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力名为唐吉诃德》
1. 奇怪的委托者
横滨港湾的坡路路口,有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褐色建筑物。一楼是咖啡厅,其他楼层则是作为写字楼租赁给不同的事务所。
塞万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走进去,来到四楼。
门上的金属牌子写着【武装侦探社】
就是这里了。
抬手,敲门。
“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到你吗?”一个高个子金发男人———据说将是未来社长的国木田君礼貌询问。
“应该有。”塞万抬头,微笑的时候有两个很浅的酒窝。
她穿着茶色春装外套,头发染着日本今年最流行的茶棕色,烫了号称【本年度最受欢迎】排行榜第一的卷发,颌面平整,线条流畅的鹅蛋脸,且有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一看就是那种刚步入职场不久的都市白领。
但怎么说呢,还是有别于这座城市的女性———她笑起来时,面部表情的发力方式和霓虹女孩们不太一样,嘴上虽然在微笑,眼睛却毫不懈怠的盯着对方。
大概是从海外回来的吧?第一个照面后,国木田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推测着……
而国木田分析她的时候,塞万也直白的打量着国木田,几秒后,又瞥向他身后吵闹的办公室,显然是在评估眼前这帮人的可信程度。
至于评估的结果,大抵是不太满意———国木田猜测,因为塞万很快收回远眺的视线,语气纠结道:“其实……我是个异能者。”
国木田往上推了推镜框,表情没有过多惊讶,只是眉毛稍稍往上扬了扬——这种事对于武装侦探社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别开生面的新鲜事,这边的交谈甚至没有吸引办公室内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我的异能力并不由我控制……”她低下头,手指交错攥紧,像背负了巨大的心事。
“是发生什么了吗?”
看她有所顾虑的样子,国木田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您可以相信我们,既然您找到侦探社,也是出于信任才决定登门的吧。”
塞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过了大概有五六秒那样,她仿佛下定决心,开口就扔下了个惊雷:“抱歉,横滨东区高压铁塔的倒塌事件,其实是我失控的异能干的……”
两天前的夜里,横滨突然发生大面积停电,经过紧急排查,发现是输电塔严重受损导致的。
那是一座50米高的万伏高压铁塔,在无台风无地震无任何特别行动的日子里,突然被某种力量破坏成数段,且每一截角铁断面都平整无比,连它所架空的高压电线也有着光滑的切口————明明是坚硬的金属,却像被人随意切断的蔬菜。
日本各家报纸、广播、电视台这两天一直在报道这件事。
这场毫无征兆的大规模停电事故引发了不小的骚乱,直接导致十万户家庭无电可用。当然,像医院、警局、工厂这种地方都会配备应急备用电源,但办公楼学校商场等地方就没那么走运了,加上铁塔被破坏的十分彻底,直到今早,电力部门才紧急抢修完毕。
“简直就像是剑破长空,被剑气斩断的一样。除了异能者,实在想不出来普通人会有这种力量。”警署理所当然的把这件事移交给了当地异能组织,也就是武装侦探社。
可侦探社对于这份委托也很头大,社里虽有太宰治这样能把控人心到恐怖程度的天才,但线索太少,也一直没什么头绪,只好盼着侦探社的灵魂人物——乱步先生的飞机尽早落地,到时候【超推理】的“异能"一发动,但愿一切迎刃而解。
可就在刚刚,事情随着塞万的登门,突然迎来转机。
好消息,异能者主动交代了。
坏消息,异能力是失控的,它能失控这一次,就能失控很多次。
“请务必详细说明。”国木田坐姿板正,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又对正在那边懒洋洋歪在旋转椅上转圈的年轻男子招手,“太宰!”
于是,桌子两边变成了二对一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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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木田率先问:“请问,是那种原主突然失去意识后能力暴走的情况吗?”
然后他把中岛敦早期的情况概述了一遍。
不能控制自身异能的情况并不少见,比如,敦一开始就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变身白虎,虎化后完全丧失理智,且本人却完全没有变成白虎后大肆破坏的记忆,直到加入侦探社后才在社长的帮助下能够自主控制能力。
塞万摇头,手指紧张般的抓紧提包:“不是,我是有意识的,是我的异能他不听我的。”
“那就是自律型异能了。”国木田在笔记上写着,又问,“他是接到了行动的指令吗?来自别人的指令也算。”
他又把泉镜花的情况讲了一遍。
最近新加入的14岁社员泉镜花,早先从她的妈妈那儿传承了异能【夜叉白雪】,因为意外太过突然,异能转移不够完全,只能听从手机中发布的命令行动,而不是按照镜花的意愿操纵,这个缺陷曾让她被港口Mafia利用,暗杀了三十五人。
塞万听得很认真,听完,她的头摇的更厉害:“应该不是别人……我独自在家的时候他也出来过,一出来就攻击我。”
“真是羡慕……”面容清朗的青年笑眯眯的开口道,“异能力殉情啊……”
国木田赶紧打断太宰即将出口的窒息发言,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住塞万的脸:“那么,您是怎么逃脱他的伤害的呢?”
塞万想都不想的答道:“我跑的快啊。”
国木田:“……”
塞万真诚解释道:“我练过长跑,大学时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城市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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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比赛,他一出现我就跑,等跑出一段距离他就自己消失了。”
国木田把这几条信息记录下来:“明白了,您继续说。”
塞万点点头,回忆道:“嗯…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了,他看着就不像好人,而且每次出来的形象装束都不一样。一开始是穿着酒红色西装,后来会披着羽毛大衣,对了,还有一次他湿着头发,只围着一条浴巾就出现了,话说,异能力也需要换装洗澡吗?……”
太宰突然忍俊不禁。
“??” 塞万面露疑惑的看去,“您笑什么?”
太宰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想到了我认识的一位医生……”
国木田赶紧停笔纠偏:“咳,请您忽略那家伙———那么,关于之前提到的,【拉开距离可以让他消失】这一点,请问您第一眼看见您的异能时,心里就潜意识的知晓这条规律吗?”
听到这个问题,塞万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郁卒无比:“没有,哪有这种运气……第一次碰到那家伙,我还以为是某种特别演出,大变活人什么的。结果这家伙像杀人狂一样,一边笑一边把我的小拇指切下来了————”
话落的瞬间,国木田和太宰齐齐看向她的手。
十根手指都好好的。
“现在已经安回去了。”塞万面露尴尬,“也是他干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她把左手小指的戒指取下来,给国木田他们展示了一下指节重新缝合生长留下的一圈浅色疤痕。
“这回你们能想到这家伙有多变态了吧?说真的,我从来都没那么的疼痛过!感觉脑浆都要沸腾了,但去医院检查拍片又是完好的,虽然是完好的,但又持续的幻痛……”
塞万像是牙疼一样捂着嘴,倒吸着深吸一口气,“而且加害人和救治人是同一人,这就更恐怖了,就像电影里把人残害到濒死又给救活的变I态一样……”
这次是国木田在笔记本上写字记录的手一顿,用力到“卡擦”折断了钢笔笔尖,表情也沉浸在深深的阴影里。
塞万惊愕的看着他:“您这是………”
国木田深呼吸:“抱歉,我也想到了一位医生。”
“?”塞万看看国木田,又看看太宰,“你们俩说的医生是一个人?”
“……不是,不是一个。”国木田轻咳一声,又推了推他的方框眼镜,身体往前靠了靠,“我们把话题回到异能力失控这件事吧,您的姓名和异能名是什么?您之前说他曾经出现在您家里,我们可能还需要去您家里调查一下。”
“这个没问题。”塞万非常配合的递上护照,“我叫塞万提丝.萨维德拉,异能力名为【唐吉诃德】。”
护照上,名字那栏写着Cervantes Saavedra,国籍为西班牙。
2. 关于那位异能人形
国木田对留守办公室的同事简单交代一番,又逮住想要临阵翘班的太宰,随塞万一同来到她住所。
门一开,
“哇哦。”
太宰发出惊呼声。
“抱歉,屋子有些乱,那边还有我的新画,颜料还没干,请注意别碰到了。”塞万从鞋柜往外取拖鞋,“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有瓶装饮料。”
“我们来时自带了。”国木田说,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抛开颜料和绘画工具不谈,雅致简约的沙发和绿植,墙上挂着木框的全家福照片,倒是一个很温馨的住所。
“塞万提丝小姐是从事美术行业?”
“对,我目前在一家出版社担任儿童读物的插画师,平日若有顾客想给客厅和餐厅的墙上定制装饰画,我就画完装裱送过去,偶而也会接墙绘。”
“墙上的这些,是墙绘吗?”国木田看着五彩斑斓的墙壁。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被追债的给泼了油漆似的。
“塞万提丝小姐喜欢这种…抽象画?”
“额……那倒不是,是我把颜料罐和调色盘丢墙上了。” 塞万不好意思的道。
“……这样啊,不过作为艺术家,好像也不是很出格的行为。”国木田试图打圆场。
“不,不是这种原因,”塞万更加不好意思,嘴角浮出一丝尴尬的苦笑,“是‘他’在我家出现的那次,我为了逃命…只好对不起房东了。”
国木田:“……”
塞万从沙发后面拿出了一个袋子,给他们展示了残破的画板和颜料盒,还有一个被剖开的金属热水壶,“这是他第二次出现时弄坏的,就在我家里客厅,这家伙简直是天生神力、削铁如泥啊———还好我反应快,先把能丢的东西丢过去挡了一下。”
热水壶的金属剖面是丝滑的弧形,加上之前塞万小拇指的伤口缝合疤痕,国木田猜测说:“他的攻击方式应该是……线?”
塞万赞赏的点点头:“对。”
国木田问:“能力射程大概多少米呢?”
塞万露出苦恼的神色:“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看不见他的线。”
国木田愣了:“您看不见?那您怎么那么肯定是‘线’?”
塞万:“他自己喊的‘五色线’。”
国木田:“……”
太宰听着塞万的描述,很体贴地感同身受了一把:“听起来当时还真的是很惊险,毕竟屋子里有家具,不太好跑直线,穿着拖鞋也跑不快。”
“没错啊。”塞万点点头,又惆怅道,“跑出来后还碰上了对门的邻居,因为我当时很慌张,他就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屋子里有坏人,他还很好心的帮我报了警。等我们和警察一起进去时,‘他’果然已经消失了,查录像也查不到什么,因为根本没人闯进来,异能力每次都是凭空掉下来的。”
“所以他一共出现了三次?”
“是,第三次就是两天前,他在路上突然出现了,攻击我的时候把输电塔给破坏了。”
“您到那儿附近做什么呢?而且还是深夜里。”
“这个……晚上睡不着,想出来看星星。”说完,大约塞万觉得自己的行为比较幼稚,又微红着脸补充,“当时编辑在催稿,我比较焦躁,就想出来静静,我想那个山坡可以看到万家灯火,还能近距离看到星空,也许给我的新章节插画找找灵感。”
“灵感找到了吗?”国木田顺着这个话题往下问。
“儿童读物的没有,伊藤润二那种的有了……”
国木田默了默,转移话题:“那个,话说……那个山坡离您的住所很远啊,您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
“我是骑机车去的,有一个环山公路,旁边还能看到大海。”塞万在沙发上坐下,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仿佛在凝视远方风景的回忆道,“夜里没什么人,稍微开快一点也很安全。”
“您竟然喜欢深夜飙车?”人不可貌相啊,国木田在心里默默评价一句。
塞万露出一副好学生被发现课后去网吧通宵的窘迫,眼神下飘:“也不是……以前都是开四个轮子的,这样更安全。只是我刚回国不久,日本又是左侧通行,很不习惯,机车更好一些。”
“好的,我大约了解了……那个,塞万提丝小姐,您之前说您在给儿童读物做插画,那我们能看看您的作品吗?”
“当然可以,有一部分已经出版了,我去找找。”
塞万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铜版纸画册和一些手稿,“这个就是。”
她递过去。
图画颜色鲜艳,线条简单明快,蜡笔的笔触,带着略微潦草的童趣,是很温馨的画风。
国木田翻完,传递给太宰。
太宰一边翻阅一边大声嘟囔道:“怎么感觉我上我也行……呃!”太宰在桌子下默默抱住肚子。
———国木田的肘击刚刚暗中击中了太宰。
太宰强颜欢笑,及时改口:“塞万提丝小姐是自学还是修了双学位?原来的专业是什么呢?”
“……”塞万瞪了太宰两秒,深深感觉到自己的专业能力被小觑了,她又返回书房,很快取了另一本素描册,带了点力道撂在桌上。
“毕加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花了四年时间学习画得像拉斐尔一样,却花了一生时间学习如何像孩子一样画画。’”
她深吸一口气:“你看到的画面效果好像出自高度的随机性,但实际上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每一笔都要被高度掌控,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丢开的束缚,里面有很多小技巧的!———尽管我本质上也不是那种画家,但人总是要找工作吃饭的呀!”
这一本素描的水平就显然和儿童插画拉开距离了。
“我师从弗朗西斯科.卢西,”塞万认真的强调,有种气鼓鼓的既视感,“我可以一个小时完成一副半身人物素描,拿着就能指认小偷的那种通缉令的程度。”
“那再好不过了,”太宰微笑起来,微微蓬曲的刘海下面,顽皮的鸢色眼睛眨了眨,“那能不能请您将您的异能画下来?素描就好,您画的这么快,我想我们也不用等很久。”
塞万愣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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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能当通缉令那种细节程度。”太宰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们谁都没见过您的异能,万一他出现了,我们还认不出来,那就糟糕了。”
*
塞万坐在桌前,很快完成了异能力人形的写实画像,提着画板出来了。
画纸上,充满质感的笔挺西装,里面露出炭笔重重涂抹的领子,打着和西装一个色调的领带。
再往上,肖像的主人有着上扬不羁的短发,高挺的鼻梁,额头紧绷的皮肤下好像能看见微微凸起的血管,嘴角下抿,凝结成了一个不高兴的表情。
光是从人物左上方打下来的,光影和灰度处理的特别漂亮。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仅用了她说的时间的一半……
国木田和太宰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说话。
好半天,国木田才找回舌头。
“……塞万提丝小姐,戴着墨镜的话,面部数据就几乎没多少可用的了啊。”
“我知道啊。”塞万点点头表示认同,“可他一直戴着墨镜,我也不知道墨镜后是什么样子……”
“??那您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们是不相信我能画这么好,故意考我的。”塞万无辜的看着他们。
“……”国木田语塞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他这三次出现都戴着墨镜?”
“对啊。”
“夜晚出现在输电塔的那次也戴?”
“对啊。”
“您说的异能力好像在洗澡的那次,也戴?”
“对啊,和输电塔是同一次。”
国木田沉默了一下,说:“冒昧的问一下,您之前说,他湿着头发围着浴巾……输电塔那个位置,除了航空障碍灯,附近没有路灯和其他灯光了,您在夜里是怎么看见的?”
“我机车前面有远光灯,光正好打在他身上。”
空气再一次的安静了。
“塞万提丝小姐,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您的异能一出来就攻击您了……”
国木田慢慢地合上了掌心的笔记本,平静且坦诚道,“如果他是自律型人形异能,真的拥有自我意识的话———在穿着很难清洗的羽毛大衣时,您泼他颜料,在他洗澡尚未穿好衣服时,您对他开大灯……”
“不是啊,不是,”塞万急道,“他第一次出现时都把我手指切下来了,第二次第三次我肯定会害怕呀,丢东西过去也是想争取时间逃跑。”
她的语气十二分的冤枉:“而且我开车灯是为了照路,真的都是巧合!”
“我没有觉得您自作自受的意思。”国木田赶紧道:“我只是试着推测您异能接二连三失控的原因,这也是为了之后能尽快帮您找到控制异能的办法………对了,忘了问了。您的异能第一次出现时,您在哪里,在做什么?”
塞万脸上浮现追忆的神情:“呃,我在一家心跳体验馆,据说场景取材于马拉萨尼亚32号鬼宅,很多人都去打卡,我也跟风去了。”
“…………”只追杀您一个,没跟群演动手,已经很万幸了……
3. 我认识一个人能把车开到墙上
空气静寂,落针可闻。
半晌,塞万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口道:“已经都这样了……还会有办法控制他吗?异能都是关系处好了才会指哪儿打哪儿的存在吧?如果我严重得罪了他的话,是不是也就没希望了?”
“这个嘛……”国木田推推眼镜,道:“咳,那倒也不是,异能力本身是你的一部分,虽说有的异能一旦强大到超出主人的控制,时间长了它会产生自己的意志,但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的异能力闹掰的能力者,我回去要请教一下社长,一定是有办法的,您不要担心。”
本来他对这种情况是内心存疑的,但是这个故事太离奇了,反而不像编的。
塞万的表情依旧忧心忡忡:“可是,我就只能等消息吗?万一在你们回去的时候,这个期间他又出现可怎么办?如果异能有记忆的话,新仇旧恨,他一定会把我宰了吧?”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侦探社会派同事保护你。”国木田宽慰道,然后他心里很快有了人选。他在脑海反复对比了一下塞万的【唐吉诃德】和敦的【月下兽】异能————能够切割输电塔角铁的能力,和敦能撕裂空间的异能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如此,【月下兽】攻速加满、还可以无限恢复,实在打不过的话,还能背着塞万提丝小姐一起逃跑……
一直没说话的太宰开口:“国木田君你就放心吧,在社长想到控制办法之前,我会24小时寸步不离的待在塞万提丝小姐旁边的。”
“……”
太宰的异能的确也可以做到……但是……
对于太宰难得的主动请缨,国木田却没有很快答应,反而像看到什么故态复萌的混蛋一样,嘴角抽搐,咬着牙压低声音:“……太宰,要是侦探社再接到像上次一样的投诉……”
太宰无辜的叫起来:“喂喂!我上次就说过了啊,没有做任何你想象中的事情。而且,就算你安排敦君过来,又有什么区别嘛?”
“怎么没区别,区别大了好吗? ”国木田冷脸瞪他,心里同时咬牙吐槽:敦君是如此温柔宽厚,你这家伙屡次招惹女人又被报复,还有一次把炸I弹藏在狗粮里寄过来给你,你也好意思……
“那确实区别大了,”太宰点点头,自我感觉良好伸出一根手指举例:“我比敦君更能熬夜,我还可以一直不睡觉。”
“?”
太宰手指点额头,思索状:“敦君多大来着?还是可以继续长高的年纪吧?国木田你还没经历过被同事控诉‘我这样子都是被你摧残’的事情,所以你不知道这背债似的麻烦到底有多么麻烦……”
“……”
太宰耸耸肩:“要提防的正是异能力在塞万提丝小姐睡着的时候出现…虽说塞万小姐——我可以这么叫吗?——既然能从异能手中逃脱三次,按理也能逃脱第四次,但那都是在清醒的时候。如果睡着的时候异能人形突然降临呢?这种可能性并不为零啊。”
说完,他转过头:“塞万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说归说,但还是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同意。
“居然可以全天候的保护我吗?”塞万惊喜的语气道,连连点头,“可以啊,当然可以,简直求之不得啊!”
但激动完,塞万又打量了一下太宰,表情又有点迟疑:“只是……”
“怎么了?有任何疑虑您都可以直接说的。”国木田体贴的道。
塞万支吾了两秒,“就是…看太宰先生的样子……如果到时候太宰先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啊?”
太宰却露出笑容:“真要是那样,那还真是再好不过,您就果断的抛下我跑开,我不会有怨言的。”
塞万语塞了,去看国木田。
国木田点点头,在塞万惊讶的目光里,居然毫无同事关爱的同意了这种说法:“您不用管他,他就是个绷带浪费装置,您只要注意您的安全就好。”
*
晚餐,塞万和太宰去吃了寿喜锅。
席间,两人先是讨论了一下最近上映的电影,然后又聊到了塞万的机车爱好。
“我认识一个朋友,也喜欢夜里开机车,车技还不错。”太宰兴致勃勃的提议道,“等这件事结束,你能够控制你的异能了,我就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塞万配合的露出期待的表情:“你的这位朋友,是你吗?”
太宰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不是,真的是别人,他甚至可以把机车开到差1°就变成垂直的墙上还不掉下来…”
也就是89°的坡还不掉下来?那还真的很厉害……
说话间,太宰瞥到塞万的脖子,随口道,“塞万小姐家里有应急电源吗?”
太宰这话题跳跃的塞万都跟不上了,她呆怔一会儿,才说道:“有倒是有……但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脖子右侧被项链磨出了一道红印,所以我猜是你新焊不久,它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看吊坠也是个老物件了,还雕刻着家族图腾。”
塞万愣愣放下筷子,捏着项链上硬币一样的吊坠,指腹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上面的花纹。上面有五个圆型的小凸起,一个在中心,四个则均匀的排布在它的前后左右,连成了一个十字。背面则是一只浮雕狮子,鬃毛轮廓修剪成了郁金香的形状。
“……”
沉默了两秒,
“确实,它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她点头,几秒钟后又忍不住好奇:“但为什么会认为是我亲自焊的啊?”
“啊,因为如果交给专业的工匠来做,不会不进行打磨,但前几天不是停电了嘛。”太宰真诚道,“而且美术学院大多有金属焊接雕塑课,虽然塞万小姐也可以自己进行打磨,无非多花点时间而已———但前几天停电了啊,可见塞万小姐是实用主义者吧。”
别说,确实有两下子啊……
塞万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嘴唇小幅度的动了动,她虽然还想问为什么太宰认为这个图案会是家族图腾,但塞万看着太宰————青年长相清朗帅气,眼神却带着饶有兴致的笃定……塞万最终还是咽回了那个问题。
太宰这个人似乎有某种深不可测的地方,他在想什么,从表情和言语无法简单判断出来,也不会一一的详尽解释,仿佛对于让对方陷入思考的迷雾里很是乐在其中。
塞万岔开了这个话题,将饭间谈话引向辛苦的社畜生活和喋喋不休的上司,这下太宰深有同感,拽着塞万开始针对国木田一个劲的抱怨。
“明明是给他送去关键证物!这种时候只要说句‘谢谢,辛苦了’就够了。”太宰用餐具戳盘子,拖长语调隔空控诉,“为什么要说‘你是怎么进入我家的’这种冷酷的话?也太打击人了吧!”
塞万:“?”啊?
“还有一次,为了解决一桩委托,我好心在马路边开了一个警察岗亭。”太宰又开始晃杯子里的冰块。
塞万:“?!”不是,这是说开就能开的……?
“他居然说我开的警察岗亭不正规。”太宰吐槽,“哪里不正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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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牌、警服和手铐都是真的,倒是他当街袭警这事更过分。”
塞万:“…………”
……
“我吃好了。”塞万放下餐具,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委婉暗示道,“我今晚得赶稿子了。”
“我正好也吃完了。”太宰看了一眼手机,毫无自觉的说,“我的同事已经把资料整理好留在了侦探社,但我也答应国木田君,要对塞万小姐寸步不离,所以…麻烦您陪我回侦探社取一下资料吧,我们开车去,耽误不了多久的。”
*
结了帐,两人走到餐馆所在的停车广场,一辆红色的跑车正停放在车位上,牌子是TOYOTA,款式也很是时髦,在一众的黑白轿车中有棱有角,十分扎眼。太宰按了一下车钥匙,车灯闪烁了四五下。
太宰拉开车门,警报响了两声,然后归于平静。
“话说,您换驾照了吗?”太宰问。
塞万一边在心中感叹侦探社看起来工资不高的样子但社员居然有钱买一辆跑车,一边难为情的摇头:
“还没有,暂时也没有买车的打算,有时叫了出租车还是忍不住想拽右门。”
“这样啊,那就只好我来开了。”太宰叹气道,说着他坐进了驾驶位,系上安全带,调整了下座椅,嘴里嘟囔道:“椅子好矮,是怕踩不到刹车么?”
塞万觉得他这话相当奇怪,不,应该说从始至终就少有正常的时候————这家伙从在侦探社见面的时候就不太靠谱,而那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国木田也看起来对他有几分忍耐久矣的模样,再后来的席间聊天更是把她整不会了,所以对于这句她决定选择无视。
等到车子开动起来的时候,塞万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太宰先生,请您慢点,您这车买了多少车损险啊?”说这话的同时,塞万的后背在惯性的作用下大力的砸在了椅座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记凶猛的刹车。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她的脑袋肯定已经怼在了挡风玻璃上。
太宰对着空气不爽:“手动挡那么麻烦,为什么还没被淘汰。”
塞万:“……”
塞万忍不住叫起来:“什么叫‘手动挡那么麻烦’?这不是您的车吗?”
太宰翻找东西:“嘛,不是。”
“……”塞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你怎么……”
“算是敌人的车吧。”太宰的表情露出一点怀念。
“呃…哦,敌人的车啊……”塞万愣愣的重复道,虽然不清楚所谓的‘敌人’是谁,但武I装侦探社是站在正义这边的,那么敌人大概就是混混和恶势力之类的吧,而且太宰先生嘴上说是敌人,表情可是一点都不像,他还有车钥匙……赃物?所以第一次开也不奇怪?
塞万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
“买车需要驾照的,我还没考下来,只能勉强开下那家伙的了。”太宰解释。
塞万:“??!!!”
车子成功启动,零帧起步,弹射冲向马路。
塞万紧紧抓住头顶握把:“太宰先生,眼睛看路啊!!您没驾照还敢一边开车一边看手机?”
车子开得像横冲直撞的斗牛,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但跳车已经来不及了,甚至不如解开安全带、用安全带勒晕他、抢下方向盘来的实际。
“不行啊,我看的就是这辆车的功能按键图解啊。”
随着车内女声崩溃的惊呼,车子一个甩尾,飞驰着消失在夜幕里。
4. 一波未平
“很好,七点就有人上班了。”门外有个声音道,
然后‘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打开,那个声音也一下子变大,“我要投诉你们!”
塞万一大早就从医院冲到了侦探社,脑门上还贴着一块纱布,对着国木田怒道:“那位太宰先生无证开车,危险驾驶,好几次踩刹车撞我的头,还载着我一路冲到大海里!”
早知道还不如她开呢!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国木田称太宰为【绷带浪费装置】,把车开成那样还载客,这简直是个视生命为儿戏的危险分子!
“暂且不说他耽误我赶稿的事情了,我从出生到现在,可是好不容易才努力走到今天,他想死我还不想死呢,你们怎么可以招聘这种人当员工?!”
她劈里啪啦的控诉:“车子蹦极一样的冲下护栏,身体又被安全气囊压着喘不上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灌进车内,你能想象到当时情况多危险吗?真的是差点就死掉了,好不容易才从车窗爬出去死里逃生,还赶上了落潮———这事绝不会轻易算了,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塞万实在忍不住这股火气,气势汹汹的拍桌子,连着桌子上的档案袋和装有证物的密封袋都被震得跳动了一下。
国木田无比尴尬,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他也傻眼了,本以为是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再度出事,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没有危险的时候太宰就是最大的危险。
但事情的罪魁祸首此时正躺在医院里,他也不能把人摇醒揍一顿出气,在塞万来之前他就已经被交警和警署轮番叫去笔录了。
社长不在,面对这种纠纷,他就要顶上。
国木田满怀歉意的鞠躬———他的腰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怎么直起来过:
“的确是我们的失职,您可以去投诉我们,也可以请律师去法院起诉……只是您异能力不受控的事情还没解决,侦探社又接到了警方的委托,目前人手紧张…您看这样可以吗?我先派一位可靠的同事接替太宰保护您的安全。等事情结束,至少等确定您的异能力变为可控状态后,您再去起诉我们,到时候我应该也能抽出时间出庭了。”
国木田的态度非常诚恳,也不做任何推诿,塞万看着他弯腰保持鞠躬的后脑勺,反倒不好意思苛责他了。
“……额,国木田先生,抱歉啊,我不该对着您发火,本来就不是您的错。”
她的语气难掩失落:“是我失态了,作为一个异能失控、危害别人安全的人,其实也没资格说别人危害我的安全,而且之前的停电事故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就算请律师,大概也是作为被控方上庭吧?”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帮您控制住异能!到时候只要确定您的异能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我们会出面跟特务科说明。”国木田斩钉截铁道。
而他未说出口的话是,就算塞万最后无论怎样都无法控制异能,只要确定她的能力和德行都符合要求,便可以成为侦探社的成员。社长的异能【人上人不造】可以直接对社员进行异能梳理,同时获得司法交易免责。
国木田看着塞万,语气和表情都非常郑重,郑重到都像婚礼现场的起誓环节了,他的眼神满是信念感,让人忍不住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回头:“敦,我有任务交给你。”
“我在!”一个干劲满满的声音从角落响起,与此同时,一个白发少年也从他的工位上腾的站起来。
敦今早眼睁睁的看着坚信理想、为人正直的国木田先生陷入纠纷,偏偏又做不了什么,心里很是替国木田难受,塞万拍一下桌子敦就缩一下脖子,好像被指责的是他一样————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了能帮上忙的机会,所以敦决定,无论怎么艰难,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
再说了,任务再艰难,还能艰难过白鲸坠落事件吗?
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再可怕,还能可怕过不讲理的芥川吗?
“这就是我们的调查员中岛敦,虽然是个新人,但是非常靠谱———刚入职就解决了两个大事件。”国木田介绍道。
塞万和敦互相鞠躬问好。
鞠躬的同时,敦身高矮了半截,一个红色的小小的穿着和服的身影从白发少年身后显露了出来,扯住了少年的袖子。
镜花的大眼直直的看着敦,嘴唇笔直地闭成一条线,虽然是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女孩,但脸上的表情极度匮乏,只是仰着头,像个执拗地表达不舍的小孩。
敦回头,见到是她,笑了下,宠溺的把手放在镜花头顶:“镜花酱,这次很安全,真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国木田说:“敦,现在就由你来保护塞万提丝小姐了,如果她的异能人形再度出现,你要确保塞万提丝小姐的人身安全,当然,你的安全也无比重要,有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我会努力做好的!”敦答应的非常响亮,像个入伍的新兵。
可等到他面对塞万,敦却是在内心反复激励自己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主动问:“塞万提丝小姐,您现在要去哪里?回家还是工作还是去购物还是回医院,我都可以。”
中岛敦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温和敦厚的善良少年,那双眼睛坚定又澄澈,而他身后的红衣和服小姑娘一直定定的看着他,虽然她看起来更年幼更像需要人保护的那个,但却理所应当的做出了保护者的姿态。
感情真好啊。
塞万心里感慨,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况,她还挺想把那个小姑娘也一起邀请过来,近距离磕一下这对青梅竹马的CP呢。
塞万想了想,道:“我还是先回家吧。”
敦对塞万的心情毫无所觉,他摆出可信的笑脸,积极的上前一步:“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等塞万和敦迈出侦探社的门的三秒后———
“太宰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要……”国木田一边磨牙,一边在空气中挥舞着手臂,做着上勾拳、拉扯、用力摇晃的动作,想象着把千米之外、我行我素的搭档给彻底揍扁。
虽说他多少能猜到几分太宰这么做的用意,大概以为这样能逼迫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现身吧?但也要从长计议啊混蛋!
靠这种方式发泄了几秒,国木田又恢复到以往冷静自持的状态。
要工作了。
昨天下午,侦探社又接到了警署委托的案子。
一位福利院院长被人杀害了。
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国木田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不是确定了是车祸吗?怎么又改了?”
他当时还以为是敦所出身的那家福利院,那位院长带给敦十余年的伤痛,虽说辱骂与关禁闭其实是为了保护身怀异能却不知、多次无意识的放出白虎的敦,但也在他的心灵留下了永久的伤痛。
而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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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在得知敦已经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他人,完成了非常了不起的任务后,特意带了一束鲜花想要探望,结果却意外死于车祸,那个想来对敦一定会是很重要的谈话,遗憾的再没机会知道了。
“啊?什么?什么车祸?”电话那边的人莫名其妙。
“不是鹤见区的那家福利院吗?”国木田奇怪道。
“不不不,是港北区。”
“呃,不好意思,您说。”
毕竟是要甩个烫手山芋出去,警员非常客气且尽可能详细的描述道:“他们的院长前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他的房间里。致命伤是打进心脏里的子弹,我们本来以为是一般恶性案件,但是查下去后越来越怀疑,案件应该是有异能者参与了,上层决定将此事委托给你们侦探社。证物、照片和宗卷之类的文件,我们明天一早会派同事过去当面移交,现场已经封锁好了,您可以随时过来。”
警署的人今日到的很早,比兴师问罪的塞万更早,国木田刚把档案袋里的照片贴在会议白板,塞万就上门控诉了。
国木田并不擅长处理客户纠纷,他之前做数学教师时就不能很圆滑的处理师生关系,好在塞万还算通情达理,在遭遇了车子开进海里这种严重人身危害也没有纠缠不休,现在他才有时间看资料。
塞万的事情已经交给了谷崎去调查,还有相当一部分信息———塞万作为一位拥有西班牙国籍的‘外国人’,她的背景和过往就需要通过一些非常手段来查找了,而且人的轨迹是线而不是点,调查起来会更吃力,国木田特意拜访了足不出户、甚至不出棉被的花袋先生。
田山花袋是武侦社的前任社员,也是顶级的黑I客,异能力【棉被】能让他操控视线里的所有电子设备,这使得他处理信息的速度比常人快了十几倍———前提是要披着舒适的棉被、身心达到完全舒适。
国木田打开文件袋,眼下他要优先处理这起凶杀案。
尸体是两天前被发现的,死者是三天前的夜里22点到24点被人杀害————法医在卷宗上这样写。而案子侦探社今日才半路接手,这已经错过了侦破最佳时间。不抓紧的话,有些证据很可能随着时间流逝而很难再捕捉得到,一些可能作为目击证人的路人也逐渐会失忆,更别提嫌疑人没准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看着眼前的文件,国木田的眉头拧了起来。
铅弹,还是6毫米的弹种口径。
现代的子弹基本都是铜制或者钢制,射程和穿透力都非常好,而铅弹因为材质比较软,击中人体后会瞬间发生解体,有些甚至直接形成体内空腔,臭名昭著的达l姆弹就是铅弹的改造形态。
这种暴露铅质的子弹,就算侥幸只被打中手脚,破裂的铅体碎片也很全部取出,打中躯体,基本宣告死亡,它拥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在早期战争中曾给兵士们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也是因为太过反人性,后期被国际列入禁用公约了。
至于弹种口径———国际标准主要有两种,0.22和0.3英寸,换算成毫米就都带了一串小数点,因此6毫米的子弹是个相当稀有的口径,貌似俄罗斯有款弹药是这个直径,而且是装机枪的,后来好像也不生产了。
所以问题来了,凶手是从哪儿搞到这种材质和规格的古董子弹的?
是出于某种仪式感故意为之,还是意外得到的?
国木田深深皱眉。
5. 唯一的苦恼就是被异能追杀。
再看死者的解剖鉴定,也并不是睡梦中被乱抢打死这么简单。
他躯体和四肢共中五枪,地毯有攀爬挣扎的血迹,那么胸口的致命一枪大概率是最后打的,凶手应该是先击中他的腿,确认他没有逃脱能力,再像猫虐杀老鼠一样分别开了三枪,最后结束他的性命。
指甲断裂,甲缝里血肉模糊,有少许地毯纤维,死前定是无比痛苦的挣扎过。
墙上除了大面积喷溅的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手指蘸着血写下的【七】字。
————只有一个字,而且很可能是在巨大痛苦中写下的,所以不好做笔迹鉴定,是死者所写还是凶手所写都有可能。
如果是死者写的,那他想必认出了凶手,想要临死前留下文字指认对方。但相对应的,凶手应该不会允许现场留下这种证据,要么涂抹掉,要么在上面再添几笔篡改,比如【し】字上加个横,或者【て】字稍加调整,也可以变成【七】。
如果是凶手写的,那么这个举动就富有表演上的深意了,一般来讲,凶手还会连续作案,并且继续在现场留下同样的符号,既是对自己“技艺”的夸耀,也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对公序良俗的挑衅。
警署的办案人员初步判断是仇杀,因为即使是喜欢施虐的变态无指向杀人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跑这里。想要到达犯罪现场,至少也要穿过院子、楼正门、院长休息室房门这三道门禁,还要躲开好几处监控。
是的,这家福利院是有监控的,为了服从新出台的规定,它在走廊、食堂、厨房,院子内外以及各种功能室安装了可视设备。
这些设备虽然因为塞万的异能事件断电两天,停电时间是准确的22:42,但在断电之前一直在拍摄,并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员进入到院长的房间。
所以警署一开始把凶杀案的时间缩小为停电时间的22:42-法医推断的24:00。
凶手是趁着门禁和监控因为断电而无法工作时闯入的————这就说的通了。
但是,‘停电后恰好闯入’,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凶手是提前知道当时会停电吗?
停电是输电塔倒塌导致的,连输电塔都能切断的家伙,杀个人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如果凶手并不知道当时会停电……虽然穿过门禁、避开监控听上去难度很大,但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凶手一定对园内布局和监控死角及其熟悉,也许之前早就多次踩点还配好了门禁卡,甚至没准就是熟人作案。
国木田又开始翻看被取出的弹片。
子弹表面有细小的坑洼,应该是铅溶液直接浇铸而成的,如果凶手使用的是自动手枪,子弹做的这么糙,打出去会有大问题。这样推测的话,凶手用的大概率就是左轮手枪,作为相当古老又经典的热武器,它对弹药的包容度很高,无论是半金属弹和半切纸弹,空尖弹或是圆头弹都可以。
可更大的疑问又来了。
左轮手枪声音极大,这种自由装添弹药的老式枪型,弹巢和枪身有缝隙,在枪i口装消音器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一个人听见?
一枪也就算了,睡梦中的人没准当成打雷了,但是那是整整五枪啊,而且福利院那么多的孩子和大人,甚至还有值夜班的保安,都没有听到吗?
这也是警署认为此案有异能者参与的原因。
———但想要达到某一种效果,能用的异能却并不唯一。
比如,同样是达到【没有人听见】这种现实,可以是将声音隔离的异能力,也可以是将音源转移的异能力。可以是调整声波的异能,也可以是让所有人失忆的异能。
再过分点,甚至还可以是个空间型异能,这样的话,停不停电都无所谓,他可以直接无视掉任何门禁和监控,直接出现在院长休息室,把整个房间拽到另一个灯光大亮的地方,再从某个博物馆里找到古董枪,作案后再把房间归位。
要真是这么破案,那就天下大乱了。
世上的异能力有那么多,甚至还有异能者能做到抹去作案痕迹,只留下一个犯罪完成的结果。
……
国木田定了定神,脑海中回想起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世上那些难以侦破的案件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性质寻常、但犯罪手法复杂,还有一种是犯罪手法简单,但性质不寻常。在分析细节之前,要先想清楚是哪一类,然后从简单的地方入手。”
眼下这种,应该算是案件寻常但手法复杂的。
那么,是否不应该对异能力本身考虑过多,只抓住现象,从【七】这个字的线索入手呢?
不是【六】,也不是【八】,而是【七】。
这个字一定是有道理的。
*
从走访结果看,院长平日与人为善,对职工和孩子们都很好,一直努力给孤儿们寻找可靠的领养家庭,每年也会拜访很多家慈善机构争取募捐机会,为那些没被领养走的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也有可能无意间得罪过什么人,被怀恨在心。
先用最朴素的思维推断,这个字与凶手名字有关。
作为姓氏的话,就把院长认识的、像是七户,七海,七里,七濑…这些姓氏都先列为排查对象。
如果作为名字,【七】读作nana,那么娜娜,奈奈这种听起来相当可爱的女性名字,也不能忽视其可能存在的嫌疑。
————虽然工作量很大,人手很少,可能查到头来还是没结果,但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想就很绝望。
饶是从不抱怨工作强度的国木田也忍不住叹气,要是能看到完整的监控录像就好了啊。
这样的话,就算凶手真的是异能者,至少也能用排除法,排除掉几种听起来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异能种类。
可惜,由于那场停电,不只是福利院,大大小小的路口监控全部瘫痪,就算是想豁出去人力物力逐一排查都没得查。
真的是太巧了。
正好在停电的时间发生了这种案子。
“…………”
那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不是巧合呢?
国木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脑海里想要浮现出塞万提丝那张温柔的、有着大好前途的、提到自己作品又据理力争的面孔。
似乎就是个平凡的、优秀的、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件的普通人。
唯一的苦恼就是接二连三、阴差阳错地得罪自己的异能,然后被异能追杀。
这样的人会和如此凶残的案件扯上关系吗?
国木田在心里道了声抱歉,然后顺着这个思路,在脑海里尽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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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的做了有罪推理————假设塞万提丝小姐是有罪的,停电事故她是故意谋划为之,实际上她本人可以很好的控制异能,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悄无声息的像切瓜砍菜一样杀死受害人?
是因为安静的死亡不能满足某种心理吗?那也可以用切断铁塔的能力切掉四肢来折磨,为什么要用枪杀这种手段,还要提前准备那种奇怪而稀少的铅弹?
她是怎么做到,让铅弹打出来的动静不被任何人听到?
【七】又怎么解释呢?
她又为什么找到侦探社,主动暴露自己是异能者?毕竟,犯下这种案子,只要接下来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不去搞连环杀人案,不给任何人摸清异能的机会,异能者犯罪实际上还是很难侦破的。
即使停电是为了躲开监控的故意为之,那至少也需要另一位异能者,才可以做到连开五枪而不惊动任何人,连被害人死前痛苦的喊叫也一起屏蔽掉。
所以要往‘同伙作案’的方向寻找线索么……比如【七】是塞万提丝小姐的同伴??
国木田头痛的扶额,
真的,真的很盼望乱步先生的回归啊。
*
塞万回到家,换了鞋子,招呼敦坐下。
在彻底投入赶稿的工作模式前,她先找了一本书,又找了几袋膨化零食和速食杯面,还拿了酸奶和果汁,一起递给老老实实小学生坐姿的敦。
敦受宠若惊,局促的连连摆手:“塞万提丝小姐,多谢你的好意,您不用管我的,我真的不会无聊的!”
塞万执拗地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像一个劝饭的好妈妈:“我忙起来可是会四五个小时不理人哦,你饿了渴了可怎么办?”
敦语塞了一秒:“可,可塞万提丝小姐您也需要喝水吃饭啊。”
“我啊,饿一两顿也没关系,已经习惯了。”塞万风轻云淡。
“那我也习惯了。”敦努力合群,
塞万:“……”
面面相觑几秒,塞万主动的打开话匣子,“敦君,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
“啊……啊?听,听说过我……?”敦有些不明所以。
塞万的两手放在膝盖上,回忆似的歪着头:“嗯,你也知道的,因为我的异能不受控制,还想杀我,我一直都没什么好办法。来侦探社求助之前,我其实查了许多资料。之前那个‘食人虎案’动静闹得挺大,我查到案子由侦探社接手了,虽然没有后续报道,但再也没有老虎破坏城市的事情发生,我就想,我的事情你们也一定有办法。”
这话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架势。
塞万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向往和憧憬:“后来你成了英雄,报纸上提到你的身世,说你出身于鹤见区福利院,又是经历了怎样怎样的磨难才蜕变成了英雄,是城市的守护者,侦探社冉冉升起的新星……”
“额,不不不是…”敦的样子简直堪称手足无措,比起赞美,他却仿佛更容易接受苛责,这回连摆手都摆出了残影,“都是他们自己在写,我真的从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即使没有我,那些事情也能解决,毕竟侦探社的大家都很厉害!”
敦如数家珍般细数道:“像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乱步先生………还有我们社长,对,我们社长,我能做到这些也是多亏社长!我和小镜花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学会控制异能的!”
6. 社长难道兼职刷机和宠物沟通师
“恩…你说的小镜花,是那个临走前拽着你不放,以前用手机控制异能力的那个小姑娘吧?”
想到那一幕,塞万忍不住笑了下,“你们感情真好,第一天到侦探社的时候,国木田先生曾拿她的事情跟我举例子来着,那我冒昧的猜一下,社长是把她手机给刷机了吗?”
塞万干脆开启了头脑风暴,“你能变成白虎,所以社长他还兼职宠物沟通师?”
“啊?”敦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哈哈,其实是社长的异能啦,福泽先生的异能可以帮助他的社员梳理失控的异能。”
敦的语气非常自豪。
作为曾经“食人虎案”的主角,敦对塞万的遭遇感同身受,也坚信眼前的女孩会像他一样,从异能失控的恐惧和负罪中解脱出来。
他握拳鼓劲道:“塞万提丝小姐,你放心好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得到解决的!”
但塞万却一脸美梦破碎的表情。
“恩……那就借你吉言啦,大概还是有希望解决的……吧。”语气却是缺乏信心。
“是一定会!”敦见不得她这样,“你要相信我们!”
“……好吧,一定会,但………有一说一,这和我想象的其实有点不太一样……”塞万满脸写着【希望渺茫】,开了一瓶果汁,又把另一瓶递给敦。
敦这次接了过去。
塞万喝了两口果汁,又拆开薯片,吃了两片,很顺手的把袋子递过去。
“呃,我喝果汁就好。”敦不自在的摆手——塞万提丝小姐吃薯片的样子总让他联想到乱步先生,虽然乱步先生是不会分享薯片的。
匆匆忙忙的拧开瓶盖,掩饰一般喝了一大口,又看向塞万,等她说下文。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分享心事的前奏。
塞万一边吃薯片,一边有点忧伤,“接下来的话你别介意,本来我以为你们社长的异能是穿越时空之类的,可以穿梭到异能所在的异能世界,用武力把他们打服了,然后逼着他们签订什么契约,然后你们只要吟唱‘我那存在于世界尽头的仆人啊,回应我的指引吧’,类似的咒语,如此这般,就可以任意使唤自己的异能力了……”
敦:“………………”
怎么感觉塞万小姐变得不太一样了?她竟然是这么跳脱的的人吗?
还是说,学画画的,都或多或少会带点二次元成分……
这个时候就能直观体现出人和人的修养差别了,敦在那里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显然一定有很多话想吐槽,但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对她的这番说辞做出任何失礼的评价。
*
国木田的电话响了。
“那个,国木田先生,我已经按照你写下的信息去调查了。”
谷崎气喘呼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还有轮船的汽笛声,国木田忍不住把话筒更贴近了些。
“警局的确有塞万提丝小姐当时的报警信息,而且还有她邻居的口供,警察们也出警了,但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
“辛苦了,她的同事那边呢?”
“都说塞万提丝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啊,即使在深夜接到工作电话也毫无怨言,还会主动帮助同事。人长得好看,又有耀眼的履历,来应聘的时候,一下子把他们震撼住了。”
“好的。我知道了。话说你是在奔跑吗?我听到了开船的声音,你怎么会到码头那里去?”
“国木田先生,我不想跑的,但是————港口Mafia的干部在追我啊啊啊,一定要我说出太宰先生住的哪个医院哪号病房。”
谷崎欲哭无泪道:“听说太宰先生开到海里的是台八千万日元的豪车。我用【细雪】阻拦了一下,但还是要跑的。”
国木田:“……”
又一次想把那个麻烦制造机一样的搭档揍扁了。
国木田倒不是很担心谷崎的安全。谷崎的【细雪】是一种像屏幕一样投影幻象的异能力,十分适合收集情报和跟踪监视,虽然本身没有战斗力,但是欺骗眼睛营造错觉这方面是一等一的好手,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真的辛苦你了,还是先专心甩对方吧。”国木田无力扶额。
谁能懂,有这样的同事真的很折寿,连累所有人收拾他的烂摊子。
国木田又给花袋去了一个电话,请他再帮忙调查一下塞万来日本后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
别的暂且没想到,【异能失控导致停电】和【停电后异能杀人】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时间上又诡异的凑巧,虽然疑点重重却又自相矛盾,如果乱步先生在就好了……
侦探社的大门被人‘哗啦’一下子打开。
精神十足的声音欢乐的在门口响起:“国木田,我听晶子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整天愁眉苦脸,累倒在办公桌,每天坚持刷新20遍关于我的航班信息呢。”
说曹操曹操到!
国木田猛的转过头,一个穿着咖色短外套,带着同色八角帽的男人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一只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捏着吃到一半的零食包装袋,嘴角还疑似粘有一点饼干渣。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回来啦!这就能从加班的地狱中解救大家!无论是什么难题都可以交给我!”
如果换做别人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语,一定会遭受数不清的白眼。
但是,是乱步先生!
只要看到现场就能瞬间得知事件全貌,被警察委托的疑难案件一眼就能解决,让无数同僚和对家甘拜下风的神探。
侦探社内的每个成员,本就是以乱步先生为中心聚集起来的,以调查真相、抓捕罪犯、守护城市为己任。
国木田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每天都要搜索乱步先生的航班,但他看到乱步的第一眼,确实仿佛看到了救赎。
*
但是在‘解救大家’之前,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工序。
————在国木田苦口婆心几近恳求的坚持下,乱步终于被洗干净了手。
为什么要用‘被’字,因为乱步是被国木田拽到水龙头前,且清洗工作包括拧水龙头都是国木田代劳的,然而什么都不需要动手的乱步还是忍不住抱怨国木田妈妈管的实在太多了。
“……”国木田也很无奈,乱步先生的手上都是炸虾条的调味料,碰到纸张的话肯定会留油印的,怎么可以把这样的卷宗还给警署?
一分钟后,乱步坐在工作椅上慢慢旋转,翻阅着国木田桌上的档案,还有这几日记录的调查信息。
“还需要去现场看一下吗?”国木田问。
“那家福利院有丢东西吗?”乱步把纸张类的文件放下,反问了一句。
“没有丢任何财物,抽屉里的名表和现金都在,从现场看,凶手也不像是想要钱。”国木田说道。
“不是财物,是文件和档案之类的东西。”乱步把零食袋子的撕口全部扯开,把袋子里最后的零食碎片抖到一处,仰头往嘴里倒。
“你是说,案子可能和福利院的那些孩子有关?”国木田愣了下,站起来,“这个角度我倒是没想到,我这就去一趟。”
“我也跟你一道去。”乱步也站了起来,把零食袋子丢在桌子上,手很自然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不要随意丢包装袋啊,而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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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料子的衣服很不好洗!”
有着天才般的思维却不会照顾自己但偏偏还很任性的大侦探,像孩子一样得逞的笑了起来。
*
出示了证件后,国木田和乱步向福利院的管理人员说明来意。
没几分钟,被一个电话叫过来的档案员拿着钥匙过来了。
档案室还是那种黄铜老式锁,档案员一边开门,一边道:“资料基本都在这里,成年后自行离开的孩子占大多数,他们的档案已经封箱了,被收养的幸运儿嘛,毕竟是少数,档案收在柜子里。目前依旧在福利院里,生活需要大人庇护的,资料都是放在这排架子上。”
资料室看起来有些狭小,比起外面走廊新粉刷修葺过的样子,资料室像是被遗忘一般,墙面暗沉斑驳,仿佛关门用力些都会震的簌簌掉灰。
“好钢用刀刃嘛,钱就这么些,肯定要花到实处,而且现在都是电子存档了。”档案员毫不见外的哈哈一笑。
“福利院常年收留的孩子大约有多少个呢?”国木田看着屋子里错乱的柜子和架子。
“最多时也就八十多个,少的时候也有五十来个。”
“这么少?我还以为会有几百个。”乱步语气惊讶。
“这还少?你以为扔孩子是社会主流啊。”档案员简直忍不住翻个白眼。
乱步毫不在乎对方对他的语气,继续问道:“有没有孩子是没长到成年就死掉的呢?”
“肯定有啊,人想要平安长大说来简单,其实是要靠运气的。他们只是被父母抛弃,又不是被死神抛弃了,本来就有一些婴儿是因为出生就患重大疾病才被扔到福利院门口,还有一些是成长期间突然得了急病,据说还有爬树不小心摔死的。”
“那他们的档案呢?”
这一下子把档案员问住了,半晌他才挠挠头,“…也在屋子里,您要看吗?只是我得找找。”
国木田问:“那被领养的孩子你们还回访吗?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福利院会知道吗?”
档案员有点鼻尖冒汗了:“这个…按规定应该是有回访的…但是…既然领养出去了,发生问题也是领养家庭的责任,您也看到了,我们人手也不是很多……”
乱步的眼睛盯了他几秒,然后大发慈悲的换了个话题,大叔,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这个问题十分好回答。
“大约有六年了吧。”档案员讪笑道,“工作挺清闲的,你们想要查什么时候的资料?”
就在这个空档,电话响了,铃声来自国木田的手机。
屏幕显示的名字是田山花袋。
“抱歉,先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
“国木田,开着电脑吗?我发你文件。”
不愧是花袋先生!国木田内心赞道。
“是关于塞万提丝小姐的背景调查吗?竟然这么快。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开。”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速度快是因为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空白……”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这位小姐十岁之前的过往都是空白的……”
国木田愣了:“空白的…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位塞万提丝.萨维德拉小姐,无法查到她的出生地,亲生父母,以及各种疫苗记录———如果只是三岁以前很好理解。但她却是十岁的时候才来到福利院,有了第一张体检报告,同年从横滨市港北区福利院被国外家庭领养……”
国木田的瞳孔骤然紧缩,握着手机的手也无意识的攥紧。
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太注意听,他的心神在听到‘港北区福利院’这几个字时就已经狠狠怔住了。
7. 要你的衣服一件
档案员被国木田突然严肃的表情所慑,有些不知所的问:“额,国木田先生,您还要找档案吗?”
“要,我们要。”乱步替他答道,“我们二十年前到十年前之间的所有档案——是所、有、档、案、哦。即使有丢失的也没关系,一定会有一个总的登记表或者集体照吧?这个我们也要 。”
*
塞万坐在桌前,握着钢笔,认真的描着线稿,再用橡皮擦掉铅笔的草稿痕迹。
一旁的沙发上,敦睡的很沉。
塞万把橡皮灰抖掉,站起来伸个懒腰,从卧室里找了个毯子,盖在敦的身上。
然后她换了一套运动服和运动鞋,出门。
但塞万并没有下楼,而是沿着楼梯上行,直到最顶层,有一侧的墙壁焊了三条钢筋,可以作为简易的梯子通往楼顶天台。
看着不太好爬————但作为一个经常要背着几十碗颜料的专业生,隔三岔五还要搬石膏搬木料上铁艺,她早就习惯了。
塞万推开平时作挡雨用的铁板,手脚并用的爬上楼顶。
塞万把楼顶杂物和花盆之类的往旁边堆,清理出一大片空地,自己站在楼顶最中央的地方,缓了两秒,沉声道:“唐吉诃德!”
话音刚落,头顶登时刮起一阵妖风 。
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戴着红色的墨镜,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丝料的领带松松垮垮的歪着,肩上犹披着那件粉色羽毛大衣。
和塞万画的足有八九分像。
至于差的那一两分———
说实话,当初太宰提出让她画一幅异能力的素描肖像时,塞万一度非常紧张。毕竟作为异能者,在头脑里用力回想异能力的样子,而且还回忆那么久,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因为它本质上亦是一种召唤,一个弄不好就会将【唐吉诃德】直接拽到她面前…………
所以塞万画的,是想象中的罗西假扮多弗朗明哥然后假装不高兴的样子。
*
最初的怔恍一晃而过,在看清塞万后,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嘴角不善的上扬:“呋呋,你还没完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连地方都选好了,想要在这儿做个了断吗?但是在这种地方你想让我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你从楼顶跳下去。”
塞万一副悠闲的模样,不见一丝紧张:“友情提示,在我们这里,异能者死了,异能是会跟着消失的。”
“这不是巧了吗?”红色的墨镜转向塞万,“在我们那里,能力者死了,能力也会跟着消失。”
“所以,我们就省略当面骂街反复试探互相坑害指鼻子诅咒这一大串,暂且和平相处吧。”塞万笑了一下,接着变脸比变天还快,眼神冰冷地看着多弗朗明哥,“我把你叫过来就是想问你,你究竟把罗西怎么了?他是不是死了?”
————前天,也就是她拜访侦探社的前一天,她发现自己召唤不来罗西了。无论她怎么用力地在脑海里想着他的模样、又怎么调动全部心神的默念他名字,罗西都没有出现。
“哦,看来你没办法把他叫出来了。”多弗朗明哥了然的道,他面部肌肉向四面八方牵扯出一个暴力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你怀疑我杀了他?”
“你当初就想杀他。”塞万冷静地指出这一点,“你把他打成那样,还想开枪打死他。”
“真偏心啊。”多弗朗明哥虽然还挂着笑,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但无人看到的墨镜后,眼睛已盛满了激烈的情绪。
“我的杀心可还比不上他的。”
“那你杀了他吗?”
“我说我没杀你就信了吗?”多弗朗明哥恶劣的反问,
塞万看向他,沉默几秒,“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们从小就互相陪伴。如果你杀了他,我会折磨你到世界尽头。”
多弗朗明哥笑了,气笑的。
塞万能使出来的那些手段,多弗朗明哥已经领教过了,在他看来不过如此,只是一种仗着规则、像苍蝇一样反复骚扰的小伎俩而已。
简单的说————把他拽过来,然后利用【五米外异能消失】这一点,把他送走。
*
那天,塞万发现自己召唤不来罗西,第一个想法就是罗西出事了,不然为什么她发动能力后,罗西没有出现?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即使罗西睡觉睡的很沉也会被她不讲理的拽过来,在她面前摔个四脚朝天,然后睁着一双睡懵然后摔蒙的眼睛,无辜无声的控诉她。
罗西若是出事,那多半就是多弗朗明哥下的手。
———就算那边的世界也不太平,可罗西还是有些自保能力在身上的,罗西告诉过她,他在那边是个海军,有军衔的那种。况且谁又会去锲而不舍的伤害一个两米多高、平地摔跤、睡觉不会打呼噜的阳光爱哭大男孩呢?
对罗西心怀强烈恨意而且像鬣狗一样不依不饶的,也只有他了。
光是想想这个场面她就无比愤怒,稍微冷静一番后,她临时改变了出国计划。
塞万骑着她的机车摩托,为了避免连累无辜,特意选了人少的公路,车速控制在每小时二十公里。多弗朗明哥只要一出来,就因为快速拉开的距离再次跌回他原本的世界。
她还为此特意计算过———异能每次掉下来的高度大约五米,落地大概用时1秒左右。如果是开着她的摩托,正常车速是四十公里每小时。差不多每秒十一米,半秒就能达到唐吉诃德被迫消失的临界点距离,如果想让他摔地上,就降速到原来的一半……
她在脑海里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像一个粉色的毛绒弹力球一样,在公路上向前一弹一弹,追随着她的摩托车,摔的七荤八素,摔的质壁分离……
但是多弗朗明哥平衡能力还挺好,比起罗西南迪在平地上走都常常摔倒,他习惯这种模式后,基本都能稳当落地。
塞万调整了策略。
召唤的间隔时间开始变得不固定,有时是半小时,有时十分钟,偶尔也可以刚把人送回去,转头又叫他出来。
塞万这里是白天的时候,多弗朗明哥那边恰好轮到夜晚,又正值家族刚刚结束两天一夜的火拼,是困意正浓的时候。往往是多弗朗明哥等了半小时毫无动静,刚刚进入到浅睡眠状态,身体就突然传来落空感,黑暗的房间乍一下切换成天光大亮,在失重感中他迅速调整姿势以减小落地的冲力,然后又是五色斑斓的隧道在眼前穿梭而过,发现自己正稳稳的蹲在了床上。
就像落入了某个无尽轮回的噩梦中一样。
而召唤地点也不固定。
有时是臭水沟,有时是带尖角的亭子,还一路飙车到了乡下,找到了牛棚啊猪圈啊沼气池啊这类的地方。
之后……
“唐吉诃德!”
“唐吉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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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诃德!”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
在这场名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游戏里,就算有着彻夜战斗的体力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也会有一种“晕机”的恶心感觉。
正常的异能是不怕折腾的,召唤出来的形象永远都是整装待发的状态,但多弗朗明哥并非单纯的异能人形,他是个需要吃饭休息睡觉的活人,因此疲劳战术对他是有效的。
而且塞万相信,如果时间再拖长一点,这甚至能被称为一种拷问手段。
*
在听到塞万威胁他,“如果你杀了他,我会像那天那样,折磨你到世界尽头。”本来多弗朗明哥还想嘲讽几句。
【就凭你还想给他报仇】
【你甚至不敢说‘那我就拽着你去死’】
【你又懂什么】
【如果换作你,得知最看重的弟弟、唯一的血亲出卖了你,你也会失望至极,恨不得亲手杀掉他的】
但从另一种心理出发,多弗朗明哥并不想彻底得罪塞万。
正如塞万说的那样,她和罗西从小陪伴,那么作为罗西的兄长,多弗朗明哥自然也参与过这段过往。
————那段最艰苦、最疼痛、最暗无天日的岁月。
最初的忿恨消散不少,怀念与体恤之情倒是油然而生,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多弗朗明哥决定换个说法,正欲开口。
塞万先一步的开口:“你把你那件粉毛大衣和领带和墨镜脱下来给我。”
“………………”
多弗朗明哥直接被塞万的这句给干沉默了。
“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有我的用处。”塞万露出故意制造悬念的表情,“所以你给不给呢?”
实际上,她内心思索着:武侦社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那位福泽先生拥有的【帮助控制失控异能】的异能,敦已经透露出来其中逻辑。因为并不能直接作用在异能本体,也就不可能让多弗朗明哥乖乖听话。
但即使到了这步也不算无可为之,她还有一种办法。
她回日本之前曾得到过一条重要情报————横滨的异能特务科有一位特殊的异能者,他的能力可以让他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
至于此人是谁,塞万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异能特务科的办公地点在哪。
但这事也好办。
就像,只要得了举世罕见的疑难杂症,自然能见到院士级别的顶尖医生。
给她提供情报的人提醒道:“你要把所有接触到的物品都当做控方证人,有些实话甚至对死人也不能说出口。即使没人在场,也不能掉以轻心。”
从情感上推测,如果多弗朗明哥真的要杀罗西南迪,他一定不假人手,所以她要拿到多弗朗明哥尽可能多的私人物品。
他的羽毛大衣是经常穿着的,也许会因为肢体接触而记得罗西。
他的墨镜是一直戴着的,也许正好见证过他泄愤的暴行。
至于他的领带……因为前两个东西他不一定舍得给,所以要有第三个选项。
*
多弗朗明哥脸色古怪:“我干脆把衬衫也脱给你得了。”
衬衫?……那恐怕只能解读出在洗衣机里旋转的记忆。
塞万想都不想的拒绝:“不要,我只要那种不常换洗的衣服和东西。”
多弗朗明哥:“……”
8. 这是什么针对天龙人的诈骗吗
多弗朗明哥绷着嘴角,面容依旧淡定。
虽然很不想在这种对峙的情况还往歪了揣测,也知道塞万的要求一定有特定的理由,但他还是觉得眼前的所谓的“谈判”走向,简直出乎意料到令人发笑。
“呋呋呋,塞万,你有没有想过,你无法联系他的原因,不一定是我做了什么……”
多弗朗明哥慢慢的咧开嘴:“你,是不是也做了什么了?”
“你骑着你那破摩托,故意激怒我,引着我去切断那个铁焊的架子,为此不惜爬高后摔下来。”
“我当时有个着急的要紧事,为了尽早打发你,便顺着你的意这么做了。可在那之后呢?后面发什么了什么?”
塞万面无表情的听着,多弗朗明哥似乎也不介意没有回应,笑容继续扩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他也把你抛弃了?”
*
就像塞万思考着为什么不能继续召唤罗西一样,多年前,多弗朗明哥也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那时,他们家还没有因为父亲的一时热血上头放弃天龙人的身份,他住在玛丽乔亚的宫殿里,作为800年前组成世界政府的二十位国王的后裔,拥有一切特权,被称呼为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圣。
天龙人从出生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他们眼中,天龙人之下皆是蝼蚁。不仅仅是平民,哪怕是海军将校和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凡是天龙人造访的地方,在场所有人必须对其跪拜,他们可以任意处置平民,但谁若是反过来攻击他们,便是犯下死罪,海军大将和直属世界政府的特务机关CP0会立刻出动,到时候不仅仅是袭击者本人,现场的所有人———哪怕只是个无辜路人都可能因被迁怒而遭受连累。
年尚八岁的多弗朗明哥发现,他的弟弟罗西南迪,最近经常在衣兜里藏点心,那口袋鼓鼓囊囊的,想不发现都难。
但是过一会儿再看,鼓起来的衣兜又变扁了。
作为天龙人,餐厅桌台、花园茶几,永远摆放着美味的点心,用水晶罩子罩住,且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有新出炉的点心替换掉原来的,以确保风味和新鲜。
————家里这种条件,点心什么的想吃随时吃好了,放衣兜里偷着吃是什么心理,脏不脏啊。
但是多弗朗明哥观察下来,发现罗西南迪吃完点心,居然还没耽误吃午饭。
弟弟饭量一向很小,糕点肯定是藏起来送给哪个奴隶吃了。
父亲母亲对奴隶一向宽容和善,因此在其他蔑视一切生命的天龙人眼中,他的父母都是怪胎。
罗西南迪像父母,倒也正常。
如果只是这样,那随他高兴好了,只要不是弟弟自己吃这种东西就好,毕竟低等人呼吸过的空气十分污浊,食物多接触空气一秒都会落上灰尘杂菌。作为最最尊贵的天龙人,就连出门都要戴一种球形玻璃防护罩。
*
过了段日子,多弗朗明哥又发现弟弟开始丢玩具。
弟弟曾主动提出要一小盒油彩,拿到后爱不释手了一段时间,每天往自己右眼皮上涂,像只单眼熊猫。
此举有损天龙人的颜面,导致罗西南迪每次出门都被同龄的天龙人孩子指点嘲笑,但多弗朗明哥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这件事和他戴的墨镜有关。
说起多弗朗明哥无论到哪儿都戴着墨镜的事,还要拜他堂兄穆斯加鲁德圣所赐。他俩曾经打过一架,在双方保镖都不敢插手的情况下,他被一拳砸到了眼睛,不仅结膜出血,还外加眼窝乌青,医生说受伤的瞳仁颜色会永久性变浅,但不影响视力。
这可实在丢人。
从那后多弗朗明哥戴上了墨镜,除了睡觉再没摘过。
当然,天龙人之间的纠纷,就由天龙人自己内部解决了。本就是小孩子打架,且只是打了一拳在眼睛上,性质无论如何都闹不到‘天龙人审判席’那步。最多也是道个歉,赔点钱,但是既然都是天龙人了,说是金砖铺路都不夸张,谁家都不缺钱。
所以说,他那眼睛算是白挨打了。
但伤好之前,墨镜遮不住那么大块的淤青,弟弟是怕他心里难受,便把自己的眼圈也涂黑了一块,想要和他一起分担。
他一直都知道。
后来多弗朗明哥偷偷学了两招,就去找嘲笑罗西南迪的孩子的麻烦,罗西南迪这才不画熊猫眼了,但那个油彩小盒子一直被多弗朗明哥放在心上,觉得这是他们兄弟感情的象征。
如果是别的东西不见了也就算了,但是偏偏是这个东西……
多弗朗明哥找到了弟弟,问:“罗西,那个盒子呢?”
罗西南迪仰起头,厚厚的刘海下透出疑惑且无辜的眼神,带着养尊处优养起来的孩子气。
罗西南迪奶声奶气的问:“什么盒子?”
多弗朗明哥耐心的道:“就是装了好几块油彩的小盒子,你曾经用它在脸上画画。”
罗西南迪僵硬了一下,显然想起来了,他垂着头,怯生生的道:“哥哥,我送人了。”
多弗朗明哥没说话。
他没问究竟是送给了谁,万一罗西是送给了奴隶他岂不更加火大。
罗西他都不怀旧一下的吗?
虽然略有不爽,但是多弗朗明哥还是忍住了。
*
再再后来,罗西南迪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那不是普通的项链,是海军首席科学家贝加庞克刚发现的稀有矿石———唯一能对抗恶魔果实能力的大海结晶。
因为才问世不久,还没掌握开产办法,所以极其稀少珍贵。
为了讨好天龙人,收缴“天上金”的那波人特意招募了不凡的工匠,照着天龙人的家族图腾在海楼石上开凿雕刻,然后把它们作为贡品,和‘天上金’一起献了上来。
父亲收到后便送给了母亲,母亲戴了没一会儿又送给了多弗朗明哥,多弗朗明哥转头又给了罗西南迪。
————既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谁拿着都一样。
但是,这种刻了家族标志的东西,再随随便便送给外人就不合适了吧?哪怕同为天龙人的玩伴。
————想玩玩自己家的去啊!
在心里过了一遍弟弟的熟人名单,年幼的多弗朗明哥评价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决定替罗西要回来。
而面对兄长的盘问,罗西南迪却给出了一个超出他底线的回答————无论是吃的还是玩具还是这个很珍贵的项链,都是送给了他的守护精灵。
作为报答,他的守护精灵带他逮蚂蚱,带他吃槐花,带他玩过家家,还送了他一幅她画的小画。
“……”
守护精灵?
多弗朗明哥的脸都歪了:这是什么针对未成年天龙人的诈骗吗?
*
多弗朗明哥这才知道,弟弟拥有了随时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能力,他在罗西南迪身边寸步不离,终于亲眼所见了弟弟的原地消失,然后几分钟后又出现在他刚刚消失的位置。
“肯定不是什么精灵,只是被拽到了贱民的世界,不然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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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你带点心来投喂她?”多弗朗明哥无比肯定的说,“我要告诉父亲大人,让父亲去找人,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敢亵渎天龙人的能力者找出来。”
然而父亲并没有如多弗朗明哥所愿的这么去做。
霍名古蹲下来,摸摸小儿子的头顶,“一直以来隐藏这个秘密,真的辛苦了罗西。”
“父亲大人,求您不要派人把她抓起来好不好……”罗西忐忑的恳求道,像一只拼命护住鸟蛋的小鸟,竭力争取着希望。
“当然不会,这就是因缘际会啊,也许,也是上天的指引。”
“那……也不要派人找她,精灵要是察觉到有人寻找她,会主动消失的。”罗西天真的说。
“好,”霍名古温和的笑起来,“罗西,你也看到了吧,不管是精灵还是人类,哪怕是人鱼族,也和我们一样需要吃饭睡觉,拥有七情六欲。外面的世界确实很有趣对吧?比起带着玻璃罩子一尘不染的生活,踩着泥土、沐浴阳光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类该过的日子啊。”
“可……我们不是人类,我们是天龙人。”罗西说出学校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天龙人也是人,我们只是自诩为神的后代,但本质上依旧是人类的后裔,我们和四蓝海的百姓们没有什么不同。”父亲耐心的纠正道。
罗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才不是。】
多弗朗明哥腹诽道,
【天龙人和人类天差地别。】
【即使是人类,国王也不会认为他们和乞丐本质是一样的。】
*
罗西很开心。
他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为新朋友准备零食,也无需做贼一样隐藏这个大秘密了。在父亲得知他们最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用互相用潦草的铅笔画描述自己的世界时,还提议罗西为她的新朋友带一个油画木箱。
不过罗西的回话是:“塞万说,太显眼的东西会被怀疑偷东西的。”
所以最终只带去了一盒彩笔。
慢慢的,罗西原本不太爱说话的性格也有点往话痨的方向发展。
“塞万今天带我看流星了!”
母亲摸头:“好浪漫呀,那罗西许愿了吗?……”
“塞万今天带我捡了三个小鞭炮……”
父亲笑说:“那一会儿去院子里放吧。”
“看,这是塞万给我画的生日贺卡。”
“呋呋,这种玩意儿就值得让你那么高兴吗?”
本来,胆小爱哭的罗西在一众天龙人幼崽中并不合群,凑在一起玩时,如果多弗朗明哥不在场,罗西就会成为被欺负被冷落的那个————都是天龙人,都是小孩,谁惯着谁啊?
柿子捡软的捏放到任何物种那里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久而久之,罗西就更加抵触和同龄人接触了。
虽然多弗朗明哥嘴上把那位‘精灵塞万’当成了弟弟专属的陪吃陪玩的奴隶和跟班——尽管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是弟弟。但不管怎么说,在和‘塞万’的相处中,弟弟已然得到了快乐和满足。
随着他带回来的画稿技艺越来越进步,已经能逐渐窥见那个世界的雏形时,有一天,罗西主动提出他想要一个美术教师。
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谁。
可久而久之,看着弟弟快乐的期待下一次见面的笑脸,多弗朗明哥虽然不会嫉妒弟弟,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我也是天龙人,是这个世界的神之后代,为什么弟弟有这种境遇,而我没有?】
9. 天堂坠落
然而,还未等多弗朗明哥想到办法弄清去往那个世界的原理,他们的父亲,唐吉诃德.霍名古圣突然头脑一热,带着全家发表宣言,决定放弃天龙人的身份,带着妻儿回归人类的生活。
此举震惊了所有天龙人。
“霍名古圣,你认真的吗?”
“你在发什么疯?”
“你要舍弃神的地位,让自己变成人类?”
霍名古平静的面对着周围的哗然,微笑道:“我们一直都是人类啊。”
天龙人们怔住了,随后,他们更加愤怒,几乎群起而攻之:
“你的意思是,我们跟你一样也是人类吗!!?”
“这是亵渎,你把天龙人当什么了?!”
“叛徒!!异类!”
一个胖乎乎的天龙人从人群中奋力挤到前排,挥舞着手臂:“要走你自己走,你没有权利夺走我妹妹生来就有的特权!”又对一直安静地站在霍名古身后的女人喊:“妹妹你快过来,你不可以跟他一起堕落!跟他离婚!!带着孩子们跟我回家!”
然而他的妹妹却义无反顾的站在那里,以一种温柔且坚定的语气道:“我已经嫁给了霍名古,无论我的丈夫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我爱他,我会和他在一起。”
说完,她看向霍名古,眼神满含爱意和钦慕,她的丈夫在她眼里就像一位伟大的先驱,而她愿意陪他赴汤蹈火。
那个天龙人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妹妹回头了,只好愤恨的对霍名古骂骂咧咧:“疯子,当初联姻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脑子有大病的家伙?!”
在此期间,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一直拉着母亲的手,比起一脸懵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一群天龙人对他们家诅咒谩骂又有些害怕的罗西,多弗朗明哥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另一只手用力的攥紧成拳头。
*
离开玛丽乔亚这件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家里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以后没了‘天上金’的供奉,肯定要带够足够的钱,还要带上平日常用的精美器具、兼顾舒适与美丽的衣服、收集的古董与书籍等。同时,为了贯彻霍名古的“人人平等”的理念,家里的仆人和奴隶也要尽数解散。
穆斯加鲁德找到多弗朗明哥,幸灾乐祸的取笑道:“多弗,用不了多久我们可就是天壤之别了,再见面的时候你可要对我跪拜,不然就是不敬。”
多弗朗明哥板着脸往家走,他的脸色和他的墨镜一样黑。
穆斯加鲁德得意洋洋地跟在他身后,有意的乘胜追击道,“要是运气不好,没准你自己就被变卖成奴隶了,到时候我会买下你……”
多弗朗明哥猛低站住了脚步,凶狠的对着他的眼睛来了一拳,这一拳十分大力,充满报一箭之仇的意味,穆斯加鲁德捂着脸哀嚎着弯下腰“好痛!痛死了啊,你个马上要变成人类的家伙怎么敢!”
“我现在还是天龙人!”
多弗朗明哥透过墨镜的视线傲然道,
“就算离开玛丽乔亚,我也是天龙人,身体里流着天龙人的血,是唐吉诃德【王】的后裔,少在这儿自找倒霉了!”
但年幼的多弗朗明哥只说对了一半。
的确,即使放弃天龙人的特权,他也依旧是天龙人,是八百年前建立世界政府的二十位国王的后裔。玛丽乔亚的那些人不能把那些对待平民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但,天龙人不能动他,不代表那些多年来饱受欺压、对天龙人怨恨已久的平民不能动手。
*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目不斜视,每日为温饱而奔波。多弗朗明哥想穿过一条街,街上却永远熙熙攘攘,没有人为他让出路来。一些脏兮兮的流浪汉都能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去,带起来的尘土味扑鼻,还差点撞到他。
“何等的无礼!竟然在我面前穿行而过,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多弗朗明哥不满的怒斥。
人们无暇理睬一个孩子的大喊大叫。
“我可是天龙人!”再也无法忍受的多弗朗明哥大喊,“来人啊,把枪拿来!”
与此同时,霍名古也在语惊四座,他面对恭贺乔迁之喜的邻居们,毫不在意的透漏出自己的来处:“啊,我是从玛丽乔亚举家搬来的,不过别担心,我已经抛弃了天龙人的头衔,会和大家好好相处的。”
语气随意的就像在说上午吃了个甜点,丝毫没察觉到对方一瞬间僵硬恐惧的表情。
如果只是一个孩子的话,大概还可能被当作童言无忌。但是连‘一家之主’的霍名古都这么说,小镇便开始人心惶惶,人们都在回忆自己有没有无意中触怒过暴戾且高高在上的神之后裔,也许在某一天招来举家覆灭的报复。
没过多久,等当地的居民确认迁居到此的一家的确是天龙人———不过是前天龙人,如今已经放弃了一切特权,不再受世界政府和海军的保护后,灾难便开始了。
愤怒的人们聚集起来,砸开他们的房门,烧毁他们华美如宫殿的宅邸,他们新雇佣的管家也沦为帮凶,所有财宝被悉数夺走。
霍名古匆匆忙忙赶到当地的治安队,控诉当地人对他们实施可怕的暴行,可治安队的人一听说他们前天龙人的身份,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他们的遭遇持以不闻不问的态度。
甚至奚落道:“十个人抢劫你们,没准是他们的错,但这么多百姓拿着武器围堵你们,谁是不占理的那个,不是很明显吗?”
*
非加盟国的居民们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组成了一支搜罗队,不仅仅是年轻力壮的男人,甚至是怀抱婴儿的母亲、拄着拐杖的婆婆都加入了进来。
他们有的握着刀剑类的武器,有的拿着锄头、铁锹、钢叉等务农工具,誓要抓住唐吉诃德一家。
“抓住他们,然后杀了他们!”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天龙人了!”
“没错,就算杀掉他们也不会惊动海军,大将也不会来!”
“上天怜悯,终于给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霍名古拉着妻子的手,多弗朗明哥牵着罗西南迪,他们发现镇民们在气势汹汹的搜罗后,不敢停歇,一直跑到了附近的一座森林。
晚饭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响,衣服也没来得及带上更保暖的,就这么被迫身无分文的逃了出来。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们从未这么急剧的逃命一般奔跑过,停下来后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四处静悄悄的,他们一直不敢说话,免得引起注意,只是盯着森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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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一小撮火光————那是人们在黑夜中拿着火把搜查他们。
突然,母亲松开父亲的手,无言的弯下腰,她脸色苍白,额上不停有冷汗冒出。
多弗朗明哥注意到了,上前一步:“母亲大人,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跑得太快了,有些腹痛。”母亲勉强的对他笑了笑,“别担心。”
她揉揉两个儿子的发旋,表情勉强的舒展如常,看起来真的没事了。
罗西南迪还不明白他们的奔跑是因为什么,他拉住母亲的衣角,左右摇着:“母亲大人,我好冷,也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去啊。”
母亲露出名为悲伤的眼神,将罗西南迪揽在怀里,柔声道:“这样还冷吗罗西?再忍忍,我们就可以回家吃东西了。”
霍名古只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听着身后妻儿的交谈,他又是愧疚,又是悔恨:“没想到他们对我们以前的身份如此仇恨…等那些人结束搜寻了,我就想办法打电话给玛丽乔亚,我们一家搬回去住。对不起,是我让你们受苦了。”
*
这里地处极北,是北海的非加盟国,植物只能趁着七八九月的夏季奋力生长,短短的三个月完成开花结果,等九月一过,与之相对的南海还是热浪如火,但北海的岛屿已经有初雪降临的趋势了。
因此即使是夏末,夜里也并不温暖,晚上气温骤降,夜风毫不温柔的穿过树林,在毫无遮挡的野外,凉意直渗骨髓。
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分别缩在母亲与父亲怀里,在剧烈的奔跑加被追赶的惊吓下,一家人已经疲惫不堪,在漫长的等待中几近睡着。
难熬的寒冷和饥饿中,多弗朗明哥睁开眼睛。他的母亲正像保护幼雏的鸟儿一样将他紧紧保护在羽翼下,尽管她自己已经冷的发抖了。
该死的,等他们回到玛丽乔亚,等他们回到玛丽乔亚……他绝对要把今日的遭遇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第二天,他们躲开围堵,终于找到了一处小木屋。
霍名古庆幸的道:“我们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这片区域,暂时先藏身此处吧。”
推开门,灰尘四起。多弗朗明哥忍不住咳嗽两下。
“这儿好脏!也好臭!!”
“多弗,虽然很脏,但还是比待在外面的强吧,总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多弗朗明哥本来不想进去的,但奈何父亲已经走进去了,他也只好嫌弃脸进去。
看样子好久没人住了,屋顶破了个洞,周围的木板也有缝隙,但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个屋子暂时安全。里面有床,还有破旧的工具,应该是曾经的伐木工临时搭建的住所。
一踏上地板,就有虫子受惊的四处逃窜。
多弗朗明哥曾经认为,没有奴隶打扫的别墅就已经脏得到处是细菌了,但是眼前的屋子,居然能脏到突破他的下限。
“这么肮脏的地方叫我怎么住得下去啊,房子里居然有虫子,满屋子的臭味快让我呕吐了!”他愤怒道。
“多弗……”母亲眼含泪光的轻声道,那永远温柔的眼睛里面有愧疚,有伤心,有无能为力的痛苦和自责。只一眼,多弗朗明哥心中一痛,然后像被按下消音器了似的,再也说不出话。
10. 罗西是我的朋友
霍名古在柜子里翻出一个褥子和一张沉甸甸的已经长了霉斑的毯子,放在往常,他们甚至都不愿意让鞋底踩在这种脏兮兮的东西上。但是眼下在冻了许久后,却不得不强忍着心里的排斥,把它们尽可能全部裹在身上,以维持身体的温暖。
“这个好难闻。”罗西南迪小声委屈道。
“忍耐一下罗西,虽然难闻,但总比冷着强啊。”霍名古温和的哄劝道。
多弗朗明哥依偎在母亲身侧,想用自己的脊背为柔弱的母亲尽量隔开肮脏的毯子,他开始在心里计划着恢复天龙人身份后,要怎么折磨这些胆敢折辱他们的人。不,干脆把整座岛屿都用炮弹炸进大海好了。
咕噜噜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罗西南迪难受的摸摸肚子:“好饿啊……”
“哦,罗西……”母亲心疼的将小儿子也揽进怀里。
“先睡觉,睡着就不饿了。”多弗朗明哥回过神,安抚的拍拍弟弟的手,虽然他自己也很想发火,但眼下怎么抱怨都没有用,母亲听了反而会更难受,搞不好弟弟还会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罗西南迪听话的睡着了,恬静的脸进入了无忧无虑的梦乡。
多弗朗明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在灰蒙蒙的光线下看着弟弟的睡脸,弟弟咂了下嘴,好像还笑了一下,不知梦到什么高兴的事。
【笨蛋,睡得真快。】
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弟弟睡着而合上的眼睑,又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父亲,他正笨拙的给妻子掖被角,掖住这边,那边就捉襟见肘,来来回回弄了好几次。
多弗朗明哥重新看向睡梦中的弟弟。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笨蛋。】
直到第二天早晨,这场搜寻依旧继续着,而且嘈杂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似乎有往森林里来的趋势。
———人们并不死心,在城中搜索不到,便怀疑他们跑到森林躲了起来。
他们躲在木屋里,忐忑不安的透过木板的缝隙,紧张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我想喝水。”
罗西小声咕哝道。
他已经不奢求吃饭了,比起空荡荡的胃,干渴的喉咙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谁不渴呢?多弗朗明哥默默舔了舔微微开裂的嘴唇,他们一家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是滴米未进。
思来想去,多弗朗明哥决定冒这个险:“罗西,我带你去找水吧。”
他们只是两个小孩子,比起身材高挑远超普通人的父母,应该不会太引人注意。
嘴上说着,手边已经开始翻找屋子里的容器了———找到水后,还要带回来给父亲和母亲。
屋子家徒四壁,床底下的箱子放着不少杂物,但都是一些锯子、凿子和锤子钉子,没什么玻璃制品。
多弗朗明哥暗骂一句,心里开始琢磨如果去附近淘个瓶子再去找河流而不被中途抓住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么想着,他又怀恨起来:可恶,竟然沦落到用这么肮脏的东西装水喝,简直是从没未过的屈辱,等回到玛丽乔亚恢复身份,他一定要对这里的每一个人展开严酷的报复,严酷到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就在这时,罗西南迪凭空消失了。
“罗西!”
“罗西——”
父亲和母亲齐齐惊呼。
比起第一次见到这种异状的父母,曾经亲眼见识过几次弟弟凭空消失的多弗朗明哥则很快反应过来。
是塞万。
往常,每隔三四天,塞万都会把罗西拽到那个世界,玩耍交流一小会儿,再送他回来。
并不是塞万不想天天见到罗西,而是因为召唤技能是有冷却时间的,没办法连续召唤。
“是塞万那孩子,”等霍名古意识到这一点,眼睛亮了起来,高兴的对妻子和儿子说道,“看来罗西可以去那边好好休息一下了,至少喝点水,他的朋友一定会安慰他的。”
但不同于父亲的乐观,多弗朗明哥第一个想法则是不妙。
【如果塞万知道了,她知道弟弟将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和便宜,那她会不会,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
前车之鉴,他们雇佣的厨子和佣人,曾经对他们恭敬又谦卑,在此事发生后直接背弃了他们。管家和保镖为了不受牵连,甚至打开宅邸的大门迎接愤怒的人民,并声称他们和前天龙人一家毫无任何关系。
在此之前,多弗朗明哥只当所有人都该敬他怕他,从未想过离开玛丽乔亚后,曾听到天龙人的脚步声都战栗不已的人们,可以落井下石的这么快。
听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话语里,貌似还有人曾经是天龙人的奴隶。
【卑劣的人类就是这样,畏惧权力,两面三刀……】多弗朗明哥恨恨的想。
思及弟弟,他面上又浮现一丝担忧。
【罗西绝对会哭鼻子的……】
*
罗西南迪五分钟后回来了,他是从半空中掉下来的,衣兜里揣着两个冷馒头,怀里抱着一个诊所常见的输液用的大玻璃瓶———洗干净后装了可以饮用的清水,用胶皮塞子塞住———原本是塞万冬天装热水取暖用的,幸亏没有摔破。
他还带回来一句温暖的宣言:
“我会尽我所能,罗西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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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以往,谁要是敢说天龙人是他的朋友,那不是想攀权附贵想疯了,那是想死了。
就像区区蝼蚁自比为人类的兄弟一样。
“塞万说,她一下子找不到更多的吃的,让我先把这些拿来。”罗西小声的解释道。
霍名古充满感慨的把水和食物接过来,并且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吃点东西。
作为曾经抬抬手、从指缝露出去的一点东西都够普通人生活一年的天龙人,他们给予塞万的时候,想到更多的是幼子来之不易的快乐,而塞万只要回馈陪伴和友情就好,因此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对方那里得到物质上的回报。虽然得到的是如此简陋的食物,但这是彼时塞万能拥有的全部,在这种困境下,却是格外让人触动了。
多弗朗明哥心道:【是了,罗西是可以和那个世界的塞万交换物品的,既然她做出了承诺,那么往后带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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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过来应该不是问题。】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霍名古率先开口,他感动道:“多弗,罗西,等我们回去你们也不要怨恨那些人。你们看,只要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回报真心。”
多弗朗明哥:“……”
霍名古眼里隐有泪光,似乎从塞万这件事上看到了某种希望,看到了他理念的正确性,“误会和仇恨起源于不了解。如果他们了解我们,自然知道我们不是他们口中的恶徒。等回到玛丽乔亚,我们也要对人类更加仁慈,让他们明白天龙人也有不同的。”
多弗朗明哥看着自我感动的父亲,心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都这种时候了,父亲居然还在做梦。
手里的半个馒头因为在空气中放太久而风干发硬,多弗朗明哥捏着它,又松开,比起吃东西,他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
多弗朗明哥把罗西南迪拽到一个角落。
“她有枪吗?”
“什么是枪?”罗西天真无邪的反问。
“……”
多弗朗明哥不死心的追问:“那电话虫呢?”
罗西愣了下,看着多弗朗明哥严肃的表情,慢慢的眼含泪花,都要哭出来了:“……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要问这个。”
那一瞬间,多弗朗明哥真的是无力极了,而且有火发不出来。
【就这么浪费了一次机会啊。】
*
这场搜寻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等人们搜到小木屋时,唐吉诃德一家已经提前躲到一个小山坡下,等这些人离开再偷偷回来。
塞万的召唤每隔三天发动一次,虽然她承诺了尽她所能,但一个孩子能做的实在太少,三天也实在太长,在此期间他们要自己找吃的。
等人们放松了对森林的搜索时,饥肠辘辘的多弗朗明哥便带着罗西南迪偷偷跑到了城镇的垃圾丢弃区。
这个垃圾区是最接近富人区的,他们餐桌上剩下的食物会毫不心疼的倒掉,他们就在这里寻找食物。
但是因为和残羹冷炙混在一起,加上轻度发酵,味道自然……恶心。
多弗朗明哥推倒一个垃圾箱,从里面窜出一只惊慌失措的流浪猫。他在里面翻找一下,找到一块吃剩的蛋糕———看上去像是刚扔不久的,他飞快摘掉沾到上面的果皮和纸屑,塞到罗西南迪手里:“罗西,快吃,一会儿该有人来了。”
然后他自己也找到了一点东西,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罗西听话的吃起来,但吃着吃着就开始阵阵作呕,却吐不出什么,眼睛里憋的都是泪花。
多弗朗明哥又翻倒下一个垃圾箱,他找到了一块稍微完整一点的面包,剩了一半的香肠,还有两个因为放的太久而干瘪的小苹果。
多弗朗明哥处理了一下,说:“这些干净一点,就带给母亲。”
两个孩子窝在垃圾旁边,短短两天就变得全身脏污,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
多么讽刺,曾经连放凉的糕点都不肯吃的天龙人,如今却要在垃圾堆中找食物裹腹。
11. 覆水不可收
在翻找垃圾的期间,多弗朗明哥一直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声音,他把自己身形尽量缩小,生怕被人发现,身为孩子的他们是绝对跑不过那些大人的。
【要是有一把枪,要是有一把枪……就算杀不掉所有人,但是杀掉一两个就能震慑住其余人了,到时候哪怕找食物,也至少可以放心的慢慢找……】
他拽了拽罗西南迪:“这次一定要问她有没有枪,没有的话,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武器,电话虫也别忘了问。”
罗西点点头。
*
罗西这次是抱着一床被子回来的,被子里卷着六个馒头,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和一个拖着长长电话线的电话座机。
枪,自然是没有的。
电话倒是有,但是拿来也没什么用。
*
镇上的人觉得唐吉诃德一家大概已经逃到别的地方了,但并没有因此完全放松警惕。
大概是作为天龙人能享用的食物比别人更丰盛的原因,到了霍名古这代,他的身高有三米多,比普通人高了一大截。
而他的天龙人妻子———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的母亲,也比镇上的女人更加高挑显眼,如果他们出现在别人视线里,绝对会被发现。
正因如此,他们虽然心疼年幼的儿子们辛辛苦苦出门翻找食物,但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白天只能躲在废弃的小木屋里,心里祈祷一家人能平安无事,晚上才敢出来,去河边给儿子们洗衣服————这是他们仅能做的事了。
第三次,除了馒头,塞万还让罗西带回来两件连衣裙,白衣黑裙,是孤儿院的女孩子的统一服装。
同时附上一张纸条【不如扮成女孩子?】
多弗朗明哥把纸条看了好几遍,带着愠怒踹了一脚桌子。在罗西南迪一下子吓住的目光里,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扭头,看着弟弟长长的遮住眼睛的刘海,又不言不语起来。
十分钟后,多弗朗明哥忍气吞声,别别扭扭的穿上塞万送来的裙子,让弟弟也穿上。
他用母亲的发圈给弟弟扎了两个发揪,自己则戴上一顶捡来的粉色帽子。
做完这些,拽着罗西南迪去了镇上最大的食品商店。
两人先在街上慢慢徘徊,走到尽头再折返回来,就这么徘徊了一会儿,多弗朗明哥突然脚步加快,跟上了一个胖乎乎的老妇人,在她推门走进商店时,牵着弟弟也一起闪了进去。
———看起来就像老妇人带着两个孙女出来采买东西。
到了里面,一边逛,一边趁店员不注意,把饼干和糖果类的零食往衣兜里装。
装得差不多时,再跟在一个大人身后,一起走出门。
往回走的时候,多弗朗明哥总算有了点笑容,他扭头对弟弟说道:“呋呋呋,罗西,今晚我们就可以吃饼干了,开心吧?”
“嗯——,开心!”罗西为了表达心情,小小的跳了一下,结果不知怎么的却摔了个大马趴,多弗朗明哥赶紧把他拽起来。
“我就说,都是因为你平常霸占母亲怀抱太久了,所以自己走路时才总摔……”
看着天边的晚霞,多弗朗明哥边走边道:“这招还挺好的……”
又想到什么,话音一转:“对了,罗西,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对你打手势,你就快点往兜里装,不要来回偷偷看人,这样显得很可疑……”
*
也许是因为夜里用河水洗澡着了凉,也许是连着好几天的担惊受怕与思虑忧郁,柔弱的母亲病倒了。
八岁的多弗朗明哥在床边沉默许久,看着父亲来来回回的为母亲换凉毛巾,把罗西南迪叫到屋外:“罗西,我们得烧点热水给母亲喝,这次我们除了找吃的,还要找火柴或者别的能点火的东西。”
六岁的罗西南迪用力点点头:“嗯!”。
多弗朗明哥思考着:“但正常情况下,应该没人会把好好的火柴丢掉……如果我们找不到,就要去商店偷,但我觉得镇上的人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预感的不错,他们确实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前几次在各个食品店里屡屡得手,店员们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而且互相提醒了开店的同行。
所以这次他们一出现,商店老板就隔着报纸紧紧盯住了他们。在他们把火柴装进衣兜的瞬间,便被当场抓了现行。
“就是这两个小偷!”
多弗朗明哥被高大的男人揪着领子提起来,狠狠甩到店外,随后罗西南迪也飞了出来,摔在他哥哥身上。“老子的店你们也敢偷!不想活了?!”
“等等……仔细一看,这不是当初那两个天龙人小崽子吗?”
多弗朗明哥本来摔得头晕眼花,一听到这话,不得不清醒了几分,他爬起来,把弟弟也赶紧拽起来,“罗西,快跑!!”
他们使出了玩命的速度,可惜还没跑出几米,罗西南迪崴了一下,他们马上就被人追上了。
背心挨了一脚,接着是雨点一样的殴打,还有劈头盖脸的棍棒。
“天龙人也偷东西吗?!”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
“老子今天打的就是天龙人!”
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抱着头,缩成一团,被踹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脸肿了,背青了,胳膊和腿到处都是伤,骨头好像也要断掉了。
比当初和同龄天龙人打架挨得那一拳,疼痛百倍。
暴揍他们的男人犹不过瘾,把罗西南迪提溜起来,用力的扇了个耳光。
罗西南迪牙掉了一颗,鼻血流了半个下巴,号啕大哭。
多弗朗明哥忍痛爬了起来,像一只小狼一样扑过去,用藏在鞋子里的小刀在抓住弟弟的男人肚子狠狠戳了一下。
男人肚子戳了个血洞,扯着嗓子嚎了起来,手上一松,跪在地上只顾捂肚子。
多弗朗明哥拉着重获自由的弟弟趁机逃走。
“快,快救我啊。”
“可是那两个……”
“救人要紧,他们跑不了多久的!”
人们顾不上再追赶他们,手忙脚乱的把肚子挨了一刀的男人抬上担架,抬去诊所找医生。
*
由于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的暴露,人们知道当初的天龙人一家还躲在镇里,加上偷东西后捅伤了人,又开始新一轮杀气腾腾的搜捕。
这次镇民们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他们甚至带上了弓箭,枪和猎犬。
而唐吉诃德一家,两个孩子已经伤得瘸手瘸脚,母亲还在生病卧床。
鼻青脸肿的多弗朗明哥看着同样惨不忍睹的弟弟,再看看在床上不住咳嗽的母亲,死死的握紧拳头,再张开手,手掌上已有五道指甲印形状的伤口。
“罗西,我们去找富人的房子,趁着他们还没搜到这里,要赶紧偷到电话虫。”年仅八岁的多弗,像赌徒一样押上自己和弟弟的安全。
多弗朗明哥早就想偷电话虫联系上玛丽乔亚,但因为此举太过危险———要翻进别人的房子里,一直迟迟没有实施。
但现在母亲病得很厉害,已经没有办法了。
*
夜黑了起来。
他们猫着腰,转过街角,顺着街道跑到一座院子。
这条街就这家灯点的最少。
多弗朗明哥守了一会儿,突然拍拍弟弟,低声道: “看,有人拿灯上楼了。”
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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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迪紧张的道: “我看见了。”
“我去偷,你望风,罗西,你可要机灵一点。”
他们偷偷观察了一番街道的情况,确定没有人走过来。多弗朗明哥又学了一声狗叫,也并没有别的狗叫响起。
两人像风一样穿过院子,蹲到一楼一扇半开的窗户下。
多弗朗明哥开始解鞋带,
“你替我看着鞋。”
他站起来,把窗户打开的角度再推大一些,但是窗台太高,他跳了几次都没撑上去。
罗西南迪蹲下来:“哥哥,你踩着我吧。”
多弗朗明哥没说什么,踩在弟弟背上,有了弟弟的垫脚,他终于摇摇晃晃爬上去了。
罗西南迪满眼飙泪,控制不住的晃了好几下,强忍着不被疼哭出声————他背上都是伤口,没有一处好地方。
屋子里黑乎乎的,多弗朗明哥跳下来,跳下来的声音挺重的,把他自己吓了一跳。等两眼逐渐适应周围的环境,他辨认出这是个起居室———大概会有电话虫。
才摸索一会儿,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脚步声。
“灯!”窗口传来罗西南迪小声且焦急的提醒,“哥哥!有人下楼了!”
“草。”
多弗朗明哥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
“快点,求你快点。”罗西南迪紧张的恳求道。
多弗朗明哥保持镇定,他从茶几上抓了点糖———即使找不到电话虫也不能无功而返,然后他屏住呼吸走到了桌子旁边。
如果这里还没有,就没办法了。
他轻轻拉开抽屉,在里面小心摸索着,然后他摸到了一个圆壳,下面是软乎乎的东西,一把将它抓起。
“求你了,求你了,快点,快点。”罗西南迪扒在窗口,就要急哭了。
“拿着”多弗朗明哥再不恋战,迅速来到窗前,把电话虫———蜗牛壳顶带着对讲机和按键的大蜗牛递给罗西南迪。
从里往外爬倒是省力不少,但来不及让罗西南迪垫脚了,多弗朗明哥光着脚跳到外面的水泥地上,脚掌和脚腕都在痛。
他抓起鞋子:“快走!”
*
他们抱着电话虫,满怀希望的向森林跑去。
就连上午被打的疼痛也好像减轻了不少。
————打电话,让海军来接他们,这种噩梦般的日子赶紧结束吧。
木屋里,霍名古看着虚弱的妻子,她额头上的冷汗一直停过,却连咳嗽都不敢用力,早已心如刀割。
伤痕累累的儿子们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偷电话虫。
外面火光蹿动,镇民们喊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等待儿子们归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霍名古来说,都如凌迟般难捱。
人们的仇恨竟如此的根深蒂固。
“父亲,快打电话!”多弗朗明哥像一阵风一样刮进屋,又催促道,“罗西你去给母亲穿鞋,我去外面望风。”
*
拨通了来之不易的电话,得到的结果却是————
玛丽乔亚拒绝了霍名古。
“求你们……这次是我太天真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霍名古泪流满面,恳求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都会被杀掉的,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只让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回到圣地……”
听筒那边传来冷酷的声音:“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覆水不可收。”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区区凡人,别再打来了。”
电话传来‘嘟嘟’盲音。
在帘子外满怀期待的多弗朗明哥怔住了。
他们被彻底的抛弃了。
12. 退烧药水和伤势共感
“他们就快找来了,还带着狗。”多弗朗明哥提议说,“我们要藏到河里去,在水里,狗就闻不到了。”
涕泪横流的霍名古抬起脸,“河里?…”
多弗朗明哥拿出他之前从垃圾场的饮料杯上找到的四根吸管,有红的,有蓝的。
“可是,可是你们母亲…正在发烧……她受不了这种折腾的。”霍名古还在犹豫。
优柔又无用的父亲,把大家害到这个地步,还在磨磨蹭蹭拖后腿……
多弗朗明哥怒视着父亲 :“被抓到的话,我们就直接被杀掉了。”
*
他们又一次成功的躲开搜捕。
等到后半夜村民从森林离去,他们才湿淋淋的爬上岸,一家人搀扶着回到木屋,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他们的庆幸还没持续多久,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河水里泡了半宿,母亲烧的更厉害了。
霍名古不停的投洗、拧干,用湿手绢交替放在她妻子的额头,热了就换成凉的。
“多弗…罗西……”女人在病中轻轻呼唤着。
“母亲……”多弗朗明哥和罗西南迪双双抓住母亲的手,声音里都是憋不住的哭腔。两个小孩子从没经历过这些,病重的母亲让他们联想到死亡和失去,这让他们无比害怕。
女人没有再说话,好像刚刚只是病的迷迷糊糊中的一句噫语。
*
多弗朗明哥剥了两颗糖,用石头砸碎,在一个破边的碗里装了点水,把糖果碎块放进去,准备融化成糖水给母亲补充些体力。
他一边搅拌一边嘱咐:“罗西,今天是第三天了,如果塞万找你,吃的不重要,你说我们缺药…母亲烧的很厉害,我们一定要找到药。”
罗西南迪含着两泡眼泪,鼻涕也在流,瓮声瓮气道:“什么药?”
霍名古哽咽着插话:“退烧药,或者抗生素,总之得赶快退烧。”
“如果没有,我们也只能再去药店偷了,无论是偷的,还是抢的……”多弗朗明哥说。
*
罗西南迪这次消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霍名古和多弗朗明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心急如焚。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白衣黑裤,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里紧紧抓着一瓶橘红色塑料瓶的药水。
只是看起来便宜又大碗。
“哥哥…药…”罗西南迪的脸看起来比去时还要肿,说话的时候,已经少了两颗牙。
多弗朗明哥失态了:“罗西,你怎么又掉了一颗牙?……你在那边被人打了吗?”
罗西南迪小嘴一瘪,哇的大哭:“是塞万被人打了,她掉了一颗牙,我也跟着掉了一颗牙……”
“!!!”
罗西南迪一双大眼睛又红又肿:“呜呜……塞万带着我爬进了…保,保健室,呜呜……说他们生病的时候……都是喝这个药水……”
“都怪我,我不小心把托盘碰掉在地上了……如果不带着我,她大概就不会被人发现……但是……呜呜呜,我离开她太远…我就会回来…可母亲……呜呜呜,嗝…等不到三天后……怎么办,呜哇哇……塞万会不会被人打死………”
多弗朗明哥将罗西南迪手里的瓶子拿过来,屋子灰蒙蒙的,瓶身也有划痕,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了。塞万说这个药喝多少了吗?”
“呜呜……她说……她们,嗝,都是喝一瓶盖……”
霍名古比儿子们有些经验,粗略的换算了一下体重,把药倒在碗里。
但是就要喂给女人时,他又迟疑了:“万一……”
这是什么药,药效怎么样,他们都不知道。
“我来!”多弗朗明哥把药夺下来,“你扶着母亲。”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
在一家人提心吊胆的看护中,到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女人额头的热度终于降下来了。
“药是有用的!”他们惊喜道。
但是高兴过后,不免想起罗西南迪所描述的塞万的处境,又有些忧心忡忡。
他们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规则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偷东西要受到怎样的惩罚,会不会直接被处死……所以只能等待下一个三天。
*
多弗朗明哥继续带着罗西南迪去垃圾区翻找食物。
垃圾堆的臭气又刺鼻又呛喉咙,路过的人都掩鼻而过,但是他们已经习惯,很少再被熏得呕吐了。
这一天多弗朗明哥幸运的找到一条红烧鱼,大概是做的不够好吃,只被夹了几口就装在袋子里扔掉了。
“正好拿去给母亲补充营养。”多弗朗明哥找了张看着还干净的油纸,手脚麻利的把鱼包起来。
“罗西,我猜是有哪户人家在过节,你也过来翻翻,肯定还有其他好东西。”
他们还真的找到了不少吃的。
多弗朗明哥高兴之余,又跟弟弟透露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等母亲身体恢复一些,我就跟父亲说,让我们一家搬到垃圾焚烧场去住。那里味道不好,就算再来一次大搜查,这群人也不会愿意去那里搜,带着狗,狗也受不了那个味儿。而且这里是北海地区,冬天肯定很冷,垃圾焚烧场有焚烧炉,它烧起来我们也会暖和一点,我们还可以顺便捡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罗西南迪看着他的兄长:“搬到那里,我们住哪儿呢?”
多弗朗明哥仰躺在垃圾堆上:“肯定会有一些废弃的堆垃圾的阁楼,或者是装机器的设备间,就住那里。实在不行先搭个帐篷,我前两天捡到一个,我们住下来再慢慢摸索。”
罗西南迪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躺下来,结果躺到一个破旧的洗衣板上,叮叮咣咣的从垃圾推顶滑了下来,多弗朗明哥赶紧眼疾手快的抓住他,把他拽上来。
“呋呋,罗西,你这毛手毛脚的毛病倒是一直不改…”
多弗朗明哥侧过脸看了一眼罗西南迪:“万一搬家的时候,塞万拽你过去,你拿着一堆东西摔过去就不好了,到时候又被人发现,等她找完你我们再搬。”
*
然而直到第四天,塞万依旧毫无动静。
罗西南迪呜呜的抽噎:“怎,怎么办……”
多弗朗明哥嘴唇紧紧抿着,半晌,道:“算她命苦,我们搬我们的。”
*
虽然他们从未见过。
虽然弟弟才是与塞万相知相熟,无比亲近的那个。
虽然曾自认为是天潢贵胄的天龙人,除了血亲,其他人都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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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想到塞万也许因此而死,多弗朗明哥心中仍是悲从中来。
【是来之不易的,可以陪伴他们患难的家人。】
【如果当初换作是他,偷药的事会不会做的更隐蔽一点?她也许还能活着】
*
半个月后,唐吉诃德一家已经在垃圾焚烧场的一座小楼的杂物间安顿好。
值得一提的是,罗西抱着东西上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相当惊险,差点把搬家变成了迁坟,要不是多弗朗明哥赶紧丢掉东西拖住他的胳臂,他就真的掉下去了。
吃一堑长一智,多弗朗明哥带着罗西南迪里里外外熟悉了好几圈,对每一栋小楼都了如指掌,还画了地图出来,拟订了好几条逃生路线。
自此,日子总算平静了些,至少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了。
回想起当初,世界政府派出军舰,将唐吉诃德一家护送到了北海,在甲板上遥遥的为他们指出准备好的住所。然后,那位官员最后一次恭敬地行了个礼,递上用于回收芯片的盒子,说,“那么,我要将天龙人的证明芯片收回了。”
一声叹息。
*
又半个月后,
多弗朗明哥正跟弟弟说着话,罗西南迪冷不丁在眼前消失,吓了他一跳。
过了两秒,多弗朗明哥呋呋的笑起来
*
罗西南迪带回来一盒火柴和半包烟。
多弗朗明哥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半晌无语。
“……这是怎么个意思?”
“额,塞万说,上次好像需要火柴来着……”
多弗朗明哥抬眼:“我们都住焚烧炉旁边了啊,你没跟她说吗?”
罗西南迪弱弱的道:“可是,她先拿到手的,我说也晚了啊……”
多弗朗明哥又看着半包烟:“你跟她说我抽烟?”
罗西南迪挠挠头:“没有啊……她说她偷火柴的时候,顺带偷的……”
“……”
罗西南迪一边回想,一边说:“塞万说,只偷火柴的话,男孩女孩都会被怀疑,连着烟一起偷,就会怀疑那些男孩更多一些,她本来就有前科,而且香烟还可以卖钱。”
多弗朗明哥嘴角抽了抽:“香烟可比火柴贵多了,只丢火柴找不到就算了,连烟一起丢了,那不玩命找才怪。”
至于卖钱……如果他不是人人喊打的天龙人,如果不是在这种病态的环境,那么这半包香烟还可以卖出去换点钱,但现在……
多弗朗明哥划了根火柴,在罗西南迪惊呆的目光下,点了一根烟,狠狠抽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当初在玛丽乔亚时为了在同龄人面前扮酷抽过几次,感觉也没想象的那么好,就又放弃了。
“她怎么样?那些人后来怎么她了?”
“塞万说……他们打了她五十下戒尺,然后关了一周禁闭。”
“她说?那她为什么半个月后再叫你?依你看呢?是不是为了让你宽心才说的?”
罗西南迪半张着嘴巴,像是才明白过来的傻了。
多弗朗明哥一看他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使劲抽了一口烟,多弗朗明哥想了想,说:“我在垃圾山找到一本《海上战士索拉》的连环画,你下次带给她,就说是你准备的。”
13.这是决定命运的关头
痛苦的日子里偶尔也有少许的阳光。
母亲温柔与心疼的轻抚,捡到好东西时的弟弟的笑脸,洗干净的衣服,偷偷得手的钱,每三天开奖一样交换一次未知的物品,简短沟通的纸条……这些就像偶尔飞过垃圾堆顶的蝴蝶,暂时压下了多弗朗明哥渴望回到圣地玛丽乔亚却不得的痛苦。
暂时,只是暂时。
他一直渴望回去,渴望拿到曾经拥有的一切,而且随着日复一日的艰辛与疲惫,他越发的渴望。
到了最后,他都不得不忘记自己曾经这么的渴望,反过来开始用奔逃和忙碌、艰辛与疲惫麻|醉自己,如果不把这种心情压下去,他根本没办法适应眼前令人发狂的耻辱,他会回想着以前的一点一滴,在怨恨中陷入更黑暗的绝望。
六个月后的春夏交替之际,母亲生了一场大病。
病情来势汹汹,不管多弗朗明哥带着弟弟如何努力……偷药,偷书,找偏方,母亲还是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罗西南迪给塞万带了一个纸条,上面写了多弗朗明哥构思出的三个计划———想问问她的意见。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互换过许多物品物资,被富人整盒扔掉的过期饼干,还有一些书籍之类的,多弗朗明哥还通过罗西南迪教会了塞万如何撬锁。塞万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有时偷了东西就把它们弄到罗西那里,把那个世界当作自己的储物间。
塞万此时的召唤间隔已经由三天一次缩短为两天一次,经过之前对白天黑夜交替的探讨和盯钟掐表的对比,已经粗略估算出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多弗朗明哥的世界度过六天,塞万的世界则过去五天。
两天后,她回了信,附带上两个针管。
“生病需要验血。我这边的医院更好,我熟悉流程,这件事由我来做,我会想办法泡冷水感冒,两天不退烧,让他们不得不送我去医院检查,下个召唤日把你们母亲的血样给我,我找机会替换成医院给我抽血的检测管。”
“替换顺利的话,当天就会出结果,诊断顺利的话,他们会给我输液或者开药,但是如果药很贵,他们会放弃我,不过最近有一个男人见过我了,看样子想领养我,所以他们也不一定会放弃我。”
“如果能进行到输液开药的步骤,我会把药带给你们,但不一定百分百成功,至少会告诉你们诊断结果和药的名字,你们可以去那个世界找找,我也会找。”
“但还有最坏一种结果,就是他们诊断不出来,或者他们也治不了……”
“总之下个召唤日,我会把罗西直接拽过来。”
“两天后,带两只针管给我,血样尽量多抽一些吧。”
多弗朗明哥把回信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这是他第一次写信,也是对方第一次写这么多字,不会写的字还给配了简笔画的图。
但是通读下来,他发现回信中还有需要商议的细节,比如,你怎么确定能成功替换血样?医院有这么好糊弄吗?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两年前的想法又一次重现脑海。
【为什么不是我?我明明也流着同样的血,我努力,我谨慎,我比弟弟更强,为什么见到她的不是我?】
*
等四天后罗西南迪见到塞万时,是在医院厕所。
门外是砰砰砸门的巨响和谩骂,看起来相当不妙。塞万浑身是汗的坐在瓷砖地上,一边用身板拼命把撞门的人阻挡在外,她塞给罗西一包东西,只来得及说一句“快走。”便将他使劲推开。
大概是罗西来的地方实在太冷了,所以他觉得塞万推他的那只手的热度格外的高。
罗西和塞万在彼此眼前消失。
他们都以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见面、根据困境的解决进度商量下一次的行动,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分别,再见已是沧海桑田。
*
药名奇怪的药品,附加一份手写的诊断书,医学术语他们看不太懂。
虽然药吃了下去,但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多大好转,几天后又持续恶化下去,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个月后,母亲走了。
大概药品有止痛成分,走的并不算痛苦。
塞万依旧毫无消息。
*
父子三人于夜色中,把早已冰凉的尸体抬到焚化炉,痛苦的看着她和垃圾一起跌进下方的熊熊烈焰。
霍名古跪在上方的铁梯上,无声落泪。
罗西南迪揉着眼睛,哭到眼泪糊了满脸。
多弗朗明哥的黑色墨镜上反射着火焰的光影,一行泪流了下来,他隐忍的咬紧嘴唇,猛的回头看向身后哭泣的父亲,镜片后射出怨恨的眼神。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你愚蠢的夺走我们的特权,母亲又怎么会死?】
在无望的困境中,曾以对母亲的爱为纽带的家庭,自此崩塌。
*
又过了九个月,他们被无意间来到垃圾站的镇民再度发现。
人们像是看到魔鬼降世一般,浩浩荡荡的把整个垃圾焚烧厂围堵起来,终于抓住了他们。
这次暴打从黄昏持续到晚上,像是生怕他们死得太快,一直没有对脑袋和脖子这种关键部位来上致命一击。等他们皮开肉绽、身上破破烂烂的没一块好皮肤时,再用绳子把他们捆住,连眼睛也蒙起来,高高的吊在垃圾场厂的围墙上。
一片火光下,被吊在高墙上的人在被虐打的疼痛与即将死亡的绝望中满脸泪水。
墙下的乌压压的人群,也因为痛苦的过往和锥心的回忆泪流满面。
“要让他们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不行,不能让他们轻易死掉,用锤头把他们的骨头一点点敲碎!”
“敲一半,留下活口,让他们生不如死!!”
“没错,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不,我现在就要报仇!!”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大吼。
这一嗓子把其他七嘴八舌的声音一下子盖住了,他声音哽咽,“你们听好了,我五岁的和两岁的儿子都……仅仅因为在天龙人面前走过去……仅仅因为这种原因————就被杀了啊!!”
一个衰老的女声颤颤巍巍的说:“我那被抓去当奴隶的女儿……她精神恍惚的回来后……一直一言不发,不吃不喝……三天后在房里自杀了……”
另一个声音也悲愤的叫起来:“我以前就是奴隶!!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被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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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该死的天龙人,把我的妻子还回来————”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的轮流控诉,有人开始朝墙上射箭,
罗西边哭边道:“父亲,我好痛啊,呜呜呜,我不想活了……”
多弗朗明哥也在流泪,但他却是一边流泪,一边愤怒的用尽全身力量呐喊:“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了!!”
“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无论怎样都会活下去……!!”
“然后,将你们一个不留,全部虐杀殆尽!!!!”
嘶声力竭的仇恨与决心,话落瞬间,万籁俱静。
*
一伙途经此地的海贼被一股气息所震,前来寻找时发现了他们,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父子三人从绳子下解放出来,点名要求同多弗朗明哥单独谈话。
在听完了他的经历后,海贼们纷纷感慨:
“还真是令人唏嘘的过往啊。”
“但是,你小小年纪,只是喊话竟然能让那么多人都昏过去……”
“笨蛋,什么喊话,那叫【霸气】懂吗?”
他们中充当话事人角色的海贼咳嗽一声,让他的三名同伴安静,对多弗朗明哥说:“呐,呐,多弗,让大家晕过去,那就是霸气,你是被上天选中、注定成为【王】的男人啊。”
10岁的多弗朗明哥不言不语。
海贼首领披着宽大的毛毡大衣,也戴着一副墨镜———北海一年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冰天雪地,这是为了保暖和防止雪盲症——他把脑袋凑过来:
“我说,我说,你想回到圣地,这事应该不难。他们拒绝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让天龙人的颜面扫地,这是背叛……但你其实没有背叛,你也说过,你们一家放弃身份和特权前,他们问过你父亲,问过你母亲,唯独没有问过你和你的弟弟。”
顿了一下,他又暗示道:“如果你能拿出态度,我想他们未必不会接纳你,像个男子汉一样试一下吧……”
他挥挥手,另一个海贼拿出一把左|轮手|枪,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有奇怪花纹的果实,把它们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露出期待的微笑,‘呗嘿嘿嘿’的笑了好几声:“多弗,你身上具有【王者】的潜质,我们几个对你的一切都给予肯定!!你只是被人剥夺了力量,就让我来赠予你复仇的力量吧!而作为回报……请让我们一起达成【梦想】,我们会一生追随你……”
*
多弗朗明哥经过彻夜的思考与挣扎,终于下定决心,将枪口对准父亲的头颅。
自从母亲走后,他对父亲的怨恨越发与日俱增,有时候面对霍名古对夜归的自己露出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对儿子说出关心的话语,他也没有一丝好脸色,与其说是不耐烦,不如说是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也许是赌气,也许是报复————
如今他和弟弟的生存和未来需要手刃亲人作为筹码,只要能回去,就不用颠沛流离、被人欺压、如此屈辱的活着,只要能回去,就不会再被夺走任何东西。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我要将你的首级……带回圣地!!!”
这是决定命运的关头,而他做出了选择。
14.冬岛秒变春岛
霍名古没有反抗,他背对着多弗朗明哥,将罗西南迪抱在怀里。
“多弗,罗西,有我这样的父亲,真是对不起。”他流着泪微笑,说出忏悔的话语,毫无怨言地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两个儿子的未来。
【既然你也知道对不起我们,那就用死亡来赎罪,这样我就原谅你。】
这么想着,多弗朗明哥咬了咬牙,心一横。
弟弟大声哭喊着:“哥哥,不要!哇啊啊啊呜呜……求求你,不要……”
【真是吵死了。】
枪响,霍名古倒下,罗西南迪的哭声达到最高点。
*
多弗朗明哥亲手割下了他父亲的头颅,海贼们将他护送到玛丽乔亚,在周围的港口默默等待着。
*
玛丽乔亚拿到了多弗朗明哥的“投名状”,但是经过一天的“商讨”,依旧拒绝了他和他弟弟回归天龙人的请求。
*
多弗朗明哥随同海贼们离开。
*
他重新回到了见证过他整整两年屈辱过往的北海岛国,像是为了表达忠诚与拥护,船一靠岸,都用不着他一声令下,海贼们直接对那里的镇民展开不由分说的屠杀,并烧毁了那座城镇。
“多弗,是我们的老大!”
“我们的【王】不能被任何人欺侮!”
*
罗西南迪在混乱中消失,多弗朗明哥寻找多日无果,眼见海军的军舰即将靠岸,只得随海贼们登船离开。
年幼的兄弟二人就此分别。
*
十四年后,多弗朗明哥和他的“唐吉诃德”家族在北海已成气候,势力逐渐扩大,和身为北海王族、可参加世界会议的“文斯莫克”家族共占半壁江山。
*
在偶然的一次登岛补给,他发现了睡在在街头、流浪汉一样、变成“哑巴”的弟弟。
他把弟弟带回家族,让他成为最高干部【红心】,代号柯拉松。
*
又过了四年,在家族争夺50亿贝利【手术果实】的行动中,罗西南迪,或者说是柯拉松,被证实是海军卧底,家族干部们群情激愤,将罗西南迪打的只剩一口气。
多弗朗明哥赶到后,“不会说话”的罗西南迪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报出了自己的马林梵多代码和海军本部的军衔。
他坐在雪地上,身体伤口留的血淅淅沥沥的染红了这片雪白,黑色的羽毛大衣也落了一层积雪,干部们给多弗朗明哥让出路,罗西南迪颤颤巍巍的对他举起枪。
“唐吉诃德海贼团船长多弗朗明哥,我是为了阻止你引发的惨剧,而潜入到你的家族的海兵。”
*
上一次被亲人拉下地狱是什么时候?
多弗朗明哥从怀中掏出十八年来一直携带在身上的袖珍左轮手枪————他曾经用它射杀了父亲,这是他想起来就厌恶又永远忘不掉的一道伤疤。
家族不允许背叛,他也决不饶恕背叛。尽管他真心看重血脉,也真心疼爱世上仅剩的这个弟弟,但罗西南迪既然想把他和他的家族葬送在海军手里,他们便是仇人了。
不处决罗西,便是对他、对他“家人”、他的“家人”的家人————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推卸责任。
近乎狂暴的愤怒逐渐平静,多弗朗明哥将枪口对准罗西南迪。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我不得不两次亲手杀死我的血亲。”
他曾那么的相信———即使弟弟消失多年、突然出现巧合得诡异,即使弟弟笨手笨脚只会给他添麻烦,即使弟弟故意赶走他要收留培养的孩子,即使弟弟‘不会’说话,连字条只言片语的回复也非常简略冷漠。
弟弟的枪也犹自举着,两个人就像雪地中的两尊雕像。
他们是彼此在世上最后一道亲缘,他们曾苦乐与共,在这个对他们仇恨的世界里携手趟过地狱。
紫红色墨镜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悲哀:“你是没办法对我开枪的,你和父亲太像了。”
【该说遗言了,柯拉松】
罗西南迪挣扎着爬起来,手里的枪自始自终瞄准着多弗朗明哥、却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一直没能扣下扳机,他只是执拗的说:“罗是不会任你摆布的,他已经被海军保护起来了,多弗。所谓的患上珀铅病、三年后就要死了的命运,终究是那孩子赢了!他不再是……”
罗西南迪话还没说完,
多弗朗明哥只感觉眼前一花,周围情景大换,从雪花飞舞的米尼翁岛的雪地,转换到四季如春的热带岛屿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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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弗朗明哥落到一群白花花的身体中央。
五个男人,有的只穿着衬衫,有的只穿着长裤,还有的浑身上下只打着领带。
五个人加起来凑不出两套衣服。
旁边的圆桌是特制的,上面一层可以缓慢旋转,上面躺着一个棕发少女,皮肤白皙,被绳子绑着,她一动不动,四肢伸展,像钟表的刻度一样,手脚均匀的紧缚在转桌上。
墙角还有一个胡桃小桌,放着一台正在工作的唱片机。
音乐声很高亢。
多弗朗明哥的心情很糟糕。
怀着如此沉重的心情———失去可以助他掌握世界实权的“手术果实”的绝望,失去他看好的、悉心教导培养的未来“右腕”的焦躁,即将手刃血亲的悲痛……
他居然落到了一群发I春的脑满肠肥的蠢货中。
显然这帮家伙在搞什么恶心刺激的派对。
而这帮人也回过神,又惊又怒的看着他。
“这他妈的是谁?!安保!安保给我滚进来!”
多弗朗明哥直接对着他脑袋来了一枪。
等那人在巨大的枪声中倒下后,多弗朗明哥才反应过来,一直珍藏的负载着痛苦回忆的枪居然打了这么个毫无关系且恶心的小角色。一时间他被恶心的额头青筋直蹦,顿时想把屋子里所有男女通通解决。
“五色线。”丝线对着离他最近的少女迎头抓下。
“罗西?”少女偏过头,迟疑着叫出一个名字。
————曾经有多信任多疼爱,现在就有多痛恨的名字。
多弗朗明哥马上意识到,她认识罗西南迪。
看不见的丝线转了个弯,割断绳子后,在鬼哭狼嚎奔向门口的两三个男人背上割出极深的五道伤口。
指尖又一点寒莹的光闪过,缩到沙发后面的男人同真皮沙发一起被切成两半。
与此同时,发现情况异变,挣开绳子的少女一扭身,很灵活的跳下地。她扯过沙发上的一个西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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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披在身上,又跑到房门把门反锁,然后对一个电插座捣鼓几下,从插孔里粗暴的拽出一个微型监控器。
跑回来的时候又从茶几上抓起一个钱包,催促道:
“快走!枪声太响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多弗朗明哥还没来得想她和罗西南迪是什么关系,以及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他弟弟的某种恶魔果实能力,就被抓住袖子,他顺着她的力道拽进卫生间。
塞万利落的踩着马桶和盥洗台登高,把通风隔板往下拽。
没拽动,又找到一个刮胡刀片开始撬它的角。
多弗朗明哥一抬手就把那块挡板暴力扯了下来。
少女把头发扎起来———多弗朗明哥能看出她是染的棕发,发根是黑色,随着她扎头发的动作,一股好闻的洗发香波的味道也随着发丝甩动飘了过来———这次她好好的露出了脸,蹲在盥洗台上对他尴尬的笑了下:
“罗西,几年不见,你都长得这么高了,你妈妈爸爸还好吗…”
见他不说话,塞万拢了拢衣服,继续没话找话道:
“身材不错嘛,衣品也蛮有特色,就像时尚圈的巴普蒂斯特……”
多弗朗明哥还是不说话。
少女表情凝滞了一下,然后自以为幽默的道:“你是不记得我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这话说的,跟差辈了似的。
而她越说越没底气,黑色眼睛里的担忧转为疑惑,她定定看了多弗朗明哥好几秒,最后惊讶又惊吓的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卧槽”
多弗朗明哥已经大致知道她是谁了,显然,少女也一样。
少女抓抓头发:“额,多…多…”
“多弗朗明哥。”
眼下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何况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旧可以叙,今天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而在此之前真正能与她面对面相处的、也是唯一的传信中转站———罗西南迪,已被多弗朗明哥划为敌人阵营。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焦急的询问:“丹尼先生?丹尼先生,你还好吗?”
见没有回应,那人以为是音乐声太大,又大力敲了敲门,提高音量问了第二遍。
几秒后就是砸门声,虽然是第一道门,但是给个几秒,破门而入并不困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但我们拉开距离你应该就会原地消失———你先躲一会儿,我走以后你就会回去的,我们下次再约哈。”
塞万手脚麻利的抓住通风口开始攀援,几下就钻了进去,带回音的声音传来:“我先走了,马上你也会走,你别怕。”
多弗朗明哥:“……”
什么叫他别怕。
门外有人喊,“喂,破门斧有没有?”
“备用钥匙!用备用钥匙!”
几秒后,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扩大,还有“天哪!”“这是发生了什么?!”“快报警!还有急救车!”“凶手说不定还躲在这儿,快找找!”等等七嘴八舌的惊呼。
多弗朗明哥把地上的格栅挡板安了回去,两秒后,他再次回落到米尼翁岛,摔坐在厚厚的雪地上,他面前是浑身是血、惊疑不定的罗西南迪。
还有群脸懵逼的他的家人兼手下。
15.两个世界都是浑水
“我说,我说,多弗,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还摔了?柯拉松毛手毛脚的毛病还传染吗?我还以为你被这小子暗算了……”
黏黏果实者特雷波尔焦急的凑上前,想要扶他起来,“吓得我们又把柯拉松打了一顿想要拷问他,不过监视船还真的传来消息,说海军保护了一个小孩,应该就是罗了……”
多弗朗明哥没有理会特雷波尔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头疼的按按眉心。稍稍想了一下,转头对罗西南迪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
他的语气阴险又恶毒,好像特意为了让对方死不瞑目一般:
“柯拉松,你猜我遇见谁了?”
柯拉松费力的抬起脸,呆呆的,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呋呋呋,你不是说她死了吗?她没死,但是活的非、常、不、好。”多弗朗明哥低低地笑了,舌头在上唇卷过一遭,像在回味什么惨烈场面,这就让笑容带着几分残酷的扭曲,
“而且托我的福,她马上就要陷入危险之中了。”
罗西南迪如他所愿的,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裂缝,尽管看起来已经气若游丝,但听他说完,却像打了强心剂一样,竟然还有力气声嘶力竭,用力到仿佛声带下一秒就会撕裂:
“你把她怎么样了?塞万是无辜的,你在那边做了什么———”
多弗朗明哥满意地笑起来,反光的红色镜片倒映着罗西南迪狼狈的脸,然后几乎是报复性的、极尽恶意的道:“你认为你拯救了罗?我迟早会找到他的,你认为你拥有了塞万?她的命运以后也将掌握在我手里,你就怀着这样的遗恨去死吧!”
说完这段,他冷酷的扣响扳机。
罗西南迪人没了。
字面意义上的。
他刚刚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人形的染血的雪坑,那发子弹没有打中任何人。
“妈的。”多弗朗明哥此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竟然这么巧,就在那一秒,塞万召唤了柯拉松。
听塞万话中的意思,她和罗西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而且他确定她正处于麻烦之中。但这才过了多久,她逃命途中竟然还有闲心把罗西南迪拽到另一个世界,大概是为了确认一下召唤的关系还在。
明明之前只能召唤罗西南迪的,但不知为何,这样的事情也牵绊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定有某种原因。
来不及往深处思考,多弗朗明哥马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她发现柯拉松浑身是伤,知道他们兄弟互残,和柯拉松有着深厚友谊的塞万一定会竭力保护他———方法很简单,只要她在那个世界把柯拉松留上一两天,柯拉松就安全了。
家族肯定不会为了杀个叛徒在原地傻等这么久。
多弗朗明哥眉心有青筋鼓起。
柯拉松,他说罗赢过了命运,而他自己竟然也被幸运之神笼罩,这么幸运的逃过一劫……
一发炮弹从海面攻击到岛岸,正好砸在他们身边,气浪把正在往船上搬运财宝的迪亚曼蒂和古拉迪乌斯也卷了个趔趄。
“啊!!是鹤的军舰!!”瑟卡尖叫道。
那个一直追击他们的鹤中将,她有多么的铁腕和彪悍,过去几年一直被围追堵打的多弗朗明哥自然清楚。
纵然恼火,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走!!”多弗朗明哥几步跳上了甲板,五色线将接二连三飞至空中的炮弹切开,他开始亲自掌舵:“都上船!财宝来不及搬运就放弃,炮手就位,想办法击沉海军监视船,把吃了手术果实的罗抢回来!”
但他心里一片阴沉,有鹤中将在,今日怕是抢不回来罗了。
*
国木田打开电脑,接通网络。
他紧紧盯着电脑屏幕,而电脑由遥远的榻榻米和棉被间的花袋控制,图片与文字在眼前逐一闪过。
电话里传来配合图片的陈述:
“塞万提丝.萨维德拉,曾用名塞万提丝,孤儿,父母不详,十岁时,作为孤独症儿童,用一幅画赢得了外界的关注,同年,从港北区福利院被国外家庭领养。”
“对不起,请等等,孤独症?!”国木田惊讶的叫道。
孤独症是表现为社交障碍和兴趣缺窄的精神障碍疾病,有时候还伴随着暴力倾向。即使治疗也只能改善,无法痊愈————这三个字和塞万提丝小姐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看上去可是无比的正常啊!虽然这样想很不应该,可她的正常程度甚至远超侦探社的几位同事。
“是,当年的报纸是这么写的,当时媒体把她描述成了【拥有毕加索般的才华】的孤独症儿童,正好契合了当时呼声很高的特殊儿童关爱日,她那幅画也被拍卖出了不低的价格,成为了一款丝巾的印花。原本这种精神和心理出现过问题的儿童,比肢体残疾的孩子更难被领养,但是自从她上了新闻,倒是有很多家庭表示出领养意愿,还有一些国外的家庭也打电话过来。而福利院多方考虑,准备只从西班牙国籍的候选人中选择领养家庭……”
国木田一愣:“这是为什么?”
乱步插嘴:“因为毕加索是西班牙的。”
国木田:“……”
“领养她的家庭经济条件很好,养父当时给丹尼集团的老板当秘书,母亲没有就职记录,可能是家庭主妇。”
图片闪了一下,切换到下一组。
“她毕业后还办了画展,很多社会名流都过来参观拍照。”
国木田提出疑问:“刚毕业的画手就做到这种程度可不容易,那种高档展馆也不是一般人租得起的,能查到画展是谁赞助的吗?”
电脑屏幕又开始快速闪动,黑□□面和蓝□□面交错切换,三秒后弹出网页,出现了一张配着文字的人物半身照。
“……恩,是保罗.斯德罗特.丹尼。”
国木田一愣,“那是谁?”
乱步插嘴X2:“塞万提丝小姐的父亲的上司啦。”
说完停顿一下,又继续说:“哦,他已经死了。”
因为这是一张黑白照。
*
在保罗生平介绍里,他是一位有名的投资人,早年靠投资电影厂和酒店赚了不少钱。
关键词检索下,配图出现几张娱乐记者抓拍的照片。
———穿着银西装出席晚宴,左边的是大导演罗兰菲林,两个褐发女郎都是演员,堪称光彩照人。
而他对外公布的死亡原因是因为飞机失事。
‘飞机失事’导致死亡的,除了保罗.斯德罗特.丹尼,还有他的四位好友。他们都是地位、名声、财富齐系一身的人物———金融大鳄,创业之子,政坛新星,商界奇才。但令人唏嘘的是,两个月前,这几人乘坐同一架私人飞机从马德里去一个名为夏赫斯岛的个人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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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度假,意外的遭遇坠机事件。
一系列人物生平相关的照片闪过。
最后一张照片,上面是搜救队找到的烧焦的机尾,和其他解体的零件残骸。
国木田问:“那塞万提丝小姐的养父呢?”
花袋说:“倒是没受影响,还在丹尼集团就职,能查到他最近出差的航班。”
*
“停!倒回上一张,”乱步伸出胳膊指着屏幕,语气坚定道,“这张照片有问题。”
“什么?”
“看机尾的碎片,CHA这几个字母。”乱步眯了眯眼睛,拿起鼠标,向上滚动花袋刚刚找到的网页。
“虽然是残缺的飞机编号,但拼全的话,应该是挑战者challenger。”乱步放大了照片,把脑袋无限贴近屏幕,端详了几秒,确信的点点头,“可是带舷窗的机身碎片那里,却是椭圆形的舷窗。”
国木田有些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钢铁I侠那部电影还记得吗?庞巴迪公司的挑战者型号飞机,都是方形窗户。倒是湾流宇航公司,无论是G450还是G650,都是标志性的椭圆形窗户。考虑到这家伙的身份,虽然私人飞机是买得起的,但不排除是制作的飞机模型,作为电影道具。”
“??所以,乱步君你的意思是,事故现场的照片竟然是一张假照片吗?”国木田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大的事情,而且都是商界的名人,警察记者也会到场,居然会用假照片?”
“可能是有更要命的事情必须瞒住吧?”乱步伸个懒腰,语出惊人:“这起事件中唯一的事实是,这五个有名的家伙一起死了。但凡再少两个人,就可以用出车祸的理由了,毕竟五个名人一起挂掉的场景还真的不多,像是飞机坠毁,潜艇失事,珠峰失踪……果然还是飞机坠毁更简单一点吧?不仅便宜,还不需要目击证人。”
*
国木田百分百相信乱步,只要他说,那事实一定就是这样。
国木田又问花袋:
“花袋先生,飞机失事前后,塞万提丝小姐,还有她的那位养父,有没有航班记录?”
过了几秒,敲键盘的花袋答:
“她的养父在事故发生前两天从马德里飞往巴塞罗那,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又从巴塞罗那飞回马德里,不过塞万提丝小姐却是没有什么飞行记录。”
“丹尼集团总部在马德里?”
“是的。”
“丹尼老板和他的秘书萨维德拉先生共同飞行的航班次数是多少呢?”
电话那边又敲了一通键盘,接着,密密麻麻的表格连着跳了两三个界面。
乱步笑眯眯的道:“这就对了啊,因为巴塞罗那是港口城市,从巴塞罗那到夏赫斯岛,只要坐船就好了。萨维德拉先生作为秘书,确实是经常陪老板出差的,既然是陪伴出差,要坐飞机总该乘坐同一架飞机,即使是最小的私人飞机也有至少十个座位呢,还不算沙发,没必要分开行动,怎么可能大老板死了,秘书没死。就像社长陪我出差一样,如果飞机失事,那么我和社长肯定一起挂掉才对。”
“………”
因为乱步的话,电话两边的人齐齐沉默了。
如果有人会读心,那么他绝对可以读到山呼海啸一般的【不能这么失礼的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啊!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话也太糙了吧……】的内心弹幕呐喊。
16.关于塞万如何变成塞万缇丝
不过乱步一直都是这样言行醒目,有时候会说出让人非常感动到震撼的话语,有时候丝毫不知委婉与人情世故为何物,即使说出来他也不会懂,还会反问“本来就是这样啊,为什么有的事不能说,而有的事已经很明显了还要特意说?……”
社长深知乱步眼中的世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愿意保护他的才能,他的一切。
侦探社的大家也一样。
“也许并不是我们迁就乱步先生,而且乱步在迁就我们呢。”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国木田下了结论:“也就是说,这件事另有隐情————对外公布怎么样都好,绳之以法却是另一回事。”
乱步非常自信的道,“虽然我已经两年都没有去西班牙出差,但只要解决现在的案子,那件事的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现在的案子……乱步先生,你是觉得,这两个案子有关联?”
乱步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道:“至少有一点,那位塞万提丝小姐,她就读的大学就在巴塞罗那,她可以非常方便的乘任何一条船去夏赫斯岛。”
*
“神探先生!国木田先生!还真让你们说着了,档案确实少了一份!!”档案员怀着特殊的激动之情跑到他们房间门口,“二十年前到十年前之间的所有档案都在这儿———除了丢的那个,还有每年一张的集体照,喏,都在这里了。”
如果换成是别人来问,他就搪塞说这么多文件得慢慢找了。但眼下发生了这么凶残的案子,凶手貌似和丢失的文件有关系,国木田又带着警署的委托书而来……因此档案员的办事效率也比平日高了不少。
“果然……不过您怎么知道只丢了一份,对比信息做的这么快吗?”国木田语气惊讶。
“这个嘛,”档案员像说到得意之处一样,“嘿嘿,多亏我们院给档案袋外观做了数字编号,而且是按收留孩子的时间顺序排的,只要找到第一份和最后一份,中间数字不缺,就表示一份不少啦,但现在只有170号没有找到,所以只丢了这么一份。”
“不会有重复编号的事情发生吗?比如有孩子意外夭折,他的号码就重新启用之类的?”
“不会不会,我们费那个劲儿干嘛?编号也是为了查找方便才搞的。”
乱步很快翻出了贴名为塞万提丝的档案袋。档案袋侧面用碳素笔写了大大的编号173。
国木田松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丢失的档案会是塞万提丝小姐的,幸好不是。”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单独拿走自己的档案就太明显了,”乱步声线懒洋洋的,“要么为了混淆视听拿走一大堆,要么一份也不动,单单偷走这一份,这是凶手故意抛出的引路石或者烟雾=弹,他想让我们的目光集中在丢失的这份档案上,因为我们不可能放着这么一个疑点置之不理。”
乱步将173号牛皮纸袋打开,取出一叠背面粗糙且薄的很有年代感的纸张。
左上角贴着张一寸照,照片上面还有胶水浸透的痕迹,有点掉色了。
照片主人公看上去是个稍大一点的孩子了,确实是十岁左右的模样,和现在的塞万提丝已有六七分相似。她扎着两个不对称的辫子,穿着福利院统一的黑白配色的衣服,嘴唇紧抿在一起,暗示着不服输的性格,眼神里有些抗拒,仿佛很讨厌照相。
登记表格的年龄也写着10岁,和花袋先生查到的一样。
后面就是一些打分表和例行体检。
福利院会请老师教孩子们简单的读写,塞万在福利院的这两年都是优。
还会有简单的一些体测,塞万每年也是优等。
而行为表现评估方面,则无情的写道:
【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流】【社交障碍】【常常一个人蹲在树下用树枝画画】
最后一张则是量表评测,以及医院出具的精神类诊断报告【确诊儿童自闭症】。
乱步又打开前后几份的档案,它们都比塞万的那沓更厚一些。他只看第一页的登记信息和一寸照,便开始在福利院每年一次的集体照中快速搜寻。
半分钟后,乱步眯了眯眼睛,像取得了胜利一样宣告:“这就对了,真相已经大白了。”
对比周围人一脸震惊,那表情翻译一下就是【真相大白了?】【怎么就真相大白了?】【就凭这堆零七八碎的信息,拼凑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一点看不出因果的东西就真相大白了?】
“从哪儿说起呢?先说合照的事情吧。”乱步孩子气的得意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镜片。
“按照档案员所说,合照是每年一照,按照档案显示的,塞万提丝小姐从被港北区福利院收留,到找到领养人离开这里,是同一年发生的事,但是她在合照可出镜了好几次————虽说以前的相片像素有些低,孩子的穿着也差不多,人的面相随着长大也会出现一些变化,但是,三次是足有了。”
“这就说明,塞万提丝小姐的档案是有问题的,但动手脚的人不是她,有其他人故意抹去了她的过去。”
“再看名字,如果她的双亲有一方是外国人,她来到福利院前就自带‘塞万提丝’这个名字便非常合理,但是花袋先生并没有查到她的出生证,那些身上带有出生证的孤儿又普遍都是规规矩矩的日本名字。那么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福利院的院长或者是这里的什么人,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因为没有姓氏,加上战争结束后确实有不少混血婴儿出生,翻翻词典起一个外国名字也算说得过去,但‘塞万提丝’这个名字,多少有点拗口了,如果你养了一池金鱼,你会给其中一条起名叫阿纳斯塔西亚吗?”
“所以我又翻看了其他档案,发现拥有外国名字的不止塞万提丝小姐,而塞万提丝小姐的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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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袋编号是173,按照档案员所说,这个编号是按照登记顺序排号的,那么172号往前就应该是塞万提丝的前辈。我在168号档案看到一个女孩子叫希克丝,167号叫菲弗,175号又恰好叫埃特。”
国木田已经明白了乱步的意思:“他们的名字都取自数字……”
乱步点头:“这几个外国名字的孩子,如果翻译过来,菲弗就是five,希克丝就是six,埃特是eight,那么,seven去哪儿了呢?如果院长临终前拼死在墙上写的‘七’,【七】并不是按照日语读作nana,而是读作【seven】,这位嫌疑人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
国木田迟疑了一下:“但是,塞万提丝小姐在档案上的名字是Cervantes,我们不能仅从名字前半段的发音略微相似的理由,就下定论说塞万提丝小姐就是【七】———是院长写在墙上指认的凶手啊,就算她是,那当初为什么要把名字从Seven改成Cervantes?而且170号档案不见了也是客观事实,同样不能排除170号是【七】的可能性……”
“如果170号的名字叫Seven,作为173号反而不会被起名叫塞万提丝了,两人算是同期进入到福利院的,名字前两个音节发音相似不利于点名。170号的真实身份是谁并不重要,如果有心要查,通过慢慢筛选也不是不能锁定,但究竟只是一个烟雾l弹罢了。”
“关于名字的改动原因,我有个猜测,不过要证明也不难。按照花袋君查找到的信息,塞万提丝小姐10岁那年因一副画而广受关注,她上了新闻,被形容成是毕加索一样的天才画家,又是孤独症儿童,公益机构还借她的案例呼吁人们重新看待特殊儿童,甚至有跨洋电话打了进来,事情到了这种知名度,外国记者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想要做采访的吧?”
“那么在采访的时候,第一句话通常是‘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是真正的孤独症儿童,一定会对这种问题置之不理,但塞万提丝小姐显然不是,就她后来的表现,顶多只是不爱说话而已,那么她的回答大概是‘Seven です’,后面的两个音【de】【su】是日语里表示肯定的后缀。”
“但由于文化差异,记者却以为这串发音都是她的名字,便写成了Cervantes。而新闻的新鲜就是其价值,消息很快传回,电视台争先报道,报纸连夜印发。”
“虽然闹了个乌龙,但是要澄清也不难,可院长想让她坐实了孤独症天才儿童的身份,她原本的档案想必也有不少自相矛盾之处,这就需要把她的履历弄得漂亮一点再放在聚光灯下,于是干脆将错就错,塞万变成了塞万提丝。”
“我之前翻看档案时,发现他们的体检报告和疫苗本都是一家医院所出,所以我们只要从那家医院入手,找到Seven这个名字的痕迹,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17.白虎化的异能交锋
国木田和乱步去了医院,很快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Seven】,也就是塞万,她的第一张体检报告出自她五岁,尽管时间久远,但医院通过复写纸依旧留有记录,且记录的中止于Seven的十岁。
塞万提丝的档案起始年龄正好也是十岁,时间上无缝衔接。
健康与治疗的部分,每年的评价基本都是健康和良好,而在她八岁的那年,上面一反常态的用钢笔写道:
初次出现幻想症,被送进医院进行治疗,为期三天。
九岁,不明高烧,出现过敏性休克,送往医院抢救。
住院期间伴随狂躁症状,确诊精神分裂,采用电休克治疗,治疗一个月后病情明显改善。
乱步把这些纸张从国木田手中抽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伴随着哗啦啦的翻页声,他很快翻到最后一页,有点惊讶的‘哦’了一声。
恰逢此时,一大朵云彩正巧飘到了建筑物上方,遮住大半光线。
“话说啊,国木田,你有亲眼看到过她的异能吗?”乱步问。
国木田摇摇头,随之怔愣一下。
虽然煞有介事的折腾了一大圈,但实际上,并没有谁真正见识过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不是吗?所谓失控的异能,一切都来自塞万自己的说辞。
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冷意。
————这上面所记载的幻想症…可能仅是因为她在童年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异能,而【电休克治疗】会对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损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后来的【沉默寡言】与【社交障碍】。如果所谓的【治疗一个月】因为她是个孤儿无人撑腰而饱含了疼痛与虐待,那么就连普通人也会心理变态的……
“所有迹象和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就是塞万提丝.萨维德拉,不会有别的可能了。”乱步笃定的说道。
国木田点点头,但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案件解决的轻松感,这块名为疑虑的石头,砸得他心中闷痛,令他痛心。
可随后他又皱了皱眉,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解释不了一个疑点:“为什么左|轮手|枪可以悄无声息?”
国木田表情不解:“既能消去声音,又能削去实质物体,这是两种类型的异能,至少也该有个同犯吧?”
乱步托腮想了想,然后一拍手:
“我们可以直接问她。”
“这也可以?!”国木田脱口而出。
哪有嫌疑人会一问就乖乖交代的啊。
“为什么不可以?”乱步把纸张塞回给工作人员,对国木田道,“何况还没人见过她真正的异能不是吗?”
*
楼顶天台上,两人的单独谈话止于从屋檐一翻而起的白发少年。
敦大声道:“住手!!!”
*
几分钟前,中岛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陌生的沙发上,身上还盖着毯子……
不对,
重点是,一、觉、醒、来??
他是来做什么的?他是来当24小时寸步不离守候委托人的保镖的,他居然睡着了??
敦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慌张的耸动鼻子嗅了嗅,虎化的异能让他的嗅觉也灵敏如野兽。
敦更着急了。
怎么办?屋子里果然没有塞万提丝小姐的气味了,是被带走了吗?
敦一时间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在客厅团团转了两圈,焦急中猛地看见墙上悬挂的钟表,像是提示一般倒是让敦冷静下来了。
“好像没有睡过去太久?现在使劲追应该还可以追上。”
于是敦变为半虎状态,以绝佳的嗅觉和速度去撒丫子追了。
但他并没有追太久,气味将他引至楼顶,他想也不想的从楼道窗户,变成虎爪的双手钩住窗棂一个翻跳,整个人轻巧的落于开阔的楼顶。
一眼就看见无比扎眼的身披粉羽大衣的男人,和画像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而塞万就站在距离他三四米的地方,好像更近一些……?
想到塞万来侦探社控诉她的异能失控的件件桩桩,国木田先生还特意开了个内部会议分析此异能的战力凶残之处————
敦吓得都要破音了:“住手!!!”然后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
“呋呋……住手?我还什么都没做吧?”
“额……”敦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义愤填膺的反驳道:“你做的还少么?塞万提丝小姐的手指就是被你切断的。”
“我切断的?她这么跟你们说的?”多弗朗明哥上下打量了一眼敦,扭过头,对塞万咧嘴笑道:“所以这个白头发的小鬼是你找来的帮手?”
塞万没有搭理他,她转过头,神色随之一变,一本正经的正色道:“敦君,我找到能够控制他的办法了。”
多弗朗明哥:“……”
塞万冷静的指出:“他从不离身的墨镜是关键道具,和小镜花用手机操控异能一样,我只要拿到那个,就能让他乖乖听话。”
敦闻言一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过了多少前情提要,但突如其来的关键信息让敦的大脑着实精神一振,也顾不得自己莫名其妙晕倒的缘由了————这一切的根源的都是异能暴走,侦探社正愁不知怎么处理,小镜花以前也的确是通过手机这个媒介控制的【夜叉白雪】,所以敦对这个‘抢物品’的说法毫不怀疑。甚至觉得在此关头,他正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办,塞万小姐能自己发现这个诀窍实在太好了。
而且这个线索反过来也很合理,如果异能只听戴那副墨镜的人的命令———现在墨镜戴在他自己脸上,相当于自己是自己的主人,但又缺乏做人的道德,自然肆意妄为……
“原来是这样,那交给我好了。”敦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摆出了战斗的预备姿态。
多弗朗明哥红色镜片的反光一闪,倒映出敦此时半人半虎的形态,“啧,你还真是可悲,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她游戏的一环。”
敦:“?”
多弗朗明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一开始看你半人半虎,还以为你是吃了动物果实的人类,现在发现,也没准吃的是人人果实呋呋呋。”
敦:“???”
塞万:“敦君,别听,是恶评。”
敦看着眼前二人的言语交锋——尽管只有短暂的回合,但却觉得事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这位异能的身高体型虽然和小镜花的夜叉白雪很相似,但是夜叉白雪却没什么语言功能,这家伙不仅有问有答,而且还会用反问句回答问句,甚至还会阴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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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走了脑子的。
多弗朗明哥看着敦的样子,正想乘胜追击的再挑拨两句,却见这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背带裤的瘦弱少年用不相符的白色虎爪挠挠头,然后诚恳道:“呃,你竟然是个智慧生物吗?既然能正常交流,那大家谈判吧,有件事情我们需要搞明白,究竟塞万提丝小姐是不是你的主人,你为什么不听话啊……”
“主人?”
充满压迫力的的视线几乎隔着墨镜也能让人感觉到,
“当年玛丽乔亚的那帮蠢货都不敢对我说这种话……”
敦发现这个异能的气息明显阴沉了,身上暴增的气势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暴起,尽管自认为入社后见识了不少大场面,但心他脏依旧不自觉的缩紧。出于对危险的预判,敦一把推开塞万,“您快躲起来!”
推完,敦就发现不对劲了。
正常人被这么推搡一下,脚步怎么都会踉跄的迈出一步。然而塞万身体僵直,还是那种脚步牢牢地钉在地上,跟个金属浇筑的雕像一样,胳膊都不晃一下。
“……”敦惊讶的大张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塞万也惊讶了,她试着动了动胳膊,无果。
两秒后,她扯出个无奈的浅笑,说:“呃,我现在好像只有嘴能动,他用线把我固定在这里了,你不用管我,先顾好自己的安全。”
“线?额,线在哪里?”敦懵懂又慌张的到处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国木田先生讲过,那个异能人形的丝线锋利坚硬,轻易就能切开钢铁和石头,如果碰到人体,岂不轻轻一搅就成肉酱了?
对了,既然是线,总得扯出来一截才能把人固定在某个地方吧?就跟绑帐篷和绑风筝一样。
见这实诚孩子还到处寻找线头,塞万余光瞥到他身后的多弗朗明哥已经五指张开,而敦的背后堪称毫无防护,她急得语气都有点凶了:“是看不见的超细线,你快躲开!”
“夜叉白雪!”
袍角伴随着风声簌簌而至。
多弗朗明哥倏然跃起,避开了冲他袭击过来的刀锋,红色和服的少女已经从楼顶的屋檐翻了上来,一个白色的形似神话中‘雪女’形象的高大人形自她背后飞出。
【夜叉白雪】脸戴白色面具,眼下两抹苍劲的红色彩绘,身体散发着淡淡的幽蓝色的光,手握棍刀几个挥斩。
敦回头瞥了一眼,喊了一声“小镜花”,转头又抓紧时间,拼命去找塞万说的“线”绑在何处。大概是觉得人类视力有限,他两只眼睛变成了野兽独有的竖瞳,以至于半边脸都呈现了毛茸茸的半兽态,但饶是如此,依旧看不见任何丝线的痕迹,加上那边战斗正酣,不免急得额头冒汗。
“别找了!即使找到你也弄不断!!”塞万也很急,如果不是她四肢跟被铁箍了似的动也动不了,她就要伸揪“它”脑袋上的毛了。
敦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脑门好像具象化了一个小灯泡,“叮”的亮了起来,来了主意。
弄不断?白虎的爪子是可以撕开一切异能的啊。
爪钩从爪鞘中伸出,刷的一下从塞万脸颊旁抓下,巨大的肉垫带起的风几乎吹得她脸上的汗毛都飘起来,塞万吓了一跳,差点坐在地上,当然,她现在关节都弯不了,腿再软都坐不成。
18.一场临时组队的群殴
可还没等塞万松一口气,爪子又擦着她鼻尖抓了几把,而且是两只爪子反复上下抓,在空气里都快出了残影。就像大号猫咪立起来抓塞万这个人形逗猫棒一样———还是闻了猫薄荷后那种癫狂的抓法。
塞万本来是要劝敦去帮他同伴的,但是现在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甚至大气不敢喘,敦左一爪子右一爪子,爪爪不离她脑袋一亩三分地……在一个地方空刨了一通,又换了个方向和高度继续。
虎掌嗖嗖有声,就跟修理树丛一样在塞万身上比划,过了一会儿塞万就再也受不了了,虽然知道敦不会故意伤害她,但这么大的爪子在空气里抓来抓去,万一失手了呢。
现在它动作带起来的气流都飘起了虎毛,塞万闭了闭眼睛,觉得好像有绒毛飘到眼睛里了,为了不再吃一嘴虎毛,她几乎是闭着嘴,忍气吞声的说话:“敦君,你在做什么?”
敦顶着半虎化后略显狰狞的脸,热血且敬业:“既然看不见,我就把空气每一个地方都抓一遍。被那种线缠住太危险了,我一定会解救塞万小姐逃离这里的!”
塞万:“………”倒也没那么危险。
她既然特意把场地选在楼顶,还提前弄晕了敦,就压根没准备跑。
——唯一的意外就是剂量用小了。
沉默两秒,这回轮到塞万妥协了:“现在有三个办法,上策是你打赢他,把墨镜夺下来,你赢了我自然也就安全了;如果打不赢,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把他引退五米开外,他消失我也就自由了;如果水平实在差得太多,第三种,你直接把我打晕。”塞万顿了一下,叹气:“……但最好别,我有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失忆。”
那边,夜叉白雪的棍刀凶猛又迅捷,朝着多弗朗明哥胸口两肋不停刺去,而他轻松躲开那一连串的招式,随后右腿高踢,夜叉白雪的动作猛地一滞,刀身瞬间被割裂成五六块断铁,又化作星星点点的异能碎片消散于空中。
下一秒,泉镜花突然捂着肩膀蹲了下来,同时,夜叉白雪的肩膀也出现了可怖的裂口,裂口向外散发着蓝色的光点。
这是————双脚竟也可以进行丝线攻击!
丝线弹出的位置居然不止局限于双手!
多弗朗明哥并没有因为镜花是一个十四岁的可爱少女而流露出一丝宽和的迟疑,他打着补刀的主意,手指微微一动,冷不丁身后平地炸起一声大喊:
“唐吉诃德!”
自己的姓氏愣是被喊出了当头棒喝的感觉,刚回头,一名少年已经完全变为白虎,飞身扑来。
多弗朗明哥被白虎扑个正着。
“还真像是猫猫果实能力者啊。”森白的利齿只差一厘米就要咬到他了,虎口里的热气正不断扑在他脑门上,男人咧嘴冷笑,手臂顺从白虎的力道方向,从格挡变为卸力,同时道:“五色线!”
看不见的丝线悍然扯下,白虎嘶鸣一声,身体被撕扯出四道骇然的伤口,旁观的塞万惊呼一声,本以为这下白虎不说毙命也会落个重伤,却见白虎的伤口透出幽幽的蓝光,肉眼可见的正在恢复如初。
中岛敦,异能力【月下兽】,虎化时不仅有着恐怖的力量以及速度,还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
多弗朗明哥手腕一甩,果断补刀。
“独步吟客!”
关键时刻,一个银光闪闪的金属外壳的物体被投掷过来。
多弗朗明哥自然也瞥到了一个小型金属物冲着他飞过来,他刚想动动手指把它切成两半,但随着这个物体越飞越近,这个颜色,这个形状……
这特么是炸|弹吧?切了就直接炸了。
丝线从一根变为数根,在空中飞快交错纠缠,国木田看不见丝线,只惊讶的发现他具象化出来的【催|泪弹】飞着飞着停了下来,然后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转而朝着他的方向飞过来。
催|泪|弹的落点正好是——
国木田瞳孔骤缩。
他就地一滚,眼明手快的盖住楼顶通道的铁板掀开,自己也跟着跳下———他和乱步赶来时发现塞万的房子大门大敞,因为并不是顶楼,只能听到战斗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上方传来,时不时夹杂着熟悉的虎啸,国木田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是费了一会儿功夫才找到来到通往楼顶天台的出入口。
“我……”
“轰——”
银色物体砸在地上,白烟升腾,伴随着呛人的烟雾。
多弗朗明哥脚步不动,脸转向敦。
——接下来就是那头白虎了。
既然恢复能力如此之强,那就瞬间把它的头割下来,不给它任何恢复的机会。
“咳咳咳……”国木田重新爬了上来,刚才跳得太过仓促,还就地一滚,一向笔挺的西服不可避免的沾了灰。“咳咳……”他咳嗽了一会儿,接着发现,刚刚炸开的白烟反而形成了绝佳的视线屏障。
一架制作精良的只有书本大小的无人机从烟雾中起飞,它越飞越高,从无人机的镜头中,多弗朗明哥和敦他们的战斗画面都被传输到国木田手中的显示接收器上。
————自然也是【独步吟客】的能力,国木田可以将他亲眼见过的所有物品变出来,唯一的局限只有他只能变出笔记本大小的东西。
无人机的螺旋桨声音嗡嗡不停,多弗朗明哥看了一眼,并不认识这种高科技武器,便未理会。
国木田调整遥控器上的按钮,隔着烟雾,无人机瞄准了他。
夜叉白雪飞至多弗朗明哥身前,手中重新具现化出了那柄刀,就在棍刀即将劈上他的天灵盖时,白虎少年一跃而上,替镜花接下数道蛛丝一样的丝线攻击。
这位“人虎”看着瘦弱,实则精力充沛,攻击动作愈来愈行云流水,气势上还有一种“我特么豁出去了”的自我牺牲。尽管招式还略显稚嫩,但凭借【月下兽】不讲理的恢复力,男人的杀招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家伙的确很强。”国木田看着被削成两半的无人机,悚然心惊———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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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发子弹射出去的同时,螺旋桨连着枪身被平整快速的截断了。
如果不是看到旁边的花盆突然横着裂开———尽管看不见,但还是出于谨慎的躲避了一下———那么怕是连他也会变成两段吧。
国木田脸色沉了沉,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写了几个字,把纸张撕下,喊了一声“独步吟客”,并注入意念,纸张具现化变成了喷火|枪,他跨出烟雾,再度加入战局。
国木田、中岛敦、泉镜花,这三人在侦探社都属于是高武力值、分分钟教你做人的那种异能大佬。
但多弗朗明哥的力气与速度与虎化的敦相比也不遑多让,战斗经验丰富,身手利落这点又超过了曾为杀手的镜花,以及师从‘银狼武士’的国木田独步。
虽说毫无准备的迎来了一场临时组队的群殴,但一点儿遭遇突发状况的迟缓也没有,初来乍到就能秒进状态。
几招激烈的对抗后,看不见的凌厉攻击夹带着风声呼啸而下,少年凭着天生的直觉,躲开了空气中向他迎面抽来的由丝线拧结而成的绞鞭————“即使头脑会出错,但是血脉不会错。”由于经常与港口黑手党的【祸犬】芥川龙之介为敌,也有几次勉强放下偏见和鄙夷的合作,从某种形式来讲,能够眨眼间切开一切包括空间的【罗门生】和柔软又坚韧的丝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敦对于这种攻击方式可以说相当的敏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走位躲开后,还能顺势反击一爪子,多弗朗明哥后退一步,黑色的衬衫已然被锋利的虎爪划破。
多弗朗明哥微微低头,看了下他的衣服,嘴角紧抿。
白虎少年像是摸索到了规律,一点点放开手脚,愈战愈勇。而多弗朗明哥的攻势渐渐减弱,一招慢于一招,战况从胶着逐渐呈现出东风压倒西风的逆转。局势变成了把对方压着打,看上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个嚣张的人渣给拿下。
塞万原本在旁边紧张观望,这会儿也放松下来,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刚刚见多弗朗明哥又吃了一记肘击,脸偏过去的时候正好侧目对上她的视线,塞万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对他翻了个不雅的白眼。
身体虽然动不了,但还是想方设法的传递出内心的幸灾乐祸。
说起来这家伙还是有够头铁的啊,【距离超过5米就会消失】这个规则他也是知道的,他明明可以加以利用,明明往旁边窜两步就能来个空间战术躲避……
围攻的圈子越来越小,包围圈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局势变得惊险起来。眼见着多弗朗明哥四面受袭,再也避不开了,而夜叉白雪的棍刀差点就要戳到白虎少年“敦”的身上,多弗朗明哥却直直往外一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出了包围圈。
“现在,都给我去死吧……”饱含威胁与杀机的语气,指尖有寒晶般的光闪过,那是最锐利的丝线,即使是坚硬的土石也能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塞万突然感觉到后脑勺抵上一个冰凉且坚硬的东西,如果从口径来看,应该是……枪。
“住手!”
19.超推理的真相
刚刚还喧闹吵嚷的战斗画面一下子被按了消音键,万籁俱静,面面相觑。
“……”
“……”
“……”
安静的震惊中,国木田率先找到了舌头:“等等,乱步先生,塞万提丝小姐她是……”
———她是异能失控的受害人,虽然有嫌疑,目前还并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她是罪犯。
“唐吉诃德,”乱步笑眯眯的出声,从塞万的身头探出头来。
“你果然停住了呢。”
*
多弗朗明哥肃着脸,下巴紧绷,看不见墨镜后的眼睛酝酿着怎样的情绪。
大意了,在一群战斗人员中,乱步看上去完全就是个乱入的普通人。
就冲他之前爬出通道又龇牙咧嘴摔下去的样子,还有第二次爬出来略显笨拙的模样,完全没有战斗人员的训练痕迹,别说战斗了,连健身的训练痕迹都没有。所以,尽管多弗朗明哥看见他朝着塞万偷偷跑了过去,但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个自不量力、想要‘解开’丝线、拯救‘人质’的小角色,激不起一丝水花。
“你在乎她的性命,或者说,她的存在牵制着你本身。之前的战斗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取她性命,但你没有,只是限制了她的行动。而且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你们的左手尾指都戴着戒指,所以……”
乱步微微探出头,对多弗朗明哥说出他的结论:“所以我有一个猜测,她受伤的话,你也会在同一个位置出现伤口,你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是异能与异能者之间的命运捆绑。”
乱步自顾自的道:“人们一开始很容易被现象迷惑,觉得【唐吉诃德】是自律型异能,可以操控丝线,只是不巧,异能力失控了。但实际上,在场没有任何人的异能是失控的,操控丝线是唐吉诃德的异能,而你的异能,塞万提丝小姐,你的异能其实是【召唤】。你可以在任意时间和地点驾轻就熟的召唤他。”
听到乱步的话,众人的表情都微微错愕。
塞万的表情也如出一辙的错愕,她习惯性的想回头看看用枪抵着她后脑勺的何方神圣,但是她现在浑身上下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好这么僵硬着脖子道:“……恩,那个,是乱步先生对吧,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在自导自演?”
“是的。”
塞万语气流露出被无端指控的不服和无辜:“先说好,我后面的话不代表我承认你的指控,那么,乱步先生,怎么证明我能熟练召唤我的异能呢?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有无论如何都想杀掉的人,而监控实在太多了,先出面顶了异能毁坏铁塔的罪名,就能让你逃避开枪杀人的怀疑。那位院长其实是你开枪杀掉的,塞万提丝小姐,或者说出身于港北区福利院的seven小姐,院长弥留之际在墙上拼力写下的【七】就是你。”
长长的沉默后,塞万开口:
“我确实来自于港北区,也的确是被领养的,这种背景资料随便查一查就有了,Cervantes喊起来比较拗口,大家更喜欢喊我塞万,但是———总不能因为我出身于那家福利院,院长被杀了,临死前写了【七】,【七】就是seven,seven四舍五入就是塞万,塞万再拼全就是塞万提丝,就说我有罪吧?现在流行联想破案法吗?”
塞万露出不敢恭维的神情,接着说道:“况且多亏那位院长的运作,我当年还出名了一小段时间,有了优越的生活和爱我的家人,就从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感激他的。你说我开枪杀了他?我为什么这么做?”
乱步眯了眯眼睛:“和发生在西班牙的那场事故一样的原因。”
“先听我说,”乱步打断了塞万即将脱口的质问,
“你毕业后举办了一场画展,最大的投资人是你养父的老板———保罗.丹尼。他用他的号召力为你保驾护航,吸引了许多名流前来参观,有消息称,你通过那次画展卖出了四幅画,虽然金额不算很高,但是买家都是名人,而这四幅画的买家,有三人都死于那场飞机失事。”
“其中有一位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死后,因为生前投资的借款,房子被银行拍卖,后来买家在地下室里发现了许多裸-体画作,而且逼真的一眼看去仿佛是照片,但这种题材在油画中很常见,喜欢和收藏也属于个人癖好,所以人们津津乐道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有照片清晰的拍摄到,这些画的右下角署名都为S.D.”
“刚刚我去了你家,客厅很显眼的位置挂着你的全家福照片,你的养父母和你的兄弟姐妹,任谁看起来都觉得是和谐快乐的一家人,如果不是右下角也有一个小小的签名的话,第一眼真的会让人以为是照片,加上它的材质确实是相纸。考虑到这个签名实在是很小,大概是用大幅的油画画布先画出来,又用相机拍摄的吧。”
“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地画全家福呢?上面的人全部健在,想拍的话随时都能拍照,所以这其中应该有特别的缘由吧?”
“这就应对了另一个奇怪之处,你名义上的养父母萨维德拉一家,每次度假都会在社交平台分享照片,但哪怕是新年这种团聚的日子,也从来没有你的出镜。反倒是你和保罗.丹尼被小报记者抓拍到同框的次数更多。”
“你被领养的那年,保罗.丹尼和你的养父乘坐同一架飞机来到日本,你名义上的领养人是萨维德拉,但你并没有跟他的家庭在一起生活,因此对方当然不会和你拍全家福,而不管是为了寄托情感还是营造自己有个健康幸福的家庭的假象,你都需要一幅全家福,你拿去拍卖的作品都署名C.S ,C.S 是你对外名字的缩写,这没什么可说的。但你本名是Seven,而那位丹尼先生,他的姓氏首字母是D,巧合地是,唐吉诃德的首字母也是D,不管是哪种,总有一种能解释S.D的由来。”
“保罗.丹尼好像非常偏爱港北区福利院,在你被领养的两年前,他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已经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两个孩子,是福利院规定的领养最大人数。最神奇的是,他收养的那个男孩子是在你档案序号之后的埃特。我听档案员说,档案号是按照入院顺序编号的。”
“———你十岁进入福利院,却是两年前被领养的孩子的前辈。”
“保罗.丹尼,每年都会踏上日本的土地。”
“他陪同自己的心腹下属领养国外的儿童。”
“但是这几人的全家福却全都不见亚裔孩子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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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孩子去哪儿了呢?保罗.丹尼和他的四位好友同时死于飞机失事,没过多久,丹尼先生所偏爱的福利院的院长死于枪击。”
“说起来,同样是福利院,靠政府和好心人拨款的社会慈善机构,敦君所在的鹤见区福利院经营逐年不善,早早就把人赶走自力更生,而港北区福利院连电子门锁和监控器都安上了。”
“那几幅署名为S.D.的油画,有男孩也有女孩,有金发也有黑发,但无一例外,画作的主角年纪都不大。S.D.的签名,是死神的标志对吧?”
“能让五个人同时丧命的,不只是飞机失事和车祸,你召唤出来的那家伙,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至于为什么要用枪,毕竟死于枪击的每天都有,但被线切成块的可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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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呋呋呋呋,真是个不错的故事啊。”一直没出声的多弗朗明哥在一边笑了起来,“塞万,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十足的赌徒。”
塞万却置身事外一般,语气如常的评价道:“我若是赌徒,那我的赌运可不怎么样,抽到你我也太酋了。”
“听起来你的人生马上就要完蛋了?”多弗朗明哥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越发扩大。
“放心,不管到哪儿我都会拽着你的。”塞万也不甘示弱,她带着浅浅的微笑:“听说针对异能者的监狱有海水倒灌装置和毒气设施,我一住进去就喊你过来。”
她语气甚至多了几分期待:
“单人间应该不大,斜对角也不超过五米,现成的小黑屋,你想跑也跑不掉。”
说完还确信的点点头。
等等,她不是之前被丝线控制住了吗?居然能点头了?!
多弗朗明哥食指推了下红色的墨镜,也跟着笑:“是么,你倒是提醒我了——”
和笑容相对的,是透着杀机的话语:“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之前不与你计较,是因为你在我的眼中,与随时都能捏死的蝼蚁没什么区别。”
话落,
乱步握枪的那条手臂猛地伸直———丝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换了操纵对象,在所有人震惊且反应不及的时候,按在扳机的食指已僵硬的扣下。
与此同时,多弗朗明哥悠闲且精准的踏出了塞万五米的能力射程。
塞万的后脑勺传来一阵冰凉的濡湿。
并且不停的往下滴着液体。
是水。
塞万回头一看,乱步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玩具水枪,枪身十分逼真,从喷嘴处可以滋出细细的水流。前段的枪口比普通水枪要大,但又比真枪要小,塞万接触过真枪,知道那是个什么触感,但因为当时慌了神,一开始并没有立马发现。
塞万用手擦擦后脑勺,又放在鼻子下闻,确定大概不是什么池塘的脏水后,才舒展眉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轻扫道:“看来他找到杀我的办法了。”
她受伤,多弗朗明哥会在同一个位置出现伤口,但这的确不代表他拿她没办法———所谓艺高人胆大,只要制造一个致命机关,再让她动弹不得,在机关触发的前一秒他脱离这个世界,而机关照旧,塞万的伤势就不会复刻到他身上。
而她会死。
20.所以侦探故事才得以慢慢展开
楼顶的几人,除了乱步和塞万依旧淡定外,其他人面面相觑。
“……所以塞万小姐更不可能是凶手啊,”敦突然道,他站出来,环顾着众人,焦急的寻求认同,“她的异能是真心要杀她!就算是异能做的,也不是塞万小姐授意的啊!而且……那支枪——塞万小姐没买过那种奇怪的枪啊!!”
“很显然,枪来自于那个【唐吉诃德】,他认识炸l弹,对枪械也不感到惊讶,可见每个地区的军备都大差不差,也有它自己的统一标准。”国木田心情沉重的道。
他抬眼看向塞万:“塞万小姐,真的是您吗?”
“是我。”塞万耸耸肩膀,干脆的承认了,“不愧是世界第一名侦探,故事大概就是乱步先生说的那样。既然已经推理到了这个份上,我想其他的证据查出来也是时间问题了。”
“那些孩子…”
“有很多都从世上消失了。活下来的…有的因为被带到夏赫斯岛时的年龄稍大点,能坚持到等人来救,最后被抛弃到医院了事。还有一些,被温和一点的权贵们看中后从岛上带走,毕竟有些地方不太好处理尸体,所以保住了性命。”
眼前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塞万是哪种呢?
没有人敢问。
“不要以那种眼神看着我,虽然我曾说过‘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话,但我确实是其中的幸运儿。”
塞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因为我出名过,上了电视和报纸,这家伙总要担心有记者来回访———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偶然间被什么事情触动,然后想起当年的事,好奇‘曾经的毕加索转世的神童如今发展如何’吧?所以我很安全,不仅有机会读书,他还为我聘请了一位教授美术的家庭教师。那几年我每天都在画画,每天都想出名,我渴望画出一幅惊世骇俗的作品,用再一次的成名吸引世人的视线,引起命运的注意。就这样,我平安的长到了十四岁。”
国木田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语气艰涩道:“那十四岁后……”
“十四岁那年,我把自己精心准备的作品邮寄出去,一个礼拜,又被画行退回来,他们说,这不过是对相机拙劣的模仿,世界已经发明出了相机,不再需要像相机一样无聊的艺术家了。”
“然后保罗.丹尼知道了,他那天心情还不错,一直笑容满面,知道这事,他把我的作品再次邮寄出去,随画寄去了一封信,然后那幅画就顺利展出,又被人以10万欧买了下来。”
“然后我意识到了,这条路将是多么的难走。”
“但托他的福,我也因此小小的出名一把,我甚至开始和他上初中的小儿子谈起了恋爱,我和他去酒吧撒钞票,去拍卖会竞拍女星的贴身衣物,开着赛车冲进赛马场,还买了两只非洲鬣狗丢到环保协会会长常去的高尔夫草坪……简直出尽了风头。”
明明是沉痛的话题,一下子风格跳跃,天台的听众们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只不过处了一年就分手了,当然我也彻底安全了。然后我十六岁那年———十六岁在西班牙算是成年了,我想我准备好了,为了收集证据,我找机会委婉的暗示了保罗.丹尼,想和他发展一下‘我知他知他老婆不知’的关系。”塞万按了按太阳穴,不爽道:“结果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我成年了,他就彻底对我没兴趣了。”
众人:???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有一点计划落空后的失落?
“但也不是毫无所获,他以为我是许久没有创作出可以卖大价钱的佳作,想跟他换点好处,所以他跟我谈了一个交易,照片终究是有泄露的风险,但是很多客人偏偏想留点什么东西怀念,他答应给我办画展,甚至答应我可以在大学毕业后可以去读法学硕士,条件是让我去夏赫斯岛上给贵宾们的‘猎物’画像,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裱起来,当作纪念品回味了。”
塞万鄙夷的哼了一声,“有的人甚至很喜欢在第三人的注视下办事,会特别要求现场作画……其实不止是夏赫斯岛,我还在他的私人飞机和酒店里画过,他投资电影,又认识不少有名的导演,有一个母亲带着她漂亮的小女儿来了,那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孩,她的头发就像金色的麦子一样发光,还有一双绿眼睛……她大概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一个童星的角色吧,但我却再也没见过她。就这样,我手里积攒了不少名单和证据,比如孩子的姓名、供货地、价钱、卖家,有些卖家是二道人贩子,会通过海运一次性运走五六名儿童,孩子和人贩子的集体照就是交货凭证……”
“我不明白,塞万小姐,”敦的眼圈有点红,他说,“你已经有了这么充足的证据,你明明可以向世人揭露真相,用法律惩罚他,为什么你要亲自动手,搭上自己………”
塞万淡淡的道,“你以为我没有试过么?可当我拿着名单和证据去警局,却是我被安了个罪名关押起来。要不是我提前把证据备份放到国外的朋友那里,威胁他们说我死了证据马上就会公布与众,我怕是会有一百种办法‘被死亡’。因为提前藏了底牌,所以我只是被他们押送到了夏赫斯岛。”
“你的【唐吉诃德】呢?”敦不敢置信道,“没有用它逃走吗?虽然他不怎么听你的,但你还是可以把他放出来打坏人啊。”
毕竟从刚才的实战来看,那家伙,就算再把贤治也一起叫过来都不一定能干掉他,哪怕侦探社所有的兵力一起围殴,也顶多打个平手,普通人再来多少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塞万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该沦落到那种地步啊。
塞万犹豫了一下,抬眼:“有件事,说了你们可能也不大相信……”
乱步直接接话道:“我信,塞万小姐年幼时曾经接受过【电休克治疗】,长时间多次的电击会对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大概是治疗后,暂时忘记了自己是异能者的事情,也就失去了召唤【唐吉诃德】的能力。直到受到巨大刺激或者面临生死关头,异能才被迫爆发。”
“确实是这样。”塞万点点头,“大概是因为绝望,还有愤怒,满脑子都是‘来个谁,谁都好,把这些恶心的人千刀万剐…’就是在那时候重新爆发了异能。”
“那五个人连酒店房间都没跑出去就横尸当场。他们虽说死了,但是他们身后还有家族和集团,有他们支持的政党反过来提供的保护伞,还有很多活着的败类,他们知道如果事情暴露会带来怎样的麻烦,会想尽办法阻止自己的丑闻公开,所以我不得不闹出个大事件……”
“光是死亡威胁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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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不下十封,车祸、狙击、异能者暗杀出现了四次,你们也看到了,我虽然能把那个谁召唤到身边,但是他确实不受我控制,不到山穷水尽时我根本不敢把他叫出来,但是在一群杀手围住我的情况下,我不用异能力是死,让他出来一起挨枪挨炮,他就没空管我了,等我找准时机跑出五米开外,他就会自动消失。”
闻言,侦探社集体沉默了。
即使是只听描述,都能感觉到其间的心惊肉跳。
“还有一个疑问,那个静音的手枪……静音又是怎么回事?”国木田问道。
“哦,那个啊。”塞万眨了眨眼,风轻云淡道,“那位乱步先生之前不是说了?我的异能,其实是【召唤】。既然我能召唤出他那种能把石头金属当菜切的家伙,再召唤出一个能让手枪比水枪还安静的人也不稀奇吧?”
众人:!!!!!
不是,等等……
这超级稀奇的好吗?!??
是在玩什么‘欢迎来到召唤师峡谷’的游戏吗?竟然还能换角色的??
短暂的震惊后,乱步的眉毛挑了一下:“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来侦探社暴露自己的。异能者作案,兼具十年前就阴差阳错改换了姓名,加上两种异能这种前所未闻的事,就算是我,也会首先怀疑是合伙作案,你本来可以有大把的时间从日本逃走。”
异能者作案通常很难归案,一般都是犯下五六起案件后,才会被异能特务科锁定,饶是如此也不一定会被成功抓捕,只要他们且苟且珍惜,一辈子逍遥法外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主动登门,无异于是给迷雾般的案情照进了一束光,所以侦探故事才得以慢慢展开。
“对,所以我相当于自投罗网吧。”塞万接话道,她眺望着远方,带着一点轻松的语气,“我调查过,你们不属于任何公职部门,因为拥有世界第一名侦探的缘故,很多国家的警察都欠你们人情,你们有着相当大的话语权,以往任何强权都不曾让你们低头。所以我想,如果你们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在调查我的时候,把这件隐秘也调查出来摊开在公众目光下,就可以让那座岛的真相公布于世……”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阳光以最大面积温柔的洒落,放眼所及,世界一片光明。
天台的几人依旧站在那里,随着太阳升至最高点,他们脚下的影子也退缩至最小,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边缘。
即使是在最光明灿烂的时刻,也有阴影的存在。
但万丈光芒下,影子只敢匍匐着躲藏在鞋底。
*
塞万的眼神没有一丝惶惑和恐惧,情绪依旧平和,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
这个微笑真实了许多,因为她的眼角也轻柔的垂了下来。
但国木田已经知道她的性格潜藏暴烈。她为复仇而来,她要了别人的命,又装成受害者来求助,眼神没有泄露出一点内心的隐秘,可见她非常冷静,后来太宰开车载着她,故意让车子冲进大海,她也没有召唤异能———不仅冷静,还善于忍耐。她抛弃了舒适的优越生活,甘愿承担自己也非常清楚的风险,说明她肯于冒险耐劳,这样复杂的性格同她娴静柔弱的外表构成了极其戏剧性的对比。
于是国木田就在此时下定了决心。
21.但是,我拒绝
国木田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一连串画面:
在命运的洪流中,一个小女孩由于某种意外失去了双亲,踏入了那个本应庇护她平安长大的福利院。
但未曾料到自此踏入了恶魔之口,四周群狼环伺,头顶虎视眈眈,墙内的所有童真都成了交易的筹码。
她幸运的觉醒了异能,但力量尚未成熟,便又被无情剥夺,她变得与普通人无异,还失去了部分记忆。
接着,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她被命运选中,看起来富贵近在眼前,却面临着成年人也很难逃脱的灾厄,此中惊险无法想象,对毫无依靠的孩子来说更是困难,但她凭着自己的运气和机警,安全的蛰伏到了成年。
她拥有了名声、金钱、地位和自由。
人性的本能驱使着人类选择保全自己的选项,很多人在发迹后都会忘记初心,劝说自己现在这样也很好,不要改变,享受现在就好。
她明明也可以假装忘记这一切,住在大房子里,过上众人羡慕的生活。但还是宁愿冒着被迫害与暗杀的风险,踏上了一条艰难的道路。
在发现无法寻求堂堂正正的胜利后,她开始复仇。
阳光终于照到了那些无法靠自己的力量逃离的灵魂上。
而她从阳光下走向囹圄。
常言,手段分黑白,但结果不分。
这样的人,一旦她认同了他们的信念,便是可以交付信赖的人。
若她加入侦探社的话,为正义而奋斗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于是国木田郑重的说:“塞万小姐,请您把证据交给我们,我可以代表侦探社全员向您保证,侦探社会顶住一切压力,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同时我会跟异能特务科申请司法交易免责,免去您在这几起案件中的一切责任。”
塞万却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像是早就笃定他会这么说一样,
她语气甚至带了点促狭的笑:“条件是加入你们,对吗?”
国木田一愣:“您早就知道?”
塞万不紧不慢的说:“白虎伤人案的白虎如今在侦探社供职,靠手机杀人的小姑娘在侦探社打童工,而侦探社社长的异能可以对社员的异能进行梳理,这么一看,司法交易免责的对象只针对侦探社的社员,对吧?”
旁边的敦一下子紧张起来。
下一句,塞万果然cue他了,她几乎是痛心疾首的感叹:“异能就应该像月薪一样好好保密啊!我从来没想过从侦探社的社员那里套话居然这么容易!!”
“…对不起!斯密马赛!”敦羞愧闭眼,直接一个180度大鞠躬道歉。
好在接下来塞万大发慈悲的回到了原先的话题:“国木田先生,这看起来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提议。”
她笑眯眯的,很温柔的,随即话音一转:“但是,我拒绝。”
国木田万万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个回复。
塞万开始摆自己的理由:“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宁可坐牢也不会打工。”
“我早就打听过了,那种关押异能者的牢房,有吃有穿,作息规律,不需要劳动,不需要应酬,最重要的是格外安全。”
塞万掰手指,一条一条的列举:
“反观侦探社,去别人家担任24小时全天贴身保镖什么的,和危险的异能在楼顶战斗什么的,工作实在太伤身体了。尤其是再碰上心怀鬼胎不好好配合还在汽水里下药的委托人,简直就是绝杀!!”
众人:!!!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这样是拜谁所赐啊?!
“先前的故事别白听啊,先生们,你觉得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本来有钱、有名、还有大平层,但我都舍弃了,我怀着必死的觉悟,你觉得我会怕坐牢?”塞万笔直的站着,温柔的笑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料峭,那是一种对自己的生命也毫不在意的冷酷。
塞万笑容淡去,掷地有声:“最重要的是,我自认为没有做错,所以我才不做这种像是赎罪的交易。”
虽然被明着暗着抨击了半天,反复的扎心窝子,但国木田还是很坚强的从她的气势中挣脱出来,且敏锐的抓住了塞万的话头:“那对于塞万小姐来说,怎样的交易才不算是赎罪的交易?”
塞万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回她的眼神带了点欣赏了:“除非——打赢我的异能,拿到他的……墨镜。”
敦一下子想了起来,之前塞万诓他去拿【唐吉诃德】的墨镜,还说和小镜花操控异能的原理一样,既然乱步先生说她的异能本质上是召唤,她也承认了,那么异能拥有自我意识、不听她的也很正常。
那她还坚持要拿到异能的墨镜是为了什么?
“塞万小姐,您就是拿到墨镜,那个【唐吉诃德】也不会听你的话啊。”敦这么想着,也就问了。
塞万不答,她挂上高深莫测的神情,神棍一样:“总之,我拿它有大用。”
旁边的乱步突然开口:“等等,你所谓的‘自投罗网’,原因根本不是这么简单吧?”
塞万愣了一下:“什么?”
“你说你想让我们在调查你的时候,把那个岛的隐秘也调查出来公布于世,如果只是这样,你没必要盗走170号档案,而且你一直没有提及证据在哪里。”乱步的视线锐利起来,“你从没想把证据交给我们。”
切断输电塔,是为了躲开城市的监控,也是为了制造大型事故吸引横滨市民的注意。
使用两种特质的异能让案情变得扑朔迷离,确保案件作为异能者犯罪事件,从警署移交到侦探社手中。
她之前在西班牙警署那里吃了亏,不信任警察,自然也不该信任侦探社,说到底,福利院将孩子作为商品牟利,对横滨市也是一桩丑闻。若她之前调查过,就该知道武|装侦探社是从市政l府那里拿到了珍贵的异能营业许可证,那么她自然会加以揣测,就算发生了恶劣的案件,如果上面的人想压下去,同样可能会命令侦探社沉默……
虽然侦探社可以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但话又说回来了,她不信任他们。
“证据是这个吧?”
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
塞万回头,瞳孔如针刺一般猛地收缩,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男人,迈着悠闲的步伐出现了。
他微微侧头,从风衣口袋里拽出一个小巧的U盘,那是塞万再眼熟不过的————
见到塞万吃惊的表情,青年鸢色的眼睛闪过调皮的神色,悠然的开口说:“塞万提丝.萨维德拉,随便动动笔就能卖出价值百万美金的新锐画家———虽说是被资本捧起来的,但依旧是富家小姐,穿着一身时装,不仅任劳任怨的加班,善良又热心的帮助同事,如果不是无私,那便是巧妙隐藏起来的自私。到了周末还辛辛苦苦做兼职,甚至还会很接地气的说‘人也是要吃饭的’这种话……编造了一个经常无意间激怒异能,却又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故事———因为情节过于离奇,反而更像真的。一个实用主义者如此辛苦的兜圈子,当然每一件都不是无用功。”
太宰提溜着U盘的粉色挂绳,在塞万眼前像摆动催眠球一样晃了晃,感慨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印刷的那批儿童向图书,内容就要夹带上塞万小姐早就写好的黑暗故事加摄影集了。20万册,会被运往各个书店,还会在网络上销售,读到的话绝对会深入人心,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吧?”
塞万就像看到了鬼:“………你不是脑袋开瓢昏迷住院了么?”
他竟然还能走?还能来调查她?!!?最关键的是,他还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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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早已打通关系、已经掉包到印刷厂的U盘?!
太宰真诚道:“所以要多谢小姐你,把方向盘暴力拔出来又砸下去的时候,手下留情了。”
塞万:“……”
对上其余人一脸‘卧槽太宰竟然是被坑的那个。’、‘把车开进大海的那件事竟然有这种隐情?!’、‘所以港口Mafia完全追杀错了对象了嘛…’等等复杂的眼神,饶是塞万早就预想过会有被人口诛笔伐的有一天,如今也有些尴尬。
“是,我是用方向盘砸了你,但这也是你故意去绕环海公路,故意制造危险在先,我当然要保护我自己,至于那个U盘……”
这次塞万是真的有点底气不足了,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的事情就这么被人截胡,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明说的焦躁和不解:“你是怎么想到去找它的?就因为我‘明明有钱还要找个班上’,所以你怀疑我要通过刊印图书的手段发布证据吗?”
可这两者之间的推理关联性绝对没有那么明确,就像从非洲鼠兔身上联想到双子座。
太宰把U盘揣进兜里:“塞万小姐,您听说过‘契诃夫之枪’吗?”
塞万想了想:“大概是……如果故事里出现一把枪,那么这把枪一定会开火?”
“没错。”太宰打了个响指,“所以我发现福利院丢了170号档案后,马上就高兴的对比了一下,确认170号档案的主人是如今已经嫁到国外的小野绘良。”
太宰悠然的摸了摸下巴,“这简直就像有人拿着鱼竿挂了香喷喷的诱饵在头顶晃来晃去,看着就像耍人的陷阱,是查下去还是暂时按下不动都很令人纠结,直到名为小野绘良的‘契诃夫之枪’响起,大家才会硬着头皮继续向这个方向前进,而结果也可以想象出来,暂且不提跨国调查的难度有多大,即使真的走完了协助程序,问到了当事人头上,也是白忙一场,偷档案的人是有选择性的,警察无论怎么查都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那位女士这个期间并未出入境,她身边的人都可以为她作证。”
“我可不想被人耍,干脆把这个步骤省了。直接通过小野绘良的社交软件看她的近照,再拿着她的照片,反过来在横滨所有的监控中去找她的踪迹,果然发现了不得的事:一个远在澳洲的人,居然多次出现在了横滨,并进入了你所在那家出版社经常合作的印刷公司的监控里。更神奇的是,她像鬼魂一样出现和消失,比如说,能看见她从商场洗手间走出来的监控影像,却看不到她何时走进去的———如果小野绘良本人不是可以穿梭空间的异能者的话,那就是有人偷走了档案,伪装成了她,并故意暴露在监控下。”
“而你,塞万小姐,你的确是一位很厉害的画家,自称‘一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副可以当作通缉令半身人物素描’,还是超写实主义派系。画一幅画像想必不难,只是这次你把它画在了脸上。”
塞万:……
当时她真该下手更重一点的,她早就察觉太宰的观察力和转得很快的脑子是个潜在的威胁。
太宰继续说:“只要你不主动暴露自己,便没有人主动怀疑你———你真正的想唱的好戏原本是在明天。也就是说,若你没有主动拜访侦探社,东窗事发时一切就会被推到170号身上,就算顺着U盘追查下去也只会成为疑案,因为小野绘良女士的确是清白的且有大量人证。这是个争夺时间的游戏,即使最后有人真的查到你身上,塞万小姐也早就以‘旅游签证就要到期了,要回国变更工作签证’的理由出境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你选择暴露自己,那就不好意思了啊~”
塞万:“……”
国木田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塞万竟然留了这么一个后手,若不是太宰阻止了,危机爆发的混乱场景简直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