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十年后,举国上下将我驱逐》 第1章 咸鱼大帝养成系统 “燕王项川,你擅离职守,丢失寒铁城,还不认罪!” “寒铁城是大楚关隘重镇,一旦失守,将失去镇压魔族的机会。” “当初派你驻守寒铁城,是想给你个机会,项川,你太令朕失望了。” 浩渺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项川拼命在黑暗中挣扎,内心狂呼呐喊:“不,我没有擅离职守,我燃尽了身上最后一丝修为,寒铁城是真的守不住了!” “我没有错。” 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跪在一座宏伟高大的宫殿中,两边金阶道台上站着文武百官,远处的龙椅上坐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身边隐约有龙气环绕,威压甚重。 “这是……大楚皇宫!” “我回到了七百年前!” 项川低头看着自己满身血衣,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自己明明正在渡仙劫,却因心魔爆发心神失守,被打了个神形俱灭,最终竟然凭借一缕执念重回到了七百年前。 项川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七百年来,他没有哪一天不悔恨今天做的决定,而今却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 七百年前他身为大楚皇朝长子,奉命镇守寒铁城抵御魔族人侵略,十几年间没有任何支援,面对魔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只能拼命提升修为,每一次抵抗都九死一生,但每一次都守了下来。 他无数次写信向朝廷求援,但一直都在被驳回。 朝廷的理由很简单,魔族百年前被楚国大将军扫杀一空,元气大伤,哪来的高手? 可是魔族实力真的在与日俱增,即便项川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突破至真圆境,已经隐隐成为大楚第一高手,依旧敌不过魔族十二将的联手围攻。 更何况当日有人暗中偷袭,导致他身受重伤,不得不从寒铁城撤退。 最让他心寒的事皇帝并未体恤他多年功劳,还联合百官施压弹劾,强行定罪。 前世的项川从不忤逆父亲,虽然心中万分痛苦,还是认了罪,最终被押进天牢,受尽折磨。 三个月后魔族攻破镇国关,直逼京都,皇帝竟然同意割地求和,并同意将项川送给魔族当见面礼。 他在魔族当了十年奴隶,最终被魔族公主偷偷放走,成就一代大帝。 可即便成为大帝,这心魔仍旧无法抹除。 “项川,还不认罪!” 上方再次传来威严声音,群臣百官冷眼相待,没有一人发声。 “认罪?敢问陛下,我何罪之有?” 项川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着皇帝和百官群臣,“十多年来我孤身一人镇守寒铁城,朝廷可曾给过一兵一卒?可曾给过一粒粮食?” 位列百官之首的宰相冷哼一声,“魔族百年前早就被杀绝了,镇守寒铁城又何须兵卒,城内死囚够你用了吧?” “就是,魔族仅剩一些老弱病残,要什么兵卒,若是让本将前去,直接带人端了他们老巢。” 项川冷笑一声,“你们去没去过寒铁城?知不知道现在魔族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没去过寒铁城,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谈魔族!” “放肆!” 突然一个女人声音回荡在大殿,所有人都偷偷瞥了眼皇帝身边的垂帘。 当今皇后武仙凤独得圣宠,同朝听政,任谁见了都得礼敬三分。 “满朝文武为护持江山社稷,呕心沥血,岂容你开口污蔑,还不给各位大人道歉。” 武仙凤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比之皇帝也毫不逊色。 项川直勾勾看了过去,仿佛目光要穿透珠帘,看到坐在后面的身影。 这个女人害死自己母亲,做上皇后,只为扶持她儿子继承帝位,表面还装作一视同仁的模样,着实令人恶心。 “呕心沥血啊……” 项川脸上逐渐浮现出鄙夷笑容,“一帮只知道吃喝享乐的废物,也配的上呕心沥血这四个字?我看你们是趴在女人身上呕心沥血吧?嗯?各位的大人?”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不止因为他怒喷众多大臣,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敢顶撞武皇后。 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以前的大皇子是多么孝顺听话,对皇帝和皇后言听计从,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此刻皇帝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项川,你犯下如此重罪,还觉得有理了?” “我犯下了什么重罪?”项川毫不留情的喷了回去,“你们口口声声说魔族式微,谁去看过?连前线战况都摸不清楚,在这里装什么?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寒铁城我尽力了,问心无愧,这个罪老子不认!” “项川,你当庭顶撞陛下,要造反不成!” 垂帘后的武仙凤再次发声,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连众多大臣都不敢吭声了,生怕说错一句跟着受株连。 项川却是毫不畏惧,冷冷道:“是谁要谋反?武皇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就是想扶持你儿子当皇帝么?当初派我去驻守寒铁城,也是你的主意吧?陛下说守城二十年就给我储君之位,但你等不及了,迫切想给我扣个罪名除掉我,是不是?” 武仙凤被当众戳破心事,气得浑身颤抖,但很快冷静下来,笑道:“原来川儿舍弃寒铁城是害怕自己失去这储君之位,也能理解,但错了就是错了,你丢掉寒铁城是不争的事实,按律当罚!” 一股强大威压从珠帘后传了出来。 “当罚!” 刹那间两旁文武百官同时出声,每个人身上都涌现出一股威压气势,犹如实质般朝着项川汇聚而来。 身受重伤的项川压根无力抵抗,直接被压得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武仙凤心中冷笑,眼神愈发阴冷。 一个死了娘的废物,还妄图争抢储君之位,简直是愚不可及。 让你乖乖认罪你不肯,那就去死吧。 皇帝见到此情此景终究有些不忍,叹口气道:“川儿,认罪吧,别找这么多借口了,朕知道你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这次撒谎也情有可原,只要你认罪,朕可以从轻处罚。” “寒铁城朕几年前就派你三弟去看过,他说方圆千里,根本没有魔族。” 没有魔族! 项川悲凉一笑,三皇子是武仙凤的亲儿子,你派他去看有什么用! 你想让我认罪,我偏不认! “我项川顶天立地,一生无愧大楚,何罪之有!” 项川低声咆哮,不惜动用真元抵抗来自身上的威压。 “我不认罪!” 他仰天长啸,竟然硬生生站了起来,眼耳口鼻之中不断有鲜血渗出。 众多大臣勃然变色,连武仙凤也跟着动容。 群臣百官何等实力,在场没有一个人低于元神境,竟然联手都无法镇压他。 皇帝脸色铁青,他已经给足了这孽子台阶,没想到他竟然仍执迷不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喝道:“孽障,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储君之位么?朕告诉你,就算你不认罪也没资格做储君,听明白没有?” 项川内心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了,脸上露出轻蔑笑容,“储君之位么?我不稀罕,今日起,我项川退出项家皇籍,从此之后,与项家再无关联。” 整个朝堂瞬间寂静下来,皇帝气得大笑,点头道:“好啊,很好,你这么有骨气,朕就成全你,来人,拟旨,布告天下,即日起将项川贬为庶民,永生不得录入皇籍。” 旁边太监立即着人执笔拟旨,群臣百官没有一人出言相劝。 没有任何背景的皇子,不值得他们出面求情。 更何况此人连个寒铁城都守不住,简直废物至极,压根不配做大楚皇子,废除了也好。 武仙凤更是心里乐开了花,从未觉得皇帝竟然如此顺眼。 心腹大患一解决,自己儿子将顺理成章成为储君。 项川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走。 项家跟他没关系了,大楚也跟他没关系了。 “慢着!” 突然宰相冷喝一声,开口道:“退出皇籍,罪责就能免除了吗?寒铁城失守,你必须向天下人谢罪!” 我护佑大楚十几年和平,居然还要向天下百姓谢罪? 项川忍不住笑了起来,脸色阴沉的盯着他,“所以你想怎样?” 宰相回头朝皇帝躬身道:“陛下,寒铁城失守乃是死罪,恳请陛下将项川问斩。” “恳请陛下将项川问斩!” 有宰相带头,剩余大臣跟着俯首请命。 他们对皇后的心思心知肚明,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卖个人情,那还等什么时候? 皇帝陷入沉吟,虽然此子是个孽障,倒也罪不至死。 “恳请陛下将项川问斩!” 这次群臣直接跪了下来,磕头请求。 项川心里也有些没底了,要是没受伤还好,自己可以轻松杀出皇宫,整个大楚没人拦得住。 可现在身受重伤,实力不到寻常三成,想闯出去怕是有些吃力。 【叮,咸鱼大帝养成系统开启中……】 正在这时项川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他顿时精神一震,心里有些不满。 老子都成大帝重生了系统才来,有点晚了吧? 【……开启中……】 “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开启中……】 “你特么倒是开啊!” 等了半天的项川有些无语,系统卡住了是不是。 此时皇帝终于下定决心,下令道:“来人,将项川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他决定听从皇后的建议,项川是皇家耻辱,与其让他到处丢人现眼,不如早点杀了! 第2章 隐藏任务 【叮,开启成功。】 【系统致力于打造咸鱼大帝,请抛弃所有不公平的努力,能躺着嬴,就不要站着。】 【即刻起开始享受生活,完成娱乐休闲任务即可获得咸鱼点奖励,咸鱼点可用于升级丹药、功法、武器、体质等。】 【恭喜您获得开启系统奖励——1000咸鱼点。】 【检测到您身体处于负伤状态,建议使用咸鱼点进行升级。】 “升,快点升!” 项川有点着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门外轰隆隆的脚步声,显然是皇宫侍卫来了。 下一刻他体内涌现阵阵暖流,只眨眼间所有暗伤尽数修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连体质似乎都有所变化。 【叮!升级成功,您的体质由普通升级为先天正阳脉。】 【下一升级目标:玄阳体,需5000咸鱼点。】 “牛逼!” 项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前世自己为了提升体质,不知冒了多少险,勉强通过大气运重铸肉身,最终结成玄阳体,现在眨眼时间自己体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系统说的对。 能躺着赢,谁他妈愿意站着啊。 此刻数十名皇宫侍卫冲入殿内,人人手持刀枪,气势如龙。 大楚虽然只是北荒域的一个小国,但想成为皇宫侍卫也是需要实力的,在场侍卫实力几乎和文官持平,捉拿个皇子绰绰有余。 “带下去吧。” 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 众多侍卫立即上前,其中两人想要按住项川,没想到眼前一花,下一刻就倒飞出去,落地后直接晕死过去。 “我看谁敢拦我!” 项川大步朝殿外走去,蓦然间身后风声响起,两名武将一起出手,三杆金枪迎面刺来,另有凌厉刀气从天而降,仿佛巨铡般劈了下来。 当朝两名柱国大将军,实力已臻至洞虚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能晋入真圆境。 “项川,你胆敢拒捕!” “触犯大楚律法者,死!” 两个武将一出手便要将人置于死地,项川眼神阴冷,闪身躲开对方攻击,双掌平推,一只真气凝结的猛虎呼啸而出,直接将那两名武将打得吐血倒退。 “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当朝两名实力最强的武将,居然被废物皇子一掌打得吐血! 那这大皇子岂非已经是真圆境高手了? “我只说最后一次,不要再来惹我。” 项川指了指大殿中所有人,包括皇帝和皇后,言语中充满威胁之意。 直到他离开大殿,众人才回过神来,瞬间整个朝堂都炸了锅。 “大皇子实力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能打得过两位柱国大将军?” “莫非是用了什么法宝,他驻守寒铁城多年,想必也是得了不少机缘。” “极有可能,方才一击,可能已经是他全部实力了。” 皇帝怔怔站在原地,心想难道自己错怪儿子了?他实力如此志强,对大楚来说是千年难遇的一大幸事啊。 一旁的武仙凤提醒道:“陛下不要被他蒙骗了,一个连寒铁城都守不住的废物,怎么可能拥有人如此强大的实力,我看他多半是暗中用了什么法宝。” “对,对。”皇帝逐渐回过神来,点着头道:“不可能有人这么年轻就修到真圆境,他多半是用了什么法宝,赵爱卿,胡爱卿,你们可有大碍?” 两个大将军已经服了丹药,看上去萎靡不振。 “回陛下,方才那人出手太快,我们没看清他到底是否使用了法宝。” 两人都有些郁闷,被一个年轻人当众打败,无论对方是否使用了法宝,对自己来说都名声大损。 武仙凤说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人收服寒铁城,这个废物慢慢对付他不迟。” “嗯。” 皇帝坐了下来,问道:“各位爱卿,谁愿前往收服寒铁城?” 有人提议道:“臣以为三皇子智勇双全,天赋异禀,已经是元神境巅峰,即将突破至洞虚境,不如由他前往收服,或许能收获一段机缘。” “不行!” 此计提出来,武仙凤马上反对,“寒铁城乃苦寒之地,勇儿万金之躯,怎能以身涉险,他可是咱们大楚的希望,出不得半点差池。” “这倒也是。” 皇帝知道自己这三儿子的天赋,他将来实力必定在自己之上,说不定能成为大楚理国以来实力最强的皇帝,必须得加以保护。 可如果不派他前往,这等功劳岂非落在旁人手中。 武仙凤又提议道:“陛下,不如选个折中法子,派勇儿到镇国关督战,由他率领夺下寒铁城。” “好,此计甚妙。” 皇帝当即应允,命人下旨,同时派人跟踪项川,严密监视他的动向。 此刻项川正坐在城外的河边钓鱼。 他身边还有几个钓鱼佬,都紧盯着河面,仿佛下一刻鱼儿就会咬饵上钩。 项川觉得有些无聊,系统派发了很多任务,其中一项就是钓鱼,每钓上来一条鱼,奖励100咸鱼点。 他已经在这钓了大半天了,一条鱼都没钓到,正在考虑是否放弃。 正在这时鱼线突然动了动,他立即收起竿子,上面挂着个半寸长的小鱼苗。 【恭喜您成功钓鱼一条,奖励100咸鱼点。】 “才100点,算了,不跟你在这耗了。” 他直接将鱼苗丢回河里,连鱼竿也跟着丢了。 旁边的钓鱼佬哄笑道:“小伙子这就放弃了,再多坚持坚持,大鱼都在后头呢。” “是啊,我刚开始也没钓多少。” 项川不顾几人挽留,摇了摇手,准备去完成下一个任务。 “到任意一家青楼享乐,每天奖励2000咸鱼点,若触发隐藏任务,将获得额外奖励。” “这个好啊,每天奖励2000点,那不泡在里面就行了?” 他马上回到城中,来到了规模最大的青楼——栖凤阁。 眼前的楼阁足足有十八层,占地极大,听说汇聚了整个大楚最上等的美女。 “哪来的要饭的,赶紧走。” 龟公见他浑身脏兮兮的,布满血污,立即上前挥赶。 “消费。” 项川伸手一翻,直接掏出了一块灵晶。 在整个北荒域,灵石是所有修士的必需品,也是贸易中的硬通货,犹如白银。而灵晶就像是黄金,可遇而不可求,其价值超过同等灵石百倍。 “爷,爷里面请。” 龟公脸色顿变,连忙佝偻着腰将项川请到里面,直接叫来两个身穿白衣的美女,“来,快带这位爷去洗漱,换身衣服。” “好。” 两个美女微微一笑,一左一右携着项川上楼。 整个栖凤阁所有女子都身穿白衣纱衣,将身材衬托的若隐若现,配上出色容颜,既显高贵,又充满魅力,往往能让客人流连忘返。 项川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即便前世成为大帝,每天也是在各种险地打生打死,抢夺资源,什么时候来过这种温柔乡。 “他妈的,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项川被两名美女侍候泡澡,又换上干爽衣服,整个人容光焕发,英姿勃勃。 两个美女顿时眼前一亮,挽着他的胳膊道:“爷,接下来怎么安排,需否我们姊妹跟爷喝酒唱曲。” “好啊,把你们这里最舒服的包间给我安排上!” 项川只想大醉一场,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最舒服的莫过于顶楼仙阁,一晚需要二两灵晶,还得先付定钱哦。” “安排。” 项川直接丢了一大块灵晶出去,至少得有十几两。 以前在寒铁城的时候,的确挖出来了一条灵矿,这也是他能修为迅速提升的秘密。 两个美女顿时瞪大眼睛,其中一人将他带到顶楼,此处金碧辉煌,占地极广,两边窗户大开,能够看到整个京城的景色。 片刻后上百名美女鱼贯而入,老鸨亲自前来侍奉。 “爷,两个人服侍您多磕碜呐,您再挑几个!” “行吧。” 项川放眼一扫,又指了八个美女出来,正好凑齐十个。 “好嘞,等会我们栖凤阁头牌玉音姑娘起了,我让她来给公子唱曲儿。” “嗯。” 项川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来放松消费的,躺在软软的榻上,感觉整个人都舒坦无比。 十个美女一拥而上,几乎将他团团包围起来,有的按肩,有的捏腿,有的甚至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叮,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奖励100咸鱼点。】 【叮,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奖励100咸鱼点。】 【叮,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奖励100咸鱼点。】 …… 脑袋里叮叮咣咣响个不停,只片刻时间就入账1000咸鱼点了。 “怎么回事?” 项川全身都被柔软的身体覆盖,压根没有活动的空间。 “一千咸鱼点,一个人一百?莫非隐藏任务就是跟她们接触?” 想到这里,他随手一伸摸到了某个人衣领之中,顿时引来惊呼娇笑声。 【叮,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奖励100咸鱼点。】 第3章 我就是项川 “是这样的吗?” 项川有些无语,原来隐藏任务是这么触发的。 那这青楼确实是个好去处啊。 他正准备跟这些美女深入接触一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玉音姑娘来了。” 有人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 在所有人都穿白色纱衣的地方,她的一身黑衣格外显眼,犹如众多牡丹中长出的雪梅,整个人看上去清冷淡雅,予人超凡脱俗之感。 姿色确属上乘。 项川不得不说句实话,前世他身为大帝,身边追随的女眷数不胜数,像玉音姑娘这种姿色已经能够跻身其中。 【叮,恭喜您触发终极隐藏任务——攻略美女唐玉音,成功后可获得1000000咸鱼点。】 【当前好感度-20,提升至100即攻略成功。】 “一百万!” 项川扶了扶脑袋,这是要咱彻底疯狂啊。 不过这好感度-20是怎么回事?不喜欢我这款吗? “玉音见过公子。” 唐玉音微微俯身行礼,随后抱着琴走到他对面坐下来,问道:“公子喜欢听什么曲?” “听你最拿手的。” “好。” 唐玉音也不多说,直接按着琴弦弹了起来。 一股悠扬琴声缓缓响起,初听仿佛一只刚要起飞的鸟儿,片刻后曲调陡然加快,犹如鸟儿已然起飞,开始在山巅翱翔。 自由自在,恣意洒脱。 项川忍不住就陷入到回忆之中。 当年在寒铁城虽然过的艰苦,但也很开心自由啊。 一曲终了,项川抚掌道:“漂亮,姑娘琴艺属实高超,能否再来一曲。” “抱歉,玉音只谈一曲。” 她直接收起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叮,好感度降至-50】 “怎么回事?” 项川属实纳闷,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还夸了她两句,这好感度怎么还更低了呢? 看着他一脸懵的表情,旁边美女噗嗤一笑,解释道:“这是玉音姑娘的规矩,她给所有人都只谈一曲,若遇到投机之人,会多谈一曲,若遇到知心之人,则会多谈几曲。” “我还听她说过,若遇到倾心之人,委身与他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这些年来始终没人能达到要求。” “这就是你们栖凤阁出名的原因吧?” 项川呵呵一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老鸨就靠这枚饵,能把一大群鱼都吸引过来。 这是打了个窝啊! “算了,不强求了。” 项川也不是非要这一百万,现在经过他的不懈探索,十个美女身上的价值已经被榨干,足足收获了3000咸鱼点。 剩下的,就得夜里再探索了。 “来,喝酒。” 项川举起酒杯,很快和十个美女聊得火热。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发生一件大事,当朝大皇子项川因丢失寒铁城,被贬为庶民了。” 有个美女酒过三巡,忍不住分享起了最新消息。 “真的吗?就是那个十几年前驻守寒铁城的大皇子?” “不是他还能有谁?城丢了,龙颜震怒,听说差点当场杀了他。” “你听谁说的?靠谱吗?” “户部尚书的二公子说的,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听说寒铁城是咱们大楚拒守魔族的第一道防线,如果失去了,咱们大楚可就危险了。” “啊,那这个大皇子可就活该了,这么重要的城他怎么能丢,魔族不是百年前就被大将军杀光了嘛。” “就是,这么个城都守不住,置咱们大楚百姓于水火之中,贬为庶民都便宜他了。” “哎,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你评评理,这大皇子是不是该罚?” 项川意兴索然,挥手道:“都出去吧,我累了。” “不要嘛公子,这才刚开始呢。” “出去!” 项川浑身杀意弥漫,瞬间将这十个美女吓得四散逃走。 没想到百姓之中也多是愚蠢之人。 他不想在这家青楼呆下去了,准备换个地方,哪怕往更南方的赵国去也行。 相信没有自己镇守,魔族很快就会打进来,到时候整个大楚都别想安分,魔族势必会报百年前的血仇。 项川推开房门,刚走到楼下,突然听到一间雅阁中传来议论声:“朝廷这次居然饶了项川,着实气人,这种废物早该将他碎尸万段!那寒铁城是咱们大楚的脸面,居然就这么丢了。” “是啊,早在百年前韩老将军就将魔族杀了个干净,现在那地方只剩老弱病残,居然连这都守不住,这大皇子干什么吃的?” “我看他就是吓破胆了,看到魔族来犯,压根连城都不敢守,直接弃城逃跑,这种人临阵逃脱,按照军法应当处斩!” “身为大楚皇子,不想着护佑百姓,居然弃城逃命,着实可恨。” “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儿子呢,皇帝包庇,不忍心处罚呗。” “哼,要是让我看到他,定要将他狠狠打一顿,为咱大楚百姓出口恶气。” 正在这时房门发出砰一声大响,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脸色阴冷的望着屋内众人。 “你谁啊,知不知道这什么地方?” 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哥左拥右抱,都面带怒意看着他。 “户部尚书二公子在此喝酒,你是何人,胆敢冲撞公子,还不跪下赔罪。” 有人出声呵斥,直接命人去找栖凤阁护院。 这种闹事的人他们见得多了,但敢到十七楼来闹的还是头一次见,毕竟这里来的人非富即贵,闹事与找死无异。 项川环视一周,微笑道:“刚才不是有人找项川吗?我就是。” 项川! 瞬间所有人的酒都醒了大半,全都看向这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 在他们印象中大皇子懦弱无能,软弱可欺,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边疆去驻守寒铁城,更不会弃城逃命。 大部分人眼中都流露出好奇之色,坐在主位的一个公子哥嗤笑出声,指着项川道:“你真是很有胆量啊,这种时候不想着逃命,还敢现身于此,是怕我的剑不够锋利吗?” 随着寒光闪光,对方头顶盘旋出一把通体碧绿的飞剑。 “碧水剑,二公子要出手了!” 第4章 看热闹 户部尚书二公子赵天胜,京城中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听说连皇子都与其暗中结交,可见此人实力之强。 围坐在周围的看客全都拍手叫好,大声道:“二公子好样的,给他点教训!” “弃守寒铁城,置大楚百姓于不顾,该杀!” “何须公子动手,让我先来教训这个懦夫。” 其中一人离座而起,凌空一掌击向项川。 此人掌力雄厚,能集中在一点,威力十足,可惜在项川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随后一弹,凌厉指风不但将掌力击散,更是直接将那人半条手臂都打断,房间内血雾弥漫,伴随着阵阵惨叫声。 这下众人的酒是真醒了。 谁也没想到已经被贬为庶民的项川,居然敢随便打断这些公子哥的手臂。 “找死!” 赵天胜眼神中瞬间杀机弥漫,“看不出你还有点手段,不过正好,你妄图杀害京中官员,今日我即便杀了你,圣上也不能说我什么,去死吧。” 他的碧水剑犹如流星般划过,眨眼间就冲到了项川胸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项川要被洞穿的时候,碧水剑居然停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像是被一堵无形气墙挡住了。 “你……” 赵天胜脸色微变,想要收回碧水剑,却发现这把剑已经失去了和自己的联系。 “就凭你这两下子就想杀我?” 项川指尖微动,碧水剑已经调转方向,对准了赵天胜。 “我在寒铁城猎杀魔族的时候,你这种水平充其量就是个小兵,连你这种废物都敢在京中叫嚣,大楚确实不值得我救。” 话音落下,碧水剑也跟着冲出去,直接洞穿了赵天胜胸口。 “我说过不要再惹我,你们偏偏不听。”项川转身离开,边走边道:“我不希望再有人挑衅我,至少在魔族杀过来之前,我不想听到中伤我的话,否则……杀无赦。” 强大杀意弥漫开来,瞬间整个栖凤阁都仿佛被一阵寒风扫过,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直到项川离开半刻钟后,栖凤阁里的人才缓过神来。 赵天胜的尸体躺在地板上,鲜血逐渐弥漫开来,让众人愈发恐惧。 “赵二公子死了!” 有人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大喊道:“赵二公子死了,项川杀了赵二公子!” 尖叫声跟着传开,整个栖凤阁乱成一团。 户部尚书的儿子居然被当众刺杀,这足以轰动整个京城,皇帝马上下旨派人追杀项川,若能拿回其头颅者,封万户侯。 朝廷不想贸然损失实力,但民间必定有人为了这万户侯趋之若鹜。 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朝廷再一举将其拿下。 …… 北疆,寒铁城。 这座建立在魔族地界上的城池,百年来一直是魔族人的心头之刺,现在终于将其拿下。 魔族首领狼皇坐在城内议事殿中,花白的胡须如钢针般散在颔下,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圈,感慨道:“拿下寒铁城,着实不易。” 坐在下首的众多魔王点头称是,“项川那小子实力实在太强了,这些年来咱们进攻了六十三次,竟然全都被他挡了下来,要不是上次有人暗中伤他,咱们未必能得逞啊。” 一个头上长着狐耳的美艳女子叹道:“拿下一个寒铁城都如此不易,咱们真能杀进楚国,报当年血仇吗?” 狼皇冷笑道:“这些年咱们魔族人早就渗透到了楚国,我打探的清清楚楚,除了项川,楚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咱们只管杀过去便是。” “万一这是项川的诱敌之计呢?”有人再次提出疑问,“会不会是他故意卖破绽给我们,想将我们引入楚国,一网打尽。” “不,不会。” 狼皇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刚得到消息,项川已经被踢出皇籍,和楚皇断绝了父子关系。” “不但如此,楚皇还发布檄文昭告天下,痛斥项川寒铁城失守的罪行,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众多魔王全都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项川如此高手,是整个大楚的至强者,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因为他们蠢。” 狼皇脸上带着一些鄙夷,“这些人类智计百出,狡猾多端,但也有个致命的缺点,他们只想着自己,一旦跟旁人利益产生冲突,那就会马上成为一盘散沙,人人都为自己打算,自然顾不上外敌了。” “所以是项川跟皇家利益产生了冲突。” 有些人已经明白过来,这么一个抢着,必然会让皇帝感觉到不安,也会触动众多官员的利益,自然要想办法排挤他。 “这也算是报应啊!” 狼皇站起身道:“传令下去,明日魔军集结,随本皇冲破镇国关,活捉楚国皇室!百年前楚国怎么对咱们,现在咱们就怎么对楚国!” “遵命!” 众魔王领命而去,开始为进攻大楚做准备。 此时项川御风而行,正在前往赵国的路上,楚国他是一点也不想呆了,眼不见心不烦。 【叮,娱乐需要张弛有度,魔族马上进攻楚国,快去看热闹吧,完成本次任务,奖励50000咸鱼点。】 “还有这种好事。” 项川马上调转方向,直奔北疆。 开玩笑,这热闹要是不看,愧对自己十几年的辛苦付出。 项川御风而行,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不过半日,雄伟的镇国关便出现在视野之中。此关隘横亘于两山之间,墙体由巨石垒砌,高耸入云,宛如一条匍匐的巨龙,将楚国与北疆的魔族地界彻底隔开。 他没有靠近关隘,而是在数里外寻了一座视野绝佳的山头,缓缓降落。 山顶之上,罡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项川却毫不在意,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厚实的雪狐皮软垫铺在地上,又慢条斯理地摆上一张小几,几上是两壶上好的“醉仙酿”,还有一只刚刚烤好的,冒着热气的肥鸡。 一切准备就绪,他盘腿坐下,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这位置,绝了。” 【看热闹任务进行中,宿主已占据VIP观景席。】 第5章 魔气 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让项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他撕下一只油光锃亮的鸡腿,狠狠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目光投向远处的镇国关,关墙之上,旗帜飘扬,隐约可见巡逻的兵士。只是那些兵士的身形懒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与其说是在巡逻,不如说是在聊天打屁。 “就这种防备,连山匪都挡不住吧。”项川自言自语,又灌了一口酒,“我那三弟,还真是个人才。” 此时,镇国关的城楼上,新任守将三皇子项勇,正身披一套量身打造的鎏金铠甲,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巡视。 “殿下,咱们的斥候已经派出两个时辰了,至今未归,会不会……”一名副将忧心忡忡地开口。 项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慌什么!魔族刚拿下寒铁城,元气大伤,此刻定然是在城中休整庆功,哪有余力前来叩关?” 他抬起下巴,脸上满是自负,“再者说,有本殿下在此,区区魔族何足挂齿?他们若敢来,正好让本殿下斩下那狼皇的狗头,也让父皇看看,谁才是真正能定国安邦的皇子!” 另一名将领连忙奉承道:“殿下神武,那项川不过是走了运,才在北疆混了些年头。如今他畏罪潜逃,这泼天的功劳,合该由殿下来取!” “说得好!”项勇被吹捧得飘飘然,“等此战过后,本殿下重重有赏!” 他根本没把魔族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项川能守住北疆,他自然也能。甚至,他要比项川做得更好,更出色,以此来证明自己远胜那个被废黜的兄长。 将领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忧虑,却无人敢再多言。三皇子刚愎自用的性格,他们是领教过的。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哨兵忽然指向远方,手指颤抖,话都说不完整。 “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那黑线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长,仿佛有无尽的墨汁泼洒在大地之上。 一股混杂着血腥与硫磺味道的邪恶气息,伴随着大地的轻微震动,跨越遥远的距离,扑面而来。 “是魔气!”一名老将失声喊道,“是魔族大军!他们来了!” “不可能!”项勇面色一白,但旋即强作镇定,“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么快就过来!” 山顶上,项川将啃得干干净淨的鸡骨头随手一扔,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 “前戏结束,正片开始了。” 那片翻涌的黑潮,正是魔族大軍。他们没有丝毫的掩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压了过来。黑色的魔气冲天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肃杀之气让镇国关上的空气都凝固了。 “快!快准备迎敌!” “弓箭手!弓箭手上墙!” “擂石滚木!快把东西运上来!” 城楼上瞬间乱作一团。原本懒散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在将官的呵斥下,才慌慌张张地跑向自己的岗位。许多人的兵器都拿不稳,腿肚子直打哆嗦。 项勇脸色铁青,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前方。 “都给本殿下镇定!不过是一群蛮夷!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进入射程,立即放箭!” 他的吼声很大,却掩盖不住其中的一丝颤抖。 远处的项川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蠢货,距离还差着一里地,现在放箭,除了浪费箭矢,还能干什么?” 果然,随着项勇一声令下,城墙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弓弦声。一波箭雨飞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抛物线,最终落在魔族大军前方数百步的空地上,连根魔族的毛都没碰到。 魔军之中传来一阵哄笑,那笑声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楚国士兵的士气,瞬间又跌落几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项勇气得破口大骂,“再放!给本殿下狠狠地射!” 他身边的副将连忙劝阻:“殿下,不可!距离太远,徒耗箭矢,不如等他们再近一些!” “你敢质疑本殿下的命令?”项勇一脚将副将踹开,“本殿下说射,就给本殿下射!”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飞出,结果与第一波毫无二致。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魔族大军的前锋,一群骑着狰狞魔狼的骑兵,已经冲到了关隘之下。 “放滚木擂石!”项勇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 但一切都太晚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滚木和擂石推下,可那些魔狼骑兵异常灵活,轻易就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即使有少数被砸中,也只是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马上就填补了空缺。 “轰!” 一声巨响,数十架巨大的攻城槌,被体型庞大的牛魔扛着,狠狠撞在了厚重的城门上。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关隘为之震颤。 与此同时,无数架简陋却极长的云梯被架上了城墙。数不清的魔族士兵口中发出嗜血的咆哮,如同蚂蚁一般,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山顶上,项川又撕下一只鸡翅。 “唉,这指挥水平,连村头械斗都不如。我那父皇把镇国关交给这么个玩意儿,是真嫌楚国的江山太稳固了吗?” 他一口酒,一口肉,看得津津有味。 城墙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一名头上长着双角、手持巨斧的魔将一马当先,他几个纵跃便跳上了城头。巨斧挥舞,带起一阵腥风,瞬间便将周围的十几个楚国士兵斩为两段,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这魔将的凶悍,让周围的士兵吓破了胆,纷纷后退,竟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项勇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士气。 “大胆妖孽!看本殿下取你性命!” 他怒吼一声,提着剑便冲了上去。他自幼也算勤学苦练,一身修为不弱,此刻含怒出手,剑势倒也有几分凌厉。 那魔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獠牙。 “楚国皇子?来得正好!你的头颅,狼皇陛下一定会喜欢!” 他看都懒得看项勇的剑,只是随意地将巨斧一横。 “铛!” 一声脆响,项勇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佩剑脱手而出。他整个人更是被震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垛上,喷出一口血来。 “殿下!”亲兵们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将他扶起。 魔将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这就是楚国的皇子?哈哈哈哈,比我想象的还要废物!” 他高高举起巨斧,就要当头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名忠心耿耿的亲兵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项勇身前。 “噗嗤!” 巨斧落下,血光迸溅。 亲兵们被一斧两断,但他们也为项勇争取到了逃离的时间。 “撤……撤退!快带本殿下撤退!” 死亡的恐惧彻底击垮了项勇的意志,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子威严和战功能,嘶哑着嗓子尖叫起来。 残存的亲兵们架起他,连滚带爬地向城楼下逃去。 主帅一逃,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瞬间崩溃。 “三殿下跑了!” “主帅跑了!我们还打个屁啊!” 楚国士兵们彻底没了战意,纷纷丢下武器,转身就逃。整个镇国关城墙,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山顶上,项川喝光了壶里的最后一滴酒,打了个饱嗝。 “啧,这就结束了?比预想的还要快。”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渍,慢悠悠地收拾起小几和软垫。 远方,镇国关的城门被轰然撞开,黑色的魔潮,终于涌入了楚国的大地。 项川收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去。这热闹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轮到京城那些老爷们头疼了。 第6章 城门破了 镇国关的城门,那扇被誉为“楚国之盾”的巨门,在连绵不绝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终于,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门板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向内爆开。守在门后的楚国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撕成了漫天血肉。 “门破了!城门破了!” 绝望的呐喊在关内此起彼伏,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所有士兵心中名为恐惧的炸药。 残存的亲兵们架着魂不附体的项勇,几乎是滚下了城楼。他浑身沾满了忠心护卫的鲜血,双腿发软,全靠两个人拖着才能移动。 “快!快走!去……去备马!本殿下要立刻返回京城!”项勇的嗓音尖利而嘶哑,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仪态。 “殿下!马厩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魔族的前锋已经冲进来了!”一名亲兵脸上溅满了血点,话语里带着哭腔。 “那就杀出去!你们是死人吗?给本殿下杀出一条血路!”项勇疯了一样咆哮,对着身边的人拳打脚踢。 就在这时,整个关隘内外的喊杀声,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无论是正在屠戮的魔族,还是正在溃逃的楚军,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自苍穹之上降下,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所有人,包括山顶上正准备离开的项川,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只见镇国关的上空,不知何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笼罩。那阴影遮天蔽日,仿佛是黑夜提前降临。而在那浓郁的黑暗中央,一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巨爪,缓缓探出云层。 那巨爪上覆盖着银灰色的毛发,每一根都如同钢铁铸就,闪烁着森冷的光泽。利爪的尖端,更是凝聚着毁灭性的力量,连空间似乎都在其周围扭曲。 “狼……狼皇……”关隘内,一名幸存的楚国将领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褪。 狼皇亲临! 那巨爪没有丝毫停顿,对着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重重拍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声。坚固的城墙,连同上面所有的防御工事和士兵,在那巨爪之下,如同沙堡一般,被轻易地抹平、碾碎,化作漫天烟尘。 大地剧烈地颤抖,一道数十丈宽的恐怖豁口,出现在了镇国关的防线上。 这超越凡俗的一击,彻底摧毁了所有楚国士兵的心理防线。 “是狼皇!是魔族的皇帝!” “完了……天要亡我大楚啊!” “跑!快跑啊!”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再也无人抵抗,所有人都化作无头苍蝇,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项勇亲眼目睹了这神祇般的一幕,他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竟是直接瘫倒在地,身下一片湿热,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殿下!殿下!”亲兵们也吓得面无人色,却还是强撑着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怪物……是怪物啊……快带我走!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项勇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尖叫着。 山顶上。 项川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他看着那只缓缓收回云层的巨爪,又看了看关内被魔族铁蹄肆意屠戮的楚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认得其中一些部队的旗帜。 “那是……‘烈风营’的旗子吧?带兵的好像是叫李德忠。”项川自言自语,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记得三年前在京城见过他,他还拍着胸脯向父皇保证,说他与镇国关共存亡。现在看来,他倒是求仁得仁了。” 在他的视野中,那面“烈风”大旗被一名魔将拦腰斩断,持旗的校尉被数把魔刀捅穿,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里。 曾经的同袍,正在被成片地收割。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在死亡面前扭曲,发出绝望的惨嚎。 项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抿了抿嘴,似乎在回味刚才烤鸡翅的味道。 “为这种草包主帅卖命,为那个多疑的父皇尽忠,值得吗?”他轻声问自己,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他早就有了答案。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像个看客一样,欣赏着这场盛大的落幕。 悲伤?愤怒?不存在的。 他的心中,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讽刺。对这个腐朽王朝的讽刺,对那些愚忠之人的讽刺,也是对他自己过往的讽刺。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见证镇国关陷落,楚国国运衰退,关键剧情节点达成。】 【恭喜宿主贯彻咸鱼之道,完美回避主线冲突,奖励咸鱼点+5000。】 项川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 “五千点,还算不错。这场戏,没白看。” 他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将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利索,背起小包袱,转身沿着山路的另一侧向下走去。 山路崎岖,林木丛生。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一名浑身是血的楚国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恰好撞到了项川面前。 那士兵看到项川衣着整洁,气定神闲,与周围的惨状格格不入,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位公子!快!快跑!魔族……魔族杀进来了!整个镇国关都完了!”士兵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 项川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哦,是吗?那确实挺糟糕的。” 他的反应,让那士兵又是一愣。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怕?你是谁?”士兵挣扎着站起来,警惕地打量着项川。 “一个路过的旅人罢了。”项川随口应付。 “旅人?”士兵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这种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看你的穿着,你绝非普通人!你是京城来的贵人?” 项川不想理他,侧身便要绕过去。 “站住!”士兵却猛地扑上来,抓住了项川的衣袖,他的手劲大得惊人,“我不管你是谁!你是楚国人,你就有责任!你得跟我们回去,组织人手,杀回去!” 项川终于停下脚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皱的衣袖,眉头微蹙。 “杀回去?用什么杀?用你的嘴吗?” “我们可以召集溃兵!只要有人站出来登高一呼,我们一定能……” “能死得更有组织性一点?”项川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狼皇亲临,一击便能摧毁城墙。你们的主帅,三殿下项勇,尿了裤子带头逃跑。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人心已经散了。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杀回去?” 士兵被他一连串的话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跑了!这是我们的国家!”他憋了半天,涨红了脸吼道。 “国家?”项川笑了,“是皇室项家的国家,还是你们这些当兵的国家?你们每个月领着那点微薄的军饷,就要为皇室的愚蠢决策去送命。你觉得,这划算吗?” “你……你胡说八道!你这是叛国之言!”士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项川的手指都在哆嗦。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项川伸手,轻易地掰开了士兵的手指,“想活命,就往西边跑,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想当英雄,就掉头冲回去,你的尸体大概能为后来者垫垫脚。路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呆立在原地的士兵,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懦夫!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士兵在他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项川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懦夫? 或许吧。 但至少,懦夫能活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京城的那些老爷们,差不多也该收到镇国关陷落的消息了。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他自己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7章 陷落 京城的天,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金銮殿内,死寂无声。龙椅上的楚国皇帝项宏,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难看。他手中的奏报,来自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驿站,那张薄薄的宣纸,此刻却重若千斤。 殿下的文武百官,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每个人都低着头,假装在研究自己脚下的金砖花纹,实则用眼角的余光互相窥探,交换着恐惧。 “镇国关……陷落了?”皇帝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项勇……我儿项勇呢?” 无人应答。 站在武将之首的兵部尚书,威国公,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往前挪了一步,躬身道:“陛下,军报上说……三殿下率部突围,目前……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皇帝猛地将奏报砸在地上,那纸片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好一个下落不明!他是不是也跟那些溃兵一样,尿了裤子跑了!” 威国公的头埋得更低了。“陛下息怒,魔族狼皇亲临,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文臣队列中传出,御史大夫张承站了出来,他素来与威国公不和。“威国公此言差矣!当初是谁力保三殿下,言其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当镇国大任?如今城破人亡,一句非战之罪就想撇清干系?” 威国公脸色涨红,猛地回头:“张大人!你这是血口喷人!三殿下乃是皇子,他去镇国关是为国分忧,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我可不敢质疑陛下。”张承冷笑一声,“我只知道,数十万大军,号称固若金汤的雄关,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我楚国百年基业,危在旦夕!总要有人为此负责!” “负责?怎么负责?让你张大人的笔杆子去挡魔族的铁蹄吗?” “总好过你威国公麾下的将军们临阵脱逃!” “你!” 眼看两人就要在朝堂上撕咬起来,皇帝项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瘫坐在龙椅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镇国关完了”这五个字。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魔族铁骑一旦入关,京城便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庭院,任人践踏。 “够了!”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 争吵声戛然而止。 “都给朕想办法!魔族……魔族打过来,该怎么办!” 殿内又一次陷入死寂。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京城的禁军加起来不过十万,能战之兵不足五万,拿什么去跟摧毁了镇国关的魔族大军斗? “陛……陛下,”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是户部尚书,“国库……国库空虚,已无多余军饷可调拨……” “陛下,”工部尚书也硬着头皮开口,“京城城墙……年久失修,多处有坍塌之险,短时间内难以……” 一个个坏消息,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皇帝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惶恐、推诿、绝望的脸。这就是他的股肱之臣,这就是他的万里江山。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气氛甚至称得上井然有序。 武皇后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亲手将一支晶莹剔 mathvariant的玉如意用锦缎包好,放入一只早已准备好的檀木箱中。她的动作沉稳而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娘娘,陛下还在前殿议事,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早了些?”贴身的老宫女心惊胆战地问。 “早?”武皇后甚至没有抬头,她拿起另一件首饰,仔细端详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再晚,就什么都带不走了。” “可……可江山社稷……” “江山是他们项家的,不是我武家的。”武皇后终于停下了手,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半点悲戚,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项宏守不住,那是他无能。我总得为自己和太子打算。你记住,金银最实在,土地和人,说没就没了。” 老宫女不敢再多言,只能加快了打包的速度。 “对了,”武皇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城西那处别院,派人去收拾了吗?” “回娘娘,一早就去了。马车和干粮也都备下了,随时可以出城。” “很好。”武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专注于她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让他们都机灵点,别走漏了风声。” 她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至于那个还在金銮殿上指望臣子们力挽狂狂澜的皇帝,不过是她用来拖延时间的棋子罢了。 金銮殿上的争论还在继续,但已经从如何退敌,变成了如何逃跑。 “……臣以为,当效仿前朝,迁都金陵!金陵有天堑长江为凭,可保万全!” “放屁!从京城到金陵,千里迢迢,等我们跑到,魔族早就把我们串在矛尖上烤了!” “那你说怎么办?坐在这里等死吗?” “我们可以向南边的藩王求援!” “求援?等他们的兵马开到,黄花菜都凉了!况且,他们巴不得我们死在京城,好自己另立山头!” 皇帝项宏听着这些毫无用处的争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在下沉。 绝望之中,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流放,被他厌恶,被他刻意遗忘了很多年的儿子。 那个总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讥诮的眼神看着他的儿子。 “项川……”皇帝喃喃自语。 这个名字很轻,却像一道惊雷,让混乱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七皇子,项川。 那个因为言论悖逆、藐视皇权而被废黜宗籍、赶出京城的皇子。 威国公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出列反对:“陛下,万万不可!项川心术不正,言行乖张,乃是不祥之人!国难当头,怎能指望这么一个废人?” “废人?”皇帝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凉而诡异,“你们这些栋梁之才,给朕想出办法了吗?项勇是人中龙凤,他守住镇国关了吗?” 威国公被噎得说不出话。 “朕记得,当年他说过,镇国关的防线修筑得像个笑话,从内部攻破,比从外部更容易。”皇帝的声音幽幽传来,“当时你们都说他胡言乱语,现在呢?” “他还说过,北方的兵马外强中干,粮草被克扣了七成,一旦开战,三日即溃。” “你们当时怎么说的?哦,对了,你们说他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皇帝每说一句,殿中百官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话,他们都听过,也都当成笑话一样嘲讽过。 如今,这些笑话,全都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陛下!”御史大夫张承也急了,“即便如此,项川也只是个夸夸其谈的竖子!他手无缚鸡之力,既不懂领兵,也不懂政务,找他回来有何用?” “朕不知道他有什么用!”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用手指着殿下所有的人,歇斯底里地咆哮,“朕只知道,你们全都是废物!一群只会争功诿过,坐而论道的废物!” “去找!马上去给朕找!把项川找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告诉他,只要他能解京城之围,朕……朕什么都答应他!太子之位,朕都可以给他!” 皇帝的许诺,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被废黜的皇子,一步登天,成为太子?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眼下,没人敢再反驳。皇帝已经疯了,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要死死抓住。 “快去!”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恐慌与最后的希冀。 禁军和皇城司的人马立刻如潮水般涌出皇宫,冲向京城的大街小巷。 然而,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老谋深算的首相李纲站在人群的末尾,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中一片冰凉。 找项川? 那个孩子,比谁都看得通透,也比谁都凉薄。 当这座腐朽的王朝大厦即将倾塌之时,他恐怕是第一个,也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现在去找他,无异于缘木求鱼。 整个大楚,都已经没救了。 第8章 吵闹 焦土之上,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血腥与草木灰的恶臭。 项川不紧不慢地走着,脚下的官道早已龟裂,被魔军的铁蹄践踏得不成样子。他身后十几里,是魔军主力的滚滚烟尘,他像个无关紧要的尾巴,缀在浩劫之后。 【叮,宿主成功围观‘三岔口’哨站被焚,咸鱼点+100。】 【叮,宿主目睹魔军先锋突破百里防线,无动于衷,咸鱼点+500。】 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像是对他这份置身事外的优哉游哉的嘉奖。 他抬起头,前方出现了一座城镇的轮廓,或者说,是残骸。黑烟从镇子里冲天而起,昔日的飞檐斗拱,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望河镇。 一个他有点印象的名字。当年他被押解出京,路过此地,这里的百姓曾夹道围观,对着他的囚车扔石头和烂菜叶。那些人的脸,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骂得很大声,骂他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是背弃祖宗的逆子。 现在,妖孽走了,真正的妖魔来了。 项川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加快,就这么一步步走进了死寂的镇子。 街上铺满了尸体,百姓的,还有少量穿着简陋皮甲的魔族斥候。偶尔有几个活的,也是蜷缩在角落里,麻木地抽搐。 他不喜欢这种景象,太脏,也太吵。 “救命……救救我……”一个靠在墙角的妇人伸出手,气若游丝。 项川绕开了她,继续往前走。 不是他冷血,而是他清楚,救下一个,还有千百个。他不是神佛,他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只想看戏的废人。 【警告:有三名魔兵正在靠近。】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三个身材高大的魔兵就从一个巷子里冲了出来,他们身上沾满了血污,脸上是嗜血的兴奋。 “一个活的!” “看起来细皮嫩肉,是个贵族?” “抓回去给百夫长当点心!” 三个魔兵成品字形围了上来,手中的弯刀反射着不祥的红光。 项川停下脚步,有些烦躁。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路过,为什么总有不开眼的东西来打扰他看戏的雅兴。 他没有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魔兵,轻轻一弹。 没有气浪,没有光华。 那个魔兵前冲的动作戛然而生,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凭空出现的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魔兵的狞笑僵在脸上。 “你……” 其中一个刚吐出一个字,他的头颅就毫无征兆地飞了起来,腔子里的血喷出数尺之高。 最后一个魔兵终于感到了恐惧,他转身就跑。 “吵闹。” 项川吐出两个字。 那个奔跑的魔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身体瞬间被挤压成一团模糊的血肉,重重地砸在残破的石板路上。 【叮,碾死低阶魔兵三名,咸鱼点+30。】 他摇了摇头,为这点微不足道的点数感到无趣,继续朝镇中心走去。他只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歇歇脚。 穿过一片狼藉的市集,一阵压抑的哭喊和粗野的笑骂传来。 一座半塌的宅院里,几个魔兵正围着一口枯井。 “小崽子,出来!”一个魔兵用长矛捅着井口,“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爹的脑袋砍下来!” 井边,一个中年男人被死死按在地上,半边脸都是血,他死死盯着井口,嘶吼:“别出来!润儿!千万别出来!” “还挺有骨气。”为首的魔兵一脚踩在男人的背上,狞笑,“我喜欢有骨气的。等会儿我会让你看着,我们是怎么把你的小崽A子一点点撕碎的。”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男人疯狂挣扎,“有本事冲我来!放过我的孩子!” “冲你来?你这条老狗有什么好玩的?”魔兵大笑,“我们就是要让你看着,让你绝望。你们人族的绝望,是最好的下酒菜!” 项川停在院墙的缺口处,没有进去。 他又想起了当年。 “此子妖言惑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杀了他!杀了他以谢天下!” “打死这个不忠不孝的逆贼!” 一张张激愤的脸,一口口“为国为民”的唾沫。 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不定当年也曾是其中之一。他们唾骂他,因为他戳破了他们安稳度日的虚假泡沫。他们憎恨他,因为他说出了他们不敢面对的真相。 如今,真相化为屠刀,架在了他们自己的脖子上。 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井里传来孩子微弱的哭声。 “听到了吗?他要出来了!”魔兵们更加兴奋了。 地上的男人彻底绝望了,他不再咒骂,而是用头一下下地撞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天爷啊……你瞎了眼吗……大楚的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男人的哀嚎,充满了宿命般的无力感。 项 川觉得有些无聊了。 这剧本太老套,台词也毫无新意。他不想再看了。 他迈步走进院子。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魔兵们转过头,看到一个衣衫干净、步履从容的年轻人,都愣了一下。 “又来一个送死的?”为首的魔兵咧开嘴,“小子,你是谁家的公子?跑错地方了。” 项川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 “你刚才在骂老天,骂大楚的列祖列宗?”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男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是……是又如何?” “没什么。”项川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管。因为他们,比你想象的,要废物得多。” 这话一出,不仅是那个男人,连几个魔兵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内讧? “哈哈哈哈!”为首的魔兵反应过来,狂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们人族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小子,我很欣赏你,过来,跪下给大爷我舔舔靴子,我可以考虑收你当条狗!” 项川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对那个男人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一些‘逆耳忠言’?后悔把那些真正看清局势的人,当成疯子和叛徒?” 男人瞳孔一缩,他想起了什么。 几年前,确实有一个人说过。 他说北方的防线是筛子,粮草被克扣得一干二净。 他说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是酒囊饭袋,除了内斗什么都不会。 他说大楚这艘船,早就烂透了,风一吹就散。 当时,全天下的人都在骂他。望河镇的百姓,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你……你是……”男人颤抖起来,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一个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浮现在脑海。 “我是谁不重要。”项川打断了他,“重要的是,这出戏我看腻了。你们,太吵了。” 他的话音刚落。 为首的那个魔兵,脸上的狂笑还未散去,整个身体就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化为一地粉尘。 其余的魔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便步上了同样的后尘。 一个接一个,在无声无息中,化为飞灰。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风声。 男人和井里的孩子,还有他那早已吓傻的妻子,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项川做完这一切,就像是随手拂去了衣服上的灰尘。他转身,准备离开。 “恩……恩公!”男人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要抱住他的腿,“神仙!您是神仙下凡啊!求您救救我们,救救大楚吧!” 项川侧身避开,眉头微皱。 “我不是神仙,也救不了大楚。” “您可以的!您一定可以的!”男人泣不成声,“求求您了!京城危在旦夕,天下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天下百姓?”项川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当年把我当成妖孽,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不也是你们‘天下百姓’吗?” 男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你们信奉皇权,信奉朝廷,信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现在,他们在哪?” “我……”男人哑口无言。 “所以,别来求我。”项川的语气依旧平淡,“我救你们,只是因为你们的哭喊,打扰了我看戏的清净。仅此而已。” 他不再多言,迈步向院外走去。 男人跪在地上,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忽然明白,这个人,比那些魔物更可怕。魔物毁灭的是肉体,而这个人,毁灭的是他们心中最后一点虚妄的寄托。 项川走出镇子,身后的哭声和哀嚎似乎都远去了。 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肮脏的幕布。 他觉得自己对“看戏”这件事,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真正的看客,不是远离舞台,而是身处舞台中央,却能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与台上所有角色,都有着无法逾越的隔阂。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生死存亡,于你而言,不过是剧情的起承转合。 你甚至可以随手修改一两句台词,或者抹掉几个碍眼的龙套。 但这并不会改变你是个看客的事实。 反而,会让你这个看客,看得更通透,更明白。 就在这时,脑海中响起了一声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庄重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于关键时刻保持‘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核心,未因外物产生怜悯、愤怒等多余情绪,出手仅为消除噪音。】 【恭喜宿主,深度感悟‘看戏’真谛,咸鱼点+10000。】 项川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爬上他的脸颊。 他继续向前走去,身影慢慢消失在远方的烟尘之中。 第9章 真是浪费 大楚国都,黑云压城。 粘稠的魔气汇聚成巨大的漩涡,悬于皇城之上,缓缓转动。漩涡中心,一道身影凭空而立,猩红的披风在魔气中猎猎作响。 “楚国的人,听着。” 狼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城中每一个角落,仿佛直接在人耳边响起。“我,回来了。百年前的血债,今日,百倍奉还。” 金銮殿内,死寂一片。 大楚皇帝楚纬瘫在龙椅上,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头顶的十二旒冠冕歪向一侧。 “降……降了吧……”武皇后第一个崩溃,华美的凤袍被她自己扯得凌乱不堪,“快开城门投降!把国库里的东西都给他们,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皇后娘娘!”须发皆白的宰相张敬之厉声喝止,“城外是魔!不是匪!开城,便是死路一条!” “那你说怎么办!”武皇后尖叫起来,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城外百万魔军,城头上的守军连站都站不稳了!不投降,难道等死吗?张敬之,你这老东西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 “我……”张敬之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却反驳不出一句话。 武皇后转向龙椅上的皇帝,哭喊道:“陛下!您说句话啊!臣妾不想死!我们可以把项川交出去!对,把那个妖孽交出去!狼皇当年就是来追杀他的!只要交出他,魔军肯定就退了!” “项川?”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痛了殿内所有人的神经。 一个站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军忽然开口:“皇后娘娘,项川……三年前就被废去修为,打入天牢,据闻……早已死了。” “死了就去找他的尸骨!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扔出去!”武皇后状若疯癫,“都是他!都是那个妖孽招来的祸患!当年就该将他挫骨扬灰!” “够了!” 楚纬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虚弱的怒吼。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球在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张敬之身上。“宰相,你……你可有退敌之策?” 张敬之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老臣无能!老臣有罪!” 殿内,再次陷入绝望的沉默。文武百官,面如死灰。他们信奉的皇权,他们效忠的君主,此刻就像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张敬之的脑中,一道电光闪过。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他声音发颤,“或许……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救大楚!” 楚纬像是溺水者,急切地问:“谁?快说!是谁?” 张敬之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那个他们亲手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项……川。” …… 城外,最高的酒楼“摘星楼”的屋顶上。 项川拎着一个酒壶,盘腿而坐。他身前摆着一碟茴香豆,偶尔捏起一颗,扔进嘴里,慢慢咀嚼。 狼皇那番充满戏剧性的开场白,他听得一清二楚。 “台词不错。”他自言自语,“比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念得有气势。”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在他下方,大楚国都的护城大阵正明灭不定,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每一道涟漪,都代表着无数灵石在燃烧。 “真是浪费。”项川评价道。 这套阵法,还是他当年亲手布置的。只是后来,被一群自作聪明的阵法师修改得面目全非,威力十不存一。用来看,倒是挺绚烂的。 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在心里给城墙上几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守军安排了角色。 这个是“惊恐龙套甲”,那个是“绝望龙套乙”。 至于金銮殿里那些人,大概正上演着一出名为“末路君臣”的滑稽戏。项川甚至能想象出武皇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他不喜欢那张脸。当年,就是这个女人,第一个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妖孽”,是“祸根”。 现在,真正的魔头来了。他们却又想起了他这个“妖孽”。 何其讽刺。 就在此时,皇宫深处,一股隐晦而绝望的法力波动冲天而起。 金銮殿内,宰相张敬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一面古朴的铜镜上。那铜镜瞬间光芒大作,镜面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符文。 “问天镜……以我十年寿元为祭,寻救世之人!” 张敬之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脸上的皱纹深陷下去。他身后的几位大臣见状,也纷纷效仿,将自己的精血逼出,打入铜镜。 这是大楚最后的底牌,一件消耗使用者生命来搜寻目标的禁忌法器。 镜光直冲云霄,在魔气笼罩的天幕下,化作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柱,开始在城池内外疯狂扫视。 “嗯?” 悬浮在空中的狼皇,注意到了这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表情。 “蝼蚁的垂死挣扎吗?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找出个什么东西来。” 光柱扫过街道,扫过城墙,最后,越过城池,定格在了摘星楼的屋顶。 镜光中,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盘腿坐着,正举着酒壶,悠闲地往嘴里倒酒。仿佛城内外的末日景象,都与他无关。 金銮殿内,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身影。 “是项川!”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快!快求他!求他出手!” 皇帝楚纬激动得从龙椅上滚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铜镜前,对着镜中的身影嘶吼:“项川!朕命令你,不,朕求你!朕求你救救大楚!只要你肯出手,朕封你为护国公,与国同休!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武皇后也扑了过来,对着镜子哭嚎:“项川!以前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有眼无珠!求你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救救我们吧!我们给你磕头了!” 说着,她真的把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下,又一下。 殿内的大臣们,也全都跪了下来,朝着镜中的身影,不断叩首。 “求项川公出手!” “求项川公救我大楚!” 他们的哭喊,他们的哀求,通过问天镜的法力,清晰地传向摘星楼。 项川喝酒的动作停滞了。 他又听到了噪音。 比之前在小镇里听到的,更吵,更令人烦躁。 他皱起眉,放下了酒壶。 而另一边,狼皇也通过那道光柱,看到了项川,听到了楚国君臣的哀求。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项川!原来是他!” 狼皇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我认得这个名字!当年被你们大楚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的‘妖孽’!现在,你们却跪在地上,向他求救?” “这真是我这一千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狼皇转向光柱中的项川,提高了音量:“项川!你听到了吗?当年把你当成垃圾一样丢掉的人,现在跪着求你回去!你要回去给他们当狗吗?还是说,你准备和我联手,踏平这座虚伪的城池,我们共享这片天下?”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皇宫里的人,城墙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 他们的命运,似乎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第10章 清净 项川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只是觉得,这场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互动”,变得有些无聊了。 看客,最忌讳的,就是被台上的演员点名。 这会破坏观影体验。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他对着那道从皇宫射来的、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镜光,轻轻地,屈指一弹。 “啪。” 一声脆响。 金銮殿内,那面燃烧着数位大臣生命和宰相十年寿元的问天镜,应声碎裂。 化作了一地齑粉。 张敬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气息全无。 项川重新坐下,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酒。 这下,清净了。 死寂。 金銮殿内,是一片死寂。 问天镜碎裂成的齑粉,还带着宰相张敬之最后的余温。 皇帝楚纬瘫在地上,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希望,随着那一声脆响,彻底粉碎。那个被他唾弃、被他追杀、最后又被他乞求的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他一个回答。 他不救。 他甚至不屑于开口拒绝。 “陛下!陛下!”武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楚纬身边,用力摇晃着他,“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城就要破了!您是天子,您快想想办法!” “办法?”楚纬的魂魄像是被抽走了一半,他痴痴地望着一地粉末,“还有什么办法?张敬之死了,问天镜碎了,项川……项川他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他的尾音带上了哭腔,一个帝王的尊严,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一文不值。 “他不管,我们就自己管!”武皇后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豁出去的狠厉,“城外只有一个狼皇!他再强,也是一个人!他要的,无非是土地,是财宝!” 她抓着楚纬的龙袍,一字一句地说道:“求他!派人去求和!” “求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抖地站了出来,“娘娘!万万不可!我大楚立国三百年,只有战死的君王,没有投降的皇帝!此例一开,国将不国啊!” “迂腐!”武皇后猛地回头,呵斥道,“命都要没了,还要那点虚名做什么?只要我们活着,只要皇室的血脉还在,大楚就亡不了!割地!给他们割地!把江南最富庶的十个州府都给他们!” “这……” “还不够?”武皇后环视着殿内面如死灰的大臣,“那就再加!国库里的珍宝,全都搬出去!只要他肯退兵!” 她再次转向楚纬,语气变得急切:“陛下!下旨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楚纬被她的话点燃了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 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刚才那个劝谏的老臣,用嘶哑的嗓音命令道:“户部尚书!就是你!朕命你为议和使,立刻出城!告诉狼皇,朕愿意割让江北半壁江山,再献上皇室秘库所有珍宝,只求他……退兵!” 户部尚书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这不是议和,是去送死。 可君命如山。 “臣……遵旨。”他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半个时辰后,京都紧闭的城门,开了一道缝。 户部尚书手捧圣旨,身后跟着十二个抬着巨大宝箱的内侍,在无数守城将士悲愤的注视下,缓步走向了城外那片黑压压的魔军。 狼皇停下了指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走向自己的楚国老头。 “站住。” 一声令下,魔军分开一条路。户部尚书走到狼皇阵前百步,停下脚步,深深躬身。 “外臣拜见狼皇陛下。奉大楚皇帝之命,特来献上和平的诚意。” 老尚书打开圣旨,高声念诵:“大楚皇帝诏曰:为免生灵涂炭,愿与狼族永结盟好,划江北一百二十州为界,并献上皇室秘宝三千件,以示诚意……” 他的声音在风中传递,清晰地落入每一个魔军士兵的耳中。 没有回应。 狼皇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老尚书念完最后一个字。 然后,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初时低沉,随即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了震彻云霄的狂笑。他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见了世间最荒谬的事情。 “和平?诚意?”狼皇止住笑,一步步走向那名老臣,“百年前,你们楚国的军队踏平我狼族王庭,将我父皇的头颅挂在城楼上示众的时候,可曾想过‘和平’二字?” 老尚书的身体开始发抖。 “百年前,你们的贵族以猎杀我狼族妇孺为乐,将她们的皮毛制成地毯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点‘诚意’?” 狼皇走到了老尚书面前,巨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我的族人,我的兄弟,我的孩子,在你们的屠刀下哀嚎时,你们楚人可曾给过我们活路?”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与火的味道。 “陛下,那……那是先帝所为……”老尚书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血债,就要血来偿!” 狼皇一把抓住了老尚书的脖子,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回去告诉你的皇帝。”狼皇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不要他的江山,也不要他的财宝。” “我只要你们所有楚国王室的命!” “咔嚓。” 颈骨断裂。 狼皇随手将尸体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宝箱。金银珠宝混着玉器古玩,滚落一地。 他转身,面向自己的大军,举起了手中的战斧。 “他拒绝了我们的和平。” “现在,就让他们迎接战争!” “吼——!” 魔军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下一刻,地动山摇。 京都上空那层摇摇欲坠的护城光罩,在无数道魔气光柱的轰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轰!” 一声巨响。 屹立了数百年的护城大阵,彻底崩碎。 京城,门户大开。 摘星楼顶,项川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困了。 这出戏,高潮迭起,就是节奏太慢。从早上看到现在,总算要进入巷战环节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围观攻城战,咸鱼点+3000】 项川揉了揉眼睛。 三千点。 看来这京都的沦陷,在系统判定里,还算是个不小的事件。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屋脊上,准备欣赏这最后的落幕。 第11章 一万点 光罩碎裂的瞬间,京都死了。 这不是寂静的死亡,是喧嚣的、沸腾的死亡。魔气冲垮了坊市的木墙,狼骑踏碎了青石的长街。哭喊声、尖叫声、兵刃入肉声,汇成了一首献给毁灭的交响曲。 城中守军的抵抗微弱得可笑。他们习惯了在安逸的京畿之地作威作福,面对真正从血与火中爬出来的魔军,几乎是一个冲锋就被撕成了碎片。 杀戮,是此刻京都唯一的主题。 皇宫,太和殿。 这里是昔日大楚皇权的最高象征,此刻却成了最大的笑话。龙涎香的味道被浓重的恐惧酸气覆盖。文武百官丢弃了朝服与礼仪,如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在大殿内乱窜。 “完了!全完了!” “护城大阵破了!魔军进城了!” “陛下呢?陛下在哪?” 楚国皇帝项宏,正瘫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他面无血色,双手死死抓住龙椅的扶手,身体抖动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听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咆哮与惨叫,脑中一片空白。 “肃静!都给本宫肃静!”一声尖利的呵斥响起。 武皇后在一群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快步走进大殿。她凤袍的一角沾染了些许尘土,但妆容依旧精致,只是那份精致下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惊惶。 她径直走到一个哭喊得最响的礼部侍郎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让大殿出现了片刻的死寂。 “哭什么?大楚还没亡!”武皇后厉声喝道,她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了龙椅上的项宏身上。 “陛下!”她几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急切,“您还坐在这里等死吗?等那狼皇的战斧砍下您的头,挂在午门上,好让全城百姓瞻仰大_楚皇帝的最后威仪?” 项宏被这番话刺得浑身一颤,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朕……朕乃天子,岂能……” “天子?”武皇后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城破之时,就没什么天子了,只有亡国之君!陛下,你若死在这里,史书上只会写你是个连江山都守不住的废物!” “母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太子项勇从武皇后身后走出,他穿着一身明黄的太子常服,手里还握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我们还有禁军,我们还能一战!” “战?”武皇后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用你的命去战吗?禁军在哪?他们早就散了!你现在出去,不出十步就会被那些魔崽子撕成碎片!” 她不再理会儿子天真的想法,转而逼视着项宏:“陛下,你必须做出决断!是留在这里陪着你的列祖列宗一起化为飞灰,还是留得性命,图谋东山再起?” “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项宏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绝望。 “供奉堂的几位前辈已经打通了通往城外的密道!”武皇后压低了声音,“那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最后退路,只有皇室核心才能知晓。只要我们能出城,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她的话音刚落,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如鬼魅般出现在大殿门口。他是供奉堂的首席,大楚最后的几位顶尖高手之一。 “陛下,皇后娘娘,密道已开,请速速起程,老臣们拼死也会护送陛下周全。”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殿内每一个官员的耳中。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了一般涌向皇帝和皇后。 “陛下!带上老臣吧!” “皇后娘娘,臣对大楚忠心耿耿啊!” “带我走!求求你们……” 哀求、哭嚎、拉扯。刚刚还算齐整的朝臣队伍,此刻彻底化作了一群丑态百出的乞丐。 “滚开!”武皇后一脚踹开一个抱住她裙角的老臣,脸上再无半点雍容,只剩下刻骨的冰冷与厌恶。“一群废物!国之将亡,你们除了哭还会做什么?大楚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在这种时候来拖后腿的吗?” 她转向身边的首席供奉,下达了命令:“拦住他们。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是。”首席供奉微微躬身,一股无形的杀气散开,让那些疯狂的官员们为之一滞。 项宏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看着那些曾经对自己山呼万岁的臣子,此刻却只想拖着自己一起下地狱。他最后的一点坚持,彻底崩塌了。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然后在太监的搀扶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那些被绝望吞噬的臣子,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在武皇后和项勇的簇拥下,在一小队亲信和几位供奉高手的护卫下,这支小小的队伍,从太和殿的侧门消失,走向了那条通往生路的密道。 他们抛弃了这座城,抛弃了满城的百姓,也抛弃了他们作为统治者的最后一丝尊严。 …… 摘星楼顶,项川打了个哈欠。 宫城里的动静,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场歇斯底里的君臣大戏,虽然隔得远听不清台词,但光看动作也足够滑稽了。 他看着那支仓皇的队伍从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偏僻角落钻了出来,像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密道的出口,设在一处废弃的假山群里,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项川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队伍中的一个女人。 武皇后。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冥冥中的感应,武皇后在踏出密道,即将钻入等候在那里的马车时,下意识地回头,朝着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与摘星楼顶的项川遥遥相对。 当然,她看不见他。她只能看见这座高耸的、沉默的建筑。 项川却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平日里雍容华贵、用权势和脂粉堆砌出威严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没有了凤冠霞帔,没有了前呼后拥,惊恐和狼狈扒光了她所有的伪装,只剩下一个被恐惧攫住魂魄的女人。 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丑陋。 项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这个女人,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自己。 真是一场精彩的落幕。 冰冷的机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 【见证大楚皇室逃亡,咸鱼点+10000】 一万点。 项川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场皇室大逃亡,在系统眼里,比京都沦陷本身的价值还要高。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戏看完了,是时候该做点正事了。 第12章 惨烈 京都成了一座巨大的废墟。 曾经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如今被倒塌的梁柱和尸体堵塞。浓烟是天空唯一的主题,将太阳遮蔽成一个昏黄的暗点。空气里混杂着焦炭、腐烂和血的气味,偶尔掠过的风,卷起的不是柳絮,而是带着火星的灰烬。 项川走在瓦砾上,脚下发出“咯吱”的碎裂声。 他避开一具烧焦的魔兵尸体,对街边店铺里传出的零星哭喊充耳不闻。这座城市的痛苦,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提前买好了散场票的看客。 那场皇室大逃亡,为他贡献了一万点咸鱼点数。丰厚的收益让他心情不错,甚至有闲心去评价一下魔兵的破坏效率。 拆得还挺彻底。 他踢开一块挡路的门板,正盘算着是找个干净地方继续躺平,还是去皇宫的御膳房看看有没有剩下什么好酒时,脑海中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警告:高价值目标在附近区域出现。】 【距离:一百米。方向:东南。】 项川停下脚步。 高价值目标?在这片废墟里? 除了他和那帮已经逃之夭夭的皇亲国戚,这城里还有什么值得系统特别提示的? 他来了点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拐入一条偏僻的巷道,按照系统的指示,向东南方向走去。这里的建筑损毁得更加严重,巷子尽头是一座坍塌过半的府邸,牌匾断裂,只能依稀辨认出“唐府”二字。 唐府?那个以诗书传家的唐家? 项川的脚步放轻了些。他嗅到了一股比周围更浓郁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丝古怪的焦臭。巷道尽头的院墙塌了一角,他绕过残垣,走进院内。 景象有些惨烈。 七八具魔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中,死状各异。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头颅不翼而飞,伤口平滑,是被利器所致。黑色的血液浸染了地上的青砖。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央,一处被乱石掩盖的地窖入口旁,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在这片焦黑与暗红中,格外显眼。她怀里抱着一张古琴,琴身漆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项川的脚步声,让她缓缓抬起了头。 唐玉音。 京都第一才女,以琴艺和诗才闻名,更是皇后跟前的红人。 【目标侦测:唐玉音。】 【当前好感度:-60(深度厌恶)。】 项川挑了挑眉。-60,这厌恶还真是毫不掩饰。 “唐姑娘好雅兴。”他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城破家亡,还有心情在此抚琴?” 唐玉音没有回答,只是抱着琴站了起来。她挪动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将身后的地窖入口挡得更严实了些。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项川的观察。 她冷然道:“与你何干?” “没什么干系。”项川踱步上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地上的魔兵尸体,“我只是好奇,这些东西,是唐姑娘杀的?” “是又如何?” “不如何。”项川笑了,“只是没想到,京都闻名的才女,动起手来,比那些戍卫京师的将军们还要利落。早知如此,父皇该请你去守城门,说不定还能多撑几天。” 他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唐玉音的呼吸重了一分。“项川,收起你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大楚沦亡,你似乎很高兴?” “高兴谈不上。”项川一脚踢开一个滚到脚边的魔兵头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我只是觉得,这世界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真实,且丑陋。” 他走近一步,与她相距不过五尺。 “就像你。平日里在琼林宴上,在皇后身边,一首曲子引得百官称颂,一首诗惹得万人追捧。现在呢?还不是一样要躲在这肮脏的地窖里,像只受惊的老鼠。” “住口!”唐玉音呵斥道。 “我为什么要住口?”项川反问,“我记得很清楚,去年的上巳节,在曲江池畔,你说我的诗是‘泥潭里蛆虫的呻吟’。现在,整座京都都成了泥潭,到处都是呻吟,唐姑娘,这声音你听着,是不是很熟悉?”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某个旧日的伤口。 唐玉音的身体绷紧了。她握着古琴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凸起。 “蛆虫,就算换了地方,也依旧是蛆虫。”她反唇相讥,“你和你那位皇帝父亲,还有那位皇后,都是一丘之貉。一个仓皇出逃,一个幸灾乐祸。你们项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项川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一些。 “你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吗?”唐玉音毫不退让,“你们都只在乎自己。你的父兄抛弃了满城百姓,而你,则是在欣赏这场惨剧。你们的骨子里,都流着一样自私、冷漠的血!”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被压抑的咳嗽声,从唐玉音身后的地窖里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这片对峙的空气中炸响。 唐玉音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尖锐,都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一种慌乱的情绪,从她身上一闪而过。 项川捕捉到了。 他看向那个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地窖入口。原来如此。她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保护里面的什么东西。 也就在这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隐藏任务触发:血脉的延续。】 【任务内容:庇护地窖中的大楚皇室遗孤,直至危机解除。】 【任务奖励:咸鱼点+50000,特殊道具‘藏身玉’x1。】 皇室遗孤? 项川愣住了。 项宏和武皇后那帮人,居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被唐玉音给藏了起来。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个刚刚还在痛骂项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女人,现在却在拼死保护一个项家的孩子。 项川突然很想笑。他确实也笑了出来。 “地窖里藏了什么?”他问。 “和你无关。”唐玉音的声音发紧,“我最后说一次,离开这里。” “如果我不呢?”项川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你打算抱着你那张琴,把我砸死?还是像杀这些魔兵一样,给我一剑?” 唐玉音没有说话。她将古琴背到身后,右手却悄然垂下,握住了一柄藏在裙摆下的短剑剑柄。 这是一个准备动手的姿态。 “唐姑娘,你是个聪明人。”项川慢悠悠地说,“你应该清楚,你杀得了这些不入流的魔兵,但你杀不了我。” 这不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可以试试。”唐玉音的回答,斩钉截铁。 项川摇了摇头。 “我不想和你动手。”他说,“我对你,或者对你身后藏着的小东西,都没有恶意。”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项川不再兜圈子,“重要的是,外面那些东西,很快就会找过来。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光靠你一个人,护不住他。”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街角,传来了一声非人的嘶吼。 几道高大而扭曲的黑影,正朝着这个方向快速靠近。比刚才那些杂兵,要强悍得多。 唐玉音的脸上,终于失去了一贯的清冷。 她可以对付七八个魔兵,但对付不了更多,更强的怪物。 项川看着她,再次开口:“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或者说,你宁愿看着你保护的东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接受一个‘蛆虫’的帮助?” 他的问题,尖锐而直接。 唐玉音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动摇。 项川没有再逼迫她。 他转身,看向那几道越来越近的黑影,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来,得先清理一下垃圾了。” 第13章 有意思 项川并没有立刻动手。 那几道扭曲的黑影越来越近,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沉重的脚步声,但他的注意力,却诡异地从它们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了唐玉音身后的地窖。 他的身体没动,可某种无形的东西却已经蔓延了出去。 大帝神识。 这是项川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动用这具身体里潜藏的、属于那位仙界大帝的遗产。它无声无息,如水银泻地,瞬间穿透了厚重的石板和泥土。 地窖里一片漆黑。 没有财宝,没有神兵,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一个小小的、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但吸引项川的不是这些。 是那股能量波动。 它极其微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可它的本质,却精纯的可怕,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的一缕本源龙气。 绝非凡物。 更不是一个普通孩童能拥有的东西。 项川的身体里,属于项家皇室的血脉,在这一刻竟产生了一丝极淡的共鸣。 他撤回了神识。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快得无人察觉。 “有意思。” 他轻声自语,然后抬脚,朝着地窖入口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 唐玉音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起来。 她没有拔剑,也没有怒斥。 只是她身后那张古琴,七根琴弦在无人拨动的情况下,竟齐齐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嗡——” 空气仿佛被这道琴音割裂,一股无形的锐气直指项川的眉心。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再靠近,死!” 她的嗓音,比刚才还要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项川停下脚步。 他笑了。 这女人,果然有秘密,而且是个不小的秘密。 “死?”他重复着这个字,带着几分嘲弄,“唐姑娘,你觉得凭这把破琴,能杀得了我?” 他刻意说“破琴”,就是为了激怒她。 可唐玉音没有被激怒。她只是更紧地护住了身后的地窖,整个人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 “我对你没什么想法,”项川摊了摊手,一派轻松,“我只是好奇,能让你这么一个痛恨项家的人拼死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他顿了顿,故意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调继续说:“让我猜猜……里面藏着的是大楚的传国玉玺?还是某本地阶功法?不对,这些东西,你应该不感兴趣。” 他的话语,像是一根根探针,不断地试探着唐玉“音的底线。 唐玉音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难道是……项宏那个老家伙藏起来的私房钱?”项川的猜测越来越离谱,“那可得好好看看,说不定能分我一半。” 也就在他这句荒唐的猜测说出口时,唐玉音的防备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那不是因为猜对了,而是因为猜得太离谱,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而高手过招,一丝一毫的破绽,都足以致命。 项川捕捉到了。 就是现在。 【发现唐玉音隐藏秘密,咸鱼点+5000。】 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成了。 项川心底的笑意更浓。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发布那个“血脉的延续”任务了。 原来这女人守护的,不是什么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流着项家血脉,却又与项宏那支截然不同的人。 难怪她会那么矛盾。 一边痛恨着项家的男人,一边又无法割舍地保护着项家的血脉。 “看来我猜错了。”项川不再兜圈子,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那里面,不是东西,是人吧?” 唐玉音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清冷,在这一句话面前,被击得粉碎。 她终于抬起头,那张总是覆着寒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恐的情绪。 这个男人……他怎么会…… “一个孩子?”项川继续逼近,这一次是语言上的,“一个和项家有关,却又让你无法抛弃的孩子。” “闭嘴!” 唐玉音厉声喝断了他。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情绪失控。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准你胡说!” “我是不知道。”项川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很纯粹的龙气。虽然微弱,但比我那个皇帝侄儿身上的,要精纯百倍。” 这番话,如同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了唐玉音的心上。 她彻底僵住了。 龙气。 他竟然能察觉到龙气! 这已经不是猜测,而是近乎于看穿了真相。 这个男人,这个被她视为“蛆虫”的项家王爷,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感知力? 恐惧,第一次压倒了愤怒。 “吼——!” 也就在此时,那几道高大的黑影,已经冲到了街口。 它们比之前的魔兵更加畸形,其中一个甚至生有四条手臂,手中拖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巨斧,在石板路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和一溜火星。 危机,从两个方向同时压了过来。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现在,我们来谈个交易。”项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我帮你清理掉外面的垃圾,你让我看看里面的‘小东西’。” “你做梦!”唐玉音想也不想地拒绝。 “是吗?”项川歪了歪头,“那我们换个方式。我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等它们冲过来,把我们三个都撕成碎片。反正我烂命一条,能有大名鼎鼎的‘琴仙’和一位‘真龙血脉’陪葬,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 他的话,无赖到了极点,也现实到了极点。 唐玉音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可以死,但地窖里的孩子不能。 那是她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你……”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项川看着她挣扎的模样,却没有丝毫心软。 对付这种外冷内热、原则性极强的人,就必须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打碎她的外壳,逼她面对现实。 “想好了吗,唐姑娘?”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我的耐心,可不怎么好。” 那四臂魔物已经扬起了巨斧,对准了这个方向。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它兴奋地发出低吼。 唐玉音紧紧握着裙摆下的短剑,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她不能赌。 用那个孩子的命去赌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或者去赌自己的侥幸,她赌不起。 她缓缓地,极其不甘地,从地窖入口前,挪开了一小步。 这个动作,无异于一种屈服。 项川笑了。 他知道,自己赢了。 他没有再多看唐玉音一眼,而是直接转身,面向那几头已经近在咫尺的魔物。 “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身影从原地消失。 第14章 找不到 皇城在燃烧。 狼皇的神识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笼罩着这座垂死的都城。每一条街道,每一片瓦砾,都在它的监视之下。它能感觉到那些老鼠的窜动,微弱,却又带着一丝让它愉悦的、属于皇室的腐朽香气。 它不急。 狩猎的乐趣,在于追逐。 “陛下!快!这边!” 一名浑身浴血的禁军统领指着一条狭窄的巷道,声音嘶哑。 皇帝项宏一脚深一脚浅地奔跑着,华贵的龙袍被挂得破破烂烂,头上的紫金冠早已不知所踪。他大口喘着粗气,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还有多远?城门还有多远?”他尖声问道,全无平日的威仪。 无人回答。 因为就在他问话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那名禁军统领的头顶。 “噗嗤。” 一声轻响,仿佛踩碎了一个熟透的西瓜。红的、白的,溅了项宏一脸。 他僵在原地,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 “啊——!” 他身旁的武皇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沾着别人的脑浆,显得异常狰狞。 巷道尽头,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站直。它有着狼一般的头颅,猩红的双瞳在烟尘中闪烁,身上穿着一套破碎的铠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 狼皇。 它甚至没有动手,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威压就让空气凝固。 “跑啊。”狼皇开口了,它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玩味的残忍,“继续跑。让朕看看,项家的龙,能跑到哪里去。” “护驾!护驾!”项宏终于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躲到最后两名供奉身后。 那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也是面如金纸。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死志。 “陛下,皇后,我们二人为你们争取时间,速走!”其中一名老供奉沉声喝道。 另一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拔出了剑,剑身在火光下泛着寒意。 武皇后抓着项宏的胳膊,用力拖拽:“走!还愣着干什么!” 项宏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那两名忠心耿耿的老供奉,化作两道流光,悍不畏死地冲向了狼皇。 然后,他看到了狼皇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爪子。 没有巨响,没有碰撞。 那两道流光,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样,凭空消失了。连一滴血,一寸衣角都没有留下。 彻底的,湮灭。 项宏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跑不掉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挣扎,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们被逼回了长街。 狼皇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几名青面獠牙的魔将,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跑不动了?”狼皇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着这对狼狈的帝后。 项宏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别……别杀我。”他语无伦次地哀求,“你要什么?金银珠宝?传国玉玺?朕……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 狼皇发出一阵低沉的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蠢话。 “金银?玉玺?”它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尖,“朕屠了你的国,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朕的。需要你给吗?” 绝望,如同潮水,淹没了项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武皇后,忽然动了。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把抓住了躲在身后的太子项勇。 项勇只有十四岁,平日里娇生惯养,此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母后?”他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勇儿。”武皇后的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你是太子,是大夏的未来。国在,君在。国亡,君也要为国尽忠。” 项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她:“你……你要做什么?” “夫君,我们总得有人活下去。”武皇后看着项宏,脸上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只要我们活着,项家的江山就还有希望!我们,还能再生一个太子!” “不!你疯了!”项宏失声尖叫。 “我没疯!”武皇后厉声反驳,“疯的是你!事到如今,还在做什么父子情深的梦!他死了,我们或许能活!我们死了,他一样要死!” 这番对话,没有丝毫遮掩。 项勇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平日里对他宠爱有加的女人。 “母后……你……你说什么?”他全身都在发抖。 “为你的父皇和母后,去死吧。” 武皇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项勇狠狠推了出去。 “不——!” 项勇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小小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他想爬回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在地上刨动。 “父皇!救我!母后!我不想死!” 项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被武皇后那番话,那番理论,震慑住了。 是啊,只要自己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人性。 一名魔将狞笑着上前,巨大的手爪像抓小鸡一样,将哭嚎的项勇提了起来。 项勇的四肢在空中乱蹬,哭声和求饶声撕心裂肺。 武皇后扭过头,不去看他。项宏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他们听着儿子的惨叫,心里却升起一丝病态的希望。 用一个儿子的命,换两条皇帝和皇后的命,这笔买卖,似乎……划算。 狼皇看着眼前这出人伦惨剧,脸上那嘲弄的表情,更浓了。它挥了挥手,示意那魔将先别动手。 魔将停了下来,将不断挣扎的项勇举到狼皇面前。 “这就是你的太子?”狼皇打量着项勇,就像在看一件货物,“真是可怜。生在帝王家,却连一条狗都不如。” 它又转向那对自私的帝后,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用他来当替死鬼?你们觉得,你们的命,就值这么个小东西?” 项宏和武皇后同时一颤。 “你……你什么意思?”武皇后鼓起勇气问。 “朕的意思是……”狼皇拖长了语调,享受着他们脸上那不断变换的表情,“朕对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没兴趣。” 它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帝后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他们用儿子当筹码,可对方,根本看不上这个筹码。 “那……那你要什么?”项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狼皇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了项宏。它一字一顿,问出了一个让帝后二人,乃至在场所有魔将都感到意外的名字。 “项川呢?” 空气,瞬间死寂。 只有项勇微弱的啜泣声,还在回荡。 项宏和武皇后都愣住了。 项川? 那个被他们视为“蛆虫”,被废黜宗籍,被赶出皇城的废物王爷? 狼皇,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屠了皇城,追杀他们,为的……竟然是那个废物? “把它交出来。” 狼皇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或许,朕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武皇后的脑子飞速转动。 为什么?为什么是项川?那个男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狼皇如此大动干戈? 她忽然想起,项川离京前,曾入宫见过她。当时的他,平静得不像一个被流放的王爷。现在想来,那份平静之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他……他早就被废了,已经不是项家人了!”项宏急切地辩解,“他三年前就离开京城,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说的是实话。 一个被他们主动抛弃的棋子,谁会去关心他的死活和去向? “找不到?” 狼皇往前踏了一步。 那无形的压力,让项宏和武皇后齐齐后退,跌坐在地。 “找不到,那就没用了。”狼皇缓缓抬起了它的利爪,“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拿自己的血脉做交易,那朕就成全你们。” 它的爪子,对准了被魔将提在半空的项勇。 “就从这个小东西开始,朕要当着你们的面,把他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第15章 精彩 利爪的寒光,映出项勇涕泪横流的脸。 那死亡的阴影,也同样笼罩在项宏和武皇后的心头。求生的本能,像一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们最后的尊严。 为什么是项川?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武皇后的脑海。她想不通,也来不及想。她只清楚一件事,这个被他们遗弃的废物,此刻成了狼皇口中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而他们,没有这个东西。 没有筹码,就是死路一条。 除非……创造一个筹码。 武皇后的呼吸陡然一滞,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她心底破土而出。 “是他!” 她尖利地叫喊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一个虚无的方向。 “是项川!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项宏猛地一怔,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彩。他连滚带爬地跪向狼皇,语无伦次地附和着。 “对!对!是他!是那个逆子!狼皇陛下,您……您被他骗了!” 狼皇的动作停滞了。它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丑态百出的帝后,那猩红的瞳孔里,嘲弄的意味愈发浓厚。 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种沉默,比任何威吓都更具压力。 武皇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必须让这个谎言变得可信。 “项川他……他一直怀恨在心!”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他恨我们废了他,恨我们把他赶出皇城!他早就不是大楚的王爷,他是个叛徒!” “他投靠了魔族!是他引狼入室!”项宏的声音盖过了武皇后,他磕着头,额头很快就一片血肉模糊,“皇城的布防图!一定是他给你们的!否则……否则凭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破京城!” 这番话,既是污蔑,也是他们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推诿。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一个不存在的“内奸”。 而项川,这个早已被他们抛弃的儿子,是最好的人选。 “哦?”狼皇终于开口,它的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继续说。” 得到了鼓励,帝后二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三年前离京,根本不是被流放!”武皇后抢着说,“他是去找你们了!他跟你们达成了协议!他要借你们的手,杀了我们,然后他来当这个皇帝!” “没错!”项宏抬起头,脸上混着血和泥,表情却因为亢奋而扭曲,“他恨不得我们死!他跟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陛下,罪魁祸首是他啊!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 “你们抓我们有什么用?去抓他!去抓项川!” “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两人一唱一和,将一盆盆脏水,毫无保留地泼向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们将项川描绘成一个阴险、恶毒、不择手段的阴谋家,一个出卖家国,勾结魔族的千古罪人。 在他们口中,项川才是这一切惨剧的始作俑者。 而他们,这对高高在上的帝后,反倒成了无辜的、被蒙蔽的可怜人。 魔将们都听得有些发愣。 它们见识过人类的贪婪、恐惧和残忍,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表演。为了活命,竟能这样毫无底线地污蔑自己的血亲。 “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狼皇的胸腔里发出。 “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响彻天地的狂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轻蔑与荒唐,震得整个残破的宫殿都在嗡嗡作响。 项宏和武皇后的声音,在这狂笑中戛然而止。 他们脸上的希望,一点点凝固,变成了不解和恐慌。 它在笑什么? 难道,它不相信? “精彩。” 狼皇的笑声停了。它往前走了一步,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帝后二人完全吞噬。 “真是朕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出戏。” 它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毛。 “用一个儿子的命,换自己的命。发现筹码不够,就立刻编造另一个儿子的罪名,想把他当成新的筹码,来换你们的命。” 狼皇俯下身,那张狰狞的狼脸,几乎要贴到项宏的脸上。 “你们人类,就是这么有趣的东西吗?” 项宏浑身筛糠般抖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皇后还想辩解:“不……不是的!我们说的都是真的!项川他……” “闭嘴。” 狼皇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在武皇后的耳边。 “朕对你们的家庭伦理剧,没兴趣。朕找项川,是因为他身上,有朕需要的东西。”它顿了顿,猩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东西,与你们无关,与这天下,也无关。” “至于你们……” 狼皇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就像在看两只肮脏的蝼蚁。 “朕,看够了。” 话音未落,那只巨大的利爪,动了。 它不是挥向那个被提在半空、早已吓晕过去的项勇。 而是朝着地上跪着的项宏,猛然拍下! “不!” 武皇后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一声尖叫。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嗤声,像是西瓜被砸碎。 项宏的身体,连同他那身明黄的龙袍,瞬间变成了一滩无法分辨形状的肉泥。金冠滚落在一旁,沾满了红白之物。 大楚的皇帝,就这么死了。 死得像一只被踩扁的虫子。 武皇后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她的脸上溅上了温热的液体,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一个点。 她想逃,身体却不听使唤。 狼皇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另一只手。 一股浓郁的魔气,如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向武皇后。 她甚至没能再发出一丁点声音,就被那片纯粹的黑暗所包裹。 黑气翻涌,蠕动,像是在消化着什么。 数息之后,魔气缓缓散去。 原地,空无一物。 风吹过,扬起几缕尘埃。仿佛那个权倾朝野、狠辣一生的武皇后,从未存在过。 那名提着项勇的魔将,也松开了手。 噗通一声,大楚最后的太子,像一袋垃圾般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大楚皇室,至此终结。 狼皇转身,看了一眼残破的皇城,似乎再也没有停留的兴致。 “走。” 它只说了一个字,便迈开脚步,朝着宫外走去。 …… 消息,像一阵无声的阴风,吹过了满目疮痍的京都。 躲在废墟里、地窖中,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们,不知从何处听闻了这个消息。 皇帝死了。 皇后也死了。 那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皇族,被屠戮殆尽。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祝。 也没有人哭泣,没有人悲伤。 地窖里,挤满了幸存的百姓和溃兵,他们麻木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残破的府邸中,几个侥幸活下来的老臣,呆坐着,看着庭院里的尸体,一言不发。 城墙的角落里,一个断了腿的士兵,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只剩下死寂。 一片压抑到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第16章 覆灭 京都的死寂,并未蔓延到这处偏僻的宅院。 这里是唐玉音的居所,与世隔绝,静谧得像是一方被遗忘的天地。 可项川的心,却比废墟中的任何幸存者都要躁动。狼皇的目标是他,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念头里。他需要力量,需要答案,需要一个能与那头怪物抗衡的底牌。 他站在这座小楼前,通往地下的那扇门,被一层肉眼可见的流光禁制所封锁。 “让开。”项川对身前的唐玉音说。 唐玉音怀抱古琴,身姿如同一株孤傲的雪松。“我最后说一次,里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皇室覆灭了。”项川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那头狼在找我。它说我身上有它需要的东西。你这里,是我唯一的线索。” “所以,你要用我的秘密,去换你的活路?”唐玉音反问,声线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项川往前踏出一步,“这禁制,我今天非破不可。” “你是在逼我。”唐玉音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琴弦上。 项川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抬起了手,掌心之中,一团凝实的真元开始汇聚,发出低沉的嗡鸣。他不在乎唐玉音的态度,也不在乎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里面,有他需要的东西。 “站住!”唐玉音的呵斥,比冬日的寒风更刺骨,“项川,你敢动一下试试!你会后悔的!” 项川充耳不闻。 他不是一个会被威胁动摇的人。求生的本能,对力量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他体内的真元,化作一道狂暴的洪流,狠狠地撞向那扇门上的禁制! “轰——!” 光华四溅! 整个小楼都为之震动,庭院里的落叶被气浪卷起,飞舞漫天。那层禁制剧烈地闪烁着,符文流转,抵御着这野蛮的冲击。 一次冲击,禁制只是晃了晃。 项川皱了皱眉。这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得多。 他没有犹豫,第二股、第三股力量,接连不断地轰击在同一点上。每一次撞击,都让那光幕暗淡一分。 唐玉音的身体,随着禁制的震动而微微颤抖。她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苍白。 “停下……求你,停下……”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哀求的意味。 这哀求,反而让项川更加笃定。 里面藏着的东西,对她至关重要。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禁制光幕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项川心头一振,加大了力量的输出。真元如决堤的江河,疯狂地灌入那道裂痕之中。 “不!” 唐玉音发出一声尖叫,那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恐惧。 裂痕迅速扩大,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最终,在又一声沉闷的巨响中,整个禁制光幕,轰然破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寒之气,从敞开的门内狂涌而出。那寒气并非普通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死寂与冰冷。 项川被这股寒气冲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运功抵御。 他稳住身形,朝黑漆漆的门内看去。 地窖不大。 正中央,安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 寒气的源头,正是这具棺材。棺材的材质非冰非玉,通体透明,表面刻满了比门上禁制更加复杂百倍的封印符文。 透过透明的棺盖,项川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女人。她静静地躺着,穿着一身华贵繁复的宫装,容貌与唐玉音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却多了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雍容。 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若不是胸口还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起伏,几乎会让人以为是一具完美的雕塑。 她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项川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是神兵利器,是武功秘籍,甚至是某种强大的妖魔。 他唯独没有想过,里面会是一个活人。 一个和唐玉音如此相像的女人。 一种彻骨的寒意,忽然从项川背后升起。那不是来自冰棺,而是来自唐玉音。 他缓缓转过身。 唐玉音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消失,白得像一张纸。她看着那具冰棺,或者说,是看着棺中的女人,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恨意、无边悔痛和极致杀意的扭曲表情。 项川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在一瞬间,流露出如此复杂而又如此纯粹的情感。 他感觉自己和她之间,某种无形的联系,在那一刻被彻底斩断了。一种冰冷而陌生的感觉,将他笼罩。 “你……” 唐玉音的嘴唇开合,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找死!” 话音未落,她动了。 她没有扑上来,也没有拔剑。她只是将怀中的古琴,猛地往身前一推。 那张古琴悬浮在半空。 她的右手五指,如一道闪电,狠狠地拨动了琴弦! “铮——!” 一声裂金碎石般的琴音,炸响! 音波不再是无形的。 它在空气中,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半月形的透明利刃,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杀机,朝着项川的脖颈,横斩而来! 快! 快到极致! 项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质问。死亡的威胁,让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尖叫起来。他全部的真元,在瞬间凝聚于身前,化作一道仓促而成的护盾。 “砰!” 音刃斩在护盾上,发出一声巨响。 项川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整个人被直接轰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庭院的墙壁上,撞得整面墙都塌陷了下去。 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撑着地,勉强站起,胸口剧痛,气血翻腾。 他看向唐玉音,那个平日里清冷如仙的女子,此刻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你疯了!”项川低吼。 “疯?”唐玉音凄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声更让人心悸,“是你!是你毁了一切!是你亲手杀了她!” 她说话间,双手在琴弦上疯狂地舞动。 “铮!铮!铮!铮!铮!” 一连串急促的琴音,化作了漫天的音刃,如同一场死亡的风暴,铺天盖地,将项川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每一道音刃,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项川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从容。 他错了。 他错估了这地窖的秘密,更错估了唐玉音的决心。 这不是切磋,不是警告。 这是,不死不休。 第17章 救她 死亡风暴,扑面而来。 项川的背脊,紧紧贴着身后冰冷破碎的墙体,再无退路。 那些半月形的音刃,与之前那一记截然不同。它们在飞旋的过程中,周围的空气竟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像是水面的涟漪,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 空间涟漪! 项川心头剧震。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真元外放,而是触及到了更高层次的法则运用。这绝不是一个区区风月楼的清倌人能掌握的传承! 他不再犹豫,脚下发力,整个人不退反进,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主动冲进了那片死亡风暴之中。 他的身法,在这一刻施展到了极致。 庭院不大,音刃却密如飞蝗。 项川的身影在无数道透明利刃的缝隙间穿梭,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他的衣角、发梢,被逸散的劲气切割,化作纷飞的碎屑。 空气中,满是琴音的尖啸与空间被撕裂的“嗤嗤”轻响。 唐玉音的双手已经化作了一片残影,她死死地盯着项川,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用琴音彻底碾碎。她注入了自己全部的真元,甚至透支了生命力。 “死!给我死!”她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腥味。 项川却在风暴中,找到了那唯一的“生机”。 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反击! 他已经欺近到了距离唐玉音不足三丈之地。 这个距离,对她来说,是琴音威力最大的范围。 对他来说,却是终结这一切的最好时机。 “够了。” 项川吐出两个字。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闪避一道音刃的间隙,并指如剑,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劲风,无声无息,却快逾闪电,精准地射向那张悬浮的古琴。 目标,不是琴身,而是绷得最紧的那根主弦! 唐玉音察觉到了危险,想变招,却已经来不及。 “嘣!” 一声沉闷的断裂声响起。 那根主弦应声而断,狂暴的琴音戛然而止。 漫天飞舞的音刃,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如同阳光下的泡影,尽数溃散,化为虚无。 “噗——!” 唐玉音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踉跄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身前的古琴上。 那张古琴也失去了浮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闷哼一声,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她没有去看自己断裂的琴弦,也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势,而是第一时间转身,张开双臂,用自己孱弱的身体,倔强地护在了那具冰棺之前。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地窖中,显得无比单薄,却又无比决绝。 项川缓缓站直了身体,胸口的剧痛依旧,但已经被他强行压下。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唐玉…音,停在了五步之外。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一个可以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距离。 地窖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喘息。 项川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看着那具冰棺,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唐玉音誓死守护的姿态。 “她是谁?” 他的问题很直接,不带任何情绪。 唐玉音没有回头,只是用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反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告诉我,或者我亲手打开这具棺材,自己看。”项川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你现在的状态,拦不住我。” 唐玉音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缓缓转过身,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正对着项川。那张脸上,恨意未消,却多了一抹深可见骨的绝望。 “你动手啊。”她凄然地笑着,“你已经杀了她一次,再杀一次,又有什么分别?” “我杀了她?”项川皱起眉头,“我何时动过她分毫?” “你打开了地窖的门!”唐玉音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你毁了这里的‘镇魂阵’!你断了她最后的一线生机!是你!就是你!” 项川心念电转。 镇魂阵? 原来如此。这地窖并非只是单纯的藏匿之所,而是一个依靠某种阵法维持着棺中之人生命迹象的地方。而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坏了这个阵法。 “一个只能吊着命,永远无法醒来的阵法,也配叫生机?”项川反问,“让她躺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像个活死人一样,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懂什么!”唐玉音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像是被踩到痛处的野兽,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只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救她了!全都被你毁了!全都被你毁了!” “救她?用什么救?用你这半吊子的音杀之术,还是用你那可怜的修为?”项川的言语,字字如刀,精准地扎向她最脆弱的地方。 他需要激怒她,让她在混乱中,吐露出更多的信息。 “你一个风月楼的清倌人,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操控空间力量的琴技?这不是你该有的传承。”项川向前逼近一步,“所以,你到底是谁?棺材里的这个女人,她又是谁?” “我是谁?”唐玉音喃喃自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唐玉音,她是唐玉音。我是她的影子,她是我的命!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这个回答,让项川的脑子再次“嗡”的一声。 影子?命?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叫唐玉音,另一个,也是唐玉音? 这其中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双生子?还是某种秘术造就的分身?”项川继续追问。 “闭嘴!”唐玉音厉声打断他,“你不配提她!更不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偿命!” 她说着,竟不顾伤势,再度伸手去扶地上的古琴。 项川没有再给她机会。 他身影一晃,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指点向她的昏睡穴。 唐玉音反应极快,侧身避开,但她本就重伤,动作慢了半拍。项川的手指擦过她的肩头,她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都麻了。 但她没有倒下,反而借着这股力道,一头撞向旁边的冰棺。 她宁愿死,也不愿再被项川控制。 项川没想到她如此刚烈,急忙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她的一截衣袖。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遭遇强力反抗,触发隐藏任务分支:孪生之谜】 【任务目标:查明唐玉音与棺中女子的真实身份及关系。】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失败惩罚:未知。】 项川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顿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迟滞,唐玉音已经一头撞在了冰棺之上。 “砰”的一声闷响。 她没有死去,只是被坚硬的玄冰撞得头破血流,彻底昏了过去,软软地倒在了冰棺旁。 地窖,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项川看着昏迷的唐玉音,又看了看那具散发着寒气的冰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俯下身,探了探唐玉音的鼻息。 还有气,只是极度虚弱。 他缓缓站起,走到了冰棺的正面。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阻拦。 他低头,仔细地端详着棺中女子的脸。 那是一张和唐玉音一模一样的脸,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少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高贵。 项川伸出手,想要触碰冰冷的棺盖。 指尖,却在距离棺盖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第18章 醒了 地窖里死一般寂静。 项川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缓缓消散,【孪生之谜】的任务提示,像一根看不见的针,刺入了他的思绪深处。他没有立刻去管昏死过去的唐玉音,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和刚烈。 当务之急,是确认冰棺里的秘密。 他绕过倒在地上的唐玉音,再一次站到了冰棺之前。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没有选择用手去触碰这具诡异的玄冰棺,那上面流转的力量太过霸道。项川缓缓闭合双目,一缕精纯的神识,如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出,穿透了那层隔绝一切生机的寒气,渗入冰棺之内。 神识触碰到棺中女子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熟悉的恐怖气息,轰然炸开! 那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天地本源的极致严寒!仿佛这世间一切的“冰”,都是由它衍生而出。在这股气息面前,项川感觉自己的神识渺小得如同寒风中的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冻结、碾碎。 熟悉,又陌生。 项川的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被这股气息悍然撞开。百年前,楚国最辉煌的一战,大将军韩立于北境雪原,阵斩魔族最后的皇者——上一代冰凰女皇。那一战的卷宗,他曾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翻阅过。卷宗里用最严酷的笔触,描绘了冰凰女皇陨落时,天地为之冻结的景象。那种君临天下的寒冰本源,与此刻他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项川的神识猛地收回,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胸口一阵翻腾。 他豁然睁开双目,再次望向棺中那张高贵而沉寂的脸。卷宗里没有留下冰凰女皇的画像,但那份描述,那份气质,与眼前的美妇重叠,竟有九分吻合! 一个死去百年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项川的思路,瞬间贯通。 影子?命? 原来如此。 他缓缓转过身,走向倒在血泊中的唐玉音。从怀中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手法粗暴地捏开她的下巴,将丹药塞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温和的药力迅速在她体内散开,修复着她受损的经脉和皮外伤。 他需要她醒着。 片刻之后,唐玉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悠悠转醒。剧烈的头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她下意识地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醒了?” 一个平静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唐玉音的身体瞬间僵住,她抬起头,看到了项川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混乱的记忆回笼,她想起自己撞向冰棺前的决绝。 “你……”她刚开口,便被项-川接下来的话,堵住了所有思绪。 “不必再演了。”项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压迫力,“躺在里面的,是百年前死于韩立将军之手的魔族冰凰女皇,对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唐玉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将最深处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项川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所以,你不是她的影子,你是她的女儿,对不对?”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她紊乱的呼吸。 “我该怎么称呼你?冰凰公主殿下?”项川继续压迫,“还是说,你也是一个叫唐玉音的可怜虫?韩立大将军当年,是没杀干净吗?” “闭嘴!” 唐玉音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了恐慌、仇恨与绝望的嘶吼。 “韩立!”她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仇恨,“那个屠夫!刽子手!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她的反应,印证了项川所有的猜测。 “屠夫?刽子手?”项川的语调里带上了一抹嘲弄,“在楚国的史书上,他可是终结百年战争的英雄。成王败寇,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个道理,你们魔族难道不懂?” “胜利者?”唐玉音凄惨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地窖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用阴谋诡计窃取胜利的窃贼!若不是他用我父皇的性命做要挟,我母后又怎会自缚手脚,甘愿受死!” 项川的动作停住了。 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在任何卷宗里看到过的秘闻。冰凰女皇之死,另有隐情? “他用你父皇的命要挟?” “我父皇,上一代魔皇,当年早已被奸人所害,只留一缕残魂被母后温养在神器之中。”唐玉-音的胸膛剧烈起伏,血泪从她的面颊滑落,“韩立那个卑鄙小人,用秘法找到了那件神器,以此为要挟,逼迫我母后放弃所有抵抗,在北境雪原引颈就戮!否则,他便要我父皇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话语,为项川揭开了一段被掩埋了百年的历史真相。 “所以,你们所谓的皇,其实早就死了。冰凰女皇为了一个死人的一缕残魂,葬送了整个魔族最后的希望?”项川迅速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言辞却愈发冷酷,“真是……愚蠢的感情。” “你懂什么!”唐玉音猛地撑起身体,仇恨让她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那是爱情!是你这种冷血的家伙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我母后没有输给韩立,她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说得好。”项川缓缓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么你呢,公主殿下?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复活你的母亲,然后向楚国复仇?” “复仇?”唐玉音喃喃道,随即,她的神情变得无比狂热,“不,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我要让整个楚国,都为我母后陪葬!我要让所有姓韩的人,血债血偿!” 地窖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这番话而凝固了。 项川沉默了。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风月楼清倌人的秘密,也不是什么孪生姐妹的谜题。 这是覆灭的魔族皇室余孽,带着百年的仇恨与复活的女皇,意图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阴谋。 而他,项川,因为一次意外的追查,一头撞进了这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漩涡中心。 【隐藏任务:孪生之谜,已更新。】 【最终任务目标:阻止冰凰女皇复活。】 【任务奖励:皇级功法《冰心诀》,天阶法宝‘镇魂印’。】 【任务失败惩罚:神魂俱灭。】 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直接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失败的惩罚,是死。 项川看着状若疯魔的唐玉音,又看了看那具静静躺着的冰棺。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那把被遗落在地上的古琴。 第19章 条件 他指尖一拨,古琴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如碎冰坠玉,瞬间划破了地窖中凝固如实质的仇恨。 这突兀的琴音,让唐玉音狂热的宣泄戛然而止。她戒备地盯着项川,不明白这个楚国的走狗,在这等时刻,为何还有闲情逸致去碰那把琴。 “为她陪葬?血债血偿?”项川将古琴横置于冰棺之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冰冷的琴弦,“说得慷慨激昂,可你打算怎么做?凭你风月楼清倌人的身份,还是凭你这副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在唐玉音最脆弱的地方。 “你召集了多少旧部?藏了多少兵马?复活女皇的秘法,又有几分把握?”项川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剥丝抽茧的压迫感,“你所谓的复仇大计,除了满腔的恨意,还有什么?一个藏在楚都阴暗角落里百年的幽魂,也妄图颠覆一个已经传承百年的王朝?” “住口!”唐玉音嘶吼,声音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沙哑,“你懂什么!我魔族的底蕴,岂是你能想象!” “我确实不懂。”项川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残酷得不带一丝温度,“但我懂楚国。我懂韩立。你以为他建立的铁桶江山,会给你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你在这里谋划的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他向前一步,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魔族公主。 “你母亲的爱,葬送了魔族的现在。而你的恨,正在葬送魔族的未来。”项川的结论冰冷而无情,“为了一个所谓的爱情,赔上整个族群,这是愚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复仇,把自己也搭进去,这是更深的愚蠢。” “我杀了你!”唐玉音的理智彻底被摧毁,她挣扎着扑向项川,残存的魔气在她掌心汇聚成一团幽光。 项川没有躲。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光芒,在距离他胸口不足三寸的地方,因为力竭而溃散。 唐玉音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再次瘫软。绝望,比仇恨更快地吞噬了她。项川说得对,她的计划漏洞百出,她的力量微不足道。她所倚仗的,不过是那股不愿熄灭的恨火。 地窖中,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冰棺散发的寒气,无声地蔓延。 项川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有瑕疵的工具。许久,他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的计划一文不值,你的仇恨只是空谈。” 唐玉音趴在地上,没有回应,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失去了。失败者的悲鸣,毫无意义。 “但是……”项川的话语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无法预料的涟漪,“你的母亲,还有救。”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唐玉音猛地抬起头,血泪模糊的脸颊上,满是错愕与荒谬。 他说什么? 救她? 这个男人,这个楚国皇室的余孽,这个韩氏王朝的鹰犬,竟然说……他能救她的母亲? “你……在耍我?”唐玉音的声音发颤,分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那一丝不敢置信的妄念。 “我从不开玩笑。”项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绕过唐玉音,走到冰棺前,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棺盖上,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他的掌心探入,确认着冰棺内那微弱却未曾断绝的生命气息。 “这是天阶秘法‘冰魄神封’,以自身精血为引,将生机封于一线,确实精妙。但冰封百年,她的神魂早已与寒气融为一体,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你所谓的救治之法,无非是想用大量生灵的精气去强行冲开封印,对吗?”项川一语道破了她最深的图谋。 唐玉音的身体僵住了。这是她耗费数十年心血才找到的唯一办法,却被他轻易看穿。 “一个疯子的计划。”项川下了定论,“就算成功,复活的也不再是冰凰女皇,而是一个只知杀戮的冰魔。你连这个都想不透?” “那又如何!”唐玉音凄厉地反驳,“只要她能活过来!只要能复仇!我什么都愿意!” “包括让她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怪物?”项川反问,随即,他转过身,重新对上唐玉音的视线,“我能救她。让她完完整整地醒过来,恢复神智,恢复力量。” 难以置信的光芒,在唐玉音的瞳孔中爆开。她死死地盯着项川,仿佛要将他看穿。 “条件?”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她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更不信一个敌人会无缘无故地施以援手。这背后,必然有巨大的图谋。 “很简单。”项川的回答,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我要你,还有你复活后的母亲,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唐玉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项川的唇边,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那弧度里,藏着比地窖寒气更甚的冷意。 “帮我……推翻韩氏的江山,把楚国的皇位,还给真正的主人。” 唐玉音彻底愣住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他或许想要魔族的秘宝,或许想要奴役她,或许是想用她母亲的性命来换取魔族残部的彻底臣服。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项川的目标,竟然是韩立的皇位! 他不是韩氏的走狗吗? “你……” “忘了自我介绍。”项川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前朝皇子,项川。韩立,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唐玉音的心上,将她固守了百年的认知砸得粉碎。 原来,他也是复仇者。 原来,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唐玉音好感度-75→-50】 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仇恨并未消散,但那种不死不休的敌意,却已悄然改变。从必杀的仇敌,变成了……可以利用的合作者。 “我凭什么信你?”唐玉音喘息着,混乱的思绪让她的大脑阵阵发痛。 “你别无选择。”项川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你可以选择继续你那愚蠢的计划,让你母亲变成一个怪物,然后被楚国的军队轻易剿灭。或者,你可以选择与我合作,我们一起,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他向她伸出手,姿态依旧居高临下。 “选择吧,魔族的公主殿下。是抱着可笑的仇恨溺死在阴沟里,还是抓住这唯一的机会,让整个天下,都重新记起你们的名号?” 唐玉音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冰棺里沉睡的母亲。 良久,她沙哑地开口:“……你要怎么救她?” 项川收回手,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将手掌按在冰棺上,闭上了双眼。 第20章 合作 项川没有直接回答。 地窖里的寒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他涌去,却在他身前三尺之外,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他按在冰棺上的手掌,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救她,对我而言,需要付出代价。”项川终于开口,他没有回头,话语却清晰地传入唐玉音耳中,“这代价,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只需要知道,它很昂贵。” 这番故作玄虚的说辞,瞬间点燃了唐玉音压抑的怒火。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她厉声质问,“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的耐心也一样。”项川终于转过身,平静地对上她几乎要喷出火的瞳孔,“所以,在救人之前,我们必须把条件谈得更清楚一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天起,到我们推翻韩氏为止,你,唐玉音,必须听从我的一切命令。不得违抗,不得质疑。” “你做梦!”唐玉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与你合作,不是给你当狗!” 身为魔族公主,她有自己的骄傲。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这份骄傲也从未被磨灭。臣服于一个人类,一个不久前还是仇敌的人类,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项川的回答,像地窖里的冰一样冷硬,“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时时刻刻会给我惹麻烦的盟友,而是一把听话的刀。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我们的合作,现在就可以终止。” 他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方向是地窖的出口。 “你可以带着你母亲的棺椁离开,继续你那个让亡者不得安宁的计划。我绝不阻拦。”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唐玉音最脆弱的地方。 她可以死,可以忍受任何屈辱,但她无法接受母亲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 项川将她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 混乱、愤怒、屈辱、不甘……无数种情绪在她胸中翻腾,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情绪的过度激动而微微发颤。 项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催促,也不退让。 他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这家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在心里默默吐槽,“把一个女孩子逼到这个份上,系统不扣我咸鱼点都算开恩了。” 他当然可以换一种更温和的方式,但他没有时间。 攻略唐玉音,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最高效的手段,将这股力量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打开了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系统界面。 【系统商城:搜索“九转还魂丹”。】 光幕刷新,一个古朴的丹药图标跳了出来。 【“九转还魂丹”,品级:天阶上品。功效:重塑生机,归还神魂,对濒死或魂魄不全者有奇效。售价:500,000咸鱼点。】 项川的心,结结实实地抽痛了一下。 【当前咸鱼点余额:501,250。】 这是他穿越过来,勤勤恳恳“躺平”了数年,才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为了避免触发各种麻烦任务,他活得比谁都低调。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 唐玉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答应你。”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所有情绪。“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线。若是你的命令违背我魔族的道义,违背我的本心,我宁死不从。” “可以。”项川干脆地应下。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魔族的道义。他要的,只是她的服从。 【是否确认兑换“九转还魂丹”?】 “确认。”项川在心中默念。 【兑换成功。咸鱼点-500,000。物品已存放至系统空间。】 【温馨提示:宿主余额已低于警戒线,请尽快补充咸鱼点,否则将触发惩罚机制。】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无情,项川却无暇顾及。他摊开手掌,一枚通体温润,散发着淡淡白色光晕的丹药,凭空出现在掌心。 没有惊人的异象,也没有浓郁的药香,它看起来,普通得有些过分。 唐玉音的神经再次绷紧:“这是什么?” “救她命的东西。” 项川没有多做解释,他走到冰棺前,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他掌心发出,沉重的棺盖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 棺中,那个沉睡了百年的美妇,容颜与生前无异,只是毫无生气,宛如一尊精美的冰雕。 项川捏开她的嘴,将那枚“九转还魂丹”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唐玉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一息。 两息。 三息。 没有任何变化。 地窖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从唐玉音心底升起。 “项川……”她咬着牙,几乎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你骗我!” 就在她即将爆发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丝微弱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在冰凰女皇苍白的脸颊上。那如同蝶翼般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覆盖在她身上的薄冰,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窖中,如同天籁。 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从棺中扩散开来!那不再是冰冷的死气,而是温暖的,鲜活的,如同春日破土而出的新芽! “母……母亲……” 唐玉音的身体晃了晃,她快步冲到棺前,伸出手,却又在距离母亲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不敢触碰。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中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一片。 百年谋划,百年等待,百年孤寂。 所有的坚持与苦楚,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她耗尽心血也无法做到的事,眼前这个男人,只用了一颗小小的丹药,就轻易完成了。 这个认知,让她百感交集。 项川默默地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他不是慈善家,这是一场交易。 一场用五十万咸鱼点,换取魔族公主和未来冰凰女皇效忠的交易。 从目前来看,这笔投资,物超所值。 【唐玉音好感度-50→-10】 【攻略对象情绪波动剧烈,认知重塑中。检测到“感激”、“敬畏”、“警惕”、“依赖”等复合情绪。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仇恨的坚冰已经融化,但新的关系,才刚刚开始。 唐玉音缓缓转过身,泪痕未干的脸上,是一种项川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她看着他,那里面,再无半分杀意,却也并非全然的信赖。 良久,她对着他,深深地,弯下了自己高傲的腰。 “从今往后,唐玉音,听凭差遣。” 项川没有去扶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份臣服。 “她需要时间恢复。我们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他转身,向地窖外走去。 第21章 效忠 唐玉音跟着项川转身,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个虚弱却威严的询问。 “音儿?” 这个声音,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带着冰雪初融的沙哑,却精准地敲击在唐玉音的灵魂深处。 她的身体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项川也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唐玉音机械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冰棺之中,那原本只是恢复了血色的美妇,此刻已经缓缓坐起。她单手撑着棺沿,另一只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动作间带着久病初愈的无力,却丝毫不见狼狈。 那双紧闭了百年的凤眸,终于睁开。 里面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对自身状况的审视。 “母……母亲……”唐玉音的嘴唇颤抖着,这两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美妇,也就是曾经的大楚冰凰女皇,唐雪,将视线从自己虚弱的身体上移开,落在了女儿身上。 她打量着唐玉音,从头到脚。百年岁月,女儿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长成了独当一面的模样。只是那眉宇间的孤寂与疲惫,让她心脏微微抽痛。 “过来。”唐雪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命令的口吻已浑然天成。 唐玉音再也抑制不住,扑到棺前,泪水再次决堤。“母亲!您终于醒了!我以为……我以为……” 她泣不成声,百年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唐雪抬起手,有些吃力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睡了多久?”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了,母亲……” 唐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一百年。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她环顾这间简陋的地窖,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背对着她们的男人身上。 “他是谁?” 唐玉音哽咽着回答:“他……是他救了您。是他给了我丹药……” “哦?”唐雪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们唐氏皇族,什么时候需要外人来救了?御医院的那些废物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重逢的温情。 唐玉音的哭声戛然而止。 地窖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唐雪看着女儿煞白的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平静地说:“扶我起来。” “您的身体……” “我无碍。” 唐玉音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将母亲从冰棺中扶起。双脚落地的瞬间,唐雪的身体晃了晃,但她很快站稳了。她没有去看自己的女儿,而是径直走向项川。 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在项川身后三步处站定。 “转过来。” 项川缓缓转身,与这位苏醒的女皇对视。 眼前的女人,虽然面色苍白,气息虚浮,但那份积淀在骨子里的威仪,却未曾因百年的沉睡而消减分毫。她不是唐玉音那种未经打磨的锋利,而是一柄藏于华美刀鞘中的国之利刃,沉重,且危险。 “你救了我。”唐雪陈述着事实。 “是的。”项川回答。 “你要什么?”她问得直接。 “我要你们的效忠。”项川同样直接。 唐雪没有立刻回应。她再次打量着项川,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气息平常,没有任何强者的压迫感。但他能拿出救活自己的丹药,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大楚呢?”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国都还在吗?我沉睡之后,发生了什么?” 唐玉t音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不敢开口。 项川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大楚,亡了。” 轰! 这两个字,比任何雷霆都来得猛烈。 唐雪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她扶着冰棺的手,五指猛然收紧,坚硬的玄冰被她捏出了几道裂痕。 但她的脸上,没有崩溃,没有失态。 只有一种冰川崩塌般的死寂。 “亡了……”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谁干的?” “圣堂,以及大楚内部的叛乱。”项川言简意赅。 “我皇室的血脉呢?” “只剩下她。”项川偏头示意了一下唐玉音。 唐雪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才重新睁开,那里面最后一点属于个人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一个女皇的绝对理智。 “原来如此。”她松开手,站直了身体,“亡国之人,残存血脉。这样的效忠,对你又有什么价值?” “价值由我来判断。”项川平静地回应,“我救了你们,并能为你们提供庇护。没有我,你们走不出这座城。” 这既是事实,也是威胁。 唐雪当然清楚。她此刻虚弱无比,女儿虽有修为,却也绝非圣堂的对手。更何况,她们现在是丧家之犬,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处。 眼前这个男人,是唯一的选择。 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我凭什么信你?”唐雪问。 项川笑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有的选吗?”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唐玉音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看项川,手心全是冷汗。她害怕,害怕母亲会拒绝。 终于,唐雪开口了。 “你救了音儿,也救了我。这份恩情,我唐雪记下。”她的语气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审问,而是在表明一种立场,“但效忠,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以及你的实力。” “你会看到的。”项川的回答依旧简单。 他不喜欢废话。交易已经达成,剩下的,是执行。 【叮。】 【初步获得冰凰女皇(唐雪)的信任。】 【警告:攻略对象“唐雪”危险等级极高,性格核心:理智、多疑、掌控欲。当前关系:临时盟友(基于利益交换)。请宿主谨慎处理。】 项川的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一闪而过。 他对此并不意外。一个能撑起一个王朝的女人,如果这么轻易就俯首称臣,那才叫奇怪。 “你的条件,我接受了。”唐雪微微颔首,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带着皇者一言九鼎的分量,“从今天起,我们会暂时接受你的庇护。” 她用了“庇护”这个词,而不是“差遣”。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唐玉音松了一口气,身体几乎软倒。 第22章 分赃不均 “很好。”项川对这种文字游戏不置可否。 他看向地窖的出口。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你需要时间恢复,而我,需要你们尽快产生价值。” 说完,他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唐雪看着他的背影,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侧过头,对唐玉音说:“扶着我。” “是,母亲。” 母女二人,跟上了项川的脚步,走出了这间囚禁了她们百年光阴的牢笼。 大楚皇宫,金銮殿。 狼皇的爪子在龙椅的扶手上划过,留下五道深刻的凹痕。纯金打造的扶手,在他手下如同软泥。 殿下跪着一名狼族斥候,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还是没有?”狼皇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暴戾。 “回禀陛下……掘地三尺,也、也没有找到项川的踪迹。他就像……凭空消失了。” “废物!” 狼皇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案。案上的奏折、玉器、笔墨纸砚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斥候把头埋得更深,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整个大殿死一样寂静,只有狼皇粗重的喘息声。他攻下了这座伟大的都城,坐上了这张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椅子,可他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项川。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却带着三分讥诮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是谁惹我们不可一世的狼皇陛生这么大的气?这金銮殿的桌椅,可都是上好的人族贡品,砸坏了多可惜。”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段妖娆,一袭红裙如火,身后九条巨大的狐尾缓缓摇曳。她那对尖尖的狐耳动了动,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狐族之主,狐千幻。 狼皇缓缓转过身,胸膛的怒火被他强行压下。“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问问,我们狐族应得的那份,什么时候能到账。”狐千幻走到一根盘龙金柱旁,手指轻轻滑过冰冷的柱身,“陛下您已经在这龙椅上坐了七天了。大楚的国库,难道还没清点完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座大殿。角落里几个其他魔族的将领,都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分赃不均。 这是魔族联军内部最大的裂痕。 “国库要务,自有章程。现在,首要之事是剿灭残敌。”狼皇冷硬地回应。 “残敌?”狐千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楚皇室尽灭,禁军灰飞烟灭。陛下所说的残敌,莫非是指那个失踪了的项川?” 她直呼项川之名,没有半分敬畏。 “他不是普通的残敌。”狼皇的语气加重了,“他是心腹大患。” “一个连人影都找不到的‘心腹大患’,就让我们数万魔族大军在这里干等着?”狐千幻走上前几步,与狼皇对峙,“狼皇,我们是来掠夺的,不是来给你当看门狗的。我的族人,还有熊族、狮族的勇士们,都在等着拿到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 “放肆!”狼皇的威压轰然爆发,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你在教我做事?” 狐千幻的狐尾绷紧,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不敢。我只是提醒陛下,别因为一棵树,忘了整片森林。”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更加锐利:“还是说,陛下是想用这个‘项川’当借口,将大楚的财富尽数吞下,好让你狼族一家独大?” 这句话,诛心。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其他魔族将领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公开的质疑,是对狼皇权威最直接的挑战。 “狐千幻。”狼皇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笼罩了整个金銮殿。地面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开始蔓延。 狐千幻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她没有退。 “杀了我,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她昂起头,“今天我狐千幻死了,明天就会有熊王、狮王来问同样的话。狼皇,你是我们的盟主,不是我们的皇帝。盟友之间,讲的是信义,是公平。” “公平?”狼皇笑了,笑声里满是残忍与不屑,“这世上哪来的公平?拳头,就是最大的公平!我狼族出力最多,啃下了最硬的骨头,自然该拿大头!” “可你连汤都不愿意分给我们一口!”狐千幻的声音也拔高了,“皇宫宝库、丹药秘藏、功法典籍……哪一样不是被你狼族的亲卫牢牢看守着?我们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够了!” 狼皇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狐千幻面前,一只覆盖着钢针般毛发的利爪,停在了她白皙的脖颈前,只差分毫。 凌厉的劲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我再说最后一遍。”狼皇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找到项川。找到他,你们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找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只利爪已经说明了一切。 狐千幻的身体僵硬,她能感觉到那爪尖上传来的刺骨寒意。她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自己的喉咙会在下一刻被撕开。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好。我会传令下去。” 她终究是退了一步。 狼皇收回了爪子,转身走回龙椅,重新坐下。他用一种俯瞰蝼蚁的姿态,看着殿下的所有人。 “传我命令,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搜!就是把整座皇都翻过来,也要把项川给我找出来!”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将领噤若寒蝉,齐声应道:“遵命!” 狐千幻深深地看了狼皇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那摇曳的九条狐尾,像是在诉说着无声的怒火与不甘。 待所有人都退下,空旷的大殿再次只剩下狼皇一人。 他靠在冰冷的龙椅上,并没有胜利者的快意。 强压下来的,迟早会反弹。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可眼下,项川那张平静的脸,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个人,才是悬在他头顶最锋利的剑。 他将手放在龙椅的扶手上,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这座皇宫,这座城市,这份胜利……都像是沙子堆砌的城堡。 风一吹,就散了。 第23章 找麻烦 废墟的轮廓在身后逐渐模糊。 冲天的黑烟,曾是京都繁华的注脚,如今成了这座巨城的墓碑。 一辆破旧的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前行,每一次晃动,都像是要散架一般。 车厢里,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煞白。她的母亲,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紧紧抱着女儿,身体的僵硬透露出她的紧张与不安。 “我们……要去哪?”妇人终究是忍不住,对着车帘外的背影发问。 那个背影属于项川。他坐在车夫的位置,手里却没拿马鞭,只是任由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南边。”项川没有回头。 “南边也是魔族的地盘。”妇人唐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我听说,狼族的先锋已经打到了淮江。” “那我们就去一个他们想不到,也懒得去的地方。”项川的回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当然有更好的代步工具,系统仓库里随便拿出来一艘飞舟,都比这破马车快上百倍。但他不敢用。 狼皇那家伙,现在恐怕正发了疯一样在找他。任何大规模的灵力波动,都会成为黑夜里的火炬,将他彻底暴露。 最原始的办法,往往最安全。 “可……”唐婉还想说什么。 “娘,我饿。”怀里的小女孩唐灵儿动了动,小声说。 唐婉瞬间闭上了嘴,将女儿搂得更紧了。她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饼,小心地掰下一小块,塞进女儿嘴里。 项川从储物戒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头也不回地向后一递。 “吃了。” 唐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两只还带着余温的烧鸡。金黄的脆皮下,肉香扑鼻。 “你……”唐婉一怔。这几天逃亡,他们吃的都是干粮,何曾见过这等食物。 “堵住你女儿的嘴,也堵住你的。”项川的话不带什么客气,“问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浪费力气。” 唐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没再多问。她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女儿,自己却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鸡翅,动作斯文,但速度很快。 项-川没有再理会车厢里的动静。 他为什么会带上这对母女?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冲出皇宫时,恰好撞见她们被几个狼兵围困。 或许是那妇人跪在地上,死死护住女儿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某些不愿回忆的过去。 也或许,只是单纯的顺手。 顺手杀了几个狼兵,顺手就把人带上了。 现在,成了两个甩不掉的包袱。 “真是自找麻烦。”他心里嘀咕。 他抬起头,前方依旧是漫漫长路,看不到尽头。这大楚的江山,已经处处烽火。想找个安生地方,谈何容易。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系统。 那个在他穿越过来就绑定,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咸鱼系统”。 除了新手大礼包给了一堆保命的东西,就再也没什么动静。直到京都城破,他从皇宫里杀出来,系统才跳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宿主成功在“大楚倾覆”事件中存活,奖励“云梦泽别院地契”一份。】 云梦泽? 项川对这个地名有印象。在大楚的版图最南端,一片广袤无垠的沼泽水域,人烟罕至,妖兽横行,被称作“南蛮瘴疠之地”。 正常人谁会去那鬼地方。 可系统出品,总不至于是个茅草屋吧?介绍里还写着“风景优美、灵气尚可”。 “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做出决定。 “坐稳了。”项川突然开口。 他一拍马屁股,那匹一直蔫头耷脑的老马,突然四蹄生风,拉着破车狂奔起来,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车厢里传来母女俩的惊呼,很快又平息下去。 接下来的路程,项川不再吝啬。 饿了有肉食,渴了有清水。夜里休息时,他会悄无声息地布下一个简单的警戒阵法。 唐婉看他的举动,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她不再问东问西,只是将女儿照顾好,偶尔会为项川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手。 她很清楚,在这乱世,能遇到这样一个愿意提供庇护的强者,是她们母女天大的运气。多嘴,只会惹人烦。 半个月后,空气里的燥热与尘土味,渐渐被湿润的水汽取代。 官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蜿蜒在水草之间的青石小径。 “我们到了?”唐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迥异的景色,有些不确定地问。 “到了。”项川跳下马车。 眼前,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水泽。水面如镜,倒映着青色的天。远处有不知名的水鸟掠过,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啼鸣。空气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多呼吸几口。 “这里……”唐婉抱着女儿也下了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太美了,美得不像凡间,完全不是传说中那个瘴气弥漫的险恶之地。 “家呢?”唐灵儿牵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张望。 项川从怀里掏出那张古朴的地契。地契非金非木,入手温润。他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嗡—— 地契上,一个光点亮起,指向不远处一座被云雾缭绕的小山。 “跟我来。” 项川解开马车,在那匹老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老马晃了晃尾巴,自顾自地跑到水边吃草去了。 他领着唐婉母女,顺着青石小径,朝那座小山走去。 越是靠近,唐婉的心越跳越快。她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比外界浓郁了不止一个层次。长期住在这里,对修行大有裨益。 穿过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庄园,静静地坐落在山脚下,背靠青山,面临碧水。 庄园不大,青瓦白墙,几进几出,布局精巧雅致。院墙上爬满了藤蔓,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涧引下,绕着庄园流淌,最终汇入大泽。 这哪里是别院,分明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就是……我们的家?”唐灵儿的小脸上写满了惊喜。 唐婉也激动得说不出话,她从未想过,在逃离了那个人间地狱后,还能有这样一个神仙般的去处。 项川走到庄园的朱漆大门前,将地契往门锁上轻轻一贴。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大门应声而开。一股比外面更加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 他跨进院子,脚下的石板亮起一道道繁复的纹路,光芒流转,瞬间覆盖了整个庄园,然后又隐没不见。 一个透明的光罩,一闪而逝。 “防御阵法,还行,至少不用我亲自动手了。”项川自言自语。 他环顾四周,庭院里有石桌石凳,有花圃,甚至还有一小片被开垦出来的药田,只是有些荒芜了。屋舍俨然,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刚刚离开。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地方,够偏,够隐蔽,还有天然的防御。用来躲避战乱,再合适不过。 唐婉牵着女儿,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像是在做梦。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据点了。”项川转身,对着她们宣布。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改口道:“咳,以后这就是咸鱼……我们的家了。” 唐婉没听清那个词,只是用力地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唐灵儿已经松开母亲的手,好奇地跑去触摸石桌上的纹路。 看着这安宁的一幕,项川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找了张石凳坐下,准备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躺平大计。 就在这时,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获得安全屋,咸鱼点+2000】 项川的动作一滞。 咸鱼点?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第24章 施舍 咸鱼点? 项川对这个新名词感到费解。 “系统,解释一下咸鱼点的用途。”他在心中默念。 【咸鱼点是本系统的核心资源。可用于在咸鱼商城中兑换物品,或用于提升宿主根骨。】 【当前可提升方向:玄阳体。第一阶段转化所需咸鱼点:100000。】 【检测到宿主获得安全屋,咸鱼生活有了基本保障,每日可自动获得咸鱼点+10。】 十万点? 项川盘算了一下,每天自动加十点,得攒到猴年马月。 他暂时放弃了立刻改造身体的想法,转而打开那个所谓的“咸鱼商城”。 光幕在脑海中展开。 里面的东西千奇百怪。 【全自动钓鱼竿:自动寻鱼,自动上饵,鱼儿上钩自动提醒。售价:500咸鱼点。】 【恒温温泉符:一张符可保十丈方圆内温泉水恒温一年。售价:1000咸鱼点。】 【傀儡仆人(清洁版):负责打扫庭院,清洗衣物。售价:3000咸鱼点。】 项川的呼吸急促了些。 这些……全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摸鱼神器。 他强忍住立刻兑换的冲动,关闭了商城。刚到手的两千点,得省着点花。 “项公子。” 唐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犹豫和郑重。 项川回头,看见她领着灵儿走了过来,脸上交织着感激与难以启齿的忧虑。 “有事?”他问。 “是……是关于我另一个女儿的事。”唐婉的指尖微微颤抖,“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大女儿玉音为了保护我们,受了重伤,一直昏迷在马车里。方才,她醒了。” 项川皱了下眉。 还有一个?麻烦。 “她伤得很重?” “丹田碎裂,经脉尽断。”唐婉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夫说,除非有传说中的‘续脉草’和‘蕴神丹’,否则……她这一生都将是个废人。” 说完,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灵儿也跟着跪下。 “求公子救救玉音!唐婉愿为奴为婢,生生世世报答您的大恩!” 项川最烦这个。 他侧身避开,没有去扶。 “我这里不是善堂。救人,很麻烦。”他陈述着事实。 “我……”唐婉的脸上血色尽褪。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么过分。那两样东西,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一个宗门疯狂。 项 川心里盘算着。一个重伤号,天天在隔壁呻吟,肯定会影响他睡觉的质量。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一次性解决掉。 他从储物戒里翻找起来。 这是他前世干掉一个不开眼的反派后,从对方的收藏里顺手摸来的。当时只觉得品相不错,也没细看。 他掏出一个玉盒,打开。 一株通体翠绿、脉络间仿佛有光华流动的小草静静躺在里面。旁边还有一瓶丹药。 “是这个吗?”他把玉盒递过去。 唐婉呆住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株小草,整个人都在发抖。 “续……续脉草……真的是续脉草……”她语无伦次,眼泪夺眶而出。 “拿着,去救人。别在这里挡着我晒太阳。”项川把玉盒塞进她怀里,不耐烦地挥挥手。 “公子的大恩……”唐婉抱着玉盒,就要磕头。 “别!”项川立刻制止,“我说了,我只是嫌麻烦。你们赶紧处理好,以后安分住下,别来烦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唐婉抱着玉盒,千恩万谢地去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项川重新坐下,觉得耳边清静了,世界终于恢复了和平。 没过多久,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那间厢房传来。 “我不吃!我不要他的东西!”一个清冷又倔强的女子声音响起,虽然虚弱,但充满了抗拒。 “玉音!这是你的救命药!不是任性的时候!”唐婉的声音又急又气。 “娘!我们欠他的已经还不清了!你还要我拿什么去还?我的尊严吗?” “命重要还是尊严重要!” 项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吵。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间厢房。 门没关。 他一进去,就看到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半靠在床头。她约莫十六七岁,容颜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傲和警惕。 她就是唐玉音。 她的面前,唐婉端着一碗已经化开的药液,手在发抖,眼圈通红。 “吵什么?”项川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唐玉音警惕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伤的孤狼。 “我的事,与你无关。”她冷冷地说。 “你住我的房子,用我的地盘,现在你的吵闹声影响到我休息了,你说跟不跟我有关?”项川反问。 唐玉音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她别过头,语气生硬。 “我没兴趣施舍你。”项川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报仇?” 唐玉音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项川。 “那些把你打成这样的仇人,你想不想亲手把他们踩在脚下?”项川继续问。 仇恨,是比任何良药都有效的动力。 唐玉音的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想又如何?我现在只是个废人。”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喝了它,你就不是了。”项川指了指唐婉手里的碗,“我给你一个选择。一,喝了它,养好伤,然后自己去报仇。二,不喝,现在就从我的庄园里滚出去,死在外面,别脏了我的地方。” 他的话简单、粗暴,不带任何温度。 唐玉音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个男人,是魔鬼。 他救了她们,却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剥开她的伤口,逼她做出选择。 “玉音……”唐婉在一旁哀求。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项川下了最后的通牒,“我耐心有限,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一。” “二。” 唐玉音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 当项川准备数“三”的时候,她睁开眼,对着唐婉伸出了颤抖的手。 “娘,药给我。” 唐婉喜极而泣,连忙将药碗递了过去。 唐玉音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液滑入喉咙,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炸开,涌向四肢百骸,修复着她破碎的丹田和经脉。 就在这时,项川的脑海中,一个机械的提示音响起。 【唐玉音好感度+1】 项川一愣。 还有这功能? 紧接着,新的提示出现。 【支线任务开启:咸鱼的自我修养。】 【任务内容:帮助唐玉音修复根基,并将其好感度提升至60(友善)。】 【任务奖励:全自动炼丹炉*1。】 全自动炼丹炉! 项川的眼睛亮了。 那可是比傀儡仆人更高级的咸鱼神器!只要把药材丢进去,就能自动炼出丹药? 这笔买卖,血赚! 他看了一眼床上正在运功疗伤的唐玉音,盘算起来。 砸资源是吧?这个我擅长。 他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多说。 唐婉想说句感谢的话,却发现他已经出了门,只留下一个背影。 唐灵儿从门外探出小脑袋,看到项川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大哥哥,你要去钓鱼吗?” 项川没理她,径直走到溪边,从储物戒里拿出那根刚买的【全自动钓鱼竿】,往地上一插。 鱼竿自动伸长,鱼线“嗖”的一声飞入水中。 他则是在旁边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头,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唐灵儿好奇地蹲在鱼竿旁边,看着它。 厢房内,唐玉音感受着体内重新流淌的灵力,再看看门外那个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第25章 清静 溪水潺潺,日光正好。 唐灵儿蹲在项川脚边,小手托着下巴,盯着那根一动不动的鱼竿。“大哥哥,为什么鱼竿自己会动,你却不动呀?” 项川躺在石头上,眼睛都没睁开。“它勤快,我懒。” “哦。”唐灵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鱼什么时候才会上钩呢?灵儿肚子饿了。” “等它自己送上门。”项川的回答充满了敷衍。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了云层。 “轰——!” 一道燃烧着黑色魔气的流光从高空直坠而下,拖着长长的烟尾,精准地砸进了庄园不远处的竹林里。大地都为之震动,惊起飞鸟无数。 唐灵儿吓得“哇”一声扑到项川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大哥哥,那是什么?打雷了吗?” 项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脸上写满了不悦。 清净被打破了。 他扭头看向竹林的方向,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断裂的翠竹倒伏在地,黑烟袅袅升起。 “麻烦。”他吐出两个字。 “大哥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唐灵儿小声问,好奇心压过了恐惧。 “不关我事。”项川重新躺了下去,顺手从储物戒里摸出个隔音耳塞,塞进了耳朵里。 世界清静了。 他刚闭上眼,就感觉衣角又被扯动。他摘下耳塞,不耐烦地看着唐灵儿。 小姑娘指着竹林的方向,小脸煞白。“大、大哥哥,有,有人……” 一个身影正从倒塌的竹林中踉跄走出。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一身华贵的宫装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与泥土。她走得极不稳,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其中一只还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受了重创。 胡媚儿。 魔族的女王之一,此刻却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她看到了溪边的项川,身体一僵。她认得这张脸。哪怕只是远远看过画像,也足以让她刻骨铭心。 就是这个男人,凭一己之力搅得魔族天翻地覆,成了狼皇穷兵黩武的借口,也成了她这次兵败的根源。 真是天意弄人。 胡媚儿苦笑一声,她已经没有选择了。身后,追兵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走到项川面前数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人类……强者。”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傲慢,尽管这傲慢已被现实碾得粉碎。“救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财富,权力,女人……” 项川打量着她,像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我什么都不缺。”他回答。 胡媚儿的呼吸一滞。她看到了项川身边的唐灵儿,又瞥见了远处厢房窗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她们……是你庇护的人?我可以给你比她们好上千倍百倍的侍女,只要你……” “我对养宠物没兴趣。”项川打断了她的话。 胡媚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堂堂魔族女王,竟被比作宠物? “你……”她一口气没上来,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三道强横的气息从天而降,落在胡媚儿身后,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狼族魔将,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战斧。 “胡媚儿,你逃不掉了。”狼将的声音粗犷而残忍,“陛下有令,格杀勿论!” 胡媚儿靠着一棵幸存的竹子,惨然一笑。“狼煞,凭你也想杀我?” “现在的你,不过是只拔了牙的病猫!”狼煞向前一步,魔气翻涌,“束手就擒,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他的两个手下已经亮出了兵器,一步步向胡媚-儿逼近。 他们从头到尾,都把溪边那个穿着普通的年轻男人当成了空气。一个凡人而已,或许是胡媚儿逃亡路上抓来的血食。 狼煞的注意力全在胡媚儿身上,根本没正眼看项川。“小子,不想死就滚远点。魔族办事,凡人退散!” 项川依旧躺在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连姿势都没换一下。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的地盘。你们,滚。” 狼煞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哈!你的地盘?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这方圆百里,都是我魔族狼皇的疆域!” 项川没说话。他甚至没看那狼将,只是抬起一只手,对着他轻轻一弹。 “噗!” 一声轻响。 狼煞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前后通透。他脸上的狂笑表情还凝固着,身体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再无声息。 另外两个魔族士兵吓得魂飞魄散。 发生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他们的将军,一个身经百战的魔将,就这么死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鬼……鬼啊!” 其中一个魔族掉头就跑。 项川又弹了一下手指。 那个逃跑的魔族身体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团血雾。 仅剩的最后一个魔族士兵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对着项川拼命磕头,语无伦次。 “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项川皱了皱眉。“吵。” 又是一弹指。 世界,再次清静了。 溪水依旧在流,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只有地上那三具(或者说两具半)尸体,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唐灵儿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胡媚儿也僵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设想过这个人类很强,但从未想过会强到这种地步。弹指间,诛杀一名魔将和两名精锐?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这是碾压。 不,连碾压都算不上。这就像人碾死三只蚂蚁一样随意。 她忽然明白,为何狼皇那般刚愎自用的君主,会对这个男人忌惮到那种程度。 这根本不是人。这是神,或者魔神。 厢房内,唐玉音透过窗户的缝隙,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她刚刚运功将体内的药力化开些许,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便想看看外面的动静。 然后,她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个慵懒、刻薄、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用一种比喝水还要轻松自然的姿态,抹杀了三个强大的魔族。 唐玉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原以为,项川只是个背景神秘、有些手段的强者。现在她才发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之前对他的那点怨恨、不甘,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自己所谓的仇恨,所谓的挣扎,真的有意义吗? 就在她心神巨震之时,项川的脑海里,提示音再次响起。 【唐玉音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6】 项川挑了挑眉。 杀几只蝼蚁,还能涨好感度?这女人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他从石头上坐起来,终于正眼看向胡媚儿。 胡媚儿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强撑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她不敢再提任何交易,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道:“求您……救我……” “救你,我有什么好处?”项川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语气和之前问唐玉音时如出一辙。 “我……我的命……我的一切,都可以是您的。”胡媚儿卑微地伏在地上,收起了所有属于女王的尊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项川想了想。 【临时任务已触发:女王的庇护。】 【任务内容:收留胡媚儿,并保证其在一月内不被狼皇势力发现或击杀。】 【任务奖励:宗师级阵法【龟息隐匿大阵】*1,魔族好感度(胡媚儿派系)+20。】 龟息隐匿大阵? 好东西。有了这个,自己的庄园就彻底成了世外桃源,谁也别想找到,谁也别想进来烦他。 这买卖,可以做。 “你运气不错。”项川开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嗯,园丁。负责打理那片竹林。” 他指了指被她自己砸烂的那片竹林。 胡媚儿愣住了。园丁?打理竹林?她可是魔族女王! 但她看着项川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把所有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 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是,主人。”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项川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身,看到那根【全自动钓鱼竿】猛的一弯,显然是有鱼上钩了。 他走过去,轻松地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提了上来。 他把鱼从钩上解下,丢进旁边的水桶里,然后对还处在呆滞中的唐灵儿说了一句。 “晚饭有了,叫你娘来处理。” 说完,他拍了拍手,又躺回了那块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大石头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第26章 反应 女孩儿像个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挪向那间厢房。她每走一步,都会下意识地瞥一眼石头上的男人,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随时会爆开的太阳,连余光都能将她灼伤。 项川没有理会她,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对他而言,刚才发生的一切,意义约等于踩死了一窝蚂蚁,唯一的区别是,系统为此支付了报酬。 值得。 他安静地等待着,等着那个叫唐玉音的女人出来处理晚饭。这本是他生活里最寻常不过的环节,钓鱼,吃饭,睡觉。他不希望有任何意外来打扰这份宁静。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项川的耳朵动了动,但眼皮懒得抬一下。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迟疑。来人先是走到了胡媚儿的身边,停顿了片刻。 胡媚儿依然卑微地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她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里混杂着惊骇、鄙夷,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她心中冷笑。怜悯?一个马上就要认清现实的阶下囚,怜悯一个找到了新主人的前女王?可笑至极。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水桶的方向。 项川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着女人身上独有的气息。是唐玉音。她的功力恢复得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 “只是条鱼,不是魔族,它不会吃了你。”项川闭着眼,不耐烦地开口。 他讨厌这种磨磨蹭蹭的氛围,恐惧像粘稠的蛛网,缠得人烦躁。 脚步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项川等了几秒,没有等到预想中提起水桶的声音。他终于有些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唐玉音就站在水桶边,却没有看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她正看着他,一张原本应该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惨烈的白。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在见识了那神魔般的手段后,她已经不懂得该如何掩饰。 “我们……算什么?” 她的嗓子有些干哑,问出的问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 项川微微一怔。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她会哭泣,会求饶,会用更深的怨恨把自己包裹起来。唯独没想过,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什么算什么? “你的囚徒?你的奴隶?”唐玉音往前走了一步,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还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玩物?”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巨大恐惧,以及被这恐惧挤压到极限的一点不甘。 项川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你觉得,这三者有区别吗?”他反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唐玉音的身体晃了晃。 是啊,有区别吗?囚徒、奴隶、玩物,对于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他来说,不过是换个称呼罢了。本质上,都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 她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一点勇气,被这一句话轻易击得粉碎。 “区别?”项川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他从石头上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当然有。囚徒和奴隶,意味着麻烦。我讨厌麻烦。”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能伤人。 “你……”唐玉音几乎咬碎了牙。 “所以,你们不是。”项川打断了她,“你们是‘有用的东西’。” 他指了指一旁呆站着的唐灵儿:“她,能帮我钓到一些平时钓不到的鱼,还能触发一些不错的奖励。所以她有用。” 然后,他又看向唐玉音:“你,会处理鱼,做饭的手艺也还过得去,能让我省下自己动手的时间。所以,你也有用。” 他摊了摊手,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在你们变得‘没用’之前,你们就是安全的。懂了?” 唐玉音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 不是囚徒,不是奴隶,甚至连玩物都算不上。 她们只是工具。一个钓鱼的工具,一个做饭的工具。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恐惧,在对方眼里,可能和一个坏掉的鱼钩,一把钝掉的菜刀,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赤裸裸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定义,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感到绝望。她宁愿项川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色,或是觊觎她前朝公主的身份。那至少证明,她还是一个“人”。 可现在,她连“人”都不是了。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 “能成为主人的‘东西’,是你的荣幸。” 是胡媚儿。 她撑起上半身,遥遥地对着唐玉音,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扭曲的笑意。 “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用。这世上,多的是想当一件‘东西’都求而不得的废物。”她喘息着,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我,魔族的女王,现在是主人的园丁。而你,一个亡国的公主,能当主人的厨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胡媚儿的逻辑很简单。她已经彻底抛弃了过去的一切,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想要活下去,就要比任何人都能更快地接受现实。这个叫唐玉音的女人,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这是在向新主人表露自己的“价值”。她不仅能打理竹林,还能为主分忧,调教这些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唐玉音猛地转向胡媚儿,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与荒谬的反应。 一个魔头,在教自己如何为奴? “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胡媚儿笑了起来,“你看,你还能有力气发怒,证明主人的仁慈超乎你的想象。换做狼皇,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或者,是营地里最下贱的娼妓。能在这里做一个厨娘,处理一条干净的鱼,已经是神明赐予的恩典。” 她的话像毒蛇,精准地咬在唐玉音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和那些可能的下场比起来,现在……算什么呢? 项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前女王,在教一个前公主如何当好一件工具。 这可比钓鱼有意思多了。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再给胡媚儿加个“人事主管”的头衔,专门负责管理这些他捡回来的“东西”。 【唐玉音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4】 【警告:好感度过低可能导致目标产生极端行为,影响‘工具’稳定性。】 项川的眉毛挑了一下。 居然还降了?看来这种直白的实话,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听。 也罢,工具坏了,终究还是有点麻烦。 他站起身,走到唐玉音面前。 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了水桶上,桶里的鱼受惊,猛地一甩尾巴,溅了她一身水。 “我再说最后一遍。”项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件需要修理的物品,“去,把晚饭做好。” 他的语气里没有威胁,没有命令,只是一种不容更改的陈述。 仿佛这件事,本就该如此。 唐玉音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嘲弄地笑着的魔族女王,最后,视线落在了紧紧攥着自己衣角、浑身发抖的女儿身上。 她还能怎样? 反抗?用什么反抗?用她那可笑的尊严,还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功力? 然后呢?像那三个魔族一样,被轻松地抹去,连一粒尘埃都留不下? 她死了不要紧,灵儿怎么办? 她终于放弃了。 所有的不甘和屈辱,在绝对的现实面前,都化为了齑粉。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提起了那个沉重的水桶。桶沿勒得她手掌生疼,但她感觉不到。 心里的某个地方,已经彻底麻木了。 她提着水桶,领着女儿,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简陋的厨房。背影僵直,却又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顺从。 项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毫无波澜。 麻烦解决了就行。 他转过头,对地上的胡媚儿说:“你,去把那片竹林整理好。天黑前,我要看到它恢复原样。” “是,主人。”胡媚儿的回答迅速而乖巧。 她挣扎着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那片狼藉的竹林。她知道,自己的第一份投名状,递得很成功。 项川重新躺回石头上,阳光依旧温暖。 他闭上眼,脑海里开始盘算着那个【龟息隐匿大阵】该布置在庄园的什么位置。 至于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第27章 不养闲人 夜色如墨,庄园里一间偏房亮着昏黄的油灯。 唐玉音已经给女儿洗漱完毕,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坐在房间最角落的草垫上。她像一只护崽的雌兽,警惕地盯着房间另一头那个蜷缩在地的身影。 胡媚儿的伤势比看上去更重。项川让她整理竹林,那份苦差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残存的妖力。此刻她倚着墙壁,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细微的杂音。她那身华贵的狐裘长裙破损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颓败的气息。 房间的门被推开。 项川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整个人显得很随意,但他的出现,瞬间让房间里本就凝滞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灵儿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小手抓紧了唐玉音的衣襟。 项川的视线扫过唐玉音,没有停留,径直落在了胡媚儿身上。“还能活吗?” 胡媚儿的身体颤了一下,她费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谢主人关心,媚儿……媚儿还撑得住。” “说说吧,狼皇为什么追杀你?”项川拉过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仿佛一个准备听书的闲人。 胡媚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滑落。“狼皇……他是个暴君!是个疯子!他统一北境妖族后,变得愈发残暴多疑。他觊觎我狐族秘宝,我不肯屈从,他便……便屠我全族,将我当作战利品囚禁……”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悲愤与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的控诉。 “他强迫我献出忠诚,日夜用‘镇魂钉’折磨我。我不堪受辱,拼着修为尽毁,才侥幸逃了出来……主人,媚儿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磕头,却因为力竭而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这场表演堪称完美。一个被暴君迫害、国破家亡、刚烈不屈的女王形象,活灵活现。 项川面无表情地看着。 他不在乎这故事的真假。他只在乎价值。一个毫无价值的废人,故事再动听,也只配去当花肥。 “所以,你现在是个修为尽毁的废物?”他问。 胡媚儿的哭声一滞。她没想到对方的关注点如此冷酷。“我……我的妖丹受损,但根基尚在,只要有灵药调理,不出三月,便能恢复七成实力……” “我这里不养闲人。”项川打断了她,“更不养废物。” “我不是废物!”胡媚儿急切地辩解,“主人,狼皇生性多疑,他的宝库,只有历代狐王才能用秘法开启!他抓我,就是为了这个!只要您救我,我愿为您打开狼皇宝库,里面奇珍异宝、神功秘法,数不胜数!” 她终于抛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项川的指节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你疯了!”角落里的唐玉音再也忍不住,她站了起来,因为愤怒,声音都在发抖,“项川,你不能信她!魔族的话,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谎言和剧毒!她今天能为了活命背叛狼皇,明天就能为了利益背叛你!” 她死死地盯着项川,像是在看一个引狼入室的蠢货。“你到底要在这庄园里塞进多少妖魔鬼怪才肯罢休?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不是你的怪物收藏室!” 项川终于把头转向了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你在教我做事?” “我……”唐玉音被他这句话堵得心口一窒,但对女儿的担忧压倒了一切。“我只是提醒你!别被这狐狸精骗了!她刚才还在教我怎么当好一件工具,转眼间,就在你面前扮柔弱!这种两面三刀的货色,你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胡媚儿趴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哭得更凶了,仿佛被唐玉音的“污蔑”伤透了心。 “说完了?”项川问唐玉音。 唐玉音咬着牙,不说话。 项川不再理她。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随意地抛向胡媚儿。 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胡媚儿手边。 “这是‘九转回元丹’。”项川淡淡开口,“能让你在一炷香内恢复三成妖力,七日内稳固受损的妖丹。” 胡媚儿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狂喜。这等品阶的丹药,在北境妖族也是传说中的圣品! 唐玉音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那枚丹药,比看到一把指向自己的刀还要恐惧。他不仅信了,还要帮她恢复实力? “你的命,你的忠诚,都不值钱。”项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货物的价格,“这颗丹药,还有你未来的吃穿用度,都算你欠我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打手,替我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狐族女王。 “狼皇的宝库,我会去取。但不是靠你的秘法,而是等我杀了他之后,自己去拿。” 胡媚儿脸上的狂喜凝固了。她这才明白,对方根本没把她的“筹码”放在眼里。他要的,不是一个带路的向导,而是一条会咬人的狗。 “留你可以,”项川的语气像是在给一件物品下定义,“当打手,抵债。什么时候你觉得债还清了,或者什么时候我觉得你没用了,你就可以去死了。听懂了?” 胡媚-儿浑身一颤。这番话,比狼皇的“镇魂钉”还要让她骨头发冷。没有虚伪的安抚,没有画下的大饼,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和毫不掩饰的利用。 但……她能活下来。 “是,主人。”她抓起玉瓶,毫不犹豫地倒出丹药吞了下去,然后恭敬地伏下身,额头触地,“胡媚儿,谢主人赐药。” 项川看了一眼角落里脸色灰败的唐玉音。 【唐玉音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1】 【警告:好感度过低可能导致目标产生极端行为,影响‘工具’稳定性。】 又降了。 项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前公主的思维方式,还真是简单得可怜。她以为自己是在引狼入室,却不明白,无论是狼是狐,在他眼里,都只是圈养在栅栏里的牲畜。 栅栏够坚固就行了,至于里面的牲畜怎么想,谁在乎? 他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你,”他头也不回地对胡媚儿说,“伤好了就去把庄园周围巡视一遍,我不希望有任何不长眼的东西靠近这里。” “遵命,主人!”胡媚儿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恢复中的妖力。 “还有你。”项川的脚步停在门口,侧过头,对唐玉音说,“明天开始,她的饭,也由你来做。” 说完,他便拉开门,走了出去,将一室的死寂和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都关在了身后。 第28章 杀气 天光微亮,晨露未干。 唐玉音端着一个食盒,面无表情地推开胡媚儿的房门。木盘上只有一碗清粥,两碟咸菜。 她将食盒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的饭。” 胡媚儿盘膝坐在床上,一夜的调息让她恢复了些许元气,但脸色依旧憔-悴。她睁开眼,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唐玉音。 “有劳了。”她的语气客气,却透着一股狐族特有的媚意。 唐玉音的身体僵了一下。“别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 胡媚儿轻笑一声,缓缓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腔调?像你一样,顶着一张随时准备赴死的脸吗?” “你!”唐玉音攥紧了拳头。 “我什么?”胡媚儿走到桌边,端起那碗粥,“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托主人的福。” “主人”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唐玉音的痛处。 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你最好祈祷自己能一直这么有用。” 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绝伦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轰——! 整座庄园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天空在瞬间暗了下来,浓稠如墨的乌云翻滚着,将整个云梦泽都笼罩在内。一股霸道、凶戾、充满了血腥味的妖魔威压,如同万丈高山,轰然压下! “哐当!” 胡媚儿手中的粥碗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碎成几片。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是……是他……是狼皇……”她喃喃自语,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他追来了……” 唐玉音也被这股威压震得气血翻涌,但她强行稳住身形,冲出房门。 庭院里,她的妹妹唐雪已经持剑在手。唐雪的伤势比唐玉音更重,此刻却站得笔直,如一杆随时准备出鞘的枪。 “姐姐,结阵!”唐雪的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唐玉音疾步冲向自己放在廊下的古琴。 唐雪的视线越过她,投向房间里那个瘫软在地的身影。“有内鬼,还用问吗?” 唐玉音抚上琴弦的动作一滞。 就在此时,天空中那翻滚的魔云里,响起一个雷鸣般的咆哮。 “胡媚儿!本皇的耐心有限,滚出来受死!” 声音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庄园的护罩上,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随着话音,数道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庭院四周,将整座主屋包围。他们个个身披重甲,魔气缭绕,形态各异,正是狼皇座下最精锐的魔将! 杀气,瞬间填满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胡媚儿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出来,扶着门框,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看着院中那些熟悉又让她恐惧的身影,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消失。 她完了。 就算项川给了她丹药,她也只恢复了不到三成的妖力。这点实力,在狼皇和他的魔将面前,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唐玉音坐定在琴前,十指搭上琴弦。“铮——!” 一声急促的琴音响起,化作无形的利刃,射向其中一名魔将。 那魔将甚至没有动,周身的护体魔气自动流转,便将琴音绞得粉碎。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嘲弄地看着唐玉-音。 “人族女人的把戏,也敢在本将面前卖弄?” 唐玉音的额头渗出冷汗。她知道,这根本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对方的实力,远超她们的想象。 唐雪横剑身前,护住姐姐和身后的屋子。她盯着为首那名手持巨斧的牛头魔将,身体紧绷。 “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唐雪低声对唐玉音说。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唐玉音咬牙回应,准备强行催动秘法,与敌偕亡。 绝望的气氛,如同蛛网,缠住了每一个人。 胡媚儿更是面如死灰,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狼皇抓回去,被“镇魂钉”钉穿妖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就在这剑拔弩张,死寂沉沉的时刻。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啧,真吵。”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来源看去。 庭院中央,那棵大树下的躺椅上,项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悠悠地坐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那足以让唐家姐妹和胡媚儿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对他而言,似乎只是拂面的微风。 为首的牛头魔将瞳孔一缩。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项川揉了揉眼睛,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不速之客,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天空那片翻滚的魔云上。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 “扰人清梦,罪加一等。”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番轻描淡写的姿态,彻底激怒了那群不可一世的魔将。 “哪里来的人族小子,不知死活!”牛头魔将爆喝一声,扛在肩上的巨斧轰然顿地,地面瞬间龟裂开来,“先宰了你,再抓那只狐狸!” 唐玉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项川要做什么,但这种时候激怒对方,是最愚蠢的行为。 项川却没有理会那魔将的叫嚣。他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本来还能再睡半个时辰的。 不过,也罢。 他正好想试试升级后的先天正阳脉。这些送上门来的家伙,倒也算是废物利用。 “喂。”他忽然开口,对着那个瘫软在地的狐族女王说。 胡媚儿一个激灵,抬起头。 “看清楚了。”项川的语气平淡无波,“我怎么杀他们,以后,你就怎么替我杀人。”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从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出现在那名叫嚣的牛头魔将面前。 太快了! 快到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牛头魔将脸上的狞笑还凝固着,本能地举起巨斧想要劈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跟不上反应。 项川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牛头魔将的额头,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 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嗤”声。 像是指尖戳破了一张湿透的窗户纸。 一道纤细的、纯粹到极致的金色阳炎,从他指尖射出,瞬间洞穿了牛头魔将的头颅,连同他身后的坚固魔甲,也一并贯穿。 牛头魔将巨大的身体僵在原地,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轰然一声,他那小山般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生机,全无。 一击毙命。 整个庭院,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29章 速战速决 烟尘散去,牛头魔将的尸身横陈在地,巨大的创口仍在冒着青烟。 余下的几名魔将,脸上的狂傲与不屑凝固成了惊骇。他们交换了一下戒备的信号,呈扇形将项川围了起来,沉重的魔气搅动着庭院里的空气。 “这小子有古怪!”一名狼首魔将低吼,肌肉虬结的手臂紧握着狼牙棒,“他不是普通的修士!” “管他是什么!一起上,把他碾成肉泥!”另一名豹身魔将厉声尖叫,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率先扑了过来,利爪在空中划出五道漆黑的裂痕。 另外几名魔将同时发动了攻击。 刀光,斧影,魔气凝结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封死了项川所有可以闪避的路线。 唐家姐妹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胡媚儿甚至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项川却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他只是轻轻抬起左手,五指张开,然后随意地一挥。 “苍蝇。” 一个轻飘飘的动作,像是要赶走几只恼人的飞虫。 然而,一股无形的沛然巨力随着他挥手的动作轰然扩散。 豹身魔将的残影在半空中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全身骨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倒飞出去的速度比来时更快,直接砸穿了庭院的围墙。 刀光、斧影、魔气箭矢,在靠近项川三尺之内,便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扭曲、撕裂,最终化为虚无。 另外几名魔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这股力量扫中,如同被巨人之手拍中的皮球,一个个爆射而出,撞在远处的建筑上,嵌入墙体,魔血四溅。 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庭院里,除了躺在地上的牛头魔将尸体,再无一个站着的敌人。 项川放下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庭院的狼藉,投向了天空那片依旧在翻滚的魔云。 “躲在上面看戏,不觉得无聊吗?”他的话语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魔云深处。 魔云剧烈地翻涌起来,一个充满威严与怒意的声音从中传出,震得整座庄园嗡嗡作响。 “人族,你很强。但你不该杀本皇的魔将。” 声音落下,魔云中缓缓降下一道身影。 他身披漆黑的王袍,头戴狰狞的狼首骨冠,面容冷峻,一双暗红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暴虐的火焰。他只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威压就远超刚才所有魔将的总和。 狼皇。 北境妖魔之主。 胡媚儿瘫软的身体再次绷紧,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那是食物链顶端对底端的绝对压制。 “哦?”项川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站着不动,让他们砍死我?” 他觉得这逻辑有些好笑。 “本皇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狼皇居高临下的宣告,言语中带着一丝施舍的意味,“跪下,奉上那只狐妖,成为本皇的奴仆,本皇可以饶你不死。” “呵。”项川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受够了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清梦被打扰,庭院被弄得一团糟,现在还有人让他下跪。 “罢了。”他轻声自语,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速战速决吧。”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他整个人走出了庄园庭院的范围。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从项川体内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那么此刻,他就是一座彻底喷发的火山! 真圆境巅峰! 那被刻意压制的气息,此刻不再有任何掩饰,如天河倒灌,席卷了方圆百里! 天空,风云变色。 那片厚重的魔云,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阳光从裂口中投射下来,正好笼罩在项川身上。 “先天正阳脉,开。” 项川心中默念一句。 刹那间,他周身亮起了璀璨夺目的金光,仿佛与天穹之上的煌煌大日产生了共鸣。金光之中,隐约有神圣的符文流转,一股至刚至阳、净化万邪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 他整个人,就如同一轮降临凡尘的小太阳。 “这……这是……” 高高在上的狼皇,脸上的倨傲与威严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骇然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项川身上那纯粹到极点的金色阳炎,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单纯对力量的恐惧,而是一种……烙印在血脉与传承记忆中的、天敌般的惊惧! “真阳之力……不对!这种纯度的真阳之力……不可能!你……你怎会……” 狼皇的声音变得尖厉,语无伦次,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最颠覆认知的东西。 “聒噪。” 项川懒得再听他废话。 他抬起右臂,五指握拳,对着天空中的狼皇,平平无奇的一拳轰出。 没有多余的动作,简单,直接。 这一拳打出的瞬间,他拳头上的金光骤然浓缩到了极致,化作一道刺目到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金色拳罡。 那拳罡脱手而出,迎风便涨,瞬息之间就化作了一轮横亘天际的金色烈日,拖着长长的焰尾,朝着狼皇悍然坠落! 拳罡如烈日坠地! 所过之处,空间扭曲,空气被焚烧殆尽,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哀鸣。 狼皇的魂都快被吓出来了。 “魔狼啸月!万魔之躯!” 他发出凄厉的咆哮,全身魔气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身后浮现出一头顶天立地的远古魔狼虚影。他双臂交叉护在身前,漆黑的魔甲上亮起无数血色符文,试图抵挡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然而,没有用。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金色的“烈日”与他那渺小的身躯接触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阵刺耳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 狼皇引以为傲的万魔之躯,在那纯粹的真阳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坚不可摧的魔甲瞬间汽化,布满血色符文的双臂直接被碾成了飞灰。 “不——!” 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紧接着,他那庞大的魔躯,从头到脚,寸寸崩裂,被那煌煌拳罡彻底分解、蒸发,连一丝残渣都没能留下。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金色的烈日贯穿了狼皇之后,威势不减,直接撞进了天空那片翻滚的魔云之中。 云层深处,狼皇麾下最精锐的魔将大军,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这股力量的余波扫中。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一瞬间,数以千计的强大妖魔,连同他们乘坐的狰狞战船,全部化作了袅袅青烟,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仅仅一拳,魔君授首,魔军主力,灰飞烟灭! 天空中的魔云被彻底净化,一扫而空。 久违的阳光重新洒满大地,温暖而和煦,仿佛刚才那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整个世界,安静了。 唐家姐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胡媚儿跪坐在地,身体不住地颤抖。她仰着头,看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缓缓收回拳头的身影。恐惧、敬畏、茫然、震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片无法理解的空白。 项川收回拳头,周身的金光渐渐敛去,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发抖的狐族女王。 “看清楚了?” 第30章 赏赐 他问:“看清楚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像是在问“饭吃了吗”一样随意。 胡媚儿的身体猛地一颤,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震撼,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原始的臣服。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子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滚烫的地面,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依旧颤抖不止。 “奴婢……胡媚儿,参见主人!从今往后,愿为主人世代奴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去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什么狐族的尊严,什么女王的骄傲,在刚才那轮焚尽万物的“太阳”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她此刻才真正领会到,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小聪明、小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何等可笑。 项川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起来,你挡着路了。” 他迈开步子,准备回庄园里自己那张躺椅上歇着。刚才那一拳虽然轻松,但终究是动了动手,对于一个以“咸鱼”为毕生追求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剧烈运动了。 “是,是!奴婢该死!”胡媚儿连滚带爬地让到一旁,依旧保持着跪姿,头垂得更低了。 唐家母女终于从石化状态中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唐雪的母亲,唐婉蓉,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她强行压下心脏的狂跳,拉了一把还处在失魂状态的女儿,快步跟了上去。 “前……前辈,请留步!”唐婉蓉的声音有些干涩。 项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脸上写着“还有什么事”的不耐烦。 唐婉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鼓足勇气,深深一躬:“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唐家上下,没齿难忘!” “别叫我前辈,”项川摆了摆手,“把我叫老了。” 唐婉蓉一噎,大脑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叫前辈叫什么?叫先生?还是……公子?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看着年轻,可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拳,说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都毫不为过。 她身旁的唐雪,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她看向项川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这个人,还是那个每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连瓶酱油都懒得下楼打的咸鱼房东吗? 唐婉蓉定了定神,继续追问,她必须搞清楚状况:“前辈……不,先生。那……那狼皇……” “哦,那个啊,”项川一副“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然后伸出右手,摊开。 众人这才注意到,在他的掌心,悬浮着一颗通体漆黑、只有拇指大小的珠子。珠子表面光滑,却不断有凄厉的咆哮和怨毒的诅咒声从中隐隐传出,仿佛里面囚禁着一万个恶鬼。 “他太吵了,我就让他换个地方继续吵。”项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把一个聒噪的邻居关进了房间。 唐婉蓉和胡媚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可是狼皇!纵横妖魔道千年,凶名赫赫的一代魔君!竟然……竟然被他捏成了一颗弹珠?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项川没兴趣欣赏她们的震惊,他屈指一弹,那颗封印着狼皇残魂的魔珠便飞了出去,精准地落入胡媚儿的怀里。 “赏你了。拿去玩,或者当个摆件,随你。” 胡媚儿抱着那颗冰冷邪异的珠子,只觉得比抱着一座火山还要烫手。她能感受到珠子里狼皇那疯狂而绝望的意识,这位不可一世的魔君,正在里面承受着永恒的炼化和折磨。 她再次拜倒:“谢……谢主人赏赐!” 项川已经不耐烦了,径直走回庄园,一屁股陷进院子里那张熟悉的躺椅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这才是生活。 唐婉蓉带着女儿跟进院子,看着项川那副懒散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已经说过,可眼前的局面,远远不是一句“谢谢”就能解决的。 一个能随手捏死魔君的存在,为什么会隐居在她们这个小小的唐家庄园里当一个房东?他有什么目的? “先生,”唐婉蓉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为何会出手相助?” “你们太吵了,影响我睡觉。”项川闭着眼,懒洋洋地回答。 这个理由…… 唐婉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因为她们的呼救声打扰了他睡觉,所以他就顺手把魔君连同数千魔军给扬了?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她还想再问,项川却先一步在脑海里听到了一个更悦耳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击溃魔军主力,彻底扭转战局,咸鱼生活环境得到极大改善。】 【奖励:咸鱼点+50000!】 项川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不错,五万点,够升级了。 他懒得再理会院子里那几个还在纠结的女人,意识直接沉入了系统面板。 【宿主:项川】 【体质:凡胎(可升级)】 【功法:无】 【咸鱼点:50120】 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了“体质”那一栏后面那个闪闪发光的“可升级”按钮上。 【体质升级选项:玄阳体】 【介绍:万邪克星,诸魔噩梦。以纯粹阳气淬炼己身,肉身如大日烘炉,举手投足间,自带煌煌天威。】 【兑换需求:咸鱼点50000】 【是否兑换?】 “兑换。”项川心中默念。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他四肢百骸的最深处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金光万丈的特效。一切变化,都发生在他的身体内部。 他的骨骼,仿佛被灌入了熔化的太阳真金,变得沉重而坚不可摧。他的血液,奔腾如岩浆,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次恒星的脉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颗细胞,都在被那股纯粹到极致的玄阳之力疯狂改造、强化! 如果说之前的真阳之力,是他从外界“借”来的,需要主动运起才能发挥威力。那么现在的玄阳体,就是他自身成了一个源源不断产生真阳之力的“太阳”!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愿意,一个呼吸,就能将方圆百里的阴邪之气焚烧殆尽。 肉身强度、力量、恢复力……全都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 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项川舒服地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全身骨节发出一阵细密的、如同炒豆子般的脆响。 院子里,唐婉蓉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与这位深不可测的存在沟通,却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燥热。她一抬头,正对上项川睁开的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明明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可唐婉蓉却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两轮初升的、光芒万丈的金色太阳!仅仅是对视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那股磅礴浩瀚的气息点燃。 她心头大骇,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项川也有些意外。他只是刚刚完成晋升,还没能完美收敛新生的力量,没想到光是睁开眼,就有如此威势。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站起身。 “行了,戏看完了,都散了吧。”他对着院子里的三个女人说道。 唐婉-蓉和唐雪不知所措。 胡媚儿则立刻请示:“主人,有何吩咐?” 项川想了想,指着院角那片被狼皇魔气侵蚀得枯萎的花圃。 “那个,看着不顺眼,去弄干净。” “是!奴婢遵命!”胡媚儿如蒙大赦,立刻恭敬地退下,开始施展术法,小心翼翼地清理那片残余的魔气。 项川又看向唐婉蓉。 “我饿了,做饭。” 说完,他便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唐家母女在院中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唐雪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着母亲问了一句:“妈……我们家,是不是招来了一个……神仙?” 唐婉蓉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神仙? 不,刚刚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寻常神仙,恐怕也做不到吧。 第31章 缩头乌龟 房间里,檀香袅袅。 唐婉蓉端着一个食盒,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项川面前的桌上。她的动作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存在。 “前辈,请用膳。” 项川从躺椅上坐起身,拿起筷子,没什么表情地夹了一口菜。 味道不错,火候刚好。他心里评价了一句,却没说出口。 院子里的气氛,自从他升级完玄阳体后,就变得极其压抑。唐家母女和那只狐妖,连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喘一口。 项川对此倒是无所谓。 安静点好,方便他咸鱼。 他正打算解决掉午饭,然后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午睡大业,院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起初还只是嘈杂的人声,很快,就演变成了激烈的争吵,甚至还夹杂着术法碰撞的闷响。 项川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外面怎么回事?”他问,语气里透着一丝被打扰的不快。 站在一旁的唐婉蓉立刻躬身:“晚辈……晚辈不知,这就去查看。” “不必了。”项川放下筷子,“胡媚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庄园。 下一瞬,一道红影闪过,胡媚儿已经跪在了房门口,头颅深深地埋下。 “主人有何吩咐?” “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外面聒噪。” “是!” 胡媚儿领命,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红影,朝着庄园大门的方向掠去。 唐婉蓉站在原地,心头狂跳。她能感觉到,项川的心情很不好。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胡媚儿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 “回禀主人,庄园外……聚集了很多人。” “人?”项川挑了挑眉,“什么人?” “各色人等都有。”胡媚儿斟酌着用词,“有在之前魔灾中幸存的散修,有家园被毁的流民,还有一些……一些覆灭的小宗门、小国家的残部。他们……他们都是被您昨日惊天一战的余波吸引过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说,此地有圣人坐镇,是北荒域唯一的净土,想……想进来寻求庇护。” 项川听完,沉默了。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躺着,怎么就成了圣人了?还净土? 麻烦。 天大的麻烦。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胡媚儿补充道,“有几个自恃修为不俗的宗门修士,想要强闯,被一些想维持秩序的人拦住了。” 项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去看看。” 当项川慢悠悠地晃到庄园大门口时,看到的是一副堪称混乱的景象。 黑压压的人群,从庄园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湖畔,一眼望不到头。成千上万的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恐惧和一丝丝的希冀。 而在最前方,几十个身穿各色残破道袍的修士正在对峙。 其中一个手持断剑、气息浮动的青年修士,正对着众人高声喊话。 “各位!此等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德者居之!凭什么被一人独占?我等合力破开这阵法,进去之后,资源共享,岂不美哉?” 他身边立刻有几人附和。 “说得对!王师兄所言极是!”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但更多的人,却是犹豫和畏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修士颤声劝道:“不可!此地主人有毁天灭地之能,我等亲眼所见!擅闯仙府,是取死之道啊!” “老东西,你怕死,我们可不怕!”那王师兄嗤笑一声,“什么毁天灭地,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我看,他就是个缩头乌龟,根本不敢露面!” 话音未落,庄园那扇紧闭的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项川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胡媚儿和唐家母女。 所有人的吵嚷,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成千上万道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项川身上。 “谁说我是缩头乌龟?”项川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那个被称作王师兄的青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也想不到,正主会突然出现。 但他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又是凝丹境的修为,强撑着胆子,硬着头皮说道:“是我说的!阁下是何人?为何要霸占此等宝地?” 项川没理他,而是扭头问胡媚儿:“就是他在带头闹事?” 胡媚儿立刻回答:“回主人,是的。” “处理掉。”项川的语气,像是在说“把那片叶子扫掉”一样随意。 “遵命!” 胡媚儿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红光。她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不等那王师兄反应,一道红影已经欺近他身前。 “区区妖……” 王师兄的“孽”字还没说出口,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真元,在那只手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王师兄被胡媚儿单手举在半空,四肢无力地垂下,双眼翻白,彻底没了声息。 胡媚儿随手将尸体扔在地上,就像扔掉一块垃圾。 她转身,对着项川跪下:“主人,已处理干净。” 全场死寂。 上万人的聚集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利落的一幕震慑住了。一个凝丹境的修士,就这么……被秒杀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这个女妖……不,是这个女妖的主人,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项川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环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众人。 “还有谁有意见?” 无人敢应。 “很好。”项川点了点头,“看来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想留下来,可以。”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喜。 “但是,我这里有规矩。” 项川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在我这地盘里,不准动手。谁先动手,下场就跟他一样。”他指了指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人群一阵骚动,但更多的是安心。对这些流离失所的弱者而言,一条“禁止争斗”的规矩,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项川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这里不养闲人,不养废物。” 他的话让许多人心里一紧。 “想住下,想吃饭,可以。用劳动来换。” 项川指了指庄园外大片的荒地,“看到那些地了吗?都给我开垦出来,种上灵谷。那边,房子不够住,自己动手去盖。需要材料,去后山砍。” “总之一句话,想活命,就得干活。” 他这番话,简单粗暴,却也公平得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话说完了。”项川最后说,“愿意遵守规矩的,现在可以进来了。不愿意的,立刻给我滚,别在这碍眼。”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走。 一个老者突然从人群中挤出,跪倒在地,对着项川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头。 “多谢圣主收留!我等愿遵圣主法旨,为圣地效力!” “圣地?”项川脚步一顿,心里觉得这称呼有点好笑。 “咸鱼圣地还差不多。”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跪了下去。 “我等愿遵圣主法旨!”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让唐雪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项川却觉得更烦了。这么多人,鸡毛蒜皮的事肯定少不了,难道以后都要来烦他? 他忽然停下,扭头看向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唐婉蓉。 “唐婉蓉。” 唐婉蓉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前辈有何吩咐?” “这些人,以后归你管。”项川指着外面成千上万的人,“谁干活,谁偷懒,谁留下,谁滚蛋,你说了算。每天干了多少活,能换多少吃的,你自己定个章程出来。” 唐婉蓉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项川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又看向胡媚儿。 “胡媚儿。” “奴婢在!” “你当保安。”项川言简意赅,“谁敢在里面闹事,不守规矩,你知道该怎么做。” 胡媚儿眼中精光一闪,舔了舔嘴唇:“奴婢明白。” 项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负责内务管理,一个负责暴力执法。完美。 这下,应该就没人能来打扰他睡觉了。 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饭都凉了。” 第32章 一码归一码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后山的薄雾。 项川难得起了个大早。 不是他勤快,而是被吵醒的。 庄园外,人声鼎沸,锤子敲打木头的声音、开垦荒地的号子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活力的噪音。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 昔日荒芜的土地上,此刻已是另一番景象。几十间简陋但整齐的木屋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落。更远处的荒地,被划分成一块块方格,上百人正拿着简陋的工具,汗流浃背地翻着土地。 一切都井井有条。 项川甚至看到了几个修士,正合力施展着某种土系法术,松动坚硬的土层,效率比纯粹的苦力高出不少。 他眯了眯眼,那个穿着朴素长裙,正在人群中来回奔走,指挥着众人工作的身影,正是唐婉蓉。 她手里拿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木炭画满了各种符号和数字,像是在计算着什么。有人过来向她请示,她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条理清晰,干脆利落。 “还真有点样子。”项川心想。 这个女人,比他预想的更能干。 他随手调出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界面。 界面上,是几个头像。 胡媚儿的头像下面,是一个鲜红的数字:【好感度:95(死忠/恐惧)】 这很正常,毕竟是签了主仆契约的。 而唐婉蓉的头像下,数字却是:【好感度:20(尊敬/畏惧)】 这个数字,已经半个月没有动过了。 刚开始,项川为了让她安心干活,随手丢了几瓶丹药,几件法器,好感度从最初的5点,一路飙升到了20。 他以为这事很简单。 可当聚落走上正轨,唐婉蓉依靠着集体的力量,逐渐实现了物资的初步自给自足后,他后续丢出去的那些“赏赐”,就再也没能让那个数字跳动一下。 “啧,卡住了。”项川有些不爽。 虽然他不在乎唐婉蓉怎么想,但这玩意儿就像游戏里的任务,卡着不动,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他觉得,是自己砸的钱还不够多。 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钱砸得还不够。 项川从储物戒里翻了翻。 他找到一枚戒指,通体由暖玉打造,上面刻着精巧的符文,是一件品质相当不错的储物法宝,空间比唐婉蓉现在用的那个大了百倍不止。 “这个总行了吧?” 他推门而出,信步走向那片热火朝天的新建营地。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所有看见他的人,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圣主!” “拜见圣主!” 问候声此起彼伏,但都压着嗓子,充满了敬畏。 项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出来一趟,就影响了工程进度,那意味着他清静的日子会推迟到来。 他径直走到唐婉蓉面前。 “前辈。”唐婉蓉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板,躬身行礼。她身后几个负责记录物资的小管事,更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给你。”项川把那枚暖玉戒指递了过去,言简意赅。 唐婉蓉愣了一下,看着那枚流光溢彩的戒指,有些不知所措:“前辈,这……这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 “我给你的,你就拿着。”项川的语气不容拒绝,“你现在用的那个太小了,装不了多少东西,办事不方便。” 他的理由简单粗暴。 唐婉蓉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枚戒指。她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恐怕比他们整个聚落现有的全部家当加起来都珍贵。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双手,恭敬地接了过来。 “多谢前辈赏赐。”她的声音很轻,头垂得很低。 项川心里“嗯”了一声,满意地打开了系统界面。 【好感度:20(尊敬/畏惧)】 数字一动不动。 项川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眉头一皱,直接问道:“你不喜欢?” “不,不是!”唐婉蓉被他突然变化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前辈赏赐的仙物,晚辈……晚辈受之有愧。只是……只是聚落现在百废待兴,前辈已经给予我等安身立命之所,此乃天大的恩情,晚辈不敢再奢求更多。” “一码归一码。”项川说,“这是给你的,不是给聚落的。” 唐婉蓉沉默了。 她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戒指,心里五味杂陈。她不傻,她能感觉到,这位神秘莫测的前辈,似乎是想……示好? 可他的方式,让她感到不安。 这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物质给予,不像是拉拢,更像是一种投喂。 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前辈,其实……我们现在不缺这些。托您的福,聚落已经能初步运转。大家手里有活干,心里就有盼头。开垦的灵田下个月就能有第一批收成,后山的木材和石料也足够我们建造更多的房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们需要什么?”项川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需要……时间。”唐婉蓉小心翼翼地措辞,“需要依靠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的……感觉。” 她的话很委婉。 但项川听懂了。 意思就是,别再用钱砸我了,我们能自力更生。 项川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堂堂一个……给手下发点福利,居然还被拒绝了? 这叫什么事!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攻略瓶颈。】 【分析:目标人物‘唐婉蓉’人格独立,具备高度责任感与自尊心。单纯的物质给予无法提升其个人好感,反而可能引发警惕与疏离。】 【结论:砸钱策略已达上限。】 项川的脸黑了下来。 这破系统还会做阅读理解了? 紧接着,又一条提示弹出。 【提示:提升好感度,需触发情感共鸣或共同经历重大事件。】 项川看着这行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情感共鸣?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活了这么久,要么是别人对他顶礼膜拜,要么是他把别人打得顶礼膜拜。至于“共鸣”这种东西,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过。 “前辈?”唐婉蓉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更加忐忑。 “没事了。”项川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戒指收好,别弄丢了。” 他的背影带着一丝烦躁。 唐婉蓉看着他离开,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戒指,轻轻叹了口气。 项川走回自己的院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情感共鸣……”他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感觉比参悟天地法则还玄乎。 重大事件? 难道要去外面抓一只妖皇过来,当着她的面宰了,让她感动得痛哭流涕? 好像也不对。 他挠了挠头,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甚至觉得,让他去跟一尊古神打一架,都比搞懂一个女人的心思要简单得多。 不远处,胡媚儿倚在门框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她把刚才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看到项川那副吃瘪又困惑的模样,这位活了上千年的女妖,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扭着腰肢,款款走来,一股香风也随之飘到项川鼻尖。 “主人,您好像遇到烦心事了?” 项川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哎呀,主人的事,就是奴婢的事嘛。”胡媚儿娇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其实,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也很复杂。光用宝贝砸,可是砸不开的哦。” 项川挑了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砸?” 胡媚儿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得用心去砸。” 项川下意识地躲开了一些。 用心? 他唯一会用的,就是拳头。 他看着胡媚儿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请教一下这个“专业人士”。 虽然他百分之百确定,这妖精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说人话。” “嘻嘻,”胡媚儿掩口一笑,“主人,想学吗?奴婢可以教你呀。” 项川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自己的清静日子,可能真的要到头了。 这破事,比打架难多了。 第33章 底没辙 胡媚儿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像是一串串银铃,却让项川的脸色更黑了。 “主人,想打动女人的心,光有宝贝是不够的。”她一根青葱般的手指,轻轻点在项川的胸口,“还得有这个。” 项川一把拍开她的手,站起身,浑身散发着“离我远点”的气息。 他正想发作,院门口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气质清冷,如同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冰雪。是唐雪。 她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太多,虽然依旧清瘦,但体内灵力流转,已然恢复了大半实力。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搀扶的虚弱女子,此刻的她,更像是一柄藏入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不容小觑。 在她的身侧,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是她的女儿,唐玉音。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院中的一切。 “项前辈。”唐雪站定,对着项川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一礼,发自肺腑,不带半分虚假。 项川皱了皱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前辈的再造之恩,唐雪没齿难忘。”她的话语简洁而清晰,“我的伤势已无大碍,不日便要启程,特来向前辈辞行。” “哦?”项川挑了挑眉,“要去哪?” “极北魔渊。”唐雪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冰凰一族残部尚在苟延残喘,身为王族,我必须回去重振旗鼓。另外……” 她顿了一下,清冷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有一些与故人的因果,需要去了结。” 项川知道,她口中的故人,就是那个叫韩立的倒霉蛋。了结因果,多半意味着一场血战。他对此不感兴趣,一个女人要去拼命,与他何干? “那你去便是。”他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唐雪却没有动。她沉默了片刻,做了一个让项川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松开女儿的手,竟然后退一步,对着他,双膝弯曲,便要跪下。 项川眉头一拧,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 “我有一事相求。”唐雪没有强行下跪,但姿态放得极低,“此去魔渊,九死一生,我……想将玉音托付给前辈。”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胡媚儿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项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托付给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我这里是霸主的道场,不是养孩子的地方!” 他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开什么玩笑?让他去跟人打架,他眼皮都不眨一下。让他带个孩子?这比让他去死还难受。 唐玉音被他吼得一哆嗦,整个人都藏到了母亲身后,再也不敢探头。 面对项川的怒火,唐雪却异常平静。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她一字一句地说,“但普天之下,我只信得过前辈。魔渊那种地方,杀机四伏,我不能带她去送死。” “那是你的事!”项川冷哼,“我没兴趣给你当保姆。” “我不需要前辈当保姆。”唐雪摇了摇头,“我只求前辈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让她活下去。待我了结一切,自会回来接她。若我回不来……” 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绝。 “……她储物戒里的东西,足够支付她万年的开销。我冰凰一族,不欠人情。” 这番话,不卑不亢,没有丝毫乞求的意味,更像是一场交易。 项川愣住了。 他见过求饶的,见过谄媚的,也见过宁死不屈的。但像唐雪这样,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来安排后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女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走。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机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触发A级剧情事件:冰凰的托付。】 【接受委托,将与目标人物‘唐雪’形成‘守护契约’,属于‘共同经历重大事件’的顶级范畴。】 【选项一:接受。唐雪好感度+5,开启特殊支线‘奶爸的自我修养’。】 【选项二:拒绝。唐雪好感度50,目标将彻底斩断牵挂,进入‘死志’状态,生存几率降低九成。】 项川的脸彻底黑了。 这破系统,不仅会做阅读理解,现在还会搞道德绑架了? 拒绝,这个女人就等于去送死。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出这种把人往死路上推的事。况且,这还是他亲手救回来的。 可要是答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的小不点。 让他带娃? 他宁愿去跟三尊古神打一架! 胡媚儿在一旁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忽然掩口轻笑:“主人,这可是现成的‘情感共鸣’呢。一个濒死母亲的托付,一个无辜孩子的未来,多么感人肺腑的重大事件呀。” 她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项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唐雪见他迟迟不语,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项川深深一揖,然后转身,牵起女儿的手。 “玉音,我们走。” 她的动作,表明了她的选择。既然无人可托,那便带着一起上路,哪怕是黄泉路。 “站住。” 项川烦躁地开口。 唐雪的脚步停下,背对着他。 “把孩子留下。”项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不甘和恼火,“然后,赶紧滚。” 唐雪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猛地回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前辈……” “别废话。”项川的语气恶劣到了极点,“我这里不养闲人,让她每天负责打扫院子。再敢多说一个字,你们母女俩现在就一起滚出去。” 唐雪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知道,这是项川用他自己的方式,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松开唐玉音的手,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她没有哭,只是在女儿耳边用低不可闻的语速飞快地交代着什么。 片刻后,她站起身,最后看了女儿一眼,那一眼里,有万般不舍,却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然。 她没有再看项川,转身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冲天而起,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走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院子里,只剩下项川、胡媚儿,还有一个被独自留下的、茫然无措的小女孩。 短暂的安静后,唐玉音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母亲已经离开,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不大,细细弱弱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听得人心烦意乱。 “喂!”项川皱着眉,对着她吼道,“不准哭!” 他这一吼,唐玉音的哭声一窒,随即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项川彻底没辙了。 打架他在行,杀人他在行,可对付一个哭鼻子的奶娃娃……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挠了挠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 “主人,”胡媚儿扭着腰肢凑了过来,笑得花枝乱颤,“看来,奴婢的教学,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哦。” 项川的脸比锅底还黑。 也就在此时,脑海里再次响起提示音。 【‘冰凰的托付’任务已接受。】 【唐雪好感度 20→ 25。】 【检测到新羁绊人物:唐玉音。】 【唐玉音初始好感度:10(恐惧)。】 项川看着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不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清静日子,可能真的到头了。 这破事,比打架难多了。 第34章 最高境界 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胡媚儿的调笑和唐玉音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像两把钝刀子,在项川的神经上来回刮着。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突突直跳。 “闭嘴!”他冲胡媚儿低吼。 “主人,您这样是没用的。”胡媚儿非但没停,反而笑得更欢了,“小孩子需要的是关怀,是爱。您看她,多可怜呀,刚跟母亲分开……” 她不说还好,一说,唐玉音的哭声又拔高了三分。 项川一个头两个大。他宁可去混沌深处徒手撕裂三头星空巨兽,也不想在这里面对一个眼泪汪汪的小不点。 他试着放缓语气,用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对着唐玉音:“喂,别哭了。给你糖吃。” 他从储物戒里随手摸出一枚龙眼大小的果子,通体赤红,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灵气。这是他以前闲着无聊种的‘朱颜果’,凡人吃一颗,能延寿百年,修士吃了,也能增进不少修为。 拿来哄孩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唐玉音只是抽噎着,小身子缩成一团,压根不敢靠近他。 项川的耐心彻底告罄。 “不吃就滚去扫地!”他恶声恶气地吼道。 “哇——”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唐玉音的哭声穿云裂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凄厉。 项川彻底僵住了。 他这双手,能捏碎星辰,能撕裂虚空,现在却连一个孩子的眼泪都止不住。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主人,您把她吓坏了。”胡媚儿终于敛了些笑意,凑过来说道,“要不,奴婢来试试?” “你?”项川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当然。”胡媚儿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一步三摇地走向唐玉音,她蹲下身,动作轻柔,“小妹妹,别怕。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她摊开手心,一团小小的、温暖的九色火焰凭空出现,像一只活泼的精灵,在她掌心跳跃。 唐玉音的哭声奇迹般地小了下去,她挂着泪珠的睫毛扑闪着,好奇地看着那团火焰。 项川心头一动。 有用? 然而,胡媚儿下一句话,就让他的脸黑如锅底。 “你瞧,你爹爹是不是很凶?”胡媚儿柔声细语,却字字诛心,“以后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她还冲项川抛了个媚眼,满是挑衅。 项川的拳头硬了。 他严重怀疑,这狐狸是故意在给他上眼药。 也就在院子里这诡异的气氛达到顶点时,一股清冷、缥缈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这气息圣洁而高远,与院子里的鸡飞狗跳格格不入。 项川抬起头。 只见一道白虹从天边划过,落在院中,光芒散去,露出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身段高挑,白衣胜雪,一头青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她不施粉黛,却比画中仙子还要出尘几分。她的气质是冷的,像万载不化的玄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来人正是玄天宗圣女,洛冰璃。 她本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与这位传说中的项前辈见面的场景。前辈或仙风道骨,或霸气威严,或返璞归真。 可眼前的景象,让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一个黑着脸、浑身散发着“我很烦”气息的男人。 一个蹲在地上、正指着那个男人对一个哭花了脸的小女孩说着什么的妖娆女子。 一个抽抽噎噎、看起来随时会再次嚎啕大哭的小不点。 这……是那位以一己之力镇压魔潮,让整个北荒域都为之震动的项前辈的隐居之地? 洛冰璃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玄天宗洛冰璃,拜见项前辈。” 最终,她还是收敛心神,对着项川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如玉盘落珠。 项川皱着眉,瞥了她一眼,心思还在怎么整治胡媚儿和那个小哭包上,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空,一边待着去。” 洛冰璃:“……” 她身为玄天宗圣女,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如此冷遇。 饶是她心境修为再高,此刻也不免有些错愕。 “主人,有客人呢。”胡媚儿笑吟吟地站起身,还不忘拉起唐玉音的小手,“这位仙子姐姐,莫要见怪。我家主人……最近正在体验为人父的辛劳,脾气不太好。” “爹爹?” 洛冰璃彻底懵了。 情报里不是说前辈是孤身一人吗?怎么凭空多出来一个女儿?还是这么小的…… 难道前辈早已有了道侣和子嗣,只是隐世不出? 一时间,洛冰璃心中千头万绪,对这位前辈的认知被完全颠覆。 “胡媚儿!”项川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尾巴毛都拔光?” “奴婢好怕呀。”胡媚儿故作惊恐地拍着胸口,躲到了唐玉音身后。 唐玉音被这阵仗吓得又扁起了嘴。 项川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一人一狐,把注意力转向这个不速之客。 “玄天宗?来干什么?”他的语气依旧恶劣。 洛冰璃定了定神,从这混乱的场面中抽离出来,恢复了圣女的端庄。 “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代表宗门,想与前辈商议共建北荒战后秩序。魔族虽退,但余孽未清,百废待兴……” “没兴趣。”项川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她,“谁爱建谁建去,别来烦我。” 他只想过咸鱼生活,重建秩序?那是吃饱了撑的才干的事。 洛冰璃似乎料到了这个回答,她并不气馁,而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玄天宗最近整理上古典籍时,发现了一些……关于飞升上界的线索。” 她的话音落下,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胡媚儿的脸上也收起了玩笑,多了一分郑重。 飞升上界。 这是所有达到此界顶点的修士,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 项川却毫无反应,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飞升?那不是更麻烦?到了一个新地方,人生地不熟,说不定还要从头开始打拼。有那个功夫,在这里躺着晒太阳不好吗? 【检测到关键词:上界线索。】 【分析中……经评估,接触上界线索,对宿主‘终极咸鱼’目标有正面增益。】 项川愣了一下。 【系统说明:更高位的世界,意味着更完善的天地法则。或存在能一劳永逸、隔绝一切干扰的绝对清静之地。或存在能创造独立空间,实现永恒睡眠的技术。】 项川心动了。 绝对清静之地? 永恒睡眠?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吗! 第35章 乐开了花 项川看向洛冰璃,那百无聊赖的态度终于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洛冰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心中一喜,正要详细阐述,却见项川对着她,问出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项川指了指还在小声抽泣的唐玉音,又指了指自己,“玄天宗,有办法让小孩子不哭吗?” 洛冰璃准备好的所有关于天下苍生、宗门大义、上古秘闻的说辞,再一次,全部堵死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被他那一句问话抽干了。 洛冰璃的大脑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让小孩子不哭的办法? 她身为玄天宗千年不遇的圣女,自幼饱读经书,修习无上道法,揣摩人心,纵览天下大势。她能引经据典,论证魔族覆灭后北荒重建的十七种方略;她能剖析上古阵法,推演飞升之路的种种可能。 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让一个三岁女童停止哭泣。 这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也击碎了她准备好的一切应对。 就在这尴尬的寂静中,一道娇媚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哎呀,仙子姐姐这可就问对人了。”胡媚儿从唐玉音身后探出个脑袋,笑得花枝乱颤,“我家主人对付小孩子可有心得了。一哭就喂糖,再哭就喂饭,还哭……就只能瞪着了。这不,正愁没新招呢。” 她的话语带着一股子揶揄,却也巧妙地替洛冰璃解了围。 项川的脸黑得像锅底。“胡!媚!儿!” “奴婢在呢。”胡媚儿立刻缩了回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唐玉音被这几番来回一折腾,抽泣声倒是真的小了下去,她抓着胡媚儿的衣角,一双挂着泪珠的大眼睛,好奇地在项川和洛冰璃之间打量。 洛冰璃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通透了。 是了。 她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她一直在用揣摩世间强者的思路,来揣摩眼前这位前辈。她以为他需要的是尊重、是利益、是飞升的诱惑。 但她错了。 从他打断自己,到他那个哈欠,再到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核心。 这位前辈,他不是高傲,不是淡泊,他只是……嫌麻烦。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可以被简化为两个字:麻烦,或者不麻烦。 重建北荒?麻烦。 清剿余孽?麻烦。 带孩子?天大的麻烦。 所以,他问的不是一个解决办法,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正被一桩天大的麻烦事缠着,没空理你。 想通了这一层,洛冰璃原本堵在胸口的千言万语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清晰无比的路径。她对着项川,微微躬身,姿态比刚才更加谦恭。 “前辈,玄天宗或许没有让孩童立刻不哭的法术。”她的话语平静而清澈,“但晚辈有一个方法,能让前辈再也不必为这些俗务烦心。” 项川本来已经准备挥手赶人了,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他掀起眼皮,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一点兴趣。 “哦?” 洛冰璃心中一定,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不再提什么天下苍生,也不再谈什么宗门大义,而是用一种近乎于为管家献策的语气,切入主题。 “前辈实力通天,俯瞰此界,又何须亲力亲为,被这些俗事绊住手脚?” 她的话,精准地挠在了项川的痒处。 项川没作声,算是默许她继续说下去。 “玄天宗,愿为前辈处理一切俗务。”洛冰璃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无论是安抚这位……小仙子,还是清剿北荒的魔族余孽,抑或是建立战后新秩序,整合各方势力。所有需要耗费心神与时间的事情,玄天宗都可以代劳。” 项川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放松了几分,又往躺椅里陷得深了一些。 这听起来……有点意思了。 他懒洋洋地想。这不就是外包吗?还是全权托管的那种。 洛冰璃将他的反应尽收心底,继续抛出筹码:“玄天宗上下,将以北荒之主的名义奉您为主。北荒境内的一切资源、情报、秘境,都将优先为前辈所用。我们负责跑腿办事,前辈只需在宗门……或者说,在您的领地,遇到我们无法解决的危机之时,略作震慑即可。” 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 她没有说让项川成为玄天宗的靠山,而是直接将整个北荒“赠”予他,玄天宗从合作者,变成了他麾下的第一执行者。 名义、资源、权力,全都给你。 我们只要一个庇护。 一个让所有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的终极威慑。 项川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系统,分析一下。】 【分析中……玄天宗的提议,本质上是为宿主提供一个‘全自动托管服务’。宿主可在不付出任何日常精力的情况下,持续性获得影响力、资源,并扩大‘绝对清静之地’的筛选范围。此举将极大推进‘终极咸鱼’目标的达成进度。正面增益评估:极高。】 完美! 这不就是躺着就把天下给管了? 不,不对,是躺着让别人替自己管天下,自己还能享受成果。 这才是咸鱼的最高境界啊! 他看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圣女,第一次觉得她顺眼了不少。这姑娘,有前途,懂事! “可以考虑。” 项川终于开口,他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摆出了一副“我还在权衡利弊”的高人姿态,“不过,具体怎么做,得看你们的诚意。” 话音刚落。 【检测到关键抉择:接受宗门投靠。】 【触发宗门投靠事件,‘终极咸鱼’影响力扩大。】 【奖励结算:咸鱼点+10000。】 一万点! 项川心中一震,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满足感。看来,懒到极致,也是一条通天大道。 洛冰璃闻言,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她知道,这件事,成了。 她再次躬身,语气里带着一丝喜悦:“前辈放心,玄天宗的诚意,很快就会送到。”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时刻,一只小手轻轻拽了拽项川的衣袖。 唐玉音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她凑到项川身边,仰着小脸看着他。然后,她又偷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洛冰璃。 那个仙子姐姐很漂亮,说话也很好听,爹爹好像很喜欢和她说话。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 她抓着项川衣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小声地、带着一点点委屈的鼻音,喊了一声。 “爹爹。” 第36章 认错人 庭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一声“爹爹”,又软又糯,带着一丝哭腔后的沙哑,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精准无误地劈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项川整个人僵在躺椅里。 他刚刚还在为“全自动托管服务”而沾沾自喜,还在盘算着一万点咸鱼点该如何挥霍,还在品味着“躺着管天下”的至高境界。 下一秒,现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爹爹? 【系统,我现在申请紧急脱离,还来得及吗?】 【……】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 项川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念头瞬间炸开。 否认!必须立刻否认! 开什么玩笑?我,项川,终极咸鱼的代言人,清静无为的活化石,怎么可能凭空多出来一个女儿?这比让他去当玄天宗宗主还要离谱! 他张了张嘴,那句“你认错人了”已经涌到了喉咙口。 然而,衣袖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他垂下头,对上了唐玉音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女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像受惊的蝶翼。她仰着头,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他,仿佛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那是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信赖。 还有一丝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怕他不认她?怕那个漂亮的仙子姐姐把她唯一的“爹爹”抢走? 项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唐雪临终前的托付。那双同样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与决绝。 “求前辈……护她周全。” 护她周全…… 如果自己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冷冰冰地甩开她的手,说一句“我不是你爹”,那对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算是什么? 是第二次被世界抛弃。 这和亲手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妈的。】 项川在心里骂了一句。 那句到了嘴边的否认,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烧得他心头发燥。 他的石化,在另外两人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洛冰璃的脸上,那份从容与镇定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整个人都绷紧了,原本以为已经看清了这位前辈的冰山一角,此刻却发现,自己看到的或许只是一块漂浮的碎冰。 前辈……有女儿? 一个如此年幼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以他的修为,早已超脱凡俗,寿元悠长,怎么会有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凡人女童? 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 若是亲生的,那她的母亲又是何等人物?若是收养的,又是什么样的渊源,能让这位前辈甘愿被一个孩子绊住手脚?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翻腾。 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让项川的形象瞬间变得复杂而立体。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追求清静、实力深不可测的隐世高人,更是一个……父亲。 这个身份,让他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也多了一层无法预测的软肋。 而另一边,胡媚儿则是完全不同的画风。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狐狸眼里就漾满了笑意。她连忙低下头,用袖子捂住嘴,纤细的肩膀却在控制不住地抖动。 天呐! 主人居然喜当爹了! 看着主人那一副想死又死不掉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这可比什么玄天宗投靠、清剿魔族余孽的戏码要精彩一百倍! 三个人的心思,三种不同的风暴,在这一声“爹爹”之后,于小小的庭院内疯狂上演。 最终,还是项川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动作幅度大得让躺椅都发出了“嘎吱”的抗议声。他甚至没有去看洛冰璃,只是将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转化成了一种不耐烦的驱逐。 “玄天宗的诚意,到了再说。” 他的语调依旧是懒洋洋的,但其中蕴含的逐客令,任谁都听得出来。 洛冰璃心头一凛,立刻躬身:“是,晚辈即刻去办,不打扰前辈清修。” 她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再看那个孩子一眼,仿佛刚才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她知道,现在追问,只会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前辈。 聪明人,懂得在什么时候闭嘴。 她转身,衣袂飘飘,迅速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神剧震的是非之地。 院子里,只剩下项川,以及一左一右两个“麻烦”。 大的那个,正憋着笑看好戏。 小的这个,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项川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猛地坐直身体,指着胡媚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 胡媚儿吓了一跳,肩膀一抖,不敢再笑了。 “搞定她!”项川的下巴朝着唐玉音的方向点了点,语气里满是命令,“不准再哭!再哭一声,我就把你扔回黑风山!” 这句威胁,也不知道是说给胡媚儿听的,还是说给唐玉音听的。 说完,他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甩开唐玉音的小手,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子。 “砰!”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项川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打了一场比清剿北荒魔族还要累的大仗。 【终极咸鱼,不是终极奶爸啊……】 他无力地在心里吐槽。 【系统,有没有‘一键养娃’功能?托管也行啊!】 【……经检测,宿主当前情绪波动剧烈,建议平躺以恢复‘咸鱼’本心。】 项川翻了个白眼。 废话,这还用你说? 他挣扎着爬起来,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呈一个“大”字形摊开,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 麻烦。 天大的麻烦。 屋外。 胡媚儿看着被甩开手、愣在原地、嘴巴一瘪、眼看又要放声大哭的唐玉音,一个头两个大。 “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凭什么啊! 她只是个负责端茶倒水的狐狸精,不是负责哄孩子的保姆啊! 可主人的命令言犹在耳,那句“扔回黑风山”的威胁更是让她浑身一哆嗦。 “哎……小祖宗,你可别哭,千万别哭啊……” 胡媚儿手忙脚乱地蹲下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去拉唐玉音的手。 “那个……姐姐带你去看发光的石头好不好?还会唱曲儿哦……” 唐玉音抽了抽鼻子,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忍着,没有掉下来。 她只是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小声地,又喊了一声。 “爹爹……” 胡媚儿一个踉跄,差点坐倒在地。 完了,这下是真甩不掉了。 而另一边,已经走出院落的洛冰璃,在一处无人角落停下了脚步。 她回首,望向那间被竹林掩映的小屋,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但心中却波澜起伏。 “圣女,事情……成了?”一名在暗处等候的玄天宗长老,悄然现身。 “成了。”洛冰璃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太好了!”长老面露喜色,“这位前辈,当真同意庇护我宗了?” 洛冰璃没有立刻回答。 她脑中回响着那一声“爹爹”,以及项川那异常烦躁的反应。 他不是欣然接受,也不是冷酷拒绝,而是一种……被迫的、无可奈何的默认。 这比任何一种明确的态度,都更耐人寻味。 一个能让这种级别的人物都感到棘手和无奈的“女儿”。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情报。 “诚意要足。”洛冰璃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不仅要备上原定的那些资源,再加三成。另外,去宗门宝库,将那枚‘静心玉髓’取来,一并送上。” 长老大惊:“圣女!静心玉髓可是……” “执行命令。”洛冰璃打断了他,“那位前辈,似乎……很需要清静。” 尤其是,需要应付一个孩子的清静。 长老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迅速消失。 洛冰璃再次望向小屋的方向,许久,才转身离去。 这一次的合作,或许比她想象的,要牢固得多。 毕竟,他们玄天宗能提供的,不仅仅是庇护下的权柄与资源。 或许,还能为那位前辈,提供一些解决“麻烦”的便利。 比如,一个合格的、能让孩子不再哭泣的……全职保姆? 第37章 平静 一夜无事。 至少,对项川来说是这样。 他睡得很好,甚至连个梦都没做。清晨的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耳边是清脆的鸟鸣。 多好的日子,适合睡个回笼觉。 【懒惰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宿主,你已经站在了梯子的顶端。】 “闭嘴。”项川在心里嘟囔一句,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实践自己的“咸鱼”大道。 然而,天不遂人愿。 院子里,传来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项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个小麻烦,还有那个没用的狐狸精。 他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日子没法过了。 “哇——爹爹,爹爹不要音音了……” 唐玉音的哭声终于冲破了胡媚儿最后的防线,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恐慌,清晰地传进了屋里。 紧接着,是胡媚儿快要崩溃的哀求:“小祖宗,我求求你了,你看看这个,这个珠子会发光,还会变色呢!别哭了,主人他……他不喜欢吵闹。” 项川下了床,趿拉着鞋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 阳光有些刺眼。 院子中央,胡媚儿正举着一颗夜明珠,满头大汗地哄着唐玉音。而那个小不点,根本不看什么珠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望着他的房门,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看见他出来,唐玉音的哭声一顿,随即瘪着嘴,抽抽噎噎地伸出小手。 “爹爹,抱……” 项川脸都黑了。 【系统,现在把她扔回黑风山,还来得及吗?】 【……建议宿主正面面对问题,逃避可耻且无用。】 就在这时,院落之外,一股股强大的气息由远及近,迅速降临。 胡媚儿脸色一白,瞬间收敛了所有妖气,恭敬地垂首侍立。 唐玉音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到了,哭声都忘了,小身子一个劲儿地往胡媚儿身后躲,却还是探出个小脑袋,紧张地望着项川。 项川抬起头,看向院门方向。 洛冰璃走在最前。 她今日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裙,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束起,少了些许圣女的威仪,多了几分清冷。 在她身后,跟着五位气息渊深的老者。 每一个,都让这方天地的灵气为之凝滞。 玄天宗的长老团。 这帮人,还真是迫不及待。 项川心里吐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懒洋洋地倚着门框。 “前辈。”洛冰璃走到院中,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她身后的五位长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何事?”项川的语气谈不上好。 任谁的美梦被人搅了,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洛冰璃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或者说,她早已预料到了。她直起身,递上一枚通体温润的玉简。 “玄天宗携万分诚意而来,欲与前辈达成盟约。北荒之地,妖魔未靖,乱象丛生。我宗愿为前辈马前卒,代为打理北荒一切俗务,还前辈一方清静。” 她的话说得极为漂亮。 不是求庇护,是来给你当管家,替你解决麻烦。 项“川挑了挑眉,没去接那玉简。 “说重点。” 【叮,宿主‘懒得伸手’的行为,深刻贯彻了‘咸鱼’的最终奥义,咸鱼点+10。】 洛冰璃也不尴尬,从容收手,开始口述玉简中的内容。 “玄天宗愿以宗门三百年积累的三成资源,作为献礼。其中包括灵石一亿,天材地宝三千件,神兵利器八百柄……” 她每报出一个数字,身后的长老们心头就滴一次血。 尤其是站在左手第一位,身穿葛布长袍、面容清瘦的长老,他的手已经在袖子里攥紧了。那是玄天宗的库藏长老,每一件东西都是他的心头肉。 “……另附上北荒最详尽的舆图,包括所有已探明的灵脉、秘境、以及魔族残余的据点分布。” “我宗在北荒的情报网络,亦可全部交由前辈调遣。” “最后,北荒境内,所有未开启的秘境,前辈皆拥有第一顺位的进入与分配权。” 洛冰璃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在院子里投下了一颗又一颗惊雷。 饶是项川,也不得不承认,这手笔确实够大。 这已经不是托管了,这简直是把整个北荒打包送给了他,玄天宗自己从主人变成了打工人。 他扫了一眼那几个面皮抽搐的长老,懒洋洋地开口:“你们玄天宗,就这么点家底?” 此话一出,院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几位长老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是嫌少?! 他们拿出的可是宗门三百年积累的三成!足以让任何一个圣地眼红到发狂的资源! 那位库藏长老再也忍不住了,他往前踏出一步,对着洛冰璃,语气激动:“圣女!此等条件,无异于割肉饲虎,动摇我宗根基啊!万万不可!” 他不敢对项川发作,只能把矛头指向洛冰璃。 “李长老!”洛冰璃的语气骤然转厉,“此乃宗主与太上长老团一致的决定!你想违抗宗门令谕?” “我……”李长老语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可那‘静心玉髓’,乃是我宗镇宗之宝,是为圣女你日后突破准备的,怎能轻易送人!” “够了。” 洛冰璃还想说什么,却被项川不耐烦地打断了。 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是哇哇大哭的小麻烦,一边是嗡嗡嗡讨价还价的老麻烦。 清静。 他现在只想清静。 “爹爹……”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后面的唐玉音,不知哪来的勇气,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项川的大腿。 她仰起挂着泪珠的小脸,用带着哭腔的奶音,又喊了一声。 “爹爹,我怕……” 项川的身体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腿上这个小挂件,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谁让你过来的?给我回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他瞪着唐玉音,想把她从腿上扒拉下去。 然而,他这凶狠的一瞪,视线扫过唐玉音的头顶,正好落在了不远处那位兀自争辩的李长老身上。 李长老:“……”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位前辈……在瞪我? 他是在因为我的质疑,而动怒? 那股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怒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他的脑海。 “噗通”一声。 李长老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前辈息怒!晚辈……晚辈有眼无珠,胡言乱语,请前辈恕罪!恕罪啊!” 他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慌。 另外四位长老也是吓得魂不附体,跟着齐刷刷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 “请前辈息怒!”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包括项川。 他只是在凶一个小孩而已,这几个老头子跪什么? 有病? 【……】系统都无语了。【宿主,你成功地将育儿矛盾,转化为了宗门危机。】 项川懒得理会系统的吐槽。 他现在只想让这群人赶紧滚蛋。 他指了指跪在最前面的李长老,又指了指自己腿上的唐玉音,没好气地对洛冰璃说:“管好你的人,还有……这个,也给我弄走!” 他的意思是,管好你的长老,别在这儿发疯。顺便把这个小麻烦也带走,别烦我。 可在洛冰璃和众位长老听来,这话的意思就完全变了。 ——管好你的人(李长老),别来质疑我的决定。 ——还有这个(指唐玉音,引申为孩子带来的麻烦),也给我弄走(解决掉)。 洛冰璃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 前辈这是在借着孩子发作,敲打他们玄天宗。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资源,他在乎的,是他们的态度,是绝对的服从,是能不能替他解决真正的“麻烦”。 “是,前辈。” 洛冰璃躬身,随后转身,对着李长老,声音冷若冰霜。 “李长老,违逆前辈,质疑宗门决议,回宗后,自己去刑罚堂领三百戒鞭,面壁百年。” 李长老浑身一颤,却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圣女!谢前辈不杀之恩!” 三百戒鞭,面壁百年,比起当场被这位恐怖存在抹杀,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处理完李长老,洛冰璃再次转向项川,态度愈发恭谨。 “前辈的‘麻烦’,冰璃明白了。自今日起,玄天宗将接管北荒一切事务,清剿魔族,梳理秩序。庄园之外的聚落,亦会纳入管辖,确保不会有任何人与事,打扰前辈的清修。”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抽噎的唐玉音,补充道:“冰璃会尽快为前辈……为小姐,寻一位最合适的‘保姆’。” 项川一愣。 保姆? 也好,只要能把这小麻烦弄走,别天天对着他哭就行。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行了行了,就这么定了。你们全权处理,别来烦我。天塌下来再说。”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天塌下来,也最好别来找我。” 说完,他费力地把唐玉音从腿上撕下来,塞进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胡媚儿怀里,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整个世界,总算清静了。 【恭喜宿主,成功将北荒‘托管’出去,‘咸鱼’事业迈出历史性一步。】 【影响力辐射范围扩大,咸鱼点数+1000,且在持续增长中……】 院子里,玄天宗众人还跪在地上,直到那扇门关上许久,才敢缓缓起身。 几位长老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洛冰璃走到院中,拾起了那枚被李长老视为珍宝的“静心玉髓”,双手奉上,对着紧闭的房门轻声道:“前辈,此物有凝神静心之效,或许……能解您些许烦忧。”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伸出来,拿走了玉髓,然后又迅速关上。 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洛冰璃的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转身,看着身后心有余悸的长老们,语气恢复了平静。 “传令下去,计划启动。从今天起,北荒,姓项了。” 而我们的项先生,正拿着那块触手冰凉的玉髓,感觉脑子里的烦躁确实消散了不少。 他随手把玉髓扔在枕边,再次把自己摔回床上,呈一个“大”字形。 嗯,这下可以安心睡个回笼觉了。 至于北荒姓什么…… 关他屁事。 第38章 托管 房门关上,世界清静了。 项川把那块冰凉的玉髓扔在枕边,脑子里的嗡鸣声确实消散大半。他重新把自己摔回床上,四肢摊开,呈一个完美的“大”字。 总算把那群嗡嗡叫的苍蝇都打发了。 托管? 这词不错,听着就省心。 至于北荒姓项还是姓王,关他屁事。只要别来烦他,就算姓狗都行。 他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把刚才被搅扰的清梦续上。 【恭喜宿主,成功将北荒‘托管’出去,‘咸鱼’事业迈出历史性一步。】 【影响力辐射范围扩大,咸鱼点数+1000,且在持续增长中……】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都顺耳了不少。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门外,细碎的抽噎声跟蚊子似的,断断续续,顽强地往门缝里钻。 是那个小麻烦。 项川把头蒙进被子里,试图用法术屏蔽掉声音。 可那声音仿佛有穿透性,直接在他脑子里响。 紧接着,是胡媚儿半是恐吓半是哄骗的低语。 “小祖宗,你可别哭了,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你别哭得更大声啊!给你糖吃,狐仙大人亲手做的蜜糖,甜不甜?” “呜哇——” 哭声非但没停,反而冲破了一个新的高度。 项川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忍。 一个合格的咸鱼,要学会与噪音共存,只要它不进我的门。 然而,他想清静,系统却不想让他清静。 【叮——检测到宿主与‘关键剧情人物’唐玉音产生深度绑定,‘咸鱼’的自我修养出现全新分支。】 【强制任务发布:奶爸的自我修养(初级)】 【任务描述:作为一个合格的‘托管者’,您有义务对‘麻烦’进行基础管理。请于今日内,与唐玉音完成至少一次亲密互动。】 【可选互动列表:1.喂饭(需亲手喂食至少三口);2.讲故事(需完整讲述一个故事)。】 【任务失败惩罚:宿主随机一项能力,将陷入24小时短暂失灵状态。】 项川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差点把手边的玉髓捏碎。 奶爸? 我可去你的奶爸! 他对着虚空,在心里咆哮:“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咸鱼系统!咸鱼!不是奶爸!” 系统毫无波澜。 【任务已发布,倒计时开始。】 项川的脸黑得像锅底。 随机能力失灵? 这惩罚简直是恶毒到了极点。对他这种级别的存在而言,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能力,比如“辟尘”,突然失灵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万一失灵的是“空间掌控”或者“力量压制”呢? 他不敢赌。 “咚咚咚。” 恰在此时,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公子……”胡媚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她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就一直哭,奴家……奴家没办法了。” 项川磨了磨后槽牙。 行,算你们狠。 他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胡媚儿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唐玉音,一脸的绝望。小丫头脸上挂满泪珠,看到项川,哭声一滞,打了个嗝,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 “进来。”项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胡媚儿如蒙大赦,抱着孩子赶紧溜了进来。 项川指了指桌边的凳子,胡媚儿立刻把唐玉音放了上去。小丫头双腿悬空,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抽噎着,不敢再出声。 桌上摆着一碗精巧的肉糜粥,还冒着热气。 项川面无表情地坐到她对面,端起碗,舀了一勺。 “张嘴。” 唐玉音吓得一哆嗦,嘴巴闭得更紧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让你张嘴。”项川的声音冷了三分。 “哇——” 恐惧战胜了好奇,唐玉音再次嚎啕大哭。 项川手里的勺子悬在半空,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一寸寸崩裂。 “公子,您……您不能这样。”胡媚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对小孩子要有耐心,要温柔,要……要哄的!” “哄?”项川瞥了她一眼,“怎么哄?” “比如……比如学个小鸟叫,或者……或者说‘啊呜’一口,把它当成一个游戏!”胡媚儿绞尽脑汁,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育儿顾问”。 项川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让他学鸟叫? 他宁愿去跟域外天魔打一架。 他僵硬地把勺子往前又递了递,语气生硬地模仿:“……啊呜。” 那声音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威胁。 唐玉音哭得更凶了,小身子一挺一挺的。 “公子,您的表情太吓人了!”胡媚儿快哭了,“要笑!要露出慈祥的笑容!” 笑? 项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唐玉音直接被他这个笑容吓得从凳子上滑了下去,一屁股墩在地上,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惊恐的抽气。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胡媚儿:“……” 项川:“……”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为了不变成一个随机的废物,忍。 “喂饭不行,那就讲故事。”他把碗“砰”地一声放下,对着系统默念。 【互动选项已切换为‘讲故事’。请开始。】 项川看着地上还在抽气的唐玉音,清了清嗓子。 “咳。” 胡媚儿赶紧把孩子扶起来,重新按在凳子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公子的故事,想必是那些上古秘闻,神魔史诗吧? 唐玉音也止住了哭,挂着泪珠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项川开口了,声音平铺直叙,没有半分起伏。 “从前,有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很吵。” 他停顿了一下。 唐玉音和胡媚儿都竖起了耳朵。 “后来,她被一个路过的魔君,一口吞了。” 项川面无表情地继续。 “故事讲完了。” 空气再次凝固。 胡媚儿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也算故事?这是恐吓! 唐玉音愣了两秒,扁了扁嘴,积蓄已久的恐惧和委屈如同山洪暴发。 “哇啊啊啊啊啊——” 这次的哭声,穿云裂石,险些把房顶掀了。 “公子!”胡媚儿彻底崩溃了,“您讲的这是什么啊!您应该讲点……讲点小兔子乖乖,或者小狐狸报恩的故事啊!” 项川一个头两个大。 他哪知道什么小兔子小狐狸!他知道的只有混沌巨兽和星空古神! 【警告:关键人物情绪崩溃,互动质量判定为‘极差’。若无法在十分钟内平复其情绪,任务将判定为失败。】 系统的警告音像催命符一样响起。 项川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唐玉音面前。 小丫头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吓得哭声都噎住了,只剩下浑身发抖。 项川俯下身,死死盯着她。 就在胡媚儿以为他要动手,吓得准备扑上来时,项川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指,用指尖凝聚了一点微弱的光芒,光芒柔和,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然后,他把这颗“星星”在指尖上弹了弹,光点便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像一只飞舞的萤火虫。 唐玉音的哭声停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颗在她面前盘旋飞舞的光点,小嘴微微张开,忘记了害怕。 项川面无表情地又弹了一下,第二颗“星星”飞出,追逐着第一颗。 一颗,两颗,三颗…… 很快,十几颗光点在他和唐玉音之间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星河,它们时而汇聚成蝴蝶的形状,时而又散开成一朵小花的模样。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省力、最不费脑子的“哄孩子”方式了。 不需要表情,不需要声音,只需要动动手指。 唐玉音彻底被吸引了,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些光点。光点碰到她的指尖,便“噗”地一下碎成更细微的光尘,然后又重新凝聚。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取代了哭声。 胡媚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样也行? 【检测到关键人物情绪已平复,互动完成。】 【任务‘奶爸的自我修养(初级)’已完成。质量:勉强合格。】 【奖励:咸鱼点数+10。】 听到系统提示音,项川瞬间收回了所有光点,房间恢复了原样。 他指着门口,对还愣着的胡媚儿和唐玉音,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唐玉音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好玩的“星星”突然没了。 胡媚儿一个激灵,赶紧抱起唐玉音,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房门再次“砰”的一声关上。 项川把自己重新摔回床上,感觉比跟人打了一架还累。 他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这只是第一天。 该死的,这鬼任务是每天一次。 第39章 要结果 夜色渐深。 项川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间歇性地抽搐一下,再也做不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哄孩子,比斩杀星空古神还累。 古神至少不会哭。 而且,那该死的任务是一天一次。 这意味着,明天,他还要再经历一次。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把整座城都掀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规律,且克制。 不是胡媚儿那种惊慌失措的乱拍。 项川懒得动,更懒得开口。 门外的人很有耐心,在沉默中又敲了三下,依旧是同样的节奏,不急不缓。 “进来。”项川终于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 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段高挑,长发束成一束干净利落的马尾,面容冷艳,气质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是洛冰璃。 他名义上的另一个手下。 与胡媚儿的娇媚和慌乱不同,洛冰璃身上只有一种东西——效率。 她走到床前三步处停下,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卷轴和一个用锦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 “公子,这是北荒近三日的‘工作报告’,以及为您寻来的‘供奉’。”她的语调平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像是在汇报一台机器的运转数据。 项川的注意力全被那个长条形物体吸引了。 “那是什么?” “回公子,此物名为‘静神玉枕’,万年寒玉精英所制,内含安神阵法。枕上之后,可自动调节至最适宜的温度,并且能隔绝周遭一切杂音。” 隔绝……杂音? 项川的身体,终于有了除呼吸外的大幅度动作。 他坐了起来。 洛冰璃见状,立刻将玉枕双手奉上。 项川接过来,扯掉锦布。 一个通体冰蓝、莹润剔透的玉枕出现在手中。触手生凉,一股清润之意顺着手臂蔓延开,让他烦躁的思绪都为之一清。 好东西。 他立刻躺下,将玉枕垫在头下。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玉枕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那股冰凉便迅速褪去,化为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润。整个世界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一个无形的屏障彻底隔断。 窗外的虫鸣,远处的犬吠,甚至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纯粹的、极致的宁静。 项川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这鬼地方,总算有一样让他满意的东西了。 这才是咸鱼该有的配置! “公子?”洛冰璃见他半天没反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项川从极致的享受中回过神,这才想起还有个“工作报告”。 他冲着那份卷轴抬了抬下巴。 “念。” 多看一个字都是对眼睛的亵渎,有工具人,为什么不用。 “是。” 洛冰璃没有半分犹豫,展开卷轴,开始汇报。 “其一,狼皇陨落的消息已传遍北荒。狼族王庭分裂,其麾下三大部族首领为争夺皇位,已爆发数次大规模冲突,死伤惨重。” 项川毫无反应,他正在调整姿势,让自己的脖子和玉枕贴合得更完美。 洛冰璃顿了一下,继续念。 “其二,狼皇麾下最死忠的‘血狼卫’,约三千人,拒绝承认任何新主,已脱离王庭,在北荒边境流窜,扬言要为狼皇复仇。” 项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这枕头,真他妈舒服。 洛冰璃的语调依旧平稳,但汇报的内容却愈发严峻。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外部势力已开始对北荒进行渗透。南疆巫教的探子,已在黑石城外围出现。东海散修联盟的船队,也出现在了北荒东部的‘无尽冰海’沿岸。” “南疆巫教?”项川终于有了点反应,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含糊,“那帮玩虫子的?” “是。他们觊觎北荒地下的阴脉。狼皇在时,曾坑杀过巫教三位长老,双方是死仇。” “东海那帮人呢?” “他们为的是‘虚空海眼’。传闻海眼每隔百年会喷吐一次异宝,算算时间,就在近期。” 洛冰璃合上卷轴,静静地等待着指示。 北荒如今群龙无首,内部混乱,外部强敌环伺。这局面,如同一盘即将崩盘的棋局,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需要公子给出一个明确的方略。 是合纵?还是连横?是先安内?还是先攘外? 然而,她等来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项川平稳的呼吸声。 他好像……睡着了? 洛冰璃的额角,第一次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这位新主人的行事风格,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他拥有神明般的力量,却对一切都表现出极致的漠然。 “公子?”她不得不再次开口,“南疆巫教和东海散修联盟来势汹汹,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布局?” 项川似乎被吵到了,不耐烦地动了动。 然后,一个冰冷、干脆,不带任何感情的批示,从枕头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犯境者,诛。” 四个字。 没有战略,没有布局,没有动员。 就只有这四个字。 洛冰璃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读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 这是……何等的霸道与自信? 犯境者,诛。 意思就是,他根本不在乎来的是谁,来了多少人,有什么图谋。他甚至懒得去提前应对。 他只是划下了一条线。 一条死亡之线。 跨过线,就去死。 简单,粗暴,不讲任何道理。 洛冰……璃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远比万年寒玉更加刺骨。 她原以为,狼皇的残暴与铁腕,已经是北荒的极致。但现在她才发觉,与眼前这位公子比起来,狼皇的霸道,简直如同孩童的嬉闹。 狼皇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而这位公子是“别来烦我,来了就死”。 前者是征服,后者是清除。 “属下……还有一个问题。”洛冰璃艰难地开口,“诛杀的……范围是?” 她想问,是只诛首恶,还是全部?是击溃,还是歼灭? 项川连身都懒得翻,只是抬起手,冲她挥了挥,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别用这种小事来烦我。” “……” 洛冰璃彻底懂了。 公子的意思很明确。 他已经给出了最高指示,至于怎么执行,那是她的事。他不想知道过程,也不想再听到任何相关的汇报。 他只要结果。 而这个结果就是,任何胆敢踏入北荒,并对他造成潜在骚扰的生物,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属下,遵命。” 洛冰璃深深叩首,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当她走到门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未来。 她为那些即将到来的入侵者,感到了一丝怜悯。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房间内。 项川把脸深深埋进静神玉枕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总算清净了。 至于什么巫教,什么联盟…… 一群苍蝇而已。 拍死就行了。 现在,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他要补个觉。 他闭上眼睛,在极致的宁静中,迅速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他梦见的,不再是混沌巨兽,也不是星空古神。 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巨大枕头,他在上面肆意打滚。 这日子,好像……也还不错? 第40章 别烦我 项川睡得正香。 静神玉枕的清凉气息,将一切纷扰隔绝在外,构建出一个完美的,只属于睡眠的国度。 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神。 然而,一丝极细微的涟漪,忽然穿透了这片宁静。 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 而是一种……不和谐的律动。 像是一滴墨,悄无声息地滴入了纯净的泉水。 庄园外围,他随手布下的警戒法阵被触动了。 项川翻了个身,把脸埋得更深,试图将那丝扰动驱逐出自己的感知。 别烦我。 他用整个身体表达着这个意念。 但那涟漪没有消失,反而固执地存在着,证明着有东西闯了进来。 “咚、咚、咚。” 极其轻微的敲门声。 项川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又是洛冰璃?她不是刚走吗? “公子。” 门外传来一个娇媚入骨,却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 是胡媚儿。 项川没动,也没出声。他选择用沉默来应对。 只要我不回应,麻烦自己就会消失。 这是他信奉的真理之一。 “公子,有几只虫子溜进云梦泽了。”胡媚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东西。” 项川依旧沉默。 虫子?拍死就是了。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门外的胡媚儿似乎感受到了房间内的不耐。她顿了顿,用一种更加恭敬,却也更加坚决的语气说道:“冰璃姐姐正在统合北荒各部防务,事关重大。这等潜入摸哨的小事,若再让她分心,恐怕会耽误公子的布局。媚儿……愿为公子分忧。”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 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洛冰璃有大事要做,我闲着。杀鸡焉用牛刀?让我去。 项川终于有了反应。 他烦躁地在枕头上蹭了蹭。 又来一个。 一个两个,都学不会自己解决问题吗? 他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给她们批准各种行动申请? 他连洛冰璃的汇报都嫌麻烦,更何况是这种主动请缨。 “去。” 一个字,从枕头缝里挤了出来。 模糊,但足够清晰。 门外的胡媚儿闻言,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光彩。 “谢公子!” 她没有多问一句。 不需要问范围,不需要问策略。 公子的一个“去”字,就是最高的授权,也是最大的信任。 她转身,身影化作一道淡粉色的轻烟,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内,项川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又清净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重新进入梦乡。 【警告:检测到宿主连续三次逃避‘族群守护者’责任链。】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提示框,直接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项川的动作僵住了。 什么东西? 【责任链任务:处理外部威胁。】 【判定:宿主将决策权与执行权完全转嫁,缺乏基本的主导意识,构成‘消极逃避’。】 项川有点懵。 我不是让她去了吗? 【系统判定:授权不等同于主导。宿主行为符合‘甩锅’的深层逻辑。】 “……” 项川无言以对。 这系统,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惩罚机制启动。】 【惩罚内容:味觉剥夺。】 【持续时间:24小时。】 项川缓缓坐起身。 他眨了眨眼,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 味觉……剥夺? 他赤着脚下床,走到桌边。 桌上摆着一盘莲花酥,是胡媚儿白天刚做的,香气清甜,口感酥软。 他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没有味道。 没有莲蓉的清香,没有蜂蜜的甘甜,没有酥皮的油润。 什么都没有。 就像在嚼一块没有任何属性的蜡。 他不信邪,又端起旁边的一杯灵茶。 入口,只是温热的液体。 茶的苦涩、回甘,统统消失不见。 一股无名火,从项川的心底缓缓升起。 这股火气,与南疆巫教无关,与东海联盟也无关。 它非常纯粹。 纯粹是针对这个不让他好好享受生活的系统。 断我睡觉,还要断我吃饭的乐趣? …… 云梦泽边缘,雾气弥漫。 五道黑影,如同鬼魅,在沼泽中无声穿行。 他们身披墨绿色的斗篷,与环境融为一体。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溅起一滴泥水。 为首那人打了个手势,五人立刻停下,伏低身体。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 一只通体漆黑的千足蜈蚣爬了出来,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发出了细微的“嘶嘶”声。 “有大型聚落,气血很旺。”为首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贪婪,“是个好地方。长老们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队长,这里的雾气有古怪,我的蛊虫有些不安。”旁边一人提醒道。 “富贵险中求。据说这里出了个所谓的‘圣人’,一统北荒。我们就是来探探虚实的。”队长冷笑一声,“圣人?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下‘牵丝蛊’,控制几个外围的家伙问问情况。” 四人点头,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陶罐。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瞬间。 一阵甜腻到发晕的香风,毫无征兆地吹了过来。 “几位客人,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五人骇然抬头。 只见一个身穿粉色罗裙的绝色女子,赤着双足,悬浮在他们面前的半空中。 她笑意盈盈,但那双桃花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你是谁?!”队长厉声喝问,同时暗中捏碎了一枚毒符。 “杀你们的人。” 胡媚儿的回答简单直接。 她话音刚落,那股粉色的香风瞬间变得浓郁,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雾气,将五人彻底笼罩。 “不好!是魅毒!” “屏住呼吸!快用解毒……” 惊呼声戛然而止。 粉色的雾气中,五道黑影只是挣扎了片刻,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仿佛所有的生命精元,都在一瞬间被抽干。 前后不过三息。 粉雾散去,胡媚儿缓缓落地。 她走到五具干尸旁,踢了踢那个队长的尸体。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北荒放肆?” 她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本以为能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没想到只是一群不经打的废物。 连让她动用真本事的资格都没有。 她检查了一下现场,确认没有活口后,便转身离去。 在她离开后,一旁的泥浆里,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黑色甲虫,颤抖着钻出地面。 它的甲壳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 这是队长的本命蛊,在主人被魅毒侵蚀的最后一刻,用秘法将自己重创,陷入假死状态,才侥幸逃过一劫。 小甲虫辨认了一下方向,振动翅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 胡媚儿回到庄园,恭敬地跪在项川的房门外。 “公子,已经肃清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胡媚儿也不在意。 在她看来,公子已经休息了。这种小事,本就不值得公子再费心神。 她叩首行礼,然后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房间内。 项川正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他吃了一口龙鲤肉。 没味道。 他喝了一口百果酿。 没味道。 他甚至抓起一把调味的灵盐放进嘴里。 还是没味道。 他终于放弃了。 他靠在椅子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阴沉”的表情。 他原以为,所谓的敌人,就是一群在远处叫嚣的苍蝇。 他划下线,让洛冰璃去处理。 他以为这样,苍蝇就不会飞到他面前来烦他。 现在他发觉自己错了。 苍蝇,不只是会嗡嗡叫。 它们还会趁你不注意,掉进你最喜欢的那碗汤里。 虽然汤还能喝,但那种恶心感,却会毁掉你一整天的好心情。 项川停止了敲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或许,他不该只是划下一条线。 他应该……把所有可能产生苍蝇的地方,都提前烧掉。 这似乎……也是一种清净。 第41章 称霸一方 夜色,更深了。 项川一动不动,如同窗边的一尊雕塑。 身后那桌价值连城的佳肴,已经彻底失了温度,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过天真。 什么划下一条线,什么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他还在这个院子里,只要这个院子还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麻烦就会源源不断。 苍蝇这种东西,是杀不绝的。 就算烧掉一片区域,风也会从更远的地方,带来新的苍蝇。 除非…… 他去一个,连风都不存在的地方。 一个绝对死寂,绝对虚无,绝对“清净”的地方。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胡媚儿。她的动作,没有这么规矩。 “进。”项川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门被推开。 一袭白衣的洛冰璃走了进来,她身上带着一丝风雪的寒气,与房间里的沉闷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进来后,先是看了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随后将视线低垂。 “公子。” “玄天宗的事,你处理的?”项川问,依旧看着窗外。 “是。”洛冰璃的回答,和他一样简洁。“玄天宗上下,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已全部肃清。所有相关典籍、灵脉、产业,尽数抹除。” “嗯。” 项川的回应,只有一个字。 仿佛她汇报的,不是一个顶尖宗门的覆灭,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洛冰璃对此习以为常。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在玄天宗最深处的秘库里,我找到了这个。” 她上前两步,双手呈上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碎片,材质非金非铁,遍布着玄奥的纹路,像是一副星图的某个角落。 项川终于转过身。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块碎片。 “玄天宗的立宗之本,就是因为他们的祖师,在数千年前偶然得到了此物。”洛冰璃解释道,“他们研究了数千年,只破解了其中一丝皮毛,但也足以让他们称霸一方。” 项川依旧没有动作。 称霸一方?他对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 洛冰璃似乎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她继续说道:“根据宗内最古老的密卷记载,这块碎片,指向一个地方。” “一个被称为‘归墟之眼’的地方。” 归墟之眼。 项川的脑海里,咀嚼着这四个字。 “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洛冰璃摇头,“密卷上只有寥寥数语。说那里,是万界的终点,亦是时空的源头。是通往更高位面的通道,也可能是埋葬一切的坟墓。” 她抬起头,直视着项川。 “但有一点,所有记载都无比确认。抵达那里,便可获得……永恒的安宁。” 永恒的安宁。 这六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项川死水般的心湖中炸开。 他猛地伸出手,将那块碎片吸入掌中。 碎片入手,冰凉刺骨,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律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不是暂时的清净,不是靠杀戮换来的片刻安宁。 而是一种……终极的,绝对的,永恒的安宁。 一个没有苍蝇,没有纷争,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的地方。 坟墓? 坟墓,不就是最安宁的地方吗? 【叮!】 【检测到“终极咸鱼”目标关键节点线索——归墟之眼。】 【其信息真实性已确认为:极高。】 【主线任务更新:寻觅归墟。】 【任务描述:集齐引路星图,定位归墟之眼,抵达绝对清净之地,完成终极目标。】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在项川的脑海中浮现。 他握紧了手中的碎片。 原来……真的有这种地方。 原来,他的终极理想,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这东西,还有其他的吗?”项川问。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情绪。 一种洛冰璃从未听过的,堪称“急切”的情绪。 洛冰璃心中一凛。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终于对某件事,真正提起了兴趣。 “有。”她立刻回答,“根据玄天宗的研究,这块星图碎片,一共有九块。散落在大陆各处,不知所踪。玄天宗数千年来,也只找到了这一块。” “不知所踪?”项川重复了一遍。 “是。大陆广袤无垠,想要找到剩下的八块,无异于大海捞针。”洛冰璃实话实说。 “那就把海给我掀了。” 项川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洛冰璃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把海掀了? 这是何等的气魄。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项川走到她面前,将碎片递还给她,“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去查,去找。”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那块碎片。 “钱不够,就去拿。人手不够,就去抓。有谁敢拦,就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剩下的八块碎片,出现在我面前。” 洛冰璃双手接过碎片,只觉得这块小小的金属,重若千钧。 她能感觉到,公子这次是认真的。 和之前处理玄天宗那种“随手打发”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意志。 “属下,遵命!”洛冰璃单膝跪地,声音决然。 她从未见过项川对一件事如此上心。 这也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 只有办好这件公子真正上心的事,她才能获得真正的、无可取代的地位。 “去吧。”项川挥了挥手。 “是。” 洛冰璃起身,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快步离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项川一人。 他没有再去看窗外的夜色,也没有再理会那桌冰冷的饭菜。 他的思绪,已经飘向了那个名为“归墟之眼”的地方。 苍蝇,是杀不完的。 那就换个思路。 不去杀苍蝇了。 直接去那个,连苍蝇都无法生存的,绝对安宁的世界。 这似乎……才是最完美的咸鱼之道。 项川的脸上,那股阴沉之气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期待。 他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个灵果,咬了一口。 依旧,没味道。 但这一次,他却不在意了。 只要能抵达归墟之眼,别说没味道,就算让他天天啃石头,他都愿意。 他将吃了一口的灵果,随手丢在桌上。 然后,他走回床边,躺了下去。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为即将到来的,掀翻大海的行动,养足精神。 第42章 落差感 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是无尽的星海,破碎的星图在其中沉浮,像一盏盏无法点亮的灯。 归墟之眼。 绝对清净之地。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就在他即将抓住其中一块碎片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强行将他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叮!检测到宿主长期处于消极怠工状态,精神内耗严重,有违“最强奶爸”系统核心宗旨。】 【现发布强制任务:童心守护。】 【任务要求:陪伴目标人物唐玉音,进行一次亲切互动,并获得其正面情绪反馈。】 【任务奖励:无。】 【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一项能力,时限一天。】 项川睁开双眼。 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的意识从掀翻大海的宏伟蓝图中,被硬生生拖拽到了一件他认为毫无意义的琐事上。 落差感,让他胸口发闷。 又是这种事。 又是这种无法拒绝,却又无比愚蠢的任务。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亲切互动?”他自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连这个词的含义,都快要忘记了。 项川走出房间。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院子里的石桌旁,两个身影正凑在一起。 是胡媚儿和那个叫唐玉音的小女孩。 胡媚儿似乎正在教唐玉音辨认什么草药,两人靠得很近,看上去颇为亲密。 项川的出现,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公子,您醒了。”胡媚儿立刻站起身,脸上堆砌起完美的、恰到好处的恭敬。 唐玉音也跟着站起来,怯生生地躲在胡媚儿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项川没有理会胡媚儿的问候。 他的存在,似乎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他走到石桌的另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凉的。 “有事?”他问。 他的问题,显然不是对那个小女孩说的。 胡媚儿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只是看音音一个人无聊,属下陪她说说话。”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公子,您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吗?” 她很聪明,知道项川昨夜叫走洛冰璃,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她想分一杯羹。 项川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他的手指在杯壁上缓缓摩挲。 吩咐? 他的吩咐,是让洛冰璃去掀翻大海。 而不是在这里,陪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没有。”他吐出两个字。 胡媚儿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感觉到了项川身上那股比以往更加浓重的疏离感。 一种生人勿近,甚至……万物勿近的冰冷。 气氛变得尴尬。 唐玉音扯了扯胡媚儿的衣角,小声说:“媚儿姐姐,我们继续吧。” 胡媚儿还没来得及回应,项川却忽然开口了。 “过来。” 他的话,是对唐玉音说的。 唐玉音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胡媚儿心中一动,立刻推了推唐玉音,用一种鼓励的语气说:“音音,去吧,公子叫你呢。” 唐玉音踌躇着,一步一步挪到项川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与项川对视。 项川看着她。 一个很普通的小女孩。 弱小,胆怯,像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兔子。 这就是他的任务目标。 “你想听故事吗?”项川问。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饭吃了吗”。 唐玉音愣住了。 胡媚儿也愣住了。 她完全没料到,项川会主动提出这种事。 这……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唐玉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讲一个。”项川说。 他不是在请求,而是在下达命令。 唐玉音更懵了,小手绞着衣角,不知所措。 “公子,您的意思是……您要给音音讲故事?”胡媚儿试探着问,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项川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看着唐玉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房间里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项川的耐心正在被快速消耗。 他脑子里想的,是星图,是归墟,是如何把这片大陆搅个天翻地覆。 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小屁孩玩“你讲我猜”的游戏。 “算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个愚蠢的任务,他不打算做了。 剥夺一项能力而已。 他不在乎。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警告:宿主放弃任务,惩罚将即刻生效。随机抽取中……抽取能力:语言。】 项川的脚步停住了。 语言? 如果一天不能说话,他还怎么对洛冰璃下达那些精确的命令? 这会严重影响他寻找星图的效率。 该死的系统。 他转过身,重新坐下。 胡媚儿和唐玉音都被他这反复无常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坐。”项川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唐玉音乖乖坐下。 项川开始讲故事。 一个他临时编造的,漏洞百出的故事。 “在很深很深的海底,住着一只巨大的妖兽。” “它很强,非常强。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它。” “但它很烦。” “因为它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鱼游泳的声音,水草摇摆的声音,其他妖兽打架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它无法安宁。” “于是,它开始寻找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静,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 “它掀翻了海底的山,搅碎了所有的珊瑚,赶走了所有的生物。” “最后,它找到了一个最深的海沟,钻了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故事讲完了。” 项川说完,便闭上了嘴。 整个故事干巴巴的,没有任何细节,没有任何感情。 就像在背诵一份枯燥的报告。 他自己都觉得无聊。 然而,唐玉音却听得入了神。 “那只大妖兽,后来怎么样了?它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会孤单吗?”她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向项川提问。 “不会。”项川回答得很快,“那就是它想要的。” “可是……一直一个人,不会很难过吗?” “安静,就是最好的陪伴。” 项川的回答,让唐玉音似懂非懂。 胡媚儿在一旁,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她觉得,项川讲的不是妖兽,而是他自己。 “公子,您讲的故事真有深意。”她抓住机会,奉承道,“音音,你听懂了吗?公子是在教你,要学会享受独处,内心才能强大。” 项川瞥了她一眼。 他什么都没教。 他只是在敷衍一个任务。 唐玉音却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懂了!大哥哥,谢谢你!” 她忽然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 一些被海水冲刷得很光滑的彩色贝壳,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大哥哥,这个送给你!” 她学着胡媚儿之前教她的样子,用一根草茎,笨拙地将贝壳和野花串在一起,做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环状物。 一个粗糙、幼稚,甚至有些可笑的“手链”。 她双手捧着,递到项川面前。 胡媚儿在旁边看着,脸上带着期待。 这是她出的主意。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项川感受到她们的“心意”,拉近彼此的关系。 项川看着那个所谓的“礼物”。 内心,毫无波动。 就像看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野草。 没有任何意义。 他伸出手,接了过来。 唐玉音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意。 胡媚儿也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 项川走到石桌边,随手一抛。 那个由贝壳和野花组成的“手链”,被他丢在了桌面上。 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像是丢掉一件垃圾。 【叮!奶爸任务:童心守护已完成。】 【唐玉音好感度+5(依赖)】 一连串的提示,在项川脑中响起。 他嗤之以鼻。 好感度?依赖? 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绪,有什么用? 能帮他找到星图碎片吗? 能让他抵达归墟之眼吗? 不能。 那就一文不值。 他看都懒得再看那串东西一眼,转身就走。 目的已经达到,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身后,是胡媚儿冻结的表情,和唐玉音茫然无措的脸。 项川毫不在意。 他的思绪,已经再次回到了那片深邃的星海。 掀翻大海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第43章 圣人 项川回到自己的静室。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胡媚儿的算计,唐玉音的依赖,都像是水面上的涟漪,瞬间便平复无痕。 他的世界,重新回归到只有星图和归墟之眼的坐标。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大地,开始轻微地颤动。 不是地震。 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共鸣。仿佛整个云梦泽的灵脉都在发出不安的呻吟。 静室石壁上的符文,一明一暗,闪烁不定。 这是玄天宗护山大阵被触动的迹象。 项川没有动。 他只是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屋顶,看到外面的天空。 天,黑了。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黑。 是一种带着病态的,墨绿色的暗。毒瘴与魔气混合在一起,像是打翻了的墨汁,在天际线上迅速蔓延,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整个庄园,都笼罩在这片不祥的阴影之下。 尖锐的警哨声,从玄天宗主峰的方向传来,撕裂了空气。 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如雨点。 这是最高等级的御敌警报。 “项前辈!项前辈!” 静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名身穿玄天宗服饰的年轻修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不好了!南疆巫教……南疆巫教打过来了!” 项川盘坐在原地,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说清楚。”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那名弟子大口喘着气,语无伦次:“是……是大祭司!南疆巫教的大祭司,亲自带人来了!他们……他们说先锋队全军覆没,要、要血洗云梦泽!” 项川的内心,毫无触动。 南疆巫教。 一个盘踞在南疆十万大山里的魔道宗门。 与他何干? “洛冰璃呢?”他问。 “洛宗主已经带着所有长老和弟子,在‘黑沼防线’结阵了!但是……但是敌人太多了!光是元婴期的蛊师就有好几个!还有……还有一头战争巨蛊!” 年轻修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防线快要崩溃了!他们……他们点名要活捉‘圣人’,说要拿去炼成万蛊之王!” 项川的眉梢,终于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圣人? 他来云梦泽,只为借用此地的地脉灵穴推演星图。对于此地的人和事,他从未关心过。 洛冰璃是元婴修士,算是一方强者。但“圣人”这个称谓,她还担不起。 这更像是一种特定的身份。 一种……他毫无兴趣的身份。 他的手指,已经在计算离开此地的最佳路线。 云梦泽毁了,他可以去北原,可以去西漠。天下之大,总有能让他安静推演的地方。洛冰璃的死活,玄天宗的存亡,与路边的蝼蚁,并无区别。 他已经准备起身。 【叮!紧急任务发布:圣人守护。】 【任务描述:南疆巫教意图染指云梦泽圣人唐玉音,请宿主确保唐玉音在本次危机中的绝对安全。】 【任务奖励:星图碎片线索x1。】 【任务失败:抹杀。】 项川的动作,停滞了。 他的意识沉入系统界面,反复确认着那几个字。 圣人。 唐玉音。 他从未想过,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笨拙地串着贝壳的痴傻女童,会是南疆巫教倾巢而动也要捕获的目标。 更重要的是,任务奖励。 星图碎片线索。 以及,任务失败的惩罚。 抹杀。 项川缓缓站起身。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 那名报信的弟子,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窒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大祭司,什么修为?”项川问。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问题却像刀子一样精准。 弟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回前辈……据前线传回的消息,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是大圆满!” “元婴蛊师,几个?” “五……不,可能有六个!每一个都带着本命蛊,诡异无比!” “战争巨蛊,是什么东西?” “是……是南疆巫教用上万生魂和剧毒之物喂养的怪物!体型如山,刀枪不入,一口毒瘴就能覆盖数里之地,融金化石!黑沼防线的大阵,已经被它的毒瘴腐蚀得岌岌可危了!” 项川沉默了。 他在计算。 计算敌我实力,计算风险,计算达成任务的最优解。 就在这时,一道慌乱的身影冲了进来。 是胡媚儿。 她妆容散乱,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公子!公子你听说了吗?南疆的魔头打过来了!我们快逃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冲到项川面前,几乎想抓住他的衣袖。 “洛冰璃都快顶不住了,我们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啊!” 项-川的身体,微微侧开半分,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都未看她一眼。 他的视线,越过胡媚儿,落在那名还在发抖的玄天宗弟子身上。 “洛冰璃的位置。” “啊?”弟子没反应过来。 “黑沼防线,具体坐标。”项川重复道。 弟子下意识地回答:“在……在宗门西南三百里,黑水鳄潭的入口处。” “很好。” 项川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胡媚儿一把拦在他身前,脸上血色尽褪:“公子!你……你要去哪?那边是战场啊!你现在过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她无法理解。 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对所有事情都冷漠到极点,为什么一转眼,就要主动踏入最危险的地方? 是为了玄天宗?为了洛冰璃? 不可能。 她亲眼见过他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样子。 项川停下脚步,终于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种看一件死物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 “你很吵。” 他说完,绕过她,继续向外走。 “公子!”胡媚儿尖叫起来,“你疯了吗!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整个南疆巫教!” 项川没有回答。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那名玄天宗弟子,怔怔地看着项川离去的方向,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要去支援宗主? 可他的方向,似乎并不是西南方。 胡媚儿瘫软在地,脸上只剩下绝望。 她唯一的靠山,那个她以为可以庇护自己的强者,竟然主动去寻死。 庄园的另一侧。 唐玉音正蹲在地上,小手捧着那个被项川丢在石桌上的贝壳手链。 她不懂。 为什么大哥哥收下了礼物,却又把它丢掉? 是她做得不好看吗?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墨绿色的天幕,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觉得害怕。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贝壳手链。 那是大哥哥碰过的东西。 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 项川的身影,出现在庄园外的一处山坡上。 他没有去所谓的“黑沼防线”。 守,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尤其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防守是最愚蠢的选择。 他要做的,是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 他的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铺开,笼罩了方圆数百里。 毒瘴,魔气,混乱的灵力波动。 无数的生命气息在消逝。 很快,他锁定了几个最强大的气息源头。 五个元婴初、中期的波动,围绕着一个更强大的存在。 元婴后期。 大祭司。 而在他们身后,一股更加庞大、污秽、充满了暴虐与饥饿的气息,正在缓缓移动。 那就是战争巨蛊。 项川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 就那么一步一步,迎着那片足以让元婴修士都为之色变的毒瘴,走了过去。 掀翻大海的行动,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第44章 大祭司 庄园书房内,一片死寂。 项川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碎片。 碎片呈暗金色,表面布满了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纹路,交织成一片迷你的星空。 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星图碎片。 解析它,需要极致的专注。 他的神念,化作无数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些纹路之中,试图理清其脉络。 然而,就在他即将捕捉到一丝关键节点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远方传来,整个庄园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项川的动作一顿,神念触须断开了一根。 他没有睁开眼睛。 试图重新链接。 “吼——!” 又是一声非人的咆哮,这一次更近,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地面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 最致命的,是一股气味。 一股混合了腐烂血肉、腥臭粘液和某种诡异香料的恶心气味,穿透了庄园的阵法,丝丝缕缕地钻入书房。 项川刚刚恢复不久的嗅觉,被这股味道猛烈地冲击。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解析星图的进程,彻底中断。 他睁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静静地坐着。 仿佛在忍耐。 “轰隆!” 庄园的防御阵法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外面传来蛊虫撞击光幕的密集嘶鸣,像是亿万只指甲在刮擦玻璃。 噪音。 恶臭。 震动。 项川垂在身侧的手,五指缓缓收拢。 他讨厌被打扰。 尤其是在做正事的时候。 桌上,一枚传讯玉符突然疯狂地闪烁起来,发出尖锐的“嗡嗡”声。 是洛冰璃的。 项川没有理会。 他只是看着那枚玉符,看着它在桌面上跳动,为这片空间增添最后一种形式的噪音。 “滋啦……” 玉符的光芒明灭不定,一个断断续续的女人声音从中传出,充满了绝望与疲惫。 “项……川……防线……巨蛊……玄天宗……要……完了……” 声音戛然而止。 玉符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书房内,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只剩下远方的咆哮和撞击声。 项川站起身。 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向着墙壁,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就那么穿墙而过,消失在书房里。 下一刻。 他出现在庄园上空。 铺天盖地的景象,占据了整个视野。 天空是墨绿色的,由浓郁的毒瘴汇聚而成,翻滚不休。 大地是黑色的,由无穷无尽的蛊虫组成,形成蠕动的潮水,疯狂地冲击着玄天宗的防线。 而在那蛊潮的正中央,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高达百丈的巨型蛊虫,形如蜈蚣与蜘蛛的结合体,甲壳上长满了倒刺和人脸一样的肉瘤,无数条节肢划动着,每一次移动都让大地开裂。 战争巨蛊。 在巨蛊的头顶,站着五道身影,簇拥着一个头戴羽冠、手持骨杖的老者。 大祭司。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项川的出现。 大祭司身边的一名元婴中期巫师,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大祭司,又来一个送死的。看气息,似乎还是个硬骨头。” 另一人舔了舔嘴唇:“正好,我的宝贝还缺一具元婴做主食。” “他孤身一人,是瞧不起我南疆巫教吗?” “杀了他,用他的神魂点天灯!” 大祭司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骨杖,准备下达新的指令。 他甚至没有多看项川一眼。 一个元婴修士,就算再强,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然而,项川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引发的生理不适所占据。 震耳欲聋的嘶吼。 令人作呕的恶臭。 遮蔽天光的毒瘴。 这一切,都严重地干扰了他的清净。 他只想回到那个安静的书房,继续研究他的星图。 “吵死了。” 项川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杂音。 那几名元婴巫师的议论声,瞬间停滞。 他们这才正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项川抬起头,扫过那片墨绿色的天空,扫过那头狰狞的巨蛊,扫过那黑色的虫潮。 “还让不让人清净?”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被打扰了兴致的烦躁。 大祭司终于皱起了眉头,他从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不是面对强敌的凝重,也不是赴死的悲壮。 而是一种……像是要随手拍死一只苍蝇的随意。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 项川并起两指,对着前方,随意地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 没有华丽炫目的术法光效。 只有一点纯粹的,凝缩到极致的金色光点,在他的指尖亮起。 那光芒,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一万倍。 玄阳。 下一瞬,光点化作一道笔直的金色光束,贯穿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那名准备拿项川神魂点天灯的巫师,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身体就从中间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作最微小的粒子。 光束没有丝毫停顿,穿过了他。 穿过了他身边的另一名巫师。 穿过了大祭司。 老者脸上的惊愕,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表情。他的骨杖,他的身体,他的一切,都在接触到光束的刹那,被彻底蒸发。 光束继续向前。 命中了那头庞大如山的战争巨蛊。 没有爆炸。 没有悲鸣。 那坚不可摧的甲壳,那足以碾碎山峦的肉体,就像是阳光下的积雪,被那道纤细的光束,从头到尾,熔解、贯穿,留下一个绝对光滑的圆形通道。 而后,整头巨蛊,轰然溃散,化作漫天飞灰。 金色的光束,余势不减,射入后方的核心蛊群之中。 一条直线上的所有蛊虫,连同它们脚下的大地,都被抹去。 一条长达百里,深不见底的峡谷,凭空出现。 光束最终射入天际,将那片墨绿色的毒瘴天幕,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久违的阳光,重新洒落。 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风声。 残存的蛊虫,失去了首领和巨蛊的控制,陷入了最原始的混乱与恐惧。 它们疯狂地嘶叫着,不再攻击,而是调转方向,四散奔逃。 溃不成军。 项川放下手。 他嗅了嗅空气。 那股恶心的味道,正在阳光下快速消散。 很好。 他转身,一步迈出。 身影从半空中消失。 庄园,书房。 项川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块暗金色的星图碎片,坐回原处。 神念,再次探入其中。 这一次,再无任何干扰。 第45章 证实 那一指的消息,比风还快。 它没有化作传说,因为传说需要时间沉淀。它直接变成了神迹。一个活生生的,发生在所有幸存者面前的神迹。 “金光……一道金光……就没了……” “大祭司,元婴大巫,还有巨蛊……都……蒸发了……” “百里峡谷……天都裂开了……” 溃逃的巫教余孽,幸存的北荒修士,他们用最混乱,最恐惧的语言,拼凑出了一个让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实。 一个男人。 一根手指。 一场战争的终结。 起初,无人相信。这太过荒诞,超出了修仙者对力量的认知极限。直到有人壮着胆子,御剑飞临那片曾经的战场。 他们看到了。 那条从大地延伸至天际的伤疤。一条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直线峡谷。峡谷的尽头,是被强行撕开的天幕,阳光如瀑布般倾泻,净化着残留的毒瘴。 神迹,被证实了。 于是,一个名号,开始在整个北荒疯狂流传。 北荒守护神。 这个名号,带着无与倫比的份量,压在了云梦泽之上。曾经的凶险之地,一夜之间,变成了整个北荒修士心中的圣地。 无数的散修,破败的家族,走投无路的小宗门,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像是找到了灯塔的迷航船只,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向云梦泽。 他们要朝圣。 他们要投靠。 他们要寻求庇护。 这让一个人,焦头烂额。 “都说了,前辈正在清修,任何人不得打扰!” 洛冰璃站在庄园阵法的边缘,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疲惫。她的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从庄园外围,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喧嚣,吵闹,混杂着各种灵力波动的气息,冲天而起。 “仙子,我等并无恶意,只想拜见守护神大人,献上我宗全部家当!”一个宗主模样的人高声喊道。 “是啊!我等愿为守护神大人效犬马之劳!” “求大人收留!” 喊声此起彼伏。 洛冰璃一个头两个大。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天大的机遇。项川那一指,打出来的不仅仅是一条峡谷,更是一个崭新的格局。一个以云梦泽为绝对核心的,北荒新秩序。 只要她能将这些人整合起来,整个北荒的势力,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统一。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的源头,那个被万人敬仰的“守护神”,对这件事本身,到底有多么……厌恶。 “都给我安静!”洛冰璃不得不提运灵力,声音盖过嘈杂,“所有求见者,百里外扎营!登记造册,等候通知!再有喧哗者,直接驱逐!” 她的强硬,暂时压住了场面。但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扬汤止沸。 真正的麻烦,在庄园里面。 她转身,穿过阵法,走向那座安静得与外界判若两界的小楼。 每走一步,她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书房的门,虚掩着。 洛冰璃整理了一下仪容,轻轻推开门。 项川正坐在桌前。他的面前,依旧是那块暗金色的星图碎片。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沉浸在那片小小的金属之中。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洛冰-璃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外界那数万人的喧嚣,只是她自己的幻听。 “前辈。”她低声开口。 项川没有回应。手指在星图上,缓缓划过一道不存在的轨迹。 洛冰璃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庄园外面……来了很多人。北荒各地的修士,都聚集过来了。” “嗯。”项川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他们……他们都想投靠您。称您为‘北荒守护神’。”洛冰璃小心翼翼地措辞,“这对我们整合北荒,是绝佳的机会。” 项川的手指,停顿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洛冰璃。 没有赞许,没有喜悦,甚至没有漠不关心。 只有一种纯粹的,被打扰了研究的烦躁。 “所以,外面的吵闹,是你放进来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洛冰璃背心一寒。 “不,不是!我已将他们拦在百里之外,但人数实在太多……” “太多?”项川打断了她,“那就杀掉一批。” 洛冰璃的呼吸一滞。她毫不怀疑,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前辈,不可!”她急忙道,“他们是来投靠您的!是敬仰您!杀了他们,您在北荒建立的威望就……” “威望?”项川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那东西有什么用?能让外面安静下来吗?” “能!”洛冰璃立刻回答,“只要您登高一呼,以守护神之名,颁下法旨,他们必会遵从!我们可以借此建立秩序,将整个北荒纳入掌控!届时,别说安静,您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试图向他描绘一幅宏伟的蓝图。一个强权,一个帝国,一个绝对的统治。 项川只是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喋喋不休的孩童。 “你的意思是,为了让我耳边能安静一点,我得先去跟更多的人说话,建立什么秩序,管理更多的人?” “……是这个道理。”洛冰璃有些底气不足。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愚蠢的人吗?”项川反问。 洛冰璃哑口无言。 她发现自己错了。她试图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权力,名望,势力。 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价值等同于路边的石子。不,甚至还不如。石子至少是安静的。 “我再说一遍,我需要的是清净。”项川的语气加重了一点,“不是权力,不是威望,更不是一群在我门外嗡嗡叫的苍蝇。” “那……那该如何处理?”洛冰璃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项川重新低下头,看着他的星图,“我只告诉你,我需要的结果。庄园,以及这片湖,我不希望再被任何东西打扰。” “可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说赶走就能……” “那就筛选。”项川的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你有脑子,就用它。阵法师,炼丹师,有特殊才能的,划一片地方,让他们待着。其他的,全部驱逐。” “驱逐?”洛冰璃感到一阵眩晕,“前辈,这数量有数万之众,强行驱逐,必会引起天大的乱子!甚至会有人因怨生恨……” “恨我?”项川抬起头,笑了。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笑,“那就让他们来。我正好缺几个理由,把这片地,清理得更干净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脸色煞白的洛冰璃。 “或者,你觉得我的阵法不够强?” “不,不敢!”洛冰璃立刻躬身。 “那就去加固它。以庄园为核心,向外扩展三层。第一层,隔绝窥探。第二层,阻绝闯入。第三层,灭杀一切心怀恶意的活物。”项川淡淡地吩咐,像是在说一件今天晚饭吃什么的小事。 “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洛冰璃失声,“前辈,这么大的工程,还要筛选数万人,三天时间……” “那是你的事。”项川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真正的苍蝇,“做不到,我就自己动手。我的方法,通常比较简单。比如,把整个云梦泽,连同上面所有会喘气的东西,一起沉到地心去。” 书房里,陷入了死寂。 洛冰璃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守护北荒的念头。他救人,只是因为那些巫师的嘶吼打扰了他。他出手,只是为了拍死几只吵闹的虫子。 所谓的“北荒守护神”,从头到尾,都只是北荒修士的一场自作多情的狂欢。 而这场狂欢,已经让他感到了厌烦。 “我……明白了。”洛-冰璃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 她知道,项川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三天后,外面依旧吵闹,他真的会动手。到那时,死的就不是一批人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项川的声音传来,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了那块星图之上。 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了数万人命运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洛冰璃躬着身,缓缓退出了书房。 她轻轻地,为他带上了门。 门内,是绝对的静谧。 门外,是她必须在三天内解决的,滔天巨浪。 第46章 死局 门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洛冰璃背靠着那扇沉重的木门,门板上残余的温度,与她背心的冰冷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失序的擂动。三天,筛选数万人,加固三层笼罩整个云梦泽的大阵。这不是任务,这是通往毁灭的最后通牒。 她该怎么办?将数万人像牲畜一样驱赶?血流成河,怨气冲天,那样的业障,她背不起。可若是不做,项川会做得更绝。沉没整个云梦泽,他说的那么轻易,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就在她脑中一片混沌,无数念头纠缠撕扯,让她几欲崩溃时,一道身影急匆匆地从远处奔来。是负责情报的执事,他脸色苍白,甚至顾不上礼仪,踉跄着停在洛冰璃面前。 “宗主!”执事喘着粗气,双手呈上一个被寒冰符文层层封印的黑铁方盒,“极北魔渊,最高等级的加密情报,S级密讯!” 洛冰璃的心猛地一沉。S级密讯,意味着事态已经恶化到了极点,通常与宗门存亡,或是某位巨头的生死有关。她接过方盒,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结她的经脉。 她挥手让执事退下,深吸了一口气,灵力注入方盒。符文层层剥落,盒盖“咔”的一声弹开。一股混杂着血腥与魔渊独有煞气的寒流扑面而来。 盒内没有书信,只有一枚悬浮的记忆晶石,以及半片染着暗红色血迹的玉佩。 那玉佩的样式,她觉得有些眼熟。 洛冰璃将神识探入晶石。 轰! 无尽的冰雪,撕裂的天穹,狂暴的能量洪流。一处名为“永冻冰崖”的绝地之上,一个白衣女子浑身是血,以剑拄地,半跪在冰层里。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而在她周围,黑压压的人影如同潮水,将她围得水泄不通。那是韩立的残部,每一个都带着疯狂的杀意。 画面一转,是之前的血战。唐雪如一道惊鸿,突袭了韩立的老巢。剑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山河崩碎。韩立,那位魔道巨擘,被她一剑洞穿了魔心,遭受了致命重创。但唐雪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被韩立临死前的禁术反噬,几乎耗尽了所有生命本源。 油尽灯枯。 这是情报给出的最后四个字。 洛冰璃的神识退了出来,整个人晃了一晃。唐雪……那个惊才绝艳,曾一剑压得北荒抬不起头的女子,竟然落到了这般境地。 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半片玉佩上。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但玉佩温润的质地依旧。晶石的最后一道信息流,是关于这块玉佩的。 “……交予玉音。” 玉音。 洛冰璃的脑子嗡的一声。 唐玉音。那个被项川带回来,一直安置在庄园西边那座与世隔绝的小院里,从不见外人的女孩。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洛冰璃的脑海中升起。 她看着手中这块滚烫的山芋,又想起了门后那个冰冷的男人,以及他给出的三天期限。 驱逐数万人,会引起滔天大乱。 唐雪若死,同样会引起滔天大乱。 两个都是死局。 但……或许,一个死局,能解开另一个死局? 洛冰璃站直了身体。她没有时间犹豫。她转身,重新面对那扇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门。 她抬起手,敲响了它。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脏上。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比直接的拒绝更加令人恐惧。 洛冰z璃没有再敲。她知道,他听见了。她只是静静地,笔直地站在门外,像一尊等待审判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一个世纪。那扇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书房内,项川依旧坐在原位,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沉浸在那片浩瀚的星图之中。 “我给了你三天。”他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不是三分钟。” “前辈,有比处理那些人更紧急万分的事情。”洛冰璃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异常清晰。 “哦?”项川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从星图上移开了片刻的注意力,“在这世上,还有比我的清净更紧急的事?” “有。” 洛冰璃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黑铁方盒举起。 “极北魔渊S级密讯。关于唐雪。” “唐雪?”项川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但那波澜转瞬即逝,化为更深的冷漠,“她死了,还是残了?与我何干?我这里不是善堂,不收容任何废人。” “她重创了韩立,但自己也油尽灯枯,被韩立残部围困于永冻冰崖,危在旦夕。”洛冰璃快速地汇报着,每一个字都说的很重。 “那又如何?”项川反问,“这是她的选择,自然要承担她的后果。你拿这种事来烦我,是觉得我之前的话,说得不够清楚?”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洛冰璃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知道,再说下去,自己可能连走出这扇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她没有退路。 “情报中,附带了此物。”她打开盒盖,用灵力托起那半片染血的玉佩,送到项川面前,“这是唐雪的信物,她……快不行了。” 项川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有去看玉佩,而是缓缓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着洛冰璃。 那一刻,洛冰璃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冷的星空。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是遗物。”项川陈述着一个事实,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是。”洛冰璃艰难地回答。 “她让你交给谁?” “情报说……交给玉音。” “玉音”两个字出口的瞬间,项川周围那片死寂的星空,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没有掀起波澜,却让整个空间的结构都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他沉默了。 漫长的沉默。 洛冰璃甚至能听到自己额头的冷汗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韩立的残部。”许久,项川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是,至少有数千精锐,还有几位魔将坐镇。”洛冰璃立刻回答。 “永冻冰崖……”项川的指尖在星图上轻轻一点,那片复杂的星光立刻变幻,凝聚成一片冰封的、地形险恶的崖岸,“……一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他站了起来。 这是洛冰璃第一次见他站起来。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站立动作,却让整个书房的空间都为之震颤,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睁开了双眼。 “去西院。”他命令道,言简意赅。 “是。” “把唐玉音带来。” “是。”洛冰璃躬身,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她立刻追问,“那……庄园外的事……” 项川的脚步没有停顿,他走向书房深处的一面墙壁。那墙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东西。 “一群吵闹的虫子,和一个人的命。”他淡淡地说着,像是在做一个最简单的比较,“孰轻孰重,你现在还不清楚?” 洛冰璃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在他眼中,数万人的性命,真的就只是一群虫子。而唐雪的命,才算是一个人的命。 “我……明白了。” “去吧。”项川的手按在了墙壁上。 那面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个深邃幽暗的通道。通道内,陈列着一件件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兵器。他从中取下了一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色长弓。 洛冰璃不敢再多看一眼,躬身退出了书房。 她转身,快步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之前的绝望和无力被一种新的、更加紧迫的情绪所取代。 书房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项川拿着长弓,另一只手,隔空将那半片染血的玉佩吸入掌心。 他看着玉佩上的血迹,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那间静谧的书房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第47章 道心损伤 西院静得出奇。 洛冰璃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回响。她的心跳却重得像战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脑中那句冷酷的判词。 “一群吵闹的虫子,和一个人的命。” 她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过往,才能塑造出项川这样的人。视万物为刍狗,却独独为一人留下了位置。 穿过月洞门,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圃映入眼帘。一个穿着桃色长裙的女人正蹲在花圃边,姿态优雅地修剪着一株开得正盛的灵花。 女人听见脚步,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洛统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胡媚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举一动都带着刻意的风情。 洛冰璃没有理会她的搭讪。“庄主有令,带唐玉音小姐去书房。” 胡媚儿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哎呀,这么不巧。小小姐刚玩累了,正在午睡呢。庄主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打扰她?” “庄主的命令,需要向你解释?”洛冰璃的语气冷了下来。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和这个女人周旋。 “洛统领说笑了。”胡媚儿欠了欠身,“我只是心疼小小姐。既然是庄主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耽搁。您稍等,我这就去叫醒她。” 她转身,扭动着腰肢,推开了西院主屋的门。 洛冰璃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她总觉得胡媚儿的顺从里,藏着什么别的东西。这个女人在庄园里一向八面玲珑,却也最会看人下菜。她对项川的畏惧,不该是这个样子。 屋内,传来了胡媚儿刻意压低的、温柔的声音。 “小小姐,醒醒。” 洛冰璃不想再等,迈步跟了进去。 房间布置得温馨雅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粉嫩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甜笑。 正是唐玉音。 胡媚儿坐在床边,正要伸手去推她。 “我来。”洛冰璃开口,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走到床边,看着那张与唐雪有几分相似的睡颜,心中一软。她该如何开口?说你母亲快死了,你父亲要去救她?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胡媚儿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最脆弱的地方。 “小小姐,别睡了。你娘亲……她派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唐玉音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娘亲送了什么?” 洛冰璃心中警铃大作。“胡媚儿!庄主只说带人过去!” 胡媚儿却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物,不是别的,正是那份被她截留下的情报副本,以及……一枚用灵力拓印出的、染血玉佩的影像。 她将东西摊开在唐玉音面前。 “你看,这是你娘亲的信物。”胡媚儿的声音充满了悲悯,每一个字都淬着毒,“上面都是血呢。你娘亲她……她被好多好多坏人围住了,快要死了。” 唐玉音的目光,落在了那片刺目的血色上。 她还小,或许看不懂情报上的字。 但那半片玉佩,她认得。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娘亲从不离身的信物。 而那股通过血脉传递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恐慌与绝望,在这一刻,被胡媚儿的话彻底引爆。 “不……”小女孩的脸上,甜美的睡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无措和恐惧。 “外面那些吵闹的虫子,就是来杀你娘亲的坏人。”胡媚儿继续添油加醋,她的语调愈发凄婉,“庄主他……他明明那么厉害,却一直不肯出手救人。小小姐,再晚一点,你可就真的没有娘了。” “住口!”洛冰璃厉声喝道,伸手就要去夺走那些东西。 但已经晚了。 唐玉音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的小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下一刻,那恐惧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哇——!”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赤着脚,像一头受惊的小兽,猛地冲出了房门。 “小小姐!”洛冰璃大惊失色,立刻追了出去。 胡媚儿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又迅速隐去,换上了一副焦急万分的表情,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洛冰璃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被算计了。 胡媚儿故意刺激唐玉音,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把所有压力都推到项川身上! …… 书房内,死寂无声。 项川手持黑色长弓,另一只手悬停在半空,那半片染血的玉佩静静地浮在他的掌心。 玉佩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 那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正在缓慢地、却不容置疑地膨胀,几乎要凝成实质。 【紧急任务:血脉的呼唤】 【任务目标:拯救唐雪。】 【任务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关键羁绊“唐雪”断裂,道心永久性损伤。】 他脑中,冰冷的系统提示符闪烁着。 道心损伤。 真是麻烦。 他最讨厌麻烦。为了维持这个身份,他已经处理了太多麻烦。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砰!砰!砰!” 沉重的门板被一个幼小的身体撞得闷响,紧接着,门被一把推开。 唐玉音冲了进来。 她头发散乱,小脸哭得一塌糊涂,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赤着的一双小脚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她一眼就看到了项川。 看到了那个高大的、如同神魔一般的身影。 她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他跑去,最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这个动作,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项川的身体僵住了。 他低下头。 一团小小的、温暖的、正在剧烈颤抖的东西,正死死地挂在他的腿上。 唐玉音仰起那张哭花了的小脸,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的哭喊。 “爹爹!” 那声音,像一把带着倒钩的利刃,捅进了项川那片冰冷的星空。 “救救娘!”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玉音求你了!” 整个书房的杀意,在这声泣血的哀求中,瞬间凝滞。 项川看着腿边哭到快要断气的小不点,又看了看掌心那块染血的玉佩。 唐雪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照顾好玉音。” 那是她离去时,唯一的托付。 现在,这份托付,正抱着他的腿,哭得肝肠寸断。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计划被打乱了。 【系统警告:关键羁绊“唐玉音”情绪崩溃,可能导致任务链出现不可逆转的负面变动。】 项川感觉有些头疼。 这时,洛冰璃也追了进来,她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惨白。 “庄主,属下……” 她的话没能说完。 项川抬起手,示意她闭嘴。 他没有去看洛冰璃,也没有去看紧随其后、一脸“无辜”的胡媚儿。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腿上的这个小东西身上。 他伸出手,本想将她拉开。 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小女孩的哭声,还在继续,一声接着一声,绝望而无助。 最终,他的手缓缓落下,却不是落在唐玉音的身上,而是隔空一抓。 跟在洛冰璃身后的胡媚儿,还没来得及露出任何表情,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凭空提了起来。 “庄、庄主……”她惊恐地挣扎着,双脚离地,拼命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项川没有看她,他的语气,比永冻冰崖的风雪还要冷。 “谁给你的胆子?” “我……我只是……心疼小小姐……”胡媚儿艰难地辩解。 “心疼?”项川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一个有趣的词,“那就去冰崖下面,好好心疼一下那些饿了千年的魔兽。” 话音落下,他手掌一握。 胡媚儿的身体,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洛冰璃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项川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是对她说的。 “看好她。” 他指的是唐玉音。 洛冰璃立刻躬身:“是。” 项川不再言语。他转身,握着那张黑色长弓,走向书房深处那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墙壁。 他踏入那片深邃的幽暗,没有回头。 第48章 向导 那片如同水波的幽暗,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书房里,只剩下洛冰璃,和一个哭声渐弱的小女孩。 杀意退潮,但那股源自项川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还未散去。洛冰璃的身体依旧僵硬,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唐玉音的哭喊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的小手松开了,整个人瘫软在地,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的雏鸟。 一切都结束了? 洛冰璃的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 “嗡——” 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 那面刚刚闭合的墙壁,再次荡漾开来。 项川从那片深邃的幽暗中,一步跨了回来。 他回来了。 洛冰璃的心脏骤然缩紧,刚刚放松的肌肉瞬间绷得像铁。她完全无法预测这个男人的想法,也无法揣度他下一步的行动。 项川没有看她。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地上那个小小的、颤抖的、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身影上。 哭声,还在继续。 细微,却又尖锐,像一根看不见的针,反复刺在他的神经上。 那张染血的玉佩,在他掌心,温度已经变得冰凉。 “……照顾好玉音。” 那女人的脸,又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烦躁。 极致的烦躁。 【系统提示:关键羁绊“唐玉音”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任务链“慈父的守护”即将强制开启。】 【选项一:接受任务,前往北荒魔渊。奖励:星辰之心(碎片1/3)。】 【选项二:拒绝任务。惩罚:关键羁绊“唐玉音”心智永久性损伤,与宿主羁绊断裂,任务线彻底关闭。】 项川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被逼迫的选择。 他的计划,完美而精密,像星辰的轨迹,不容许任何偏差。现在,一颗米粒大小的石子,却让整片星空都起了波澜。 他终于动了。 他转向洛冰璃。 “庄主。”洛冰璃立刻垂首,等待着可能降临的任何惩罚。 “北荒魔渊。”项川开口,吐出四个字。 洛冰璃身体一震,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雪,最后出现的位置。”项川的语气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是……情报显示,夫人的踪迹,最后确实消失在极北魔渊的外围。”洛冰璃不敢隐瞒,也不敢多问,“但那里是禁地,九死无生……” “看好家。”项川打断了她。 洛冰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 “管好人。”项川的语调加重了一分。 洛冰璃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想到了胡媚儿的下场。 “属下明白。” 项川的注意力,再次移到了地上那个小东西的身上。那双赤裸的小脚,满是泥污和划痕,触目惊心。 “尤其看好她。” 这道命令,比之前的任何一句,都来得沉重。 “属下……遵命。”洛冰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更是一份一旦出错,就会万劫不复的责任。 项川不再言语。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洛冰璃心中充满疑惑。庄主这是……要去救人?可他一个人……魔渊那种地方,就算是神,进去了也未必能出得来。而且,谁来带路?那里的地貌时刻都在变化,没有向导,就是一头扎进无尽的迷宫。 “我需要一个向导。” 项川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向导? 洛冰璃的脑中飞速运转。山庄里,没有任何人去过魔渊深处。外面的人,更不敢接这种活。 就在她思索之际,项川抬起了他的左手。 他五指张开,对着面前的空处,虚虚一握。 “不——!”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凭空在书房中炸响,又戛然而止。那声音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它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酷寒、绝望的空间。 洛冰璃骇然地看着项川的动作。 只见他手腕一转,猛地向后一扯。 仿佛在从一面看不见的湖水中,用力拖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空气剧烈地扭曲,一个黑色的、不规则的裂口被硬生生撕开。刺骨的寒风从裂口中喷涌而出,带着硫磺和腐烂的气息。 一个浑身覆盖着白霜、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被他从裂口中粗暴地拽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是胡媚儿。 她没有死。 洛冰璃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此刻的胡媚儿,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妩媚。她的衣裙破烂不堪,头发和眉毛上挂满了冰渣,嘴唇紫绀,浑身筛糠般抖动着。她的脸上,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见过地狱之后的极致恐惧。 “魔……魔兽……好大的眼睛……”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牙齿咯咯作响,“吃了……都吃了……” 她显然还没有从冰崖下的恐怖景象中回过神来。 然后,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个站在她面前,决定了她命运的男人。 “啊……!” 胡媚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裂的哀嚎,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要远离这个恶魔,可身体却因为极度的寒冷与恐惧而不听使唤。 “庄、庄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 她匍匐在地,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项川对她的哀求置若罔闻。 他的命令,简单而直接。 “你,跟我走。” 胡媚儿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那张布满泪水和冰霜的脸,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带路。”项川补充道。 带路? 去哪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胡媚儿。她想到了那个地方。 “不……不去……庄主,我不知道路……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疯狂地摇头,“求求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比起回到那个被无数饥饿魔兽环伺的冰崖,死亡,似乎都成了一种仁慈的解脱。 项川失去了耐心。 他没有再给她任何辩解或求饶的机会。 他探手,一把抓住胡媚儿的后颈,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就像提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野猫。 “不……” 胡媚儿的挣扎,在他的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项川的另一只手,在身前随意一划。 空间,应声而裂。 这一次的裂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巨大、更加漆黑。里面没有光,只有呼啸的罡风,和隐约传来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兽吼。 那是通往北荒极北魔渊的单向通道。 他提着胡媚儿,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迈步踏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裂口在他身后,瞬间合拢,严丝合缝。 书房,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这一次,是真的寂静了。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洛冰璃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蜷缩着、已经哭晕过去的小女孩。 良久,她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走到唐玉音的身边,缓缓蹲下。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刚刚搅动了整个无妄山庄风云的小女孩,轻轻地抱了起来。 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 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小小姐,”洛冰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我们回家。” 第49章 忠诚 空间通道的另一端,是地狱。 彻骨的寒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凝固成了无数无形的刀刃,切割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灵气,而是粘稠、狂暴、足以让化神修士都寸步难行的魔气。 这里是北荒极北,魔渊永冻冰崖。 胡媚儿被项川从空间裂口中扔出,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砸在万年不化的玄冰之上。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那股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身体机能,她的思维,她尖叫的本能。她蜷缩在地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项川对她,再没有多看一眼。 他的前方,是一片混乱的战场。 数十头形态各异的魔兽,正疯狂地冲击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冰蓝色结界。这些魔兽,每一头都散发着堪比元婴后期的恐怖气息。它们的利爪与獠牙每一次撞击,都会在结界上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而在魔兽的后方,站着数名身披黑色魔甲的将领。他们面容枯槁,魔气缠身,正是韩立麾下,侥幸从上次围剿中活下来的几名化神魔将。 他们正在合力催动一个邪恶的阵法,一道道黑色的魔气光柱,从阵眼中射出,精准地轰击在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结界,已是风中残烛。 透过那布满裂痕的结界,可以看见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 唐雪。 她单膝跪地,以一柄冰晶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她依旧在燃烧着自己的本命精元,维持着这最后一道屏障。 “再加把劲!” 一个怨毒的声音从魔将后方传来。 韩立坐在一张由骸骨堆砌的魔椅上,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伤势未愈。他死死地盯着结界中的唐雪,脸上是病态的兴奋与仇恨。 “她的本命结界快撑不住了!破开它,我要活的!” “是,魔君!” 几名魔将齐声应喝,催动阵法的力量又强了三分。 “轰!” 又是一记重击,结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巨大的裂缝,从顶部一直蔓延到了底部。 唐雪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她输了。 就在所有魔兽准备发动最后一轮冲锋,就在韩立脸上露出胜利的狞笑时。 整个战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压制。 疯狂咆哮的魔兽,停下了动作,它们巨大的复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正在施法的魔将,体内的魔气一阵紊乱,差点遭到反噬。 所有生灵,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不速之客。 项川。 和他脚边,那个快要冻成冰雕的胡媚儿。 “什么人?”一名魔将厉声喝问,试图用声音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敢管韩立魔君的闲事,找死……” 他的话,没有说完。 项川没有动。 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那名化神初期的魔将,连同他身下的土地,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凭空地,消失了。 不是化为飞灰,不是爆成血雾。 就是消失。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个世界上,从时间和空间中,彻底抹去。 剩下的几名魔将,大脑一片空白。 韩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他从骸骨魔椅上站起,身体因为惊骇而前倾,“你到底是谁?” 项川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战场中心走去。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视一切规则的韵律。那些狂暴的魔兽,在他面前,温顺得如同家犬,甚至主动向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他没有回答韩立的问题。 他只是走到了胡媚儿的身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已经僵硬的身体。 “韩立。” 他开口了。 他的嗓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韩立的心脏上。 “你派出去的人,似乎不太中用。” 韩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蜷缩在地的女人,终于认出了那张被冰霜覆盖的脸。 胡媚儿! 无妄山庄…… 这个男人,是无妄山庄的庄主! 一股比魔渊寒风更加刺骨的凉意,从韩立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所有的怨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庄、庄主……”韩立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带着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这是……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 项川已经走到了那破碎的结界面前。他停下脚步,侧过头,隔着无数魔兽,与韩立对上。 “你带人围攻我的山庄,绑走我山庄的人,现在告诉我,是误会?”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唐雪是您的人!”韩立几乎要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以为她只是唐家的余孽!庄主,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您的人啊!” “是吗?”项川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玩味,“那你现在,还有几个胆子?”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韩立。 他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了那布满裂痕的冰晶结界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华丽的光影效果。 只是那么一贴。 原本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结界,瞬间稳定了下来。那些狰狞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一层更加深邃、更加坚不可摧的寒冰之力,覆盖了整个结界。 结界内,唐雪抬起头,透过修复的冰壁,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熟悉,又陌生。 项川做完这一切,才缓缓地,再次转向韩立和他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魔将。 “我给你一个机会。” 项川的话,让韩立看到了一线生机。 “庄主请讲!只要您能饶我一命,我韩立愿为您做牛做马!” “很简单。”项川的唇边,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杀了他们。或者,被他们杀。” 他指了指韩立身边的几名魔将。 “你们,也是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几名魔将的脑海中炸开。 他们看向韩立,韩立也正用一种求助又恐惧的表情看着他们。 忠诚?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死亡威胁面前,忠诚,一文不值。 “魔君……对不住了!” 离韩立最近的一名魔将,最先做出了选择。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魔刀,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韩立的后心,狠狠捅了过去。 “你敢!” 韩立又惊又怒,反手一掌拍出。 内讧,开始了。 项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欣赏着眼前这出由他亲手导演的闹剧。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结果。 他转身,面对着结界,面对着里面的唐雪。 他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手,屈起手指,在坚固如初的冰壁上,轻轻敲了敲。 笃。笃。 仿佛在敲一扇门。 “开门。” 他说。 “我来接你,回家。” 第50章 萤火 空间被无声地撕裂。 喧嚣的战场,那足以撕裂耳膜的魔兽嘶吼、法术爆鸣、垂死哀嚎,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动态都凝固成一幅诡异的画卷。 画卷的中央,项川的身影凭空出现,衣袂未动,纤尘不染。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成了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韩立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他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庞,此刻僵硬得如同石雕。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他的神魂。他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 “你……”韩立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他想质问,想咆哮,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项川没有理会他。 他的注意力被这片战场的“热闹”所吸引,准确地说,是被这股冲天的混乱气息所干扰。魔气、血气、怨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他极度不悦的污浊。 *真是吵闹。* 项川在心里评价道。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该心软。一个小丫头的哭声,换来这么大一堆麻烦事。* 他的不耐,清晰地写在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这份无视,比任何蔑视都更让韩立感到屈辱与恐惧。他猛地回过神,厉声尖啸起来:“你是谁?竟敢插手我与唐家的私事!” 回答他的,是项川终于投过来的一瞥。那不是在看一个对手,而是在看一件需要清理的垃圾。 “你没有资格问。”项川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终结意味。 这句平淡的话,彻底点燃了韩立最后疯狂的理智。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那是一种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杀了他!”韩立的面容狰狞到极致,对着他麾下所有还处于呆滞中的魔将与魔兽发出了最凄厉的命令,“给我杀了他!不计任何代价!”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炸醒了那些被项川气机震慑的魔物。 “吼——!” 数以百计的狰狞魔兽率先响应,它们猩红的兽瞳再次被嗜血的疯狂填满,庞大的身躯践踏着大地,带起滚滚烟尘,形成一道黑色的洪流,冲向项川。 紧随其后,数十名魔将浑身魔气暴涨,他们手中形态各异的魔兵闪烁着幽光,一道道诡异刁钻的魔功法术,化作漫天黑雨,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魔神血祭大阵!启!”韩立双手结印,将自己的精血喷洒在阵眼之上。 嗡——! 整个战场被一层暗红色的光幕笼罩,地面上早已刻画好的阵纹逐一亮起,无数冤魂的虚影在光幕中沉浮哀嚎。一股股精纯的魔能被抽取出来,汇聚成一条巨大的黑色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吞天噬地的威势,直扑项川。 海陆空,三个层面,形成了一个绝无死角的立体式绞杀之局。 远处的唐雪,本已油尽灯枯,此刻看到这毁天灭地的一幕,残存的意识中只剩下一片绝望的空白。她不认识项川,但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是为了她而来。可是在如此恐怖的攻势下,就算是传说中的大乘期修士,恐怕也唯有陨落一途。 然而,面对这一切,项川只是觉得更烦了。 *一个将死之人,废话总是这么多。连带着他的这些宠物和奴才,也一样聒噪。* 他甚至懒得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那密密麻麻、足以将一座巨城瞬间夷为平地的攻势,轻轻地弹了弹手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显现。 只有几道细微得几乎无法捕捉的金芒,从他指尖射出。 那金芒很小,很细,在漫天魔气与血光的映衬下,渺小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但就是这几点“萤火”,却上演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金芒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冲在最前面的黑色魔兽洪流,在接触到金芒的刹那,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就从最前端开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化为血肉,不是化为飞灰,而是彻彻底底的、从物质层面被抹除,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紧接着,那漫天的魔功法术,那些黑色的能量雨,在金芒面前,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消散于无形。 最后,是那条由整个大阵力量汇聚而成的黑色蛟龙。 它正张牙舞爪,威势滔天,却在金芒面前骤然一顿。下一刻,从它的头部开始,那凝实的魔能身躯,就像被烈阳炙烤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汽化。 金芒去势不减,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黑色蛟龙,射在了那层暗红色的阵法光幕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纯粹的、绝对的湮灭。 坚固的魔神血祭大阵,连同阵中哀嚎的无数冤魂,以及那些维持着阵法的魔将们,都在那几道金芒的轻抚下,一同化作了虚无。 前后不过一息。 整个世界,安静了。 刚才还魔气滔天、喊杀震天的战场,此刻变得空空荡荡。除了站在原地的项川,以及远处濒死的唐雪和彻底傻掉的韩立,再无一个活物。 所有的魔将、魔兽、阵法……都消失了。 一击清场。 韩立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他引以为傲的魔神大军,他耗费数百年心血炼制的魔兽,他赖以横行无忌的魔神血祭大阵…… 就这么……没了? 被那个人……弹了弹手指,就没了? 这不是斗法,这是神罚。 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甚至无法想象的力量。 “噗通。” 韩立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他所有的骄傲、野心、疯狂,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唐雪也怔住了。她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勉强没有昏过去。她看着那个男人,那个只是随意弹了弹手指,就将她的梦魇连根拔起的男人。 这是……什么? 是神明……还是比韩立更可怕的魔鬼? 项川终于满意了。 *总算清静了。* 他缓缓迈开脚步,无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韩立,径直走向唐雪。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韩立一眼。 那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比任何酷刑都让韩立感到绝望。 第51章 惊恐 死寂。 如同宇宙初开前的永恒虚无。 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韩立的五脏六腑,吞噬着他的理智与思考。他跪在那里,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连一丝像样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不通。 他无法理解。 那究竟是什么力量?弹指一挥间,他的魔神大军,他的血祭大阵,他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连尘埃都没有留下的笑话。 项川的脚步声,是这片死寂天地里唯一的声音。 不疾不徐,一步,又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韩立的心脏上,让他本已崩溃的神经再次绷紧,然后寸寸断裂。 他看见那个男人从他身边走过,走向那个被结界保护起来的女人。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看他。 不是蔑视,不是不屑,而是一种……纯粹的无视。就好像他韩立,这个曾经让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魔道巨擘,与地上的一颗石子,一粒尘土,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无视,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最残酷的刑罚,还要让他痛苦一万倍。 “不……” 一个干涩、嘶哑的音节从韩立喉咙里挤了出来。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那份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他连滚带爬地转向项川的背影,疯狂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前辈!前辈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天威!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充满了泣音,再无半分魔君的威严,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怜。 “我愿为奴为仆!我愿献上我的一切!我的洞府,我积攒了千年的宝物,还有我修炼的《天魔解体真功》,我全部献给前辈!只求前辈饶我一条狗命!” 项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韩立的哀求,如同微风拂过山岗,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眼看着项川离唐雪越来越近,韩立的哀求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他知道,那个男人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一旦他处理完那个女人的事,下一个,就是自己。 “你不能杀我!你真的不能杀我!” 绝望之下,韩立的语气骤然一变,从乞求化作了色厉内荏的威胁。 “我师尊是九幽魔皇!货真价实的魔皇!你若杀了我,他老人家定会感应到!他会追查到底,天上地下,你将再无容身之处!”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表情却狰狞无比。 “你很强!我承认!你强的像个怪物!但你再强,能强得过一位真正的魔皇吗?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甚至可以帮你引荐给师尊,你我联手……” 项川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那层薄薄的、保护着唐雪的结界前。 韩立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果然,在这世上,没人敢不给九幽魔皇面子。 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生机。 项川却只是背对着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吵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韩立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凭空出现,攥住了他的脖子。他整个人被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像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鸡仔,无力地在半空中挣扎。 他体内的魔元,他引以为傲的魔躯,在那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所有的力量都被瞬间禁锢、压制,他现在除了思想,和一个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呃……嗬……” 他想求饶,想咒骂,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喉音。 项川缓缓转过身,提着半空中的韩立,像是提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了韩立。 但那并非审视,也非打量,只是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存在。然后,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落在了结界中的唐雪身上。 “你的因果,自己了?” 他的问题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唐雪的耳中。 唐雪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灵力枯竭,意识也处于半昏迷状态。但这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将她从混沌中惊醒。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视线越过项川,死死地钉在那个被无形之力控制、在半空中徒劳挣扎的身影上。 是韩立! 是这个毁了她宗门,杀了她师友,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恶魔! 刻骨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竟让她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挣扎着,想要从地上坐起来。 一次,两次……她摔倒,又撑起。 最终,她靠着一块碎裂的岩石,勉强撑起了半边身子。她对着项川,重重地,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她的请求,是她的执念,是她活到现在的唯一意义。 项川什么也没说。 他手臂轻轻一甩。 “不——!” 韩立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像一个破麻袋,被项川随意地扔进了那层结界之中,重重地摔在唐雪面前。 所有的禁锢,在这一刻消失了。 但韩立却发现,自己比被禁锢时更加绝望。项川并非完全解开了他的力量,而是将他的修为,精准地压制到了一个与此刻的唐雪相差无几的、极其微弱的水平。 他能动,能反抗,但又反抗不了多少。 这是何等精准的控制! 这根本不是惩罚,这是戏耍!是猫捉老鼠般的玩弄! “唐雪!你敢!” 韩立挣扎着向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放了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可以发下心魔大誓!” 唐雪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她伸出颤抖的右手,掌心向上。一丝丝、一缕缕残存的、冰冷的灵力,开始在她掌心汇聚。 那是她最后的生命力。 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灌注到了这一击之中。 空气中的水汽迅速凝结,一柄晶莹剔透、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锥,在她掌心上方缓缓成型。 “不!不要!饶了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韩立彻底崩溃了,他手脚并用地爬着,想要远离那柄带给他死亡预感的冰锥。 然而,唐雪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冰锥,奋力向前一推。 “噗嗤。” 冰锥离手,化作一道白线,没有丝毫阻碍地贯穿了韩立的心脏。 韩立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不断扩大的血洞,以及那柄正在快速消融的冰锥。 生机,正随着冰锥的融化,一同流逝。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身体一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唐雪看着那具尸体,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茫然的空洞。 下一刻,她身体一歪,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项川随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因果已了。 第52章 废人 仇人授首,执念成空。 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 唐雪的世界,连同她最后的一丝意识,一同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倒下的身体,却并未触及冰冷的地面。 项川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那道托住她的无形之力,变得更加柔和,将她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 尸体,活人。 一个了结,一个开始。 胡媚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项川身后,她躬身行礼,动作谦卑至极。 “尊上。”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个彻底昏死过去的女人。 这里的因果,已经了结。 那么这个女人,是弃是留?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项川的沉默,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他不是在思考,更像是在忍耐某种烦躁。 一个凡人界的宗门恩怨,牵扯到他,本就是一件无趣之事。 如今,事情了了,却多出一个半死不活的麻烦。 他俯下身,两指搭在唐雪的腕脉上。 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手刃大仇的那一击,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现在,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吊着,一口随时会散的气。 死了,倒也干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项川的指尖,却泛起一抹微光。 他想到了玉音。 那个女人,若是知道自己见死不救,怕是又要念叨许久。 “麻烦。” 他低声自语,与其说是对胡媚儿说,不如说是对自己说。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的丹药,药香清淡,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他捏开唐雪的嘴,动作毫无怜香惜玉可言,将丹药直接弹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瞬间流遍唐雪的四肢百骸,强行护住了她即将溃散的心脉。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命,是吊住了。 但伤,依然重得离谱。没有三五个月的静养,绝无可能恢复。 做完这一切,项川站起身,负手而立,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女人一眼。 胡媚儿这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请示。 “尊上,此女……如何处置?” 项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被他力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天空,片刻后,才吐出两个字。 “带上。” 胡媚儿微微一怔,显然有些意外。 带上?带回云梦泽? 一个修为尽废、身受重伤的凡人女子? 这不符合尊上一贯的行事作风。 但她不敢多问,更不敢质疑。 “是。” 她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去扶起唐雪。 项川却似乎改变了主意。 “等等。” 胡媚儿的动作停在半空。 项川转过身,重新审视着地上的唐雪,眉头紧锁。 “让她自己养伤,需要多久?” 胡媚儿心中一凛,迅速盘算道:“回尊上,此女根基已毁,经脉寸断。即便有您赐下的灵丹吊命,若无天材地宝续接经脉,恐怕……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废人。想要养好伤,更是遥遥无期。” “废人?” 项川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其中的意味。 他救她,是看在玉音的面子上。 可他不想带一个真正的累赘回去。 云梦泽,不养闲人,更不养废人。 胡媚儿察言观色,立刻补充道:“不过,若是尊上愿意出手,为她重塑经脉,或许……” “我为何要出手?” 项川冷冷地打断了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仿佛救她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胡媚儿顿时噤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知道,自己多嘴了。 尊上的想法,岂是她能揣度的。 “尊上恕罪。” “罢了。”项川摆了摆手,似乎连发怒的兴趣都欠奉,“我不想在云梦泽看到一个整日汤药不离口的病秧子。你有什么办法,让她能快点自理?” 这个问题,把皮球踢给了胡媚儿。 胡媚儿心中叫苦不迭,但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办法? 魔道秘法倒是有不少,能压榨潜力,让她短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但后患无穷。 正道功法温和,却耗时漫长。 她斟酌着词句,谨慎地开口:“尊上,媚儿……媚儿有一法,或可一试。我妖族有种‘血元转生’的秘术,可以借用妖兽精血,强行补足她的亏空,刺激生机。虽不能让她恢复修为,但三五日内下地行走,应当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法霸道,过程会痛苦万分,且会折损寿元。她一个凡人女子,未必承受得住。” “她承受不住,是她的事。” 项川的回答,不带一丝情感。 “死不了就行。” 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不会给玉音留下话柄,又不会给自己添麻烦的结果。 至于过程如何,唐雪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媚儿明白了。” 胡媚儿躬身领命。 她走到唐雪身边,并指如刀,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悬浮在她的指尖。 那滴血出现的瞬间,周围的草木都仿佛被抽干了生机,微微枯萎。 胡媚儿脸色一白,显然这一滴精血对她消耗极大。 她不敢迟疑,将那滴精血,点在了唐雪的眉心。 “滋——” 一声轻响。 那滴精血如同烙铁,瞬间没入唐雪的皮肤。 昏迷中的唐雪,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的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火蛇在乱窜,青筋暴起,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不断滚落,瞬间浸湿了鬓发。 那张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又在瞬间变得惨白。 两种极致的颜色,在她脸上交替变换,显得诡异而痛苦。 项川只是冷眼旁观。 痛苦? 比起她所承受的仇恨,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能活下来,就该庆幸。 胡媚儿收回手,迅速服下一颗丹药,调息着紊乱的气息。 她看着在地上蜷缩颤抖的唐雪,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这个女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能得尊上亲自出手相救,是天大的造化。 可这活下来的方式,却比死还难受。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唐雪的抽搐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身上的异状尽数褪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尊上,好了。”胡媚儿恭敬地回禀。 项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看一眼。 他手臂一挥,一股力量卷起地上的唐雪,让她像个物件一样悬浮在半空。 然后,他看向胡媚儿。 “走。” 一个字,不容置喙。 项川单手负后,另一只手随意地在身前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前方的空间,却像一块柔软的幕布,被无声地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口。 裂口对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仙气缭绕,灵雾升腾,隐约可见亭台楼阁,正是云梦泽。 项川迈步而入。 胡媚儿连忙跟上。 那道被卷起、依旧昏迷不醒的唐雪,也随着他们一同消失在裂口之中。 空间裂口缓缓闭合,将此地所有的血腥与仇恨,彻底抹去。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 云梦泽,主峰大殿。 项川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随手一抛,唐雪的身体便被扔在了冰冷的玉石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救个人,结果多带回来一个重伤号。 还是个天大的麻烦。 项川看着地上的女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53章 累赘 大殿之内,空旷而清冷。 项川的身影甫一出现,便将这份寂静彻底打破。 他手一松,一个重物坠落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格外刺耳。唐雪的身体砸在冰凉的玉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她依旧昏迷,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一个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不疾不徐。 洛冰璃走了进来,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她先是向项川行了一礼,随后才注意到地上多出的那个人。 一个凡人女子。 重伤,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尊上,这是?”洛冰璃的问话,平静中带着一丝不解。云梦泽从不收留无用之人,更何况是一个濒死的凡人。 项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觉得头疼。 救唐玉音,结果带回来一个更大的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小身影,从殿侧的偏厅里跑了出来。正是唐玉音。她许是听到了刚才的重物落地声,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可当她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那点迷糊瞬间被惊恐与悲痛取代。 “娘亲!” 一声尖锐的哭喊,撕裂了大殿的清冷。 唐玉音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小小的手抓住唐雪的衣袖,拼命地摇晃着。“娘亲!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娘亲!” 孩子的哭声,尖利,绝望,像一根根针,扎在项川本就烦躁的神经上。 洛冰璃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她看向项川,这一次,话语里多了几分劝谏的意味。“尊上,她只是一个凡人,伤势如此之重,即便救活,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个累赘。” “累赘?”项川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觉得她是个累赘?” “冰璃不敢。”洛冰璃垂下头,“只是云梦泽有云梦泽的规矩。此女来历不明,又与那孩子有牵扯,留下她,恐会后患无穷。” “后患?”项川冷哼一声,“在本尊这里,没有后患。” 他不想解释,也不屑于解释。 他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自从多了这些女人和孩子,就变得喧嚣无比。以前的云梦泽,只有命令与服从。现在,却多了哭声和……质问。 他将唐雪的身体,用力量托起,悬浮到洛冰璃面前。 “找个地方安置。”他的命令,简短而冰冷。“别让她死了就行。” 洛冰璃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管理着云梦泽的一切事务,资源、人手、规矩。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为项川处理掉任何敌人,却无法理解为何要在一个凡人身上浪费灵药。 这不合常理。 这不符合利益。 “尊上,要救她,需耗费不少天材地宝。为了一个凡人……” “你在教本尊做事?”项川打断了她。 洛冰璃心中一凛,立刻跪下:“冰璃不敢!” “不敢?”项川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唐玉音,以及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唐雪,一股无名的火气直冲头顶。 “那就去做。” 大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洛冰璃领命,却迟迟没有动作。她心中在权衡,在挣扎。尊上的命令必须服从,可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却需要她来承担。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个娇柔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正是刚刚调息完毕的胡媚儿。 她一进来,便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洛冰璃跪在地上,脸色难看。唐玉音哭得撕心裂肺。而尊上,正一脸不耐地站在那里。 胡媚儿眼波一转,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快步上前,对着项川盈盈一拜,姿态放得极低。 “尊上息怒。” 她没有去看洛冰璃,而是将关切的表情投向了昏迷的唐雪。 “这位姐姐伤得好重,真是可怜。冰璃姐姐掌管整个云梦泽,日理万机,想必是担心为了救治她,会耽误了尊上的其他要事。” 她三言两语,既点出了洛冰璃的“顾虑”,又将自己摆在了为尊上分忧的位置上。 “不如,照顾这位姐姐的事情,就交给媚儿吧?”胡媚儿仰起脸,满是恳切。“媚儿修为低微,帮不上尊上什么大忙。但照顾人这种小事,还是可以做的。绝不敢多耗费云梦泽一分一毫的灵药,媚儿自己还有些积蓄,定会将她照料好,不给尊上和冰璃姐姐添麻烦。”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是表功,又是示弱。 更是将了洛冰璃一军。 洛冰璃跪在地上,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胡媚儿这是在指责她不知变通,不懂为尊上分忧。 项川的耐心已经耗尽。 他不在乎谁去照顾,也不在乎用什么方法。他只要一个结果。 一个没有哭声,没有麻烦的结果。 “准了。”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手臂一挥,唐雪的身体便轻飘飘地落向了胡媚儿。 胡媚儿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唐雪扶住。她对着项川又是一拜,脸上带着得体的感激:“谢尊上成全。” 随后,她又转向跪在地上的洛冰璃,柔声说道:“冰璃姐姐,你快起来吧。尊上也是心疼你事务繁忙。妹妹我先带这位姐姐去偏殿安置,若需要什么,再来请示姐姐。” 她嘴上说着“请示”,姿态却已然是胜利者。 洛冰璃缓缓站起身,没有看胡媚儿,只是对着项川躬身:“是冰璃思虑不周。” “哼。” 项川甩下最后一个音节,便转身大步离开。 他受够了。 这一屋子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麻烦。 哭闹的孩子,重伤的凡人,还有两个明争暗斗的下属。 整个大殿,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变得像一个凡俗人家的后宅,充满了让他厌恶的、琐碎的、毫无意义的纷争。 他只想立刻躺回自己那张清净的玉枕上。 什么唐雪,什么唐玉音,什么洛冰璃和胡媚儿的争斗,都与他无关。 他走后,大殿里的气氛才略微松动。 唐玉音的哭声还在继续,她扑到胡媚儿身边,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仙子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亲,求求你……” “放心吧,小玉音。”胡媚儿抚摸着她的头,动作轻柔,“有我在,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她抱着唐雪,姿态优雅地从洛冰璃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再多看对方一眼。 洛冰璃站在原地,面沉如水。 她输了一阵。 不是输在能力上,而是输在了……姿态上。 她总想着为尊上考虑大局,权衡利弊。而胡媚儿,却只懂得如何取悦尊上。 原来,尊上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能干的下属,只是一个听话的工具。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看着胡媚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主位,最终,还是转身,调度资源,将一批疗伤丹药,送往了胡媚儿所在的偏殿。 无论如何,尊上的命令,必须执行。 只是这云梦泽,从此,怕是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清净了。 第54章 自告奋勇 自那日之后,云梦泽大殿的气氛便凝滞不散。 胡媚儿得了偏殿,得了人手,更得了“为尊上分忧”的名头。她每日带着唐玉音,将重伤的唐雪照料得无微不至,时常有丹药的香气从那方飘来,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洛冰璃则彻底沉默下去。 她依旧处理着云梦泽的一切事务,调度,安排,汇报,精准得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只是再也无人见她提出任何带有个人判断的建议。 项川乐得清静。 没有哭声,没有争吵,这就够了。 这日,他正在主位上闭目调息,试图将那日沾染的凡俗喧嚣彻底从神魂中剥离。 殿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洛冰璃走了进来,一身冰蓝色的宫装,衬得她整个人愈发像一块万年玄冰。 “尊上。”她躬身行礼,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项川连眼都未睁开。“说。” “禀尊上,遵照您的谕令,借助玄天宗在上界各处的力量,全力追查‘归墟之眼’的线索。就在方才,最后几块星图碎片已于‘万陨坑’深处寻获。” 她顿了顿,抬手一挥,一片璀璨的星光在殿宇中央汇聚。 无数光点彼此连接,勾勒出一幅残缺的图谱。随着她指尖掐诀,几块新的光片飞入其中,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最后的空白。 嗡—— 一幅完整、浩瀚、又充满了不祥气息的星图,骤然铺开。 它不再是平面的图谱,而是一个立体的星璇。其中心处,一个点在缓缓旋转,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仿佛一个通往虚无的黑洞。 “星图已然完整。”洛冰璃继续汇报,“其指向之地,位于无尽海最深处的‘风暴之眼’。那里常年时空错乱,有一处极其稳定的空间异常点。其波动特征,与宗门古籍中对‘归墟之眼’的记载完全吻合。” 项川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片星图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幽深,寂静。 【终极目标路径明确】 一行冰冷的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洛冰璃垂下头,继续说道:“归墟之地,自上古之后便再无人踏足。内里情况不明,凶险未知。冰璃建议,先从宗内挑选一支精锐小队,由阵法大师和擅长空间神通的长老带队,先行前往探查。待摸清情况,再做定夺。” 她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是任何一个宗门面对未知险地时最稳妥、最正确的选择。 这也是她作为云梦泽大管家,最后的职责。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殿侧响起。 “冰璃姐姐所言甚是,只是无尽海风暴险恶,寻常长老恐怕也难以深入。若是惊动了海里的那些老怪物,反而不美。” 胡媚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对着项川盈盈一拜,姿态柔婉。 “依媚儿的浅见,此事还是需尊上亲自坐镇才稳妥。当然,探路这等小事,无需尊上费心。媚儿愿为尊上分忧,带人先行探查,无论何等凶险,媚儿万死不辞。” 她又来了。 还是那套以退为进,将自己摆在最忠心、最不怕死的位置上的说辞。 洛冰璃连头都未回。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听见胡媚儿的话。 项川的指尖在玉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咚。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紧。 他厌恶这种感觉。 一个提出稳妥但缓慢的方案。 一个提出激进但充满奉承的表忠。 她们都在等待他的选择,仿佛他是一个需要权衡利弊的凡俗君主。 麻烦。 全都是麻烦。 派遣小队? 项川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小队失联,他需要派人去救,这是麻烦。小队带回错误的情报,他需要重新计划,这是麻烦。小队惊动了某个沉睡的存在,引来新的敌人,这更是天大的麻烦。 他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问题。 至于胡媚儿的“自告奋勇”? 一个连唐雪那点小伤都要耗费心力去“表演”的人,让她去探归墟之眼?只会死得更快,给他添的麻烦更大。 项川看着那片旋转的星璇,那深邃的黑暗仿佛是他内心的某种写照。 他要的是效率。 是结果。 是一个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他的结果。 “你的建议,太慢。” 他对洛冰璃说。 洛冰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然后,项川转向胡媚儿。 “你的忠心,太吵。” 胡媚儿脸上的柔媚笑容瞬间凝固。 项川站起身。 他受够了这种被下属“安排”的感觉。无论是出于理智的算计,还是出于邀功的谄媚,本质都是一样。 都是在试图影响他的判断,浪费他的时间。 “坐标给我。”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着不容置喙的绝对。 “我亲自去。” 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殿中两个女人的心头。 “尊上!” 洛冰璃终于无法保持那份伪装的平静,猛地抬头。 “不可!归墟之地并非寻常秘境,古籍记载,曾有道祖级人物陷落其中,尸骨无存!您是万金之躯,怎能亲身犯险?请尊上三思!”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这不是作为下属的谏言,而是一种本能的阻止。 “是啊尊上!”胡媚儿也立刻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惶恐与“真切”的担忧,“冰璃姐姐说得对!尊上您若是有个万一,我等……我等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求尊上收回成命!媚儿愿代尊上赴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项川连连叩首,姿态比谁都卑微,话说得比谁都恳切。 项川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胡媚儿,又看看站着却攥紧双拳的洛冰璃。 一个用死来表忠。 一个用理来劝诫。 何其可笑。 “万一?”项川重复着洛冰璃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本尊这里,没有万一。” 他走到洛冰璃面前。 “派人去,才会有万一。他们会受伤,会死亡,会求援,会带回一堆需要本尊去处理的烂摊子。这,才是真正的‘险’。” 他伸出手。 “本尊去,踏平之后,归来。此事便了结了。这,才是真正的‘稳妥’。”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他是项川。 因为他有碾压一切的实力。 洛冰璃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她怎么忘了。 尊上要的,从来不是权衡利弊。他本身,就是衡量一切的那个“利”。 任何弊端,在他面前,都可以被轻易抹除。 她的理智,她的算计,她引以为傲的大局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上次更甚,从她的心底升起。 原来,她不仅输在了姿态上。 她连引以为傲的能力,在尊上眼中,都成了一种“麻烦”。 “尊上……”胡媚儿还想说什么。 “闭嘴。” 项川甚至没有看她。 他只是对着洛冰璃,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星图。” 洛冰璃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死寂。 她抬起手,殿中那片巨大的星璇迅速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一枚空白的玉简之中。 她双手捧着玉简,躬身递到项川面前。 “是,尊上。” 项川接过玉简,转身便向殿外走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他走后,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站着的洛冰璃和跪着的胡媚儿。 胡媚儿缓缓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她走到洛冰璃身边,用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口吻,轻声说道:“冰璃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尊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顺着他,不就好了吗?” 洛冰璃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看,你我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胡媚儿轻笑一声,“尊上心里,谁也不在乎。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只要在他想的时候,递上他需要的东西,就行了。” 她抬手,轻轻拂过洛冰璃的肩甲,动作亲昵,话语却如刀。 “姐姐你以前,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她扭着腰肢,款款离去。 只留下洛冰璃一个人,站在那空无一人的主位前,良久,良久。 最终,她只是转身,走出了大殿。 云梦泽的天,依旧很高,很蓝。 只是在她眼中,已经彻底失去了颜色。 第55章 安分 项川并未立刻离开云梦泽。 他从主殿走出,步伐不急不缓,仿佛只是去庭院中散步。洛冰璃跟在他身后,沉默得像一道影子。胡媚儿也跟了出来,脸上还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此刻,她不敢再靠近洛冰璃,只是远远地缀着。 行至一处空旷的平台,项川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话却是对身后的两个人说的。 “本尊离开期间,庄园由你全权负责。” 这话是对洛冰璃说的。 胡媚儿脸上的笑意出现了一丝凝滞。 洛冰璃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一颤,她抬起头,看向那个背影,不明白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他眼中的“麻烦”。 项川手腕一翻,一枚玄黑色的令牌凭空出现,悬浮在空中。令牌上刻着繁复的阵纹,散发着与整个云梦泽大阵同源的气息。 “阵法中枢的部分权限,会向你开放。”他屈指一弹,令牌便化作一道流光,射向洛冰璃。 洛冰璃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令牌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这代表的不仅仅是权力,更是信任。一种基于“能力”而非“情感”的信任。 “你,”项川终于侧过身,瞥了胡媚儿一眼,“辅助她。” 简单的三个字,像三座大山,瞬间压在了胡媚儿的身上。她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错愕。 辅助她? 凭什么? 自己刚刚才用最完美的姿态取悦了尊上,而洛冰璃,这个不识时务的女人,明明是失败者。 “另外,”项川的话还在继续,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好唐家那对母女。” 胡媚儿的心沉了下去。 看好。 这两个字,是保护,更是监视。尊上不信任那对母女,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这本该是份殊荣,可前面“辅助洛冰璃”的命令,让这份殊荣也变了味道。 她成了洛冰璃的副手,兼一个看守。 “是,媚儿遵命。”胡媚儿压下心头所有的不甘,重新堆起妩媚的笑容,躬身应下。 项川不再理会她,径直朝着客院的方向走去。 洛冰璃握着令牌,胡媚儿跟在后面,三人再次陷入了那种诡异的沉默。 客院里,唐雪的伤势在灵药的滋养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唐玉音正坐在床边,小声地和她母亲说着话。 门被推开,项川走了进来。 母女二人同时一惊。唐雪挣扎着就要下床行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了回去。 “不必。”项川吐出两个字。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女人。 “伤好了,就安分待着。” 唐雪的身体一僵,她从这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容忤逆的警告。经历了生死,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已经从最初的怨恨和利用,变成了纯粹的敬畏。她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是,多谢尊上救命之恩。” 项川对她的感谢毫无反应,他的目的很明确。 “管好你女儿,”他顿了顿,话锋转向了旁边那个满脸孺慕之情的小姑娘,“别让她来烦本尊。” 唐玉音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想说些什么,想说自己不会打扰他,想说自己只是想……想再看看他。 “尊上……” 她才刚开口,项川便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厌恶,也没有不耐,只是一片虚无的冷漠。可就是这样的一眼,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唐玉音的喉咙,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里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恐惧,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唐雪一把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护住她,对着项川连连点头:“是,是,民女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去叨扰尊上。” 项川的目的达到,便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三十息。 回到平台上,云梦泽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袍。他即将前往无尽海,那个传说中连仙神都会迷失的禁区。 洛冰璃和胡媚儿都以为他会立刻离开。 但他却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洛冰璃,忽然抬手,扔出了几样东西。 那几样东西在空中划出几道流光,稳稳地落在洛冰璃面前。是三件法器,一环,一镜,一甲,皆是宝光内敛,气息强大,显然品阶极高。 洛冰璃愣住了。 “这些东西,你拿着。”项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 “尊上,这……” “万一有不开眼的找上门,”项川打断了她的话,给出了一个无比符合他行事风格的理由,“别死得太快,等本尊回来处理。” 这话,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一道命令。 一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活着”的命令。 洛冰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捧着那几件防御法器,指尖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霸道气息。 原来,他不是不在乎。 他只是不在乎她们的情绪,不在乎她们的想法,他只在乎她们的“用处”。 她,洛冰璃,作为庄园的管理者,必须活着。因为她死了,会给他添麻烦。 这个认知,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让洛冰璃感到心安。因为这意味着,她的价值,她的能力,依旧被他所承认。 她输给了他的力量,却没有输掉自己的作用。 “是,尊上。”她收起法器,躬身应道。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死寂,而是多了一丝清冷和决然。 旁边的胡媚儿,看着那三件顶级法器,嫉妒得快要发狂。 凭什么? 又是凭什么? 自己巧言令色,卑微乞怜,换来的不过是一个监视者的苦差。洛冰璃顶撞了他,忤逆了他,反而得到了庄园的控制权和重宝赏赐? 尊上的心思,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看不懂了。 项川没有再看她们任何一人。 他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便再无牵挂。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没有撕裂空间,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就那么凭空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走了。 平台上,只剩下洛冰璃和胡媚儿。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胡媚儿缓缓走到洛冰璃面前,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虚伪的笑容。 “冰璃姐姐,真是好手段。顶撞了尊上,还能得到这般赏赐,妹妹真是佩服。”她的话语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酸意。 洛冰璃将令牌和法器收好,冷冷地看着她。 “胡媚儿,”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尊上让你辅助我,你听清楚了?” 胡媚儿的笑容一僵:“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姐姐分担……” “分担就不必了。”洛冰璃直接截断了她的话,语气和刚刚的项川如出一辙,“尊上有令,你辅助我。现在,我命令你,去唐家母女的院子外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她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胡媚儿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洛冰璃,你敢命令我?” “我为何不敢?”洛冰璃上前一步,手中的玄黑令牌被她取出,在她指尖转动,“这令牌,代表尊上的意志。还是说,你想违抗尊上的命令?” 她将项川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胡媚儿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洛冰璃那张冰冷的面孔,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以前的洛冰璃,虽然也高傲,但行事总会顾全大局,讲究制衡。可现在的她,却变得和尊上一样,简单,粗暴,不讲任何情面。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胡媚儿咬着牙说道。 “以前?”洛冰璃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以前是我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她将胡媚儿之前用来嘲讽她的话,又还了回去。 “现在我懂了,在这里,我们是什么不重要。尊上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洛冰璃收起令牌,不再看她。 “去执行命令。其余的,不必你操心。” 说完,她转身,朝着阵法中枢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坚定,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胡媚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一张俏脸气得扭曲在了一起。 云梦泽的天,依旧很高,很蓝。 但这里的游戏规则,似乎在悄然间,已经彻底改变了。 第56章 找到了 虚空之中,没有上下四方。 这里是世界的夹缝,是规则与秩序的真空地带。 项川的身形在这里显现,周围是纯粹的、令人发疯的死寂。他对此毫不在意,这种环境对他而言,与自家的后花园并无区别。 在他的意识海中,一幅浩瀚的星图正缓缓展开。 那并非凡人所能理解的星象,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世界的生灭,每一条光线都连接着不同的时空维度。这幅星图,是他从一个陨落的古神残魂中剥离出来的,记载着一条通往“上界”的古老路径。 他的意念在星图上扫过,无数繁复的坐标一闪而逝。 最终,他的意识锁定在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坐标点上。 那个点,位于整个星图结构的最下方,像是一颗沉入水底的石子,散发着幽暗而沉寂的波动。 “找到了。” 他自语了一句。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伸出手,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撕裂空间的爆鸣。 他面前的虚无,像是被一把锋利到极致的剪刀裁开的布匹,一道整齐的裂口凭空出现。裂口的另一端,不是另一个空间,而是一片纯粹的、能吞噬一切感知的黑暗。 他一步踏入其中。 下一刻,周围的世界天翻地覆。 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每一滴水都重若山岳,足以在瞬间将钢铁碾成粉末。刺骨的寒意渗透一切,要将灵魂都彻底冻结。 这里是无尽海的最深处。 一个连阳光都无法抵达,被称作“万物禁区”的领域。 然而,这些足以让化神修士都瞬间毙命的恐怖压力和寒意,在靠近项川身体三尺范围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隔绝、排开。 海水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球体。 他悬浮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之中,衣角甚至都没有一丝摆动。 “环境不错,很安静。” 他评价了一句,像是在点评一处风景。 他闭上双眼,并非用肉眼去观察,而是将自己的感知释放出去,与意识海中的星图坐标进行共鸣。 很快,一个明确的方向出现了。 他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万里之外。 如此反复数次。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靠近一个巨大、混乱、而又古老的存在。 前方的黑暗,开始变得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因为没有光而产生的黑,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能够吞噬光本身的“无”。 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景象,出现在他的感知尽头。 那是一个洞。 一个开在无尽海海底的巨大空洞。 一个巨大到无法估量的幽暗漩涡,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蕴含着无上伟力的姿态,缓缓旋转。 它不搅动海水,因为所有靠近它的海水,都被它直接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发光,反而将周围一切试图靠近的光线、神识、乃至法则,都尽数吸入其中,化为虚无。 空间在它的边缘剧烈地扭曲、折叠,时间的流速也变得混乱不堪。时而迟滞如万年,时而迅捷如一刹。 这里,就是星图坐标所指向的终点。 归墟之眼。 传说中,这里是万界轮回的终点,是所有物质与能量最终的归宿。也有传说,这里是通往更高层次位面的唯一通道,是古代神魔登天之路的起点。 当然,更多的是,这里是埋葬了无数强者的坟场。 项川悬停在漩涡的远处,静静地“看”着它。 他能从那漩涡之中,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的气息。 一种,是极致的死寂与安宁。 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近乎于“道”的绝对平静。如果能沉浸其中,或许能获得永恒的安宁,也就是凡人口中的“绝对清静”。 “绝对清静……” 项川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 “听起来就很无聊。人活着,要是追求这个,那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他对此嗤之以鼻。 而另一种气息,则是纯粹的、足以撕碎一切的混乱与狂暴。 那是空间崩塌的乱流,是时间断裂的碎片,是法则湮灭后的原始混沌。任何生灵一旦卷入其中,神魂都会被瞬间磨灭成最基本的粒子,永不超生。 未知,也代表着风险。 “一个,是无聊到死的安宁。一个,是麻烦透顶的危险。” 项川在心里做出了总结。 换做任何一个修士,此刻都会停下来,仔细权衡,反复推演,甚至会先找个倒霉蛋扔进去探探路。 但项川不是。 他的思维方式,向来简单粗暴。 “我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他问自己。 “去上界。” “星图指引的终点是哪里?” “这里。” “那这里就是门。” “门后面是什么,重要吗?” 他的逻辑链条清晰而直接。 “不重要。” “门后面是天堂还是地狱,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站在这里思考,推演,猜测……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犹豫和算计,是弱者为了弥补自身实力不足而发明的无聊游戏。他不需要这种游戏。 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如果门后是安宁,那就穿过去。 如果门后是危险,那就……把危险全部碾碎。 就这么简单。 “想得太多,头疼。” 他结束了这场耗时不到三个呼吸的“深思熟虑”。 他不再有任何停留。 没有祭出任何一件法宝护身,也没有运转任何一种防御神通。 他的身体,便是最强的武器,最坚固的堡垒。 他对着那个能吞噬万物的幽暗漩涡,闲庭信步般,迈出了脚步。 一步。 两步。 他走进了那片连空间法则都已扭曲的区域。 巨大的拉扯力从漩涡中心传来,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那股足以撕裂星辰的拉扯力,便被轻易地抵消。 他继续向前。 当他的脚尖触碰到漩涡边缘的那一刻,整个归墟之眼仿佛停滞了一瞬。 随后,那无尽的黑暗,便如饥饿的野兽,猛地张开了巨口,将他整个人一口吞了进去。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项川的身影,就那样被彻底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进入了那扇门。 下一秒,被排开的海水轰然倒灌,填补了他之前所在的真空区域,却又在靠近漩涡时,被再次吞噬。 无尽海的深处,又恢复了亘古不变的死寂。 只剩下那个巨大、幽暗的漩涡,依旧在缓慢地,永恒地旋转着。 第57章 绝对清静 他以为自己会坠入一片虚无。 现实与想象,截然相反。 没有所谓的安宁,更没有那近乎于“道”的绝对清静。 眼前的一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无数破碎的世界碎片,像被打碎的琉璃,悬浮在这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一块碎片里,是燃烧的城池与绝望的哀嚎;另一块碎片里,是冰封的海洋与凝固的巨兽;更远处,有科技文明的金属废墟,也有仙道世界的宫阙残垣。 所有的一切,都在以一种毫无规律的方式漂浮、碰撞、湮灭。 “绝对清静?” 项川悬浮在这片光与影的坟场中,自言自语。 “这就是他们说的,能获得永恒安宁的地方?”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还是说,制定这个标准的人,耳朵和脑子都坏掉了?” 死寂与狂暴,在这里达到了最诡异的融合。没有声音,因为连传播声音的介质都已崩坏。但神魂层面,却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亿万种信息流的冲刷。 那是世界崩灭时的最后悲鸣,是生灵消亡前的不甘诅咒,是法则断裂时的刺耳噪音。 项川试图将神识铺开,寻找那所谓的“清净核心”,或是通往上界的路径。 然而,神识刚刚离体一寸,就被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撕碎、冲散。那感觉,就像是凡人将耳朵贴在了上万个同时奏响的破锣上。 “吵死了。” 他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情绪开始滋生。 “比下界的菜市场还要吵闹一万倍。” 他放弃了用神识探路这种愚蠢的行为。在这种地方,感知已经失去了意义。 【终极目标坐标异常波动】 一行冰冷的文字,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那个一路指引他来此的星图系统。 “废话。”项川的回应简单而直接,“我掉进了一个正在转动的茅坑里,你现在告诉我里面的东西在晃动?” 他对这个系统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 “除了播报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你还有什么用?” 系统没有回应。它或许本就没有回应的功能。 “坐标异常波动……”项川重复了一遍,开始了他那简单粗暴的逻辑推演。 “这说明,目的地还在,只是位置不固定了。” “也说明,这扇‘门’,是个残次品。” “一个破门,后面连着一个会乱跑的房间。真是绝配。” 他的烦躁感越来越强。 他讨厌这种不可控的、混乱的局面。这不符合他简单直接的行事准则。 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空间碎片,裹挟着时间乱流,朝他迎面砸来。那碎片中,倒映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还能看到几头体型庞大的远古凶兽在其中奔跑。 它们的神情,永远定格在了惊愕的那一刻。 项川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这块碎片很碍事,挡住了他的去路。 “烦人。” 他抬起手,对着那块足以将一颗普通星辰撞成粉末的碎片,随意地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光华四射的神通。 他的手掌,就像拍散一团恼人的苍蝇。 那块巨大的空间碎片,连同里面封印的森林与凶兽,就在触碰到他手掌前的一刹那,无声无息地分解、崩塌,化作了最原始的混沌能量,重新融入了这片混乱的时空。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好了,现在该处理正事了。” “门是破的,路是乱的,目的地在到处乱跑。” “站在这里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的思维再次变得清晰。 “既然找不到‘清净’,那就去找最‘不清净’的地方。” “坐标在波动,那就一定有引起波动的核心。” “所有混乱,必然有一个源头。” “只要找到那个源头,然后……”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把它打到稳定下来,不就行了?” 逻辑完美闭环。 问题,再一次变得简单起来。 他不再理会那些四处乱飞的世界残骸,也不再试图分辨那些刺入神魂的噪音。他闭上眼,纯粹依靠自己身体对能量流动的本能感知,去寻找那股最狂暴、最混乱、最核心的能量潮汐。 就像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在风暴中寻找风眼。 他开始移动。 一步,两步。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这片破碎时空的坟场里,拉出了一道笔直的轨迹。所有挡在他前方的时空碎片,无论大小,都在靠近他身体一定范围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动碾碎。 他本身,就是一台横冲直撞的、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 随着他的深入,神魂层面感受到的“噪音”也越来越清晰。 不再是之前那种混杂在一起的、毫无意义的杂音。 他开始能从中分辨出一些东西。 “救我……” “为什么……” “不甘心……” “杀了你……” 无数生灵在被这片归墟吞噬时,留下的最后执念与残响。这些声音充满了痛苦、绝望、怨毒,足以让任何一个道心不稳的修士瞬间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 “一群失败者的哀嚎。” 项川对此的评价,只有这七个字。 这些东西,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神分毫。他连觉得吵闹的兴趣都失去了。 “太弱了。” “如果这就是归墟之眼的全部,那也太让人失望了。” 他继续深入,朝着那混乱的中心前进。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前方的“噪音”,发生了变化。 那些嘈杂的、混乱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残响,正在被一种更加强大、更加纯粹的意志所“吞噬”。 就像无数条小溪,汇入了一条奔腾的大河。 那股意志,冰冷、宏大,不带任何感情。 它在整合所有破碎的执念,将它们变成自己的养料。 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呓语,开始在项川的脑海中回响。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却能让他直接理解其中的含义。 “血肉……献上……” “灵魂……融入……” “强者……养分……” 项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哦?原来不是垃圾场,而是有个吃垃圾的东西在这里?”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混沌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躲躲藏藏的,算什么东西?” 那股意志似乎被他的话语所触动,呓语声变得清晰而连贯。 “又一个……祭品……” “你的力量……很美味……” “放弃抵抗……成为……伟大的一部分……” “伟大?”项川笑了,“就凭你?一个靠吞噬失败者残渣过活的寄生虫?”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伟大’,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他向前踏出一步,主动闯入了那股意志最核心的区域。 瞬间,周围的景象骤变。 无数破碎的世界碎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粘稠的、如同沼泽般的黑暗。 那股冰冷的意志,化作了实质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的神魂彻底碾碎、吸收。 “就是这样。” “这才有点意思。” 项川非但没有感到任何威胁,反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抬起手,握成了拳头。 “现在,游戏结束了。” 第58章 压力 拳头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撕裂时空的光芒。 只有纯粹的、绝对的力量,以项川的拳头为中心,向外扩散。 那片粘稠的、试图碾碎他神魂的黑暗沼泽,停滞了一瞬。 然后,它就像一块被投入熔岩的冰,无声无息地、迅速地消融、蒸发。 压力荡然无存。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 项川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但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之前那些破碎的世界碎片。 在他的正前方,矗立着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庞然大物。 它像是一扇门。 一扇巨大到无法估量,却又破损不堪的门。 门框上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门扉洞开,但门后的景象却被一种东西所遮蔽。 一种粘稠的、蠕动的、散发着极致污秽气息的黑色物质。 它们如同有生命的焦油,附着在巨门的每一个角落,不断侵蚀着门体,并死死地堵住了通往门后的道路。 之前感受到的所有“噪音”、所有负面情绪的残响,源头正是这团污秽。 “不可能……我的领域……” 那股冰冷的意志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的宏大与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错愕。 它就是那团污秽。 那团污秽就是它。 项川没有理会它。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门后渗透出来的一丝气息所吸引。 穿过那层厚重的污秽,一丝极其微弱,却磅礴浩瀚、纯净无垢的能量,传递了出来。 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能量。 充满了生机,层次远在此时此地的万物之上。 “原来如此。” 项川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团污秽宣判。 “你不是什么归墟之眼,你只是堵在门口的垃圾。” “你……”那意志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你这渺小的祭品,你懂什么!吾乃混沌源质,是万物终末的体现!这扇门,是通往灾祸的根源,吾在此镇压,是为……” “镇压?” 项川打断了它,语调中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仿佛在听一个孩童讲述荒谬的笑话。 “就凭你这团靠吞噬残渣才能勉强维持形态的东西?”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团蠕动的黑色物质。 “你不是在镇压它,你是在害怕它。你只是在侵蚀它,污染它,因为你没有能力将它摧毁。你甚至,连靠近门后真正的世界都做不到。” 项…川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这团污秽意志最核心的本质。 “你所谓的‘伟大’,不过是寄生虫的自我吹嘘。你所谓的‘领域’,不过是垃圾堆积久了,发酵出的一点臭气。” “闭嘴!” 污秽的意志发出尖锐的咆哮。 整片虚无开始剧烈震动。 那团巨大的黑色物质猛地收缩,然后又急剧膨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其中浮现,那是被它吞噬的所有执念的集合体。 “我要将你彻底撕碎!让你也成为我的一部分!让你永世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哀嚎!” 黑色的物质化作千万条触手,铺天盖地地朝着项川席卷而来。 每一条触手,都带着足以让世界崩灭的扭曲力场。 “终于不装了?” 项川的反应,是向前走了一步。 他主动迎向那片污秽的狂潮。 “这才对。” “别用那些虚无缥缈的意志来压我,没用。” “也别跟我讲你的来历和故事,我没兴趣。”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完全无视了那些足以毁灭星辰的攻击。 “让我看看你的本质。” “让我看看,一堆混沌源质,一滩古魔残秽,到底有多硬。” 那些黑色的触手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垒,前端开始寸寸崩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消散。 他如同一艘破冰船,在黑色的海洋中,从容不迫地开辟出一条通路。 “怎么会……我的力量……对你无效?” 污秽意志的咆哮,变成了不可置信的颤栗。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是被抵挡,而是被……无视了。 对方的生命层次,或者说存在的本质,完全凌驾于它之上。就像水无法淹没火焰,影子无法触碰太阳。 “无效?不。” 项川已经走到了巨门之前,距离那团污秽的核心,只有一步之遥。 他抬起手,虚按在那蠕动的黑色物质上。 “你的力量很有用。至少,它让我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污秽意志下意识地问。 “门后面的东西,一定很不错。” 项川笑了。 “能让你这种东西如此恐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堵住这里,甚至编造出‘镇压灾祸’这种可笑的谎言……” 他顿了顿,给出了结论。 “那门后,一定是个好地方。” “不!你不能过去!那里是……” 污秽意志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它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项川的手掌中爆发出来。 那不是摧毁,也不是净化。 而是一种更彻底的……抹除。 “我再说一次。” 项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游戏结束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污秽意志发出了最后的不甘嘶吼。 “我?” 项川想了想。 “一个路过的人。” “一个……觉得你很碍眼的路过的人。”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轻轻压下。 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声音。 那团盘踞了不知多少岁月,吞噬了无数生灵执念,自称为“混沌源质”的巨大污秽,开始从与他手掌接触的地方,化为彻底的“无”。 不是能量,不是粒子,就是虚无。 它被从这个时空,从一切概念中,彻底抹去。 恐慌。 极致的恐慌攫取了这团污秽的意志。 它想要逃跑,想要分裂,想要躲藏进时空的夹缝。 但它做不到。 项川的力量锁定了一切,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死死按在原地,等待着被彻底擦除。 “不……饶恕……” 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响起,充满了卑微与乞求。 “我愿臣服……献上一切……成为你最忠实的仆人……” 项川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你配?” 抹除的速度,加快了。 大片大片的黑色物质消失,露出了巨门更多的本来面貌。 那是一扇由某种不知名晶石打造的门,上面铭刻着无法理解的符文,即使残破,依旧散发着不朽的气息。 而门后那股纯净磅礴的能量,也随着“障碍物”的消失,变得越来越清晰。 项川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带着俯瞰众生的威严。 “上界的气息么……” 他轻声自语。 这就有趣了。 原来这个被遗弃的世界,还藏着这样一条路。 他看着眼前即将被彻底清除的污秽,忽然停下了手。 还剩最后拳头大小的一团黑色物质,在瑟瑟发抖。 “为什么……停下?”那残存的意志颤抖着问。 “我改主意了。” 项川收回手,打量着那扇巨门。 “直接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他对着那团最后的污秽开口。 “你不是喜欢堵门吗?” “那就继续堵着吧。” 他屈指一弹,那团拳头大小的黑色物质被一股力量包裹,狠狠地拍在了巨门正中的一个破损凹槽里。 它完美地嵌了进去,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丑陋的补丁。 “我会在门上加一道锁。在你耗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之前,你会像块石头一样,永远嵌在这里。” 项川宣布了它的命运。 “不能动,不能跑,不能吞噬任何东西。只能永远看着这扇你永远无法通过,也永远无法理解的门。” “直到你彻底风干、消亡。” 这比直接杀了它,要残忍一万倍。 第59章 净化 “不!!!” 绝望的诅咒,从那块“补丁”里传出。 项川不再理会它。 他转身,看向自己来时的路。 “垃圾清理完了,是时候回去了。” 他要先离开这里,处理完外面的事情。 至于这扇门,它跑不了。 净化。 项川站在那片蠕动的黑暗面前,决定动手清理。 他懒得去分析这东西的本质,也对它盘踞了多少岁月毫无兴趣。 在他眼中,这只是一块挡路的石头。 搬开,或者砸碎。 他伸出一只手。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前方那片凝固海洋般的污秽,轻轻一握。 “嗡——” 无形的伟力瞬间降临。 他前方的空间大片大片地向内坍缩,形成一个绝对的湮灭奇点。无数污秽被卷入其中,连同空间本身,被一同挤压成虚无。 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黑色海洋的正中。 然而,下一秒。 “咕嘟……咕嘟……” 更多的黑色物质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便填满了那个空洞。非但如此,新生的污秽比之前更加狂暴,它们翻涌着,咆哮着,凝聚成千万条扭曲的触手,朝着项川的方向猛扑过来。 “外来者……” 一个混杂着无数生灵哀嚎与怨毒的意志,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你的力量……很特别……很美味……” 黑色的触手撞上了项川周身那一层薄薄的护体金光。 “滋啦——”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 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金光,在接触到黑色的瞬间,竟也泛起了点点涟漪。污秽的能量并非在进行物理冲击,而是在尝试“污染”。 一缕缕比发丝更细的黑线,像是有生命的毒蛇,顺着金光的能量脉络,拼命地向内渗透,试图玷污那片纯粹的金色。 “放弃无谓的抵抗……”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你将得到……你所渴望的一切……” 那意志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试图撬开他的心防,窥探他最深处的欲望。 项川的动作没有变化。 他只是略微加大了力量的输出。金光一振,那些攀附其上的黑线瞬间被震碎。 但这种清理,治标不治本。 湮灭一点,立刻就有十点涌来。 这些东西,杀之不尽,灭之不绝。甚至连他的力量,都能被其缓慢污染。 这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就在此时,一个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情感的提示音,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维污染源。】 【目标构成分析:混沌执念集合体,具备概念性侵蚀与无限再生特性。】 【评估:常规能量湮灭模式效率低于0.01%,且存在被反向污染的风险。】 【建议:宿主应立即启动‘净化协议’,执行序列-7,对目标进行根源性清除。】 是系统。 项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一边是污秽意志的喋喋不休,一边是系统毫无必要的“温馨提示”。 两边都很吵。 “你的灵魂……藏着一座金色的宇宙……”污秽的意志带着贪婪的颤抖,再次发起了冲击。“把它交出来!献给我们!我们可以让你成为新的神!” 更多的黑色触手扑了上来,前赴后继地撞在金色屏障上,消耗着他的力量,也试图寻找那一丝可能存在的缝隙。 项-川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闭嘴。” 简单,直接。 那狂暴的污秽海洋,攻势为之一滞。似乎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 【协议启动建议被驳回。】 【重申:目标威胁等级判定为‘极高’。持续接触将导致宿主能量场出现不可逆的熵增现象。请求授权,启动‘净化协议’。】 系统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项川的耐心,正在被快速消耗。 “你也一样。” 这句话,是冲着系统说的。 【……】 系统沉默了。 但污秽的意志却被彻底激怒了。 “你竟敢……拒绝……永恒的恩赐!” “你将为此付出代价!你将被我们彻底吞噬、消化,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整片黑色的海洋都沸腾了。它不再试探,而是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黑色海啸,朝着项川当头拍下。 那其中蕴含的污染力量,足以让一个世界瞬间堕落。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概念攻击!】 【协议强制启动倒计时……三……】 “吵死了!” 项川终于不耐。 他低喝一声,打断了脑海里所有的杂音。 无论是污秽的诅咒,还是系统的警报,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周身的金光,在这一瞬间尽数收敛回体内。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 “给老子——”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 不是比喻,是事实。 “净!”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 世界,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项川本身,化作了一切的源头。 无穷无尽的金光,以一种无可阻挡、无可违逆的姿态,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不再是温和的守护屏障,而是化作了足以焚尽诸天的炽烈恒星,向着前方无限地喷薄、释放。 这不是驱散。 不是湮灭。 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净化。 那道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海啸,在这片金色的“光”面前,脆弱得像一个笑话。 没有对抗,没有僵持。 在接触到金光的第一个刹那,那浓稠如墨的污秽,便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蒸发”。 它们被从最基础的层面,还原成最纯粹的能量,然后再被抹去一切“污染”的属性,回归到最原始、最干净的状态。 没有惨叫。 没有嘶吼。 甚至没有能量对冲的爆炸。 只有一片绝对的、纯粹的“干净”,正在以项川为中心,向着前方蛮横地扩张。 片刻之后。 光芒散去。 项川依旧站在原地,周身纤尘不染。 而在他面前,那片曾经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已经消失不见。 一条笔直的、宽阔的、看不到尽头的金色通道,被他硬生生从那无尽的污秽之中,撕裂开来。 通道的尽头,那扇古老而残破的巨门,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他向前踏出一步,走进了自己开辟的道路中。 第60章 囚徒 那扇门,动了。 伴随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沉重摩擦声,古老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那道缝隙出现的刹那,一切都变了。 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气息,从门后涌出。 那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概念”。 纯粹、浩瀚、至高无上。 项川用自己开辟出的金色通道,隔绝了归墟的混乱与污秽。而这股气息,则在瞬间净化了通道内残存的一切杂质。 【警告:检测到未知法则形态。】 【正在分析……分析失败。】 【数据模型无法建立。认知模块出现逻辑悖论。】 系统的警告音失去了往常的平稳,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惊慌”的错乱感。 项川没有理会。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门后的景象所攫取。 那是一片怎样的世界? 无法形容。 璀璨的星海悬浮在无垠的穹顶,每一颗星辰都遵循着完美无瑕的轨迹运转。法则如精密的齿轮,彼此咬合,构建起一个稳定而和谐的终极闭环。空气中流淌的不是灵气,而是最本源的、未经任何稀释的创世之力。 那里,蕴含着终极的安宁。 那里,存在着一切的可能。 那才是真正的……“上界”。 “看到了吗……囚徒……” 一个怨毒无比的意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是那片被净化后、退缩到通道之外的污秽海洋。它没有再发动物理攻击,而是用一种精神层面的诅咒,疯狂地冲击着项川的意识。 “那就是你的牢笼之外!一个你永远无法抵达的虚假幻梦!” “背叛者!你竟敢窥视那里!” 污秽的咆哮,充满了不甘与嫉妒。仿佛项川多看一眼那片星海,都是对它最恶毒的亵渎。 【宿主精神状态出现剧烈波动。】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 【‘净化协议’无法启动,目标概念层级过高。】 【建议……建议……】 系统似乎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连一句完整的指令都无法构成。它引以为傲的逻辑库,在“上界”那绝对完美的概念面前,就像一台老旧的计算机,试图去解析一段来自未来的、无法兼容的程序。 彻底宕机。 “虚假?” 项川的呢喃,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惘。 那片星海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那是一种生命回归本源的巨大吸引力,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只要能踏入那扇门,一切的战斗和挣扎,都将失去意义。 他会得到永恒的安宁。 “没错!虚假的希望,才是最残忍的毒药!” 污秽的意志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动摇,发起了更猛烈的冲击。 “放弃吧!回到我们中间来!拥抱这唯一的真实!拥抱永恒!” 轰——!!! 金色的通道,开始剧烈地摇晃。 构成通道壁的净化之力,正在被疯狂反扑的污秽海洋所侵蚀。无数黑色的触须从通道外壁渗透进来,试图将其重新染黑、同化。 那扇被推开的门,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关闭。 门后的星海,正在远去。 【警告!空间通道正在闭合!】 【稳定性下降至10%……5%……】 【宿主!立刻撤退!通道即将崩溃!】 系统总算恢复了一点功能,发出了最凄厉的警报。 撤退? 项川的意识从那片星海中被强行拉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即将闭合的巨门,又看了一眼疯狂反扑的污秽。 最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门缝中透出的、那片星海的光芒上。 “吵死了。” 他再一次打断了脑海里所有的声音。 无论是污秽的诱骗,还是系统的警告。 “永恒?” 他对着那片污秽,嗤笑一声。 “就凭你们这堆烂泥?” “真实?” 他又转向脑海里的系统。 “你的真实,就是一堆随时会崩溃的数据?”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前冲的姿态。 金色的力量,不再用于维持通道的稳定,而是尽数汇聚于他的右臂之上。 “至于你……” 他最后望向那扇门,那片即将消失的星海。 “等我。” 话音未落,他动了。 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无视了正在崩溃的通道,无视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污秽,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冲向那即将彻底关闭的门缝。 “你敢——!!!” 污秽的意志发出了惊恐的尖啸。 【协议强制中止!宿主行为超出最高权限!】 【危险!危险!危险!】 项川的目标,根本不是穿过那扇门。 他知道,来不及了。 在身体即将撞上巨门的前一个刹那,他伸出了汇聚着全部力量的右手,穿过了那最后、也是最狭窄的一道缝隙。 他的手,触碰到了“上界”。 没有想象中的温润,也没有能量的狂暴。 只有一种……回归。 仿佛他的一部分,本就属于那里。 他没有贪婪地试图去抓取一片法则,也没有去捞取一捧能量。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无比明确。 ——那片星海中,最亮的一颗星。 他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虚虚一抓。 “给老子,过来!” 一声暴喝。 门后的星海,似乎为之一震。 那颗最为璀璨的星辰,竟然真的分出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本源气息,化作一点星芒,跨越了无尽的时空,落入他的掌心。 那是一缕精纯到极致的星辰本源。 得手的瞬间,项川毫不犹豫,抽身后退。 也就在他收回手臂的同一个刹那。 轰隆——!!!! 通道,彻底崩溃。 巨门,轰然关闭。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斥力,从门的方向传来,狠狠地撞在他的身上。 就像被一整个世界正面击中。 项川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狠狠地弹了出去,倒飞回那片混乱、污浊的归墟空间之中。 周围,再次被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所笼罩。 那条金色的通道,那扇古老的巨门,连同门后那片令人心醉的星海,全都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幻梦。 只有污秽的意志,在黑暗中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怨毒的咆哮。 “你……你拿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你会……被它……撑爆!!” 【……】 【系统……正在重启……】 【能量场检测……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入侵……】 项川没有理会任何声音。 他悬浮在冰冷的归墟之中,缓缓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掌心,一点微弱但永恒的星光,正在静静地燃烧。 第61章 修复 他掌心的那点星光,没有灼热,没有冰冷。 一种奇妙的温润感,顺着皮肤的接触,缓缓渗入他的四肢百骸。在归墟中积累的暴躁与虚无,竟被这缕微弱的气息轻轻抚平。 “总算有点收获。”项川低语,烦躁的情绪稍减,他攥紧了右手,将那点星光护在掌心。 也就在这时,死寂的脑海里,那个机械的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 【系统重启完毕。】 【正在进行状态评估……评估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物品:“源初星髓”(碎片)】 【物品描述:上界至高星辰的本源核心,蕴含一丝创世之力。】 【效果:可用于大幅度提升修为境界,或修复任何性质的道基损伤。】 “源初星髓?”项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 他摊开手掌,再次审视那点星光。它安静地悬浮着,纯净,璀璨,仿佛凝聚了一整片星空的梦境。 “修复任何性质的道基损伤?”他对着那点星光发问,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道基可没坏,倒是你……” 他的话语顿住。 就在那精纯到极致的星芒核心,他察觉到了一根几乎无法被感知的黑线。那黑线细如发丝,却带着一种与星髓截然相反的污秽、怨毒的气息。 是那堆烂泥最后吼出的诅咒。 它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像一条寄生虫,盘踞在星髓的最深处,缓慢地释放着它的毒性。 “喂,系统。”项川的语气冷了下来,“这个东西,你怎么没报告?” 【……】 【重新扫描中……】 【检测到未知模因污染。能量结构完整度99.99%,但存在高维信息侵蚀。】 “说人话。” 【这缕“源初星髓”被污染了。】系统的声音毫无波澜,【根据数据库比对,该污染具备“不可磨灭”与“概念嫁接”的特性。】 “什么意思?” 【它会持续扭曲你的认知,将你的存在与“污秽”的概念进行绑定。最终,你将成为新的污染源。】 项川沉默了。 他看着掌心的星髓,那根黑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微微蠕动了一下。 【建议:立刻抛弃“源初…】 “闭嘴。”项川打断了系统,“抛弃?老子费了这么大劲,从那扇破门里掏出来的东西,你说丢就丢?”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右手握得更紧。 “不就是一堆垃圾信息么,”他扯动了一下嘴角,“清理掉就是了。” 【清除方案计算中……所需能量超出当前储备上限。清除成功率:0.01%。】 “呵。” 项川不再理会这个只会报丧的系统。 他开始思考另一件事。门已经关了,通道也塌了,自己还被困在这片归墟里。那个所谓的“归墟之眼”,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尝试着将感知延伸出去,探向刚才巨门关闭的位置。 那里,已经没有了门。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团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蠕动着的“肉瘤”。 之前那些被他用金色力量净化的污秽,此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那个节点,与门扉关闭后残留的斥力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粘稠的能量漩涡。 漩涡的中心,就是原本通道的入口。现在,它被彻底堵死了。 常规的方法,绝对走不通了。 就在项川评估着这棘手的局面时,一种悚然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升起。 不是来自那团污秽肉瘤。 而是来自……归墟的更深处。 那是几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古老的意志。它们像是被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从沉睡中惊醒的深海巨兽,此刻正缓缓地睁开眼睛,投来审视的“注视”。 这些意志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漠然。它们扫过那团污秽肉瘤,扫过崩溃的空间,最后,精准地聚焦在了项川的身上。 或者说,是聚焦在他掌心紧握的那一缕“源初星髓”上。 项川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能感觉到,那些意志中透出的……是贪婪。 一种原始的、不加掩饰的,对高等能量的渴望。 “哈。”他气笑了,“清理个垃圾,还把下面几头老怪物给招惹上来了?” “真是麻烦!” 其中一道意志,最为大胆,它化作一道无形的触须,试探性地朝着项川的方向延伸过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碾压感。 项川没有动。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道触须的靠近。 【警告!检测到未知神性生物接近!】 【威胁等级评估:极度危险!】 【建议立刻进行空间迁跃!】 “迁跃?”项川在脑海里反问,“往哪儿迁?那扇门都被堵成粪坑了。” 【归墟之眼已封闭。污秽封锁了节点。常规路径失效。】系统重复着既定的事实。 “我问你的是非常规的。” 那道意志触须,距离他已经不足百米。周围的空间,都因为它的存在而开始扭曲、哀鸣。 【……】 【重新规划路径……计算中……】 【归墟空间存在大量不稳定裂隙,可作为临时跳板。】 【正在搜索安全迁跃点……搜索完毕。发现备用迁跃点,坐标:未定义虚空象限(-73,-401,-998)。】 “成功率。”项川言简意赅。 【成功率:17.4%。】 系统顿了一下,补充道。 【警告:迁跃过程中的空间风暴,有极大概率加剧“源初星髓”内的模因污染,甚至可能导致其立刻爆发。】 17.4%的成功率。 一旦迁跃,手里的宝贝就可能变成催命符。 如果不走,马上就要被这些“苍蝇”分食。 “呵,真是个不错的选择题。” 项川自嘲了一句。 那道意志触须已经近在咫尺,它似乎认定了项川是砧板上的肉,连速度都放慢了,带着一种戏谑的姿态。 “17.4%……”项川低声念着这个数字,“总比喂苍蝇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几道盘踞在黑暗深处的庞大意志。 然后,他不再迟疑,攥紧了右手的星光,朝着系统标示的那个坐标,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