有多想,正好在用餐高峰期他们没找到位置,道了声谢就在真弓旁边坐下了。 黑子哲也便只能坐到桃井五月旁边。 桃井五月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指着黑子哲也的香草奶昔说他们的杯子居然是情侣款。 “所有香草奶昔都是这个杯型,桃井同学。”黑子哲也冷静地反驳道。 真弓则惊讶于火神大我的食量与速度。虽然和几位亚瑟王比起来还稍逊一筹,但在普通人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大胃王了。 也难怪有一副这么强壮的身体,不愧是篮球运动员。她暗自将眼前这位高大的男生和黑尾铁朗比较了一下,发现虽然两人的身高目测相近,但火神大我的体格明显比黑尾铁朗更有压迫感。 黑子哲也倒是看上去和孤爪研磨差不多,只看外表的话,他比赤司征十郎更不像打篮球的。 倒是挺符合桃井五月描述的“影子”的形象。 “火神君你们周末也要练习吗?” 为了不让自己这边的气氛过于尴尬,真弓再一次主动出击,打破了沉默。 然而火神大我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时半会儿没法说话。黑子哲也代替他回答道:“之前输给了青峰君的冰帝让我们很不甘心,所以周末才会去学校加练。” 火神大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真弓一时愣住。这就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桃井五月还没告诉她奇迹的世代们之间的纠葛已经在高中开启了新篇章。 她现在是应该说祝你们下次战胜冰帝呢,还是下次冰帝也不会输呢? ……这么一想感觉更尴尬了。 好在黑子哲也继续往下说道:“就如织本同学之前说的那样,我希望和现在的球队一起,战胜奇迹的世代的大家,告诉他们,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 黑子哲也口中所说的奇迹的世代的“错误”,指的是初三比赛时,他们玩弄比分的事情。在这场比赛后,对手学校的所有队员都因为受到打击退出了篮球部。 对此,真弓的态度不置可否。在她看来,奇迹的世代这五人的确需要一些指引,但对于那些放弃篮球的人,她也并不同情。 说到底,这不过是借口罢了。这次他们能因为“被对手毫无尊严地吊打”而放弃,那么下次,下下次,他们也一定能找到其他许许多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无论出发点如何,只要能带来预想的结果,她作为一个今天才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外人,自然不会去置喙。 黑子哲也的这番表态,也让真弓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桃井五月会喜欢上他。 看着桃井五月一半盛着少女的欢喜,一半装着崇拜与信赖的眼睛,真弓笑了笑,祝黑子哲也能够成功。 桃井五月轻咳两声,找回一点对手学校篮球部经理的立场:“先说好,我可是会抱着再次打败诚凛的决心去进行完成经理工作的,绝对绝对不会放水。真弓你也是,不要这么随便就给其他学校加油啊。” 昨天才刚说自己会脱了校服去给音驹排球部加油的真弓:“……” 接下来的时间,真弓都在尽职尽责地为桃井五月扮演僚机角色。 尽职尽责到她与其他人道别回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得到多少关于赤司征十郎这个人的情报。 除了桃井五月所说的他的性格在初三之后似乎有所改变之外,剩下的只有后来黑子哲也提了一句“赤司君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看重胜利的那个人”。 帝光中学的“胜利就是一切”这句口号,与赤司征十郎再贴切不过。 话又说回来,帝光中学的全国三连霸战绩也的确耀眼,要知道,这是幸村精市的立海大也没能斩获的荣誉。 虽然赤司征十郎这个人依旧被谜团笼罩,但真弓还是明白了一点,他的篮球技术和领导能力都属于凤毛麟角的级别。 回到家中,真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等候已久的加州清光逮到带去了本丸。 “别这么着急呀清光,离百席会议开始还有一会儿呢。” 加州清光重重地叹了口气:“主人,这次的会议要提前十五分钟开始,你该不会忘了吧。” “???” 她何止是忘了,她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事。 加州清光一看真弓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上次会议时肯定又没认真听,在她进了卧室后把门拉上,守在门外一边等她换上审神者的制服,一边给她补课。 “上次的百席会议里有三名审神者缺席,其中两人卸任,一人殉职。会议结束前主持人通知了这次会议上会有新人补位,所以这次会议会提前开始,给新人们一些介绍自己和认识其他人的时间。主人当时不也是这一套流程吗?” 不过加州清光很快就回想起来,他家主人走的流程还真不太一样。真弓第一次参加百席会议时,由于介绍自己时造成的冲击过于巨大,导致认识其他人这一步骤直接被省略了。 少年模样的打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有时候,自己的审神者太过特别也不是件好事。 真弓和加州清光堪堪在会议开始之前赶到了时之政府的会议厅。 “主人,这次还是认真听一下吧。新任的百席一般都很关注你,可别又被别人抓住了马脚。” 真弓落座后,加州清光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真弓向周围的同僚和他们的刀剑露出一个礼节性微笑,小声回答加州清光:“反正之前被抓了也无事发生,随他们抓吧。重要的事项我会听的,剩下的就拜托清光啦。” “是是。” 加州清光后退两步站到真弓身后,对真弓任性的发言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审神者一般很好说话,待人接物能顺着来就绝不轻易反着干,即使要反着干也一定是彬彬有礼地反。 唯有在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时,她是真的一点眼神也不会给。 她会留在百席会议,纯粹是看在当初时之政府帮她找到了迦勒底,以及狐之助嘤嘤嘤地哭诉如果缺席它会被克扣油豆腐的份上。 时之政府派来的会议主持人已经在长长的会议桌的最前方现身,加州清光只能把自己短短时间内的第三声叹息吐进心里。 明明他才是想要被主人宠爱的刀剑,怎么不知不觉地就由着主人撒娇了呢。 29、百席 百席会议,顾名思义,是由时之政府主持,一百位审神者参加,每月举行一次的会议。会议上,时之政府将会对过去一个月内的战况进行总结,和与会的审神者商讨制定新的作战方针,宣布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以及征集来自各位审神者的意见。 换言之,百席会议是时之政府与审神者之间沟通的枢纽。 因此,出席会议的这一百位审神者都是何方神圣,便成了普通审神者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时之政府统括所有平行世界,招募来维护各个世界的历史的审神者不计其数。尽管时之政府从未公开过他们选择百席的规则和理由,但从如此庞大但基数中挑选出仅仅一百人,或多或少都有迹可循。 这些被寻找出的规律在审神者中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被人整合上传到审神者内部的论坛上,成为了百席会议的讨论专楼。 每个月一到百席会议举办的时候,这栋专楼都会牢牢地盘踞在论坛首页,新人审神者在里面求科普,老手审神者在里面吃瓜。 「新婶报道!看首楼已经知道了时政选百席不成文的规矩,总之就是百席里都是就任时间长并且知名度很高的大佬,但是这楼太高来不及补课了,有无好心前辈科普一下这些大佬是怎么大佬的?」 新人审神者的提问下面很快就有了一串回复。 「我先来,一号大佬就一个字,强。我们出阵都是6vs6,一号大佬出阵1vs1000,一个人就扛住了一个平行世界的溯行军战线,迫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附上大佬家刀剑的神仙打架视频,点赞明天就锻出最想要的刀。【视频链接】」 「我补充,听说一号大佬家狐之助都有六个,一个战场能派两个小队进去,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jpg顺便许愿做法出三日月。」 「二号大佬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审神者,用游戏的说法就是内测玩家吧,他们那批现在已经剩不了多少人了,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论坛里的作战指导贴基本都是在他们开荒的基础上修改的。」 「其他的百席楼里都有资料了可以慢慢补,我来放个新任百席的瓜吧,新任二十六号就是这段时间在切磋里面所向披靡的那位,应该有人知道我说的是谁。」 「咸鱼审神者看到切磋这两个字就咯噔一声。」 「猜到会有那位了……那一刻审神者终于回想起曾一度被同事吊打的恐惧……」 「我也猜到了2333不过那位人真的很好,切磋之后会给建议,一点一个准,还是个温柔的大姐姐,不知道她还缺不缺会说话的腿部挂件orz」 「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大家最喜欢的八十三号大佬向大家走来了!试问有谁没有看过花丸系列视频!没看过的给我立刻去补!」 「大家最喜欢的八十三号大佬+1,在强者如林的百席里,只有八十三号大佬能给我一丝温暖,我宣布他就是平民审神者之光!」 「冷知识:景趣的构想就是由这位大佬提出的,他也是第一个用灵力大规模改变本丸构造的审神者。」 「你以为人家是平民,其实人家是大触。」 「那我就来介绍一下最不平民的六十六号大佬吧。锻刀从不失败,新刀永远一发出货,我们还在不断坠机时人家的作战记录都已经出来了,欧皇的极致莫过于此。」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不光欧,她的作战记录还特别有用,总结新刀的长处和短处准确得仿佛官方说明,我曾经一度怀疑她是时之政府的托(bushi」 「我这条命都是66大佬给的,大家把66大佬666打到公屏上!」 「回复怎么从科普渐渐歪向了百席101……既然这样我也来向大家安利二十二号大佬!厉害的大佬有很多,但是能单挑溯行军的大佬就很少了,能无伤单挑溯行军的大佬更是少之又少!我愿称22大佬为最强!」 「22大佬就是坠吊的,看过他单挑视频的人都会叫他一声爸爸。」 「热知识:他的单挑视频都是他家陆奥守吉行拍的。婶在前排打架,刀在后排吃瓜。」 「横批:一拳超人。」 「论单挑还是五号大佬最强吧,再借我三个头我都想不出她那阴阳术要怎么破。」 「我不允许这里没有三十四号哥哥!之前有幸找他算了两卦,按他给的时间和材料数去锻刀居然真的捞到新刀了,玄学真的能创造奇迹!」 「说到算卦,五十八号姐姐也会啊,听说她是什么什么魔法学校的毕业生,骑上扫帚会飞的那种。」 「九十二号大佬以前是魔法少女,我还存看过她的变身视频嘻嘻(不过后来大佬觉得太羞耻就自己删掉不让传播了)」 …… 这边论坛里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百席会议里,真弓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她参加百席会议也有十次左右了,除了第一次之外,每场会议给她的体验就再也没有变过。 首先,听主持人总结基本不带变化的当月战况;接着,听主持人和百席在各个平行世界间重新分配战力,再接下来的内容……她就基本不听了。 以及,在她从半发呆转变到完全发呆的过程中,时不时会有同事对她致以不太亲切的慰问。 “七号大人看上去对我刚才的发言不太满意,不知您有什么其他的见解吗?” 说来就来。 她只是打了个哈欠而已,又不是不听老师讲课的学生,也不必如此较真。 真弓抬起头,见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她之前没见过的面孔,想来就是三位新百席之一。 ……不过这位还真有点像学校的老师。 「谢谢前辈们的科普,我瓜都吃撑了嗝!按顺序整理了一下有了科普的各位百席,发现前十里面只有七号大佬没被提到,或许有前辈愿意讲讲吗?」 此前盖楼速度飞快的帖子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刷不出新的回复。 十几秒后,在这个帖子里的几位资深审神者才探头探脑地回答起这个问题。 「该来的总会来。」 「让我想想怎么组织语言。」 「别想了,我来吧,七号大佬都进百席十个月了应该可以吹她了。」 「搬好我的小凳子。」 「首楼也放了,时之政府挑选百席的默认规律有两条,一条是资历老,一条是知名度高,这样能更高效地和时政进行沟通,同时也能让百席以外的其他审神者信服。」 「但是七号大佬不一样,她以默默无闻的身份,在就职的第三天就参加了百席会议,算上以前的所有百席,她都是史无前例。」 「哇.jpg」 「惊了,我上任半年了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事,难怪之前大家都不愿意聊七号大佬,这空降谁顶得住啊。」 会议室里,真弓在面对中年男子近乎刁难的质问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她扫了眼自己面前的屏幕,大致清楚了会议目前进行到了哪个环节。 少女向对方点头致意,天蓝色的眼里划过清冽的光。 “七十四号大人客气了,叫我织本真弓就行。” 中年男子的眼角狠狠一跳。 “我对七十四号大人的发言没有任何不满,但既然您提问了,我就再一次地申明自己的立场。” 真弓不偏不倚地直视着中年男子,在气势上甚至隐隐地压倒了对方。 “时间溯行军是没有记忆,没有灵魂,仅靠着一点近乎于本能的思考和智慧行动的行尸走肉,一定有其他的存在在统筹指挥着他们。” “所以现在的战术安排其实无论怎样都无关紧要,只要找不到时间溯行军的指挥官的线索,这场无意义但是又不得不打的持久战,就会永远地进行下去。” 虽然挂着无可指摘的微笑,但真弓的目光深处却翻滚着名为“无趣”的嘲讽。 「七号大佬在她空降的那次百席会议上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她使用了一些手段,判明了时间溯行军之上另有其人,这倒是与包括一号和二号大佬的一些审神者说法一致。」 「而另一件,应该也是最出名的一件,就是她在其他百席面前,直接公布了自己的本名。」 这条回复下面迅速被刷满了一整屏的问号。 「害,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猜七号大佬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她当时才上任三天,哪有哪些东西能说哪些东西不能说的概念啊。」 如果真弓本人看见这个回复,大概一时会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她在百席会议上确实不是有意为之。 不过她倒是故意把真名告诉了自己的所有刀剑。 她最初是向自己的初始刀加州清光公布了自己的名字,结果旁边在做新手指导的狐之助差点没昏过去。 “审神者大人!我都说过绝对不能把真名告诉刀剑了!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被神隐的!” 一个人的名字与其性命紧紧相连。一旦将自己的姓名告知神明,就相当于将自己的生命交予对方。所谓“神隐”,便是神明或鬼怪在得知了人类的真名后将其藏起来,消失在现世里。 对于审神者而言,如果被刀剑付丧神神隐,便意味着再也不能返还现世,甚至会被带离本丸,从此杳无音信。 尽管个别审神者是出于自身的意愿被神隐,但对绝大部分审神者而言,这仍然是相当大的潜在威胁。因此,为了避免被神隐,每位新人审神者都会被狐之助提醒,切忌告诉刀剑自己的真名。 而真弓偏偏就明知故犯。 她直视着加州清光红色的双眼,微笑着歪歪头:“清光会把我神隐吗?” 加州清光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没想到,自己的审神者一见面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我不会的,主人。” 在他这样回答之后,真弓的笑容愈深:“清光本人都这样说,狐之助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狐之助虚弱地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已经死机,有事勿扰没事请回。 “我认为,如果审神者和刀剑之间连这点信任也没有的话,是无法好好战斗的。我信任清光不会把我神隐,也希望清光能够信任我。” 加州清光握住审神者伸出的手,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女究竟是太过轻信,还是太过自信。 不过两天后的百席会议上,加州清光就明白了,虽然还不能确定审神者是轻信还是自信,但她的某些神经一定没连对地方。 在她大大方方地向百席们说出自己的真名后,站在她后面的加州清光觉得自己体验到了狐之助当时的心情。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加州清光也顾不上其他冲到了真弓身边,尽管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慌乱。 “你在干什么啊主人!自己的刀剑就算了,怎么能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其他审神者呢!” 真弓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啊?不是让我自我介绍吗?” 加州清光傻眼了:“你就不怕里面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命令他们的刀剑神隐你吗?” 审神者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向加州清光他们公布自己的名字,是希望能够和刀剑彼此信任。 但她并不打算连各位同事和他们的刀剑也一起信任了。 真弓板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我现在说织本真弓其实是个假名,他们会信吗?” 「当然不信。七号大佬因为是空降,本来百席内外就有很多人对此不满,她自己还主动把刀递给别人,那不管是真是假,总会有人去尝试一下。如果她真的被神隐,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然而,无论是下手的人,还是作壁上观的人,就连真弓自己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些尝试,窥见了她身上隐藏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她甚至为此想要感谢这些“凶手”。 「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企图让她消失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不管是借用自己刀剑的能力,或是使用阴阳术或者其他的秘术,这些人全都失败了。」 「她的身上被施加了某种保护,使得任何术式都无法对她起效。这样的保护只能出自神明之手,或者是能够比肩神明的人。」 「百席七号织本真弓,是无法被神隐的审神者。」 30、人理 真弓被时之政府传送到迦勒底后,是在医疗室的床上醒来的。 映入她眼帘的是白色的房间,以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她年纪相仿的紫发的眼镜少女。 “你醒了啊,我是玛修基列莱特,你应该是御主候补吧?你之前在走廊上晕倒了,我就把你送到了这间医疗室。” 真弓的第一反应是她在睡梦中被拐到了某个超能力研究设施。但是谁敢跑进常盘台的宿舍偷人?这个叫玛修的女生口中的御主(master)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眼前的女生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于是她一手按住身边的墙壁发动能力,一边尝试着与玛修沟通。 “谢谢你玛修,我是织本真弓。这里是医疗室吗?看起来不太像呢。” 玛修没有被刘海挡住的左眼微微睁大,流露出一点茫然:“是这样吗?我从来没有去过迦勒底以外的地方,外面的医疗室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呢?” 迦勒底,又是个真弓没听说过的名词,她印象里的研究设施可不会起这种花里胡哨的名字。玛修说自己从来没离开过这里又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所谓的遗弃儿童(childerror)? 用能力探查出的情报更是让她一头雾水。从她解析出的范围来看,这里的空间布局和一般的研究设施完全不同,具体来说,就是这里的房间实在过多,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比起研究设施,更像是研究设施和生活设施一体化的综合建筑。 真弓一边思考着怎么回答玛修的问题并引出下一个话题,一边琢磨着这个谜之设施,正打算说话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青年。他粉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扎成马尾束在脑后,头顶因为方才急促的走动翘起了几缕乱毛。青年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弱气脸,一双草绿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更是让他连最后一点攻击性也消失了。 这便是真弓与罗玛尼阿其曼的第一次见面。 “玛修,基里什塔利亚君通知你去管制室集合,他们很快就要进行灵子转移了。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昏倒在走廊上的御主候补吧,交给我就好了。” 乍一听,青年的话语只是再正常不过的通知。但真弓没有忽视掉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里的那分警惕,因此这句话更像是要刻意把玛修支开的暗号。 玛修则浑然不觉:“我明白了,那么她就拜托医生你了。” 待玛修离开,青年温和的伪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 他对病床上的真弓说:“我是迦勒底医疗部门的负责人,罗玛尼阿其曼,叫我罗曼就可以。时间比较紧张,我就单刀直入地提问了——” “你是谁?迦勒底的48名御主候补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人,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真弓也很想捋清现在的状况,于是非常配合地回答:“我是织本真弓,是常盘台中学的二年级学生。” 罗曼一愣:“常盘台?” 真弓很快反应过来:“这里在学园都市外面吗?” 罗曼继续呆愣:“学园都市?” 这下真弓也懵了。如果这是都市外面,不知道常盘台倒还能够接受,但连学园都市也没听说过就太奇怪了,就算是在南极大陆也不至于与世隔绝到这种程度。 另一边,罗玛尼阿其曼也很挫败。他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还先被对方给弄糊涂了。学园都市是什么?在他进入迦勒底的这段时间,外面难道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医务室的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学园都市一词。 搜索结果让他稍微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增加了他的疑虑:“我并没有搜索到关于学园都市的信息,那是个秘密组织吗?” 真弓这下也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睡裙,掀开被子跳下床,凑到电脑旁边。 屏幕上显示的结果让真弓一阵头晕目眩,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她说了句失礼,从罗曼手中夺过了键盘的使用权。 她首先搜索了四年前的空难,搜索结果为空。接着是这个时代赫赫有名的人物和事件,一些能对上,一些不能。再然后是算得上常识的历史,同样是大部分和她记忆里的一致,但在一些细节上存在偏差。 平时只在全力使用超能力时才会高速运转的大脑开始努力工作起来。 被反客为主的罗曼也没闲着,他一边红着脸翻箱倒柜想给少女找件衣服穿,一边也在思考这个神秘少女的来历。 最终,在罗曼从储物柜里翻出一套御主礼装时,两人同时得出了近乎一致的结论。 “异世界穿越?” “平行世界?” 织本真弓要么是来自平行世界的不速之客,要么是从某间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在达成这样的一致观点后,两人开始了进一步的交流。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疯子,真弓直接向罗曼摊牌了自己的超能力。 “……除了解析物质,我的能力还可以解析人的记忆。罗曼医生,借用一下你的手。” 没等罗曼反应过来,他放在桌上的手就被少女温暖的掌心覆上。 真弓从未想过,她在情急之下仓促做出的决定,竟会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 她原本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是能看见这位医生在过去二三十年的人生中的一些琐碎往事,却没想到他的记忆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拽着她横冲直撞。 一会儿是异国他乡的宫殿里,他高坐在王座上,说着真弓听不懂的语言,周围的人的衣着打扮和现代完全搭不上边;一会儿是大街小巷的人群里,他四处奔波,废寝忘食地学习的片断。 最后,真弓跟随他去到了燃烧着火焰的城市。在一片废墟中,他拿起金色的杯状容器。 “我希望能够成为人类。” 青年用低沉的声音这样说道。透过金色的酒杯反射的倒影,真弓看见了一张与罗玛尼阿其曼相似而不同的,白发褐肤的脸。 从回忆中抽离,真弓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先被罗曼恐慌到泫然欲泣的表情吓了一跳。 别说,还挺有杀伤力的,让人忍不住想哄哄他。 真弓在解析记忆时,对方是知道她看到了哪些回忆的。因此,罗曼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因为担心她会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而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他最不想暴露的秘密。 真弓安抚性地对他笑笑:“原来医生以前是个演员呀,感觉是部好作品呢。” 而后她便看见罗曼先是呆住,接着由雨转晴的脸。 “没、没错……刚刚那个就是我以前演过的电视剧啦,哈哈哈哈!” 很好,这说明那不是他演的。 真弓最终还是没忍心拆穿罗曼过于拙劣的演技,心想着自己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解谜的时间还有很多。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线索提示会来得这么快。 管制室发生爆炸,真弓握住废墟之下玛修的手,和她一起被转移到特异点f,名为冬木的城市。 放眼望去一片火海的景象,与她之前在罗玛尼阿其曼的回忆里看到的场景渐渐重合。 真弓一路恶补着与人理修复相关的知识,在caster库丘林的帮助下,她和玛修总算跌跌撞撞地走完这个特异点。 名为圣杯的道具出现在少女们的眼前时,真弓马上看向投影里的罗曼,罗曼则心虚地偏过头去,把装鸵鸟进行到底。 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圣杯战争,也了解圣杯其实是万能的许愿机,再结合回忆里罗曼那句“我希望成为人类”,真弓便大致猜到了他应该是在圣杯战争中获胜,并向圣杯许愿成为人类的从者。 之后在位于伦敦的第四特异点,当那个自称所罗门王的,和过去的罗曼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声称自己便是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时,罗玛尼阿其曼的马甲彻底掉了个干干净净。 从伦敦特异点回到迦勒底,真弓便拉着罗曼展开一次促膝长谈。 罗曼也总算不再逃避,将自己身上的谜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真弓。 罗玛尼阿其曼,其真实身份为被誉为“智慧之王”的所罗门王。他以caster职介显现,作为迦勒底初代所长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的从者,在冬木市的圣杯战争中取得了胜利,并向圣杯许愿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然而,在罗玛尼阿其曼诞生前,拥有能看见未来的千里眼的所罗门王窥视到了人类终结的世界。 为了阻止这样的未来,本想体验人类的情感,生活和自由的罗玛尼阿其曼将这些梦想抛诸脑后,开始夜以继日地学习一切能学习的知识,并来到马里斯比利创建的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 ”所以说,你们在伦敦特异点见到的那个所罗门绝对是冒牌货啦,真正的幕后黑手一定另有其人!不过,为什么对方会伪装成所罗门的样子呢,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 “没有这种事,罗玛尼。不要试图去为凶手找借口开脱。” 真弓打断罗曼弱气的絮絮叨叨,眼中罕见地没有笑意。 “幕后黑手不是所罗门王的话,把他的真身找出来就是了。医生这么努力,居然要为别人背黑锅,无论于公于私,我都没办法原谅这个凶手。” 经历过那场空难之后,尽管真弓的出院证明上写着她除了创伤导致的失忆之外心理状况良好,但她清楚,自己那种对一切事物都不太在意的心态可算不上良好。 哪怕是人理修复这样的重担,她也只是在接下后笑着说:“我会尽力,但我不敢保证能够成功,或者一直活到最后。” 不过,在一个个特异点修复的旅程中,与玛修和迦勒底的职员们之间的羁绊,以及和各个英灵的交谈,让她逐渐产生了想要努力的念头。 而罗曼的这番话语,则让她下定了决心。 不是尽力,而是赌上自己的一切,甚至拼尽自己极限之上的一切,去赢下这场守护人理的战役。 她绝不会让人理烧却的阴谋得逞。 31、奇迹 从伦敦特异点返程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迦勒底最后一位御主的变化。 在这之前,真弓的行事作风大抵可以用沉稳来形容。她的解析能力用来破解特异点的种种谜团再适合不过,但除此之外她能做到的事情就不多了,因此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只是坐镇后方指挥战局,前面交由玛修和其他从者来保护,绝不轻易惹是生非,乖巧而完美地扮演着工具人的角色。 但经过和罗曼的那次谈话,她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在迦勒底里,她开始主动寻找从者,向他们讨教战斗的技巧和使用魔术的方法。她的身体素质优于常人,在练习时更是发狠拼命,以至于当她陪练最久的罗宾汉和lancer库丘林都相继发出过“你真的是普通人类吗”的感叹。 另一方面,虽然来自平行世界的她魔术资质平平无奇,但解析和复制的能力在学习魔术时可谓得天独厚,因此尽管以caster们为首的从者们并不想让真弓背上魔术的负担,但架不住御主缠着他们不放,最后也只得纷纷答应了她。 夙兴夜寐的训练与学习,带来的成效十分显著。在北美的第五特异点,真弓不再退居幕后,而是冲在第一线,真正意义上地与玛修和从者们一起并肩作战。御主初次战斗的姿态倒也还算有板有眼,甚至连迦尔纳也不吝称赞,说她的身上有着战士的光辉。 但真弓知道,这样还远远不够。 确定了幕后黑手不是所罗门王后,下一步自然是寻找真凶。然而就算是身为所罗门王本尊的罗曼也毫无头绪,想不出这个盗了他号的小偷究竟是谁。 不过,对方能披着所罗门王的外皮招摇过市,又有着这一在过去与所罗门王签订了契约的魔神柱们效力,说明他或多或少和所罗门王有点关系,同时也不难想象他的实力会有多么深不可测。 为了打败这个超出理解范畴的敌人,真弓还需要更多的筹码。 在卡美洛特异点的阿特拉斯院,她们遇见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世界上最著名的侦探暗示真弓和玛修,迦勒底的代理所长罗玛尼阿其曼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并不是值得信任的对象。但对上御主毫无动摇的坚定眼神,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提醒纯属多余。 他眼前的这位少女,是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仍旧做出了相信那个看起来有点软弱的医生的选择。 遗憾的是,即便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样的存在,也没能告诉真弓关于幕后黑手的推理。在真弓询问他时,他只回答了句“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不过,大侦探还是为真弓提供了宝贵的信息。他指出,人理烧却只是过程而非结果,幕后黑手真正的目的,要在这之后才会真正启动。因此,想要挽救人理,必须抓住人理烧却结束与下一阶段开始的间隙进行行动。 怀揣着福尔摩斯提供的思路,真弓和玛修去到了第七特异点巴比伦尼亚。 真弓必须承认,她在见到吉尔伽美什和梅林时,眼睛都亮了。 这可不是因为两人的神仙颜值——虽然也有那么一点原因——而是这两位都有着开挂神器千里眼。 梅林能够看遍现在,吉尔伽美什则可以看见未来,他们两人手中说不定会掌握着帮助真弓破局的关键信息。 但这两位完全不合作的态度是她没有想到的。 梅林虽贵为大魔法师,为人却十分轻浮,每天宁愿和芙芙打架或是和罗曼讲冠位相声,也绝口不提幕后黑手的事。 “我不过是个看客,可不会随随便便做出破坏故事可读性的行为。这次破例出手是情势所迫,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嘛,就交给罗玛尼君去操心吧。” 吉尔伽美什更是在她开口之前就封上了她的嘴。 “你觉得你还能有心思去顾及其他的事情吗,杂修。” 话里话外都是劝真弓不要再纠缠这件事的意思。 可真弓并不打算听从。在全身心投入修复了巴比伦尼亚特异点后,趁着灵子转移开始前的时间,真弓又一次试图去征询吉尔伽美什的意见。 这一次,吉尔伽美什同样在她开口之前就率先行动。 贤王打开了他的王之宝库,从中取出一面盾牌扔给真弓。 “本王已经与诸神诀别,这种东西留着也无用。不过对你来说倒是正好合适,你就心怀感激地收下本王的赏赐吧。” 吉尔伽美什高傲地扬着下颌,红色的蛇瞳中带着些许赞赏。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给我狼狈地奋战到最后一刻吧,织本真弓。” 这面盾牌出自美索不达米亚的神明之手,其特性为储存主人的魔力与术式。 正如吉尔伽美什所说,这面盾牌与真弓的相性很好,可以完美地弥补真弓由于魔力不足而不能把她所解析的术式尽数使出的问题。 真弓没有问吉尔伽美什,为什么要给她一个与玛修的职能重合的武器。在她看来,吉尔伽美什既然这样做了,那其中势必是有深意的。 给她盾牌,自然是要她防御。 于是真弓在弄清楚盾牌的功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着准备跑路的梅林,把他的宝具“永世隔绝的理想乡”所使用的术式解析储存了进去。 回到迦勒底后,她也一刻都没有停歇,把从者们的各种防御技能和宝具一股脑地解析出来,扔进盾牌中。 贞德的“吾主在此”,诸葛孔明的“石兵八阵”,美狄亚lily的“万疵必应修补”,卫宫的“炽天覆七重圆环”,包括玛修的“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尽管只能复制术式没办法再现宝具,防御效果会大打折扣,但众多防御术式叠加在一起,最终也使得这面盾牌有了相当可观的防御力。 这给了真弓一点信心。有了她和玛修的这两面盾牌在,至少能够为她思考出解决对策争取一些时间。 然而盖提亚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在披着所罗门王的外皮,实则为怜悯之兽的魔神王面前,两名少女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玛修在抵挡了盖提亚的第三宝具后,消失在了真弓眼前。 剩下的盾牌只有一面,剩余的战力只有一人。 真弓能想到的方法有三种。无论哪一种,她都几乎不会有生还的余地。 那么至少要选择最有可能和盖提亚同归于尽的那种。 对于死亡,真弓并不畏惧,也并不觉得可惜。 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命,她母亲在最后一刻对她说“做你自己就好”,她也自认为自己做到了。 硬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倒也不是没有。一是没能看到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打进全国大赛,二是稍微有些担心沢田纲吉。 不过,和眼前的敌人比起来,她的愿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真弓攥紧手里的盾牌,有点惊讶于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 她甚至笑了笑。 又或许她早就疯了。谁知道呢。 因此,当罗玛尼阿其曼出现在时间神殿里时,真弓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并出离地愤怒了。 “为什么要来,罗玛尼。” 如果是平时的罗曼,大概会被真弓滔天的怒火给吓住。但此时,他却纹丝不动,满脸都写着英勇就义这四个字。 “因为不想让真弓死去。” “不想我死?那你就可以吗?” 真弓又笑了,这次是被气笑的。 罗曼已经抛弃了所罗门王的身份,现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无论他还有着怎样的后手,只要他动用所罗门的能力,迎接他的只会有毁灭这一个结果。 她已经失去了玛修,如果还要再失去罗曼的话,那她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迦勒底的医生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我当然也不想死,不过我更希望真弓你能活下去。” “我成为人类的这十来年,虽然不是在拼命学习,就是在拼命工作,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见识到了人类广阔的世界,体验到了人类诸多的情感,这让我再次觉得,这个世界是个很棒的世界。” “但是真弓,你和玛修一样,都是被关在门内的孩子,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太多你们从未经历过的美好。” “所以,活下去吧,真弓,去看看你的世界,然后爱上它。” 他脱下自己的手套,露出了属于所罗门王的最后一枚戒指。 “盖提亚,让我来教你最后的魔术吧。” “开什么玩笑!” 不得不说,罗玛尼阿其曼非常成功,在他发动所罗门的第一宝具时,真弓便第一次体验到了失控的滋味。 理智完全败北,任由情感占领了她的头脑。 面对同样准备释放宝具的盖提亚,她单手持盾,立在罗曼身前。 “说什么见识过了世界,不要太自大了!这个世界可是普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看遍的!觉得这个世界很棒的话就继续看下去啊!” “我对世界没有太多感情,但是因为有你们在,我也会觉得我们的世界是美好的——” “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但我也决不允许你在这里消逝!” 盾牌中存有的所有术式同时启动,即为了抵御眼前的敌人的宝具,也为了阻止身后的同伴的逝去。 与之一同发动的,还有真弓的超能力。 解析、储存、固定、固定、固定……固定罗玛尼阿其曼的记忆,固定罗玛尼阿其曼的经历,固定罗玛尼阿其曼的事象。 固定住名为罗玛尼阿其曼的人类。 她的超能力开始暴走。不再需要接触,不再需要计算,超越了能力的评定,超越了脑力的极限。 她要超越世界的法则,创造出一个奇迹。 于是,她听见了来自彼岸的声音。 「你想拯救他吗。」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但却让她莫名的信任。 “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光是他,还有玛修。” 雌雄莫辨的声音轻轻叹息一声,再次开口时仍是听不出悲喜的语气。 「如此,便如你所愿罢。」 「吾乃月夜见尊,夜之食原统治者。」 「在此,愿助吾血脉一臂之力。」 神明没有让这段发生于世界之狭间的对话留存于真弓的记忆之中。 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是罗玛尼阿其曼在逸散的金色光芒里,对她展露了微笑。 “你将永远被我祝福。” 罗玛尼阿其曼还是消失了。 直到真弓在审神者的百席会议上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后,她才总算能够确信,自己并没有失败。 「百席七号织本真弓,是无法被神隐的审神者。」 这便是罗玛尼阿其曼对她的祝福。 也是他还存在于世的最佳证明。 32、暑假 从时间神殿返回之后,真弓把自己在迦勒底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耗在了达芬奇的工房中,在各路从者的建议下,不断与达芬奇一起寻找着找回罗曼的方法。 经常一耗就是一整天。 达芬奇是从者,吃饭睡觉全看自己的心情,但御主却是需要休息的人类,跟着达芬奇的节奏走迟早会出问题。 因此在迦勒底的深夜,常常会出现卫宫玉藻前布狄卡等等从者跑到达芬奇的工房把真弓羁押送回御主房间的画面。 他们甚至为此和刀剑们交流过心得。 真弓转入冰帝后,不少从者都松了口气,觉得她总算是能过上正常的作息生活了。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周日真弓又在达芬奇那里蹲到了大半夜,直到气势汹汹的玛修带着气势汹汹的芙芙过来抓人。 于是第二天在学校,当大家都在关心偏差值测试的成绩时,真弓却困到差点睡过去。 然后她就被向日岳人一嗓子吼清醒了。 “织本!你也太厉害了吧!” 向日岳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后面跟着忍足侑士。 “原来世界上除了迹部和侑士以外还是有人能在冰帝拿75以上的偏差值的!而且你比侑士分还高!” 真弓摆了摆手:“还好还好,这次的历史我蒙了很多题,运气好罢了。” 看来物吉贞宗的幸运加持是真的很有用。这下应该不会被历史老师当作偏科学生了。 其他的科目倒是正常发挥。她好歹也在常盘台拿了三年奖学金,算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忍足侑士坐回到座位,状似随意地向同桌问道:“织本同学考虑过自己的升学意向吗?” 真弓自然明白忍足侑士的弦外之音。他出身医学世家,以后不出意外也会走上学医的道路,而医学系的录取线一向变态,挤进去的人也都是变态级别的学霸。和这群人拼命已经够辛苦了,他可不想再凭空多出一个竞争对手来。 真弓笑着回答:“放心吧,不管选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学医的。” 她既不喜欢医院,又被罗曼这个倒霉医生折磨得够呛——尽管折磨她的原因和医生的身份完全无关——所以学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今后要学什么、做什么,真弓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其实她现在的愿望很多。大到希望世界和平、时间溯行军早日被歼灭,小到希望去看一场黑尾铁朗他们的比赛,或者冰帝的网球部和篮球部的比赛,又比如希望能早日找回罗曼、希望玛修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如此这般,一应俱全。 但再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她的这些愿望基本是与别人相关,只属于她自己的愿望,却一个也没有。 罗曼对她说“去看看世界”,她便试着这样做了。当初加入暗部,除去搜集情报的目的之外,也是因为她想先见识一下世界的黑暗面。再到后来的成为审神者、离开学园都市,包括去接触怪盗基德,这些都是她试着体验这个世界的方式,也的确从中收获了许多乐趣与感触。 但是,“看看世界”好像并不能算是一个正统的理想,至少不是那种写在作文里会被老师肯定的理想。 真弓从小便会唬人,像这种谈及未来和梦想的话题,她都是先在前后左右问一圈,然后根据同学们的回答凭空捏造出一个答案来,甚至还会因为答得很好被老师表扬。 她父母还在的时候,对她也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和期许,唯一标准就是“做你自己就好”,给予了她最大程度的自由。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放弃,只要真弓能够承担起选择的责任与后果,他们便不会过问她的决定。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教育方式,她才会“白白糟蹋”了自己唯二拿得出手的两项技能,钢琴与料理。 在旁人眼里,拥有绝伦的天分却不愿更进一步,实在是暴殄天物,但真弓自己倒并不后悔自己停留在“爱好者”的阶段。 不过有时她也会羡慕那些发现了自己的天分,并愿意在这条路上钻研下去的人。比如希望之峰学园里那些超高校级的学生,比如她身边的那群运动少年。 真弓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个小小的烦恼——甚至连烦恼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青春期的迷惘,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有一次,她在迦勒底的走廊思考这个问题时,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被路过的人听了个正着。 路过的人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吉尔伽美什狂笑了足足两分钟才停下来,蛇一样的红色双眸此时微微眯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居然会烦恼这种事情,你还真是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啊哈哈哈哈哈哈!” 真弓被嘲笑得生无可恋,然而也不敢对吉尔伽美什做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她本来就是凡人。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好,英雄王又难得的再补了句嘲讽:“不错,作为取悦本王的消遣,你就继续好好挣扎吧!” 说罢,吉尔伽美什扬长而去。 真弓琢磨了很久,觉得吉尔伽美什的话翻译过来大概是不用着急得出答案的意思。 她便放下心来。 王都叫她不要着急了,她还着急做什么? 学生时代时的烦恼往往很简单。有人忧愁于学业,有人操心着社团活动,有人为感情和人际关系苦闷,还有人和真弓一样对未来感到迷茫。 这些算不上烦恼的烦恼,也是青春不可缺少的部分。 而青春另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是能让所有烦恼的少年少女们都翘首以盼的夏天。 或者说是,暑假。 偏差值测试才结束没几天,冰帝的学生们就迎来了期末考试。又一张让人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成绩单出炉,班主任还是念叨着每年千篇一律的安全提醒,中央空调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却无法让学生们躁动的心降下温来。 终于,随着班主任宣布班会结束,在学生们的欢呼声之中,暑假正式开始了。 暑假是什么? 是空调送来的冷气,是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西瓜,是沿着波子汽水的玻璃瓶滴落的水珠,是窗外日复一日的阳光和蝉鸣。 是摊在桌上却不想做的作业,是操场和部活室地面上的汗水,是一场场万众瞩目的全国大赛,是手牵着手去看花火大会的友情和爱情。 是最漫长也最短暂的,被所有人珍惜着的自由。 真弓也同样期待着这个暑假。 去年初三的暑假她在给暗部打工,寒假和春假又都奉献给了迦勒底,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一段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长假了。 她已经列出了很多想做的事情。回并盛,和孤爪研磨打游戏,慰问音驹排球部的练习,当一回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的观众,去一次大型的夏日祭…… 还能趁此机会多陪陪她家的刀剑和从者。本丸有山有水,天然是个避暑胜地,迦勒底更不必说,真弓早就想体验一把在南极过暑假的感觉了。 把漂亮的成绩单塞进书包里,清空自己的桌面和抽屉,和桃井五月忍足侑士他们约定电话联系。 一起走到校门口,告别之后各自踏上回家的路。 真弓脚步轻快,心情好到甚至想哼首小曲。 直到她拐进自家住宅区所在的小路。 她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最后扑通一声倒下了。 还正好倒在她家门口。 由于逆光的关系,真弓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能看出那是个瘦削的人。 她连忙跑了过去。现在还是上班的时间,这片住宅区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倒在地上的是个男人。他穿着浅色的风衣,蓬松的黑发看上去手感很好——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男人面朝地趴着,真弓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她的左邻右舍里并没有这号人物,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可怜的陌生人。 这样想着,她一手摸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一手把男人翻过来,同时打算用超能力检查一下男人的身体。 但在她看见对方的脸后,两只手的动作都停住了。 那是一张非常优越而俊美的脸,足以让真弓把对他的初始好感值直接调到满点。 那也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足以让真弓心跳漏拍瞳孔地震大脑启动最高级别警戒。 这哪里是什么陌生人,她在暗部时每周至少要和对方见一次面,其麻烦程度连一方通行都觉得头大,她为了从学园都市no.1手中数次挽救回他的小命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 而对方不仅不领情,还笑嘻嘻地表示他很期待一方通行能让他清爽无痛地死亡——这话一出她又足足苦口婆心给一方通行讲了十分钟道理才平息了他的怒火,就差给这位大爷滑跪了。 织本真弓,在快乐暑假的第一天,捡到了一个不快乐的麻烦精。 她在暗部时期最大的心理阴影,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