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之塔更新》 第四十九章 人类意志的象征 狼言与坏日并肩走在巴别塔内部。 但就在那一瞬间,坏日仅剩的那只眼睛骤然一缩、脚步一顿,而狼言也骤然抬起头来,下意识的伸手按向了自己的心脏。 刚刚,发生了什么? 【阿米鲁斯死了】 而鹿首像毫无感情的合成声从他身边响起。 【就在刚刚,他解放了自己的命运】 「喔,那位老爷子啊。」 坏日叹了口气:「在精灵董事里面,他算得上是少有的好人了。」 「你又是如何判断的好人和坏人?」狼言随口抬杠道。「很简单,」坏日答道,「这具苍老腐朽的身体,他已经用了很久很久。但他始终没有利用母树系统来重生。」因为他早就知道母树系统已经被篡改过了。 他是个老好人。不喜欢得罪人。 因此,阿米鲁斯也没有与自己的「同类」们争吵起来。他几乎不使用自己身为精灵董事的各项特权,但同时也不反对其他人使用。这样的性格,或许不会有多少真心朋友,可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同类也必然不在少数。 当然有人劝过他,这样腐朽的身躯早就可以放弃了。而老爷子也只是乐乐呵呵的摇头装傻,不置可否。 他的命运毕竟是「执着」。这老头倔犟一点也很正常。于是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劝他了。人们都将他这种行为的目的,视为「完成自己的命运」。 「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想夺走他人的性命而已。」 坏日轻声说道:「只要他吩咐一声,就会有人安排他的转世。不需要他进行任何工作,那些阿谀奉承的舔狗们就会自动分析出他的诉求、给他安排比他自己的身体更适合他的‘素材,。并且设计出一套完整的系统,来对他们进行恰当的教育与筛选,确保获得一个完美的转世素材、以及多个备用身体。」 「嗯,洛萨也跟我说了。」 狼言点了点头:「这些袭名精灵,在千年前其实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只不过是在旧文明毁灭之后,才搭乘着七尊巨龙姗姗赶来的幸存者而已。 「最开始,他们是从旧世界几十亿的公民中,作为「文明的开拓者」优中选优的培育出来的四千余人。这足以说明他们有着极为优秀的才能;但反过来说,既然他们会被批量、漫无目的的派遣出去而不是留在地球上,那也说明他们必然不是顶尖水平。」 他们的素养非常优秀,但绝不可能是最好。这本就是无法保证生存率的开拓项目,说是送死也不为过。那些最好的人才绝不可能在这种项目上派遣出去。 结果最后,四千余人最终的幸存率也只有不到一百人。不到2%的幸存率,听起来像是抽卡手游一样讽刺。 「而那些‘素材,不同。他们此时作为袭名精灵,已经是这个世界实际意义上的掌权者。他们当然可以得到‘最好的身体—一甚至就连巨龙都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狼言嗤笑一声。 作为旧文明的幸存者、新文明的引导者,更换一个最好的躯壳、一个年轻而有旺盛活力的身体,当然是有利于工作开展的。 坏日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没有更换过躯体的袭名精灵并不多,甚至不到一手之数。但其他人之前都挺年轻的,只有阿米鲁斯.他在转化成精灵时,就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精灵的永固技术,让他不会因为身体技能的下降而得什么激烈的病,但身体的腐朽与老化却依然存在。更不用说.那是足足一千年的衰老。」 衰老本身就能够磨损一个人的心智。 维持老年人的身体,渡过一千年的时光——而只要自己想要放弃,立刻就能获得年轻健康的躯体。并且各项指标都可以自行定义 。 听到这里,狼言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坏日会这么说。 他顿时也对阿米鲁斯肃然起敬:「那确实是很了不起。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他现在是终于决定转生了吗?」 【他已经无法转生了】 鹿首像的声音传来:【就在刚刚,母树系统被破坏了。也就是说,阿米鲁斯这次是彻底的死亡了】… 「老爷子大概是累了吧。」 坏日叹了口气:「这下他老人家能歇口气了。」 而狼言直接向鹿首像开口问道:「他的命运,能起到什么作用?」 【——能够逆转未来】 鹿首像非常迅速的答道。 听到这话,坏日和狼言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听到了鹿首像悲观的预言。并且为了扭转这灭世的预言,而做好了死的准备。 坏日开口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只是有机会了。如果说,原本我们就像是在漆黑的密林之中独步穿行.野兽、毒虫、断崖、泥潭。我们连看到危险的机会都没有。那么如今,我们至少有了一根不会熄灭的火炬,以及用不完的绷带】 鹿首像少见的说出了一长串的话。 狼言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们去绑架巨龙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模仿教宗——既然教宗能够绑架一头巨龙,那么他们也可以。不管什么幻梦、什么世界大战、什么堕落天使,至少先把灰穹撞碎,给人们争取活下去的可能。 但其实不管是鹿首像还是坏日、亦或是劣者自己他们都没有「这样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自信。因为就连鹿首像也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如今,情况终于有了新的转机。 【我看到了】 鹿首像的合成声平淡、清晰、毫无感情,但坏日却仿佛从中听到了一个哭泣流泪的小女孩:【这次我的确看到了未来。我也终于明白教宗的全局计划——以及为何我无法从我们之前的计划中看到希望了】 「他布置了陷阱?」 坏日立刻反应了过来:「在巨龙还是灰穹上?」 【是灰穹。灰穹系统并非是被损毁,而是里面灌入了他的圣秩之力、导致无法正常显像——就是那些堕落天使们使用的,深红色的圣秩之力。那是用‘反电子,所延伸出的,独属于教宗‘擢升的圣秩之力。 【和乐园鸟的‘复仇,、以及鞘的‘反电子,一样,同属于红色系的圣秩之力、它们都意味着对某种事物的抗逆】 【而它的本质是‘反超人,。如同名为‘反电子,的圣秩,是旧时代的人们,对电气时代先进生产力夺走了他们的工作、侵犯了他们的隐私、控制了他们的自由的怨恨,以及摧毁这些东西来让他们获得平静的渴望。 【‘反超人'是新诞生的圣秩之力,但它存在的却更早。这是千年以来,那些天生平凡而没有特殊才能的人,对于‘天生超凡'这种不平等之物的怨恨。它针对的范围扩增到了灵能、法术、以及圣秩之力本身,以及精灵这种长生种、和巨龙这种巨型灵能机械生命。 【‘反电子'的运行方式,是将这些电子设备永久性的破坏,那是一种激进的圣秩之力;而‘反超人是更公平而温和的圣秩之力,它的运行仅仅只是将这些超凡之力中和。将高位的力量拉回到与自己相同的级别,也就是将超出常人的表现力拉低。 【你们就算真的控制了巨龙,恐怕也无法突破被‘反超人'守护的灰穹。它虽然外部是漆黑一片的,但内部还潜伏着深红色的减震网。 【必须要让这些超凡存在接触到灰穹 。才能中和掉这些圣秩之力,这就已经无比困难了——且不说我们没有那种技术,能够制造出高度能接近到灰穹还能落下的飞行器而且在每天都在降温的情况下,将人发射到高空中、更是无异于杀人…… 【我从未来中看到,想要抵消那种圣秩之力。必须要接触灰穹这基本上就可以说,除非自愿、否则不可能完成。而如果有灵能者或者天使被杀死了,净化黑穹的可能性就又少了一分】 「...怪不得。」 狼言低声喃喃道:「所以我的攻击才没能把他们全部打下来。」 之前他们在再造机关遇到那些深红天使时,他就对那些天使们发起了攻击。那是足以撕碎一座小城镇的飓风,神智重工的那些佣兵死了个干净、可那些天使们却没有被打下来几个。 而在与他们接触过之后,狼言就发现自己的灵能变弱了一些。 坏日也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教宗想出来的,针对黄昏种的策略吗….」 「但我仍然不觉得他能成功。」 狼言啧了一声:「罗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力量来自于外界。他才是变数这个世界的所有超凡之力都来自于幻梦本身,延伸自幻梦的力量怎么可能扛得住幻梦本身?简直就像是向对方借钱来将对方买下来一样可笑。 「而且,我也不觉得教宗他能编织起足以中和其他所有超凡之力的圣秩之网。因为说到底,也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因为这种不平等而怨恨的。也就是说,怨恨的力量哪怕完全集中到灰穹上,也绝对到不了百分之百。更不用说还有相当一部分分给了那些天使们。」 【不,狼言。你其实还没有理解。这就是他的狡诈之处,也是他所设下的陷阱】 「——我明白了。」 坏日突然伸出手来,拦住了劣者:「停一下吧,狼言。没必要去找巨龙了。」 在鹿首的青年疑惑看来之时,坏日的表情却沉了下来。白发青年的表情晦涩,眉头紧皱:「我知道为什么你说,我们之前没有任何希望了。 「——因为这是一次究极的考验。是人类绝不可能通过的难关。 「假如‘反超人,的强度再强一些,强到了‘必须归还所有超凡之力的程度,其实反而好解决——因为我们没得选。不这样做就一起死,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可正因为‘反超人,的力度太弱了以至于我们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灵能、才能将这黑穹净化到能够正常击碎的程度。」 「我也明白了。」 劣者反应了过来:「因为人们的猜忌、以及自私。」 「你说得对。」 坏日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了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但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为了他人而牺牲或是不牺牲自己。 哪怕这牺牲无关生命,仅仅只是自己的「特权」。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本来就没有力量的人又如何看待这些自我牺牲的人?他们的态度又是否会让他们心凉,从而让后来的人选择抗拒? 这里还同时藏着另一个诱惑。 那就是,如果其他人的牺牲能够将这个问题解决,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属于自己的特殊力量留下,从而在灰穹被打碎、鸟语花香的新世界中成为超凡者——就像是精灵与巨龙。 人们对超凡的憎恨之所以不够强烈,就是因为这种憎恨可以转化为「取而代之」的渴望。 而愿意为了他人而付出一切的人,绝不可能是「全部」。尤其是在人们意识到,自私者反而可以窃取最终的利益时,牺牲者的牺牲就变得更无价值了。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囚徒困 境。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教宗还在不断成长。 随着那些思维上传的人越来越多,黑穹的防护力量就会越来越强,需要牺牲者的自愿中和才能抵消的力量会越来越多。时间不等人。 与此同时,天气也在变得越来越冷。接触黑穹的危险性会越来越大,而这会让那些还在迟疑是否拒绝的人,愈发摇摆、愈发迟疑。 虽然不甘心,但狼言的确清晰的意识到了——世界正在毁灭。并且已经到悬崖前的最后一步。 「可是,你说你看到了未来。」 他眉头紧皱,感到焦虑:「我当然可以牺牲,但是我想,光靠我们肯定是不够的。」 【这就到了,需要展现‘奇迹,的时刻】 鹿首像平静的说道:【我的命运是‘计划与预言,,只有我以奇迹的力量,将准确无误的真实情报传遍所有人心中、并将计划烙印在每个人灵魂里,人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以最高的效率分秒必争的完成这项伟业——拯救世界。 【我相信,比起将我的这份‘奇迹,归还于天,将人类暂时统合起来的性价比会更高一些】 坏日沉默了一会,说道:「但我记得,你无法主动使用奇迹的力量。」 【因为还有另一个托基法特】 鹿首像答道:【这就是我把你们叫来的原因我还能最后给你们开几次门。 【坏日,我希望你能够去杀死托基法特。你与他的关系足够远,他哪怕有‘反超人,的力量护体,你战胜他的概率也不低。 【而在那之后,你要与狼言一同前往‘圣殿'。此刻那边相对来说防守最为空虚,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摧毁圣典服务器,阻止新天使的诞生、并且阻止教宗的无限重生】 「那教宗他本身呢?他已经窃取了巨龙之心,重新获得了躯体吧。」 坏日意识到了这安排中的一个漏洞:「你不会以为,擢升他还在‘圣典里面吧?那里恐怕连新天使都没有。」 「——教宗那边,我来解决。」 罗素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青年,慢悠悠的晃出来。 他看上去外表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眼神变得沧桑深邃了一些。但就是这细微的差距,就让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 看到罗素出现,坏日的眼中冒出些许惊喜,而狼言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就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你终于链接所有人的心智了?」 坏日呲了呲牙,喜形于色:「意思也就是说,我们能够封印幻梦了?」 「——不。」 罗素否定道:「恰恰相反。」 「.…什么意思?」 「因为时间不够了。按照我原本的规划,恐怕还得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接入群体潜意识之海、拿到权限。」 罗素轻声说道:「安德鲁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就是因为他意识到我快要成功了。 「在目前的状态下,人类是不可能解决‘安德鲁难题的。」 必须要我清除掉幻梦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而这意味着,如果我不动手、人类就无法着手突破那大暗黑天。 「如果再等两年,高空之上就彻底会变成生命禁区。所有上去的人都会死,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没救了。」 「现在,全世界都在等我一个人。我目前的接入率大概是75%,差不多成功封印幻梦的概率也是四分之三。 「但好在,安德鲁他也没有准备好。」 如果教宗再准备一两年的时间,他就能培育出强度可怕的堕落天使军团、彻底碾压这 个世界,甚至同时控制住七条巨龙。而不会像是现在一样,只能稳稳控制住幸福岛,而其他空岛甚至处于劣势。 到那时,这黑穹就是真的打不开了。 但因为教宗不知道罗素还要闭关多久才能完成,他不敢赌——这是他唯一不知道、也绝对无法知道的情报。假如罗素成功吞噬了幻梦、或者封印失败而让黄昏醒来,教宗都无法在完整黄昏种的力量之下存活。 所以教宗选择提前发难,逼罗素立刻出手。 这「黑穹计划」、这大暗黑天,不光是一个困扰所有超凡者的囚徒困境,更是向身为人类的罗素发出的决斗邀请。 「我确实想要见见他。」 罗素低垂着头,以做梦般的语气轻声说道。就像是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一般。 「我想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要做什么。就算是我,也读不懂他的心他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这件事,也必须在我唤醒自己的命运之前完成】 鹿首像的声音平静的响起:【阿米鲁斯必须死去,人类才能坚持下来;我必须完成牺牲,才能让人类明白一切;你必须吞噬幻梦,才能让人类团结起来三要素缺一不可】 「永夜已至。」 罗素慢慢抬起头来,昏黄色已然溢满他的眼眶、而不仅限于瞳孔:「‘巴别塔,的飞船已经失去了动力,在天空再度被点亮之前、我们无法再跨岛运输了。 「如同幸福岛的人们失去了他们依赖的网络,而我们也即将失去我们的万向门。」 「我只是为你不平。这样你也太苦了。」 坏日眼神复杂:「翠雀大约还有两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可你恐怕见不到那一幕了。」 「比起阿米鲁斯,比起鹿首像我这不算什么。」 罗素微微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来,闭上眼睛:「为我们开最后一次门吧,鹿首像。 「——无论他们摧毁圣典服务器成功与否,记得将他们活着带回来。」 【一路走好】 鹿首像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 第五十章 罪人斩首 「托基法特。」 幸福岛的底层中枢,储存着「巨龙之心」、安置着操控全岛设备主机的房间中,一个沉稳自信的年轻声音,从暗金色的水晶王座上传来。 那是五米多高水晶王座,座位离地就有一米多高。但那暗金色的神圣机甲却恰好能够坐上去。祂甚至翘着一条腿,一侧的手肘撑在脸颊上,一副懒洋洋的状态。 「我在,教皇陛下。」 在祂身后,没有双腿而有着六条手臂,头上顶着暗红色光环的精灵侍立在后,语气恭敬的回应道。 「‘灰穹,现在就是我的眼睛,我看的很清楚。‘母树,系统所在的基地,已经被巨龙开炮摧毁。」 教皇擢升平淡的说道:「你的计划失败了。」 被病毒感染的母树系统,只会让死亡后进入转生序列的袭名精灵成为他们的一员。而巨龙在那之前就果断出手,将被污染的「母树」完全摧毁。 「没关系,这也同样意味着旧时代的结束。」 托基法特倒是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 他甚至看上去还挺高兴的,语气轻快:「原本的‘袭名,制度,应该是一种权力与义务的继承。通过不断筛选出新生代的优秀者,不断将知识与力量、历史的真相、世界的未来,连同自己的名字与身份一并交给他。 「这原本应是一种很神圣的行为。如同原始人类走在黑暗原野之中,而我们手中都举着木棍。领头人手中的木棍变成火炬,引领着人群走向光明,其他人则手持木棍、护卫在旁。当他燃尽之后,就会有人再度走上前来,将火接应过来燃烧至死。 「他们是最初的。但不应该是终末的。他们是阿尔法,但不应该是欧美噶。他们昔在,今在,但以后不该再在。 「但他们篡改了母树系统,无视了前代文明的遗言、扭曲了传承制度。建立在这种背叛与欺瞒之上的文明,本就没有什么希望可言——连领头人都放弃了荣光,后继者又谈何自尊?」 ——那样的文明,还有什么延续的价值?在这样文明中诞生的人类,又有什么保护的意义?最初的路子就已经错了,再往后也只会越走越错。 「倒不如全盘推倒——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托基法特如是讥讽道。 「而这一炮最终由巨龙发出,更具一种嘲讽的美妙意味。本来祂们有的是机会阻止精灵们,但祂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既然那时选择了沉默,那如今就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啊。」 安德鲁沉稳的点了点头。 「怎么,」托基法特抬起头来,「我的陛下。我不是已经将思维导入了圣典服务器中吗?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您又怎么会不了解我呢? 「——还是说,您也选择了与群体切割、与我们分别?」「是的。」 出乎预料的,安德鲁平静的应了下来:「你说的不错。「但我必须这么做。我的计划是万全无误的——而为了做到这一步,就要将我自己也摆在棋盘上。」 「...什么?」 「而你,现在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教宗——或者说,年轻的教皇发出了毫无迟疑、惟我独尊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下一刻,一道绚烂的光芒闪过,托基法特的身体骤然四分五裂! 但坐在王座上的机甲,却没有丝毫反应。 因为就在托基法特被那光芒切割之前,他瞳孔中的暗红色光芒就先一步灭了下去。就像是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人,在倒下的瞬间被那剑光切割、分尸。 「...啧。」 坏日有些遗憾的声音响起:「反应真快啊,教宗陛下。」他与罗素从门口的拐角,一左一右的出现。 「我看到了什么?一只宠物猫,一只宠物狗。我是到了宠物店吗?」 暗金色的机甲中,发出有力而沉稳、会让人联想到黑夜之中劈啪作响篝火的青年声音:「可惜那头鹿没有来—是怕损坏了我身后的幸福岛核心机房吗?那可真是温柔。 「一一或者说,瞻前顾后,不成大器。劣者这个名字,卡玛尔瑟倒也没起错。」 「虽然托基法特没死干净,但现在他也不再占用‘托基法特这个名字了。他就交给你了,罗素。」 坏日最后拍了拍罗素的肩膀,准备离开。 如今以「巨龙之心」的形态存在的教宗,只有得到了「反电子」力量的罗素能够顺着网线,将这份数据彻底杀灭。坏日就算是拼尽全力将其撕碎,也只能杀死幸福岛的巨龙、让幸福岛就此坠落。 只是可惜,托基法特没能在这里彻底杀死。 但也就是让他再多逃一小会。 ——等他们追到了「圣殿」,就要直接对中枢服务器下手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教皇突然开口道,「你们的下一站,就是要去存放着‘圣典'服务器的圣殿岛,将教会的核心服务器摧毁吧。」 「怎么?」 坏日瞥了他一眼,心神并不为那机甲的威严外貌所摄:「事先声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但要是教宗大人要想说点好听的话、想要诚恳的求求我,我倒也不怕耽误时间。」 「我只是在向你们证明,」教皇答道,「在得到了巨龙之心的算力之后,我能够轻而易举的预判你们的行动。我甚至能够在你出现之前,就将托基法特的数据保存回去。 「——那么,你们觉得我会不知道,你们派遣罗素来杀我这件事吗?」 「...嗯。」 坏日意义不明的轻哼一声。 他伸手搭在罗素肩膀上,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轻敲两下。 这意思是在问,需不需要他留下提供帮助。 而罗素摇了摇头,反而踏步向前。 「见到了巨龙的火力,你就应该知道…你留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巨龙的能源都来自于远程输送能量的巨龙之心。 能够发出那样毁天灭地的一炮,也就说明作为永动机的巨龙之心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而作为能源传输装置的巨龙之心,做成这种擅长多地形多领域作战的形态,显然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抛弃舰体直接跑路、或是对抗潜入到舰船内部的特种部队用的。 换言之,他就算加上罗素、也未必能打得过巨龙之心。如果真把它从物理上摧毁,那反而问题会更大。倒不如去支援一下劣者。 而罗素这边,有取巧的办法。 —或者说,现在全世界或许只有他才有机会,能够击败得到了无限力量的教皇。 同时拥有「笼中鸟」的灵能,以及「反电子」的圣秩之「记得关上门。我还有事要和教皇陛下谈谈。」 罗素轻声说着,而坏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也小心。」 坏日没有多说,只是选择了相信罗素。 而在坏日关门离开的瞬间,罗素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浮现了一个鸟笼。 在关门声响起的下一刻,纤细的金属鸟笼自行打开。 伴随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落地的呛啷声,鲜艳的群青色宛如无尽之海般从鸟笼中流出,化为滔天般的海水、翻卷成旋涡,将站着的罗素与坐着的安德鲁一同卷入其中。 哗啦—— 哗啦—— 伴随着潮声响起、褪去。 罗素与安德鲁再度出现时,却出现在了海洋的正中间。脚下是不断波动着的深蓝色海洋,头上是天蓝色的无云天空。还能听到不知从何而传来的海鸥声,身边四处都是节奏起落的海潮声。 而在天空的最中间挂着一颗明耀的太阳。在那日光的映衬之下,这海洋如同不断破碎的蓝宝石般璀璨而美丽。四面八方尽是纯粹的蓝色——只有他们两人脚下各自有着一小块的陆地。 海天交际之处像是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一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无穷无尽。而自己所能活动的范围,却又狭窄如立锥之地。 「很美吧。这就是真正的太阳、真正的蓝天。」罗素轻声说道。 他身上并没有穿着他那套幸福岛特别执行部的制服。而是披着稍大一些、带兜帽的白色羊毛斗篷。他内衬的衣服也是有些破旧的麻布。 他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却非常洁净。那是地上的人们送给他的礼物,看起来很是蓬松顺滑,在阳光的映衬之下仿佛在散发着白色微光。而罗素银白色的义手,从那麻布衣服中探出,握着一把灿金色的光剑。 他就那样平淡的站着,并没有任何攻击动作。那单薄之极的身体,与他对面坐在五米高的水晶王座之上的王米多高的钢铁机甲,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你从小琉璃身上得到的灵能吧。」 看着这一切,擢升仍然坐在自己的水晶王座上,懒洋洋的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身上被阳光洒满,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背后暗金的水晶王座如同地上的另一个太阳。年轻教皇平静的开口道:「能够剥离‘外物,对身体的束缚…你是想用它来把我从巨龙之心身上剥下来,对吧。 「——那么,为什么不动手试试看呢?看看它是否能够绕过我的圣秩之力,把我的灵魂剥下来。」 深深注视着双眼亮着深红色灯光的暗金色神圣机甲,罗素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来。 昏黄色的光芒满溢。他脚下的海面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着愈发细密的波纹。 「原来如此你无法和托基法特达成共鸣,是因为你从‘群体神那里切断了链接。」 罗素只是轻声低语,可他的声音却在天空之下回荡着:「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巨龙之心,,同样也在‘反超人,的否定范围内。你只要想要持有基于巨龙之心的永动机,就无法使用‘反超人,之力、因为它会否定你自己。你亲手打造了诺亚方舟,但你自己却没能上船。」 「错了。是我从最开始就不能上船。必须有人占据巨龙的躯体,控制灰穹。而这就意味着那个人必然要从群体中脱离——并且是持有着力量来脱离。」 青年教宗沉稳的答道:「而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只有我能做得到,在掌握了巨龙的力量之后绝不会被腐化。所以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我一人。」 「不会被腐化?」 罗素笑了笑:「你是这样想的吗‘教皇陛下,?」 「我可没有承认,这是托基法特一厢情愿的称呼。」 青年摇了摇头:「尽管他对千年前的那些精灵们怀有恨意,以及嫉妒。但他自己其实也仍旧活在那一百多年前活在那个有着国王与贵族的时代。他同样也是落后于时代的东西,和他所鄙夷的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这不是也很清楚嘛。」 罗素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你的行为,与巨龙和猴面鹰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在于,我有决心与毅力——从那永恒之中抽身。」 青年的声音响彻天地,如同天神一般:「我必须感谢你,罗素。那次的聊天,你让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仍旧是被迷了眼,历史也终将回到循环之中。正是你这‘外力,,才将我从循环中踢了出去。」 「我也一样。」 罗素轻声说道:「你提醒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不要成为你。」 神明般的高傲的声音从机甲之中响起,冷静、客观、悲悯,高高在上:「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提前执行计划,打断你百分之百吞噬幻梦的可能。所以我才会一直待在这里,等你把我拉进这笼中鸟的小世界。唯一超出我计划的,就是鞘自作主张去找了你,将‘反电子,的圣秩之力送给了你。 「你们父子俩,都有着同样的任性。纵使自己与全世界背道而驰,也绝不会为此有丝毫动摇这种冲动,让我总是无法完美的计算出一切的可能。」 说到这里,教宗突然话锋一转:「你应该知道了,那笼罩世界的‘黑穹,了吧?我将其称之为‘黑天,——婆苏提婆和提婆吉之子,毗湿奴的化身。」 「维护之神毗湿奴的化身,奎师那吗 罗素咀嚼着这个名字:「真是让人意外。我还以为会是‘大黑天,。」 黑天和大黑天一字之差,却分别是毗湿奴与湿婆的化身。 前者是「维护者」,而后者是「毁灭者」。 ——擢升竟然认为,这断绝光明的黑穹是世界的「维护者」而非是「毁灭者」? 「原来如此,你从最开始就知道‘黑天存在着漏洞。通过归还超凡之力,就能将黑穹打碎……不,这是你特地设置的吧。」 罗素低声喃喃着,渐渐想明白了:「所以,你才对前往‘圣殿岛,、摧毁‘圣典服务器的行为视而不见。你早就已经将你所创造的群体神,转移到了黑穹之中吧!」 所以,才「必须有人控制巨龙、控制灰穹」! 如果这个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与冻结之中,圣殿岛上的服务器恐怕在那种低温之下也无法幸存。那么,化为数字生命的他们又该如何自救呢? 他们将自己转移储存在了「黑天」之中! 「你是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罗素话刚出口,就突然理解了教宗的意思:「不,不对。 你是——在赌。」 「这不叫赌,而是考验才对!」 青年那年轻而自信、充满活力的声音,从机甲之中响起:「如今,能在这颗星球上决出胜负的只有你、我、幻梦。诚然,我有着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一—但客观来说,我也必须考虑你才是正确的,可能性。 「我所制定的计划,绝不会有任何疏漏。尽管我并不认为你们能够成功,但也不妨来做给我看看。 「——那就让我看看吧。让我看看,那些超凡者们,是否能够为了世界而选择自我牺牲,哪怕那是无关生命的‘牺牲'。」 这正是教宗的第二计划。 如果他失败了,那也一定是因为人类的团结而失败,而不是来自幻梦的侵蚀——在他的布局之下,人类如果能够突破他所创造的「黑天」,就代表着他们彻底抵抗住了幻梦、也意味着幻梦被完全封印。 而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人类将在冰冻之下灭绝、幻梦将被再度封印。「群体神」正操控着「黑天」,等到所有人类灭绝之时,他们就可以打开黑穹、解冻冰川、再演文明。 「因为那黑天之中储存着的并非是离散的圣秩之力,而是有着意识的‘群体神,。这意味着那些超凡者们就算付出再多、也无法完全消弭——只有你,罗素。 「没有人可以精确的观察到,那黑天之中 已经被消融掉了多少圣秩之力。但最终一次冲击,只能是你、必须是你。 「假如愿意为文明而牺牲的人不够多,那么你的灵能就会在碰撞之时消融。被你封印着的幻梦将逃脱封印,那大家就一起死。就连我们也逃不掉。如果你自己也不相信其他人,你最好就自觉点,变成袭名精灵成为新的‘未倾覆之塔,。让这世界再来一个循环。 「人类只有一种情况下能够胜利,那就是真正超脱于幻梦,战胜了自己内心的低劣本性,让足够多的人将自己的‘超凡,归还于天。那么当你碰撞黑天之时、就可以将群体神全部消融,‘我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一一尽情夸赞我的天才设计吧,罗素。如果你胜利了,就等于你证明了人类战胜了黄昏,那我也很高兴;而如果你失败了,那么我就胜利了,那我当然很高兴;如果我们全部失败了,那么至少你也没赢,我依然很高兴。 「HE,循环;BE,幻梦;TE,天空。三种结局,我都已经全部给你设计好了。能做到哪一步,就靠你自己了。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公平的赌约?」 三米多高的巨人,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的言语之中,毫无半分迟疑。 「……我明白了。」 罗素却只是垂下目光:「你这么想赢啊。」 「我现在是个数字生命,罗素。数字生命只有0和1,所以非此即彼。」 「所以你设计的未来,一定只有‘是,或‘否,。如同一个判断逻辑的是非门。」少年道。 「这就是‘计划,最完美的形态一—非此即彼,皆是胜利。」青年道。 「但人类只需要存在下去,不一定需要总是胜利。人类如今看似无比危难,但实际上只需要踏前一步。不一定是现在,不一定是未来,可能是下一次……」少年说道。 「也可能没有,罗素。我只相信计算中的答案。概率是绝对的,我计划的总体成功率超过99.99%。」青年说道。 「——概率是虚假的。对于只有一次机会的现实来说,哪怕是随机到的0.01%的概率。那也是真实无误的现实。」英雄的语气平静。 「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罗素。接下来只会无限循环。我们一方要的是过程,一方要的是结果。没有什么对错,但又不可共存。」 教宗的语气平淡而理性:「杀了我吧。 「‘我,已经回不去天上了。但我将成为你最后的养料。」顷刻之间,太阳倒转、化为月亮。深蓝色的大海沸腾着,化为血海。 一条条金属组成的擎天巨柱拔地而起,在圆月的中心点汇聚、挡住了天空之中的光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鸟笼。而他们脚下的血海反倒是翻腾着,干枯龟裂的地面从海平面下浮了起来。 这天地之间,皆为牢笼。你我众生,都是笼中之鸟。 这已经与最开始小琉璃那悲泣着凝出的血泪不同,而是另一种诠释。 暗金色的机甲变得透明、随后被剥离回了现实世界。但从中显露出来的,并非是那样桀骜而自信、宛如天神般的青年。 他竟是一个褐发蓝眼、垂垂老矣的枯瘦老人! 灵体状态的教宗,低头怔怔看着自己那枯干的双手。那是他身上的一切技术、外在的一切影响都被剥离之时,显露出自己的本来样貌。 他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衰老。甚至都不像是他成为擢升一世时的五六十岁,而像是一百多岁的样子。瘦的像是骷髅,轻飘飘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提起。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如此衰老之时,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与恍然。表情完全僵住了。那是他根本没有想过的事。 纵使他将自己的思维上传,但这百年时光仍旧存在。他的灵魂并没有因为脱离了躯体而变得年轻——尽管AI计算出了他年轻时的声音、模拟出了他年轻时的心态,但那些依然是「外在之物」。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老人的脊背佝偻着,瞳孔之中倒映着漫天血海。他的瞳孔之中再无自信桀骜,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是一个底层的错误、一个他在少年时期就已知晓,但不知何时就完全忘记、或是刻意忽视的事实。 决定一个人本质的,是他经历过的一切所凝聚的记忆与意志,而非是他物质层面的年龄。「神降装置」从最开始就是注定失控的技术——他让一个人凭空拥有了不属于他的人生所凝的果。 讽刺的是,天使们都记得,这些记忆并不属于自己。但他自己反倒是忘了。 ‘果然,」老人低声喃喃着,「时光不再回…」 他抬起头来,与罗素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的瞳孔之中浸出了某种洞察一切的辉光。 在察觉到自己变得苍老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理解了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好在,这世界还来得及。 罗素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但他手中的灿金色光剑,却突然无限延伸——随着他的挥剑、倾斜着划过了整个世界,连同老人那腐朽的灵体。 一道灿金色的裂痕,在他那幽绿色的灵体上无比鲜明的浮现着、闪耀着宛如太阳般的光。 「我竟是……罪人。」 枯瘦的老人低声呢喃着,慢慢跪下。但就在他跪在地上之前,他的灵体中猛然之间进出光来——他的躯体在这天地鸟笼之中骤然破碎。 无数记忆碎片四处飞散,嵌合在整片天地之中。贴合在每一根囚笼之上,都是他自少年而至青年、自青年而至中年、自中年而至老年的某段记忆碎片。 「希望我的刀够利、你死的不痛,罪人擢升。希望我们能够击败你,窃夺天空的欺神者 罗素轻声说着,只觉得自己手中的这把圣人斩首沉重无比。 那并非是「生命的重量」、也不是「人生的重量」——而是「未来的重量」。 它是一把钥匙,通往这颗星球不知归途的未来。 少年向着遥远的天空伸出手。在温柔的血月之下、在那永恒响彻的潮汐声中遥遥指向那些宛如星辰般璀璨的人生碎片,低声呢喃:「我曾经只差一步,就变成了你。但如今,我拒绝那种未来——面具只能是面具,而我终为凡人。他者之壳,皆不是我。 「安息吧,安德鲁。让我看看你的心…然后,来我身边。」 () 第五十一章 罗素的决意 那些或是璀璨、或是暗淡的过去,如同星辰一般挂在天上,在血月之下闪耀着各色光辉。 就像是含着泪眼望向街灯,光芒在朦胧的世界中晕开。 在罗素看过的诸多记忆碎片中,这是崩飞的最远、碎的最彻底的。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或许是因为「安德鲁」早就已经死了——亦或是因为,他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嵌合到了思维中,让真正属于他的那些过去已经被渗透到支离破碎、脆弱不堪。 而随着罗素向着夜空中的「星星们」张开手,那些来自过去的光辉映入镜中—— 狭窄而糟乱的房间中,四处亮着电灯、空气中散发着橡胶、塑料与油的刺激性气味。 一个男人正戴着全封闭的头盔,嘴巴里咬着硅胶棒。房间中只有他一人。 坚固的橡胶圈将他自己的手脚都固定在简陋的仪器座椅上,座椅扶手上绑着一个按钮、用胶带将其固定在自己掌心中。 随着他怀着某种决心,慢慢按下按钮,房间中的各种仪器伴随着逐渐变得尖锐的涡轮声响起。他闭上眼睛,随后身体突然开始发生剧烈的抽搐—— 他猛然咬紧口中的橡胶口塞,暴露在外的脖颈瞬间就变得赤红、用力到青筋进出。只是几秒钟,他就忍不住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随着头盔升起,男人猛烈、连续的咳嗽着,将手中带着唾液的硅胶棒吐了出去。他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眼球因压力而明显的外突,随后就开始剧烈的哮喘。他用激烈颤抖的手给自己肌肉注射了一针,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是一位褐发蓝眼、头发有些油腻而凌乱的中年人。他在平息下来之后,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随后才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拿起了自己的金丝眼镜。 才刚刚戴上眼镜,他随后就开始愈发激烈的咳嗽。咳着咳着,他甚至直不起来腰,把刚刚戴上的眼镜又咳的掉在了地上。 随后他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跌跌撞撞跑到角落的洗手池里,开始呕吐、却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有稀薄的胃液和上午喝的粥。跑过的时候,甚至慌不择路的踩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腿。 「该死的,狗屎!狗屎!」 男人伸手扶着洗手池上的镜子,低声咒骂着:「又搞砸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看到自己的眼角含泪。眼前的世界如此模糊。不只是因为咳嗽,亦或是呕吐,还是因为这不断失败的实验本身。 「圣人啊,如果你们看着我的话,就请让我成功吧他低声喃喃着,声音干哑宛如呜咽:「哪怕只有一次。只要让我成功一次就好—— 「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突然,他猛然回过头来,看向罗素的方向:「什么声音? 「——你是谁?」 罗素并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脸上却露出惊愕、亦或是期待的表情,似哭又似笑:「你能再说说话吗?我好像听见了!我好像——我绝对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这不是我的记忆! 「我好像成功了!我可能成功了!我成功了!」 短暂的记忆破碎。 再度浮现于罗素眼前的,是昏黄色的夕阳。 「教宗大人………」 「他」的视角似乎有些歪斜,因此有些不适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但那眼镜腿曾被弯折,因此怎么推都推不正。在那位白发白须的老人面前,他看上去很是紧张。他的手时不时的捏一下自己的衣角,脊背不自觉的弯下了些许。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背、自己的屁股都有些痒,或许是因为站久了、也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锻炼,汗水的热气被毛孔封住。他想要挠痒,但又不敢在老人面前作出这种不敬之举。 这让他感觉到愈发难受。 但这些难受加起来,也赶不上他内心忐忑半分。 他看着老人翻阅着那些文件——那些他的心血、那些禁忌的研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老人沉默不语。他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说一句话。随后,他慢慢叹了口气。叹息声仿佛牵着他的心。 「安德鲁啊。」 老人的声音慢悠悠的。宽厚而慈祥,给人以强烈的安心感。 「你明白你正在触碰什么禁忌吗?」 「..…我明白的,教宗大人。」 发自内心的话,从中年人口中脱口而出:「但我觉得,哪怕罪恶的生——也好过洁净的死。」 「喔。你是这么想的啊。」 老人抬起头来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神,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安德鲁,我只问你一句话。 「假如你将先贤的记忆与情感都导入到自己身上——你还能否作为自己、作为一个人类而死?」 「那是当然的。」 「罗素」毫不犹豫的答道:「不管有什么东西注入到我的脑子里,最终让‘我,成为‘我,的,都只会是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那些都不过是外物而已。」 「记好你现在所说的,安德鲁。」 老人再度深深叹了口气,将那些文件啪的一下轻轻甩在桌面上。他深邃而悲伤的目光看向窗外。 夕阳之下,远处漂浮于空中的法师塔如同一座座缓慢推进的空中堡垒,轰炸让血与火成为了夕阳下的底色。「教宗大人…」 安德鲁虽然没有被否定、但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因此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还是不死心的试探着询问道:「您是更倾向于…所谓的,‘洁净之死'吗?」 「安德鲁,你要记住。我们会与法师对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错误、而我们正确。那是讲给信众的话,我们自己不能信。」 老人慢悠悠的说道:「这场战争,真正引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同时存在于世上。而这个世界太小了,它只容得下‘教会,与‘法师,中的一方。 「若是我们胜利,世界会变得更好;若是他们最终胜利,世界或许也不会多差。世界总是能运行下去的,区别就是倾向于我们还是倾向于他们;但那些普通民众,该怎样活还是怎样活。 「若是我们控制世界,他们的生活也的确会因为我们的制度而变好,但这不代表他们会脱离底层;若是法师们控制世界,也不过是将之前的社会继续下去。这个世界是一个可悲的循环,上层永远在不断改变、但底层永远是底层。 「若是我们注定失败,倒不如接受失败。选择洁净的死,留下一道清澈的火种。在日后法师们的统治变得腐朽、高塔即将倾覆之时,便会有人想起我们曾经存在过。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我们有朝一日变得高高在上,他们也会念起法师们的好,再度学习法术。因为在他们那有限的认知里,法师们是‘怀抱着洁净之火而死的,。」老人的声音慢悠悠的,像是讲课时会让人昏昏欲睡的导师。又像是怀抱着宠物,自言自语的孤寡老人。 「对我们这些生命有限的个体来说,存在与死亡是最重要的东西。但若是长久来看,‘洁净,与‘正确才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神降装置或许能带我们打赢这场战争,但我们也将因此而失去洁净。 「我们选择了胜利之路,却成为了未来的人们所要对抗的‘法师未来还没有抵达,但我已经看到了终末。 我正是因此而感慨。」 中年人显然并没有完全听懂。 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暂且 将教宗的话都记在心里。 「那您的意思是……」 他固执的询问着,追寻着那惟一而明晰的正确答案。 「我答应了。」 老人应道。 「好!」 中年人喜形于色,笑容单纯而纯真,像是得到了自己喜爱玩具的孩子:「谢谢您——请放心,我也知道这研究充满了罪恶与风险。但我不会将这份丑恶放到您身上的!」 他连忙鞠躬行礼,推了推眼镜随后匆忙告退。 老人深深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望向了远处的夕阳,最后叹了口气。 而中年人则背对着教宗,转动着教宗的房间把手。 ——随后,推门而出。 在他推门的一瞬间,记忆场景骤然切换。 安德鲁来到了挂满了缎带、灯火明亮的大厅之中。 之前在教宗面前总是微微弯下的脊背,挺的那样笔直。 他的身上穿着教宗特有的白袍,披着纯金色的肩带。换了镶银的水晶眼镜,头发整齐而洁净。身上涂抹了芬芳的香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见到「罗素」推门进来,聚集在房间中的人们热情的欢呼着、向他致敬行礼。而「罗素」脸上满是笑意,伸手在虚空轻轻压了压,示意安静。可是欢呼声却根本压不下来,一浪高过一浪、一声高过一声,而「罗素」却也没有怪责,只是一边作势维持安静、一边微笑着享受着这种欢呼。 「我的兄弟姐妹们!」 他高声道:「我们胜利了,彻底的胜利!」 随后,尖叫声与欢呼声响彻在整个房间中。人们的欢呼狂喜根本无法压抑,更让安德鲁的话根本进行不下去。他伸出双手,高举过头。这次声音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主教们宛如侍奉君主的臣子,轻而易举就理解了安德鲁何时是真的需要安静、何时又只是保持矜持与礼节。 「在神的指引之下,诸天使的圣行之下,我们战胜了邪恶而疯狂的法师们。为了感谢诸天使的牺牲,也是为了修正我们之前走错的那些路,教会于今日更名为赛博教会! 「我们不再是为了侍奉神、有朝一日回到神的身边一一因为事实证明,无论是虔诚的信仰亦或是圣言圣行,都无法让我们投入于神明之中。神明已然与我们分离在人们或是惊愕或是恍然或是平静的注视下,安德鲁的目光慢慢在每个人脸上扫过,记下所有人的态度。 随后,他才开口道:「但是,我们仍有一种办法与神同行! 「总有一日,我们将让全世界、全人类实现赛博永生! 将我们的意识全部录入到同一部‘圣典,之中,让人类的意识再度合一,让人人都成为行走于地的天使,让我们永远欢乐、永远健康。 「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神!创造属于我们的新世界!」 安德鲁高声呼唤着:「而我将成为‘擢升,!以此铭刻我们的信仰 「终有一日,我们将从地上擢升、抵达星辰!」 他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欢呼。 但安德鲁却没有任何胆怯。他统帅着天使军团,又战胜了法师,没有人可以让他迟疑。 他从容的微笑离场,从另一侧推门离开。 在他推门的下一刻,记忆中的场景再度切换。 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的安德鲁,平静的来到了豪华而神圣的圣座之前。在无人的圣所之内,正中心摆着的,是以金银与水晶装饰的御座,上面摆着他为自己设计的三重光冕。 那是有着如同太阳般的三重圆环,自内而外分别是纯白、璨金、淡金三种颜色的复杂光环。 名为「救世主」的天使之力。 但和其他的天使不同——他除了要接收这份记忆之外, 更要将自己的人格与记忆保存其上。这是让他维持自身洁净、人格不会腐朽更易的秘诀。 「三年了.……」 他轻轻抚摸着光环,低声喃喃着:「您当年的教诲,我现在多少理解了一些。但还有更多不懂的东西。」 他最为尊敬、最是崇拜的老教宗,也终于是寿终正寝。 但他的死亡却刺激了安德鲁。 为什么一个如此智慧而仁慈的人,会因血肉苦弱而离开人世?为何那些堕落而愚蠢的人,却能坦然的活着? 「若是有一种办法,能让他们死去而将您换回,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做。 「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我也已经有了罪。您说得对,这世界是【循环】的。终有一日,我也将堕落。 「我还需要您的指导,所以…」 他说着,取出了一枚水晶片。将它贴在了光环之上。 那是前任教宗弥留之际,被他偷偷复制并保存下来的人格数据。 随后,安德鲁庄重的将光环举起,戴在自己头上。 他低声念诵着,如同祈求神降: 「——请帮助我,教宗大人。」 下一刻,光环打开。 八十九年的人生记忆,宛如滔滔江河冲入了他的大脑、涌入了罗素的意识之海。 安德鲁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随后慢慢叹了口气。 就如同昔日的老教宗一般,表情复杂、却一言不发。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记忆插入的瞬间,罗素听到虚空之中仿佛有钥匙孔微微旋转的声音。 一重大门轰然打开,显现出了新的记忆。 「果然,有人开始怀念法师们的统治」 安德鲁站在镜子面前,低声喃喃着:「一切正如我所预料的一般。但是,如果我的记忆、我的人格就此被固化,我也将失去应对新事件的经验这倒不如那些袭名精灵们的技术了。 「但我也有我的技术。让我看看,如果是法师他们的话,又会怎么做。 「——他们打算怎么对待我们,我就如何对待他们吧。」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将一枚新的记忆贴片贴在了自己的光环之上,贪婪如海绵般萃取着昔日宿敌的记忆。 他闭目沉思许久,睁开眼睛、瞳孔之中多了半分淡然与智慧。 「好。那就让他们被历史所遗忘吧。」 他转身推门离开。 新记忆的插入,如同钥匙孔再度被转动。 另一扇大门打开,显露出镜子面前新的安德鲁。 亦或是说,为自己准备了新的记忆插件的「擢升」。 一把又一把钥匙不断的转动,一扇又一扇的大门不断轰然打开—— 而每次出现在镜子面前的「擢升」,容貌都完全不同。 那是一代代的教宗,被光环注入了同样的意志,而他们也将成为继任者,提供知识、协助补盲。 他们每次转身离开,再度推门之时又看到了另一位站在镜子前的教宗。每一代的教宗站在镜子之前,表情与神态却每次都有微妙的变化。而他们也都将推门离开,随后看到下一位「擢升」。 「天使们有些令我生厌了。他们完全不服从人类圣职者的管理,这样什么教令都推行不下去。」 「全力抵触公司?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教会需要精灵们的支持,我们没有再打一场战争的力量了。教众需要休息更不用说,这时开战我们就会成为 人民的对立面了。人们渴望和平,而天使们总想战争。嗯」 「将天使们处决并不现实,而且会让教会失去威慑力。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帮助。或许将他们冰冻起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我没接触过这个领域,我还需要一些新的知识来验证可行性…」 「单纯的传教权不够,在这种忙碌的生活里人们根本顾不上信仰,巨龙太偏心、太狡诈了。这样下去,‘公司,也不过是新时代的法师塔,而我们将失去人心。我们如何才能获得充足的话语权呢或许可以试试教会学校和福利院。」 「光靠公司给的奉纳金根本无法继续维持扩张。到处都要花钱,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得不卖给公司教会的股份了。所有能搞钱的渠道都已经被堵死,我如何才能凭空变出来能卖钱的东西呢…」 「法师与灵能者也可以使用圣源…这是什么原理?不过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哼,这样的高价,是想让我将天使军团的威慑力自行瓦解吗?倒也没必要拒绝,不如再招一些新天使..」 「巴别塔?迷途的羔羊啊,历史真相根本没有探寻的意义。算了,还是装作不知道吧。为了追求历史已经痴迷的他们,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偷走了‘反电子,?倒也无所谓,失败品而已。唔,以防万一,还是将权限关掉吧。话说回来,我倒希望他能成功。如何才能用纯生物技术来注入圣秩之力呢那样的话,应该就不叫机械天使了吧。」 「新生的法师?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他们不会以为我把所有的天使都卖掉了吧?人造天使的技术也快完成了,就先在这个时候解冻一批机械天使,给他们适应一下吧。隐忍百年,终于到了我们攫取权力的时候了。」一扇门接着一扇门,开门的速度越来越快。 站在镜前自言自语的教宗们各不相同的形象、声音逐渐重叠在一起,却莫名给人一种「这是同一个人」的感觉。终于,罗素耳边传来了钥匙拧不动锁的声音。 就像是转动了几下门把,但门却已经被锁上。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 而罗素的手搭在门把上。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再是擢升十二世那苍老枯瘦的手。而是作为「罗素」的自己的手。 「...什么意思?」 罗素顿了顿,突然忍不住嗤笑一声:「第十三世的‘擢升,是我吗? 「倒也不是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也接受了他的全部记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百多年,却融合了那么的人、接受了那么多人一生的记忆。怪不得,他如此热切的渴望着赛博永生、思维融合…..」 「他只是太孤独了吧。这世上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和他一样。」 「但你搞清楚,我和他是不同的。 「面具就只是面具。戴的再久,也绝不会长在脸上。梦见了如此之多的人生,我也不会忘记我是谁。 「——幻梦。」 随着罗素声音落下。 周围的一切突然全部消融、褪色。只剩下了他面前那一扇门。 那转不动的门把手,那黑洞洞的钥匙孔。 原来就在刚刚不知何时,罗素就已经睡着了、进入了梦界。 或许是在接触星星时,或许是在他观看教宗的记忆时。在罗素最为专注的体会着他人的一生时,他已经被拖入到了梦界之中。 ——而在梦界之内,无论是任何区域。都一定能看到那漆黑的终末之塔。 下一刻,那门、那门把手也都消融。 只剩下了那极细小的钥匙孔。 其他的东西全部化为白茫茫的一片光,只剩下这小小的钥匙孔—— 一眼望去,竟像是一座漆黑的塔 。 那是终末之塔。梦界的终点,永远也无法抵达之处。 在罗素的注视之下,高塔缓缓倾覆。 在它完全倒下,化为一个「一」之时。 它突然开始变大——不断的变大。随后罗素才能看清,那并非是变大,而是「变近」。 那里是囚禁着「幻梦」的囚笼,是【神】所在之地。 而里面的囚徒,已经睡醒了。 罗素张开双臂,坦然迎接那疾驰而来的一线黑暗,并隐没在了纯粹的黑暗之中。 () 第五十二章 延续的价值 呼啸着的黑暗扑面而来,裹挟着令人感觉到寒冷的阵阵阴风。 而当罗素再度睁开眼睛之时,便看到了「幻梦」。 并非是什么威严的神王,也不是女干诈的恶魔。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如梦似幻的夕光。 昏黄色、橘红色、血红色、紫色、深蓝色。它们宛如轻纱般缓缓流动着、弥漫在这无边无际的世界中。像是某种活着的生物、又像是某种奇观。若是团成球、足以轻易填满太平洋。若是摊平的话,即使盖住整个地球也是绰绰有余。 「幻梦」并没有对罗素有什么攻击动作,反而像是非常高兴一般,轻柔的裹了过来。那触感就像是热热的吹风机远远拍打在身上,又像是母亲的发丝在身上掠过。 作为黄昏种的本质,罗素在接触到「幻梦」的瞬间,就理解了对方的本质。 —「幻梦」并非是个体,而是一个特殊的种群。 其实罗素早在最开始找终乡学习法术时,就隐约触及到了幻梦的本质! 这无数的「幻梦」,与那些从梦界中得到的法术源泉,正有着同样的本质! 如同那些来自于「暴怒源泉」的火焰、被罗素与绞杀所驯服的愤怒之火,在梦界组成了赤红色的熔岩之河。 这些极为细小的特殊灵体生命、像是某种有意识的特殊粒子。被它们辐射过的生命,体内只要残留着它们,就逐渐拥有了「自我」。而随着每个人体内存留的越来越多,「个人意志」就变得明晰了起来……随后就会与群体分离、变得「自私」。 反了,从最开始就完全理解反了—— 并非是梦界随时映衬着人类的潜意识,而是因为「幻梦」穿行在不同的个体意识之间,它们留下的痕迹编织出了让所有人类「联网」的公共梦境! 不同的情绪,只是不同的粒子发生了比例变化。当人们的思维发生变化时,所吸纳的不同的「幻梦粒子」发生改变、留下的痕迹当然也会发生改变反映到宏观世界,就是梦界的区域发生了变动。 「这不是从最开始,就完全没有封住吗。」 ——说来也是。 「牺牲一颗星球来封印幻梦」,这种思想本身也是「牺牲少数来成就多数」,能够产生这种念头、执行这种计划,就说明将幻梦封印在这颗星球的那个远古文明,仍然正在被幻梦所影响着。 罗素也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因为幻梦是无法、也不能被完全封印的——如果这种「粒子」完全消散,那么人类与其他的动物,都将失去「自我」的概念。那意味着文明的毁灭。 但幻梦的浓度一旦上升,就会带来彻底的毁灭。被完全毁灭的文明又孵化出更多的「幻梦」,这正是幻梦自我繁衍的方式。 这正是一种亲手孵化、培养文明,最终又以文明为食来壮大自身的精神瘟疫。 ——文明的牧民。 这遮天蔽日的「幻梦」,不知道是多少个文明的遗骸。但罗素知道,用它们足以在没有知性生物的星球上,轻而易举的缔造出数百个辉煌如地球般的文明。 罗素只是浸没其中,他的外表便立刻融化、变成粘稠的白色胶体 对于任何智慧生命来说,那都是足以将其完全分解的猛毒。任何存在着「私念」、「私欲」的个体,都无法抵挡幻梦的侵袭。 罗素因为没有与群体潜意识完全链接,这其中的缝隙被幻梦所渗入、将他的意志轻易熔断。就像是孩童执着的伸手抓在喜欢的东西上,而母亲温柔而坚定的将手指一根根掰开,说着:「乖,我们不买这个」。 罗素的外壳宛如被强酸腐蚀,退变回了罗素最初的样子。 并非是有着沙漠猫灵亲,被人们崇拜、作为英雄的罗素。 而是地球上那个柔弱的年轻人。那个留着黑色齐耳短发,容貌此刻的自己更为清秀、身材也更为纤瘦,看上去就有些沉默自闭的少年。那甚至都不是他穿越时的样子,而是他上学时的姿态。 是他戴上一切面具之前,最为原始、最为脆弱的姿态。但同时也是他作为黄昏种,无法被幻梦所腐蚀的本质。 在失去自己的外壳保护后,一种莫大的恐惧便淹没了他,如同极地的寒风、将他的仪式完全冻结。而来自「同族」的那种温暖的感情,又像是温水一般,让他产生 依赖。他慢慢沉睡在了这温水之中。 但即使如此,罗素的本质也仍然在发挥着作用。 在无边无际的霞光之中,罗素的胸口正中宛如一颗启明星、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辉。 他本能的贪婪的吸取着周围的一切,而幻梦也没有任何抗拒。 如同一个旋涡一般,将周围的幻梦不断吸入。 而随着他的吸吮,现在这个世界中每个个体的感情之和,也逐渐映衬在他心中。嫉妒,忿怒,怨恨,悲伤,绝望,贪婪,傲慢,怠惰几亿份的负面情感,伴随着每个人心中不时响起的低语,一股脑的涌了过来、涌入到了罗素脑中。 ——但是,与此同时。 宽容,勇敢,温柔,智慧,希望,欢笑… …… 虽然相比较之下稀薄的多,但却仍然也同时存在的正面感情,也随着这种媒介而一并涌入。 这正是这颗星球的全部。 苦难胜过幸福,悲伤胜过欢乐。但即使如此,后者也仍旧存在、从未被彻底磨灭。 罗素本能的、缓慢的吸吮着整个文明的一切。如同婴儿吸吮着母亲的乳汁。 这对幻梦来说也并非不可接受——分散式的储存于一个 文明之中、亦或是集中的存在于某个个体之中,对祂们 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两个灭世者陷入到这缓慢而焦灼 的拉锯战中,看起来如此温和、实则凶险异常。 而外界,已然这样过去了两个多月。 幸好罗素吞食了「擢升」,让幸福岛不至于完全失去希望。 在鹿首像也化为人们心底的光、将未来传遍整个世界之后,这个世界却并没有在一瞬之间发生骤变。 世界仍旧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而人们也仍在混乱与恐惧之中,并没有人开始执行鹿首像的计划。 但随着公司秩序的崩解,人们渐渐形成了新秩序。 昔日被质疑的扶济社们,终于在这时站了出来、开始维持在永夜之下的新秩序。 在这种时刻,人们只需要一个领导者。无论是谁都可以。 扶济社成为了他们最信得过的答案。 紧接着,是各岛的「英雄」们。除了那些成名的英雄,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名英雄。那些曾经帮助他人,而被人们信赖的人们,如今成为了一颗又一颗的烛火。 而终于 在十二月初,各空岛达成一致。 先解救幸福岛、然后保存能源。 其余六座空岛缓慢的移动着,将幸福岛夹了起来。带着它缓慢的移动,最终安稳的降落在了陆地上。 树木枯死,但死木也可燃火。 太阳熄灭,天空倾塌 但他们似乎还有希望能活下来。 那是唯一的可能、仅存一例的计划——虽然希望渺茫,但又的确存在! 反正也只能这么做了,那不如试试看! 许许多多的人们第一次离开了浮空岛,前往了地上、在永冬降临之前尽可能的收集资源。地上的那些人,也在「太阳陨落、天堂倾倒」之后,第一次抵达了空岛之上。 他们属于同一个文明。 曾经分离而如今在灭世的灾难面前,再度重聚。地上人分享着在地上生存的经验,空岛人分享着他们那些先进到宛如神迹般的技术。四面八方的人们渐渐聚集起来,重新聚集到这座巨大的、陨落到地上的云中城中。 这放在两个月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空岛之间互相鄙视、彼此之间抱有毫无意义的仇恨。更不用说天上与地下那截然不同的文明。 而如今,在共同的灭世灾难之下、在相同的计划目标之前,他们抛却了以往的一切成见,第一次选择了合作。在这时他们才恍然间发现 原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有你无我的仇恨。 在「活下去」的第一愿望面前,他们的立场是相同的。所有人都是【人类】。 或许是因为罗素在不断的吸收着幻梦,才让人们心中的躁与恨变淡、有可能达成了合作。 也或许正是因为人们在危难面前达成一致,放下了仇恨、才让罗素能够顺利的吸收幻梦而没有被负面情绪彻底压倒。 总而言之,在永夜降临后的第二个月。 气温已经降低到了零下二十多度。 或许是因为寒冷,又或是因为劳累。 翠雀怀孕到第三十四周时,便开始了阵痛。 这是早产——但幸好目前幸福岛已经重新恢复了一些技术。三十四周这种程度的早产,还是能够平安分娩的。翠雀在冰水、黛蓝和霞的照顾下,已经开始了分娩。 而罗素仍旧没有归来。 在手术房的外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人们在微弱的烛火之下聚集着。 翠雀的父母都站在外面,她的父亲紧紧握着她母亲的手,沉默却紧张。 除此之外,劣者、洛萨、坏日、绞杀、小雅、栈、刻尔柏洛斯、林檎还有许许多多罗素并不认识,或者只是眼熟的人。 他们并非是因为罗素与翠雀的身份才聚集在这里。 而是因为翠雀在这永夜降临的两个月内实实在在的帮助到了许多人,因此真心实意的祈求者大人与孩子都平安无事。 等在外面的道奇逊,拿出有些破旧脏污的手帕不断的擦汗。他已经不再是董事,而幸福岛也不再有公司。他仅仅只是「心理治疗师」道奇逊,也成为了人们所尊重的人。 尽管罗素与翠雀都不是他的孩子,可他看起来却也紧张的不行。 终于,在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中、在里面隐约传来的女孩们的笑声中,手术室外的沉默被打破了。 人们的脸上显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露出了在永夜降临之后少见的笑容。 甚至不仅仅只是因为翠雀。 而是因为人们都已经意识到——在这永夜之下,每一个顺利诞生的新生儿都弥足珍贵;每一位母亲都值得所有人一同保护。 因为这代表着,文明仍在延续。 人类仍在前进。 在婴儿的哭声响起的同时。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的罗素,心中突然一颤、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虹色被吸附之后的,化为纯白的世界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再度涂上了颜色—— 周围的一切,变成罗素家中的样子。 他站在门口,突然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的电视开着,翠雀躺在客厅沙发上慵懒的吃着 零食。翠雀 的妈妈和坏日在厨房里一起做饭,怀念着共同的童年。翠雀的父亲则看着新闻,桌旁摆着还没开始动的啤酒。 连舅舅也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热可可。而爱丽丝则在他旁边拎着他的耳朵,训斥着他。乐园鸟亲昵的坐在另一侧的父亲怀中,华明舒也少见的没有流泪。 在罗素的卧室中,传来蓝歌鸲与摩根谈笑的声音。 冰水的身边站着罗素从未见过的鹿角少女,而劣者与他的女朋友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绞杀与小雅坐在餐桌前,严肃的白狮子脸上涂抹着草莓蛋糕,而他还在专注的切着蛋糕。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热热闹闹。宛如幻梦。 而罗素的脸上是空洞的表情,像是还没有睡醒。他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房门,但拉动了一下把手、门却像是被锁了起来。 「——爸爸!」 就在这时,罗素感觉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裤腿。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那是一个大约五六岁,有着白色的长发与猫耳,瞳孔像是祖母绿般清澈的小女孩。 「爸爸!」 她稚嫩的再度喊着:「我们都在这,你要去哪啊?」 罗素恍惚了一瞬,张了张嘴。 他竟是没有说出什么。真切无比的、活在这世上的实感渐渐被取回,如同被冻僵的人泡在热水之中。 「安娜。」 沙发上的翠雀突然懒洋洋的开口:「快过来…别打扰你爸爸。」 翠雀抱着欢呼着跑过去的小女孩,并没有回头看罗素。 而是亲昵而慵懒的将她拥入怀中,给她理了理头发、随后亲了她一口,微笑着轻声说道:「他呀……是要去拯救世界呢。」 「...是啊。」 罗素放松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眼中的色彩渐渐归来。 他的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但那并非是悲伤的泪水。 罗素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第一次染上了并非属于少年的成熟色调:「爸爸是要去拯救世界呢。 「——让你们都看看这美丽的蓝天。」 罗素说罢,回头将房门一把推开。 这次他开门开的轻松无比。 就仿佛这扇门从未上锁。 () 第五十三章 英雄的意义 罗素归来了。 在失踪几个月之后,他终于带着胜利的消息、以及未来的希望回来了。 他是被新生命诞生于世的那声嘹亮哭喊,以及从人们心底萌发的希望所唤醒的。 通过鹿首像的预言与计划,已经知晓真相的人们欢呼着,庆祝他们的英雄战胜了幻梦。但罗素的归来,却并没有在人群中引起什么波澜、引发什么狂热亦或是质疑。 因为人们已经不再迷茫。 他们已经知晓了未来的路,明白了自己将要如何前行、去往何处。 「英雄」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生活必需品。 在永夜之下、城市之中,活到现在的每个人都成为了英雄。 家人的英雄,爱人的英雄。更是自己的英雄。 他们并非是为了什么「文明的传承」、「人类的未来」而选择拯救世界,而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他们也不是因为「黄昏种」、「英雄」的原因而信任罗素——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不愿舍弃希望。 他们还想要活着。想要与自己所重视的人一同活下去。 正因为这种欲望如此清晰,万众一心。出身、性别、灵亲、年龄、才能、教育、容貌、性格.在任何领域都不与他人相同的人类,才能团结在一起。 不是什么崇高的理想。 只是为了共同的活。 这是一场灾难。但同时却又是一场机遇。 罗素感叹于人们的成长。他身披白袍,蹲在医院大楼的最高处,安静的望着永夜中的城市。 比起昔日空岛之上璀璨辉煌的夜景,这永夜中的城市显得如此寂静。只剩下少数几处关键设施仍然彻夜亮着灯光。城市中吹拂着掺着冰的极寒之风,窗棂上凝着厚厚的霜。 罗素只是待了一小会,他的衣服上就结了一层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被雪覆盖的雕像。 「不去看看你的孩子吗?」 坏日那懒洋洋的声音,从罗素身后传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眼睛随你。」 「已经看过了。我刚回到现世就去了那里。甚至都已经给她起好名字了」 罗素没有回头,轻声答道:「你太低估现在的我了。我已无处不在。」 「我们的新神啊…」 坏日叹了口气,从罗素身后走了过来。双臂撑在栏杆上,那寒风完全无法接近他。他走过,风雪便避开。哪怕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却仿佛有千米之远。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叫安娜。」 「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前世有个朋友,就叫这个名字。」 罗素笑眯眯的说道:「我跟翠雀说过。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安娜;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安南。 「以此来记念…我曾在另一个世界活过。而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即使成为了神,也回不去了吗?」 坏日突然说道:「这就是你所想的未来吗?用一场世界性的灾难,与所有人息息相关的灭世之灾,来让人们团结起来。」 「如果我真的是‘神,,或许真能回去。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将灾厄带回我的故乡吗?那还不如待在这里,当这永生永世的典狱长。 罗素瞥了坏日一样,随口指出了坏日的想法:「你在想,这场灾难是否必然降临。你在怀疑,我是否有办法在灾难降临之前便将其消弭。」 听到这里,坏日微微摇了摇头。 坏日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道:「其实我挺喜欢你搞的那个东西的我是说,扶济社。 「扶济社利用一切人来帮助一 切人,这就等于教导人类自己帮助自己。这很好。唯自助者得天助。」 罗素也并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坏日想说什么。 他甚至都不是想要讲述什么、询问什么。仅仅只是想要宣泄一下自己那迷茫的情绪。 「我当年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能够加入这样的群体。看着那些忙忙碌碌,为了帮助他人而忙得满头大汗的孩子们,我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只是我觉得这样的工作无比美好也或许是因为出身于南家、又是个天才的我并没有感受到生活有多么艰难痛苦。」 坏日轻声说道:「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我之生死无关紧要。渺小如我、至死也不过只是时代中的一粒沙。若是能掀起小小的浪潮,我想那应是我的荣幸。」 他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望向罗素:「这是你的父亲,我的老师对我说的。 「我震撼于那种直视时代洪流时所能感受到的浩瀚与伟大,第一次意识到了……或许我并非是世界的中心。我也不过只是渺小的一粒沙。终有一日,会被时光冲刷、消逝。我将那种敬畏感铭记于心。 「那年,十四岁的我第一次在畅想未来时,陷入了‘思考,而不是‘妄想,。 「我在想的是——我如何做,才能让这个时代铭记我呢?」 「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嘛。」 「嗯,要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爱丽丝当年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当时的我很奇怪我是袭名精灵候选人,还有什么大人物能比袭名精灵更伟大?」 坏日注视着漆黑的天空。 他已经无法分辨此时外面是白天亦或是黑夜。 但他的眼中却闪着明亮的光。 「我也是这么问爱丽丝的。」 坏日说道:「爱丽丝却给了我和鞘不同的答案。 「她说…若是将目光无限升高、无限放远,那么成为任何大人物都没有任何意义。终有一日,公司会被消灭,如同昔日的王国也已消亡。董事们会被人们所忘却,如同我们忘却了那些王与贵族。而在无限远的未来,或许文明将会消失、人类也将消亡。到了那时,任何在历史上璀璨的明星,也都将失去意义。 「——但是,你哪怕只是帮助到了一个人。让他的命运改变,将他从泥潭中拯救,把他拉回正道、送回人间。你就会成为被他铭记一生一世的英雄。对他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你更伟大的人了。你就是他一个人的‘英雄'。 「而愿意去帮助他人、并且有能力去帮助他人,让他人能够幸福的生、洁净的死,那就是他们心中最了不起的大人物。比什么董事,什么精灵都要伟大。 「——‘成为英雄,拯救他人吧,南流景,。」 坏日轻声说道:「她是如此说的。也是在那时我才懵懂的理解了并非只有那些在时代中掀起洪流、被时代所铭刻的人,才能被称为伟大之人。」 罗素轻笑着:「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偏心了吧…她从来没有说过,想要让我有朝一日成为英雄之类的话。」 「她偏爱着你,不希望你去牺牲。这是母亲的伟大。也正因如此.当年的我才要跟着你上那艘空艇,因为我怕你有朝一日会走错路。所以,我才会违逆医生的意思而把你拉到巴别塔来,才会在那时将圣人斩首给你、对你说出那句话。」 「——成为英雄吧,罗素,。」 罗素与坏日,异口同声的答道。 他畅快的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轻松的弹了弹身上的霜雪。 他回过头来看向坏日,瞳孔是清澈的翠绿色。就和那刚刚出生的女孩 一个颜色。 而坏日看向罗素,也露出笑容。 他伸出右手来,而罗素一把将其用力握住。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典狱长,文明的守护者,最伟大的英雄,救世的勇者—— 「能否向最终还是没能成为英雄的我来讲讲 坏日郑重的向罗素问道:「最值得被人们称为英雄的你自己,又是如何定义‘英雄,一词的?」 「——我既是英雄,便为先驱。」 罗素毫不犹豫的说道:「敢为人先。敢为天下先。」 「...…先驱。」 坏日咀嚼着这个词,突然松了口气。就像是放下了什么。 他突然露出了笑容:「那这次,可轮不到你来当英雄了呢。毕竟你要最后登场呢。 「这次,就让我们来作为先驱吧。」 () 第五十四章 真正的太阳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挑战永夜威权的,竟是一位平凡的卡车机师。 他曾是从属于神智重工下属企业的一位货运机师,每天的工作就是开着十二辆重型卡车组成的货运车队,从下城区工厂那里取货然后给自己公司配货。 后来因为公司破产而失业,加入到了叛军那边。因为他作为一名机师的水平相当不错,因此一度成为叛军的小头目。直到合成人叛乱之战结束,在猴面鹰釜底抽薪的杀死他的诸多战友之后,他就失去了人生的目标,陷入到了迷茫之后。也退出了叛军。 到底哪一方才是正确的?是让自己不幸的那一方?亦或是残忍屠戮的那一方?亦或是说,这两方都是错误的? 那时的他,曾见过重装机兵的威能。 如同人力不可敌的巨神,轻而易举就冲散了他们由合成人、坦克、机兵和重装无人机组成的阵型。那是真正的战争兵器。 他当然也接受到了鹿首像传递的计划与预言。 但已经被公司欺骗了太多次的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一切。这毕竟是一位精灵董事所传递的情报,哪怕只是就事论事、也不能全然相信。 ——没错,黑穹必须打碎,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哪怕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超凡者也要站出来。 然而这里可能还存在另一个阴谋——因为没有人能知晓,这些精灵董事是否在通过这种手段来顺便消弭其他超凡者的存在。如今七岛连同地上民再度融合,七巨头统治世界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果其他人超凡者都为了开启黑穹而放弃力量,那么在新的时代、他们依然能够统治世界。 人上人依然是人上人。 就算这黑穹的确能够与超凡之力发生中和作用,也不能确定黑穹一定就非得通过这种手段才能摧毁。 抱着这样念头的人还有很多,其中也包括许多学者和工程师。他们需要验证黑穹的防御性能——或许黑穹只能中和超凡之力,但防御本就脆弱不堪呢? 而代号为「钻螺」卡车机师,自告奋勇作为这个实验者。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想要验证心中的疑惑,也觉得自己的生活迷茫无望、渴望需要寻找生命的意义。不管自己这次验证结果如何,哪怕自己陨落在高空,也能给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而另一方面,则是他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开一次重装机兵。 「这他妈太帅了——」 钻螺亢奋的叫嚷着,红褐色的「琥珀」机体拔地而起。 随着它的速度逐渐上升、它的身后逐渐进出两到六片越来越大的光翼。制冷装置直接无需开启,在这霜寒风暴的覆盖之下、它所经之地所过之处,直接蒸出一片扭曲的空气,随后眨眼间凝成一道瞬间冻结的冰花。 在黑夜之中,一道赤红色的光团在人们的注视之下缓缓上升。 如同初生的朝阳。 而它在人们沉默的注视之下,越变越小、光芒也越发浅淡。最后那灼热的火团,赤红的朝阳变成了一颗红色的行星。 随后,它喷出了一道火光。 在漆黑的高空之中,猛然绽放出一团火云。 而深红色的纹路,就像是蚀刻着的电路。自那里为中心,向着周围隐隐的扩散出去,转瞬即逝。 「—轰!」 一瞬之间,永夜的帷幕中爆出雷鸣。 深红色的雷霆宛如神罚,噼咔一声落下——通天彻地。 那一刹那,望着天空的人们脸被映的通红。能够抵抗导弹的重装机兵,直接消逝在了那雷霆之中。甚至连地面上的发射台周围都变成了一片白地,周围的冰雪完全消融。但那并非春暖花开。 雷霆就像是落在人们心中,让抬头仰望那瞬逝太阳的人们心中一颤。 名为「琥珀」的机兵,有着这个世界最大威力的一炮。能与巨龙的一击相提并论。可它却完全没能撼动这帷幕分毫。 人们已经知道了结局。最后的侥幸之火熄灭。 已经没有那种最好的可能了。想要不进行牺牲、也不冒风险就打破黑穹的可能并不存在。 仅凭个人之力,如何撼动这神明一般的帷幕? ——惟有舍弃。 人们不再总是仰望夜空,而是低下了头来。 但那并非臣服,而是默哀。 在那空中一闪而逝的,确是一颗真正的太阳一—在它光芒的映照之下,人们心中出现了真正的觉悟。 人们开始寻找他们所能找到的一切资源。七座空岛的学者与工程师们组成了四个小组,在三日之内便定出了完美的构装计划。 靠着巨龙之心提供的能量,人们用下城区那些在降落时损毁的自动工厂中完好的部件,组装成了一台台无人流水线。机器在轰鸣声中将一个又一个部件锻造、装配。在罗素将教宗关起来时,幸福岛的巨龙之心也挣脱了束缚。但可惜的是,名为「库伯勒」的模拟人格,在那时之前就已经被教宗注入的病毒所消融。 他们永远的少了一艘前时代的工程船,少了一位全心全意维系着人类文明、甚至连抹杀自己的教宗「擢升」也一并保护的上古看护者。 幸福岛没有直接陨落,底层系统仍然能够运转。靠着从其他空岛来的那些精灵工程师们,对失去了「灵魂」的巨龙之心的改造,幸福岛上的电路与网络终究还是被重新接了回来。 七座空岛的机师们组成车队、运送着物资。来自崇光岛的「三贤者」操控起了通神岛与涌泉岛的无人机,让它们精密的将物资运输到被规划好的指定区域。 歌手、网红、偶像、主持……还有那些被罗素救下来的合成人孩子们,一百七十三个纯洁无垢的孩子们,那些前时代被人们视为娱乐产品而被物化的人们,也在网络之中、广播之中、以及走街串巷在黑夜之中齐声高唱着希望的歌。那些记者、英雄、教师、医生,还有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也走街串巷说服着那些可能潜藏起来的灵能者与佣兵们。 随着幻梦被吞噬,由「幻梦因子」所搭建而成的「梦界」也失去了维护、每日都在自外而内的发生崩解。早已失去肉身的那些疯法师们,一批又一批被卷入到垮塌的梦界之中,永远消融。那些持有法术也有肉身的法师们,也因为梦界的垮塌而在变得愈发弱小。 天使们早已聚集在一起,但因为「圣典」服务器被摧毁,他们所持有的圣秩之力也变得弱小了许多。这时天使们才恍然间发现:他们戴久了光环,先哲所行的道路不知何时就已经刻入到了他们的心中。 就算无法与服务器链接,但他们也能将光环改造成弱小一些的「单机版」。如同昔日华明舒被封印了天使的权能,却依然能够使用圣秩之力。因为他们原本就有这方面的才能,所以才能被圣秩之力所承认。因为梦界的坍塌、法师们的力量即使不进行中和也在不断衰弱,第一批的志愿者理所当然的就被定为法师。 有袭名精灵亲自教授给了人们名为「火箭」的原理。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天上还没有灰穹之时,旧时代的人类探索天空与宇宙的技术。 () 第五十五章 逆飞的流星 在人工智能、无人机与无人工厂的协力运作之下,在各空岛的学者与工程师们设计之下,精密的零件被不断的制造出来。仅仅只是七天——第一批的六十九枚火箭便被生产了出来。 既然直接攻击黑穹就会招致反击。他们就要首先测试一下、什么程度的攻击才会导致黑穹的反击。导弹前端并没有装药,而是一个安全舱。 在它与黑穹发生碰撞时,下端就会脱落。而留下一个被粘附于黑穹之上的安全囊——那里面有两层保温结构,以及一个降落伞和一圈气囊。最外层会将黑穹的温度短暂到至少直接触碰而不会严重冻伤的程度。而里面有着充足的氧气储备。 在将自己的力量中和之后,里面的人就可以按下按钮来直接将外层留在黑穹之上。而里面的氧气与保温结构,能让人渡过极寒且缺氧的高空区域,在进入低空之中就可以弹开降落伞、以及安全气囊。 这样的设计,不能保证完全的安全。 毕竟高空之上有着锋利的冰锥,有可能会划破降落伞与气囊。正因如此,这也让人们有些迟疑。 他们已经为了世界而献出了自己的力量——肯定也有不惜生命的勇者。但要说他们完全不在乎生命,那也不可能。况且这反而会让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们选择放弃。 而在这时,坏日站了出来。 「一一放心吧。我会在地上接住你们每一个人。几百个也没问题,我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他站了出来,平静的说道:「你们若是能摔死一个,我就陪他一起死。一命换一命。 「等你们所有人都安全下来了……我再上去。 坏日的灵能,能让他随心所欲的定义「距离」。 这名为「朽日」的灵能,能够让他的剑划破空间的距离、随心所欲杀死他想要杀死的任何人。哪怕是精灵董事,也无法在他的刺杀之下保证安全。正因如此,他才成为了世上最为凶恶的罪犯。 因为对精灵董事们来说,他正是最为危险的人。 而如今,他放下了伤害他人的剑,张开了保护他人的手。 同样的灵能,却有了不用的用法。 在短暂的沉默之中,第一个站出来的人竟是不和者。 「——怎么,都不敢吗?」 不和者托瓦图斯轻松的笑了笑:「那就让我来吧。 「我来当第一个。」 在人们的注视之下,黑发红瞳的精灵幼子平静的登上火箭。 与坏日擦肩而过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接好我。」 「啊,我会的。」 坏日轻声答道。 托瓦图斯登上火箭舱室。开始密闭、抽气、注氧。随后火箭发射装置开始注能。在三贤者的校准之下,各项参数不会出任何问题。在准备完成之后,火箭便开始了发射。 随着澎湃的气浪逐渐开始鼓动。灼热扭曲的空气融化冰雪,如环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出。地面都在震动。 一束火光喷涌而出,耀眼夺目的火光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那并非是灼热的红。而是璀璨的白。 伴随着灰色的滚滚浓烟,一颗光球在黑夜之中缓缓升起。穿越了由冰与霜构成的云层。 那是一颗自由的子弹。 坏日的瞳底,微微燃起光华。 他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天空。一如童年时抬起头来,看向那灰穹之上灰白色的太阳。他想要触碰那腐朽苍白的太阳。 在人们安静的注视之下,那熟悉的深红色纹路在黑穹之上再度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它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华——就像是电弧焊所迸发的光焰 。 但是,那深红色的雷霆却迟迟没有降临。燃烧殆尽的彗星,向着下方坠落。而坏日抬起手来,将它轻而易举便遥遥接住,毫6221/6226第656章逆飞的流星 不费力。轻巧到甚至让坏日有些怀疑自己。 原来,他如此轻易就能做到这种事吗?最终那宛如棺木般的狭小空间平稳的落在地上。甚至没有炸出气囊。 过了一会,从中走出的精灵幼子如同凯旋的胜者。他灿烂的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向着人们用力挥手。 「虽然有些冷——」 托瓦图斯对着四面八方的摄像头们,高声叫嚷着:「但绝不危险!」 就算如今资源告急,但人们仍然将这一幕保存了下来,并第一时间通过网络传遍世界各地。 而其他的精灵同族们敏锐的意识到,托瓦图斯不光是失去了自己的法术,他甚至还失去了精灵那长生不死的寿命—连同那凝固的灵魂也被一并融化。 但看到这一幕,其他精灵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并下定了决心。 鼓掌声渐渐响起,如火渐燃。随后是炽烈而狂热的欢呼声,热情与同样灼热的气浪将周围的冰雪逐渐融化。 在世界各地,等待着结果、看着网络直播的志愿者们——注定前往高天之上的这些「超凡者」,也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可行性验证完毕。 第一批试射,成功发射,一人。安全回归,一人。 第二批试射,六十八人。其中法师六十六人,灵能者一人,教会一人。 「我该走了。」 绞杀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放开小雅的手,但小雅就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袖子。 绞杀回头看了一眼小雅。拥有了一对人类双腿的美人鱼默默的松开了手。 而绞杀温和的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雅的头发。 「我会回来的。」 「我们当然都会回来。」 麦芽酒笑眯眯的说道:「等到了黑穹被打破的那天,我请你喝酒。」 「好啊,」绞杀笑着与麦芽酒碰拳,「我要最贵的。 「怜,」一位老精灵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那是麦芽酒的法术导师巴格利兹。 崇光集团的精灵董事,守护着「平衡」的命运。 而劣者接受了来自翠雀的危险实验——那是劣者亲自提出的可能性。通过注入被翠雀名为「希望与爱」的毒,试着压榨出更多的灵能。那是足以使人在有效期结束之后立即失控的毒,但在此时或许恰好有用、能兑掉更多的黑暗。 劣者将群青色的芯片插入到耳后。最后一次与洛萨拥抱,平静的转身分别走向了不同的火箭。 坐在舱室内的乐园鸟有些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搓了搓脸,目光变得坚定。 没有等待多久。就在同一天,同一小时。短暂的告别之后,火光点燃。 纵使知晓这一切或许是安全的,但他们都是怀着死的决意来到了这里。 六十八枚火箭一颗接着一颗,在镜头之下、在全人类的注视之中,再度缓缓升空。 这只是希望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刚刚生产一周的翠雀,躺在病床之上、通过直播注视着他们。 她看了一眼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的女婴,心中渐渐坚定了决意。 「天上的星星因为我们发了伪誓,所以把这样的灾祸降在我们头上……」 罗素的导师萨莉鲁斯在不断上升着的火箭中,独自咏唱着古老戏剧的 唱词,脸上笑脸盈盈:「可惜了,罗素不在这里。 「这一幕,如此美丽。」 诸火箭拔地而起,一颗颗纯白色的光华拖曳着长尾。自下而上,直袭天穹,照亮夜空。 一如逆飞的流星。 乾坤颠倒的流星雨—— 全世界的人们,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他们屏住呼吸,热泪盈眶。 ——我曾经,想要触碰太阳。 因为他的名字「南流景」,就有太阳的意思。但那灰穹之上,冰冷而遥远太阳……让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腐朽而苍白的东西。 太阳,不应如此。。 坏日抬起头来,仰望夜空。望着那逆飞的流星。 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高举过头。像是在赞美太阳。 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光。那是火焰在他瞳底映出的光华,亦或是在泪水中倒映着的奇迹的辉光。 在他的掌心、他的指尖、他的指腹。 传来那些自苍穹陨落的英雄们所处舱室的触感时,坏日终是热泪盈眶。 「我终究是,触碰到了……」 老师……我碰到了,太阳。 () 第五十六章 化身为鸟 最初,只是某种目视伟大之物的感动与震撼。 纵使这个世界的人们从未想过,那天穹之外还有新的世界;纵使他们的认知里,天空从来都不是蓝色的,群青色向来都是大海的代名词…… 但在第一枚火箭升空之时,人们仍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感动在苏醒。 那是人类对天穹的渴望。 哪怕封住了天,销毁了书,断绝了历史。一切都成为了秘密。 但在那血脉之中流淌着的东西,人类不会忘却、更无法忘记。 希望传递着希望,爱连接着爱。 而后,奇迹便唤来了奇迹—— 最初的时候,也并非所有的相关者都愿意参加「流星计划」。 即使在幻梦被囚禁后,能毫不犹豫参与其中的也只有少数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社会上的关系。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父母、孩子、朋友、爱人。 说到底,因为这项计划本就不是需要所有人都为其牺牲。这项计划是否存在危险?他们是否会在这个过程中遭遇不幸?是否计划要成功就必须要用到他们?他们是否还有观望一下的余地?他们又是否在被其他人道德绑架、被迫牺牲?或者还有其他人也隐藏了起来……在他们拼尽一切之后,那些最卑劣之人就会站出来窃取胜利的果实? 人本就没有为了除自己以外其他任何东西而牺牲的义务。在其他人也保持沉默之时,能够顶住人们的目光、果断的站出来选择牺牲,反倒需要一种稀少的勇气——并非是牺牲的勇气,而是踏上与他人不同道路的勇气。 这也正是擢升的阳谋。 或许是因为活的太久、站得太高,或许是因为亲历了一场摧毁一切的战争,或许是因为他亲手创造了不人道的神降装置却因此而取得了胜利,或许是因为他的意识早就已经化为了绝对的「0」和「1」,容不下任何「可能」与「不确定」的余地…… 他是发自内心的不相信人类。 但罗素不怪他。 「……因为他从未见过那奇迹的光火。」 罗素在寂静的夜里微微开口,轻声说道:「那逆飞的流星。」在黑夜之中,他与翠雀、坏日一同站在山顶之上。抬头望向那仍在四面八方稀疏飞起的流星。 半个月前,这些流星曾一度能覆盖天空。光是这些自下而上燃起的火光,便将那苍穹照亮。 而如今它们再度变得稀少,只是因为火箭发射基地都已经排满。直到这两天,才刚刚空出来。 一万八千种灵能。两万三千枚火箭。 这里原本被冰雪所覆盖,但却因为周围连续不断的发射火箭,而将周围的冰雪完全融化。温暖到能够让人不穿着防护服直接站在外面。 自那第一颗流星逆飞而上,自由的子弹击向天穹……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 愈发寒冷的冰雪已经覆盖了绝大多数的城市。地表气温已经降低到了零下六十度。 昔日还能亮起灯来的都市,如今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人类活动完全停止。昔日的上城区已经完全化为了被冰覆盖的废墟,反倒是曾经黑暗如阴影般的下城区亮起稀疏的灯火。只有那些参与流星计划的人,才会穿着防护服前往上城区。 「如你所说,他们所有人都是英雄。」 坏日轻声说道:「当所有人都站出来时,人人都是先驱。」他瞳底的光早已熄灭。 他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人类并没有依赖于坏日的灵能。 早在他作为「降落装置」而连续工作的第三天,更好、更安全的降落系统就被开发并制造了出来。 那时,坏日感受到了一种失落。但同时又感受到了一种庆幸、以及一种莫名的感动。 那并非是人们对他抱有某种不信任。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在为着共同的未来而竭尽全力 他们不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部的工作都交给他一个人。文明的意义,就是互帮互助。 于是坏日便登上了火箭,带着释然的微笑向沉默的苍穹归还了自己的灵能。 而在那之后,便是翠雀。 当时分娩不足一月,尚在产褥期的她,原本不必冒险登天。没有人会责怪她。 但翠雀却温柔而坚定的拒绝了霞与冰水的挽留。 「我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我从来就没有退缩的余地,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当我先走一步,其他人也会一同跟上。我如此确信着。」她的话是对的。 当翠雀也登上火箭,飞往天空之后。更多的「流星」从沉默的人群中诞生。 而在归还灵能后,翠雀变回常人的躯体变得异常虚弱。那极寒与坠落,让她修养了半个月才缓了过来。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她虽然还有些疲惫虚弱,但她还是坚定的陪着罗素一同来了。 「当黑暗被冲破之时,他们都是先驱。」 翠雀温声细语的说着。 放弃灵能时,她反而感受到了一种感动、一种释然。那原本就不是代表着幸福的力量。 灵能者所拥有的灵能,正是他们昔日所经历的诸多苦痛。而不断提高红移的过程,正是不断挖掘这份痛苦、扭曲自己作为常人的心智的过程。 而如今,她为了拯救世界而将这份力量归还、与自己的恶魔告别;直至如今,她才能放下昔日那个稚嫩的自己。 「我也成长了啊……」 翠雀喃喃自语着。 她怀中的女孩好奇的抬起头来,哇呀呀的乱叫着。 那一道道逆飞的流星,如同迸发的烟火。点亮了孩童的双眸。 被火焰点燃的羽毛,总要携着辉光向上飞舞。 那天永夜中升起的纯净的火焰,它终究是带来光芒、驱逐了暗。 人的从众并非只会作恶。人总是倾向于向群体靠拢,因此当群体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时,文明便在升华。 最初只是火星。随后便是火焰。终究,它要变成那燎原的烈火。 终于,随着最后一颗烟火在天空之上缓缓熄灭。 罗素知道,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你觉得如何?」 坏日没有回头看罗素,只是继续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开口问道:「你觉得,所有人都已经归还超凡了吗?还是说要再等一等? 「毕竟,你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要是还有一些人陷于自私,留存了自己的力量……在你接触黑穹时,‘神之容器,就有可能完全消融。那时幻梦被释放、黑穹无法被打破,所有人都会死。」 「不必了。」 罗素笑着摇了摇头:「我相信,人们都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 「巨龙,精灵,教宗……他们所奉行的道路,就是由自己、由精英来把控世界的道路。 「——但我觉得,如果人类真的走在非生即死的历史分叉口上。那么最应该做的,就是将所有人未来的选择权交给所有人。 「如同你所说的,扶济社是利用所有人来帮助所有人。它的本质就是教导人们自己帮助自己。而如果我让所有人来拯救所有人,那么这就等于是让人类自己拯救自己。」 他灿烂的笑着,脸上是无惧无畏的明亮笑容。 他对翠 雀点了点头,温声道:「亲爱的,我会回来的……」但就在这时,翠雀突然几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罗素紧紧抱住、将头埋在罗素颈边。 而在她怀里的女孩,仍然不知道发生什么。而是发出清脆的笑声,反手抱住罗素的脸,还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伸手用力揪着罗素的耳朵。 「比起告别……我更想再抱一抱你。」 翠雀将头埋在罗素怀里,闷声闷气的说道。抓住罗素后背衣服的手微微变紧了一些。 「别怕。啊,别怕,别怕……」 罗素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翠雀的背,无奈的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发出温柔而轻柔的声音:「乖孩子。我会回来的,别怕……别哭。」 「……哥。」 翠雀轻声说着,将一瓶放到自己怀里暖了许久的可乐塞给了罗素。 虽然它是温的,但在那出来之后它的温度便在飞快下降。随后,翠雀突然深深亲了罗素一口,口舌交缠。在寒风之中,冰凉的舌头也竟有一丝甜意。 「工厂已经停了很久,我找不到话梅了。但我之前吃过很多。" 她温声细语的说着:「有话梅的味道吗?」 「有的。」 罗素笑着,退了半步伸手拧开可乐,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他逗着小安娜,想要将可乐瓶子给她。但就在她伸手来接时,罗素哈哈大笑着将可乐递给了翠雀。 「剩下的半瓶,就等着我回来庆祝吧。」 罗素抬起头来,看着重归于寂静的夜空。天空之中已经不再有「烟火」,但他的瞳中仿佛仍旧映着火光。 ——在这个时候,大概用那个灵能更好一些吧。 自从罗素得到之后,几乎没有用过的灵能…… 「长出羽翼,化身为鸟。地上的走兽永远渴望着苍穹。」罗素闭上眼睛,低声喃喃着:「人类啊…… 「——没有羽翼,尔等何以向上?」 他全身迸发出光芒。 并不耀眼,也不夺目。那是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温柔的光。空气之中,仿佛有小琉璃悠扬的歌声响起。 而随着罗素身上的衣衫逐渐脱落,他化为了一只鸟。一只小小的蓝歌,顶着刺骨的风暴飞向苍穹。 那是罗素最初得到的面具。 是他的故事开启的证明。 也将是他的故事结束的句点。 「尽情飞舞吧……抵达夜的彼岸。」 翠雀抬头看着化身为鸟的罗素,低声喃喃着:「我一直……相信着你。」 () 终章 飞向蓝天 随着罗素飞向天空,光芒逐渐亮起。 即使在他升高之后,也绝不会在人们眼中失去方向。他升得越高,光芒便越是盛烈。歌声便越是清晰、嘹亮。 那歌声逐渐响起——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听到这歌声的瞬间,人们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穿着防护服,在地面上维护火箭与摄像头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在下城区的避难所中,低垂着头打盹的人们也顿时清醒了过来。 「开始了吗?」 霞低声喃喃着,有些紧张忐忑的握住了冰水的手:「能成功吗?」 「安心,安心……」 冰水嘴角微微笑着,安慰着霞:「相信罗素哥。」 她的声音中仿佛丝毫没有恐慌,脸上也挂着从容的微笑。只是她却闭上了眼睛,证明了她还是有些紧张。 劣者和洛萨肩并着肩站在上城区,沉默不语。 他们都想要亲眼见证最后的结局。 皇帝就着暗淡的灯光,不断擦拭着自己亡妻的照片。不知为何,这硬汉的泪水却忍不住的滴答落下。 「我听到这歌声就忍不住了……」 黛蓝不知为何也哭了出来,她忍不住缩成一团、呜咽着给自己解释着。 在火箭发射中心工作到了最后的栈松了口气,瘫倒在了椅子上。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注视着那监视器上逐渐上升的光芒。 乐园鸟紧张而焦虑的走来走去。而在她身边已经失去了光环的无明看着她,温和的笑着。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 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林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动力铲插在地上,抬头望天。 托瓦图斯端着一杯水,就像是端着酒。他抿了一口水,心中愉快的想着,或许该给自己取一个新名字了。 ——托瓦图斯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 花触小姐那因为接触不到光而不再变色的头发之下,她的瞳孔清澈而明亮。 「真想活到变老啊……」 她轻声说着。 如今,她那凝滞许久的时间已经开始再度转动。 麦芽酒与她的老师站在一起,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仍旧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是在歌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稍微顿了一下。 而罗素的导师则在畅快而满意的笑着:「看到了很好的故事呢……」 曾作为吟游诗人的狼音老板,则愉快的拿着两根筷子、敲着桌子上水面不同的杯子。他摇头晃脑的在给那歌曲配着背景音乐、闭着眼睛沉浸其中。 有着雪色头发的人造人们,都闭着眼睛与那声音一同合唱。他们能听到这歌声,就知道自己也已经被认可、成为了新人类的一员。 绞杀也听到了歌声并睁开了眼睛,随后便又平静的闭上。他随手将同样惊醒,想要看看天空的小雅按了回去:「接着睡。 「——等明天醒来,就会看到一个大晴天。」 永夜之下,最后的光芒接触到了天穹。 那一瞬间,整片天空迸出了最为激烈的光— 深红色的光芒长亮不灭,深红色的天空照亮了世间一切。那越发嘹亮的歌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那深红色的光芒开始渐渐变暗。 一种不安在人们心中发酵。 而罗素在接触到灰穹系统时,里面什么人都没有看到。那系统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只剩下了浓郁的幻梦因子、以及那能够自行运转的圣秩之力。 在罗素接触到灰穹之时,那些被还原成最基础的「幻梦」的超凡之力,便被罗素体 内的幻梦所吸引、向着容器中自行涌入。 「……你赢了。」 擢升教宗那苍老的声音,在罗素心底响起:「我该说……恭喜吗?」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鞘平静的声音响起:「本应如此。」 「你真的……成为了英雄。」 爱丽丝轻柔的说道:「妈妈为你而骄傲。」 「感谢您的慈悲。」 作为教士的华明舒轻声说道:「也感谢您能相信人类。」「信念是鸟。它在黎明仍然黑暗之际,感觉到了光明,唱出了歌。」 赛纶感叹着:「这是泰戈尔的诗。 「——用在你身上,如此贴切。」 此时,天空中泛起的红光已经完全熄灭。 但是黑夜并没有结束。 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嘶声呐喊。 还有的人仍旧平静,有人仍旧望向天空。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崩裂了小小的一丝缺口。 隐约的歌声再度于心中响起。 随后,缺口开始变大。 逐渐蔓延至整片天空——那些原本的赤红色纹路,都渗出了白色的光。 裂纹密密麻麻,宛如蛛网。 随后,伴随着歌声骤然嘹亮激昂,天空—— ——骤然破碎! 无数碎片旋转着飞舞在空中,倒映出绚烂多变的璀璨虹光。 而在灰穹之外的,是正午时分清晰无比,刺眼到无法直视的明耀太阳。 以及……湛蓝色的天空,如棉花糖般的白云。 「你曾说过,终有一日你会让人们认为,群青色应当是属于天空的颜色。」 摩根轻声呢喃:「你做到了。」 「你真的找到了……」 蓝歌鸲也痴迷的注视着一切,在罗素心中呢喃着:「我看到了…… 「天空的颜色。天空真的是与琉璃歌鸲一般的颜色……」「我说过的。」 罗素也慢慢闭上了眼睛,松了口气:「琉璃歌鸲是与天空一般的颜色。那是能让鸟儿自由自在飞翔的,天空的颜色。」——事实本就如此,真相就在这里。 它从未改变,又何必寻找。 人类从来就无需囚笼。 因为人类并非宠物……永远也不会放弃对那天空、对那星海的自由探索。 「事到如今……」 罗素放松的伸开双手,闭上眼睛、放任自己伴随着被击碎的灰穹碎片一并自由坠落。 未来会走向何处,他不知道。 但如今火焰既已燃起,便不会再熄。 人类绝不会放弃对天空之外世界的探索。 「下一步,就该前往那星辰大海了。」 而我将作为这颗星球、这个世界中的一个平凡人类,安静的见证未来的一切。 见证人类的未来。 翠雀湛蓝色的瞳底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或许是光芒太过刺眼,又或是心中的紧张与忐忑,让她感到眩晕。 她早已泪流满面。 翠雀轻声低语着,抱紧了手中什么都不懂的安娜。 她抬起手来,指向天空。 「看到了吗,安娜?」 翠雀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因为若是说得再快一点、她就要压抑不住声音中的哭腔了:「那才是天空本来的颜色……那是太阳的光。 「这是你爸爸带回来的蓝天,是叔叔阿姨们一起夺回来的光…… 「你出生时看到的夜空。只是 一个稍微长久一点的黑夜罢了。 「你将再度看到,鲜花挂满枝头,鸟儿飞向蓝天。」因为,天亮了。 () 完本感言 ——信念是鸟。它在黎明仍然黑暗之际,感觉到了光明,唱出了歌。 2022年2月16日,到2023年3月31日。 十三个月,一百八十七万。属于罗素的故事,于此落下帷幕。 就和我上架感言时所说的一样——这是一个从赛博朋克到太空歌剧的故事。 它的创作核心是一种浪漫情怀,讲述的是“英雄”的故事。但这并非是英雄主义的故事,而是人民众生的故事。 何为英雄? 我为先驱。 “人类啊。没有羽翼,尔等何以向上?” 同样的一句话,但在“光”与“镜”的立场上,它所阐述的意义是不同的。 前者讲述的是自我,赞美的是个体永不停息的进步、上升,“永恒之女性,引领我等向上”,是歌德的《浮士德》;而这本讲述则是泰戈尔,赞美的是群体的伟大、对世界的爱。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这仍然是一個讲述“爱与希望”的故事。 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这本书与上一本书是联合在一起的。在最初的时候,你看着“狂徒”会觉得那是“英雄”,而看着“英雄”会觉得像是“狂徒”。因为你看向光时,只能看到光所照亮之物;看到镜时,也只能看到镜中映出之物。 而到临近结局之时,才能看出为何故事的主题是英雄。 光是独一的,容不得暗影、并不仁慈。但镜子是平凡的,随处可见的。他所映出的正是除自己之外的一切。 凡有勇气,众生皆为英雄。 然后再讲讲这本书的创作动机。 我已经看到许多读者都发现了——没错,这本书的原始灵感,是一个叫做《冲破黑暗》的动画短篇。我最开始看到这个视频时,看完已经热泪盈眶。在那之后,也就是21年的十月,我和我的编辑蓬莱聊到了这个故事。 “我想写一个冲破黑暗,夺还蓝天的故事。”我说。 基于这样的念头,那时我就确定好了这本书的开头和结尾。现在你们可以回头看看,这本书的前十章和最后十章,章节名是恰好相反、镜像的。这也正是一种“镜”的主题的阐述。 它是一个循环,通向无限的未来。 既然这本书的核心来自于泰戈尔,那么写法也要讲泰戈尔:终止于枯竭的是“死亡”,而终止于无限的是“圆满的结束”。 对于讲述群体、讲述英雄的故事,就要抵达无限的未来才对! 我的父母都是工人,家里很穷。我初中的时候,父亲就出轨了,母亲很辛苦才能把我养大。 我的大学学费是我自己挣出来的。当时没有钱,也还没开始写水银之血。我在高三毕业之后,去夜总会穿着廉价的西装当前台。天天挂着笑脸在门口鞠躬,脱口而出说着滑润无比的“晚上好欢迎光临”。在客人少的时候,也会当服务员去打扫包间、倒垃圾。 那时我的腰只有一尺八,男性能买到的最瘦的裤子也太过宽松。没有能用的腰带,以至于我要把腰带拆下来、剪短之后再装回去。 每天下午五点半上班,凌晨两点下班,偶尔能加班到三点多。而在那之前我晚上甚至没有晚睡超过十二点。每天晚上八九点吃饭,吃的大锅饭一天一换,共有三种来回换,特点是薛定谔的肉——仿佛能吃到肉味,但又仿佛没有肉。菜虽然每人一碗,馒头倒是管饱,但我饭量小,也只能吃半个。我最喜欢吃的是一种冬瓜炖鸡,虽然里面全是冬瓜几乎找不到鸡,但至少汤很好喝。 那时候,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千五,而包间一晚就要一千八百八。干了一半个月,见识了千奇百怪的人,也明白了生活不易。拿了两千四,就开学了。 上学的时候,我去学校的奶茶店里打过工,也去咖啡厅当过服务员。然后我开始创作水银之血……或许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才能,我第一个月的稿费就有一千八。 我当时很高兴。但那时的我并没有将写作当做我未来人生的目标。 我想的很好——我以后可以去找一个平凡点、清闲点的工作,每个月只要两千块的工资就够了。因为我晚上还可以写,这样收入就是翻倍的。在我们这三四线小城市里,就足以养活自己了,还能过得很好。 后来,我的稿费越来越高。大三时收入就已经能稳定破万,在学校里面也出了名,当了新闻部的部长。但那时我也仍然没有放弃找个工作的想法,而且想法愈发宽松“我随便找个工作就好了”。 那时虽然生活很忙,但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有很多朋友,也有着可爱的女朋友。我和当地报社也打好了关系,老师们都很喜欢我。眼看着存款越来越多——虽然中途写《献给魔王的礼赞》时,有一段时间因为天天熬夜写书到五点,然后九点就得起床上课,导致了心绞痛。《致四千年后》开头的猝死体验就是亲身经历。 但还好速效救心丸蛮牛逼的。苟住了命,然后恰了俩礼拜中药就缓了过来。 直到快毕业时,工厂实习。是的,很多人以为我是哲学系或者传播学专业毕业的,但我其实是工科的。我学的是电气自动化。 我们一伙人坐着晃晃悠悠的大巴车,坐了快两个小时的车才来到了这郊区里的工厂。我原本想象中的工厂,应该是那种忙碌的流水线。所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能够放弃思考,专心工作。就像是当服务员一样,能够给疲劳的大脑放松。 但我看到的却并非如此。 空气中是一种胶皮味、伴随着的尘土的味道。天空是灰色的。 周围大约五公里的范围内,只有一家饭店。那家店卖酒买菜,但做的都不太好。主打的是一种大包子,五块还是八块钱一个,巨他妈大,比我脸都大。里面是韭菜肉粉条的馅,吃一个就能饱,还有免费的稀饭。 挖掘机在那里前后蠕动个不停,不知道到底在铲什么玩意,还有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咚咚咚咚的声音。空旷的工厂里面,一个车间里面就七八个人。所有人都懒洋洋的,用那种摸鱼的动作、缓慢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混着日子。一言不发。一到中午,所有人喜笑颜开,凑在一起打扑克。 那一瞬间,我的感觉就像是石像鬼活了过来。 我看着他们手里的工作基本上就没有动,而我们这些学生们也没有什么事要做。有那种积极热诚人凑过去问,“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然后得到了冷漠的回复“别添乱”。 没有任何工作。 于是学生们嘻嘻哈哈凑在一起玩谁是卧底,还有的人去打fgo、阴阳师、崩坏3。但因为没有流量,多半都是浅尝辄止。空旷的厂房里面只有叫嚷声,仿佛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打游戏。我当时在看二世事件簿,从第一卷看到了第四卷。 学校说,我们毕业之后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直接输送到工厂里来。可以直接来这里工作。 ——噔噔咚。 我当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 那有一种死亡的味道。并非是生命上的死亡,而是精神上的。会让人上不来气。比起血肉工厂,我更恐惧于这种精神都会缓慢腐烂一般的生活。 我非常清晰的意识到,如果我在这里工作的话恐怕我到了晚上什么都写不出来。但我心中又有了一种什么东西在萌芽,告诉了我生命不该如此沉沦。 我忍受过痛苦。但那并非是因为我可以忍受,而是因为我能从中看到希望。我能看到生命的意义,那就是拼搏——为了不再痛苦而去拼搏。 忍受过痛苦的人是无法忍受腐烂的。就像是伤口上不能敷以盐巴。 从那之后,我就写下了《玩家超正义》。 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为了赞颂——越是恐惧,就越是要唱赞歌。世界以痛问我,要我报之以歌。于是我便赞颂生命之美,以及爱与希望。因为我始终渴望着一种向上的精神,向往着更好。 玩家的成绩很好。但我又感受到了一种停顿的恐惧,因为玩家已经把我榨的差不多了。我用心血去写,所能迸出的光仅此而已。 于是我这本书我静下心来,寻求新的进步。一共九卷,我尝试了九种不同的剧情结构、不同的写法。我最满意的三卷是流星、笼中鸟和核与壳,而暴露了最多问题的是一日骸、花触、琥珀。但无论是满意亦或是不满,它们也都将化为我的养料。 只要写了,就不会浪费。 煌煌辉光,宛如火花,又如飞鸟。 它总是向上,一如既往。 塔的订阅成绩只有玩家的一半,但好在版权潜力比较强。而且这本书还得到了银河奖“最具改编潜力奖”和“最佳网络科幻奖”两项提名,已经不亏了! 塔和玩家包括版权在内的各项收入,让我现在已经彻底还完了房贷。从零开始,有了我自己全款的房子,终于能放下心了。虽然只是三四线小城市,但我觉得这仍然值得骄傲。 好了,这本书就到此为止。让我来休息一个多月,然后回来。 身体已经快扛不住了,这几天又开始咳个不停。细支气管炎怕是要跟我一生了。而且前几天有点牙疼,我都忍了两周了。等之后我要先去拔个牙,然后再调整一下作息。有时间的话可以在阿B直播一下游戏,这也是一种取材。 好好休息一个月,然后五月开始写新书的存稿。 “光与镜”、“狂徒与英雄”的一对主题结束了,新书是新的一组故事,主题是“太阳”。算是个琥珀流的故事,虽然并不标准。因为里面我还是打算掺入一点新的东西。但总的来说,是一个轻松向的故事,塔的主题太阴沉了,写的我都已经快抑郁了……该写点轻松向的东西治愈一下自己了。 新书的发布时间是521。既是我爱你又是小满,很吉利。 为什么小满很吉利?因为我叫小满( 各位,我们到时候新书见。希望还能再见。 最后,还是要用那句话来结尾。 ——愿你们幸福常伴。 () EX-在那之后的他们 “妈妈,老爸!” 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兴高采烈的叫嚷着,啪嗒啪嗒的跑进门来。 她那如月光般的柔顺白发只留到脖颈,祖母绿般清澈的瞳孔中仿佛闪着光。一对白色的猫耳立在头上,透过容貌能看到柔嫩的粉红。 女孩穿着露趾的凉鞋,却在光滑的地板上跑得飞快。进门时便将自己流动着深蓝色渐变光的短外套和棒球帽丢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扫了一眼便确定客厅里面没有人。随后便跑向了厨房。 女孩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装模作样的踮起脚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仰头晃脑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但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肯定已经让自己的妈妈听到了,如今只是想看看妈妈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已经摸到门口了。 “都说多少次了,别乱扔衣服——” 穿着围裙炖肉的翠雀甚至没有回头,便知道她肯定就静悄悄躲在自己身后,没好气的扬声说道:“还有,安娜,去把鞋换了。家里地板滑,也不怕摔了。” 这种像是猫一样,喜欢静悄悄躲在别人身后的行为,是青少年时期非常典型的灵亲症行为。捕食者的本能仍旧根植于潜意识中。 “哎呀,摔不了摔不了。” 安娜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穿着凉鞋在房顶上跑都摔不了的……而且我一会还要出门的!” “你干嘛去?” 翠雀眉头皱起,微微侧身:“这都快吃饭了。” “哎呀很快啦——老爸呢?” 安娜摇头晃脑的嗅着锅里的肉,亮晶晶的眼睛里是使不完的力气、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哇,好香哦……好像跟姥姥炖的肉味道不太一样诶。” “你姥姥哪有我会做饭。” 翠雀轻哼一声:“你爸爸快下班了,你可以像小狗一样去门口等着。” “——对了,妈妈。” 安娜突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今天是爸爸生日诶。” 五月十一日,这正是罗素的生日。 “……哈?你是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翠雀愣了一下,又气又笑的用力揉了一下安娜的头发,随后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白色的猫耳:“他忘了我都不会忘。” “诶嘿?” 安娜装傻的吐了吐舌头。 “所以伱想出门做什么?” 翠雀叹了口气:“别跟我说你想去拦截你爸。” “……诶嘿?” “所以你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啊,还不能让我看见?” “不许看!是惊喜!” 安娜有些紧张的大声嚷嚷着,啪嗒啪嗒跑了出去。 “慢点啊!” 翠雀看着她又穿着凉鞋在家里狂奔,便从厨房门探身出去:“先换鞋!还有把你衣服挂上,别乱扔!” “——妈妈!!” 就在这时,传来了安娜那清脆而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咋了?” “——我看到塔拉了!” 客厅里的安娜爬在沙发上的靠垫上,透着窗户看着外面,兴奋的喊道:“还有菲蕾姑姑,他们一起来了!” 塔拉是狼言和卡玛尔瑟的女儿,和安娜同岁。 和特别好动的安娜不同,塔拉要更害羞乖巧一些。但安娜特别喜欢和她一起玩,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分享给她。 而她的菲蕾姑姑就是菲蕾德翠卡,也就是霞。 “去迎一下,宝贝。我走不开。” 翠雀猜到了他们会来,于是便随口吩咐道。 “好嘞!” 这次翠雀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安娜隔着好远也听的清清楚楚。她一个翻身就从沙发的靠垫上轻巧的跳了下来,飞快的跑到了门前、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翠雀就听到了清晰而喧嚷的人声。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便轻易分出了那些声音的主人。 不光是狼言一家,还有霞、冰水和乐园鸟。 六个人一进门,家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没过一会,乐园鸟就探头探脑的凑了过来:“姐,做什么呢?这么香!” 如今的乐园鸟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她甚至比翠雀还要再高挑一些,纯白色的头发随意披散到身后、深红色的瞳孔透露着一种红酒般醉人的魅惑感。 翠雀拍了一下她屁股,哼哼的得意笑着:“特制炖肉!” “我没吃过诶。” “当然,罗素生日的时候我才会给他做的。这就是生活的小小仪式感。” “加进去的是什么……果然是【爱】吧?” “是炖你这笨鸟的高汤。” 翠雀笑眯眯的说着。 她打开旁边的定鲜箱,取出了一块酥脆的脱骨炸鸡翅,塞到了乐园鸟嘴里:“饿了吗?尝尝这個。” 那是以前高档浮空车上使用的那种能将食品和饮料完美保存在最佳状态的保鲜装置。现在已经走进家家户户,成为了所有人都在使用的家电。 乐园鸟一口咬住这枚鸡翅中,只见翠雀轻轻一扯便将骨头抽了出来。蒸腾着白色的热气、以及透明的汁液。 “好吃吗?”翠雀得意的问道,“这可是我妈的得意之作。” “唔!” 乐园鸟的脸顿时变得有些红,声音变得模糊:“好烫——而且好辣!” “你就说好吃不好吃嘛!” “那肯定是好吃的嘛……” “我闻到了,有好吃的!” 就在两人打闹的时候,安娜拉上塔拉嗅着鼻子就凑了过来:“赏点赏点!” 有着一对纤长的精灵耳,面容精致而纤弱、如同人偶一般的女孩正穿着浅紫色公主裙。她有些拘谨的伸手抚在自己胸口,认真而害羞的对翠雀行礼:“晚上好,芙洛蒂阿姨。” “好孩子。” 翠雀温柔的笑着,又拿了一块鸡翅、伸手直接将骨头轻而易举的抽出,轻轻吹了吹热气,才弯下腰来喂给塔拉:“小心点,有点烫。” “我的呢我的呢!” 安娜眼睛发亮。 “你不会自己去拿啊?” 虽然翠雀这么说,但还是又拿了一块,同样抽出骨头、吹掉了热气喂给了安娜:“算了,你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手——提醒我了,快去洗手!” “哦!”嚼着肉的安娜心满意足的拉着塔拉跑了。 “洗完手别去打游戏了,吃完饭再去玩!” “好——” “知道了,芙洛蒂阿姨。” 随着俩女孩走开,冰水优雅的撩了一下头发,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流景叔呢?还有绞杀那笨蛋没来吗?” “绞杀在群里说了。他带着小雅和孩子从涌泉区过来了,舅舅开车去接他们了。” 翠雀回道:“孩子刚放学,估计得晚点到。” 如今七岛已经合并。不再有涌泉岛了,交通来往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现在小学就这么忙了吗?” 冰水啧啧道:“真辛苦呀。” “不说那个。” 翠雀用布隔着手,打开砂锅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你和菲蕾德翠卡怎么样了?” “她们要结婚啦。” 乐园鸟在一旁起哄:“十几年的长跑,终于要修成正果啦。话说你们还需要结婚吗?不都已经成家人了吗?” “我倒是无所谓,但霞小姐想要个孩子嘛,她老爸也在催婚了。” 冰水阴阳怪气的说着,但她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容:“不过我可不打算把她让给别人。既然要孩子那也只能是我的。” 尽管都是女孩子,但想要个孩子如今也是挺简单的事。 在灰穹破碎、公司解体后,如今民用科技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基本上世界的主体潮流,都是复兴前人类技术、然后探索宇宙。在这个诉求之下,如今世界的统治阶级是以崇光岛的三贤者为基底技术,结合太阳岛那些保存着旧时代技术、有着超凡学术水平的“司书”,成立的“寰宇科技委员会”。 在有明确的技术方向需求,光明的未来触手可及的情况下,科技需求就变成了第一目标。 就如同冷战时期的太空竞赛一般。 在已经不再需要“英雄”的新世代,吞食了“幻梦”的罗素却没有登基成王、也没有成为人们所崇拜的神。 他不需要权力,也不需要人们的崇拜。 他甚至不再进行偶像活动——而是靠着自己如今卓越的学习能力,以及从旧时代转世而来的知识,开始去专注于复兴旧时代的科技。 他终于能够做他最初想要去做的事了。当年的罗素,并不希望当公关、也不想成为英雄……他只是想要成为一名工程师,能够专注的做研发而不必再戴上面具接触外界的人。 但即使如此,人们也没有忘却罗素的功绩。更没有忘记是谁把他们从空岛时代、从彼此内斗压迫的时代拯救出来。 罗素作为“最后的英雄”而被人们所铭记。 如今在罗素所带领的科研团队在持续六年的工作下,以新世代技术而制造出来的第一艘星舰、已经在月球太空港附近建成。已经处于第三轮点火测试中,预计于八月八日正式启航。 ——那是翠雀的生日。 这也将是罗素送给翠雀的生日礼物:带领人们再度开启太空时代。 翠雀觉得这个礼物很浪漫。 如果不是还得照顾安娜的话,她甚至想要随舰启航。 但罗素已经和她约定好……等安娜成年之后,他们就一同前往星辰大海旅行。 在那之前,就只能由乐园鸟代替了。 她已经通过了极为严格的层层考核,从八十多万的精英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新人类历史上第一艘远航星舰的舰长。 而在这时,门口再度传来了喧嚷的声音。 “绞杀来了。” 翠雀远远便听到了他的声音,肯定道。 “哦,是小安娜……谢谢你……” 绞杀满怀笑意的嘹亮声音传来。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大的戾气、那么强的攻击性。 甚至就连他的身材都一并失去了攻击性。 在新世代已经不再有战斗需求之后,他的体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如今虽然在腰围上还比不上道奇逊的巅峰状态,但体重上已经堂堂反超——毕竟他这些肉都是肌肉转化出来的肥肉,伸手一摸都是大块的硬肉。 他儿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老爹以前做过那种危险而酷炫的工作。 他如今的职业是个蛋糕师,做的甚至还不错、在当地小有名气。最近正打算扩大店面,打算让小雅开个分店。 “——这么多人啊?” 就在这时,翠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老爸,生日快乐!” 一直在门口附近蹲守的安娜,第一时间就扑了上去。她那清脆嘹亮的声音,即使翠雀在厨房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出去看看?”乐园鸟双手抱胸。 “也是。差不多弄完了,接下来改小火就行了。” 翠雀说着,伸手在料理台上按了几个键,解下了自己的围裙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她笑眯眯的说道:“我也挺好奇……那丫头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还不让我看见。” 她们姐妹几个从厨房走出来,便看到蹲在地上、一手一个抱着塔拉和安娜挨个亲亲的罗素。绞杀的儿子年纪还小,除了那金鱼般的耳朵之外、身上没有什么灵亲症特征。他正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依偎在罗素腿边,很是崇拜的看着他。 “让我看看,你女儿到底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你没看吗?” 罗素满面笑容,昏黄色的瞳孔闪耀着夺目的璀璨光辉:“那我也不能给你看呢。要尊重安娜的意愿嘛——她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 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今的罗素外貌上与十二年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 “是情书哦!” 安娜笑嘻嘻的说着。 “哦?” 翠雀挑了挑眉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详细点说呢?” “其实是我们学校的活动,让孩子们给‘世界上最后一位英雄’写的信啦……” 塔拉连忙在一旁小声解释道:“选了四十二封写的最好的,作为生日礼物托安娜带过来。” “就是情书嘛!” 安娜嚷嚷着:“给爸爸写的情书——我觉得会写情书的肯定不少!我们那边的小孩都可崇拜爸爸啦!” “我还没看,但一会吃完了饭,我会去认真的看。我还会写回信——不只是给他们,还会给你们学校的所有人。” 罗素笑着,捏了捏安娜的鼻子:“比起这个……该去洗手了,姑娘们。” 说着,他摸了摸腿边的小男孩:“还有你,迪让。快去洗手,然后乖乖在桌边等着。” “爸爸给你做了蛋糕……他给你藏起来了。” 迪让细声细语的说着,有些瘦弱而怯懦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是绞杀的孩子。 绞杀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给你罗素叔叔惊喜,别说出来嘛……不懂事。” 一旁小雅把豪华的七层蛋糕推了过来。而已经被岁月留下了些许痕迹的坏日,却还像是个老小孩一样,伸手将最上面的一颗超大樱桃偷偷拿走了。 但他却并没有吃下,而是随手喂了一旁虎视眈眈的安娜。 “生日快乐,罗素!” “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稀稀拉拉、并不整齐的声音响起,但其中的祝福充满了诚意。 “谢谢你们——来切蛋糕吧!” 罗素露出真挚而满足的笑容,在人们的欢呼与祝福声中走向了蛋糕。 “真是的,先吃饭嘛……” 翠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眼里却满是温柔如水的笑意:“跟个孩子一样。” “真好啊……” 坏日抬头看着外面的夕阳。 瑰丽,绚烂。紫红色的轻纱蔓覆天际,此刻宛如永恒。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呢。” 他轻声说道:“真好啊。” () 新书《牧者密续》已发布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今天直接更一万字,明天中午还有一万字! 现在起点新书期的推荐位是人工智能发放,全看追读,所以追读数据对新书真的很重要!大家记得不要养肥每天都来看看啊!别把猫养死啦 猫归来! 以下新书简介: 在召唤恶魔的仪式上,艾华斯终于回忆起了前世的记忆。 这应该是一款由自家公司发行并运营了六年的网络游戏。如今自己的养父正是最新版本的反派组织首领。 而自己将会在六年后暴露身份,从主角方犹豫不决的跳反。最终因为决定替玩家角色挡下致命一击,连进本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根正苗黑的大哥打死在了过场CG里。 ——但其实问题也不大。因为艾华斯同样知晓许多专属于玩家角色的各种秘密晋升路线,以及作为隐秘知识的各道途准则,谅必能扭转自己不幸的命运…… 所以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在这破仪式开始之前我不应该就被主角救下来了吗?” 作为祭品被绑在仪式台上的艾华斯陷入了沉思。 —————— 本书又名 关键词:维多利亚奇幻,琥珀流 已有、、等累计近千万字完本作品,信誉保证! 《倾覆之塔》新书《牧者密续》已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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