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男后,敲开心!(女尊)》 1、穿越 “陛下?”贴身宫女如月轻声唤她,她愣了片刻,对上如月疑惑的眼睛,下意识回避。 她不是如月口中的陛下。 明卿头疼,她穿越了,穿越到不知名的朝代。 刚开始如月唤她陛下时,她震惊往下看,检查一番,松口气,还好还好她是个女皇帝,没有变性。 如同大多数穿越者面对的问题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尤其这个朝代架空,而她的身份也比较敏感,是皇帝。 诚然,当皇帝比较爽,比如她身上现在穿得料子和每天吃的食物,无一不说明这不是她以前生活可比的。 但她没有原身的任何记忆,那开局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爽个屁! 她现在压力大得很,偶尔像现在发个呆还被贴身宫女如月看在眼里,关心询问的日子,她受够了!跟监视一样。 现在的她生怕自己露出马脚,被人发现火烧弄死。 她淡定垂眸,放下手中的奏折道:“添杯热茶吧!” “诺。” 如月去帐篷外吩咐外面侍奉等待的其他小宫女。 现在为大周五年秋,宫中众人并未在皇宫,而在郊外,进行古时皇帝在外的大型娱乐项目——秋猎。 说起来,她的穿越也并非无迹可寻。 据说在她来之前,这位原身皇帝曾在秋猎的湖中救了一位翩翩美少年,将人救上来后就昏迷不醒,等再醒来就是她。 皇家秋猎再不济也是有别苑居住,如今在这小小的帐篷里,不为别的,正是因着她溺水,众人不敢轻举妄动,才只能先在此安营扎寨,等她调理好身体。 明卿头疼,要不?她再去跳一下湖。 帐篷被掀开,如月端着茶进来,她收回跳湖那个想法,崩人设的行为,目前她是不会做的。 不过,她倒可以计划一番,让翩翩美少年再跌落湖中一次,这时候她再去救,就很合情合理,但美少年应该没什么跳湖爱好。 她敛眸,饮下浓茶,再看向桌面的奏折,有一种想死一死的念头。 这么多奏折,得批到何年何月。 不是她说,都来秋猎不玩也就算了,还带着奏折,搞笑呢这是。 她面色淡定,瞧不出什么差错。 身旁的如月欲言又止,她道:“陛下,今日是秋猎已准备就绪,按理说陛下该出面。” 明卿也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瞧瞧这古时的秋猎是怎么一回事。 她面上矜持,端的一副高冷姿态。 这个时候按照常理,她要稍稍推辞一番,但突然看着欲言又止的如月,她眉头微动,生出不好预感。 她端起浓茶遮掩,假装毫不在意,在如月未开口前堵死了她的话:“既然如此,那今年便出面瞧瞧。” 如月领命,退下吩咐。 瞧对方走了,明卿身子一颓,懒懒靠在椅子上,终于可以歇歇了。 她抬头望着帐篷,想起一件事,古时早熟十三四岁便会成亲,而她又是皇帝,那她的“爱妃”呢? 不求佳丽有三千,但求佳丽帅帅帅。 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对这个时代的期许了,但她觉得事情不会简单,依照她对原身这个人物的猜测,对方多半是个死闷骚。 而她来这两天都快被逼疯了,别说美人,就是个男人她都没看见。 所以最坏的可能出现了,她没有佳丽三千。 明卿闭眼,觉得生活没意思极了,累了,赶紧毁灭吧! 她穿上如月拿来的盔甲,一时有些新奇,这盔甲似金织,却不坚硬,穿上颇为轻便。 对着身后庞大的铜镜,她转身,看向镜中那五官和现代的自己一样,偏清丽,眼眸是淡淡的茶褐色,黑色长发全部束起来,莫名清朗。 她下意识想笑笑,但想起原主是个死闷骚,大抵就不爱笑,也就放下这个念头。 再去往狩猎仪式前,她心情激动,甚至忘记了自己不会骑马这件事。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法子,她神情淡淡,吩咐如月准备骄撵。 等看到千辆兵车整齐居于后方,上万名骑手立在山边两侧,整齐肃穆,烈风吹动大周漂亮的旌旗,外围拿着三刃戟不动如山的兵甲时,明卿可耻的沉默了,总觉得乘着轿撵的自己又崩人设了! 但在旁人眼中,却不是。 大周秋猎,世家贵族在山林两侧修筑的别苑观看这场大型秋猎开幕式。 世家公子结伴而行,站在别苑的高台上瞧着这一幕,心中蓦然一动。 刚烈浓重的兵甲列阵,中心那乘着美玉雕琢轿撵的女人面容精致却冷漠,矜贵无双,她神情淡淡,对这激荡人心的一幕,好似全然不在意。 因为她就是他们的王,该为她驱使。 世家公子议论纷纷:“往年不都是君兰代替陛下,今日陛下怎么亲自上阵?” “果然,还得是陛下呀!” 公子们相视一笑,不敢太过声张,因则高台上的另一行人较为特殊,为首的少年名为年司珏,穿着喆红色长袍,银白灵羽纹作为衣袖滚边,腰间系着褐色窄小腰带,乌黑的头发全部被玉冠束起来,露出光滑洁白的额头,卷翘的睫毛下,灵动黝黑的眼眸似林间猫儿,倒映着轿撵的女人。 他耳尖微红,嘴角微抿,不好意思直视陛下。 周围公子不敢当着他的面议论,谁人不知镇国大将军之子骄横无礼,最是痴缠陛下,以前还有层身份束缚,如今成了陛下宫中的贵君,可比以前更为嚣张。 真是白瞎这样一副好容貌。 当然也有人暗中不屑,觉得他虽好看但太过孩子气,不如丞相之子那般稳重端庄,即便他家世煊赫,也只能屈尊贵君这个位置。 据说,他嫁给陛下那年,素来疼他的镇国大将军竟让他跪在雨夜里一宿。 对此上京的世家大族则以他为不耻,虽说陛下的确吸引人,但作为从小宠到大的世家子来说万事则以家族为先,与家族荣辱与共,该有的矜骄是不能少的,不可能做出像年司珏那种丢人万分的事。 可如今见到千军万马中的陛下,他们一个个忍不住看两眼,又多看两眼。 陛下当真是英俊无双。 坐在另一高台上的女人们却不如这边轻松,往年秋猎的大红人——君兰受人追捧,如今却气氛冷场。 一些早就看不惯她的人,阴阳怪气:“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等这次秋猎回去,陛下定会清算。” 君兰面色略白,但依旧端庄有礼,让旁人瞧不出落魄。 但明眼人都知道,曾经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在被人检举贪污受贿买卖官爵时,就已经失宠。 * 在骄撵种端坐的明卿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身旁拿着刀剑或是拿着弯弓穿着盔甲的士兵竟全是女子。 妙哉!妙哉! 明卿颇有兴致,瞥到骄撵右侧防治的纯金打造的镂空箭筒,里面装满精致短小的黑色小箭,她抽出来一根,仔细观察箭身顶端,似乎有些不同,她放在鼻尖下轻嗅,似有刺鼻的火药味。 她笑了,抚摸身旁材质温良的弓,提起一根利箭,站在骄撵上。 秋风烈烈,吹动骄撵上的纱帐,露出她坚毅挽弓的身姿,她褐色眸子淡淡,凉薄又无情,衣角微摆,似神人弯弓射日般俊逸。 “噌—” 一根由天子射出的利箭在空中迸发亮光,秋猎气氛也达到高潮。 伴随着天子强劲一箭的射出,周边山川所设置的高台上,敲出震耳欲聋节奏紧凑的鼓声,鼓点密集,激情澎湃。 天子近卫的万名弓箭手蓄势而发,在得到陛下的恩准,一根根利箭如同流星,携带惊雷之势,如雷霆撞击,箭无虚发,穿过野兽胸膛射杀野兽。 明卿被这一幕震惊,为此刻的壮观着迷。 鼓点越发密集,最后越发沉闷,等到万名弓箭手利箭射出,鼓声也落下帷幕。 秋猎正式开始。 高台惊呼,世家大族的小姐们纷纷换上胡服骑上骏马,策马奔腾,伴随着滚滚烟尘,不知名的女子笑着说:“比比看,看今日谁射杀的猎物多?” “比就比,谁怕你,看今日谁能得到陛下的赏赐。” 空中传来清脆的女声,惹来坐在高台上世家公子的羡慕,其中一个世家子轻声道:“前些年一直是君兰大人拔得魁首,如今这……” 周围等候的世家公子消息灵通,知晓朝堂前一阵子闹得事,但也知晓朝堂之事不能被妄议。 他们纷纷岔开话题,但又绕到君兰身上,只不过话题更为他们喜欢。 “那天陛下将季羌华从湖里抱出来,你们看见君兰大人的脸色没?” “我倒是没见,但听说丞相大人脸上笑开了花。” 世家公子笑而不语,眉眼递消息,都是聪明人,就算看戏也得点到为止。 简单几句,杀伤力却可谓十足,若是明卿在这里,定是笑容满面,真好,说得全是她爱听的。 但现在的她还在为如何摆脱今日的奏折而苦恼。 这边秋猎仪式举行完毕,她看着笑眯眯伫立在远处的如月,忍不住心底哀痛,她真的不想改奏折! 一点都不! 突然,她眼睛微眯,瞧见远方走来的大臣,忍不住思索,这会儿过来干什么。 一穿着耀眼打扮精致的少年闯入她的视线,又见朝她走来的大臣,在少年跟前停下脚步,拱手行礼。 明卿眉头微皱,似在思索。 一旁的如月瞧见,小声提醒:“陛下,红衣少年是你的贵君。” 她抬头,对上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似乎如初见那般,沾惹她的岁月。 2、偷窥 原身这个死闷骚,竟然有后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陛下!”清脆如朗朗明日的声音传来,少年的感情如同炙热的火焰,他面带笑容,能轻易感染周围人。 明卿回神,之后便面无表情。 这是原身的男人,不是她的。 年司珏双眼微弯如月牙,上前行礼后,立马抱着明卿的手臂,轻声道:“陛下,可想我?” 明卿有一阵子恍惚,好像在记忆中,曾听到过这般愉悦黏人的声音。 她看向身边的少年,对上少年清澈又乌黑发亮的眼眸,忍不住一喜,但随即眉头微凝,这是原主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眼眸微合,准备把少年留下来,看能不能想起更多的内容。 她将少年的手拂开,淡淡道:“稳重一些。” 说实话,明卿并不想和原主的男人产生纠葛,她这个人爱心里花花,实则只是吐槽爱好,并不会实际操作,做一些很下限的事。 对于年司珏的出现,也包括往后会出现在她跟前的男妃,她都会礼遇有加,保持距离。 一来她不擅长,二来她无意在这里停留过长时间。 她坚信自己能回去。 年司珏眼眸微暗,划过一丝失落,他嘴角微抿,陛下总是这样对他,一如之前他满心欢喜入宫,却对上陛下冰冷的眼神。 他并不恼怒,在他眼里,身为一国之君的陛下冷淡些,也是应该的。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耳尖微红,其实就像现在这样,他能待在陛下跟前就很好。 朝臣走得稳重,她们落后一步,等面见皇帝和身旁的贵君时,纷纷行礼。 明卿点头,示意她们起身。 “难得出来放松,倒也不必这般拘谨,各位爱卿秋猎准备的如何?” 大臣以季源明为首,她穿着尊贵紫衣官服,端的一板一正,眉眼锋利,但依旧抵不过岁月的侵袭,脸上显出老态,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往年陛下身子不适,众人早已习惯,不觉有甚。如今陛下在秋猎开场仪式前风姿卓越,大展英姿,是否依照往年流程,上马狩猎逮捕猛虎。” ??? 啥玩意儿? 明卿嘴角的笑容都快装不下去了。 据明卿所知,她这一届,就她一个独苗苗,连宗室皇子都很少。 所以,原主和她苟点……也没什么。 她准备微笑拒绝这个提议,拿出万能的开头:“丞相提议甚好,但。”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只见所有人跪在地上,叩谢:“陛下明德。” 明卿觉得这个朝代和她格格不入,她如此清新不做作和她们打机锋,她们却和她直来直去戴高帽子。 心如死灰,大抵就是如此。 接下来独属于大臣对皇帝的关心问候,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对着她们吧啦吧啦的小嘴,脑子只有七个字“她们想让她死”。 以至于身边的男子什么时候离开,她也没察觉。 她点头,示意她们退下。 如月贴心候着:“陛下,可要备马。” 明卿复杂看了如月一眼。 如月被她看得摸不着头脑,乖乖等着。 “如此便备马吧!” 都想让朕死! 那朕就死给你们看!明卿冷笑。 作为一个标准的普通的现代人,明卿日常生活中根本没有接触马的机会,别说打老虎了,单是骑在马上溜一圈对她而言都有难度。 到了马场,她屏退身边的如月,独自进去。 别人英姿飒爽脚一蹬,衣袂翩翩骑上马,轮到她,小心翼翼宛如狗爬。 作为皇帝,她得要脸。 明卿琢磨着,虽说此番骑马打老虎对她这个小白是地狱级难度,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她还是一国之君,底下的人应该不会让她涉险,只是□□,走个过场。 她选了一匹温顺健硕的马,在马夫的指导下,绕着马场走两圈。 阳光下,美人黑发闪着光泽,全部盘起来,露出光滑纤细的脖颈,她脸上放松是往日不曾见到过的神色。 年司珏在角落里愣愣瞧着这一切,他猜到陛下肯定会来马场,便早早等候,陛下不会因着这些小事兴师动众清场,而其他人碍于陛下在此,会早早退下,如今马场上除了一个马夫,便只剩下待在角落的他和陛下。 他圆溜溜的杏眼清澈倒映着女人在马上的英姿。 陛下不会骑马,他知道。 年司珏嘴角微抿,眼眸愧疚,是他对不起陛下。 小时候他的母亲奉命镇守边疆,他哭着跟在后面,跟家丁走丢,认识了当今陛下,他赖上陛下,又因着自小骄纵哭着说:“我要我娘亲!你带我去。” 当时陛下温和,已有储君之资,或许是看他可怜,或许是心疼他年幼离了母亲,陛下竟真带他去找娘亲…… 他额头微痛,接下来的事情,他竟想不起来。 只记得,当时陛下摔下马,差点摔断腿,与皇位隔绝,自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陛下骑过马。 他叹口气,那段时光只有他记得,陛下怕是早已忘了他。 秋日的阳光温和,与马场上的女人甚是相配,他目光贪恋望着她,看她在马场上驰骋,看她学会骑马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仿佛这样,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他。 年司珏眼光黯淡,他知道的,他配不上她。 她天之娇女,而他似乎没有任何优点。 当年的贵君之位,大抵是看他在他母亲的面子上给予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让她回头看他一眼。 3、刺客 明卿惊喜,她没想到,自己骑马还颇有天赋。 于是,在大臣过来找她后,她欣然同意。 到达后山场地,她眉头微挑,笑吟吟瞧着前方,没注意后方跟着一个人。 部队后方,一个女人打着哈欠看向身旁的装作女人的男人:“贵君殿下,你这是何苦。” 他早已脱了身上耀眼的红衣,换上普通的甲胄,普通的如同一个正常的士兵,听见身旁的人说话,他脾气骄纵,不乐得和她说话:“管好你自己。” 身旁的人也不在意,打算悠闲度过这平淡的一天。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是轮不到她们这种人,万万没想到,那只猛虎竟然殊死一搏,往后方冲去。 前方传来“护驾”的声音。 老虎冲散队形,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后方,年司珏跟随众人逃跑,但心里焦急陛下,慌乱中他不忘看陛下的身影。 见身边的人都护在陛下身边,他松口气,可一愣神的功夫,他被人绊倒。 身娇体软的他摔在地上,吃痛扶着手臂,头盔也不如之前整齐,从里面掉出两根秀发,垂在脸庞。 他红着眼眶,看着老虎即将冲到他身前,一动不敢动。 万幸,那老虎只是强弩之末,伤痕累累,吊着一口气重重摔在他跟前。 前排的士兵上前查看,众人放松后,也注意到老虎身前不同寻常的士兵,这人比其他士兵格外娇弱。 在皇帝身前的大将军眉头一紧,总觉得那个士兵格外眼熟,她试探问:“阿年?” 身边的人一听这称呼,忍不住皱眉,对这人不赞成,太胡闹了! 平日里年司珏胡闹也就算了,如今身份大不如从前,怎么也如此。 “陛下?”众人开口,就带着一股“臣要死谏”的味道。 明卿垂眸,扫过底下的男人,见他下意识瞧向她,求助性的目光瞧着她,可怜巴巴的眸子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和上午见到朝气蓬勃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她头疼,上午才答应过照应原主的后宫,没想到下午就用上了。 瞧见众人谴责的目光,他咬唇,指尖扎破他的手掌,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特别狼狈,他往人群看了一眼,对上母亲失望的眼神,他越发觉得难堪。 年司珏皮肤娇嫩,在地上滚了一茬,不仅头盔歪了,连洁白的小脸都脏了。 他侧脸,半张脸陷在沉默中,不敢面对众人。 明明今天的重头戏是陛下射虎,如今他身为陛下的人,却为陛下抹黑,陛下一定觉得他难等大雅之堂。 陛下不喜玩乐,现下定是觉得他胡闹。 年司珏精致的睫毛微颤,不敢面对陛下的眼神,他怕她彻底厌恶他。 身为男子穿着女子的衣裳,混在后面,丝毫没有世家子的样子,像个不入流的痴汉一样,眼巴巴等待女子摇尾。 他落魄不堪,等待陛下对他的宣判。 “陛下,贵君如此逾越,你定当……”御史大夫还未说完,就听见陛下冷冷道:“住嘴。” 年司珏惊愕,下意识忘了对陛下的躲避,顺着视线看去,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在暖阳的倾斜下,这双如玉的眸子似乎不如往日那般寒彻骨,竟多了几分温柔。 就在他垂眸愣神的瞬间,一双白净有力的手递到他面前,他抬头,是陛下。 “起来!”陛下红唇微启,吐出冷淡却又让年司珏感到温暖的字眼。 他怯生生伸出手,放在陛下温暖的手中,忍不住摩挲,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明卿察觉手心微痒,倒也没想那么多,在他把手放在自己手心上时,就把人提上来,放在马上。 她察觉到身后的人瑟缩一下,似乎被周围的视线吓到。 她环顾四周。 终于,周围安静了。 御史大夫的眉头皱的都快夹死蚊子,正当开口时,“嗖”的一声,利箭袭来目标朝准陛下,年司珏率先感觉到,立马拉着陛下躲避,利箭扎在马上,陛下身下温和的马儿受刺激,发了疯一样,往前跑。 明卿惊慌之下紧紧抓住缰绳,俯下身。 年司珏竟被惊马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 明卿无暇顾忌他,受惊的马带着她想疯了一样往前冲,陛下身边的队形彻底散开。 身边的人倒戈相向,开始对着身边营救陛下的士兵砍起来。 “有刺客!护驾!” 年司珏从地上起来,将身边的人拽下来,自己骑到马上:“驾!” 一时之间,竟有几分飒爽英姿。 年司珏本就是武将之子,身体素质不差,御马之术也不在话下,之所以如今这般身娇体弱,盖因他之前听闻陛下喜欢娇软男子。 故因此,他从不敢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这一面。 眼看着陛下就要被受惊的马不知带往何处,他不再犹豫,骑着马,狠厉摔下马鞭,朝陛下追过去。 遇到有刺客上前,他毫不犹豫,展现暴戾一面,拿出长枪狠狠捅下,漂亮的眉眼戾气滋生:“滚开!” 鲜血炸开,溅在他的脸上,莫名给这个少年增添几分杀气。 这一切,明卿没有看到,这边她正忙着控制缰绳,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她注意到前方山路曲折,若是马儿继续横冲直撞,那么跌下山崖是迟早的事情。她定下心神,小心朝后面看去,山林间赫然多了人影,她再傻也知道,有人要杀她。 事已至此,她终于想起来,皇帝也是古代高危职业之一。 她闭上眼,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是被马儿摔死,就是被刺客乱箭射死。 明卿觉得再也没有比她更倒霉的穿越者,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到底是谁要杀原主,别连带她呀! 她比谁都无辜。 大抵是临死前,上天听到了她的心愿。 在她被马摔下悬崖那一霎那,她脑海突然多了许多东西,怔愣望向悬崖上方。 例如,她好想明白自己这是在哪儿了! 她在一本书里! 草! 4、追寻 《女尊之男妃难逃》是四个单元小故事组合的黄色小说,讲述女尊世界大周国女帝的后宫四位传奇男子弄死她,大胆追爱的故事。 不幸的是,她穿成反派女帝。 明卿心里mmp都快骂成一片海,感受到身体下坠的悬空感,她闭上眼,一咬牙,依照穿书定律,像她这么重要的人,肯定死不了。 “陛下!” 焦急清脆的少年音从上面传来,明卿睁眼,对上身上浑身血迹的男子,若不是身上的披风,她肯定认不出。 少年的眼中迸发急切的担忧,站在悬崖边,身边竖着一根长枪。 明卿很淡定,第一次正式打量这位书中的男主角,鲜血沾染他额间的碎发,身上穿着的甲胄不太合身,他身量较小,看起来像穿了大人衣服,依稀可见他被血污挡住的精致五官。 不知为何,她无端产生厌烦。 站在悬崖上的年司珏眼眸微震,他眼睁睁看着陛下眼神转为淡漠,好像世间万物都不过如此,独立世界之外。 他受不了,受不了对方高高在上仰望他。 随后,他做了一个让明卿都意外的决定。 他毫不犹豫跳下来,努力伸手去抓住陛下的衣角。 可他们之间就像天堑一般,终究始终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明卿看着跌落下来的少年,猛烈的风让她睁不开眼,她好似听见少年的焦急冲她喊:“陛下,手给我!我保护你。” 她看见了,看见少年眼中的孤注一掷,以及跳下来的决绝,她猛然一愣,想要把手递给他,但心口猛然剧痛,她身体失控,错过了。 昏迷过去前,明卿感受到自己怀中跌入一个略微瘦弱的身体。 她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等等我。” 心口猛烈的疼痛传来,她受不住,疼晕过去。 * 大抵是年司珏热烈的情绪牵动她的记忆,她想起一些原主的记忆。 记忆中,她见过少年为了她跪在大雨中,当少年体力不支晕倒时,她抬脚去往镇国大将军的房内。 一盏烛火下,已有年迈神态的大将军无奈叹气,对她道:“陛下,小子无状了。” 画面中,她听不清楚原主说了什么。 只是似乎隔着雨幕,和原主的目光想撞,有那么一瞬间,她神魂一震,眼眸中万般戾气似乎不知从何言说。 明卿眉头一拧,紧接着又回忆起原书,原书并没有多少女帝的故事,重点是四个男主角和他们各自爱人羞羞的黄色场景描写。 性格可爱活泼的红衣少年,她能对小黄文中的贵君——年司珏。 年司珏出场不如现在这般灵动,而是充满偏执,像个神经病一样,之所以能对的上名号,除了如月曾经提点过,大抵来源于她的臭毛病,喜欢在黄文里面找剧情。 年司珏的cp是个婢女,她曾在后期溜进女帝的书房,在暗格里见到了红衣少年的画卷。 少年眉眼灵动,肌肤如雪,懒洋洋趴在梧桐树枝上,像只漂亮骄纵的小狐狸。 对方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只在夜晚时床上用力几分,让年司珏眉头紧皱,大骂对方神经病。 评论区也都是磕到了的场景。 明卿有点沉默,有种提前看到男人出轨,头上戴绿帽子的感觉。 沉重的眼皮掀开,耳边传来溪水声,她似乎真的看见自己头顶绿油油。 冷风吹过,她浑身一激,将自己头顶上的水草拿掉,朝周围看去。 轰隆隆的瀑布喧腾,干净澄澈的湖面飘来几缕血色,明卿浑身发冷,注意到这是湖中心飘来的。 想到是谁跟自己跳下来,明卿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冷风吹到自己脸上,她冻得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不在意这男人是否会给自己戴绿帽子,毕竟她又不是原主,可她在意的是她会死。 虽然她比较乐观,觉得自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但这不意味着,她会在这边随意造作,透露出自己的不同寻常。 看她在如月跟前就知道,她是真的苟。 对于原书中,女帝的结局她不打算照单全收。 在没有确定她是否能回去之前,她不会轻易让这具身体死去。 而对于造成原主国破家亡,且还被囚禁在地牢被日夜折磨,最终被叛军斩下头颅的男主们,她不想去救。 万一,下一个死的自己是怎么,该怎么办? 纤长的睫毛轻轻微拢,她抬眸,浅浅的眸子似冬日湖水一般,干净却冷。 不知怎么回事,一旦想起年司珏义无反顾跳下来的场景,她心口就难受得很,好像忍受千万细小的针一同扎入自己的心脏,就好像有人在逼着自己。 她捂着心口,大口喘气,缓了一会儿。 她准备离开,心脏更是疼得难受,她站在原地缓和好久,慢慢地,心中浮现一个猜测。 明卿手指轻轻划过水,抬头看向天空,各种感觉都真实的在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操控逼迫自己不得不去救书中男主,那就对了。 如今秋季,大周男子比女子体弱,年司珏如今在湖水里昏迷不醒,若是放任不管,怕是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她控制自己的心神,打算实验一番,下一秒抬脚往岸上走,心痛到不行,下一秒她转身假装去救年司珏,心悸立马平复。 艹! mmp! 明卿想骂街,果然穿越不是什么好事! 5、丢下他 年司珏浑身发冷,忽然他感受到一阵温暖,他紧紧抓着,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对方身上。 明卿面无表情,低头瞧着脚边这个因为发烧面色通红,却又诱人的男人,淡淡移开视线,认真想接下来该吃什么。 这秋日能有一碗好吃的汤面,定是极好的。 她低头瞧着自己全身只有白色的衣服,也不将脚底下的人推开,忍不住踩两脚,暖暖自己冰凉的脚。 啊!真暖和。 这边燃烧的火堆四周挂着她的衣服,她摸摸中间那一层干得差不多,便穿在自己身上,留下稍厚一点的外袍继续烤。 明卿托着下巴思考,是谁想弄死自己。 可肚子的饥饿感让她注意力无法集中,她踢踢身边的“火炉”,寻思着自己该找些吃的,再这样下去会饿死。 她想披着外袍,但还非常潮湿。 明卿出去试了一圈,发现外面温度尚可,思索周围没有人,便只穿着中衣去找吃的。 就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地上的人昏昏沉沉睁开眼,环顾四周,看到一旁的外袍晓得陛下可能就在周围,便身体沉重躺在距离火堆最近的地方。 他躺在地上,脑子昏昏沉沉,想起母亲对他的嘱托。 “你喜欢陛下,可自古天家无情,你焉知那日与你见面不是陛下精心设计?” 满脑子都是陛下的年司珏眼睛微亮,漂亮的眼眸微弯,笑着说:“那这是不是说明陛下也有一点点喜欢我?要不然为何平白无故设计与我见面。” 大抵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想起从前,他不知为何突然难过起来。 想起这次秋猎,陛下冒着身体虚弱,也要从湖中将丞相之子季羌华从湖中救出来,想到那些讨厌的人在自己跟前说得话。 “贵君殿下,陛下知道你喜欢热闹,这不,后宫马上就要添新人来跟您作伴了。” “贵君殿下你陪伴陛下最久,想必知道陛下不是冲动性子,那这难得陛下冲动,您可知为何?” 他何尝不知,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陛下待季羌华的不同。 年司珏很委屈,声音很小,如脆弱的小猫。 “不要喜欢他。” 他最讨厌季羌华了。 除却皇子,大周最尊贵的两位男子便是丞相和大将军的儿子,像大将军和丞相经常被人拿来比较一样,年司珏的人生中也少不了被丞相之子季羌华比较。 因着母亲离家,年司珏自小孤僻,无人管教,德才这方面别提了,就连琴棋书画都没有一门精通。 可想而知,年司珏与自小在书香中熏陶出来的季羌华没有任何可比性。 长久下去,年司珏对季羌华别说是喜欢,就是听见名字,都能怄好长时间。 年司珏自己也清楚,若不是自己跪在外面一整夜,怕是季羌华早就成了大周的凤君。 躺在地上的他意识不清,脑中那些关于季羌华从小是作为凤君培养的言论不断出现,他心里叫嚣着,陛下是他的。 他们懂什么!懂什么叫喜欢吗! 他眉头紧皱,睁开眼睛,勉强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到外袍跟前,眼中病弱的水光微动,他摸着外袍柔软的触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说过,他想要的,也仅仅只是陪在陛下跟前。 * 穿着中衣的明卿打个喷嚏,手上拿着果子,跑到溪水边还颇为讲究洗了洗。 山林中在秋季完好的果子大多酸涩,鸟都不吃。 明卿咬下去,因着酸涩,五官皱在一起。 在找寻果子的路上,她也体会到几分快乐,舍不得丢到这些,想到洞里还有一个病号,让他处理掉也好,不能浪费。 她看着天色,琢磨了一下电视剧常见套路。 刺杀她的人肯定不会放弃,说不定就在山下等着。 可她怎样才能找到援军呢? 明卿把她的脑子开二倍速也没能想出办法。 回到山洞,她看到年司珏站在自己外袍跟前,不动声色将他挤过去,这是她的衣服,她还冷着呢,不可能把袍子给他。 她把果子递给他,沉默的一句话没说。 第一次接到陛下送给自己的东西,年司珏的心情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心底隐秘的欢喜生根发芽。 他捧着果子,卷长的睫毛在火光的映衬上,染上一层暖意。 他将果子放在嘴边,尽管果子酸涩异常,他也展露笑容,笑得开心:“谢谢陛下,很好吃。” 穿上外袍正在系带子的明卿脸皮贼厚,脸不红心不跳道:“嗯。” 年司珏不舍得吃剩下的果子,将果子放在怀里,笑得开心。 若是有心人,可能会觉得年司珏心眼多,明明不喜欢吃,却为了拍马屁,硬说喜欢吃,实乃虚伪。 可明卿心眼子都长在如何偷懒,竟分不出一个心眼子将对方的行为解析出来。 即便年司珏真的这样,明卿也不在意。 管她呢,反正果子是真的不好吃。 外袍一穿就是不一样,身心都很舒坦,明卿除了有点饿,竟然感觉到久违轻松。 她跟年司珏说下山。 这才注意到年司珏身上还湿着,她面无表情,把人拖回来已经够给面子,还能像伺候人一样把他衣服脱了,给他烤干衣服? 做梦!她现在拿的可是反派剧本,没给他两刀就算不错了。 而且自从知道自己是在书里后,她面对年司珏总有几分不自在,有点不太喜欢对方,不太想和对方同路。 在她的设想里,如果能被援兵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她可以在一个不认识原身身份的地方,边找回去的方法边干活养活自己。 她把选择交给命运。 年司珏发现陛下盯着自己的衣服瞧,大抵明白了陛下的想法,他慌乱道:“陛下,我穿湿衣服也无碍。”不要丢下他。 明卿打定主意将人留在这里:“如今你还染着风寒,路上奔波倒是与你不便,更何况刺客还冲着我来,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先把衣服烤干。” “我、我可以保护陛下!”年司珏激动说,随机便发觉陛下陷入了沉默,这才想起,如月曾和自己说过,陛下不喜欢有人反对她的意见,更喜欢温柔小意的男子。 想及此,他脸色煞白,抬头看一眼陛下的神色,低着头小声道:“如此,我便留在这里。” 这边明卿还在想着,如何规劝年司珏,没想到下一秒人竟然同意了。 她迫不及待和对方分开,十分欢快。 山洞里,火光映照着少年的脸庞,他望着陛下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阵慌乱,好似从此之后,他再也找寻不到陛下。 6、遇死敌 昏暗的帐篷里,君兰拳头紧握,坐在高座上神色不稳。 外面一神色紧张的人环顾四周没人,这才进了她的帐篷,进来的女人道:“大人,陛下生死不明。” 君兰的心仿佛都提起来了,她假装宽和问现场的具体情况:“怎么回事?” 她悲愤道:“刚开始好好的,结果仍谁也没想到,那年司珏竟有一份好本领,将射向陛下的乱箭全部挡下来。” 君兰满是大汗,跌坐在位置上,喃喃道:“难不成真是天佑明家?” 那年司珏明明只是废物一个,怎么关键时刻,还会舞刀弄枪。 跪在地上的人继续道:“大人,可要继续追?” 黑暗中,瞧不清君兰的神色,她沉默一会儿,继续道:“停下来,将盒子里珍贵的物件儿送过去。” 那人不可置信,虽说她们出师不利,但女帝也并非毫发无伤,若是乘胜追击,拿下女帝人头并非不可。 紧接着,她心中有个疑问:“送谁?” 君兰嘴角微勾:“季羌华。” 那人知道,可这季羌华因着前些日子落水,被丞相派人送回去修养,难不成她们要抽派人手,去给一个男人送礼物。 她无语,也不敢对主子有明面上的质疑。 * 明卿原以为山底下会有人埋伏,在草垛里观察好久,也没什么人过来。 于是顺着小路,走向皇城。 一路上,她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穿书是一回事儿,可这现成的古代体验却在之前求之不得。 没一会儿,她就开心不起来,没银子不说,她肚子饿得也难受,更何况路上这荒野场景,她看腻了。 她注意到路边挑着扁担卖梨的黑皮娘子,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走到一个黑皮娘子跟前,商量着能不能用耳饰换些好吃的。 那女子也奸猾,故意憨憨道:“一个耳饰怎么换?最起码得两个。” 明卿:…… 谁说古人愚钝来着! 她皮笑肉不笑:“莫要将我当作冤大头,你这扁担里所有的梨子加起来撑死了一两银子,我这一个耳饰不说工艺价值,就单是其中的黄金也比你全身上下加起来都贵。” 女人皮肤晒得黝黑,可没被轻易唬住,不开心用手哄人:“少管,你爱买不买,这生意我不做了。” 明卿被这无赖模样气着了。 她撸起袖子,那人吓了一跳:“你这是干甚,小娘子你从小锦衣玉食,可打不过我这种庄稼的。” “我要与你好好理论理论!”明卿可不罢休,撸起袖子只为了气势上压倒对方,能说的更畅快一些。 种庄稼的白眼一翻,想说说也说不过她,但看小娘子眉眼带着一股清澈的愚蠢,无奈从扁担拿出一个梨子递给她:“不要你钱了,就当我倒霉,开门不利。” “你这……”明卿诧异。 “看什么!没见过吝啬鬼发善心。” 突然怀里被塞进一颗饱满圆润的梨子,明卿有点无措,她都打算好好跟她争辩一番了。 “今年收成不好。”那黑皮女人坐在路边叹气,对上明卿无措的眼神,又笑道:“天不怜人罢了,再怎么我还有这一筐梨子,不像京城西南那块地方,田都被占了,那村子的人才可怜。” “嗯?”明卿问。 “我听说,有一家子拦在那人跟前,求着那人让他们把庄稼收了,结果啊!被活活踩死,好好的庄稼直接被烧,他家里夫郎因着生他家幺儿早早去了,这下她人也没了,不知家里的孩子怎样?这还只是其中一个,要怨就怨那块风水太好,被大人物看中了呗。” “没人报官吗?” “呦,小娘子还知道报官呢?”黑皮娘子阴阳怪气。 明卿默默啃梨,当自己没听见其中的嘲讽。 黑皮娘子赶着路去城里卖东西,催促明卿快点吃。 结果人到城门口,却不着急进去,直接在城门外打地铺睡。 明卿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对着黑皮娘子道:“我知道你心疼钱,不想在里面住一晚上,可到底客栈舒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能帮我把出城门的钱交了吗?等进里面,我请你住客栈。” 黑皮娘子眼里似有嘲讽,看着她耳朵上的耳饰:“就凭你那造价不菲的工艺?” 明卿看天看地,不看她。 黑皮娘子无奈,背着梨子站起来,留给明卿一个背影:“你说的,得请我住客栈,我这辈子还没住过上京的客栈呢。” 明卿欣喜,开心跟上她,只觉这人虽然嘴上毒,但这心可不毒。 “你叫什么?” “我叫张红。” “咦,好巧。” “巧什么?” “你好小红,我叫小明。” …… 明卿在典当物品,想起张红望向自己耳饰的模样,问典当的伙计:“这上京客栈住一晚上,得多少钱?” “好的话,一两银子也是不够的。” 明卿默默把外袍的金腰带典当,生怕银钱不够。 等两人到达客栈,还因着不熟悉客栈流程闹了笑话,黑皮娘子黝黑的脸都红了,明卿脸皮厚不以为意,甚至还想帮黑皮娘子在店里吆喝,帮她把梨子卖出去。 这下轮到张红语无伦次。 明卿奇了怪了,之前在她面前倒是一副泼皮无赖,自打这进了客栈张红真就变“小红”了? “不行,会被人笑话的。” “怎么不行!” 别的不说明卿的确听令客栈的人头疼,尤其是掌柜,总觉得对方的行为不好,但店内的确没有规定。 梨子大又清甜,来往居住的除了京城本地,也有不少客商,看着俊俏的小娘子卖梨,图新鲜买了不少。 这一幕被刚踏入店内的小厮看到,他眉头不解,转而去寻找自家主子。 小厮站在马车外,禀明情况:“回禀公子,客栈大堂的人似乎是陛下?” 车内的人听见这两个字下意识紧皱眉头,他轻声训斥道:“陛下在秋猎,莫要胡说。”他回来两天了,家里父亲实在吵闹,不如搬出来静静心。 小厮暗叹自己昏了头,什么人都能认成陛下,转身拿着季家的令牌,要求掌柜清场。 掌柜犯难,但想起季家的权势,又想起那位的存在,得罪不起,只能向店内的旅客赔罪。 明卿耳朵微动,听见旁边的客商说:“这个时间点,其他客栈怕是都满了,出去怎么睡!” 张红开心说:“听见没,掌柜说把钱还给我们,还给我们补贴,这梨子也卖出去了,趁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我们住哪儿?”明卿没想到张红会这么想。 “哪儿都行啊!路边随便都可以。” 明卿被张红热情拉着往外走,没来得及说什么。 想到张红只是一个普通人,她默默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那名小厮一眼,注意到他额间的红痣。 她知道他是谁,小说男一号身边的小厮——青竹,外貌普通,耳尖红痣倒显得几分伶俐,性格嫉恶如仇,最不能容忍主子受委屈,可谓是小说中一号忠仆。 青竹下意识看向人群中最像女帝的那个人,竟对上她的视线。 他抖了一下,莫名觉得冷。 7、相互牵绊 山洞内,快要熄灭的火光倒映在少年的脸上,眼里的光也随之黯淡,他默默抱着腿,听着外面寒鸦声,没有多余的想法。 一个人安静时,总会想起让人不开心的事情。 年幼时,因着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又早早去世,家里的仆从在母亲交代下,让他少惹事,尽量避着那些人。 可世家公子就喜欢招惹他,常常奚落他:“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不要你吗?因为你不乖。” 明明都是光风霁月的公子,说出话却那般恶毒。 年幼的年司珏睁着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里快要流出泪水,他开口解释:“不是的,我、我很乖的。” 那些人却还不放过他。 “那你母亲怎么不喜欢你,把你带在身边。我知道了,定是你母亲重女轻男,哈哈哈哈,你若是是个女子,不用你说,你母亲也定把你带在身边。” 年司珏向前,推了一把他:“不许说我母亲。” …… 年司珏眼睫微垂,遮住眼眸的光,他在想陛下毫不犹豫抛下他的场景。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可以这么轻易把自己放下? 山洞内,火光若隐若现,直到最后彻底熄灭,蜷缩在角落的少年,眼角划过一滴清泪,他哭了,却没有声音,只是头埋在腿间如以往那般。 他不开心,他好想让陛下哄哄他,陪陪他。 陛下不喜欢他,是不是因为他不够温柔小意? 年司珏迷茫了。 想到之前陛下还在众人面前护着自己,不嫌自己丢人,拉自己上马,但等到自己像个野蛮人拿着长木仓来到陛下跟前,陛下甚至不愿意瞧自己一眼。 他并非没有心,只是下意识不敢细究。 白日,陛下跌落悬崖,宁肯被乱箭射死,也要下意识躲避他的拥抱,还有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浅褐色的眸光平静又冷漠,仿佛是个陌生人。 这些他统统接受不了。 年司珏眼里浮现泪花,他透过朦胧水光望着自己的手腕,面上的神色看不清楚。 他将头上的金簪取下,在山洞磨着金簪尖锐处。 外面的光不再进来,他黑发披散,拿着金簪对准自己习武的筋脉重重扎下去。 他牙根紧咬,面目痛苦。 鲜血流的很多,顺着衣服滴下来。 他眼前慢慢没了焦距,在昏过去之前,他想,或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毕竟,没人喜欢他。 * “你跟他有仇?” 等他们从客栈出来,张红试探性问。 明卿摇摇头。 “那可不像,你看他的眼神很冷漠。” “我对陌生人都这样。”明卿不以为意。 张红笑了,黝黑的脸上露出两行灿烂的大白牙:“你过来找我买梨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样。” 这话引得明卿思考,心大的认为自己只是面对剧情中的重要角色表情太过严肃,让张红误会。 “这钱给你。”明卿把客栈退的钱和补贴的钱都给了张红。 张红推辞。 明卿笑着说:“那入城费和梨子钱还没给你。” “也用不了这么多。” 明卿刚想开口,心口传来阵阵镇痛,疼得她额间的汗珠立马出来。 张红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上前扶着明卿的手臂,不至于让人疼得跪在地上。 从来没有这样一种疼,钻心的疼,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覆盖在整颗心脏上,啃食她的心脏。 明卿被折磨的意识有点恍惚。 张红担忧扶着她,低头看她的神色,竟吓了一跳,原本黑白分明干净温和的眉眼透着一股狠意,眼白染着血红,宛如地狱修罗。 “我带你去医馆。” 此时的明卿还存着几分侥幸,如果她真的只是心脏有问题呢。 医馆内,她疼的死去活来,大夫却束手无策。 而这已是上京城内最好的医官。 明卿嘴唇煞白,她对张红说:“你去租一匹马,我们现在马上出城。” “哎呦,祖宗你这要是缺斤少两了,回头你家人找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还别瞎折腾。” 躺在床上的明卿额发已被汗水打湿,她虚弱道:“在这没有用,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拜托了。” 张红见明卿说得真切,再者她也没见过把自己性命不当回事的。 照着明卿所说,张红骑着马带着明卿,连忙出城。 明卿虚弱睁开眼,感受到额间的风,趴在张红耳边,声音极小:“你是谁?”普通人可不会骑马。 张红没想到自己露了破绽。 而此刻,没有力气的明卿脑子里想起书中的一段特别小的剧情,叛军攻城,其中斩下女帝头颅的便是一黑皮娘子,右耳垂后有一黑痣。 她瞧了一眼张红的耳垂,轻声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书中后期的关键人物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既然来了,不妨陪她留下来。 “你这心悸是怎么回事?” 张红能感觉到,越靠近明卿所指的方位,明卿喘气的频率都小了很多。 月明星稀,黑皮娘子身后温和的姑娘,抬起头望着天空,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随机笑得温和:“你信命吗?有的人啊!真的是死都死不了呢。” “为什么?” “因为我拉着他啊!” “吹牛逼了吧!你以为你是谁?瞧你那病弱样子,还拉别人,别把自己赔进去了。” 明卿听见这话,难得笑得洒脱:“我也不信。” 所以有的人,必须死。 明卿遮住眸光中的阴暗,感受秋日的凉风,微微闭眼,没办法,只能徐徐渐进。 她说过,她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像某种不安定的因素,在得到不受控的帮助时…… 她的杀心就已经起了。 8、重生 黑暗的山洞里,张红点着火把,往里面走:“不应该吧!我要是对方,估计早就走了。” 明卿没说话,她现在心口好受一点,靠在马身边,缓缓身上的力气。 “呦呵!这还真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明卿,是把人拖出来吗?” 明卿点点头。 张红见如此漂亮俊美的少年脆弱的躺在地上,心中不由怜惜,想着这人或许是明卿的胞弟,琢磨着如果现在和她打好关系…… 短短几分钟,她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于是,她把人抱起来的动作越发轻柔,察觉到少年似乎挣扎,她下意识拍拍他:“不要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出来后,见明卿站在马前,她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这少年是你谁呀?” “我的侧夫。” 明卿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把张红吓了一跳。 大周虽说前几年风气很好,对小郎君的限制少了不少,但这不意味她可以当着人家的面儿,对人家的夫郎搂搂抱抱。 “这……” 明卿倒是很大方:“别多想,你看我现在还有力气抱吗?” 看明卿现在脸色依旧不好的状况,张红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之前想的那些,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对着怀里的少年越发小心。 她可不是惦记姐妹男人的登徒子。 张红觉得奇怪,又看了一眼明卿,她感觉不到明卿对少年的在意。 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但她又看着明卿的模样,眉目俊秀,皮肤白皙,眼眸浅褐色,站在那里便觉得这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她摇摇头,觉得对方不会撒谎。 张红想了想,大抵是明卿这是新婚,还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夫郎。 * 年司珏睫毛微颤,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铺上一层浅金,他睁开眼,望着陌生的屋顶,不知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年司珏眉头紧皱,低头瞧自己的手,非常的稚嫩,他举起手对着阳光,白瓷般的手漂亮细腻,只是手腕上的绷带有些碍眼。 正当他疑惑时,门突然被推开,他望过去,只觉呼吸都停滞了。 浅褐色的眸子天生带着凉薄,淡淡的,好似最名贵的琉璃种。 陛下! 年司珏呆住了,他从未想过,他还能再一次见到陛下。 他喉咙微涩,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年司珏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美好得不敢让他触碰。 难不成是上天觉得他上辈子留有遗憾,这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上辈子,他连同季羌华,将陛下囚禁于深宫,最开始带着对陛下的期许,希望陛下低头,只要她低头看自己一眼,他便放了她。 可她没有,望向自己的眼神却越发憎恶。 于是,他越发疯狂,虐待陛下,又在陛下面前射杀如月等一干忠心她的人。 直到,叛军攻城,他的婢女自作主张将自己迷晕,跟着季羌华他们,顺着小道离开。等他再醒来,听到的便是,叛军攻城在地牢找到大周女帝一刀将她的头颅砍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推开在他身边侍奉的婢女,哭着找陛下。 可大雨滂沱,迷失了他的眼睛,而他再也找不到,梧桐树下轻声唤他阿年的陛下了。 为什么?他不明白,明明陛下也曾温柔对待自己,那为什么不能将这种当□□,继续这么对他,偏要戳破。 他恨陛下,可恨过之后,便徒留一地绝望的爱。 如今再次见到陛下,恍若隔世。 他愣愣看着她,不舍得眨眼。 昨晚上忙活一整晚,明卿早上又被张红叫起来吃早饭,正准备休息,却又被对方催着过来,美其名曰夫郎可是娇贵,不好好护着怎么行,贼眉鼠眼让自己过来给年司珏送早饭。 她和年司珏这种特殊的情况,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会很麻烦。 于是她就上来。 一进来就看见对方在发呆,让明卿觉得奇怪的是,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 以前的年司珏的眼神很干净,望向她这具身体充满恋慕。 现在吗? 明卿眼睫微垂,很奇怪,不像是以前那种眼神,倒像是久经一切又归来的眼神。 她将饭菜放在一边,正准备出去时,她被人喊住:“陛下!” 明卿停下脚步,没转过身,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年司珏想要掀开身上的被子,过去抱住陛下,可手腕上的痛感,让他眉头微皱,他眼中闪过不耐烦,望向远处的陛下,忍不住示弱:“陛下,能不能陪陪我?” 明卿没说话,直接抬脚就走。 她还以为对方会说点有用的,比如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见她时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不该见到的这里的人。 待在床上的年司珏怔愣片刻,没想到对方转过身,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大受打击。 在此之前,陛下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即便只是把他当作普通的弟弟,在这些小要求上,对方基本都能满足。 到后来一度传出“上京最得当今陛下喜爱的便是贵君”这种话。 在他心里,陛下很会照顾人,也很令人着迷,特别会为别人考虑。 客栈的竹门突然被关上,他坐在床上,怅然若失,怎么重来一次陛下对他这般冷漠,不似从前。 突然,他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陛下不会和他一样都是重生。 他脸色煞白,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如果陛下真的是重生,那么陛下对自己冷漠的态度,也有了合理解释。 可他不敢去想,如果陛下真的知道上辈子的事情,那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陛下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自己。 何谈她会爱上自己。 9、一把“刀” 明卿转角遇到张红,望着行色匆匆的张红,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红没说什么,神色特别匆忙,焦急道:“有急事。” 此时此刻,明卿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贴身助手,而她什么也不用干,挥一挥手就有一份资料递上来。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在做梦。 走到楼下,她叫住小二,问她:“刚才可有人过来喊我那同行的姐姐?” 小二麻利道:“是有一个,我印象还挺深,对方穿着朴素焦急忙慌,刚好那位张阿姐就在下面。” 见小二眉眼微转,她将银钱递给她:“还有别的重要消息?” 小二开心接过,笑着说:“那人说话嗓门大,又因着焦急并未避讳我们,小人这才听了一耳朵。那人说与他们同行的人要去衙门告御状。” * “我说了!等我几天,只要我探清楚情况,到时候自有门路,如今你们贸然行事,焉不知不会打草惊蛇。”张红望着眼前这群人,忍不住又骂:“你们这群人竟然拦不住两个幼子,说什么我也不信。既然你们信不过我,那等这件事过了之后,我们便散开吧!” 张红身边聚集的人,大多衣着简陋,手指缝隙上还沾着不少泥土,面色黝黑,皮肤皲裂,是无路可归的农民。 她们面色憨厚,做错事都心虚低下头,但却不服输:“谁知道那姑娘什么来历,万一她官职小,把我们当作麻烦避之不及,再转手把我们买了。” 张红冷笑:“我看你们都有注意得很,还需要我作甚。” “你说得好听,你自己拍拍自己的良心,巴结上贵人真的是为我们考虑吗,你难得没有一点私心。”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张红彻底恼了。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把我们换了,好给自己在贵人面前铺路。” 张红气笑了:“我算发现了,你们一点都不蠢,一个个都精着呢,那两个孩子恐怕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派出去当靶子,张姨若是泉下有知,定掀开棺材板把你们一个个啃吃了。” 说罢,她立马走向衙门。 秋日阳光刺眼,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衙门。 最开始她注意到明卿身上的衣着服饰很是不同,她开始有目的引起对方的注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吸引对方。 但她也没轻举妄动,在她以为对方是个从小富养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傻白甜时,突然她发现看不懂对方了。 现在,她们并不相熟,恐怕也不会涉险帮自己。 张红着急去衙门,一来心疼那两个孩子,二来看有挽回的余地没。 * 上京衙门口热闹起来,今早突然跪了两个柔弱的小男孩,双手盛着御状。 但大半天过去,衙门却仍然没开门。 周围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叹惋,这么小的孩子一跪就是一上午,而这衙门还心狠不开门,知情的人倒是觉得情有可原,告御状并非那么简单。 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流放严重的甚至是杀头,而在受理之前,还要受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示意天家威严不容冒犯。 百姓望向地上跪的两个小孩,不由得心生同情,这怕是受不住那三十大板。 各大客栈热闹异常,就连祥云楼里面的人也听到动静,季羌华揉着眉头,都出来了,为何还这么喧嚣。 他派青竹问明情况。 此刻,衙门门开了,沉重的乌木门被打开,透着威严肃穆,两队人从左右而出,整洁肃穆。 就在京兆尹从里面走出来这段功夫,张红到了,毫不犹豫跪在两个孩子前头,从他们手中接过御状。 在人群中的明卿将这一切看得清楚,甚至还看见张红移动一小段,试图遮住两个小孩的身影。 她心情复杂。 “堂下何人?”京兆尹面色微老,十分严肃。 “民女乃上京西区张家村人,名为张红,状告御前侍卫君兰,强占百姓土地,纵马践踏庄稼,致使张家村半数伤亡,两人致死,恳请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京兆尹暗暗发愁。 若是以前的君兰她自然要避其三分,绝不会受理,但秋猎之前君兰贪污受贿的证据被御史台发现…… 虽说陛下大怒,但对君兰的处置却被搁置。 京兆尹头疼想,难不成陛下还想网开一面,若她再接过这案子,岂不是惹了一身骚。 人群中的明卿恍然大悟,原来张红一直缠她是为了这个! 这个君兰她当然不陌生,对方可是她那未过门的凤君——季羌华正儿八经的官配,只是原著里有张红状告君兰的场景吗。 明卿眉头微皱,不再去想。 原著里季羌华的白月光就是君兰,也正是因为这个白月光的死诱发季羌华伙同后宫众人弄死女帝。 书里没交代君兰为什么会被关进大牢,只记得对方在上元节偷跑被人发现“射杀”在城墙,而作为官配怎可能这么轻易死,只是假死罢了。 明卿较有兴致,望着跪在地上的张红,目光微动。 之前她还在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找刀,如今这刀不就来了吗。 上斩贪官君兰,下砍贱夫季羌华。 很合理,没毛病。 10、未来凤君 混在人群中的青竹听清张红状告是何人后,眉头一紧,连忙回去告诉自家公子。 旁人不知公子对君大人的心意,他却知道。 祥云楼内,季羌华去掉斗笠,长发如上好的丝绸垂在腰间,精致的五官仿若被打了圣光一般,一举一动优雅至极。 他轻抿一口茶,随即皱眉,放下杯盏。 青竹推门进入,他知道主子不喜欢聒噪的人,待到把门关上:“公子,有刁民状告君兰大人。” 季羌华根本没问缘由,直接让青竹拿着令牌去找京兆尹,将这事拦下来。 青竹看着手中的令牌为难道:“公子,这是君大人的身份令牌,恐怕京兆尹不会认。”现在的君大人不如以往。 季羌华眉眼微拢,带着几分神性,似又不情愿,对着青竹吩咐,将马车内押在最下面箱子的八宝箱拿来。 最下面的令牌是两块,一块印着凤纹,一块印着鸢尾花。 青竹好奇,自家主子会用哪块? 鸢尾花是季家令牌,象征着丞相的身份,虽说好用,但依照他对公子的了解,怕是…… 修长白皙的手拂过鸢尾花,停顿一秒后,只见对方反而拿起另一块身份令牌。 青竹叹口气,果然,公子时时刻刻把季家荣辱看得比什么都重。 君大人大抵是公子永远的例外。 只是这样,他越发心疼公子,一辈子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也就这一次,为了公子所爱之人,任性一回。 季羌华将令牌递过去的一瞬间,脑中蓦然想起,那人将令牌递给自己的一幕。 秋日湖泊宁静,他被那人救上来,陷害自己的人兴冲冲领着一群人看自己笑话,却在转身时看见那人大惊失色,跪下去,惊慌失措:“陛下,安。” 他跌坐在岸边,浑身湿透,墨发垂在两侧,抬头望着眉眼冷漠的女人,精致的眉眼怔忪,原来她就是陛下。 可他不喜欢她。 所以他抬头望着对方,丝毫不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方如果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也好,结束自己这枯燥的一生。 橘红色的叶子飘落,荡漾在湖边,落在美人身边,为美人摇曳。 冷风吹过,他鼻尖微红,睫毛挂着的湖水,白皙的肌肤上滑落水珠,狼狈又凄美,任其他女子见到他这副模样,都会忍不住怜惜。 如众人所想,当今最高位的女人竟将那块象征着男子最高地位的令牌递给季羌华。 斜阳落在女人褐色眼眸,本该温柔的眸子却让人看不清楚,季羌华愣愣,接过那块令牌,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当晚,向来刻板严肃的母亲第一次对他露出笑脸,夸赞他做的不错。 母亲让他好好保管,意味深长道:“拿着它,好好保管,你将是大周的至高无上。” 他迷茫,更多的是憎恶。 如今为了帮君兰少点麻烦,却把它重新拿起来。 季羌华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感觉到一阵无力,若没了这身份令牌,又有谁会知道他呢? 曾经君兰带着自己去看戏,他站在台下看得入神,论起容貌,他担得起天下第一,可若是风情,他不及那些怜人。 世人赞叹他的容颜,又何尝不是在赞叹他身后的家世。 倘若他不是丞相之子,大概早就沦为某些人的玩物。 他低头再看那个令牌,轻声一笑,只不过一个物件,竟然值得这些人追捧,当真无趣极了。 季羌华随意将它丢给青竹,不再看它一眼。 * 明卿不太能坦然接受书中女帝的结局。 她默默吐槽,一群白眼狼还指望她对他们好,真是老奶奶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当然凡事不能太过绝对,毕竟书中的东西可能会片面,现在的自己又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一切事情都可能产生蝴蝶效应。 到时候,她会看看,如果他们几个真对她起了歹心,她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现在不着急。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书中的主角就像楚河汉界互不干扰,但一方要是有进攻的意图,顷刻间厮杀一触即发。 明卿眼眸含笑,觉得事情很有意思。 因为刚才在人群中,她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焦急忙慌的跑回去。 她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张红,转身就走。 张红想让她绑她,也得让她看出诚意来。 回到客栈,明卿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刚躺床上,一双手就摸过来,在她的胸前摸来摸去,吓得她立马跳起来。 明卿掀开床,对上一双漂亮的杏眼,对方笑眯眯道:“陛下,我来服侍你更衣吧!” 明卿沉默了,她突然觉得现在回去找张红就很好,诚意什么的也不重要。 “不用。”她退后两步,准备出去。 “陛下!”年司珏的声音有些激动,她没有停下脚步,又听见对方略含哭腔的声音问她:“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碰你。” 明卿停下,狐疑看向床上泪眼婆娑的人,并非是她心软,而是她觉得对方似乎有点崩人设。 虽说她和年司珏相处时间不长,但大概也知道这个爱穿红衣的少年是个骄傲又敏感的人。 就好比,明明当时在山洞里,年司珏想要和她一起走,但最后只会可怜兮兮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看着她。 如今这是? 明卿没谈过恋爱,不懂为什么这人突然换了个思路,开始大胆进攻起来,又是钻她的被窝,又是以退为进让她怜惜。 突然变得那么骚,她很头疼。 11、蠢货 在别人看来,明卿执着于将前世弄死原主的人收于部下是有毛病的。 明卿不是没想过,直接弄死对方,但架不住她行事保守,人怂啊! 在她以为的认知里,能坐上大将军的女人肯定有点保命手段,或是常人不能有的心智又或是高超的武力,一次肯定弄不死。 万一像话本子里的凤傲天,越打越牛逼,逆境而生,下一步就是找她这个仇人报仇怎么办。 明卿趋向于保守,不轻易和人结仇,但也不意味着,她就要跪舔原书中杀了原主的张红。 所以她在等张红拿出诚意。 同时,她也在心里默默给原主祷告,让上辈子杀了你的人当你小弟,为你鞍前马后,为你保护国家,不比直接杀了她强。 有一种生不如死,叫工作。 她也并非没有自己考量,站在整本书上看,张红只是一个给叛贼皇帝打工,和皇帝本人并无仇怨,更何况被张红杀死,说不准对原书女主是个解脱。 在原书中,明卿清楚记得原女主被叛军找到时,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甚至有的人狐疑,这真的是女帝吗? 盖因女帝在那几个畜生手里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明卿也不是非张红不可,只是她现在很没安全感,急需自己的人手。 然而明卿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她很缺人手,实际上,她从来不缺。 秋猎,皇帝居住的帐篷里,如月叠着皇帝的衣物,眸光微怔,直到有人进来,她才回过神。 她站起来,脸上又带着那种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底下的人回复道:“姑姑,陛下的踪迹已寻,是否派人去寻。” “去吧!把陛下接回来。”如月转身,又好似平常明卿还在时的样子,一板一眼在为明卿整理衣物。 底下的暗卫有所犹豫,跪在底下,忍不住道:“陛下最近似乎有些奇怪。” 可却没等来如月姑姑的回复,她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眼若寒潭的眸子,忍不住打寒颤,连忙低头,听着上方如月姑姑道:“陛下永远是陛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还需要重新回去学学规矩?”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她磕头认罪。 如月觉得没趣,摇摇头:“回去再学学。” 跪在地上的女人被其他人拖下去。 地上又出现一个穿着暗色服装的侍卫,她继续汇报周围动静,等到涉及朝政的事情,如月摆摆手道:“等陛下回来,让陛下决议。” 跪在地上的人,顶着压力道:“可陛下先前的折子……”写得实在是惨不忍睹。 如月笑眯眯看着她,她不再说话。 等帐篷内所有人走后,如月站在桌前磨着墨,望着桌子左旁堆着的折子,眼眸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如今的陛下倒很像从前。 * 空荡的客栈内,年司珏坐在床上,眼眸暗淡,他低头瞧着手腕,思索陛下之前的那番举动。 陛下望向他的眼神并无不同,没有厌恶,也没有喜爱。 他松口气,原先是他自己吓自己。 若是陛下真的如他一般是重生,不说想要弄死他,就单是厌恶肯定也会表露出来。 更何况陛下是天子,随心所欲。 若真是重生,第一件事定是将他碎尸万端。 至于陛下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他眉眼落寞,从来就没爱过他的人拿什么热情待他。 他望着窗外的阳光,落在人群中,低头瞧着自己手腕,白皙又有光泽的皮肤,一切都昭示他的时间还长。 他会让她爱上他的。 这次他有信心。 正准备收拾出去的年司珏,脑中似乎传来一道声音,熟悉又陌生:“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体里?” 年司珏微愣,这个时期的他还在这具身体。 “你快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那道声音越发尖锐,似乎下一秒就要掌控身体。 年司珏深觉不好,强行压制不适感,冷笑道:“这也是我的身体。”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未来。还不明白吗?蠢货,我是未来的你。” 脑海中的年司珏被怔住,他紧张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知道你未来永远不会和陛下在一起。” “骗子,滚出去。”小年司珏根本听不了这种话,哪怕只是说说,他也只愿听到别人说他和陛下长长久久。 就单从年司珏的名声,就能窥见一二。 “现在把身体给我,我能帮你,让陛下爱上你。”大年司珏肯定道。 小年司珏冷笑:“我凭什么信你,你以为我真的蠢,若你真的有法子让陛下动心,那到时候陛下爱上也只是你,不是我。” 大年司珏被小年司珏的逻辑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对方还能考虑到这些,想到从前自己对陛下的独占欲,他眼眸幽深,也能明白小年司珏对自己的排斥。 可是…… “可我就是你。”大年司珏不由得哄着他。 “呵呵,骗鬼去吧!” 大年司珏深感头疼,正准备再说道说道,可小年司珏竟然趁他不备,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一时之间,他陷入昏迷。 在昏过去之前,他骂了一句以前的自己,蠢货! 12、暴露 小年司珏接管身体,精致的眉眼灵动起来,不似在山洞里那般黯然。 因为他知道是陛下将他从山洞里接出来。 一想到陛下竟然还会回来带他一起走,他的心里如同吃了蜜一般。 年司珏摸摸手腕上的伤口,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其实陛下心里是有他的。 但又想到陛下被刚刚的“妖人”恶心出去,他就一阵慌乱,想要去跟陛下解释,那不是他,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妖人。 可他又怕那妖人对陛下图谋不轨,万一那妖人又不知何时钻入他的身体里,代替他谋害陛下该如何是好。 所以在此之前,陛下一人在外面并不安全。 年司珏严肃着一张小脸想。 这里已然是上京,他不如先回皇宫调派来一些人手,保护陛下,等到陛下安全,他再和陛下说这“妖人”的情况。 他收拾好,便离开客栈。 皇宫门口,采办嬷嬷领着刚入皇宫的宫女、太监进入皇宫,一一检查。 侍卫看着今年采办的人,皱眉道:“为何今年这么多人?” 采办嬷嬷叹口气:“都是可怜人,除了一部分良家子,剩下的都被逼得卖了身。” 侍卫不好再说什么。 宫门口排着长队,侍卫眉头紧皱,阳光一闪,其中一个宫女脖颈露出的金色闪着她的眼睛,狐疑道:“你这是什么?”说吧,她伸手一挑,小金锁就这样被挑出来,模样精致,黄澄澄的。 侍卫笑着说:“你脖子上的金锁,造价不菲,单是这工艺就是寻常人家拿不出来的。”说罢,她立马变了脸,刀对准她的脖子:“说!你哪儿偷的?” 宫女何婷低着头,假装看不懂他的神色,低头嘴唇微抿。 “回大人,这是家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你少糊弄,这金锁……”侍卫想要伸手,直直抓住她的金锁,想要拽下来。 何婷没撒谎,这的确是亲生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当作可疑人物被抓起来时,一人路过,救了她。 “参见贵君殿下。” 上京城里虽说季羌华最是风华绝代,可认识他的人不多,但这年司珏“名冠上京城”,不用身份令牌也能让人认出来。 皇宫门口的侍卫突然跪下行礼,何婷被周围人连带着拽着慌忙跪下。 “出了什么事?如此喧哗。”进宫门的年司珏看见这一幕,肩上的责任使他多问了两句。 侍卫说清缘由。 年司珏没成想,还牵扯这么一出,他着急找人保护陛下,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儿,他低头瞅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可疑女子,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有什么问题。 他不耐烦道:“什么金锁,拿来我看看。” 年司珏不学无术出了名,他自是瞧不出什么,冷淡将金锁扔到宫女身上:“不值钱的玩意儿,有什么稀奇。” 侍卫想说些什么,但被其他侍卫拽拽衣服,示意她别多说,她便没有吭声,看着对方离开。 地上跪着的何婷也是胆大,瞧瞧抬眼,只见一个脸庞精致,充满少年气的男子从她身边走过。 她默默想,贵君怎么如此小?看起来还没隔壁的阿牛大? 年司珏对于这一插曲并不放在心上。 * 衙门,张红跪在地上,向高堂上的京兆尹陈述自己所状告的内容。 “恳请大人明察,我张家村上上下下因着贪官君兰,丧失土地,被迫签字画押,不得不买卖子女偿还债务,卖身奴仆,所犯之罪罄竹难书!” 张红跪在地上,磕两个响头。 她面色其实并不好,早在她被京兆尹邀进来后,这大门就被关上,她心跟着一紧,有种不好预感。 坐在高堂上的京兆尹眼眸幽深,静静思索。 这件事不易闹大。 当今陛下因着是独女,对皇室血脉格外珍重,例如早些年嫁出去的凤兰殿下所生的独女君兰。 京兆尹不敢妄动,哪怕现在上京人人皆传君兰失圣心,她也不敢动君兰,毕竟她也没见过失了圣心的人还能伴驾秋猎。 更何况,君兰这事她也有责任。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君兰抢占百姓良田,这事算她的失职。到时候,若是陛下顾念手足之情,轻拿轻放君兰,那遭殃的便是她了。 京兆尹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事不好办。 她眼眸幽深,望向地上跪着的黑皮娘子张红,有了想把人扣下的想法。 身旁的师爷刚想拿出笔,就被京兆尹使眼色拦下,师爷停下笔,明白京兆尹的意思,这件事先不定案。 跪在地上的张红毫无察觉。 京兆尹热情走下来道:“路上奔波,衙门食堂设有饭菜,不若先吃个饭,好好详谈。” 张红眼睫微动,跟着她走。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周围情况,越看越心凉。 关键路口都有带刀捕快把手,她们似有若无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让张红不由得紧张,背部僵直。 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强烈的预感,脑海有一个念头,告诉自己要跑。 可要怎么跑? 秋高气爽的天气,可张红的额头却冒出汗珠。 她看向身旁笑眯眯的京兆尹,忍不住暗骂,这人难不成真当她是傻子。 张红眼眸瞥向京兆尹细白的脖颈,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谁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种庄稼的,竟然敢挟持三品大官。 京兆尹自己也惊了,她低头瞅着放在自己脖颈的尖钗,荆条被磨得尖锐异常,心想,农妇果然是农妇,钗子都如此简陋。 她心中暗暗叹口气,没想到竟然会栽在这么普通的东西上。 只是…… 她眉头微皱,死死盯着张红手上被蹭的脏污。 衙门捕快纷纷拔刀对准张红,张红挟持京兆尹一步步往后退。 中间京兆尹试图劝和:“贤妹这是作甚?” 张红磨了后槽牙,暗骂京兆尹老奸巨猾。 她一步步往后退,让人把后门打开,立马将人一推,跳进马车逃走。 身后的捕快想追,却被京兆尹拦下来,她皮笑肉不笑:“不用管她,先给本官准备洗澡水!本官要沐浴!” 周围知道她有洁癖的人,赶紧准备。 在澡桶里搓了大半天的京兆尹,懒懒躺在澡桶边,跟只贪醉的小猫儿一样,舒服搭在木桶边,她睁开一只眼,对着师爷道:“你不若说说刚才就有谁向衙门递了帖子。” 师爷欲言又止:“上京世家贵族无一人过来询问,只有季家丞相之子派贴身小厮送来这个。” 京兆尹并不在意,随意瞅了一眼,脸色变得难看。 她冷哼一声道:“拎不清的人罢了,不用管,等等,把凤印令牌收起来。” * 张红中途磨了不少时间,转换不少路线,就是到了客栈,也是翻墙进入内院。 站在墙下的明卿看着从天而降的张红,移开视线:“你今天去哪儿了?” “好姐妹,我得罪了大人物,你快快走吧!我怕你受牵连。” 明卿沉默:“你先说,你干了什么。” “挟持三品大官?”张红有点气弱。 明卿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可不就凤傲天吗?京兆尹地地盘也能让她逃了!真经典啊! “不用。”明卿心累,准备回去睡觉。 “你不跑?”张红站在墙边,黑影打在她身上。 秋风吹起明卿的衣角,她听见对方这句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张红,院外挂着的灯笼打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她笑眯眯对着张红道:“你没猜到?” 张红心中隐隐有个可能,她心想,自己不会这么衰吧! “你是君兰?”说罢,张红警惕往后退。 正等着听正确答案的明卿:……??? 13、前尘一现 夜色迟暮,两人站在庭院相互对持,明卿想破头也没明白,对方怎么会误以为她是君兰。 这边,张红暗自戒备。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为何你会觉得我是君兰?”明卿实在好奇,忍不住问。 没别的意思,就问问,想知道这个逻辑怎么出来的。 “那日我在虎牙山下遇见你,虎牙山又属于皇家领地,你独自一人落魄出现,可是皇帝贬斥你,你一时想不开才下了山?” “可我也不一定就是君兰啊?”明卿辩解。 “可大官里我就认识君兰。” 明卿复杂看着张红,真真朴实无华的逻辑啊。 “你觉得此方地界谁最大?”明卿还想引导她一番,无他,就是觉得自己承认自己是皇帝,太过羞耻。 张红认真思索了一番,诚恳回答:“老天爷。” 明卿无语望天,转身就走。 “哎,姐妹,你还没跟我说你是谁呢?” 张红的声音在身后,明卿停下,转过身道:“我是皇帝。” 安静,很安静。 直到风吹起树叶,张红嘴唇微动,就在明卿以为对方要下跪行礼,或者其他激动人心见到类似偶像的热烈情绪时,她嗫喏道:“那天你是被你的朝臣赶下山的吗?” 明卿发现,张红这人其实很不会聊天。 黄昏暗色,张红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狡黠道:“逗你的。” 明卿松口气,正准备说要说些什么,巩固一下她皇帝这个人设时,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被人扛在肩上。 “咱还是赶紧逃吧,要不然留你一个在这里,我还挺不好意思。” 张红难得有几分良心。 明卿咬牙,难得生出几分怒其不争,她实在不想和张红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戏码。 “我是皇帝!” 张红竟还摸摸她的头,略有几分宠溺:“我知道。” 那眼神像极了看精神病。 明卿放弃挣扎,一路冷笑。 怨不得张红打心眼不相信明卿是皇帝,实在是她没见过如此落魄的皇帝,也没见过吃个梨子就能开心半天的皇帝,更没见过会典当耳环让她住客栈的皇帝。 风吹过她的耳畔,她感受肩上这人的重量,眼睫微垂。 或许,她已经相信了。 迎着自由猛烈的风,张红在明卿身上感受到尊重,她笑了,想到对方跟个傻子一般实心眼典当金腰带…… 她扶好明卿,问道:“你那娇贵的小夫郎呢?” 明卿冷淡:“不知道。” 张红想了想对方对待年司珏的态度,试探问道:“他怎么你了?你好像很讨厌他。” 明卿摆着一张厌世脸,不想说话。 张红讪讪,不再追问。 * 等到年司珏回到客栈,发现空无一人的屋子,下令让人去找。 很快得知,陛下被一黑皮女人劫走。 坐在上方的年司珏咬牙切齿:“向京兆尹借派人手,将那贼人擒住,务必保护好陛下的安全。” 底下的人得令。 上京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衙门的人顺着百姓提供的线索摸寻,顺藤摸瓜找到张红和陛下的踪迹。 张红也发现,周围多了更多官府的人,她咬着牙,将明卿藏在身后:“我把人引出去,你待在这里,等到明日你再出城,那人若是抓了我,定不会再为难你。” 被扛了一路的明卿颠得难受,面色铁青,扶着墙吐苦水。 没来得及说话,张红就冲出去。 等明卿吐完,巷子里空无一人,黝黑寂静莫名诡异,她移动脚步,下一刻,一只黑猫朝她扑来,她吓得往后退。 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落在地面上,重重落在她刚才待着的位置。 明卿平复呼吸,抬头往上看,月明星稀,上面干干净净,只是一面墙,而上面也并没有人,更不可能会放着花盆。 她眉眼凝重,被怀中小猫的喵呜声打断,她低头看,不知为何,黑猫身上身受重伤,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伤。 明卿顺着视线看向花盆,落在猫上,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她异想天开,觉得这只猫为她挡了劫。 对上猫儿碧绿的眼睛,她心头微怔,生出几分熟悉感。 明卿仍由身上的衣服被猫儿的血染脏,望向猫儿碧绿的眼睛,鬼使神差伸手合上。 猫儿眼瞳最后倒映着她的身影,安详宁静闭上眼。 寂静的巷子外,传来衙门搜捕的声音,明卿怔怔看着怀里这只猫,不知在想些什么,脑中突然一疼,似乎有什么画面想要钻出来。 与此同时,上天对于她干涉张红的命运轨迹的惩罚缓缓来迟。 心口巨大的疼痛传来,她按着心口,身体不稳站起来。 可头痛接踵而至,她踉跄一下,直直摔在地上。 她不想死。 不能死。 明卿不知哪里来的执念,硬生生拖着身子来到巷子口。 一双沾着血的手从巷子里出来,引起搜捕众人的注意。 14、捉拿 朦胧的光落在明卿身上,她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讲故事。 明卿呆呆地。 过去很久,她听出这是童话故事《海的女儿》。 所有童话故事中,以前的她最不喜欢《海的女儿》,对方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王子,便可以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让她理解不了。 她似乎是在海上漂,顺着潮涨潮落,平稳又安详,孤独又寂寞。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这话放在她身上也很合适。 以前不喜欢的,现在最喜欢。 她喜欢美人鱼的纯粹,喜欢纯粹又单纯的爱。 人生漫长,她处在繁华的世间,周身弥漫人间烟火,可又与他们格格不入,似乎缺点什么。 明卿嘲笑自己,她都不能付出那么纯粹的爱意,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对她毫无保留。 这注定无解,她只能像个孤独的怪兽,轻松而又自由,在山野中游荡。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产生过特别喜欢的情绪,所以她不懂,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明卿飘在海面,目光直直望着天空,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些。 喜欢。 就像原书中女帝对她四位男宠? 她醒了,从梦里醒来,身上压着一个人的胳膊,顺着视线看见坐在她床前睡着的年司珏。 稚嫩的脸蛋被压的稍微红了点,脸庞的发丝顺在他脸侧,有一丝乖巧的感觉。 她摸摸胸口,没有任何不适,仿佛昨晚疼得要死只是错觉。 窗外阳光落在她身上,如墨的发丝染上金色,她睫毛微颤,浅褐色的眸光平静望向身旁的人。 只觉大梦一场,满是遗憾。 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动,她眸光冷静,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漫无目的的走。 阳光落了她满身,她静静走到梅花园这边,目光落在干枯劲瘦的枯枝上,盯着末端的一个柔小又洁白梅花。 身后传来声响,她转身,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很奇怪,那是一个男性道人。 白胡子,落魄不羁,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袍子,整个人瘦小不堪。 他神神叨叨:“怎么没有呢?” 明卿没有和对方交流的打算,她看了一眼,只觉平常。 她想静静,既然这里有人,她便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她听见老道人说的话。 “我前半生孤苦无依,后半生合该有乖徒相伴,可我遍寻此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寻不到他的半分踪迹,好似世上无人知他。” 彼时,她想,莫名其妙。 宫墙另一边,传来寻她的声音,“陛下!陛下!” 她漫步走过去,临走前,又往后看了一眼老道人,不懂为什么。 * 年司珏醒来,看见床上无人,慌了一瞬,立马去寻。 在梅园入口见到熟悉的身影,他迎上前轻声道:“陛下醒了怎么不唤人?” 明卿若有所思问道:“宫内供奉的有道人吗?” “有吧!但不经常见。” 明卿没问题,低头对上年司珏的亮晶晶的杏眼,她移开视线,暗自琢磨,这眼神又和前几日不一样了。 她假装不在意,移开视线。 “陛下,你昨日真是吓死我了,浑身都是血,幸好那只是旁边那只猫的。”年司珏见陛下移开视线,忍不住找话题。 提起昨日,明卿也想起来一件事:“张红找到了吗?” “张红是谁?”年司珏眼眸充满迷惑,他永远不会去问一只蝼蚁的名字,就算对方是挟持陛下的贼子,他也不会去了解,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身上充满上位者的冷漠和傲慢。 许是明卿的眼神太过冷淡,年司珏福至心灵道:“那个挟持陛下的女人?” 明卿摇摇头。 年司珏松口气,幸好不是她,看陛下的样子像是与那张红极为熟络,如果是他抓回来的黑皮小娘子,那…… “她没有挟持我。”明卿紧接着道。 年司珏心下一紧,那黑皮村妇真的是陛下的好友不成?想起他做的事,不由得心虚。 因着年司珏眼神差异,明卿留了一分心神在他身上,此刻看他模样不对,她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年司珏不敢说,那是陛下的朋友,他却将人绑起来严刑拷打,甚至因着昨夜陛下迟迟不醒,他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撒,拿着沾着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了对方两鞭子。 面对陛下逐渐严肃的神色,年司珏下意识想撒谎。 “她是我朋友,也是她从山洞里把你背出来的,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明卿逼问。 年司珏面色发白,他瞧见陛下眼中的失望。 怪不得,昨夜那浑身是伤的小娘子瞧见他,有意和他攀谈。 而他只当这是对方的把戏,瞧见对方嬉皮笑脸,又想到陛下昏迷不醒,越发恼怒,觉得对方是在羞辱他。 “她、她……”年司珏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明卿眼底暗沉加深,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如月默默看着陛下,上前道:“陛下,奴知道。” 看着陛下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年司珏一阵慌乱,喊道:“陛下!” 陛下回头了! 他没来得及开心,就被陛下的眼神镇住。 冷淡又厌恶。 他呆愣在原地,无措又惶恐。 “蠢货。”脑海中的大年司珏忍不住冷笑,嘲笑对方。 “像陛下这种心神都被国事牵忧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拎不清的人,还不如把身体交给我,我帮你赢得陛下的芳心。” 小年司珏不为所动。 “你防备我?这个世界你最不该防备的就是我!”大年司珏几乎怒吼。 小年司珏还沉浸在陛下厌恶他的情绪中。 等大年司珏发泄的差不多,听到小年司珏落寞道:“陛下永远都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你要怎么帮?这根本是毫无希望的事,你自己也没有把握吧!” 果然,这世界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知道刀插哪儿最疼。 另一方面,大年司珏急于证明自己,连忙道:“陛下当然有喜欢的人!” “谁?”小年司珏心情复杂。 他不知是委屈,还是失落。 原来陛下这样的人还会喜欢别人,只不过那人不是他。 大年司珏脱口而出:“季……” 他迷茫两秒后,又道:“季羌华。” 小年司珏没在意这其中的卡顿,他猜也是,毕竟季羌华名动上京,是家喻户晓的未来凤君人选。 他眼睫暗淡,秋猎上的事他也知道,晓得陛下将凤君令牌赠予季羌华,也知道陛下的打算。 输给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男人,小年司珏不知道拿什么比。 他更加无措。 过了一会儿,他问大年司珏可会琴棋书画? 大年司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你。” 那就是不会。 小年司珏叹气道:“你拿什么帮?” 被质问的大年司珏冷笑道:“什么意思,嫌我废物?我再废物也是因为你年幼之时不好好练习,还笑话我!我能帮到的你的多了!拿什么?我拿我的智慧!” “我没有的东西,你会有吗?”小年司珏不甘示弱。 …… 两人这谁也不让谁的性子撕了半天。 最后小年司珏累了,他问:“陛下有多喜欢季羌华。” 大年司珏烦躁道:“也就那样吧!” 小年司珏不敢面对临走前看他那个眼神的陛下,犹豫了一会儿:“你能帮我的,对吧?”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眼尾露出几分魅意。 * 昏暗的地牢里,张红被绑在架子上,头微微一低,牵动身上的肉,倒抽一口气,又伴随着疼痛。 她艰难睁开被血污覆盖的眼睛,望着上方小窗户的那一抹亮光,不由得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挟持京兆尹了。 没想到啊!怎么逃也逃不掉。 可能人之将死,脑海中闪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想起每年秋收后,她都会拿着大部分粮食去换书,躺在麦秆上看书,被人笑着说痴,不知道攒钱娶男人,反而看起了书,也会想起那些年来,村里人对当时还是小孩的她的照顾,也想起认识的第一个贵人明卿…… 那可真是个奇怪的贵人,妄图用道理说服她。她可是摸爬滚打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怕她一个在富贵窝听着甜言蜜语长大的孩子。 想起明卿,她忍不住去笑,结果牵动嘴角,身上更疼了。 她还想驾着马车云游,看看书中记载的大周风景是不是那么一回事,也想亲自丈量大周每一寸土地,感受大地的厚重感。 张红算过,如果想攒一辆马车的钱,那靠着她那块地大概得二十年。这其中去掉官府收税以及她的日常吃住,和她忍不住手痒时买的书。到时候她可能老了还会受到一些人的尊敬。 张红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可这一切戛然而止。 想起她曾拥有过的美好,她实在舍不得死。 张红抱着一丝希望,默默在心里发誓,如果有人能救她出去,她这辈子为她肝脑涂地。 “来人,将她放下。”熟悉的声音带着她最想听到的话出现,张红抬头,赫然看见站在门口的明卿。 不知为何,张红有一点点感动。 如月带着人前来,将人松下来,紧随其后的太医女连忙上前为其把脉。 周围人挡住张红的视线,她想逞强坐起来,对着明卿道谢,能从地牢将自己救出,还带着医女,就算对方是大族的继承人,能为她这个陌生人做到如此地步,也不容易。 明卿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似乎是在看自己,瞧着对方凄惨的模样,还坚持着找自己,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蹲下来,复杂道:“我会为你做主的。” 张红笑了。 就在这时,守着地牢的人回来,看见地牢大门敞开,连忙跑进来,看见慢慢站起来的女人,立马跪下请罪:“不知陛下驾临,奴罪该万死。” 跟着她的人,齐刷刷跪了一片。 躺在人群中接受治疗的张红昏昏沉沉,被吓得睁开眼睛,没看见对方跪的是明卿,还以为跪的是自己,连忙道:“不要跪我,不要跪我,我不是皇帝。” 为她包砸伤口的太医女听见这话,也被吓得手上用力过猛。 张红倒吸一口凉气。 明卿斜了她一眼,忍不住道:“美得你,跪的是我。”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古代皇帝热衷于让人下跪,可当她看到一批人跪下朝自己臣服时,她便明白,何为权力的诱惑。 她望着地牢急匆匆进来的人,身旁的如月小声在耳畔提醒,此人大理寺少卿。 想起此番在巷子里因着老天遭受的折磨,她嘴角微勾,拿不了老天开刀,就试试它最宠爱的主角! “大理寺少卿常氏可在。” “臣在!” “朕允你三日之内,将犯人君氏捉拿归案。” 赶来的常氏得到这样一个命令,下意识想,这次君氏是真的完了。 15、攻略 明卿能动君兰,一部分原因在于她脑海里的原著有这个剧情线。 原著君兰就是在这次被关入大牢,事后在上元节假死逃走,曾站在上帝角度的明卿知道,此刻的季羌华只是君兰手中的工具,毫无感情。 季羌华所以为的自由而烂漫的初遇,都是君兰精心设计。 纯爱战士季羌华怎么能忍受得了欺骗和他自以为的忠贞不渝的爱情,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因为这事,他们之间虐心又虐身。 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不打算掺和,也没下作到利用这个。 作为旁观者,她更想看看这一出“虐恋情深”,但没这个机会。 君兰会死,死在她安排好的剧本上,死在大周凤君季羌华最爱她的那一年。 上天三番五次让她体会痛到极致的心悸,她表面装得很好,但实则厌烦已久,或许面容太过温和,以至于没人会相信她会报复。 别人越是用手段让她屈服,她就越偏执不听,不管结果如何,她就得按照相反的方向来。 虽然她人怂,但这不代表她好欺负。 要明白,怂和不怕事是两回事。对于把君兰关进大牢,这只是一个开始,走剧情也好,但得按照她的剧本来。 明卿面带微笑将这个任务交给大理寺少卿,随即出门带着张红休养生息。 有关接下来的仗,还得慢慢打才是。 * 后宫中接到消息的贵君年司珏正在给他的指甲涂凤仙花汁儿,他并不意外,这件事上辈子发生过。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大年司珏涂完最后一个指甲,懒懒靠在后面,指甲微微搭在一侧,若有所思道:“陛下这个人喜欢强的,更喜欢跟她旗鼓相当。” 小年司珏自然知道,但他琴棋书画都格外差,什么都学不会,怎么和陛下旗鼓相当。 “我可以从议政下手,为陛下出谋划策。”大年司珏信心满满,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够利用上辈子的信息差,定能获得陛下的青睐。 就好比现在这个君兰,因着和季羌华有一段同盟之情,事后季羌华成婚也给他递了帖子,故而他知道后来上元节失火君兰假死逃走,成为叛军座下的主力军,加快大周覆灭的步伐。 他眼眸微眯,若是把这个消息递给陛下,陛下定会高看他一眼。 到时候,他再利用前世灭国的信息,既能为自己除掉情敌季羌华,也能成为并肩站在陛下身边的人。 他将一部分前世告诉小年司珏,小年司珏听后很沉默,大抵少年情绪多思,敏感又骄傲,他问道:“若是陛下知道季羌华背叛她,还依旧力排众议保他呢。” 大年司珏也跟着沉默,他并非不懂。 他眉眼微动,岔开话题:“到时候再说吧!” “你说前世灭国,陛下被贼人砍下头颅,那你在哪儿?”小年司珏一向不太灵光的脑子,发现了盲点,见他不吭声,又紧接着道:“你背叛了陛下。” 他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大年司珏恼怒道:“你懂什么!” 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不知道对自己,还是对小年司珏。 两人不欢而散,大年司珏掌握身体,去往乾清殿。 路上,他眸光微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约在想什么就容易遇到什么,他一愣神,听到前方传来训斥声,趁着较好的视力,他看清楚地上跪着的宫女是何婷。 对方谨小慎微,趴在地上求情的模样落入他的眼底。 他复杂看着对方,上辈子的一切历历在目,他永远记得何婷在他被恶霸□□后,沉默不语的模样。 他憎恶她的懦弱,又贪恋她对自己的爱意。 他移开视线,目不斜视朝前走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从此之后,他和她再无瓜葛。 * 宫殿内,躺在皇床上的张红一动不敢动,紧张得要命。 为了不批奏折,明卿假装姐妹情深,演出一副“张红卧病在床,我岂有心情批奏折”的神情,她拉着张红的手道:“不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着实不放心。” 于是片刻后,就有了现在这一画面。 张红窝在龙床休息,而明卿在一旁端正批奏折,如月在身后看着。 她忍不住去看坐在一旁批改奏折的女人,偷偷瞄一眼,穿着玄色衣裳的明卿多了丝稳重,眉眼认真浏览奏折,周身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张红心想,这么看,明妹妹倒真的很像是皇帝。 站在桌子旁的如月笑眯眯望着陛下,越发满意,陛下真的越来越优秀了。 谁也想不到认真批改奏折明卿在奏折上写得什么东西,看见地方大臣写了几百字赞美她的文章,她就回了一个“6”。 她花那么长时间批改奏折,不是看她们花样拍马屁的。 诚然的确很爽。 正巧外面宫女禀报贵君殿下在门外候着。 明卿下意识看了眼张红,她可知,对方这一身伤跟年司珏脱不了关系。 而张红一无所觉。 起初,年司珏进来时抱着为陛下解忧的心态,所以当他被宣召进来时,他的步子特别稳重。 隔着一道幕帘,他行礼:“陛下安康。” 幕帘半遮半掩,身影娇弱,颇有风情。 明卿皱眉瞧见这一幕,她觉得对方行礼的动作不太对。 “年氏此番前来,可是想明白了该如何请罪?”明卿业务不熟练,不知道该怎么叫年司珏。 躺在床上的张红认出幕帘后的少年贵君正是年司珏,心情复杂想,怪不得明卿对待年司珏的态度那么奇怪,原来并非寻常夫妻家。 听到明卿说“请罪”,大年司珏纳闷,他并非时时刻刻都能在小年司珏的身体保持清醒,并不知皇帝口中的请罪指的哪方面,而此刻小年司珏恰巧陷入沉睡。 他陷入两难之地。 这番神色落入明卿眼底,眸光微思,这不像是害怕问责,像是茫然。 茫然什么?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明卿不觉得对方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想到最开始见到对方蹦蹦跳跳不稳重的步子,再想到刚才他行礼中略带风尘的动作,以及前后反差极大的眼神神态…… 她觉得年司珏不对。 “昨日你私下对张红动刑,可知罪!”明卿语气严厉。 底下的年司珏眼神微亮,他终于知道陛下说得是什么,正欣喜回答陛下,丝毫没察觉到陛下对他的试探以及上方对他观察的视线。 “陛下,阿年知错。” 躺在床上的张红一愣,没想到明卿会为自己出气,毕竟他们身份尊贵,和她又不一样,更何况她身上只是皮肉伤。 她都打算把这次的事情吞掉肚子里。 张红有点不好意思,她想劝阻明卿,不至于因为她招惹小两口生气,结果因为动作太大,导致伤口撕裂,倒抽一口凉气。 因着张红嗓子干涸,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男子的感觉。 仍谁也没想到,听到张红的吸气声年司珏会突然拨开幕帘进来,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上一世他和何婷偷情遇到陛下突然驾临,他躲在被子里装病,被使坏的何婷弄出异样的感觉也是这种声音。 那时陛下关切问他,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面红耳赤,却觉得刺激,又有一种报复陛下的快感。 如今这报应竟这么快降临到他头上,陛下的床上竟然有别的男人。 他羞怒不已,陛下怎可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他快步上前,趁任何人都没注意,掀开龙床的帘子,大骂道:“贱人尔敢!” 16、季羌华 “放肆!” 明卿神色看不出喜怒,将笔放在书桌上,浅褐色的眸光静静看着年司珏。 这边,年司珏掀开帘子,对上一张黑皮小娘子的脸,他诧异看着张红,没想到会是她。 他松口气,头皮发紧,抬眸看向一旁的陛下,书桌旁陛下一身玄衣,面皮白嫩,浅色的眸光冷静淡漠,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年司珏理智回归,感受到陛下震怒,立马跪下,一声不敢吭。 明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年氏殿前失仪,以下犯上,罚奉两年,禁足半年,无召不得入内。” 年司珏没来得及求陛下宽恕,就被这一顿罚搞懵了。 他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对上陛下那直入人心的眼神,便什么都不敢说。 年司珏跪在地上,上辈子的陛下好像从未这样罚过他,如此这般,他竟有些委屈,为何这一世的陛下没有上一世的温和。 * 因着皇帝遇刺,秋猎取消,而陛下又回到上京,不少大臣陆续往回赶,这其中就有季鸢鸣。 她回到家中,看在跪在祠堂的季羌华,眼神半点不含慈母之情,她严厉问道:“我问你!陛下给你的凤牌呢!” 跪在地上的人就算狼狈,也不掩其绝色容貌,修长优美的脖颈如天鹅一般,睫毛微拢,盖住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紧抿薄唇,一声不吭。 “季羌华,我养你这么多年,一遇到君兰礼数都不要了吗!” 地上的人听见熟悉的名字,抬眸瞧了一眼母亲:“你又跟踪我!” 季鸢鸣冷笑:“跟踪你,你也配。你拿着令牌丢人现眼,要不是我拦下,这消息早都传遍上京,到时候还能由你拿着凤君令牌到处狐假虎威,你别忘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季家给的,你现在能任性,也是季家让你有任性的权力。我既然能给,也能收回来。” “母亲,我是你的儿子!”季羌华瞳孔微裂,不可置信。 “我不需要废物儿子。”说罢,季鸢鸣甩袖离开,留下季羌华一人跪在祠堂受罚。 外面寂静无声,厚重的门被关上,只留室内暗淡的烛光,黄色的帘子遮挡肃穆的牌位,阴森又瘆人。 跪在这里的季羌华如同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从小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但同样严苛,他不懂这样做的意义,也从小厌恶那个从小被母亲挂在嘴边的凤君之位,包括那位皇帝。 如果他真的在进宫之前,他没有遇到过君兰该多好。那样的他是迟暮的,带着一身悲色埋入宫中,也不觉得可惜。 可现在他遇见君兰,一个能让他愿意反抗母亲的存在。 他仍然清楚的记得那天。 桃花纷纷,他站在殿内祈福,祈祷母亲官运亨通,长命百岁。 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你怎么不为自己许个愿。” 季羌华微微皱眉:“谁?” “我啊!是满足你愿望的神灵。” 有人装神弄鬼,季羌华自是不愿意奉陪,他正要踏出佛殿,却听一道清脆的女声道:“小郎君,何不抬眼看看我。” 他顺着视线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站在桃花树枝上,言笑晏晏,见他望来,便足见轻点,衣袂飘飘,她落在地上,她五官精致,发间又束着桃花枝,额间又被吹落的片片桃花点缀,自带仙气。 “小郎君长得甚是标致啊!” 他从未见过这般女子,耳尖微粉,转头离开。 “真不许愿吗?”女子的笑声悦耳。 一向循规蹈矩的他转头,眼眸倒映女人的面容,心中蓦然一动,鬼使神差道:“我想要漫山遍野的桃花。” 这很唐突,他说的也很莫名其妙,这漫山遍野的桃花怎么给他。 但那人却笑着道:“这有何难?” 她取下一枝桃枝,轻轻一扫,微风挟裹着桃花瓣,朴素的桃花枝宛如世间最逍遥的剑,她身形宛若游龙,周身系着花瓣,好似漫山遍野的花都随之在此。 他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认真看着桃花中的女人。 蓦然,她朝他而来,花枝只差一点,便落在他的鼻尖,他眼眸微怔。 “小傻子,都不动吗?” 君兰笑得柔和,目光温和,将花枝插入他的发间,笑道:“这剑舞名曰桃花,怎样?赠于你。” 她离开,而他待在原地。 慢慢地,他眼眸微动,伸手小心触碰发间的桃花枝,过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向来淡漠的眸子多了一点温和。 而此刻,他孤寂地宛如枯死的树木跪在祠堂。 很想,很想,他很想有个人救救他。 拉他一把,将他从满是溺毙的沼泽拉出来,让他透透气,哪怕是一口。 可惜,无人救他。 满院枯黄的叶子,落在高出的砖瓦上,寒风一吹,飘在透着烛光的窗户上的边沿上,季羌华的背影消瘦凄美。 * 年司珏畅想着,再次醒来或许能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他清楚记得,那天他跳下悬崖,看见陛下眼里的淡薄,他明白他与陛下之间的距离,永远都不可能追上陛下。 他抱着赌徒心里,相信那个“过去的自己”。 天光大亮,他看着床顶的纱幔,不敢去面对自己所做的决定,他不知道大年司珏是否成功。 最终,他起来,迈出那一步,却被侍卫拦下来。 他不解:“拦我作甚?” 侍卫冷冰冰道:“昨日殿下殿前失仪,陛下特派我等看着贵君,贵君还是好好待在宫里面壁思过吧!” 年司珏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眼见年司珏的神态不好,侍卫都做好被贵君责骂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却怒气冲冲回到宫殿。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宫殿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叹气想,好歹贵君没有为难他们。 贵华宫内,年司珏怒气冲冲走到里间,踢倒脚边的香炉,仍觉得不解气,他见桌子的瓷器,拿下来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妖人!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年司珏质问大年司珏,可那人迟迟不出来。 他发了会儿脾气,懊恼蹲在地上。 果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见小年司珏气消了,大年司珏喃喃道:“不应该啊!以前我这样,陛下都不会生气。” 小年司珏问清楚昨天发生的事情,冷笑道:“滚。” “你该庆幸自己没有实体。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自己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你竟敢在她面前放肆。”年司珏恨不得把他掐死,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被以前的自己看不起,是件很丢人的事。 大年司珏也恼了:“呵,好听话谁不会说,我比你更了解你,现在不会说放肆,以后你放肆的比我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年司珏质问。 “我的意思就是,你以后和宫女私通,浪荡不堪,为了保全自己,和凤君勾结折辱陛下,可比我殿前失仪严重多了。”出了昨天那档子事,大年司珏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急需纾解自己暴躁的情绪。 人呢,下意识会对自己最信赖的人发脾气。大年司珏带着恶意对以前的自己说出最恶毒的话。 小年司珏不信,但自从上次后,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和大年司珏之间的灵魂羁绊。 他知道,那的确是以前的他。 更因如此,他接受不了以前的他,他怒斥道:“再胡说,本殿撕烂你的嘴。” 大年司珏冷笑。 年司珏望着殿内一片狼藉,他颓废坐在地上,不懂为什么事情越来越糟糕。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脸色认真:“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你背叛了陛下,来到这里,已经说明你的失败,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我会让陛下喜欢我的,一定会!” 倔强的少年重新站起来,看着满地的残渣,想到以前他大发雷霆摔碎东西,是陛下赶来,屏退身边的宫人,像个大人教小孩一般告诉他为人处事的道理,告诉他如何收敛自己的脾气,最后陪他一起收拾地上的残渣。 这次,只有他一人。 年司珏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心里落寞,蹲下来非常难受,像个委屈的孩子哭起来,他以后会把陛下弄丢。 他不要。 * 这边年司珏离开后,她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在想年司珏的情况。 这次,她处罚对方,心悸并未出现。 可见这剧情也不是僵硬不能扳动半点是非,那这中间一定出了除她以外的变化,那会是什么?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想起年司珏最近的变化。 跟这会有关系吗? 她陷入沉思。 明卿觉得有必要再观察观察对方,之后得找个借口,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思及此,她开始拿起笔,继续批改奏折。 正在此时,如月进来禀报:“京兆尹求见。” “宣。” 于是,明卿就见到那块象征着凤君身份和地位的令牌,低头又看到礼部尚书的奏折,这上面正是问她是否如期举办凤君即位大典。 她合上奏折,再看向那块黄澄澄的令牌,闭上眼,觉得自己脑瓜子突突的疼。 17、季羌华入宫 明卿并不想娶季羌华。 来到这里时,年司珏已然成了她的贵君,虽说她没什么政治细胞,但也知道掌握着重兵将军之子被她无缘无故休弃,会遭遇怎样的下场——君臣离心。 她很头疼,一个就已经很烦了,再来一个,是想让她死吗。 明卿合上折子,不打算将季羌华迎进后宫。 彼时,这个念头刚出来,她心痛到脸色煞白,意识到什么后,她平复心境,浅色眸子深了一点,毫无情绪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京兆尹。 京兆尹不敢多说,难道这步棋走错了。 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男人给她戴绿帽子,如今这凤牌一出,难道陛下还打算娶季羌华? 京兆尹低头看自己脚尖,默默想,能成为陛下的人果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如今她还有心思调侃陛下,大概能从陛下的态度中,看出她未来的结局——要么死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要么贬斥到边远地区。 摆烂,她擅长。 明卿咬咬牙,将这股痛意压下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对京兆尹吩咐道:“如今你也算提醒了孤,婚期将至,礼部的人催着季家公子入宫,不若你去传达我的旨意,将季公子接到宫中。” 京兆尹痛苦皱眉,陛下怎么想的。 不是,虽说季羌华的确美……等等美?陛下喜欢美人! 京兆尹觉得自己又找到一个新思路,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延申其他方面,她默默记在心里。 * 因着凤君大典即位需要提前排练,以及凤袍的缝制。 所以陛下提前派人来接,季府上下并不意外。 跪在地上的受罚的季羌华,听见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大片亮光顿时泄进来,他身子微动,在想是谁? 他顺着视线看去,扫到他娘手中的圣旨,默默垂下头,他不想去。 季鸢鸣接到圣旨赶来,坐在上方,默默饮茶,复杂看向季羌华,平心而论,她的这个儿子颜色的确出众。 但只有出众不行,关键是得笼络陛下的心。 她闭上眼,沉思道:“你可知女人最喜欢什么?” “权、钱、美色。”季羌华平静回复。 “那是对于普通女人,像陛下这种已经登到世间最高位的女子怎会贪恋这些俗物。”季鸢鸣否定他。 季羌华不吭声。 她继续道:“你好好想想陛下会喜欢什么,你以后和陛下乃为夫妻,讨陛下喜欢是为你的责任。进了宫你得端庄得体,但这不意味着你在陛下面前也得端着。” “我不知母亲何意?” 季鸢鸣沉默半晌道:“陛下喜欢骚的。”这是京兆尹给她透露的,她那人最擅长摸清他人的脾□□好,要不然这些年她也不会升的那么快。 季羌华震惊,不相信自己会从母亲嘴里听见如此字眼。 陛下喜欢骚的? 所以在陛下面前,便不用端着? 他难以启齿,望着母亲正经的神色,只得顺从默默点头。 在坐上马车去往宫中那刻,季羌华往后瞧了一眼,他以为会出现的人,并未出现。 官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他放下车帘,心想,如此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 几天后的夜晚,明卿吃完饭去御花园散步,路过凤仪宫时,站了许久。 秋风吹动她的衣袍,半边脸沉在黑暗里,看不清楚神色。 因着明卿站在黑暗里,路过的一对儿宫女并未瞧见她,只顾着低头说话交谈:“那凤仪宫可真冷,不是说里面住着的是未来凤君?怎么这大冷天也不烧碳。” “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我就是好奇嘛,你可知?”女人的声音很是活泼。 对方似乎无奈:“也没什么,宫里你又不是不知,惯会看碟下菜,如今这季公子来了这么长时间,陛下也不说召见,更何况最近宫中有不少流言,跟着季公子也有关,到时候真闹大起来,这凤君的位子能不能坐得稳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好像听说那个流言,但我不知……原来说得竟然是季公子。” 两个小宫女渐行渐远,小声的话语隐没在黑暗中。 跟在明卿身后的如月想要上前拦下,明卿示意她停下。 “陛下?” “如月别为难她们。” 如月默默回到后面,不再言语。 因为陛下的这个举动,意味着宫里这个流言,包括季羌华如今所遭受的待遇,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如月看向身侧的陛下,收回之前给陛下的评价,却觉得欣慰,之前还觉得陛下太过正直,如今却刚刚好。 夜色入眠,明卿打着哈欠,随口跟如月聊了起来:“如月,你以前做什么的?” “回陛下,奴幼时便跟在陛下身后了。” 明卿双眼含笑:“这么久了?那你觉得如今的我……” 如月屏气,不敢惊扰。 “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18、动心 明卿不知怀揣着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 这段时间,她在梳理所有的人和事时,唯独忘了自己,可她想不明白自己能出什么问题。 今晚上,路过凤仪宫时,她又想起这件事,余光瞥见一直跟在身后的如月,仿佛无论她做什么,对方都会在。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原著中如月的结局,为保护原主万箭穿心而死。 ——他们喜欢女帝从希望又走向绝望的过程。 所以在走道尽头早已布满精兵。 窄小的走道,如月心疼背着女帝,她感受到,往日陛下已然瘦弱的身体如今瘦骨嶙峋,身体轻飘飘,仿佛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肉。 她动作极快,只想带着陛下走出暗无天日的地牢。 “陛下,快了!等出去就好了,坚持住。”如月咽下心中酸涩。 那群人怎敢这样对待陛下,往日陛下待他们不薄,为何会这样?她不甘心,她想哪怕陛下不复仇,她也要那几个贱男人偿命。 白光乍开,她终于背着陛下从里面走出来。 希望就在眼前,陛下以后肯定会好好的。 可利箭袭来,扎破她的左肩,她吃痛跌倒,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陛下是否受伤,可眼前人早已千疮百孔。 如月没哭,她轻声唤:“陛下,陛下。”她可能要死了,想最后再和陛下说说话。 睫毛微动,女帝醒来,她似乎知道如月既定的命运,已经毫无情绪的浅色眸子直直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想让她死。 远处的人走过来,来人正是凤君季羌华和贵君年司珏。 年司珏上前踹了如月一脚,狠狠踩在她的脸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带她走了,贱婢就是贱婢,不知感恩的东西。” 他感受到女帝的视线,眉眼含笑皆是风情:“陛下这么看着我作甚?是想求我?做我身下的狗?来人,把陛下扶起来。” 女帝挣扎,淡漠的双眼似乎起了波动,她厌恶看着年司珏。 年司珏怔怔,突然大笑:“陛下原来也有在意的人。” 她声音沙哑:“放了她。” “陛下,可我偏不呢。”年司珏停止大笑,狠厉转身走到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如月,又看向身边虚弱不堪的女帝,眼神狠厉:“放箭!” ——节选《女尊之男妃难逃》 想到原著的结局,她眼睫微拢。 如月是个忠心护主的存在,且听对方的意思对方从小就跟着原主,既然如此,就算她伪装的再好,对方会没有察觉? 明卿觉得哪里不对,一时想不通。 刚才听见两个小宫女议论,她知道这件事,曾经在如月手底下的小宫女提起过,没想到短短几天,这季羌华的日子便这么不好过。 说起来,这算是如月手底下给她开的方便之门,可见如月对她并不设防。 明卿纳闷,总觉得脑海中有一层迷雾,在阻止自己接近那个最正确的答案。 月色溶溶,她鬼迷心窍,问了这么一句。 两人静静对峙,谁也不说话,明卿紧紧盯着对方,不错过一丝神色,可对方仿佛永远带着那层假面,没有破绽。 寂静的御花园内,她听见如月清楚地回答她:“陛下永远是陛下。” 明卿心底紧绷着的弦松下来,扬起嘴角,莫名惬意。 不知为何,她的潜意识不想与如月为敌,打个比方,她可以把所有事情想的最坏,包括一部分人,从而做最坏的打算。 可她却从未这么想过如月,尽管对方笑起来很像大反派。 月洒在官道,明卿和如月一前一后,慢慢走回去,和以前一样。 * 乾清殿地处较高,明卿站在窗户前,便能看到后宫的景象,她看见几乎每晚都透着微光的凤仪殿终于在今晚全黑。 明卿嘴角微勾,一切和她所想一样。 原著里,季羌华最初抱着不愿争宠的心思进了宫,而原主对他本身就有点不一样,看他每日情绪淡淡,以为他初到皇宫不适应,特意每日抽出时间去陪他,送他礼物宽慰他的心。 宫中人自然对他礼遇有加,长久下去,更是变成一个重精神不重物质的纯爱少年,越发渴望自由和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明卿眼眸微闪,可如今她呢,宁愿受着每日心脏上的微微钝痛,也不愿意去看他。 造成的结果和前世完全相反,明卿眉峰微挑,连宫中的炭火都没有,这也不过几天,竟是连晚上点灯的烛火都没了。 她想,不是追求精神上自由而又叛逆的爱情吗?看看这朝不保夕的日子,对方还会想着他那风花雪月吗? 说实话,明卿很期待。 她给了他机会,若是对方以身作则,好好成为象征性的,懂得怜惜百姓的凤君,她自然不会再如此,相反会礼遇对方。 若是还惦记着他那华而不实的白月光,她不介意撕开现实,让对方好好看看,清醒清醒。 明卿提着一盏暖灯,推开殿门,转身出去。 如月问:“陛下何故这么晚过去?” 明卿有点心虚,熟知剧情的她知道,年幼的季羌华因礼仪没学好,被母亲重重责罚关在祠堂,漆黑封闭的空间在少年心中埋下恐惧焦虑的种子,自此以后少年养成夜间点灯的习惯。 现在的季羌华怕是害怕极了。 她默默抬头,利用人家的弱点,刷对方好感度,很让人羞耻。 很快,她调整好心态。 因为,她早已知晓,这个世间只要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所付出的努力在面子、羞耻心的对比下,后者才是最廉价的。 而她只想在这场早已定好的结局下,活着。 * 凤仪宫,漆黑的夜里,宫殿安静的可怕,季羌华披着被子躲在窗户下,对着一片月光,不再发抖。 寒风朔朔,他似乎听见雪花飘落在树叶的声音。 他好像又回到那个冬天。 “不许哭,连普通的皇家礼仪都学不会,你有什么资格哭。” “娘,世家礼仪够用了啊!”怯生生的少年音小声辩解。 一鞭子忽然下来,火辣辣的痛和娘亲惊人的怒火,让年幼的季羌华眼睛睁大,眼泪一下流出来。 “你是我季鸢鸣的儿子,将来注定要做凤君,不学这些,学那些泥腿子作甚,丢人得份儿。”高大的女人站在祠堂,手持鞭子。 “出去跪着,我没有你这般愚笨的儿子。”季鸢鸣毫不留情离开,将儿子关在祠堂。 从始至终季羌华都没反应过来,他怔怔摸着手臂上的伤,想起一天练习礼仪身体上的疲惫,母亲好像从来不会关心他。 现在的他望着外边的月光,渴望那一抹光亮。 母亲说,他成为凤君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能掌握无与伦比的快乐,可不是这样,现在的他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依旧沉闷无趣,宫里的生活他打心眼厌烦。 突然外面传来声响,巡夜的宫女提着灯笼,惊奇道:“这大冬天凤仪宫的窗户怎么开着。” 季羌华身体一僵,他眼睛瞪大,不要关上。 他可以让这些宫人退下。 可他低头,瞧见自己鞋袜未穿,臃肿的被子裹在身上,看不出丝毫凤君气质,他没了让人退下的勇气,无能为力地看着路过的宫女将窗户关上。 慢慢地,窗户合上没有一丝光亮透过来,严严实实。 季羌华怔怔,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敢面对这一切。 这一刻鲜血逆流,他呼吸不畅,身上冷热交替,无数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羌华你怎么如此蠢笨,我花在你身上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这就是你回报我的!对得起我吗!”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厚重的被子无济于事。 他好累,好想睡一觉。 宫殿门突然被踹开,他吓了一跳,只见大片月光倾斜如下,来人手持灯笼,肩上盛满雪花,身上仿佛发光。 他躲在角落,宛如卑劣的老鼠,不敢被发现。 脚步声逐渐朝自己逼近,他脑海显现母亲的斥责以及期望,立马清醒过来惶恐往后退。 然而长时间的跌坐让他腿部局麻,他站不起来。 季羌华焦急往黑暗里藏,那曾是他最厌恶的地方,如今他也只有那里可去。 背后冷风袭来,突然身子悬空,他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抬头往上看,来人面容淡雅,浓密的黑发全部垂在身后,来不及打扮束发,薄唇紧绷,看起来很不好惹。 季羌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双腿被女人环抱,蜷缩在她怀里。 这是陛下? 落水那日,他因溺水并无看见陛下究竟是何模样,如今方才瞧见,原是如此。 漆黑的宫殿,殿门大开,风霜挟裹月光进入,明卿黑发垂腰,怀抱手中男人,面色微沉,下方依旧提着暖灯。 身下灯笼的暖光驱散季羌华身体的寒意,可他僵硬不敢动,这是他第一次面见陛下。 寒风微动,吹动宫殿床幔,它们飘渺摇摆,落在明卿抬脚的鞋上,轻轻抚摸。 她步伐沉稳将人放在床上,墨发垂斜,轻轻扫过季羌华的脸颊。 他闭眼,不敢动。 直到陛下没了下一步动作,他睫毛微颤,才悄悄睁开眼。 可人不见了,只留下一盏漂亮的暖灯。 寒风停歇,宫幔悄悄落下。 他坐起身,静静瞧着灯,灯影将他的身子投射在墙面,却华而不实,不如一盏灯火的微光。 19、摔傻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谁,毋庸置疑,不是官配女主们,而是那四个男主。 明卿想搞事情报复这个世界,但看这个世界对她的限制,她就明白,要是真的把主角们玩死,她离死也不远了。 看言情小说的知道一部分小说有“男二上位”的传统。 虽然她目前是个炮灰,但这不妨碍她会一步步挤进主角圈,成功当上主角。 她的方法很简单,成为男主们的“女主”。 明卿眉峰一挑,踩上薄薄的积雪,走过这明月照耀着的官道。 雪花飘飘,她心情惬意,漫步在雪中世界,伸手接住雪花,嘴角微勾,等她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那故事的结局be岂不是理所当然。 谁家言情没个be啊! 她笑得开心。 伴随着冬日的第一场雪,她回到宫殿,接过如月手中的暖炉,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 贵华宫内,孤寂偏凉的院子内,小年司珏站在宫院门口,雪花悉数落在他卷长的睫毛上,他抬头望着明月,嘴角的笑容却那么苦涩。 “贵君殿下?” 他并未听清说得什么,听见女声下意识以为是陛下,他眼眸欣喜转过去,却对上一个陌生的宫女,眼中的欣喜迅速消退下去。 何婷自然也瞧见他眼中情绪的转变,当即一愣,对方把她误以为是别人了。 她低头,知晓贵君殿下最想看见得人是陛下。 何婷无措站在原地。 “有何事?”年司珏眉眼冷淡望着那名宫女,对方很普通,表情卑微,怕是有所图谋。 何婷嘴角微抿,紧张道:“殿下一整天都未进食,可……” “滚!”年司珏眉眼冰冷,毫不留情。 何婷神情受伤,面露犹豫之色,紧接着双拳紧握,快速说出:“陛下这两日午后经常去御花园赏花。贵华宫侍卫在午时交接,有片刻时段无守卫。” 说罢,她快速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年司珏望着那人的背影,面露迷茫。 * 这些时日张红修养的差不多,经常站起来活动活动。 望着张红祈求想要出去的目光,明卿不能假装看不见,于是近几日午后,便在凉亭铺好暖炉、摆上屏风。 昨日晚上又下了大雪,张红眼里的渴望遮都遮不住。 明卿放下手中的奏折,一脸温和:“午后赏雪吧!” 在皇宫修养这些天,张红都快憋疯了,总觉得处处是规矩,唯一认识的明卿还是皇帝,想起之前她用梨换人家一对儿耳环,就有点心虚。 总之,她不敢在明卿跟前造次。 明卿很满意,在她看来张红逐渐成为合格的打工人,只差一个契机将人放出去历练,为她上阵杀敌,因为原著里不过三年,大周就面临异族侵犯。 这其中跟异族来的男三有关系。 男三号洛桑异族小王子,书中说他是大周每年正月,万国来朝时,所在的异族将他进献过来。 明卿轻叩书桌,她没有什么把握。 她又不是神经病,怎么可能知道神经病的想法。 索性也不再想,她吃完午饭,便和张红一块去御花园散心。 望心亭靠着西北围墙,挡东风,四周又种着冬日不败的绿植,再将雅致的屏风一挡,暖和的火炉一放,温暖又雅致。 “喝点果茶,润润嗓子。”明卿将茶盏递给她。 张红受宠若惊,犹豫了许久,低头瞧着身上的伤快好了,掀开衣摆,跪在地上忍不住道:“陛下,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她仗着读过书,有点小聪明,往日里她觉得这样就很好,甚至还颇为嫌弃文绉绉的书生,但刚才她低头瞧着自己这双不知该如何安放的脚,突然有些自卑和传统书生不一样,连最起码的知礼都不知道。 每个女人都曾做过当官的梦,她也不例外,可她早早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深知一个无任何底蕴、无任何人脉背景的贫民做官的可能性有多小。 现在整个大周最有权力的女人就坐在她跟前,她想试一试。 她也有想过,人凭什么帮她,可要是不厚着脸皮问问,彻底绝了她的念头,她又不甘心。 只是张嘴问问,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张红觉得这不难,本来她脸皮就厚,被拒绝也没什么,本来她的水平就够不到那个机会,但万一若是有…… 这可就是一步登天。 明卿慢条斯理给自己剥了一个砂糖橘,并不意外张红所说,本来也是想让她给自己打工,她瞧着跪在地上的张红,脑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念头,但很快消失不见,她没有抓住。 她愣了一下,低头缓神,继续她原来的安排:“可以。” 张红欣喜抬头,头重重磕在上面:“谢主隆恩。” 受着张红的大礼,她没有丝毫不适,觉得哪里有违和之处但又觉得没什么。 身后的如月察觉到,上前给她按揉太阳穴,明卿的头疼才好了许多,她继续道:“机会给你了,但路还是要靠你。” 张红点头,她并非什么不知感恩的人,能如此便已是十分知足。 其中,不由得庆幸她遇上的皇帝是明卿。 以前她不懂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现在她懂了,她发誓,她绝不辜负陛下给她的这个机会。 “陛下,马上就要到正月了,你有什么想要的?草民想送与您。”张红表达对她的尊敬与喜爱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跨年礼物啊! 明卿有一丝不真实感,当了皇帝好像什么都不缺,她似乎什么都不需要,也没什么特别想要。 “没什么想要的。”明卿低头饮茶。 张红有点失落,但就在这时,她听见耳边又传来皇帝怅然若失的声音,只听对方道:“倒是想看一场烟火。” “扑通”一声,一人落在沾满满是雪的绿植中,吸引多数人的注意,被当作刺客围住,明卿瞧着里面的一抹红衣,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绿植上的积雪掉落,那人晕头转向,下意识拍拍身上的雪,头发略微凌乱,但遮掩不住精致的五官,他揉揉自己冻僵的脸,朝着陛下的方向傻笑:“陛下,我请你看烟火啊!” 20、万人迷 冷风吹过,凉亭上的积雪掉落落在年司珏头顶,他冻得脸色发青,但不敢动。 因为陛下看他的眼神很冷,依照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现在很生气。 “你怎么出来了?”明卿站在高出,眼眸晦暗,看不清情绪。 年司珏冻得牙齿发颤,但想着陛下最是不喜在她面前无状之人,强忍身体不适,轻声道:“我来给陛下道歉,那日是我无礼。” 明卿眼睫微拢,当日年司珏已经道过歉了,怎么今日又重提。 她注意到,前后道歉的神态不一样,今日的年司珏眼神发亮,不太一样。 若不是她知道主角身心健康,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精神分裂。 “我知道了。”明卿神色淡淡。 年司珏希冀的眸光落下,其实他慌张来找陛下,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从未这么长时间没见陛下,很想她。 但对上陛下毫无感情又冷淡的眸子,他不敢开口。 他低着头,小声又委屈:“陛下。” 明卿看见他头上的积雪,给如月递眼色。 如月拿着手帕放到年司珏手里,轻声道:“殿下,陛下让您将头上的积雪擦掉。” 年司珏的眼神顷刻发亮,他就知道,陛下就算生气,心里也有他。 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想起,大年司珏与他说得那番说词,说他之后会背叛陛下,和宫女私通。 纯粹无稽之谈,明明现在的他最爱陛下! 他眼神坚定,突然竖起手向天保证:“陛下,我以后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明卿诧异,好端端怎么说这个,这话倒像是为他以后要红杏出墙立下的flag,她眉头一挑,并未当真,只当作笑话听。 年司珏这个人,在明卿看来很单纯,“恶”的也单纯,包括后期他黑化,心里想的什么面上表现得便是什么,但这脾气就像风,变化的太快,让人觉得他性情不稳。 虽然很不想随便给男主们下定义,但明卿就是觉得年司珏比其他三个都好对付,想到近日礼部尚书频频上奏的内容,她觉得是时候将人放出来。 冷风一吹,她冷得受不住,转身返回凉亭,坐在屏风后,揣着暖炉,身前的火炉也烧得暖和。 年司珏这才觉得身上回温,不由得感激望向屏风后,陛下也晓得他怕冷吗。 暖和的氛围也让明卿找到感觉,她没看着屏风后的人,盯着前方的的火炉,沉吟道:“凤君即位前有百官赐福的传统,一般都由宫里最高位主持,眼下后宫你位分最高,你进宫时日也不短,是时候学着操办宫宴。” 大周的百官赐福有两种,一种是皇帝即位,一种是凤君即位;前者是名副其实的百官赐福,后者是百官正夫诰命加身,前往后宫刺绣,谐音赐秀,算是于凤君的一种赐福。 刚感知到温暖的年司珏谢过如月递给他的热茶,还没饮下,就如坠冰窟。 他低头看着脚尖,双手紧张扯动自己身前的衣服,他不想给季羌华举办什么百官赐福宴,也不欢迎他的到来。 恍然间,他想起,这段被关禁闭的日子,偶尔听宫人提起过,季相家的大公子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 年司珏眼眶红红,低着头难过,他不想和别人共享陛下,可他从不拒绝陛下的请求,可他怕,怕陛下来不及喜欢上他,就喜欢上别人。 最后,他行礼谢恩:“谢陛下。” 屏风这边的明卿看着烧得红彤彤的碳,琢磨着一会儿让御膳房送两个番薯,这炭火烤红薯刚刚好。 听见年司珏谢恩,她直起身,不再盯着炉火:“既然如此,便回去好好学学。” 年司珏失魂落魄回去。 * 在上京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官,尤其七品官员。 其中一间小宅院里,穿着淡蓝雅正的公子行走间宛如世家大公子,观其容貌也是上佳,不像这么小的宅院养出的人物。 他立在祖父院外,听着里间祖父教训母亲的话。 模模糊糊,他听得并不清楚。 他嘴角微勾,前些日子母亲还想把他送给上司的女儿做侧夫,如今这般,母亲的算盘怕是落空。 “孟冬可是在外边?”祖父问道。 陈孟冬不再犹豫,进入里面,余光瞥见跪在正中间的母亲,不动声色。 坐在上座的祖父越看自己孙儿越满意,孙儿这出众的外表和气质就是入宫做皇帝的男妃也是使得的。 “孟冬今日带着家仆去街上转转,不要不舍得花钱,你如今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多买些上京如今正时兴的。” 母亲停职,祖父不该以这样轻松口吻对他说话,更何况他家中并不富裕,上下所行皆需打点。 他想或许还有别的事情,眉宇微动,轻声道:“祖父,可有喜事?” “喜忧参半。”祖父眉眼微拢,紧接着又道:“百官赐福,祖父厚着脸皮讨了个名额,到时候带着孙儿你入宫瞧瞧。” 孟冬笑容微滞,他明白祖父的心思。 按理说,他祖母最高也才做到七品小官,祖父是不该有诰命,但祖父的诰命是自己挣来的,他曾救过先帝的凤君,因为这个,祖父在家中的分量一向很足,就连母亲的上司也因着祖父对母亲礼遇有加。 陈孟冬不再说什么,行礼退出去之前还听到祖父训斥陈母,语气偏重:“你真是糊涂!我陈家莫不是要败落在你手上……”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身旁的小厮打开伞,念叨着:“祖父最是疼爱公子了,如今连入宫这种好事,都带着公子。” 陈孟冬眼中含笑,望着远方,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开心。 他并不想入宫,于他而言,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 贴身小厮阿朱自然瞧见公子的脸色,于是道:“公子可是还想着寄宿在家中的大表姐。” 陈孟冬笑着说:“她不好吗?” 阿朱自认是下人,从不嚼舌根,但如今涉及公子的终生大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道:“奴知道公子的想法,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的时代,哪个女子不是三夫四侍,奴看那大表姐也不过如此,给不了公子想要的,前些日子奴甚至还看见她收了公子的庶弟缝制的荷包。” 陈孟冬笑笑。 他抬脚往前,并不在意阿朱的话。 很早以前,他的确抱有这般可笑的念头,但现在他只想找个好掌控的,如阿朱所言,大表姐并不是良人,但大表姐更适合他。 他也曾听闻那位陛下的事情,知道她力排众意迎娶季羌华入宫,听见这些自然羡慕,可他觉得这些与他所隔深远。 阿朱不再说话。 路上遇见庶弟陈孟梅,他得意走过来,笑着行礼:“大哥哥安好。” 陈孟冬瞧着他的模样,视线落在他腰间的香囊。 那是他给大表姐袁春夏的。 陈孟梅走过他身旁,低声道:“我知大哥哥怎么想的,但大哥哥到底是对女人小瞧了,瞧着香囊就是最好的证明,女人的真心不过如此。大哥哥若真为了自身好,不若利用自身这番容貌,好好往上走走,我瞧着,那季羌华未必有大哥哥好。” 说完,他便走了。 陈孟冬双手紧握,那番话到底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不明白为何男人想往上爬,就要以色侍人,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如此。 * 百官赐福这天,皇宫外热闹异常,不少好人家都在等着,同时暗暗打量身旁的人。 其中有一个人格外引人注目,他身穿蓝色松枝雅服,领口青山交领,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其容貌也是上上之色。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盖因这人从未见过,但又因这气度并未小觑。 人群中倒是有几个人暗暗思索,但总觉得不对。 陈孟冬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眼眸微敛,不再关注,他望着眼前的深宫,只觉无奈与悲凉。 到了这里,就万般不由人。 皇宫城门大开,厚重的门缓缓移动,一抹光亮从里面泄出来,照在陈孟冬的脸上,他下意识闭眼,淡金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格外落寞。 车轱辘扭转,在地面的摩擦声宛如齿轮符合命运的轨迹那般沉重。 陈孟冬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皇宫,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高墙束缚,没有生机。 身旁的贴身小厮阿朱低着头,小碎步行走在车外:“公子还是将车帘拉上吧!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比在家里。” 陈孟冬低眸,看了他一眼,不变情绪。 正当他打算把车帘拉上时,听见外面传来女子的惊呼:“陛下!您小心些。” 他睫毛微动,抬眸顺着声音看去,西苑的马场里,一名女子穿着重紫色短衣勾勒纤细有力的腰身,她面容精致,阳光打在她的浅淡的褐色眸光,衣裳周身都缀着浅浅的金光,因着骑着马,她面庞红润白皙,嘴角微弯,身上载着明日春光,仿若最美好的存在。 惊鸿一瞥,陈孟冬按下心中悸动。 从未有人和他说过,陛下如此年轻又好看…… 他耳尖微红,放下车帘,静静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边,明卿停下马,看着这队马车,俯身下马,对着如月道:“今日百官赐福?” 如月连忙将大氅围在陛下身上:“回陛下,是的。” 明卿若有所思,她接过茶盏,漱漱口,又道:“你去指点着贵君别出差错。”她不记得原著在百官赐福宴上有什么特别幺蛾子,而这个宴席也不需要皇帝出面。 她想放松放松,出去静静。 “诺。” * 贵君宫中,他头疼扶着额头,不明白人手怎么突然不够。 太监了知过来,带来一批宫女。 他坐在上方,低眸瞧着,眼不见心不烦道:“把人带下去,尽快把宴席安置好。” 宫殿内阳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年司珏穿着一身简便的衣裳安排接下来的内容,等到了晚上,他自然换上正装,现在的他并不需要。 了知带人下去,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站在最后的一个宫女幅度极小看了后面的年司珏一眼。 年司珏毫无所觉。 他满心欢喜想着,这次之后,想必女帝会更加喜欢、更加倚重他。 阳光落在男人身上,眉宇间的稚气还在,他懒懒往后一躺,突然想起,他和陛下长大后初遇那天。 那日,他偷偷溜出来看戏,却没想到戏馆早早关了,他不服气,又钻进去,见到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那时他还没认出陛下,只觉台上的人格外好看,穿着戏服认真唱着。 他在角落,满目希冀瞧着她。 末了,一曲终了,他鼓掌叫好。 台上的人停下动作,静静瞧着他,嘴角含笑,温柔绝代。 年司珏抬头愣愣瞧着她,再看不见其他。 * 百官赐福开始,各家有诰命的祖父,都在凤仪宫内为凤袍上的凤凰绣上最后的羽毛。 金线是百家带来的,按照礼部颁发的规格所造,不会出现粗细不同、光泽不一的局面。 至于进宫的少年则待在御花园内,安静有序的赏花。 陈孟冬与他们格格不入,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听着耳边的世家公子小声交谈。 “虽说历来百官赐福都会选上一两位入宫侍奉陛下,但这也不意味着,有些人就能仗着好颜色,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这入宫又不是进勾栏院,只看脸就行,也得看看自己家世和才学。” 说罢,一阵嘲笑传来。 陈孟冬眼睫微垂,嘴角微抿,他不喜欢往上爬,就是因为如此,旁人的嬉笑和嘲弄时不时传来。 他双拳微握,站起身来,走向远处。 那两个一直说话的世家公子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是什么大家族,结果母亲只是个七品芝麻官,真不知道礼部的人怎么想的,连这种人都放进来。” 他说了一会儿,察觉到身旁人没有应声,转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好一双温和漂亮的眼睛,他愣神,继而看到她的衣服,连忙行礼道:“陛下万安。” 明卿让他起身,轻声道:“你刚在说谁?” 他惊慌,心里无数念头飘过,他以为陛下认识陈孟冬,下意识道:“是草民该死,不知那位……” 明卿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余光一瞥看见个背影跟季羌华很像的男人,惊讶之下,便想凑近瞧瞧。 男人微愣,瞧着眉眼温和的女人,好像她的眉眼包容山河万物,即便是他卑劣的嫉妒和拿不上台面的小心眼,在她眼里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他耳尖微红,默默想,原来这就是陛下吗。 “是草民言语冒犯了他,是草民的错。” 他想跪下去请罪,结果被女人抬手拦住,她轻声道:“下次莫要在背后言他人之短,与你甚是不符,小公子清新俊逸,该是月明清风。” 说罢,她便离开。 身后的人耳尖微红,愣愣看着她渐行渐远,突然胆子大了些喊住她:“陛下,我是清河柳氏之子,柳明歆,陛下可要记住。” 明卿没想到对方会叫住自己,转身笑着承诺:“好。” 她抬手将身边的小太监屏退,一个人去往梅园,不知为何心静下来的时候,脑中总会想起老道士的那番话。 路上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们的惊呼,慢慢远去,似乎这些吵闹与烟火气息与她格格不入。 雪花落在她的大氅上,她眉眼望向远方,下意识看向身侧,空空如也,她眉头一紧,紧接着放缓。 忘了,她不喜欢旁人跟在她身侧,如月也被她屏退了。 天下之大,她竟格格不入。 她停下脚步,换换闭眼,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白皙的肌肤上,眼帘下藏着淡淡的青灰。 单薄的雪覆盖地面,她脚印留在上面,很快又被大雪覆盖,毫无痕迹。 * 晚宴,宽阔的大殿上不少待嫁的儿郎坐在后面,他们或是低头,或是面颊微红。 今晚对于他们是不一样的。 其中坐在最后排,最里面的陈孟冬心绪有些不稳。 临走前,阿父赠予他的和田玉簪不见了,那簪子是阿父给他撑场子用的,他看向坐在他前方的公子。 只见对面露出恶劣的笑,他道:“在想自己的东西去哪儿了?也就只是小家族,连个簪子也这么珍重。” 陈孟冬不再看他,心中有了计量,皇宫到底不适合自己。 今日丢的是簪子,改日或许就是命。 隔着人群,他遥遥看见贵君殿下坐在上首,气势非凡,他低头瞧着自己简单的衣着,默默想到平安是福。 坐在后面的陈孟冬眼眸微垂,找个借口便离开。 路上他在想,那人会将他的簪子藏于何处,走着走着,他抬眼望着眼前的梅林,忍不住伸手触碰。 其实这皇宫中,也是有美好的事物的。 指尖触碰到梅花,有些许冰凉,他突然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女人,她穿着胡服,骑着马,笑容温和又明媚,像极了一位良人。 陛下……也很好。 陈孟冬嘴角微弯,看着这朵在寒风中肆意开着的梅花,忍不住去奢望自己不敢求的东西。 如果、如果陛下能喜欢他,该多好。 他猛然一惊,对这个想法感到大逆不道。 这边明卿提着一盏灯,漫步在梅园中,明黄色的灯光照在初雪上,冰冷的气息多了丝人间烟火,她漫步走在风雪中,身上的大氅多了雪花,她毫不在意。 梅园中,陈孟冬停留许久,他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跌落在雪地里。 他眉头一紧,脚踝伤到了。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往周围看见,黑暗中两个身影跑得飞快,看不清楚模样。 他一咬牙追上去,却看见梅园门口两个太监正在费力关门。 “住手!” 可没人听他说话,他没什么拿得出的身份和权力,让他们住手。 陈孟冬伤着脚踝,根本来不及。 等到梅园的大门关上,疲惫不堪的他停止跑动,自嘲一笑。 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耳尖微动,看到梅园中错落有致的树枝间,一个人提着一盏灯朝他靠近。 他呼吸一滞,仰头看来人。 因着灯笼中的光莫名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渐渐适应,那人衣裙微动,最终停在他跟前。 冷冽的气味浮在他的笔尖,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一个女人。 “抬起头来。”女人淡漠的声音传来,莫名让他顺从。 他抬眼,睫毛微颤。 一片雪花落进他的眼中,他却不敢眨眼,维持着这个姿势。 他对上一双淡漠眸子,浅褐色的宛如天生的帝王眸,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灯笼里的暖光从下到上,逐渐模糊,让她的上本身沉浸在黑暗中。 过了许久,她抬手,修长的手指划动男人的脸庞,轻轻拂动一圈。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脸上,他浑身一激,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掌控。 毫无温度的手指移到他的下巴,轻轻一挑,迫使陈孟冬流畅的脖颈线露出来,寒雪贴着男人的脖颈,让他百般难忍,敏感娇嫩的皮肤因着寒冬透着粉红,他睫毛微颤,倔强不动。 “陛下?”陈孟冬终究忍不住,薄唇轻启。 明卿回神,放下手,声音轻缓:“你是哪家的?” 身体得了自由的陈孟冬,眼眸微缓,行跪拜礼:“回陛下,草民乃右扶风陈家之子——陈孟冬。” 凉意蔓延,他整个身子都在雪上,头埋在双手交握。 寂静的梅园里,陛下迟迟不回答,他思绪微乱,陛下这是在想什么? 寒风刺骨的冬天,他跪在雪地,久而久之,身体几乎快没了知觉。 一道暖和的气息覆盖着他,他抬头,瞧着陛下放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微微怔愣。 “天寒地冻,早早回去歇息。” 他想说,梅园的大门关了,没法出去。 可对上那双好似无所不能的眼睛,他心里踏实,没再开口。 他站起来,双手扶着身上的大氅,垂头跟在她身后。 白雪漫漫,白霜微斜,淡淡的梅香萦绕在陈孟冬的鼻尖,前方的风雪被皇帝挡下,他抬眸,将她的身影收敛入眼中,嘴角微抿。 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望向天空落下的雪花,脑中突然想起一首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梅园的门轻松打开,他顺利出行,等到和皇帝分开时,他却不舍,抬头瞧着她离开的身影,转身瞧着身边掌管梅园的太监跪着。 他们瑟瑟发抖,察觉到陈孟冬的眼神:“奴婢该死,求贵人宽恕。” 陈孟冬没有罚他们,因为他知道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若放到平常他肯定不屑如此,可如今不同,他想得多了。 他再次抬眸,看向陛下离去得方向,嘴角微勾。 21、深夜寻凤君 踏进乾清宫,在一旁候着的如月上前,为明卿解掉身上的大氅,送上温暖的手炉。 明卿叹气走到桌前,面无表情批改奏折。 她低头看着大臣废话连篇的奏折,如机械工一样批改,脑中思绪活跃。 刚才在梅园惊鸿一瞥的男人,让她怀疑是最晚出场的男四,可她明明记得原著中,男四出场是在中后期。 彼时,女帝发现男一计划,试图平衡宫中势力,恰巧出宫遇见寡夫男四陈孟冬。当时陈孟冬入宫,一度遭到三位男主的忌惮,之后反被男一利用,又为送走女帝添砖加瓦。 明卿放下手中的笔,认真思索,从某些角度看,陈孟冬的模样和季羌华的确很像。 不行,她觉得轻易下结论不好。 换而言之,她想过一会儿批奏折,中场休息一阵子,出去放松放松,看看现实版小说故事。 如月给她披上大氅,看她眉眼皆是开心,问她:“陛下这是要去作甚?” 明卿笑而不语,她不会告诉如月,每日贱一贱,快乐无极限。 凤仪宫内,橘色烛火给琉璃盏带来一抹鲜艳色彩,光影打在她消瘦的身体上,落在墙面上,孤影如梅。 她低头瞧着躺在床上的人,想到原剧情里上元节她射杀他的白月光,实际上他的白月光只是假死遁走。 现在距离上元节也没多少时间。 她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她眼睫微垂,心情颇好,看向睡不好的季羌华也顺眼了几分,伸手将他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 毕竟接下来,他可是会永远失去他的爱人。 一片迷雾中,季羌华看不清周围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床上,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屋子。 “你可知今日学院是谁来授课?你又错过了什么。”母亲严厉的声音就在耳边。 一瞬间的恐惧,让他跌落,重重摔在床上,身上疼痛万分。 “可我……病了。”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以及感同身受的酸涩。 为什么母亲到现在也只是看重他学了多少,那些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比他这个儿子还要重要。 还是母亲根本不喜欢自己。 对于母亲把自己当成往上爬的工具,他早早知晓,但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母亲,他还会很心痛。 即使到了现在。 前方似乎出现一抹光亮,他拼命往前跑…… 纤细的睫毛微颤,他缓缓睁眼,模糊不清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身影,是陛下啊! 看见是她,他愣了片刻,眼睫向下垂,声音特别轻:“陛下怎么来了?”既然曾经被陛下看见那般狼狈的模样,现在多着一件也无妨。 “听宫人说你病了,孤过来瞧瞧。” 躺在床上的美人儿眉眼多了份儿荼蘼,嘴唇透着苍白,多了丝惹人怜爱的气质,他睫毛微拢,慢慢站起来,衣裳被勾,露出精致的锁骨。 “今日是我不对,重要场合竟然病倒,给陛下添了晦气。” 他身姿单薄,说话间就像要晕倒,紧接着他跪在地上,漂亮的白衣大袖铺在地上,匍匐行礼。 在宽阔的大殿上,他渺小的身影叩拜,倒映在光滑干净的地面,只余烛火跳动。 明卿神色未动,轻声道:“无碍,你身子最重要,快快起来,省得着凉。”心里想的是,从这个角度看,梅园中跪着的男人和季羌华跪在地板上简直一模一样。 她虽这般说,却没有伸手去扶一下,只顾着感叹,原来男四这么早就出现了。 病得糊涂的季羌华仰起脸,并未察觉到,只觉脸上有些烫,头重重的,想要听话起身,却浑身无力,身形不稳站起来,眼前却颇为混乱。 他跌跌撞撞往前走,等到了床边,他停在陛下跟前,晃晃悠悠,扑在陛下身上,微热的脸颊蹭了蹭明卿的胸膛,仰起脸,伸手摸了摸明卿的脸庞,下意识呢喃:“陛下,可不可以宠幸我?” 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出于母亲的命令,留住陛下的宠爱。 明卿眉峰微挑,稀奇了,他不是有白月光吗。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中升起恶趣味,想看看他尴尬的模样:“你不是喜欢君兰吗?若是我宠幸你,到时你匍匐在我身下,心中想的人是我,还是君兰?” 季羌华脸色煞白,他连忙跪下,一声不吭。 他嘴角微抿,浑身冰冷,不明白陛下怎会知晓,心中无数念头交错。 “砰”令牌清脆的落地声传来,顺着光滑的地面,来到他跟前,只要一低头便可看见。 “君兰曾救过君妾,君妾对她并无男女之情,望陛下明鉴。” 明卿较有兴致挑眉:“是吗?君兰身段窈窕,面若天仙,又有救命之恩,君后不动情吗?” 季羌华跪在冰冷的地面,凉意顺着膝盖往上爬,上边身子都麻了,又因着发烧眼神虚弱,看起来很不好,即便这样,他也提着精神,去回答陛下的问题。 如今,他可算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君兰大人虽说一表人才,但远不及陛下,君妾从小就幻想着嫁给陛下,怎会对他人动情。” 明卿觉得没意思,说得都不是真心话。 她想,今夜过后,她如此折辱季羌华,想必会更厌恶吧! 烛光下,她勾唇一笑,美得惊心,低眸将地上那人的风华敛进眼底,眸色凉凉,厌恶又如此,她不在意。 她抬脚往前走,完全不留恋,故事看完了,主角们都的确会演戏,若不是她提前知晓他们的想法,可能真的会被他们糊弄住。 跪在地上的季羌华愣愣看她离开,看着威严的绛红色服饰垂在地面,没有声响。 他听说了,陛下很喜欢贵君。 橘黄色的烛光打在他的纤细的睫毛,睫毛微动,他听宫人们说,贵君与陛下的相识是在宫外相识,是为一段佳话。 他睫毛微垂,他大概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插足别人的感情。 至于为什么陛下把他接进宫,大抵她是真的可怜他,而不是之前传出的一见钟情。 陛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人一见钟情。 他落寞,乌黑柔顺的发丝垂下来,忽然,他又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想起陛下今日的问话,君兰大人吗? 陛下怎么可能跟君兰大人相比,他已经配不上君兰大人,怎能奢求她的爱呢。 22、对峙 今夜又下起了雪,明卿眼睫微拢,漫步在小道上,路过贵华宫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院中跪着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却能猜出来。 明卿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今夜已经没了兴趣做戏。 但地上跪着的那人却察觉到她,在她离开宫门时,余光看见绛红色的衣角。 她垂眸,看向温暖的大殿内那个男人的身影,自嘲一笑。 他罚她,窥探陛下的行踪,让她在殿外跪一夜 何婷眼角酸涩,原以为能靠近他一点,却不想在他眼里,她这样的人恶心。 那在陛下眼里,贵君殿下又占有几分地位? 天生尊贵的人站在一起也是相配。 她落寞,那个在心里还未萌芽的感情被她及时掐灭。 * 烧得昏昏沉沉的季羌华扑在被褥上,手指轻触令牌上的凤纹,脑中思绪运转,他不理解陛下,既然知道他曾经拿凤牌去救君兰大人,为何还要执意侧他为凤君。 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 陛下一直以来恋慕他?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脑海中有陛下还是太女,经常往他家跑的情景,可他不记得陛下为什么找“他”,或者找的真是他吗?还是别人。 季羌华坐起来,如果陛下真的从小恋慕他,那他是不是有机会能让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君兰大人。 这么想着,他重重从床上跌下来,滚在地板上,昏迷过去。 月光下,美人微微皱眉,梦到了不想见到的人,下意识道:“小妖怪。” 等季羌华再醒来,对于自己所说的梦话一无所知,而是对陛下喜欢他这个念头越发笃定,顾影自怜,觉得自己是被陛下的一己私欲算计,抬进宫中。 这几天,明卿也忙得很,礼部又送来一套制服,是她侧封凤君要穿的。 批改奏折正烦的明卿抬眼看了一眼,便示意礼部将东西放下就走吧! 一旁的如月倒是看起了衣服,明卿随口问:“如月,你喜欢?”她差点想说,要不你代替我去走个流程吧! 如月抬起衣服,笑眯眯道:“没想到奴竟有幸能看到陛下成家。” 明卿没有故作姿态,反而眼眸淡淡,开心不起来,目光瞥过那身衣服,再看向高兴的如月。 突然,她心里很难受。 就像是心口开了一个刀子,鲜血哗哗往外流,毫无痛感,而她就像个怪物,往自己的心脏里钻,可她找到一半突然忘了自己要找什么。 “不算。”明卿饮口茶,神情淡淡:“他不算。” 如月愣愣,随即笑起来,她道:“诺。” 凤君大殿即将临近,全宫上下一片热闹,只除了两个地方,一个贵华宫,一个乾清殿。 乾清殿过着和尚般循规蹈矩的生活,每日除了批奏折,就是喝点茶暖暖身心,上下一片面容宁静,一点也看不出来要娶新夫的模样。 大婚前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此,至少明卿看见他很惊讶。 季羌华不如往日那般素净,身穿华服,眉宇施了粉黛,朱唇更加娇艳。 明卿老神在在想,一般在现代电视剧,穿成这样子对方要不是搞事,就是想承宠,后者放在高冷的男人身上显然不可能。 三下五除二,她便知晓,哦~来作妖的。 索性这一阵子过得颇为枯燥,她还蛮感兴趣对方这是又打算说点什么她不爱听的话。 “陛下,明日大婚我却夜不能寐,陛下可知是何缘故?” 明卿很想诚实摇头,怼他,你睡不睡得着关我屁事。 但她现在拿的是成熟稳重君主人设,淡淡道:“可有唤太医女瞧过?”言下之意,有病就找太医女,不要找她,她不会治病。 “君妾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重。” “哦。” …… 很尴尬,季羌华没想到对方不顺着他的话走,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之地,他只得继续道:“陛下曾于君兰大人情同手足……” 话还没说完,“嘭”茶盏重重落下,他顺着视线,看向面无表情的陛下,连忙跪下。 “凤君似乎不清楚皇室族谱,我这一支可没旁的姊妹。”明卿皮笑肉不笑。 凤君顶着压力道:“陛下何故因着几个贱民关着君兰大人。” 明卿轻点桌子,放下笔,眼眸含笑望着他:“因为她触犯大周律法。” “可是大周作奸犯科之人数不胜数,不缺她一个,因何揪着她不放,陛下可是!”季羌华抬眼直视她。 明卿气急反笑:“我怎么?” “陛下可是公报私仇,才如此针对君兰大人。”季羌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僵硬,又缓和语气,怀柔道:“陛下能否在明日凤君大殿上大赦天下,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别人不会因为这个非议陛下,反而大赞陛下仁慈。陛下,君妾曾说过,君兰大人是君妾的救命恩人,于君妾很重要,能否看在君妾的面子上?” 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眸充满山光水雾,他知道女子最不会拒绝他这个模样,心中虽然不耻,但为了她,他只能这样。 只是他从未想到,对方会吐出这样冰冷的字眼,他瞧着她,却听她道:“可你算什么东西?值得孤去大赦天下?” 女人语气中的嘲讽与冷漠,好似在嘲讽他不自量力。 他恼羞成怒:“陛下如此冷酷,那君妾也不多说,烦请陛下往日不要踏足凤仪宫。” “好啊!”女人毫不犹豫。 季羌华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利索,直觉告诉他不对,可是他不知道哪里不对。 “陛下,你忘了从前吗?”季羌华不可置信问她。 明卿却不耐烦,示意如月:“来人,将昏了头的凤君带下去。” 等人走后,她往后倚靠,按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问身旁的如月:“凤君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如月以为她不在意,愣了片刻道:“从前因着太傅是季鸢鸣,陛下常常跑到季家,与季家小公子很是熟络。” 她眼睫微拢,只是如此吗? 此时,心口又因着她刚才讥讽季羌华在隐隐发痛,或许是习惯,她竟对这痛意成了瘾。 23、纯粹的爱 明日凤君大典,明卿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黑眼圈,打着哈欠丢人。 一早,她便睡下了。 这是个难眠之夜,大约除了明卿没人能睡得着。 窗外月光照在她床上,化作轻纱,温柔触碰她的额头。 “你可知!此番你逆天而行,不单是身死道消!”老人咆哮声隔着刺耳的风传来。 她站在一旁看着,却看不清祭坛边上的男人,只晓得他白发红眸,身形格外消瘦。 剧烈的风吹动她耳畔的发,她无动于衷。 “师父,这方世界对她本就不公,徒儿只想为她讨个公道。”男声悦耳,然声线中的悲伤却抑制不住。 “痴儿!住手!” 白衣消瘦的男人跳入祭坛中心,时间仿若停止运转,随即疯狂转动。 花花绿绿的场面倒转,在明卿眼前划过,那一瞬间世间、山河各种法则的运转都在她面前展现一遍,但是太快了,她根本记不住。 直到最后,她恍然明白,大道无声,等量代换。 祭坛的男人换来时间逆转,而他自身也消失在天地间。 完全意义上的消失,世上再无他,无论从前还是以后。 得知这一切,梦中的她心里空落落。 现实,月光流转清楚照着睡梦中的女人睡不安稳,眉眼微皱。 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特别清醒,知道这是梦里,也知道一旦出去,就会忘记特别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 只一瞬间,她处在梦中和现实的交替之地,被现实捕捉,抹掉脑海中不存在的人。 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明明她都不记得,她却像受惊的小孩,午夜梦回后心悸不已。 “陛下?”昏暗的烛光下,如月轻声叫醒睡得难受的陛下。 明卿睁眼,愣愣望着烛光,抬头茫然望着如月:“怎么了?” 白色的寝衣领口微开,露出精致秀气的锁骨,抬头的那一瞬间,浅褐色的眸光荡着令人心疼的水光,身后的黑发落在白衣上,泾渭分明,眼神明明在疑惑,可眼角却掉了一滴泪。 如月心疼,摸摸陛下的头发,擅自将陛下揽入怀中,就像母亲对女儿的疼爱一般。 她说:“陛下,不怕,都过去了。” 明卿愣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颌落在如月的肩膀上。 “如月,我、我好像不是陛下。” “陛下永远是陛下。”如月不厌其烦告诉她,她会是一个合格的陛下,也会是大周永远的君主。 大周气运极强,在典礼祭祀前夕时,会将气运汇集到天子身上,保佑天子双眼不受蒙蔽,洞察一切。 然而,这些东西的记载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做了这样一场梦,为何梦醒之后一切都不记得。 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没人注意到生活角落里的细微之处。 纯粹的爱意不会消失,他会化作春雨落在她的肩膀为她弹去灰尘;他会成为一缕轻风拨动她的耳坠与她玩闹;他会融入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温暖她冰冷的手…… 爱就在她手上,只是伸手握不到,唯有放开,她才能感受到手掌心传来独属他的温柔。 或许,她脑袋空空,愣愣望向空中的某处的时候,不是在发呆,只是在想一个不被世界承认的“他”。 * 贵华宫内,大年司珏在小年司珏耳边,说些丧气的话:“你看,我们不能阻止未来的发生,无论你多喜欢陛下,她还是要迎娶季羌华。” “可陛下应该有个凤君啊!”小年司珏在月光下,笑得格外易碎,小声辩解。 “放弃吧!我们放弃吧!”重生来的大年司珏早已千疮百孔,他已经看不到陛下喜欢他的那一天。 “不要。”小年司珏固执回绝。 自他遇见陛下的那天,他就一直喜欢陛下,他实在不知道,如果他连陛下都能放弃,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我只想喜欢她,只想喜欢她。”年司珏抱着酒壶,醉倒在床上,嘴中喃喃道。 他看着宫殿内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守夜的小太监被人叫走去宫内的夜市摊上淘宝贝,把这个活儿交给自愿的何婷,走到后面还跟自己人聊起来:“你说这个何婷是不是有毛病啊!拼着命揽活儿,可显着她了。” “谁知道呢。” 留下何婷一人在宫殿门口干着守夜的苦差事。 月明朗朗,她听见宫殿内的人开始砸东西,叫嚷着:“来人啊!来人!” 何婷压低自己的帽子进到宫殿里,开始利索整理地上的瓷片,余光一直注意年司珏,发现他意识不清准备赤脚踩上瓷片时,连忙扑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下面。 尖锐的瓷片扎透她的手,剧烈的痛意传来,她强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声音颤抖着:“殿下,注意脚下。” 年司珏仰视地面的奴才,冷冷嘲笑,低下头恶劣道:“你以为我喝醉了,就傻了吗!我是看你的手为本殿铺路,才踩上去的。” 何婷微顿,又开始沉默收拾殿内的狼藉。 年司珏莫名恼火,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一脚踢开何婷收拾碎片的手,对方的鲜血流了一地,他警告她:“收起你的心思。”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喜欢,心里是这般的厌恶啊! 年司珏微愣,被脑中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哈哈大笑,宛若疯魔。 原来陛下竟是如此厌恶他。 他难过地跪坐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骄傲。 就在何婷马上就要收拾好离开时,被年司珏叫住,她去而复返,默默站在他跟前,他道:“抬起头来。” 何婷不解,以为他又想了些作贱人的法子。 不过,她依旧照做。 却没想到,嘴唇传来带着酒气的温软,她震惊,望着面前的贵君,吓得立马跪地。 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 年司珏脑袋混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约自从心里起了那个陛下如此厌恶他的念头后,他便不受控制,将自己比作何婷。 他觉得自己可怜,又觉得何婷可怜,又脑袋抽筋,觉得圆了何婷的梦就如同圆了自己一个梦。 可等他看到地上跪着的何婷时,他止不住恼怒,对自己产生厌弃,又对何婷的讨厌加倍,他看见桌子上的瓷器,他直接伸手拿过来,毫不顾忌,直接砸在何婷头上,愤怒道:“滚!” 何婷顶着头上的血,手上滴滴答答滴着血珠。 她沉默看着。 贵君殿下在亲了她一口后,恶心的干呕,疯狂倒酒清洗自己的嘴唇。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好似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存在。 24、洞房 凤君继任大典的实施和礼部准备的分毫不差,循规蹈矩,大典中心的两人明明是面无表情,却被大臣误以为是对这场典礼的凝重。 明卿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走完了所有的流程,期间她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季羌华,更不在意他在面对如此盛大的典礼是慌张的情绪。 原著里,皇帝温润对待季羌华十分礼重,在发现对方在大典上,无措又惊慌时,她转头隔着冠冕,对季羌华微微一笑,仅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别怕,这没什么。”稳住对方心神。 而实际上,季羌华却觉得皇帝此番举动虚伪。 明卿这个都想杀了原书女主角,篡位自己当主角的人,怎么可能照搬原著剧情照顾一个花瓶男的心情。 这边明卿没出现大问题,反倒是季羌华因为紧张弄断了上供给先祖的香。 场面瞬间寂静,礼部尚书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她也不敢给未来一国之父脸色,只得心中暗道晦气。 季羌华本就敏感缺乏自信,在遭遇这样的事情后,差点哭了,他下意识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女人——明卿。 明卿没有插手,假装自己没看到。 可他的目光太强烈,最后实在无法,她转头对着季羌华道:“香断了,再续上。” 礼部尚书又从身侧宫女的托盘中拿来香,递给惊慌失措的凤君。 底下的人没敢交头接耳,纷纷眉头微皱,觉得季羌华的性子太过懦弱,但想着这毕竟是丞相家的儿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羌华感激看向明卿,可对方早已双目认真地注视着先祖排位,心中说不出的失落,但也及时将香插在先祖牌位前的香炉中。 到了晚上入洞房,明卿没有丝毫压力来到凤仪宫。 不是她吹,这几个男人除了季羌华,其他几个或多或少都会觊觎她的身子,今晚这一遭,对她来说不难熬,也不必特意躲过去。 因为前几天的奏折里,就有几个暗戳戳说她长久不居于后宫,虽说是明君之象,但长久下去不利于国之根基,皇家也要讲究子嗣绵延这类话。 此番举动刚好可以堵住某些大臣的嘴。 今晚剧情她记得很清楚。 说这季羌华依旧很难下定决心,心中想着白月光,又因为追求对爱情的纯洁和自由的向往,莫名很看重自己的处子之身,觉得自己在与陛下成婚当日,将自己婚前第一次留给他的白月光君兰,是一种他对这个时代、对自己身份不屑的象征。 他会好好做自己的凤君,而不是陛下的凤君。 于是最后,他望着床上喝得微醺的皇帝保住自身的处子之身,在凤仪宫内点上安魂香,两人各自睡到床边上,一夜到天亮,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啊!她很放心自己留在这里。 说起来,因为批改奏折,她这几日压力不小,半夜经常无故醒来看着发亮的月亮,这才意识到她失眠了。 文中最开始为了突出季羌华清纯不做作的形象,特意交代这支在以后经常会用在皇帝身上的香,是百年一见,对身体并无危害,连皇帝都没有,也就男主依靠他自身光环才得来的这十几根香。 男主身边的青竹还对皇帝咬牙切齿,说皇帝每来一次他们就提心吊胆一次,她根本就不配用这么好的香,真该拿个迷药将她迷晕。 明卿白眼一翻,真是想得美,给自己脸上贴金。 真弄个迷药给她,保准下一秒他全家就被抄了。 虽然她很动心这样的结局,但主角显然也是有智商的,所以才选了这个无毒无害的催眠香,就算事后被查出来,也可以绿茶唧唧道:“我这也是为陛下好啊!陛下每日为国事操劳,君妾看了心疼,只得用这价值连城的安魂香缓解陛下的疲惫,既然陛下要罚,那君妾也认了。” 一想到这儿,明卿鸡皮疙瘩一抖,不能被恶心到。 当看到积极躺在床上的陛下时,季羌华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像原剧情那样点燃了安魂香。 闻到这价值连城/白嫖/让对手心在滴血的香时,明卿安心闭上眼。 一夜无眠,她睁开眼,望着身旁早已穿戴好的季羌华,也不觉得意外。 皇帝留宿,嫔妃皆要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伺候皇帝更衣。 明卿眉峰一挑,真好,她要起来上早朝,有人得起的比她更早,还得梳洗打扮好。 望着给她更衣的季羌华,明卿默默想,在这凤仪宫不仅睡眠质量好,还有专门的伺候服务,要不今后就搬来凤仪宫住。 她眯眯眼,恶劣想,就吓这对主仆。 这边低头系带子的季羌华略带困意,他知道自己是不适应早起,但一想到皇帝今晚不必再过来后,他松了口气,但同时后背莫名一冷。 等明卿彻底收拾好后,心情颇好冲他打招呼,并委婉表示今晚还来时,季羌华整个人都懵了。 皇帝留宿凤仪宫的消息,早在当晚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但不少人都在讨论贵君,当年因着贵君殿下年幼,陛下拒绝了同房的提议,如今贵君这年岁也到了,不知陛下何时与贵君同房。 其他人到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陛下有意正统,想让嫡女从凤君的肚子里最早出来。 谁也没看到,贵君就站在角落里,默默听他们说完这些。 此刻,他心里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陛下会与他同房的,对吧?即便陛下不爱他,但为了子嗣,也定会垂怜他吧! 他听说,有的女人好色,即便不爱,到时候油灯一吹,不管对方是谁,也会与对方做。 年司珏不惜把皇帝想到最不堪,也不想面对陛下根本不会与他同房的现实。 25、万国来朝 雪花飘落,伴随着骆驼上的金铃,落入上京城。异族商队从四面八方走来,在绵绵薄雪下留下一串行迹规整的脚印。 异族商队一踏入上京,便明显感觉不一样,再深入一览,发现上京城比往年好似更为繁华。 骆驼上,一穿着大胆的少年坐在上面,漂亮的少年穿着单薄,金红色的异族服饰,腰间镂空,露出纤细精瘦的腰身,阳光倾斜,清楚照在少年微微卷曲的金发上,湛蓝如宝石般的眼眸干净纯洁。 寒冷的温度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落在他发间的雪花,也成了他的点缀。 他目光放在周围的市集上,注意到什么,驱使骆驼来到摊子上,望着那一碗红油油的汤上承着晶莹剔透的粉状物,好奇问:“老人家,这是什么?” 少年声音清脆,没有恶意,就像是简单的稚子。 老人家笑着说:“哎呦,小郎君真有眼光,这是当今陛下最爱食之物。” 少年湛蓝色的眸光微闪,卷翘的睫毛微拢,又问:“陛下最爱吃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小郎君是外地人,不知我们当今陛下圣明。我们陛下乃举世罕见的仁君,不仅关心我们这群百姓,还将我们每日吃之物,像番薯、土豆之类日常所见,送到御膳房钻研,之后所得派遣京兆尹在告示前张贴出来,考虑到我们百姓不识字,陛下竟贴心让宫里的画师把步骤画下来。我这酸辣粉便是从那里面学的。”老人家笑眯眯道。 洛桑若有所思,眼眸弯弯,开心道:“那给我来一碗。” “好嘞。”老人家动作麻利煮粉儿。 洛桑身后的侍卫犹豫道:“公子,这路边摊……” 老人家一听这话不干了:“怎么,想说我的东西不干净?你别空口白牙污蔑,现在这卫生搞不好,是要见官的。” 侍卫这才注意到,这一条街不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摊子,而且还干净明亮。 听见两人的对话,洛桑眉眼弯弯:“这也是陛下所作?” 老人家没有防备心,爽朗道:“当然。” 洛桑顺着老人家的话,直观地了解当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眉眼微扫,将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暗自琢磨,这大周女帝与他们的探子所说有误啊! 此时,酸辣粉已经做好,热气腾腾,洛桑并不在意这样的吃食,只随意挑了两根,谁知刚放进口中,就被这又软又弹的口感征服。 向来挑食的他吃了整整一碗。 等到洛桑结账走人时,跟在他后面的侍卫麻木了。 回到驿站,洛桑刚踏进来,被自家族人热情围上来:“桑桑,我跟你讲,我们赚大发了,今年上京的盐成色特别好,等回去卖给其他部落,绝对大赚一笔。” “桑桑,你看这书的排版,比往日竟然生生便宜了几倍。” “今年的皮毛生意不如往年,意外的是,我们今年带出来的种子,格外受欢迎。” 洛桑笑得温和,即便女人们挤过来身上的泥土蹭到他身上,他如同其他温和的小郎君一般。 只有他身后的侍卫暗道糟糕。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中,熟悉他的女人知道小王子这是想要安静。 “阿格你说,这大周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格愚笨,不知。” 洛桑轻轻撤掉身上的铃铛,拿在手心把玩,听着耳边愉悦的铃铛声,嗜血的情绪才被压下去:“我瞧着,她很好。” * 扭过头打了一个喷嚏的明卿,正在桌前与张红、如月两人吃暖锅。 冬日,热气顺着食物直达上面,辛辣的香味顺着鼻孔钻入身体,顺毛了在座的每一位人。 “陛下。”酒足饭饱后,张红隔着火锅的热气,情绪上头,眼泪止不住想要绷出来,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陛下,你真好。” 明卿涮着羊肉,笑着说:“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张红没辙了,想到前一阵子陛下每天都在书房琢磨,嘴里喃喃念着,如何增高百姓收入,带动经济的疯魔样子,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一部分。 当时,她还兴奋告诉她:“这万国来朝就是个机会,古往今来,对于百姓来说,最赚钱的,莫过于吃食。” 这十几日,上京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隔着蒸腾的热气,她还能清楚看见,陛下眼底熬夜出现的青灰。 “这才哪儿到哪儿?”明卿望着对面的张红,来了这么一句。 “我知陛下的意思,如今这只是个开端,往后大周将无可匹敌,天下膜拜。”张红说到深处,直接一口闷,敬她一杯。 明卿摇摇头,真正难得不是这个,而是剧情的不可抗性。 等到暖锅撤下去后,明卿笑得隐秘,拍拍她的肩膀道:“待会儿年夜宴,我请你看戏。” 张红不知这话是何意。 * 晚上,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头。 大殿两侧一排接着一排的案桌,各国的外交使臣和本国的大臣以及个别子女都已落座,身段纤细的小太监纷纷上菜,性感火辣的男子在舞池中央跳起风情舞蹈。 等到所有菜品上齐后,周围不再走动,各自回到位置上。 大殿外的鼓声被敲响,代表着肃穆,一女子头戴冠冕,身穿玄色朝服,踏步进来,她面色冷静,周身气度不凡。 她步步威仪,走到上面位置,掀开衣服坐上,大眼一扫,道:“平身。”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浪接过一浪,所有人的声音合在一起,凝为一股力量,让站在高位的人留恋这名为权力的诱惑。 明卿坐在上首,纤细的眼睫微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她明明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现代穿越人,为何对这充满封建的跪拜礼适应如此良好,甚至她心里没有一丝不适。 她对这个时代适应太过良好。 这很反常。 明卿头疼,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她想不出来。 宴会正在进行,前来朝拜的国家每个人都献出了自己国家最好的物品,明卿兴致缺缺,直到关键人物出场,她才略微有点感觉。 月族的小王子洛桑,书中单元剧第三号男主角金发蓝眼,面容纯真无邪,单纯无辜,但实际上是个荤素不忌的病娇,在没来大周前,便用罂粟花结出的果实控制同母异父的姐姐,在背后掌握月族权力,直到他对大周产生兴趣,才放过自己的姐姐。 他们身上都留着他们母亲的血,他的这位姐姐也不好惹,在洛桑走后,硬是靠着自身的毅力,戒掉毒瘾,暗中图谋假装与洛桑里应外合,等大周国破后,转手就把洛桑卖给其他异族首领。 原著中,洛桑的确对原主产生兴趣,等到后来新鲜感过了,就与凤君一起掺和在弄死原主的计划中,其中折磨原主的手段,大多都是他想出的法子,像带着盐水的铁钩穿过原主的琵琶骨,喂原主吃罂粟花果实挤出来类似白色乳汁的毒,逐渐搞垮原主的身体。 他爱原主吗?在明卿看来,这不是爱,撑死了她算是他的玩具,这个变态眼中没有爱。 而那罂粟花的种子更为后来大周国破埋下隐患。 明卿眼眸微阖,遮住眸光中的暗色,鸦片啊! 她会好好招待洛桑的。 这边月族地理位置不好,没什么好东西,一直以来都被其他国家看不起,只觉得一个小部落也敢和他们平起平坐。 实际上月族代表的是他们北部部落最好的。 又因着月族处在苦寒之地,并未有什么好东西,其他国家都暗自发笑,准备他们的笑话。 明卿眉头微挑,原著这段剧情她记得清清楚楚,月族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东西,于是进献的便是美人儿——洛桑。 这出场也和别人的进献美人儿的方式不一样,关在囚笼里,纤细的脚踝锁上金链,宛如笼中之鸟,可谓是看呆众人,也成功引起原著中原主的怜惜之情。 宫女话音刚落,月族的勇士推着毫无艺术的囚笼出现,野性的囚笼搭配精致的美人儿可谓赚足周围的视线。 洛桑感觉到周围看他的眼神有多炙热,越发脆弱依靠在囚笼边缘,那模样好似在等待着好心人的救赎。 他在等,等最高处的那个人的眼神。 等那个人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在场人都为之惊叹的美貌,可谁知变故突然发生。 座席间竟趁人不注意,直逼坐上最高处的人,拔出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最上面那人。 张红这几日都穿着宫女服,在明卿跟前。 刺客上前,张红毫不畏惧,冲上前,拖延了一定的时间,等到御林军赶来,这批刺客全部束手就擒。 大理寺少卿在刺客身上一阵摸索,又抬起刺客的头瞧了瞧,随机头领上前回禀:“这刺客所穿乃是皇商所贡,观其面容,鼻子挺拔,眼眸深邃,带有浅绿色,是西南地方的少数民族鲜明特征。” “狗皇帝,少废话,今日之事是我李静技不如人!” 大理寺少卿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拿出帕子擦了擦,斯文道:“回禀陛下,此人乃君兰家族旁支子弟君子静,而非什么李静。” 她慌乱了一瞬,继续道:“你少胡说八道。” “臣有过目不忘之能,而君家母系往上追溯,便是最西南边而来,身有异族血统。” 大殿一片安静,任谁也不会想到昔日曾被陛下看重的君兰竟对陛下拔剑。 大臣面面相觑,不敢触陛下霉头。 明卿面色深沉,声音听不出喜怒:“带下去,好好审问。” 大臣们纷纷以为,陛下仍旧狠不下心对付狼子野心的君兰,颇有些怒其不争,但想到陛下现在被人背叛,怕是很难走出来,也颇为体谅。 张红却觉得奇怪,刚刚她与刺客交手,并未感受到刺客不顾生死的拼命。 “诸位,继续。” 囚笼中的异族少年不知何时昏迷过去,明卿眼眸微暗,并未多说,派遣底下的宫女让月族把人留下,心痛的感觉才缓缓褪去。 不久后,大殿恢复热闹。 零点,撞钟声响彻整个宫殿,皇帝率先踏出宫殿,身后大臣和各国使臣依次有序出来围在皇帝身后。 “砰!”绚烂的烟花在夜幕炸开,明亮的色彩深深吸引人们的视线,无一不感叹这烟花之美。 明卿嘴角微勾,难得露出放松之色。 张红的思绪也随之炸开,她豁然想起,晌午与陛下用餐时,陛下曾笑着同她道,待会儿年夜宴请她看戏。 何戏? 烟花下,她看不清楚陛下的神情,明明灭灭下,俊雅的脸庞越发让人看不明白。 想到大殿之上的刺客被捕,大理少卿的一番话,直接让那群大臣躁动不已…… 心中的那个真相越发接近,她猛然惊觉,今日的刺客是陛下安排的。 * 年夜宴结束后,大理寺少卿走在路上被下属奉承。 “大人真厉害,连一个旁支家族上三代都记得。” 大理寺少卿双手插袖,老神在在:“谁知道她祖上干啥,全靠你大人我这随机应变。” 下属听不明白。 大理寺少卿笑而不语。 26、傻子 深夜,乾清宫偏殿,烛光微暗,扫到角落的一角。 古朴的囚笼里,精灵般美丽的男人闭上眼,安静地宛如一朵绝美的罂粟花,纯白的异族服装更是衬得他单纯无害。 一个身影靠近他,巨大的影子投放在墙面上,步步具有压迫性的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透蓝澄澈的双眼直勾勾瞧着眼前的女人。 身上的朝服仍未褪下,玄色衣服贴合女人的身体曲线,他视线继续往下,明明是羸弱不堪的细腰,却莫名让他觉得,对方在床上定是极有爆发力。 男人直率的眼神并未引起明卿内心的丝毫波动,今日她来只为做一件事情。 洛桑对这眼前矜贵的女人产生了兴趣,他伸出手,拿出女人最吃的那套,隔着粗壮的囚笼,更衬得他胳膊的纤细可爱,他悄悄勾上女人的衣摆。 他仰起脸,微卷的金发垂在锁骨处,卷长的睫毛下,单纯地望向她,声音喑哑却偏软:“陛下,救救我。”他语调慢,却莫名慵懒。 洛桑看见女人勾起唇角,他不出意外,对方定是要安抚他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蹲下来。 洛桑微微诧异,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吃这套。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她竟是蹲下来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她的衣服拿过去,不让他碰一分一毫。 “别碰我,脏。” 洛桑这才看见女人眼底对他的冷漠。 女人居高临下,浅褐色的眸子充满淡漠,她就静静这么瞧着他,让他有了反应。 洛桑看着身下升起的巨物,心中升起厌恶。 他讨厌男女之事。 明卿打量着困兽,轻轻打开囚牢的门,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色镣铐:“想出去吗?” “可你刚刚嫌我脏。”洛桑委屈,湿漉漉的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人,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愧疚感。 明卿瞧了有趣。 “乖,我不嫌弃你。” 这不是洛桑想听到的答案,他想让对方哄他。 可女人似乎油盐不进,洛桑没办法,顺着她的思路来,轻声道:“陛下,能为我解开吗?” 锁链轻响,男人抬手,勾起女人的耳边发,忍不住想与她再靠近一点。 明卿这辈子没想到,她能打上擦边球。 眼前这个智近多妖的男人实在让她放心不下,她想现在对他下手,只能用这种半含暧昧的方式,让“掌控她的所谓的剧情”以为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事实证明没错,到现在她的心口也并未出现钝痛。 “求我。” 明卿眼眸冰冷,将快要黏在她身上的男人推开,伸脚踩上他的锁链,让他动弹不得。 “陛下,求你怜惜我。”洛桑吐气如兰,眼眸充满着诱人的水光。 明卿要说一句话,但在说这话之前,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洗脑。 她爱他的,很爱,尽管接下来她要给他喂药,但她依旧是爱他的,就是因为爱他现在这副模样,所以才想着给他喂药。 她没错,一切都是为了爱。 明卿抬收,挑起他的下巴,声音莫测:“你这副模样实在好看,孤想永远瞧着。” 洛桑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这眼睛,单纯如稚子,让人瞧了心里欢喜,可孤站在这个位置,明白一件事,人心永远不会和外表一样。” 明卿拍拍洛桑的脸蛋,像个变态一样,继续道:“孤很喜欢你的外表,希望你永远表里如一。” 洛桑下意识皱眉。 “我想的是陛下,很如一。” 明卿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事,笑得很开怀,随即眼眸微深,意有所指道:“没关系,无论你接下来想什么,于朕来说,都不会太重要。” 卷长的睫毛被打上哀光,洛桑不再装下去,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孤想要花瓶,一个摆设罢了。可这些他没必要知道。 话音刚落,外面等候的太医女便提着药箱进来。 她们井然有序,面无表情,穿着白色的衣服,就像深夜索命的幽魂。 看见这一幕,洛桑眼眸微震,很排斥。 可他怎能敌得过众多女子的力气,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明卿望着囚笼里昏睡的男人,眼睫微敛,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睡觉。 至于会不会成功,这不是她考虑的事情。 * 近日朝堂上风起云涌,对皇帝遇刺这件事,众人反应一致,但对君兰的处置却略有异同,按道理来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君兰的父君又是皇子。 又因着证据迟迟找不到,关于君兰的处理搁置下来。 明卿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毫不在意,低眸一笑。 当日救驾有功的张红被皇帝封为百户官派往边疆,因着这张红没背景,而且官职小掀不起风浪,也没多少人在意。 与君兰这件事对比,后宫中皇帝多纳了一位昭华更算不上大事。 但这对年司珏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 那个长得跟妖怪的一样的人,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喜欢。 若是凤君季羌华他还不至于这么生气,毕竟季羌华的样貌顶顶好,琴棋书画都是大周最顶尖的那个,与陛下也算相配。 可那个头发眼睛都那么怪异的男人凭什么能让陛下日日留宿。 他都没有。 年司珏越发恼怒,他不懂,为什么陛下迟迟不与他同房。 现在一个区区昭华都能得到陛下的喜欢,那他呢?为什么偏偏得不到。 明明他那么喜欢陛下。 若是陛下有心,定能看见他就在她的身后。 可是……陛下从不回头看他。 想到这里,他脸色煞白,如同抽了魂。 * 被人惦记的昭华洛桑和小孩的行为没什么两样,欢快在明卿身边跑着,开心地大喊大叫,很是活泼。 这次不是像小孩,而是实打实的变成傻子,行为如同稚子。 明卿并未杀他,只是将他的威胁性变低。 她在心里如同刷弹幕一般,拼命给自己洗脑,她做这些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她爱死对方这个样子了。 一切都是为了爱啊! 虽然他洛桑没有了脑子,但是他拥有了爱情啊! 之前对他动手,她心里也很难过,难过地只能用微笑来掩饰。 明卿躺在昭华宫中的躺椅上,看身边的傻子欢快地吹着风车,竟觉得今日的天气舒爽许多。 感觉时辰差不多了,她将人唤回来。 洛桑跑过去,明亮透蓝的眼眸像只大狗狗,开心盯着明卿。 也许因为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明卿,他对她格外有好感,乖乖地叫了声:“娘。” 明卿心梗。 少时她最爱在称呼上占人便宜,但这过了十八岁,她就特爱别人往小处喊她,比如小妹妹。 明明她那么年轻! 就算她当娘了,那也不想要这么大的傻子儿子。 “不要这么叫孤。” “可我喜欢娘。” “孤还年轻。” “好叭!”乖巧的洛桑像只耳朵拉拢的狗狗,有一点点委屈。 明卿道:“一会儿要用到你,你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洛桑进到里面,便被宫人拉住,他想甩开,却被宫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吓到了,宫人道:“如今主子得陛下盛宠,怎么能叫陛下娘呢,殿下!你该叫陛下妻主。” “不要,不好听。”他现在轴的很。 “殿下,您要居安思危啊!万一皇帝明日不喜欢你了,我们昭华宫落魄了怎么办?更何况这深宫有一只吃人的老虎,你要是不好好得陛下的恩宠,那陛下不庇佑你,你就会被老虎吃了。” 洛桑下意识眼中含着泪水:“我不要。” 太监阿伊很满意,他观察很久,这新入宫得昭华就是个痴儿,简而言之就是个傻子很好糊弄。 虽说陛下现在一时新鲜,但为了他的前途考虑,他觉得得教教主子该怎么勾引陛下。 何况,他说这只吃人的老虎并非捏造,那贵君不就是个吃人的老虎吗? 要是主子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 所以他们两个得抱紧陛下这根大腿。 明卿懒懒地躺在外面的躺椅上,闭着眼,惬意地享受冬日暖阳。 突然一只手过来,来回在她的胸前摸来摸去,把她给弄醒了。 明卿看着扬着一张傻脸的洛桑,沉默问:“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勾引你!”洛桑刚开始没想起来阿伊交代的,等想起来后,特别理直气壮。 明卿转身就走。 “陛下,我们这是去哪儿呀?”洛桑怯生生问。 “去给你看脑子。” 27、上元节 这个世界男人自带少年气质,长相都显小。 洛桑也是如此,明明已经过了十八岁,面庞竟还有婴儿肥。 浅阳下,漂亮的少年金色微卷的头发被人绑成麻花辫,麻花辫插着铃兰花,乖巧跟在庄重安静的明卿身旁。 一边热情洋溢,一边冷淡淡漠。 或许是两人出众的外貌,不搭的外貌站在一起竟然有了几分的和谐,如同两个世界的人有了交集。 洛桑哼着快乐的山歌,问她:“陛下,我有什么用啊?” 他还记得陛下说带他出去一趟,说他有用。 “你的恶毒我很欣赏。” 洛桑听不明白。 明卿瞥了他一眼,太医女只让他脑部受损,记忆缺失,以为自己是个孩子,但一个人下意识的习惯和想法肯定不会变。 换而言之,如果他的恶毒用到原著剧情另一个主角身上,她会很欣慰。 当然她也没那么下作,将原著那些对待原主的手段对待君兰。 她想做的只是推动剧情而已。 明卿嘴角微勾,浅褐色的眸子下意识微弯,倒映着朗日晴明,笑得格外好看。 在前面走路的洛桑扭头便看见这一幕,风吹起他的金发,仿佛撩动他的心,他怔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喜欢。 喜欢她笑。 大理寺地牢内,君兰坐在干草堆上,面色平稳,内心波动较大,刚才她的人给她传递消息,说陛下在年夜宴遇刺,众条线索都指向她。 在秋猎时,她的确昏了头,对陛下行刺,但那件事她做的完美,当时那一批人已经被她处死,根本不可能有证据。 现在陛下关她也是因为她贪污受贿、践踏百姓私产。 这件事绝对不会危及她的性命。 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她要是承认,她绝对死路一条。 是谁要害她? 君兰脑中思绪划过,是家中庶妹?这不对,刺杀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那庶妹平日再妒忌她,也不可能干出这种蠢事。 想到传来的消息上,是大理寺少卿将矛头指向她,她心中产生一种可能。 大理寺少卿并未参与文臣武将的斗争,也并未站队,家世清贵,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朝堂中保全自身。 唯一的可能是,对方忠于陛下。 是陛下授予的?她后背发凉,不知这件事从什么时候开始。 为什么?难道陛下知道了什么。 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咬死年夜宴刺杀不是她干的。 “我要见陛下!”君兰觉得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犹记得,陛下最是心软,到时候她再一哭,陛下肯定会收回成名。 “你要见我?”黑暗中,一个人抬脚进入窗口照亮的地方,她抬头,露出漂亮的浅褐色眸子,幽凉淡漠。 君兰望着她的表姐,对方陌生的眼神让她害怕。 在对方的眼神中,她情不自禁跪下,行礼:“陛下安。” 明卿垂眸将她跪下的身影敛入,轻声道:“我想不明白。” 君兰不敢乱说话,她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仿佛是为原主问的,又仿佛是她心中的一道坎,她继续道:“孤待你不薄,你却勾引皇室早已定好的凤君,秋猎上你心怀不轨,买通御林军的一角,对孤毫不留情,君兰你可曾有想过凤兰殿下,他那么疼你。” 君兰蓦然抬头,不可置信,对方什么都知道。 “你莫不是天生坏种,对谁都无情。”明卿冷笑。 “臣冤枉。”君兰不敢抬头看她,头紧紧扣在地面,不敢妄动。 跟在后面的洛桑看见他在意的人皱着眉头瞧着地上的人,下意识心中产生暴虐,不想让对方把眼神放在她身上,更不想她不开心。 他走过去,声音如同蜜饯一般带着毒,轻声道:“陛下像这种天生坏种,就该用带着盐水的针线将她的嘴巴封起来,将她的心活活刨出来,让她也睁眼看看自己的心脏到底是不是坏的。” 明卿:…… 阴冷的风吹过来,明卿觉得周围凉飕飕。 “陛下如果不愿意动手,我可以!”洛桑羞涩的毛遂自荐。 “你莫要说些玩笑话。” “陛下,我没有。”洛桑辩解。 然而跪在地上的君兰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滴落,打湿干草。 君兰不知这话究竟是谁的意思,但陛下能容忍这个异族少年在她面前说这些,足以说明陛下心里实际上是想这样的。 明卿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伸手拍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莫测:“你真是让朕好生失望。” 君兰一动不动。 实际上,她心里快后悔死了。 她左思右想觉得破绽在季羌华身上,若不是底下谋士想让她去看看这传说中未来凤君的模样,也不至于让她无端暴露。 “陛下,阿兰不是故意的。”君兰还想再努力一把,她拼命挤出泪水,泪眼婆娑,看着好不可怜。 明卿眸色暗沉,原著这君兰便是如此, 她轻轻拍着洛桑的脑袋,示意他离开。 洛桑微微不舍,转过头,望着地上的人,目露寒意,他不喜欢这人。 * 从大理寺离开,洛桑身边也没带多少人,按照陛下的意思,他打算回宫。 宫中早早盯着他的人,得到可趁之机,赶紧回去报给贵君。 贵华宫中,年司珏高挑不少,圆润的杏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微微上挑,呈现锋利之意,五官也比之前更为精致,原本最爱的红衣褪去,换上华贵的紫衣。 如墨的长发披在长袍后,一时不知谁更有光泽。 他跪坐在地上,眉宇间多了丝静态,身后的太监拿着木梳给他梳理绸缎般的长发,轻轻感叹:“也就过了一个年,殿下竟成长许多。” 年司珏嘴唇微抿,眼睫纤长,望着站在树枝上的鸟儿,不再言语。 时间在悄悄溜走,年司珏带好玉冠,戴好腰间的配饰后,带上人去外走走。 贵君还没与洛桑相遇时,洛桑被御花园养得珍品花吸引,耽误一段功夫,手中拿着花,转身就撞上年司珏。 年司珏眉眼含着笑,与陛下的神态竟有几分神似。 洛桑瞧了,心里厌恶。 年司珏看见他扎得麻花辫,忍不住眉头微皱,问道:“这是谁给你扎得?” 洛桑眉眼微转,这当然是他的太监给他的扎得,但心里痒痒,见不得他好,无师自通学着最开始遇见陛下那般模样,眉眼纯真,说出的话却气死人:“宫中等级森严,我这般不合规矩的发式自然是陛下亲手梳的。我不像哥哥这般家中有钱有势,能雇来手艺极佳的公公,有的只是陛下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唉,说到底还是哥哥身板硬。” 年司珏表面淡定,实则心里想要撕了这人的心都有了。 异族果然是异族,一点礼数都不懂。 年司珏冷笑:“昭华若是喜欢会梳头发的公公,不若我送你几个?” 洛桑低头,不好意思眼睫微颤,露出漂亮的蓝色眼睛,含羞道:“可我有陛下就够了啊!” 年司珏:…… “这寻常宫人怎么能与陛下相比。”洛桑掩面而笑,铃兰花掉落,他拾起来,再次插在后面的麻花辫上。 年司珏的笑容凝固,他要撕烂这贱人的嘴。 “来人,昭华以下犯上,不懂规矩,赐杖刑二十。”年司珏想看这人露出害怕的情绪,却见这人笑着说:“哥哥你真好,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我和陛下的感情,甘愿做个坏人。” 年司珏的眉头都快夹死苍蝇了。 “到时候受了杖刑,我这小身板弱,说不定得发个烧,一发烧就爱撒娇,到时候陛下定然舍不得我受委屈……”洛桑笑笑不说话。 在洛桑眼里,发烧等于发骚。 年司珏再也受不了,直接整个人上去:“小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洛桑自小便在草原上,身手比养在深闺的年司珏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他轻易躲开,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呦,我好怕呀!” 凤君季羌华收到消息立马赶来,这几天陛下不来他的凤仪宫,他轻快不少。 他知道功臣是昭华。 为了他不被陛下惦记,他会好好帮着洛桑不受其他人欺负。 在凤仪宫季羌华听见他们两个吵起来,他过来主持局面,他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看到洛桑金色卷发又忍不住皱眉,下意识产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想偏向年司珏。 “因何吵起来?” 洛桑看见季羌华眼中的排斥,不知为何,他好像见到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对于这样的眼神格外敏感,他讨厌这样的眼神。 他心中烦躁,不知为何想到陛下。 陛下眼中的情绪从来淡淡,对他和对旁人没什么不同。 他喜欢那样的眼神,这会让他心里得到少有的安静。 “滚。”年司珏看见他,没什么好脸色。 他本就不怕季羌华,这人每天龟缩在自己的宫殿,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他瞧不起。 洛桑微笑看着他,也不吭声,什么话都没说,却莫名挑衅。 季羌华皱眉,不喜欢这样。 就在这时,洛桑鼻尖微动,他闻到陛下身上熟悉的气味,趴在年司珏耳边轻声道:“不巧呢,陛下偏偏喜欢我。” 年司珏恶心他恶心得要命,在他凑过来的时候,直接推过去。 洛桑重心偏移,毫不意外跌倒,可怜兮兮,眼眶微红,要哭不哭的模样很是倔强。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年司珏没有辨清其中的情绪,只是下意识脸上扬起笑容,往后转看向陛下,可对上陛下冰冷的眸子,他无措站在原地。 见到陛下向自己方向走来,他张开手,以为对方是给自己拥抱。 可那人黑发与他擦肩而过,与他的肩膀一触即离,而她没有将一丝目光放在他身上,更没注意到他失望到眼神落寞的情绪。 年司珏转身,目光放在陛下身上,看她向来神色淡漠的眉眼皱起来,竟然不顾脏污将他扶起来,问他:“有没有事?” 他从未见过陛下这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边季羌华看着这一幕,至高无上的女人站在洛桑身边,眉眼沾染几分独属她的温柔,纤细的睫毛打上光影,而这样的温柔却只是给异族男人擦手,眉头微皱,心里说不出的不开心。 想到他身为凤君有劝导之责:“陛下怎可做这种事?这不符合陛下的身份。” 年司珏眼睫微动,他看向陛下,头一次希望陛下能听季羌华的话。 站在明卿身边的洛桑是个输出小达人:“陛下是大周的天子,她什么不能做?用得着你管。” 说完,洛桑乖巧伸手,勾着明卿的脖子,埋在明卿身前,轻声道:“陛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明卿沉默的看着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没有推开。 最开始看他在地上,她是想将他抱起来,毕竟偶像剧的主角都这样干,但考虑自身实际情况,还是算了吧!她不想让这个男人待在她的怀里。 这妖妃的味儿太冲了。 虽然目前的局面是她想要看见的,但总觉得不是那回事。 为什么那么多人,她偏偏选择洛桑呢,盖因洛桑不是本地人,好掌控,即便被人发现脑子被人动过,那又如何,没人给他出头。 没太大的背景,更没人认识他,不会有人发现他本身出现问题。 除非他回到他原来的部族。 原著中,这三人也曾争执,原主一碗水端平,却遭三人厌恶。大抵是洛桑觉得原主无趣,季羌华认为原主舔狗,而年司珏被宠坏,觉得她不罚那两人,就是偏袒他们。 啧,所以这次,她替原主选择偏心。 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竟如此的赏心悦目。 看到三位曾经联手的男人目前已经结下梁子,她眉头微挑,耐人寻味。 她抬眸,望着对面两位:“孤希望后宫和睦,凤君可懂?” 季羌华行礼:“诺。” 说罢,她望着另一位,不知何时从前喜爱穿红色的少年换成了紫色,就连身量也提高不少。 她竟没发觉。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明卿望着他,声音那么轻,分量却那么重:“贵君德行有缺,罚面壁思过半月,禁足思过。” 这一刻,年司珏再也忍受不了。 他指着洛桑,问她:“陛下要为了这么一个贱人,罚我?” “住口!” “我不服,凭什么因为这件事罚我!明明是他撞过来的……”年司珏委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卿打断,只听她冰冷道:“是啊!他自己把自己绊倒的!” 被明卿眼中的不耐烦震惊,他不敢再开口辩解,只是这委屈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曾经骄傲的少年逐渐沦为深宫弃夫。 或许,此刻的明卿内心也有过动摇,这样做的真的是对的吗?毕竟现在的少年并没有对她下手,他还没有错完完全全的清白之身。 可直到最后,她也没安慰这个少年。 她不敢去赌。 明卿眼睫微敛,一只手不自觉放到自己心口处,天道对她的限制来源于此,这里也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永远受困于天道给她铺设的剧情。 她必须按照她的路线,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所以,在年司珏哭的时候,她没有回头。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不会。 季羌华望着哭得跟个小孩的年司珏,上前安慰:“皇帝注定三宫六院,温柔也多情,你不要陷得太狠。” 年司珏抬眸,漂亮的眸子哭过后充满血丝,像只狼崽子,他不屑看着对方,问他:“你这话是给我说的,还是给你自己。” 季羌华安慰对方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收回,他道:“我是凤君,应当公仪天下,不会拘于这些。” 年司珏冷笑,站起来,甩开他的手,倔强一个人走。 最终留季羌华一个人在原地,他静静站在这里,视线微动,停在地上掉着的铃兰花。 不知处于何种心理,他上前将这不算新鲜的花拾起来。 铃兰花的香味就在鼻尖,他突然想起那天深夜,皇帝提灯将他从角落里拉出来的场景。 为何?他以为她喜欢他的,实际上只是帝王的多情罢了。、 他嘲弄自己的想法。 季羌华回到宫中,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静静坐在桌前,等他回来,这给了季羌华一种错觉,觉得他们好像生活在一起很长时间,就如同民间所说的老夫老妻。 他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一跳,但面上看不出什么。 明卿眼眸含笑望着季羌华,轻声道:“回来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却让季羌华老夫老妻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 “嗯。”他轻声,微微害羞,点头那瞬间脖颈线越发优美。 “今日孤去了大理寺,见表妹的最后一面。” 季羌华如梦初醒,因为不可置信,不敢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陛下,君大人的事情无法挽回了吗?” 明卿指尖轻轻滑动杯盏边缘处,不在意道:“昂,朝臣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说是等着上元节过完后的三天行刑。” 季羌华笑不出来。 他现在脑子很乱,以至于后来皇帝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不记得皇帝说了什么。 君兰对他的意义很特别,大概从小被管束的孩子天生被充满自由的人吸引,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对君兰的感情。 他望向身旁的陛下,与陛下成婚是他规划好的最好的人生,他爱上的该是陛下,而不是君兰。 可陛下就像另外一个他,完美无瑕,循规蹈矩,对他而来,没有丝毫吸引力。 他不想让君兰死,目光落在明卿身上的腰牌上,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他想要将君兰救出来。 这不符合季羌华的为人处事,最终他闭上眼,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他偷了陛下的腰牌救出君兰,那么他愿意放弃灵魂上的自由,永远屈服于陛下脚下。 明卿食指轻按自己的额头,看他脸上的表情,觉得没什么意思,和她所想一模一样。 这天,明卿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冷淡的人对她热情起来。 明卿笑笑不说话,待用过晚饭后,她离开凤仪宫。 路过贵华宫的时候,她停在墙院外,隔着朱门看见里面的一丝光景,不出意外何婷又在那里跪着。 她舒了一口气。 如月看出陛下的犹豫,问:“陛下若是想进去瞧瞧,不若去看看。” 明卿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 瞧如月洗耳恭听的样子,明卿背着手,迎着明月,略微沉闷道:“大概是看着他们深陷泥潭,却没有能力拉一把,反而看着他们沉沦。” 如月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如月,我们回去吧!” 月光撒了她一身,她背影微斜,走在宫路上,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如月在后面看着,第一次觉得陛下好像很孤寂。 她跟上前,却始终觉得自己与陛下有了距离,无法拉近。 * 上元节这天的宫宴,众朝臣前来,面见陛下。 皇帝坐在上首,紧接着是笑脸盈盈的凤君,以及沉默不堪的贵君,和坐在一旁直勾勾看着陛下的洛桑。 朝臣一一献礼。 像什么东海夜明珠、巧夺天工的琉璃盏……等到了后宫嫔妃献礼时,明卿也没想到,贵君竟然成长许多,捐献六万黄金给难民,凑齐了万民祝愿。 众人都不相信,这是年司珏能想到的。 明卿大喜,将视线放在他身上,问道:“朕允你一个心愿,可有想要的?” 年司珏沉默了一会儿,规规矩矩行礼,朗声道:“君妾想与陛下看一场烟花。” 她想起来,那天他逃禁闭,摔在她与张红跟前,傻笑着跟她讲:“陛下,我请看烟花啊!” 明卿定定看着跪在宴席中的男子,随即叹气:“好。” 这是自这场宴席以来,年司珏第一次笑,嘴角微勾,笑容浅浅。 季羌华默不作声。 洛桑对年司珏咬牙切齿。 中途明卿下了宴席,被季羌华跟在身后,他寸步不离跟着。 直到在偏殿里明卿换了衣服,将身上沾了饭菜味道的衣服换下,换上一身玄色华服。 季羌华眉心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往日陛下最不爱华服,今日这宴席已过,已经不需要华服,可为何? 这种强烈的预感在看到背着弓箭的洛桑过来时,达到了顶峰。 “陛下?”他不安。 明卿微笑,食指竖在嘴前,轻声道:“请你看场大戏。” 洛桑亲昵跟在明卿身边,怀有恶意地对着他讲:“你猜我什么最好,是箭术哦。” 宣武门前,她站在最高处,周围黑压压得,却让人看不清。 季羌华迷茫,却见明卿点亮她手中得火把,下一瞬间,环绕着宣武门的城墙上亮起了火把,御林军的火把竖在墙头,所有人都站在城墙上,手中持着弓箭。 明卿低头瞧着,转身对着季羌华道:“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原本在季羌华的计划中,应该跑掉的女人现在被五花大绑放在宣武门前,跪在地上,嘴上塞着白布。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呜呜叫着。 季羌华震惊,不知明卿怎么发现,但现在他别无他法,他利索掀开衣摆,跪下恳求道:“陛下,饶她一命。” 从登上宣武门时,她的心脏就隐隐作痛。 “给我一个理由。”明卿弯腰,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季羌华想不出来,他无助看着她,眼底尽显哀求之色:“我只求陛下放她一条生路。” 明卿的神色陷在黑暗里,她声音空灵道:“理由?凤君觉得她贪污受贿不是大罪,又或者觉得她刺杀孤可以活命?” 季羌华看着面前神情莫测的女人,只觉好像从未认识过她。 可他没有办法,他不想让君兰死。 “凤君想不到很好的理由呢?”明卿笑得温柔,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诡异,让不明所以的季羌华下意识后退。 她转身对着洛桑招手:“过来,你不是一直想要人靶子学箭吗?我来教你。” 洛桑兴奋过去,第一次,这是第一次陛下主动接近他。 陛下的气息就在身后,她双手环着自己,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浅浅的呼吸声在他耳尖,痒痒的,一直顺到他的心间。 他呼吸紧促,心脏跳得很快。 “来,拉弓,对准地上的人。”明卿牵动着洛桑的手,像只鬼魅莫名有魅力。 洛桑被这样的陛下的吸引。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深知陛下想要什么,一箭即发,却钉在了君兰的旁边,他转头对着一旁的季羌华笑得天真无邪,然而说出的话却带着巨大的恶意:“哎呀,不小心射偏了,哥哥你放心,下次一定不会了。” “陛下!”季羌华不顾脸面大喊。 “你当真不顾你我之间的情谊了。”季羌华试图挽回。 冬日剧烈的风吹动她的墨发,浅褐色的眼眸在黑夜下毫无情绪,她此刻心脏痛得不能呼吸,宛如上千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心脏。 她望向叫住她的季羌华,也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这次她真的对君兰下手,那么上天一定会毫不犹豫抹杀她。 它不容她的挑衅。 明卿眼中闪过不屑,嘴角勾起一抹笑。 可她也同样受够了。 随着洛桑一箭插入君兰的大腿,明卿对着城墙上的御林军下令:“放箭!” 28-30 第28章 三章合一 ◎女主远离渣男,假死遁走,渣男们看清真心,虐男开始◎ 明卿下达指令的一刹那,她的心脏被一双大手抓住,疼得她连睁开眼睛都费劲。 她竭尽全力睁开眼。 却不曾想曾经温和的浅褐色眸子被血丝占据,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模糊她的视线。 耳边“咚咚”声传来,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余声响巨大的心脏跳动声,让她觉得下一秒,心脏会被不存在的东西拿出来捏碎。 冥冥中,她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冬日的烈风伴随着万千箭羽而下,她的身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君兰。” 即便已经闭上眼,她也知道这是谁的哭喊声。 原身名义上的凤君在哭着喊别的女人的名字,她很想笑,却没有力气。 这个世界也就如此。 她费力睁开眼,看见身旁的洛桑拿着弓箭乐此不疲射着,又看见她的凤君趴在城墙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今日与年司珏的约定。 “陛下,我请你看烟花啊!”年轻稚嫩的脸上,一双热情明亮的眼睛紧紧看着她,仿佛只要是世界上最好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将东西送给她。 晚宴上,她许诺他,去看烟花。 终于,她身子失去重心,重重跌在地面。 平躺在冰冷的地面,她目光平静,最终慢慢合眼。 杀了主角,果然不能全身而退吗? 她遗憾闭眼,倒没觉得可惜,比起原主带有侮辱性质的死去,不若现在这般,至少还很体面。 或许是濒死,她眼前出现原主的回忆,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很久之前,有人告诉过她,人在死前会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再走马观花看一遍。 可为何,是原主的不是她的? 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逐渐被发觉,在她进一步想要得到那个准确的答案时,有一道远古而来的钟声敲响。 威严空虚而又飘渺的声音传来:“检测世界不安分因素存在,世界意志加于汝身,实施监督。” “哔——您的系统已上线。”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传来. 在她倒下去的瞬间,周围的侍从惊呼:“陛下!” * 贵华宫的梨树下,天寒露重,年司珏等了很久很久。 他站在原地。 陛下也会说话不算话吗? 还只是她始终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就连他好不容易朝她提的要求,也只是看他可怜答应他,从未想过陪他。 过了良久,他问道:“陛下下了宴席后,去哪儿了?” 太监了知神色犹豫道:“宫人说,陛下同凤君和昭华殿下去宣武门登楼赏月。” 黑夜像只巨兽吞噬他的内心,他嘴角牵强勾起,随即转过身,不让任何人瞧见他的难过,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装饰他的骄傲。 他的贴身太监了知到底体谅他,劝慰道:“主子,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年司珏依旧没转过身,他摇摇头,轻声道:“你回去吧!我想静静。” 了知并未退下。 又过了很久,直到月亮西沉,这中间年司珏一句话都没说,曾经话多的少年终于学会安静下来。 宫道上传来喧嚣声,了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瞧瞧,却见眼前的主子身体微晃,差一点摔倒在地。 了知赶紧接住,一摸额头,暗道糟糕。 主子这些天为了万民祝愿花费不少心思,情绪起伏大,再加上今日受了寒,竟发起了热。 他抱着主子回去时,遇上遇见一个眼熟的宫女,连忙道:“快去唤太医!” 何婷微愣,看着曾经的人如今虚弱不堪,一时顾不上手中的扫把,直接去太医院唤太医。 到了太医院,素日稳重的太医全部焦急忙慌,就连小小的医士也忙着找寻药物。 何婷不明所以,心里着急,上前请求一个太医女道:“我家主子病了,劳烦医女跟我走一趟。” 太医女为难道:“眼下乾清宫那边召见,我等抽不出空。” 何婷这才知道为何整个太医院忙成这样,可是自家主子的情况也不好。 她恳求道:“我求求你,我家主子情况实在不好。” “你家主子是哪位?”太医女问道。 “贵君年氏。” 一旁的太医女哂笑出声。 何婷抬头瞧着她。 直勾勾地眼神让那名哂笑的太医女不舒服,她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见何婷不说话,她继续道:“这宫中人谁不知你家主子是个笑话。” 何婷瞧着她,紧握的双拳紧了紧,视线放在太医女的粉色服饰上,最终手松开。 “我的水平不如各位,便留下值守,你们赶快收拾收拾去吧!”最开始被何婷拉着的太医女解围道。 等到太医女全部离开,那名帮她解围的太医女也收拾好药箱,对着站在一旁的何婷道:“我们走吧!” 何婷诧异望向她。 她笑着道:“怎么?觉得我们太医女都是坏人不成。”随后笑得耐人寻味,告诉她:“职业歧视可不好,谁的行业里没两个人渣,可不要以偏概全。” 何婷感激涕零。 当太医女为年司珏看过后,留下药方,便带着宫女去取药。 躺在床上的年司珏目光呆滞望向床幔,声音毫无感情:“我问你,为何请医女请了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也想我死。” “回殿下,奴不是。”何婷跪在地上。 “罢了,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何婷犹豫着看了一眼床上因为生病而无力的男人,他知道对方因为什么事情郁结于心,最后抿抿嘴唇,没有告诉他陛下现在昏迷不醒的情况。 一来现在的贵君身体虚弱,若是知道陛下突然昏迷不醒,定是不顾身体一整夜守着;二来也是她的私心,她觉得贵君喜欢陛下实在过于痛苦,想到一个区区太医女都敢嘲笑主子,她心里不是滋味。 或许,贵君殿下放弃陛下,对谁都好。 何婷不知道的是,就是今夜这么一个决定,会让她后悔终生。 * 乾清宫,明黄色的床幔浮动,唇色发白的女人了无声息躺在床上。 凤君跪在地上,眼泪还未擦干。 他亲眼看着君兰死在他面前,内心悲怆,他恨透了床上的人。 可床上这人的可怕之处,他已然见识过了。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故意引他上钩,看他亲眼推自己心爱之人下地狱。 太医女在外面商量法子,实在是皇帝这病情太过奇怪,明明没有任何毛病,却昏迷不醒,甚至气息在逐渐减弱。 洛桑只是昭华,并未有资格进入乾清殿的正殿。 他站在外面,内心焦灼,隐约有什么东西要走掉。 这边太医女请凤君过来,最终无奈道:“凤君殿下还是请三位大臣过来吧!” 这意思是皇帝不行了,以防万一,先通知朝臣做好准备。 凤君怔怔,怎么可能? 对方刚才还耀武扬威,怎么可能会死掉。 凤君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顺着视线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复杂想,就当是一报还一报。 他将太医女屏退到偏殿,召来皇帝身边的如月,让她去通知各位大臣。 殿内只剩外围宫女和在里面的凤君。 凤君站在床前,这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扫视陛下,平日深不可测的女人虚弱躺在床上,薄情的嘴唇越发苍白,额前的碎发垂在两侧,看着比往日多了丝脆弱美感。 凤君看着气息逐渐变弱的皇帝,其实他没想过她死。 突然,他感觉前途迷茫,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将在今天逝去。 以后他该怎么办?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产生巨大的空虚。 就在这时身边的青竹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君兰大人的暗卫过来,说是用东西要给你。” 凤君犹豫一番,便过去。 乾清殿安安静静,只余纱幔落地声,明黄的纱幔相互交织,躺在床上的人在最后一点生息完全灭掉前,一个老道人神神叨叨出现。 “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呢。”老道人上前,准备将她带走。 向来脑子的糊涂的老道人掐指一算,脑子竟有片刻的清明,此番若是让她活下去,得蒙蔽天机。 这皇帝位置是做不成了。 她必须隐姓埋名。 若是明卿清醒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在原著中上元节过后,正式剧情开展,皇帝被三个男人算计,后来加入的老四也在其中,等过了第二个年节皇帝彻底被囚禁。 等于说,在上元节过后,大周的国运就以极致的速度开始下降。 现在只能她皇帝的身份死去,在民间隐姓埋名活着,不再当那个皇帝就已是最好。 她反抗剧情天道,杀了原书女主并非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天道在发现她无法被掌控时,宁愿不让她走接下来的剧情,也要直接让她死。 这件事好坏参半。 好的是,她能如同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上所想的一般,跳出剧情做平凡的人,这辈子安稳无忧;怀的是,她做不了皇帝,有可能眼睁睁看着原主的大周国国破家亡。 到后来,明卿也觉得上元节杀君兰太虎,可她实在是受够了,当时每天被心悸的痛意折磨,受制于人,想想还不如撸起袖子干他丫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怂,为了自己的小命可以苟延残喘,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有骨气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老道将她背着,或许是身上返璞归真的气质,一路上竟没人注意到他。 在皇帝离开皇宫的那瞬间,在外面跪着的洛桑似有所感,想要进去瞧瞧皇帝,却被宫女拦着,说外族人天生不详,冲撞陛下龙体。 浑身高热的年司珏睡得并不安稳,他喃喃道:“陛下,陛下……” 季羌华在偏殿看着君兰给他留的东西时,不可置信。 其中有一封她的亲笔信,上面字字珠玑,说他不过自命清高,实际上生性放荡,是个女人都能让他魂不守舍,若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她根本不屑一顾。 信中说了颇多,从他们认识的每一个细节,她都写上去,把她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写上去,比如,初遇在山中赠予他满山桃花,只是她口上花花骗骗他这样傻子罢了,青玉楼里的小馆头牌她都送了一座开满桃花的山的地契…… 季羌华不信,可上面的字迹却又让他不得不信,剩下的内容他看不下去。 他眸中含着泪水,问暗卫:“这是何意?” 美人哭泣惹人怜爱,尤其是季羌华这般,纤长的睫毛挂着泪珠,纯黑透着水光的眸子,眼眶微红,漂亮又易碎。 “凤君不识字吗?主上从来不喜欢你,一切都只是利用。”暗卫步步紧逼,又道:“因为凤君你人蠢又傻。” 暗卫看凤君哭成这样,一时之间在想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可陛下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那天在地牢,她在暗处看着陛下与君兰谈交易。 陛下让君兰手书一封绝笔信,作为交换,她放她走。 可事后陛下并未守诺,也不能这么说,按照陛下的打算凤君已经在她的默许下将腰牌偷出,已经将君兰救出,怎么不算守诺呢。 暗卫心情复杂。 再一次,季羌华想起母亲从小在耳畔骂他蠢的模样,他不想面对,将所有人赶出去,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哭。 为什么骗他?这让他这么久以来的守身如玉宛若笑话。 凤君陷入自闭,满脑子都是母亲对他的否定,还有君兰看似温柔的肯定实际上是不屑一顾的厌恶。 他在角落里,寒冷侵袭他的衣摆。 可是这次没人将他抱起来,给他一盏明灯。 大周初元三年,皇帝病重,久不见人,朝堂上下与后宫牵*扯甚多,其中贵君、凤君两人的文臣武将分庭抗礼。 * 三年后,扬州城居于山外的道观清冷异常,小馆风眠是南风馆的头牌,一双含情眼风情万种,肤白如雪,此刻却规规矩矩,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浓密的黑发全部盘起来,用简单的木簪束着,脸颊两侧不再垂着发丝,看起来正经不少。 正值夏天,郁郁葱葱的树林泛着些许阴凉,可风眠毕竟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额头难免有细汗,他提着篮子,里面放着甜软解暑的冰饭,眼眸温柔。 到了山顶的道观,他纤细的手指微曲,轻叩木门,轻声道:“卿卿。” 男人声线软腻,单是喊出卿卿二字,便忍不住让人溺毙在他的温柔中。 风眠并不着急,站在门口一段时间后,木门轻响,一张面容白皙,薄唇淡粉中透着苍白,安静站在门后,如夏日竹松,疏朗□□。 可惜这样气质出众的人,眼睛瞎了,眼覆白绸。 “这几日有劳你了。”明卿礼貌道谢。 风眠耳尖微红,实际上并不是他来送饭,是他的小侍被一名老道拜托,听小侍提起山上住着一名绝佳的仙人儿女子,他忍不住代替小侍过来瞧瞧。 就只一眼,春风仿佛拂过万水千山,敛起澄澈湖水,停留在花骨朵上,绽放一枝桃花。 他喜欢这样的人。 每日趁着送午饭的功夫,来瞧瞧她。 风眠将冰饭递过去,轻声道:“这是福州那边传过来的冰饭,滋味清甜,最是夏日时饮用,你前几日食欲不佳,似是消瘦不少,我瞧了心里也不好受……” 明卿听着,温和笑笑。 这道人说她勘透天机太多,慧极必伤,不若将目覆起来,减轻她的光芒。 明卿听了,乖乖将白绸覆于眼上。 经历过生死一线,她现在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管这道人说的多扯,都不妨碍她求个心安。 眼前的男子是道人找来的,给她送饭,让她不要出去乱跑,引人注目。 道人是怎么说的她的呢,说她天生帝王,身带光环,极易吸引人,被人注意,而她现在要是想保住性命,就得平平凡凡,低调再低调。 明卿托着下巴思考,这不就是万人迷? 可原著中她拿的剧本不是万人嫌吗? 当时她对道人的话不以为意,觉得道人算错了,可这三年逐渐打了她的脸,因为这三年经常有长相标志的小郎君往她身边凑,脸红着请她收下荷包。 明卿后知后觉,脱离了皇宫,原来她真的是个万人迷。 道人也被明卿那些狂蜂浪蝶扰得不胜其烦,这次直接把她扔到山上,找了一个见惯情爱的丑奴帮他办事。 明卿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活着。 平常她就待在道观里,学习学习经书,可始终不得法门,最终叹气扔下。 这些年,神经兮兮的道人喜欢带着她辗转各地去找他的徒弟。 对于道人的徒弟,她表示很感激,虽然没见过他,但无意间这徒弟救了她一命。当年道人疯病犯了,将她错认成徒弟,拼命给她救治,废了半身道行。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道人的徒弟,但被道人嘲笑,老子是男的,这徒弟也是男的。 女尊世界里,竟然被一个道人嫌弃女人身份。 这么多年,她当然没忘,在她昏过去的那瞬间,系统竟然出现了。 也许是她早已脱离了剧情,这系统竟半分反应都没有,三年来就没出过声。 今日接过冰饭,她准备回去时,却不想被声音甜美的小郎君叫住,他问她:“卿卿你可有心仪之人?” 前方提着竹篮的女子白衣黑发,如瀑的长发懒懒系在后面,白绸微微飘浮,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半张容貌清冷,站在远处如同一个仙人。 他感叹,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人。 对方回答他:“未曾。” 风眠很高兴,但随即冷静下来,这世间大多数人都瞧不起小馆,他这样的人如何与她相配。 他情绪低落,在南风楼受女人追捧的男人曾经不屑一顾,可如今却低到尘埃里。 见她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他脸色煞白,连忙道:“不是我,是我一亲戚家的小孩长相貌美,性格温和,我想着卿卿长相不俗,一个人在山上又无聊……” “你有心了,但不必,我身无财物,自身难保,已是配不上如此小郎君。”明卿温柔打断。 风眠差点被识破,他笑容落寞,转身离开。 * 皇宫,贵华宫中的年司珏长眉若柳,眼睛狭长,穿着一身紫衣,上面印着牡丹花纹,艳俗的花纹和颜色穿在他身上完全不违和,交领衬得他脖颈修长优美,他坐在上方学着曾经的陛下批奏折。 听到身旁的了知汇报:“殿下,昭华侍君在路上跑了。” 年司珏头疼揉揉眉。 当年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陛下不见了,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太医女口中所说,陛下声息渐无,也不愿意相信季羌华那个狗贼的瞎话,陛下凭空消失不见。 是对方把陛下藏起来了,陛下根本没死。 他执拗,这几年一直在窥探对方的行踪,却毫无所觉,可他一直没有放弃,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 年司珏眼睫微垂,陛下生病那么大的动作竟无一人通知他,以至于他连陛下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有些人真是该死。 原本在贵华宫工作的何婷现在被调到浣衣局当差。 年司珏到底记仇又爱牵连人,曾去过太医院的何婷理所自然被他迁怒。 贴身太监了知到现在还记得,那日贵君从床上醒来,就听闻陛下重病的消息,不顾着凤君在外拦下的侍卫,直至闯了进去。 “陛下如今重病,我身为陛下贵君,理所当然要进殿服侍,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年司珏脸色苍白,但气势还是十分唬人。 了知跟着他进去,就见贵君殿下跑向床榻前,哭着喊:“陛下。” 可抬头一看,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他恼怒,察觉自己被耍,想去寻季羌华问个明白,却见偏殿大臣们在讨论,其中就有他的母亲,他不敢放肆,在一旁听着,却得知晴天霹雳的消息,陛下消失不见,而且身患奇病,恐怕早已不测。 他后悔,那日为何要生病,为何陛下没过来,他也不去问问,以至于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之后很多个日夜,他都在想,原来那日陛下不是不想过来,而是不能过来。 他后悔,心中越发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陛下。 无数个日夜,他都在煎熬中渡过。 至于那个洛桑,他冷笑,现在陛下没了,那季羌华又是怂货一个,这后宫已然是他在做主,他自然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这三年已是极限,他把洛桑那个贱人羞辱的不成样子。 可午夜梦回后,他突然惊醒,梦见陛下回来,那个金发蓝眼的贱人哭唧唧对着陛下冲着陛下撒娇,陛下将他拦在怀里,好生心疼。 醒来后,他想把人弄死,可是他又不敢。 最后又想了一个羞辱人的法子,抬着一顶小娇子将这洛桑还送到他自己的部落中,听说洛桑的这个姐姐可不是好惹。 而且他们异族向来人口稀缺,听说这嫁出去退回来的,又会被发配另嫁。 若是陛下真的回来问起他了,那也没办法。 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就算陛下再喜欢他,也不可能要一个不干净的男人。 了知看殿下脸色不好,试探问道:“殿下,可要派人去追?” 年司珏眼中闪过不耐烦,谁要派人去找他! “死在外面最好。” 了知明白主子的意思,便不再多说。 之后,了知又道:“听闻凤仪宫那边有了新动作。” “什么?” “这几年凤君殿下最喜礼佛,听闻扬州城建了一座庙宇,里面的佛像是从天竺请过来的,所以这几日凤仪宫都在准备下扬州。” 年司珏想了想,轻声道:“是时候去给凤君殿下请安了。” 路上的时候,年司珏脑中的大年司珏突然开口道:“何婷的老家就在扬州。” “关我什么事。” 自从上元节那天,大年司珏已经很少出来,那天他质疑告诉他:“君兰并没有死。” 年司珏亲自走到君兰的身体跟前,让大理寺的仵作验尸,明明白白告诉大年司珏这就是君兰。 从那以后,大年司珏就很沉默。 他觉得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很不一样,他很孤独,也只有何婷能让他感受到几分熟悉,让他在这个世界有几分归属感。 凤仪宫中,男人有一头如墨的长发,他跪在蒲团上虔心礼佛,头发未束也未扎起,披在身侧,他穿着一袭上好的白绸,袖口印着云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翘,细腻的肌肤透着病态的苍白。 他眉毛紧皱,又开始回忆起了那夜。 寒风飒飒,女人推门而入,踏月而来挟裹着风霜,将他从地上抱起,轻纱飘落,落在她的脚尖,微黄的灯光笼罩他们两个。 寒冷的冬天,那夜的温暖是她。 他拨动念珠,始终无法做到心静,睁开眼,露出漆黑如玉的眼眸。 这些年,他脑中想的不是君兰死前那副壮烈的模样,而是那个宁静的夜晚。 或许他爱过君兰,也爱过陛下,只是这份爱意掩藏在他卑微的自尊下。 他不承认,也不敢去想。 细细想来,陛下有什么错呢,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了一个凤君之位付出了多少努力,也不知道他有多渴望一段自由的救赎,更不知道他对她的抵触下是动了心下意识的排斥。 没人会爱上只有一个皮囊的蠢人,他承认他的愚蠢,也承认他的不堪。 而这段画面却像心魔一样,折磨了他三年。 他对不起陛下。 虽然他曾亲眼看过陛下的生息逐渐减弱,也知道陛下从宫中离开不可能有活着的可能,但万一呢,陛下还活着? 他愿意向佛祖赎罪。 “呦,我来得不巧了,竟然赶上凤君殿下礼佛了,怎么?用不用我也给佛祖磕一个。”这些年年司珏只要气儿不顺就过来,阴阳怪气为最佳。 季羌华没睁开眼,他早已习惯。 “狐狸尾巴这是终于露出来了?”年司珏也习惯他这副鬼样子,绕着他转一圈,自觉没趣,又坐了下来。 “你去扬州,我也去扬州,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诚心礼佛。” 年司珏看他不说话,甩袖走人。 * 夜晚,明卿下山。 白天,她察觉到风眠的心思,幽幽叹气,对方是个自尊心颇强的孩子,如此便不再好让对方继续送下去了。 她下山采购一些米粮肉食,倒是她自己做。 想来平日在山上也颇为无趣,不若自己做做饭,打发打发时间。 她只是眼覆白绸又不是真的瞎了,做个饭还是可以的。 路上车水马龙,热闹繁华,不少摊贩叫卖。 明卿吸口气,感受到名为自由的甜蜜,这三年到处被拘着,虽说偶尔也能到处瞧瞧,但到底不够自由。 如今老道士又不知去哪里,身边只有她一人,名副其实的自由。 谁会嫌弃自由多呢。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三年前的在皇宫的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大概是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摆脱了剧情,他们也摆脱了她。 两全其美不是吗? 她和他们因为剧情绑在一起,现在剧情束缚没了,皆大欢喜,该找宫女偷情的就继续偷,心里还惦记着白月光也尽管惦记…… 她无所畏惧,嘿嘿。 拥有自由时光的小明就是快乐呀! 路边摊贩上,有人烤肉串,将果木蔬菜和肉串制起来,用松木熏制,别有一番风味,除了价钱贵点,这味道实打实的好。 明卿付钱接过烤肉。 老道士有本领,来无影去无踪,钱财上面从没少过她。 明卿尝口烤肉,鲜嫩多汁儿的肉配上蔬菜的清爽,这味道简直一绝。 扬州夜市繁华,如她这般独身一人也不是没有,她逛了很久,看到扬州城最繁华的高楼上,也跟着人群大流上去。 她站在最高处,抬头便可望见明月星辰,下可俯揽人间繁华。 夏日悠悠凉风吹着,让她整个身心都十分愉悦。 不知为何,她突然莫名其妙往角落里看了一眼,那里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人潮拥挤,她闪过回忆,想起很久之前,似乎有个穿着白衣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站在那个位置望着她。 隔着人群,她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却依稀察觉到少年眸中的情谊。 可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她再往那处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让一让,别挡着我们。”婶子霸道将人推开,将最好的位置留给自己的家人。 明卿从回忆中抽身,躲开人群,去往别处。 她的心很乱。 三年前那次,她多了一个后遗症,不知从何处来的画面突然出现。 * 沙漠深处,一名金发少年赤脚行走在滚烫的沙子中,他不想回异族,他想去中原,找明卿。 因为长时间没喝水,他嘴唇干裂。 原本他适应沙漠气候,但这三年来,年司珏将他囚禁在水牢中,折磨他的心智,在异族练就的好身体,在这三年来慢慢废掉。 洛桑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若有朝一日,他一定让年司珏生不如死。 三年前,洛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囚禁起来,等再醒来便得知皇帝重病,他不相信,就算是皇帝重病,也不可能任由他被年司珏囚禁起来。 他废了无数心血从地牢逃出来,偷偷前往乾清殿,在那里见到了所谓的真相——陛下不见了。 可他也突然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找陛下。 陛下怎么会不见了? 她不要他了吗? 晶莹剔透的蓝色眸子蓄满泪水,他迷茫又无措,回到地牢中,用激将法逼得年司珏破口大骂,可依旧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 他一直和年司珏虚与委蛇,之所以没走,就是在等陛下回宫。 可还没等到陛下回宫,他就被强制送回部族。 他不想回去,隐隐排斥回去,于是在路上,他逃出来。 他要回中原,他要回大周,他要找到陛下。 即便他的意志力惊人,可到底好长时间没喝过水。 最终,他坚持不下去,累倒在沙漠中。 黄沙袅袅,掩盖他的身体,只差时间就能将他变成一抔黄土。 从沙漠往中原行走的商队路过此处,眼尖的发现了黄沙中掩埋的他,那人高兴道:“主子,这男人还活着,看这样子是饿晕了,不过人倒是长得标致,到时候定能买上一个好价钱。” 来人看了看,点点头,赞许她的目光。 “如此,便给他戴上镣铐,随便喂点东西,让他活下来。” 那被称为主子的女人坐在上首,笑着道:“听闻扬州有瘦马,不知这异域舞姬在扬州能否吃得香。” “主子英明!”众人大笑。 等洛桑再醒来时,看清自己的处境,得知自己是个奴隶,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只有在得知商队去往的方向后,漂亮的眼眸闪动,不再反抗,甚至颇为顺从。 到了傍晚,沙漠气候寒冷,他拿着分发的杂粮饼吃起来,沉默靠着火堆,望着火光,不辨情绪。 他睫毛卷长,映着漂亮的红光,执着想。 一定会找到陛下。 一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123:32:30~2023-02-0323:2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73549520瓶;今天开始不熬夜5瓶;心悸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找到陛下(1) ◎洛桑杀心起,风眠性命堪忧◎ 奴隶的成本极低,大多时候一个茶饼便能换来三个异族奴隶,又因着奴隶价格低廉,大多数商队在遭遇极少数奴隶生病时,会选择抛弃,直接扔在大漠中。 奴隶生病看病的成本太大,而一旦有人生病,极其容易传染其他奴隶,这种情况下,把奴隶扔在沙漠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天,洛桑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因着他样貌精致,和其他奴隶相比,他的待遇稍微好了一点。 他的特殊让有些奴隶注意到了。 近几天,即将被扔掉的奴隶都会来到他身边,哭着求他:“你去向管事求求情,你去求情肯定有用,我不想被扔掉,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才得了风寒,只要过了一晚我就会好的。” 洛桑无动于衷,他平静看着这个奴隶挣扎,神情冷漠。 被扔下的时候,洛桑也在一旁看着,他喜欢看这些人的表情,但这次却让他感觉到晦气,那人死死盯着他,阴毒咒骂他:“祝你也同今日的我一般,像条下贱的狗。” 被人骂,他也没感觉。 只是他到底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咒骂,夜里他返回找到白日里抛弃奴隶的那处,伸出手用沙漠中仙人掌的刺将他的血管一寸一寸割开,看他逐渐没了生息。 等他回去,他带着满身血迹,周遭奴隶似乎知道了什么,默默不敢吭声。 之后,便没有人求到他跟前,也很少有奴隶与他讲话。 * 这些天明卿过得颇为自在,游遍扬州城上下。 原以为老头子不会在回来,当她推开道观门,看见站在院中的老道士,心中产生一种类似不舍的情绪。 果然,下一秒老道士便道:“这三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若是想娶夫生子也可以,但老道建议,莫要再去那皇宫,当那劳什子皇帝。” 明卿怅然,望着天上的明月,提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那你找到你徒弟了吗?” 老道摇摇头。 “我还是找不到他。”老道突然哈哈大笑,像疯了一样:“看来我这一生活该孤寡无依。” 与老道士生活的这些年,她曾在老道疯疯癫癫说出的胡言乱语时,拼凑出他的人生。 说到底,大抵就是得到了不珍惜,再失去却追悔莫及。 明卿还想再说些,便觉困顿异常,她闭上眼,眼前的老道什么时候消失她都不知道。 可她还有问题想要问老道,比方说,身体那个一闪而过的系统到底是什么?以及若是真的被找回,去往皇宫,她又该怎样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道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 扬州地处地处大河交汇处,来往贸易多不胜数。南风馆倒不如那些大馆自持身份,除了世家贵族,都不接待平常商人的客。 因此,南风馆外接生意火爆。 今日南风馆头牌风眠受邀去外弹琵琶,那家是靠着贩卖奴隶发家的商人。 因着发家不正,手上沾血过多,多数生意人不爱与他们打交道,就连平常的小馆提起她们也是避之不及。 但这次实在是给的太多。 风眠就算不乐意,也得带着琵琶去,万幸到了他这个身份,平常在外接客只是卖艺不卖身。 伺候风眠的仆从给他梳着头,疑惑道:“往日公子身上所用的香我都熟悉,今日为何平白无故多添了一道,奴从未闻过。” 风眠轻嗅身上的香味,笑道:“是不是很清雅?” 仆从从未看见风眠笑得那么开心,他也跟着开心:“看来公子很喜欢这香,是哪家的?奴多买点,好让公子也像今日这般每天开心。” 提及这个,风眠眼眸微落,他轻声道:“是我自己制的。” 是那个人身上的香味。 身为头牌,他们从小学得便是这些附庸风雅的事物,以前他很不屑,但如今,却用着这手艺留住他所喜之人的气味。 他纤细的睫毛微翘,嘴角微勾,露出浅浅的梨涡。 倒也算不错。 * 洛桑换上一套紫色异域服饰,漂亮的金发被编织成细碎的小辫子散落在微卷的金发上,光滑白皙的额头上戴着漂亮的额饰,他赤着脚,脚踝上的金色项圈微响,他坐在窗边,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出去。 还没等他想好,外面的人催促着他赶紧出去。 他眼中闪过不耐,戴上面纱,慢吞吞出来。 管事的人瞧见他这身装扮,眼中露出惊艳,这绝对能卖出好价钱。 在走过回廊时,洛桑脚步加快。 管事察觉不对,她飞快追上。 等管事赶上来,发现长廊上没人下意识想要叫人时,上方倒挂下来一个人,就在她的前方,她瞳孔欲裂,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洛桑拿出早已磨好的瓷片,对着她的脖子一抹,眼前逐渐模糊。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纯粹的蓝眸毫无感情,他眸中闪过疑惑,总觉得他好像在哪儿也这么杀过人? 随即,他不再想,脚步轻快,闲庭散步。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他躲在柱子后面,等那一群人过去。 他百般无赖,低头鼻尖轻嗅。 蓦然抬头,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陛下! 洛桑有多久没闻到这股香味,他也不记得,原以为都忘了,却没想到那味道竟从回忆中熬出来。 他笑了,原来陛下藏在这儿啊! 三年啊!整整三年陛下也舍不得出现瞧他一眼。 如今到让他找着了。 他脸上露出不知名的笑意,可笑着笑着,眼神却逐渐偏执冷静。 有时候他也会害怕,怕陛下这么长时间都没找他,会不会真的遭遇不测,可若不是遭遇不测,那又为何不来找他,明明陛下最是宠爱他…… 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想,若是陛下还活着却不爱他,他该怎么办。 他眸光阴冷。 到时候,他要让她饮他的血,吃他的肉,和他彻底融为一体。 洛桑将视线放在这群人身上,很快判断出香味是从哪个人身上飘出的。 秀气的眉头微皱,他不懂,香味为何是从男人身上传来的?为何他身上会有陛下的味道? 难道…… 洛桑不动声色,暗地里像条阴冷的毒蛇死死地盯着风眠,杀心渐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夹子,先不更,双更留到七号零点。 咳咳,作者新开了一个脑洞,很可爱的少女风,GB小甜文《魔法少女的羞耻日常》 秦小可是学校里最不起眼的女孩,厚重的刘海,常年不变的校服,安安静静的性子,但没人知道她是一个魔法少女。 没错,在这个都市灵异的大背景下,她不是小道士而是魔法少女。 午夜降临,工地废弃大楼顶端,披散头发的白衣鬼怪出现,在生死一线下,一位长相甜妹的冷淡系少女带着魔杖从天而降,她扎着双马尾,穿着粉色的洛丽塔,却以利索的身手和鬼怪交锋。 在众人崇拜的眼神下,秦小可终于有了几分不自在,当收复鬼怪的最后一道程序,她不自在伸出双手结印,魔法棒在身前悬浮,她道:“隐藏在世间的爱呀!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将身前的邪恶怪物以净化之名,驱散!” 秦小可:泻药,想死。 * 秦小可是魔法少女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对方是与她一起从小长大的富婆“好闺蜜”——尤桑。 只见平日文静腼腆的少女,此刻薄唇被咬得红,“她”纠结道:“秦小可,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别人发现吧!” 她??? * 尤桑体质特殊从小遭鬼怪觊觎,按照道门大师的辟邪方法扮装女孩。 因从小被当作女孩儿养,他性格娇娇弱弱,贤惠温婉,最不想失去的便是秦小可这个唯一的朋友。 可近些时日,对方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做,每天看起来困困的,连陪他一起逛街的时间都没有,甚至对方在他讲话的时候都没有以往那么认真。 桑桑委屈jpg 他努力学习煲汤,给小可做她最爱的食物;努力学习理财,赚来的钱都给小可花…… 可这些似乎都没有办法挽回小可的心,小可仍旧“死性不改”。 直到有天,他发现了小可的秘密。 感谢在2023-02-0323:22:07~2023-02-0423: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豁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找到陛下了(2) ◎风眠死,女主又重新睁开眼面对剧情◎ 靠奴隶发家的杨府颇为阔绰,对这宅子的布置也颇为讲究,风眠跟着领路人左拐右拐,走了小半天才到主客宴会厅。 如往常弹琵琶一般,他默默走到主客左边偏后的地方,隔着粉橙色幕帘。 彼时,他坐在圆凳上,拿起琵琶转轴拨弦,突然感觉到一阵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习以为常,并不将这些视线当作回事。 他弹琵琶,陷入忘我境界。 可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背后冷汗直流,那道视线一直在他身上。 若说平日里好色的嫖客一直盯着他瞧倒也没什么,但这视线却让风眠头皮发麻,一直在他身上,连眼睛似乎都没有眨一下。 宴会上,众人吃喝玩闹的声音响起,衬得他这里越发安静,他一丝安全感都没。 他神经紧绷,额头出现一层薄薄的冷汗。 终于,一曲终了,歌舞上场,他悄悄退去。 等他的老鸨笑着上前道:“你这琵琶声今日又精进了些,我瞧你也累了,不若早些回去休息休息。”面对他的摇钱树,老鸨向来很宽容。 毕竟风眠是他带过的人当中最通透,最晓得自己要什么的人,平日里又算得上听话,他很满意。 风眠不想在这里待,听话回去。 从他与旁人接触后,那道视线便消失了,他松口气,安慰自己他这样身份的人遇到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可能。 夜里他睡不着,侧躺着看着地面渗透进来的月光,桃花眼平静望着,像这样失眠的日子也不是没有。 他大脑放空,想起今日在回来的路上曾看见路边寻常夫妻,以往他最是看不上委身于女子的男人。 这样的男子一生碌碌无为,成婚后干双倍的活儿,照顾一老一少一幼,明明最是操劳,却要忍受妻主在外偷吃,对自己不忠,硬生生把自己熬成怨夫黄脸男。 他看的明白,认为男子所有的不幸都来自婚姻。 可他现在呢?他翻个身,胳膊压在头下垫着,表情淡淡,但眉宇间的忧愁却不是那一回事。 他想和一个女人结婚,甚至他不介意让自己这双天生琵琶手给她洗衣、做饭、带孩子。 想到这,他轻轻笑起来,嘴角露出软软酒窝,是不是病了?为何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 可怎么办,他甘之如饴。 风眠进入香甜的梦乡,却浑然没有发觉,朦胧的月光下,立在他床对面的铜镜下露出一个浅浅的黑影,静静地趴着,就在他的床下。 床下有人。 * 第日一早,风眠洗漱打扮,许是昨晚没接客的缘故,他的起色格外的好,甚至今日带给明卿的饭食都是他亲自做的。 三菜一汤,很是精致。 彼时,右脚刚踏出南风馆,他想起昨日遭遇的视线,抿抿唇,向老鸨借了两个龟奴。 路上的气氛平和,但他心情却不如大前天那日好。 那日,她拒绝了他。虽然她没有直说给他留面子,但他却黯然不敢妄动。 他是小倌,身子不干净,买的皮肉钱,从前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甚至靠着这,他也体验了一把人上人,也站在高出看见人世喧嚣。 可现在他觉得处处不好,他配不上她。 或许在那个他还没有被卖出去的冬日,他与她也算得相配,至少在被她拒绝后,他也能有勇气去追寻她。 风眠眼眸落寞,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与她送饭。 路上,他走的艰难与漫长,不如以往直接上前轻快轻叩木门,此刻的他站在门前等待片刻,最后轻叩木门。 “吱~”木门打开,一缕阳光照在门上,缝隙微开,眉眼束着的白绸的明卿出现,被阳光轻蛰,她轻皱眉头。 她身着白衣,站在木门前,阳光消融于她无暇的肤色,给她添了一层光晕。 树上躲藏的人愣住,不敢直视眼前人,他没想到他等了三年的人会在这里,一时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尽管他的陛下眼上覆着白绸,但他一眼便认出她。 这边,风眠笑着,眉眼具是美好的弯角:“卿卿,今日的饭食是我做的。” 明卿还是一如既往,她轻点下颌:“谢谢。” 对方正准备拿着饭盒走,风眠叫住了她,他心脏砰砰跳的很快,只余耳畔的风,他道:“卿卿,能否叫我一声名字。” 明卿转身,夏风吹过,白衣翻飞,衣袂飘飘。 她站在原地,隔着白绸,霎那福至心灵,明白了风眠的意思,他在与她做最后的道别。 “谢谢你,风眠。” 风眠笑得开心,扬手与她打招呼说再见。 白绸并不厚,她隐约能隔着白绸描绘他的面容,不自觉嘴角微弯,是个美好的孩子呢。 而眼前美好的一切被树上的人看在眼里。 太阳西沉,坐在道观的明卿略微心神不宁,她抬头瞧瞧天,好似要下雨。 她推开门,拿了把伞,准备去散散心。 却听外面的木门被敲响,来人耐心很好,一声又一声。 明卿脚步微停,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血腥味,她敛气,毫不犹豫关门,却被伸出的手挡下。 夜色微沉,光线灰暗,白绸遮挡她的视线,她瞧不清眼前之人是谁。 她想要将白绸解开,可这对面便是歹徒,若是被他注意到她对他设防,她又在揭开白绸这段时间露出破绽,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贴身凑过来,双手想要抚摸她的眼睛。 明卿下意识躲开,思考这个耳熟的声音。 “你在躲我吗?”他声音很轻,在她的耳边道。 “为什么呀?陛下。” 这句话终于让明卿想起他是谁,是变态洛桑。 从前洛桑故意用甜软声线示弱,如今三年过去,声*线稍稍成熟了点,又或许是因为杀了人,声音才变得喑哑。 一时之间,明卿才没有听出这是谁。 可明卿却没有问他怎么来到这儿,她不关心。 “你杀了谁。” 惊雷劈下,紫色的电光霎时照亮,狂风微卷,明卿面无表情,白绸在身后被风刮起,宽袖鼓起,她站得笔直,面无表情。 洛桑微愣,以前陛下从不会这样与他说话。 他觉得那是错觉,随即一笑,开心道:“我杀了风眠呀!我知道陛下喜欢他,所以将他的尸体拉过来,特意让陛下瞧瞧,就在道观不远处。可惜我没力气了,就把他扔在那儿了。” “啪!”重重一耳光甩过来。 明卿抑制不住愤怒,一股说不出的积郁憋在心中,甩出一巴掌,她不管洛桑的反应,与他擦肩而过,疾步向前。 又一阵惊雷响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明卿打着伞,白衣被泥点溅上,斑斑点点,可她全然不顾,眼上的白绸她早已解掉,露出清明的褐色眼眸,薄唇微抿。 在半山腰处,一具尸体孤零零躺在那里,血流满地,生息早无。 临到面前,她步伐沉重。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更,明天补感谢在2023-02-0423:52:43~2023-02-0700: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朵小花花花2个;打分:-2、露从今夜白、64735495、薛梦的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豁、盤柒20瓶;藍禾牧(太子妃的修勾、丹溪15瓶;俞yuuu10瓶;叶家黎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40 第31章 醒悟 ◎可夜已深了,伊人何时归呐?◎ 倾盆而下的大雨淹没了所有声音,天地寂静,只余磅礴雨声。 明卿望着眼前的风眠,沉默一瞬,也不觉得脏,更不害怕一具尸体,她将他背起来,打着伞,将他罩在伞下。 伞下,冰冷恐怖的尸体被女人背着,他毫无支撑的头软软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唯一一片不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大雨冲刷罪孽,隔绝一切脏污,仿佛这里是唯一净土。 明卿低着头,朝前走去。 风眠死了。 死在书中主角洛桑手中。 雨水瓢泼而下,落在她身上,让她清醒异常。 这三年,她莫名受小郎君喜欢,遇见过很多像风眠这般的少年郎。 她觉得,风眠应该和他们一样,与她相识过后,再如之前那般友好告别,继续他们彼此的人生。 可他永远停在这一天。 明卿停下脚步,她看见还在门口蹲着的洛桑。 此刻的他宛如做错事的小狗,可怜巴巴缩在道观门檐下,他眼眶微红,漂亮的蓝色眼睛如最透亮的蓝宝石,他看着路过的明卿从他身前过去,目不斜视,毫不在意,他心里难受,委屈伸出手抓住她的衣摆。 “陛下。” 可他预想而来的温柔并没有,他抬头对上一双憎恶的眼神,一时怔愣在原地。 陛下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为什么? 洛桑眯眼,瞧见他心中高洁如圣山雪莲的陛下背着一具脏兮兮的尸体,他嘴唇微抿,心中暴戾滋生。 陛下从未这样背过他。 此刻,他恨不得将那具尸体再拖拽着到山林深处扔在狼群中。 “滚。”明卿生理性厌恶,连对方的触碰都反感至极,她抬脚,将洛桑踹开关门。 雨继续在下,洛桑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他只是杀了一个人,陛下为什么生气?他不理解。 道观中,明卿拿起帕子,为风眠擦掉雨水,将他身上的血迹全部处理干净。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尽可能不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包括遇到的风眠和其他人。 她让自己游离在人世之外。 所以,在她预想当中,风眠和她的关系仅仅只是雇主和前来送饭的雇员。 可现在这段关系被打破,她成了间接害死他的凶手。 若是当日上元节那天,她将洛桑一同与君兰放于宣武门前,彼时万箭穿心,他们都得死。 但她没有。 她到底对自己不够狠心,如果当天抱着宁为玉碎的心态,拉着他们几个一同坠入地狱,哪怕生命到此结束,也好过现在这般,将他们放出祸害普通人。 曾经老道士与她讲,让她放下恩怨,为自己而活,在民间过得普普通通,那也是自己的一生,而不是受制于剧情在其下苦苦挣扎的傀儡。 所以当时的她甘愿覆其眼睛,遮住锋芒,不与那些肮脏的人或事掺和。 她错了,老道士也错了。 可她明白的太晚,佳人已逝,过往不可追忆。 明卿拿来梳子,为他梳发,将他发间杂乱的草全部摘出来,将所有的发丝梳理干净,笨拙给他梳起他平日里最爱梳的发式。 可明卿不会知道,那不是他最爱的发式,风眠只是觉得这个样式的发型简单,显得他“干净”一点,像个良家子。 * 扬州向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如今挂起风下起大雨,倒是不多见。 刚到扬州的年司珏却觉晦气,他不喜欢下雨天。 马车外郡守在外等着,等马车进入郡守为他安排的府邸,他下来,与郡守一同来到会客厅。 按照惯例,对方向他行礼,他微微点头,示意对方起。 这扬州郡守是他母亲名下的人,换而言之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他如往常那般,递给身后太监了知眼色。 了知拿着画像上前,笑眯眯道:“我家贵君多年前得一恩人资助,如今茫茫人海,想要找到这恩人并不容易,所以贵君殿下想拜托常郡守派人去寻寻。” 常郡守好奇接过画像,谁知刚一打开,便脸色微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坐在正座的男子,只见对方百般无赖,好似对她的反应并不在意。 常郡守暗暗思索贵君到底什么意思,又或者说背后的将军是什么意思。 在皇帝久病罢朝的时候,底下的人也不是没有心思浮动,但大多都被丞相、将军一一压下来。 更何况,大周已有百年基业,除了个别特殊外,大部分都为忠实的保皇党。 但……谁会嫌皇帝这个位置呢。 她敛眉,答应贵君殿下前去派人寻找。 会客厅空了,年司珏疲惫按着太阳穴,对着身后的人轻声道:“你们也去歇歇吧!” 一路上舟车劳顿,他又下命令,必须赶在凤君之前到达扬州。 如今这精力跟不上了。 他坐在一旁,等宫人收拾屋子,余光突然瞥见一个身影,他眉头微皱:“何婷?” 那人身形微顿,低着头,行礼问安。 “你怎么在这儿?”年司珏神情不耐。 身后的了知看向贵君,继续道:“殿下忘了?那日你半夜起身,特意嘱托我将何婷带上。” 年司珏微愣,是大年干的? 他心中愤怒,觉得被自己背叛了。 他在心中质问:“为何不经过我的同意?” “这些年因为陛下你一直迁怒何婷,将她贬为下等宫女,她多干了不少杂活累活,如今这段时日你才心软将人放到身边,此去扬州不知何时归来,你就不担心她被别人欺负?” “你闭嘴,别吵我。”年司珏睡意朦胧,看着何婷将她屏退,躺床上休息。 * 皇宫深处,如月点着蜡烛,给乾清殿增添一抹亮色。 她坐在陛下曾经批改奏折的旁边,认真批改奏折。 其中一本引起她的注意,署名是张红,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她的欢快:陛下,前些日子我捣毁异族炼制邪药的要地,此番军功,将军可给我记上了,如今我已是副将,可没给陛下丢脸吧。 如月神色温和,随即眸光落寞。 陛下什么时候才会选择回来。 两年前,她的人曾在江南一处乡下小镇找到陛下,当时她急忙前去迎接,可望着人群中少有轻松时刻的陛下,她却不敢上前。 曾经陛下还是太女时,先帝对她的要求便颇为严格。 小小的人儿已然优秀得不像话,却依旧常常被先帝罚,但陛下不轻易掉眼泪,小小一团会趴在她的怀里,软软道:“月月,我可以不当皇帝吗?” 那时她不懂陛下,只觉太女年幼不过是玩笑话,谁不想当皇帝啊!更何况她家太女还如此优秀,怎能不当皇帝。 如月看她钓鱼时与隔壁阿婆吹嘘的小表情,嘴角微弯,随即放下,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宫里的陛下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 在民间的陛下很快乐…… 这个认知却让她难受。 如月微愣,她眼帘微垂,最终转身离开,每月向照顾陛下的老道士提供丰厚的银钱。 这次,她想让陛下来选。 可夜已深了,伊人何时归呐? 【作者有话说】 明天修修这几章,如二十八章凤君部分,当时写了一天,写得脑子都快转不下去,凤君那部分我承认的确写得有点小儿科,所以肯定得修修,不要着急。 我看见评论区“懒得想”的评论了,很感谢你的长评。 我想给你说可多——用来回复你问的问题,以及对你看文时的感受。因为想给你写的东西很多,但时间太少,最近还特别忙,所以你等等,等我回复。 对于评论中某些过激评论,我不会删除,我尊重你的发言权,也请你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我不会删除,但我也会选择“不看你的评论”,也就是除了我看不到,别人都能看到。(啧,晋江这评论区功能真是越来越人性化了。)感谢在2023-02-0700:11:08~2023-02-0802: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朵小花花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斐济啾12瓶;小c一把6瓶;太薇君2瓶;夙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相见 ◎梧桐树下,季羌华惊鸿一瞥◎ 第二天雨停了,明卿打开窗户,白皙的肌肤衬得眼底的青灰很明显。 窗户后,尸体躺在屋子中央,正前方放着孤零零的凳子,上面还停有余温。 明卿想了很久,像往常那样,去打扫院落。 穿着艳丽的洛桑趴在墙头看着底下打扫的陛下,默默地不敢上前。 “陛下?”他忍不住,小声道。 原本以为不会搭理他的人,此刻抬头,浅褐色的眸子平静异常,荡着水光,倒映着他的身影。 洛桑一喜,如波斯猫般透蓝的眼神睁圆,开心道:“陛下,你愿意理我了?” 昨日下大雨,院中落了许多绿叶,地面被雨水砸得格外泥泞。 两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日,尤其洛桑,他漂亮的脸蛋上还沾着血迹,趴在墙头天真如稚子,而地下站着的明卿,身上血迹斑斑,白衣边缘全是泥点子。 本该温馨十足的画面,却莫名残酷。 他趴在自己的胳膊上,软软笑着:“陛下,你这样子真好看。” 明卿没说话,就静静瞧着他,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可知杀人犯法?” “我知道呀!可那又怎样呢?”漂亮的眼睛充满疑惑。 “你该去县衙自首。”明卿眼神平静,给人一种她只是说个建议的错觉。 见陛下与他说话,洛桑欣喜,他从墙头上跳下来,金色的小辫子垂在长发后,才又道:“我不想,去衙门的话就见不到陛下了,我不要。” 明卿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洛桑捉摸不透。 “陛下,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年司珏有多讨厌,你看我的胳膊。”洛桑委屈,他撸起袖子,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出现恐怖斑痕。 明卿眸光触及在他的胳膊上,眼底幽深,一开始的布局没有错。 这个世界上能伤害主角的果然是主角。这句话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单元剧主角对另一个单元剧主角下手;另一种是,主角自己对自己下手。 纵观全书,她不相信单元剧主角能对自己下手。 因为他们最爱的仍是他们自己。 所以她采取的方式是第一种。 在三年前上元节,她才会特意带着洛桑去刷仇恨值,攒够凤君对他的仇恨。 她要让原书中四个联手的男人彻底反目成仇,互相背刺,但她没想到的是,率先对洛桑出手的是年司珏。 她垂下眸子,大抵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嫉妒,想不明白年司珏对她的感情,更想不明白他会因为她对洛桑好,从而对洛桑产生那么大的敌意。 书中也曾经提及过原主,说原主是年司珏的白月光,也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可为何这样深厚的感情下,他也能背叛原主。 明卿闭眸,脑海中风眠的尸体不断划过,再抬头看见洛桑这张脸,只觉得作呕,转身拿着扫把回屋。 瞧见陛下冷漠的反应,洛桑脸上的嬉皮笑脸收起来。 他和她中间缺少的这三年里,陛下到底经历什么,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为什么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了。 洛桑受不了。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陛下,想她想的发疯。 可陛下似乎不爱他了…… 他无措站在原地,看着陛下的身影离开,这仿佛是一个昭示。 * 第日,凤君摆驾大明寺的消息传遍整个扬州上下。 但这其中不包括明卿。 明卿现在在忙着找人,因着心中有疑问,她想再找老头儿一次,但她也知道老头儿邪乎,若是他自个儿不想被人发现,谁都找不到他。 当然这三年,她也不是白跟的,多少知道老头的习惯。 老头儿心里有遗憾,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寺庙,说来也好笑,一个道士爱去寺庙,信了那套六道轮回说,烧香拜佛求得他所愿之人进入六道。 这大明寺的常远方丈与他多少认识一点。 说起这寺庙,她又有些头疼,寻常寺庙只让男子进入,这女子进入不得,不过当初老头儿曾介绍她与方丈认识,希望到时候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她进去见见常远方丈。 保险起见,她还特意换上那日的白裙,覆上白绸遮面。 她就不信如此标志性的打扮他们还不记得她是谁!然而,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未曾报上性命,门口的小沙弥便将她迎进去。 厢房内,常远方丈静坐在蒲团上,面容祥和,他手持佛珠,睁开眼道:“明施主安。” 明卿笑道:“方丈可是昏了头,缘何向我请安。” 常远方丈摇头,轻声道:“老讷见你,应当行礼。” 明卿笑容微凝。 “明施主,你该回去。”常远方丈闭眼叹息。 “回去作甚?”明卿眼睫微垂,笑容莫测,又道:“我这天不佑的大周君主,回去给大周招灾?” “陛下是在怨天?” “它负我,因何不怨。” “那依陛下之见?” “人定胜天,它负我又何妨?”明卿浅褐色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霎时,禅室一片寂静,常远方丈睁开眼,整个人仿若又老了十岁,他起身弯腰行礼:“陛下定会得偿所愿,至于陛下所寻之人,老讷亦不知,但陛下心中已有决断,他在与不在,都不会妨碍陛下。” 明卿恍然。 她拜别常远方丈,准备离开。 常远方丈的禅室在大殿后方,她绕过大殿,从白玉石阶下来,院中央的梧桐树绿意盎然,一片轻巧的梧桐叶落在她的必经之路,她瞧了觉得有趣,从石阶上下来后,便停在树下。 阳光疏浅,绿叶在地上的影子斑驳,透过白绸,她瞧得并不清楚。 她想把白绸解掉,可迎着阳光,她便不能睁眼。 如此角度,她抬头恰巧感受阳光的温度,不知为何,她好像格外喜欢今日的阳光。 季羌华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幕,绿意盎然的梧桐树下,夏风吹拂,叶片微晃,阳光趁此落在女人的白衣上,形成浅浅的光晕,黑发垂在身后,白绸随之飘扬,身上多了一丝禅意。 他觉得这人背影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然而身后的青竹却眉头一皱,大肆呵斥道:“什么人竟然敢挡凤君的路!” 他眉头一皱,不喜青竹开口破坏眼前一幕。 那人缓缓转身,白衣飘飘,流畅的下颌线微露,即便大半边脸被遮挡,也能看出女人精致的脸。 季羌华愣在原地。 那人下颌微动,抬手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纤细白皙手臂,在解绸带,蓦然微微一扯,白绸散落,落在女人手中,那半张脸也彻底露出来。 浅褐色的眼眸猛然不适应阳光,她抬手微挡,看向他,道:“若孤偏要挡他的去路呢?” 她似笑非笑,站在梧桐树下,眼眸却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802:07:45~2023-02-1001: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朵小花花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席木樨5瓶;太薇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杀青竹,虐凤君 ◎争执起,血祭她那未开锋的刀◎ 明卿想回去,但也知道,三年前的离开会导致什么——明氏政权不稳。 当时来自灵魂上的厌倦,让她不想再扯入书中风波。 三年前,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心痛对她的折磨算是一回事,但到后面一股厌倦想要什么都毁灭的心态才让她感到害怕。 她犹记得自己最开始是个怂到连人设都怕崩的人,但到后来她甚至抱着自我毁灭的厌倦感觉得死都无所谓,事后在她清醒时,她才感到几分后怕。 一个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被毁灭。 她得爱自己,不可以自毁,三年的时间足够她明确自己的心智,调整她的状态,让她在剧情的压迫下得以喘息。 阳光落在对面那人身上,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季羌华他们,更没想到一上来青竹就找她的麻烦。 她看向对面那些人,心中琢磨,该说不愧是主角,昨天洛桑到,今天就遇上这季羌华,这年头主角之间这么流行扎堆吗! 一听声音,青竹腿软了几分,等真正看到她人的时候,他脸色煞白:“鬼!鬼啊!” “不得无礼。”凤君季羌华眸色复杂,望着眼前出现的女人,他屏退身边的人。 青竹缓过来劲儿后,狐疑看明卿,他不相信眼前是女帝,而且他眸色幽深。这些年他被丞相放在身边教导,也明白了几分,对于目前而言女帝不出现才是最好。 季家在女帝不在的时日里疯狂扩张,如日中天。 以前他不明白权势的好,可就这三年变化来言,他看得一清二楚无论到哪儿他们都是座上宾,礼仪排场永远是最高规格,就连他一个小小的奴仆,旁人见了他也会止不住谄媚。 他不聪明,却知道这些东西是在女帝消失后带来的。 所以,他很清楚即便对面是女帝也不能是。 可青竹也知道主子是个什么性格的人,看向主子,见他似要上前,连忙抢答道:“这是哪里来的贱民,竟然敢冒充陛下,谁不知陛下如今重病在乾清宫修养。” 他嚷嚷地大声,将全部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里。 即便有人觉得不对劲,但一听青竹这么说,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绪走,是啊!皇帝重病,眼前这个冒充皇帝的是谁? 身前的人想要将她围起来。 “你在干什么。”季羌华回身对身边的人道。 青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得道:“稍后奴才会向你请罪。”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背叛自己,但青竹不可以。 “你岂敢。”季羌华不怒自威,身上带有凤宫威仪。 青竹看见这样的主子也很头疼,他不会害主子的主子怎么不明白。 “主子,你听我说,此人真的留不得。”青竹拿出季羌华最吃的那招,跪在他跟前,祈求道。 季羌华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所念动摇,莫非青竹真的有要事? 青竹见主子神情动摇,又道:“此人形迹可疑,奴才并非想要她性命,只是带回来严加拷问。” 他们身后也跟着寺庙和尚。 季羌华深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好时间,眼睫微垂,对青竹的动作并未再阻拦。 青竹立马从地上爬起,对着身后侍卫下令:“来人,将这人拿下。” 明卿在一旁将这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轻轻笑笑,笑意未达眼底。 身着红衣的带刀侍卫将明卿团团围住,站在外面的青竹呼吸不由得放缓,他竟然擒住了女帝,他不可置信,一股诡异的兴奋升起。 “季羌华这就是你教的人?当着你的面以下犯上?”明卿声线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模样依旧副温和如玉,淡定站在梧桐树下,对周遭拿着刀威胁她的人毫不在意,似在调侃。 这是第一次明卿叫他的名字,他心头一颤,不敢去看她的视线,或许他已经反应过来青竹的用意,只是他不敢面对这样肮脏的自己。 他抬头又瞧了她一眼,只见清风日朗全在她一人身上。 浅褐色眸子永远平静,白皙的肌肤略带苍白,但不掩她如玉的气质,季羌华瞧着这一幕微微愣住,对面那人好似对他的举动并不在意。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没敢回答她的话。 青竹看着周围发愣的侍卫,大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将人给我带走。” 临到事成之际,季羌华看向明卿,突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卿眼眸微弯,道:“等人。” “谁?”季羌华心中有一丝不舒服。 还没等到陛下回答,就听见来人焦急的声音,很是耳熟:“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来人过了大门,露出全脸,正是年司珏。 他穿着绿色衣裳交领衣裳,白色交颈微露,显出精致的锁骨,衣衫勾出他纤细的腰身,无端风流有气质。 他轻扇手中折扇,垂在两侧的发丝流连,更是显得俊逸。 “季羌华,你好大的胆子,连陛下都敢绑!”年司珏连尊称都不喊,直接直呼其名。 季羌华习惯了,可青竹不习惯。 “大胆。” “你才大胆。”年司珏脸上的冷笑止住,上前一步逼近季羌华,眼神直接示意,身后的了知直接照着青竹的脸便是一巴掌。 “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没看见你主子都没吱声吗?”话虽是给青竹说的,可这人却瞧得是季羌华。 “你过分了。”季羌华也容不得年司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尊严。 “过分?”年司珏好像听到好笑的事,对他道:“今日你对陛下以下犯上,就不过分?跟凤君你比啊!我还差远了。” 明卿站在一旁,淡淡瞧着他们互撕。 “她是不是陛下还未可知呢?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冒充陛下,贵君如此行事就不怕与季家交恶吗?”青竹捂着被打的脸,愤愤不平,恶狠狠看着他。 年司珏瞧着他,上前一脚,冷笑道:“怎么你觉得季丞相会因着你个奴仆,与我母亲交恶?少白日做梦了,真当你这一身下贱皮能值个万两黄金。” 等他骂完,他心里微愣,等等陛下还在。 他慌忙转身,只见女人在树下温和站在那处,与他对上视线。 年司珏耳尖微热,刚才那副模样委实丑陋了些,可那是陛下,若不为陛下出口恶气,他当真难受。 他心尖上的人也敢欺负,当他死了吗! 再抬头,却见陛下目光淡淡,朝他走来。 年司珏欣喜,向前走去。 可这次,陛下依旧与他擦肩而过,宽大的白色衣袖拂过绿衣,轻轻沾离,一触便分。 年司珏愣在原地,明明他与陛下离得那么近,明明他都能闻见陛下身上的香味,明明他们连衣袖都相交了…… 可为何陛下依旧没为他停留。 年司珏愣在原地。 这次没有洛桑,只有他和陛下。 站在后方的季羌华瞧着这一幕,他微愣,纤细眼睫微垂,陛下这是来找他的? 他静静等着,想着若是陛下过来,他该怎么解释刚才那一幕。 “你说我不是陛下,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声音温和,语调淡淡。 季羌华看向声音来源,没想到陛下停在了青竹面前。 青竹不怕她,或许是这三年的权势让他迷了眼,又或许是明卿三年不在让他忘了皇帝是什么。 他依旧道:“我说的没错,你虽然长得像陛下,可到底不是陛下!”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见她眸光温和,好像并未生气,一时之间心思复杂。 就连因着陛下停在青竹面前紧绷的季羌华也松口气,他差点忘了陛下最是温和不过。 可谁知变故突生,一道冷芒划过,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 季羌华僵硬朝她看去,只见女人不知从那个侍卫腰间抽出的刀,刀上的血迹还朝下滴着血,滴答滴答。 女人的白衣也被溅红了一半。 此刻,微风吹动,女人衣摆微转,衣角宛如红莲。 外面传来敲金击石的步伐声,整齐轰鸣,引起一阵地鸣,停在外面那一瞬间,周围都安静异常。 季羌华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杀了青竹。 他看向她,眼中带着无措的泪光,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可明卿并未安慰他,只是礼貌性地说了声。 “我等的人,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001:22:05~2023-02-1200: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开始不熬夜5瓶;太薇君、不happy的pupp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虐男一和男四 ◎凤君被怼被扔去改造,男四上线替身模仿凤君,系统苏醒,女主察觉大明存在,记忆开始恢复◎ 寺庙外,一支军队庄严站在外面,领头的人有一身漂亮的黑皮,五官算不上精致,但也很好看,尤其眼睛,充满生机。 身旁的人在她耳边道:“你确定皇帝在这儿?” 张红笑着说:“那是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身旁的人叫木兰溪,是陈安侯府嫡女,模样好看性格温吞,平生最擅长简陋,讨厌官场,要不然家族也不会把她扔出来历练。 可她来到边疆,讨厌风沙,但到底,这人权势大,底下跟着她混的人不少,而木兰溪这人说不出来,说她懒吧,但她对于有些事务完成得很好,对于一些狗屁又操蛋的任务她理都不理。 这幅脾气莫名很合张红胃口。 两人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 张红前几日接到陛下的密信,看过后她放上陛下的手信,调出一支队伍,暗自行动一路来到扬州,准备安营在大明寺后面的山林间。 但陛下在信中说,要遵守寺庙的规矩。 现在的张红想要进去拜访里面的方丈。 她将兵放在外面,与木兰溪一起上前走入寺庙内,迎面便看见一群人围在院中央。 张红好奇,上前笑着同木兰溪道:“想不到这寺庙还挺多人的。” “对啊!我瞧这衣着不少像是肥羊呢。”木兰溪笑眯眯,语不惊人死不休,从军时间长了身上竟沾染几分匪气。 以往都会接自己话茬的人,此时默不作声。 木兰溪抬头看见好友,发现她的异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白衣女子站在人群中间,白色的衣裙染着血迹,神情冷漠,眼眸淡漠。 她眉头微皱。 可好友的神情怎么如此奇怪? 像是激动,但好友这人向来情绪不外露,怎会如此。 再看人群中央,那女人黑发翻飞,冷静站在中央,被数人包围呈孤立无援之状,倒是可怜的紧。 季羌华做梦也没想到青竹会死,死在陛下手中。 为什么? 他不懂青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陛下毫不留情将他杀了。 脸上的热乎乎的血迎着风冷却,如同他的心一般。 季羌华抬眸,泪光浮动,但见女人客气依旧,他大为受伤,低头看向地上失了气息的青竹。 过往在他的脑中浮现,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青竹的模样,身上没有一片完整的布,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像大人一样,谄媚着讨吃。 他将他捡了回去。 在母亲罚他的时候,他冒着风险给自己送饭;在他被众人非议时,也是他自己挡在身后…… 可现在,他竟然死了。 季羌华不可置信,再抬头看向女人冷漠的眼神,更加觉得无法接受。 她凭什么?凭什么可以随意处置一个活生生的人。 “陛下。”季羌华叫住她。 女人提着带血的刀,不再看他,没有停顿朝前走去。 这让季羌华如何忍受得了,他声音忍不住提高,转向她,对她道:“为什么?青竹并没有对陛下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他只是个孩子,说话冲撞了些,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何不宽宏大量原谅他,为何要?为何偏偏杀了他。”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带上哭腔颤音。 明卿身形微顿,并没有转身看他,平淡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凤君,孤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就算是杀人也不会有错。你不若反思反思自己,在他出言顶撞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他?” 跪坐在地上的季羌华听闻此言,心如刀割,他不明白,自己日思夜想等着回来的人,却在见面第一天杀了他最重要的人。 她还是他的陛下吗? 他心情悲伤,看着女人毅然决然往前走的背影,更不想就这么被忽视:“陛下!” 明卿转身,拿把带着血的大刀,抵在他的脖颈处,只要再轻轻往下一刺,皮肉下的血管便能被刺破。 周围的侍卫一惊,连忙围上来。 “朕有时候真的想杀了你。”明卿眼眸幽深,浅褐色眸子在低头那一瞬间,充满凉薄。 他抬头对上陛*下的视线,背后惊觉一身冷汗。 可他不能低头,稍稍低头便能感觉到锋利的利刃划过他的肌肤,带血的利刃凝成的血珠顺着刀锋滑下,落在他雪白的脖颈。 鲜红色血珠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格外鲜艳刺目,最后隐入他的锁骨处。 在那一瞬间,季羌华真的感觉到陛下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失了声,不敢再开口。 她凉凉的瞧了他一眼,再看周围围着她的侍卫,忍不住冷笑。 她对着站在对面道:“张红,将周遭侍卫对着朕拿刀的全部拿下。” 围着她的侍卫连忙将刀扔下。 “臣遵命。” 张红看了一眼,心疼陛下,为何陛下要亲自持刀?陛下何时做过这样的粗活? 张红身后的兵上前,将凤君的侍卫拿下。 季羌华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清冷的凤眸微动,水光浮现,眼神中只有陛下的背影,似是不甘。 * 大明寺在深山,后面为安置军队。 地阔的山谷中,火堆冉冉升起,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明卿就站在此处,身旁跟着张红。 “陛下不若换换衣服?”张红细心体贴道。 明卿摆摆手,道:“这个先不急,我想问问你如今异族的情况。” “先前倒是不安分,但臣也闲不下来,每天到处走走操练操练兵,倒也没有不安分这一说。” 明卿眼中含笑,道:“你如今开朗不少。” 从前的张红虽然能说会道,但戾气较重,大抵心有不甘,如今在边疆磨了三年,心境豁达不少。 张红看着莽,但心细如发,她注意到在大明寺时周围侍卫对陛下的态度。 放在以前谁敢对陛下执刃,如今这是发生了什么。 边疆消息落后,她隐约知道,朝中季家如日中天,但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她犹豫道:“陛下可是有了难处?” 明卿不惊讶,这也是她给张红来信的主要目的,她需要张红护送她回京。 对于她如今的处境,她很清楚,必须有自己的人,护送她回京,要不然这一路能否平安回京都是个问题。 她叹口气,现在的她早已和原主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很多次,她都差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她只想做一个平常人,不想承认原主身上的这份责任,现在她亲自将这份责任拦在自己身上。 从今以后,她就是原主,她会代替原主好好照顾她的国家。 她转身瞧着张红,朝她拱手:“如今倒是要麻烦你护送我回京。” 张红吓了一跳,好好地,怎么给她行拱手礼,她实在是担当不起。 “陛下这是什么话,我身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使得的,陛下怎么如此客气。” 明卿知道人心易变,也知道人心难防。 她无法估量张红的忠心,还不如开诚布公的谈谈,告诉她如今她的处境,让她自己选择,倘若这条路实在行不通了,她虽会麻烦了点,但不至于死在这步棋上。 于是,她将如今处境告诉张红。 张红沉默了许久,她也察觉到陛下的心思,陛下想和她交易,可她本就是陛下的人啊!这些年陛下经历了什么,竟然连她都不敢信任。 “陛下,臣让你久等了。”张红难受,她的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温柔又体谅民心,如今却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低头看见陛下衣角染上的血色,眼眶不禁红了,从此以后,她要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她亲自为陛下开路。 * 晚上,军队驻扎处,除了被绑的侍卫没有饭吃,其他人都有,待一切吃好喝好后,各自回去。 明卿掀开布帘,看见帐篷中的季羌华,并不意外。 实际上,她也有份大礼送给他。 “陛下,回来了。” 明卿不懂对方,但可以试探他的底线。 她点点头,安静回到自己的桌子前。 两人平和又安静,谁也不提白日发生过的事情,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季羌华站在中间,望着她坐在桌前看书的身影,忍不住发呆。 烛光跳动的火焰有了温度,将她的脸庞带上一丝温柔,浅褐色的瞳仁中认真,视线那么温柔,却不是看他。 他愣住。 很早之前陛下也曾经对他那么好,从不责骂他,仍由他的任性。 可为什么三年就变了?还是她爱上了别人?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卿奇了怪了,她记得她没亏待过他吧!但这人幺蛾子多,她也不想多废话:“你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你。” 季羌华诧异,刚想开口他对陛下一往情深,可这话怎么说出口,更何况若是让陛下误以为他是孟浪的男人该怎么办。 但他和陛下似乎有什么误会,他不想让她误会他对她的情谊。 “我对陛下情深依旧。” 没等来温柔相待,反而听见嗤笑。 季羌华脸色羞红,他忍不住道:“陛下是不信我吗?” 明卿只把他的话当乐子听,拿过毛笔头也不抬,继续道:“信你?信你什么,一文不值的真心?凤君先别急着否定我,就单是你对我情深这点,便恕我不能苟同。旁人不知我是否重病在宫,但凤君应该清楚,所以我们应当是三年未见。可今日第一次见面,凤君又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她轻声笑笑,又道:“你不担心我这三年在外面的遭遇,反而纵容手底下的人对我不敬,如此行径,说来爱我,当真可笑。” 季羌华的脸由红转为白。 她抬头,浅褐色的眸光冷凝,盯着季羌华道:“你这么说,我会恶心。” 季羌华这下再也绷不住了,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如此严重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眼泪浮在眼底,想要离开,可脚下迟迟不动。 “陛下若不爱我,为何非要杀了君兰,难道不是为了独占我!”他一时头蒙,将心里话说出去。 “彭!”一声。 安静的帐篷传来声音,书本落地的声音格外明显,季羌华抬头看,对上她的眼睛,一时心悸不已。 “独占你?好大的脸?你莫不是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当时的情况,她生怕君兰死不了,所以才用那般手段。 但这不意味她没证据证明君兰想要造反。 只是当时时间不足,并没有整理。 “君兰对我行刺,欲图谋反,她非死不可。”说来也算是原主滋生她的野心。 季羌华不信。 看他这副模样,明卿真是打心眼厌烦,她不明白季相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教出如此愚笨的人。 原来想和他沟通沟通,现在看来怕是不行。 他脑子有问题。 这边,季羌华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边布帘掀开,张红进来带进几个男侍,手上拿着粗布衣裳,笑着说:“得罪凤君了。” 他不理解。 紧接着明卿和张红出去,帐篷内只剩几个为他宽衣的男人。 季羌华往后退,那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却进一步上前,像恶狼一般,眼冒精光,将他身上的好物件全部扒下来。 这些人本就做过粗活,手上的茧子特厚,再加上张红特意叮嘱过,所以对待季羌华毫不怜惜。 季羌华特别想逃出去,但被这些男人死死按住,他觉得这辈子都没遭受这样的屈辱。 他的眼泪刷刷掉下来。 粗布衣裳特别磨皮肤。 他穿上难受极了。 帐篷内一片安静,在给季羌华换好衣服,他们安静待在一旁,其中一个人出去汇报。 明卿走进来,目光扫到季羌华,看他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觉得与他还算相衬。 她低头瞧着他:“我们之间做一个赌注。” “什么?” “赌你能不能活着回来。”明卿嘴角露出一抹笑。 季羌华还未来得及深想,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打晕。 张红眉头微皱:“臣担心被季相察觉。” 明卿摆摆手:“无妨,我自有方法。” 这边,她将昏迷的季羌华交给其中一个男人,叮嘱道:“将他带回去吧!按照我们的约定。” 等这群人带着季羌华走后,明卿思索一阵,又对着张红道:“你暗中派人跟着,保护好季羌华。” 明卿坐在椅子上,眼睫微垂,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干了一直想做的事,送季羌华好好体验民生疾苦。 只是季相那边不好交代。 如今的情况,容不得她与季相提前交恶,万不能暴露她把她唯一的好儿子送去劳动改造。 她已经想好一个人选。 原著中与季羌华长相极为相似的陈孟冬。 在民间的三年,她遇上新奇的事情也会学上几分,其中就有这易容术。 说是易容术,其实也就是高超的化妆技术。 明卿对这个擅长,在现代时就有不少厉害的仿妆博主,对这个也不难上手,遇上那江湖人士时,倒也静下心来学上一阵子。 短短一个月,便已掌握精髓。 明卿眉头微挑,想起这陈孟冬,忍不住感叹自己竟也走上原主的老路,找了凤君的替身。 她低声轻笑,对着守在外面的张红道:“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吧!” * 季羌华再醒来,是被一盆凉水泼醒。 他迷茫睁眼,环顾四周,破旧的房屋显然不是他的住所。 这是哪里。 “睡到什么时候,你看看谁家有你这样的懒货,你不起家里的活儿谁干。”来人大嗓门,最开始不敢对着贵人如此嚷嚷,到看对方的模样好欺负得很,便也不再怕了,甚至无师自通,见对方还在发呆,直接拧他的耳朵。 季羌华懵逼,劈头盖脸就被训斥一顿,还被人拧耳朵,他心下恼怒:“休得放肆。” 一时之间,老男人还被镇住,但紧接着也恼怒起来。 “二斗,你发什么神经!” “二斗?”季羌华接受不了别人这么叫他,这个名字听着就轻贱。 事实证明,他的第一感觉没错,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别人用二斗米把他卖了。 季羌华站起来,想反抗,但拗不过这人的力气,被他逼着干活。 他也想逃跑,可这荒无人烟的,他也不知道该跑到哪儿,但到底他不想在这里待了,也试着逃跑,结果被抓回来,遭到一顿毒打。 干活的时候,那个老男人就站在自己跟前,监视自己干活,但凡有一点偷懒,他就开始骂:“哎呦,才就干这点活就受不住了?你看旁边的狗干的都比你多,果然狗也不能吃得太饱,要不然这干的比人多,倒是说不过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不如狗呢。” 季羌华心中烦闷,不喜他这么说。 而且,他只要停下来,就会被鞭子抽。 因着寄人篱下,他很快明白自己的状况,一上午没怎么偷懒,可身上依旧挨了不少鞭子,手上和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的手因着割猪草不仅红肿,皮开肉绽看着很惨。 季羌华皮肤嫩,且夏季蚊虫又多,他身上被咬了不少包,又痒又肿。 更难受的是,太阳毒他身上穿得又是抹布衣裳,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儿,身上有些地方被磨得血肉模糊,再加上他热天他流了不少汗,汗水顺着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滴在地面成了血汗。 太阳那么大,季羌华晕晕乎乎,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没了,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场酷刑什么时候结束。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以为的酷刑,只是大周国大部分百姓每日所做的日常。 他们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对于田地里的活儿抢着干,因为天灾人祸没了庄稼又或者收成不好,他们所面对不仅仅只是卖儿卖女。 可就算是这么幸苦,他们也甘之如饴,他们珍惜每一粒粮食,更是活生生的人,所做出的辛劳只是为了活着。 然而这些季羌华都不懂,他只是沉浸在浮于表面的人人平等,靠着廉价的善良来卖弄他的大义。 当他拿出凤君独有的令牌,去救占了百姓土地的君兰时,他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凤君,至少在明卿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他不适合做凤君,一点都不适合。 早上因着没吃饭,季羌华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中午能吃点好的,结果吃饭时发现只是窝窝头和掺了糠的米粥,根本不能下咽。 他看着黏糊糊的粥,没有一点食欲。 他走到老男人跟前问:“有肉吗?” 老男人听见不搭理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少爷呢,就这些东西爱吃不吃。 季羌华却以为他没听见,跑到他跟前又问了一遍。 以往他根本不喜欢吃肉,但今日饿的厉害,又闻见隔壁的肉香,恨不得吞下一整块肉,可他注定要失望,这里什么都没有。 老男人被问的不耐烦了,便想拿起鞭子。 季羌华一看这样的动作,下意识不敢再问,乖乖去吃饭。 他艰难咽下一口饭,只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吃着吃着,他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难吃的饭…… 老男人见多了这样的人,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哭,越发看不起季羌华,只觉得对方满身都是矫情。 他假装没看见,但时间长了,他心里也烦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他什么了,要是让贵人知道,以为他虐待他了,扣了他每个月的银钱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他觉得季羌华的嘴脸格外可恶,连饭都吃着不香了。 * 皇帝身现扬州的消息传开,一时之间心思浮动,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皇帝根本不在宫中,而是跑了三年。 如月听说这样的传言,立即压下去,用些似真似假的谣言掩盖。 其中便包括,皇帝一直在宫中养病,因着身体虚弱,不适宜兴师动众,便私下去扬州养身体,如今养好了自然回来。 这样的说法得到普遍认可,但季相听后却冷笑。 从一开始她的野心就比较大,从她对她儿子的手段便可窥见一斑,虽说她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怎么从皇宫消失不见,但她这三年实打实的争权是不容辩驳的。 她怕皇帝秋后算账。 原本想着若是皇帝有朝一日真的回来了,那她也不怕,毕竟朝堂有一半都是她的人,就算皇帝想动她,也轻易动不的。 而且,皇帝能不能回京都是一个问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私下和年老狗有联系,要不然那一支军队怎么说。 她恨年老狗糊涂。 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至于原来派人刺杀的念头也无了,但到底还想试着打探一下那支军队的实力。 于是,她暗示下面的人。 可谁知消息不尽人意,派去的人全都没有回来。 季相不得已收起锋芒,等陛下回城。 至于她那远在扬州的儿子,她并不在意,只要人活着就行,而且她也不觉得陛下会对一个男子出手。 更何况她也深知自己的儿子只是个花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身旁的青竹都不如。 * 上京因着陛下回归,又再次热闹起来,不少商贩云集此处。 陈家内部,陈孟冬坐在窗前却开心不起来。 原是皇帝露面的消息终于传来,陈孟冬听见自然开心,除此之外,他也为另一件事开心,皇帝三年守孝期已过,可以选秀入宫。 他早已知晓家人的打算,以前他或许排斥,但如今他一想到那个雪夜女人踏雪而来单单朝他走来,他便忍不住心动。 于是,他便带着人,真心实意在街上挑起了布料,等着选秀那日被她挑中。 虽说他容貌才情上佳,但家中家世略低,被人嘲讽麻雀变不了凤凰,但他又不是蠢材,知晓皇帝什么都不缺,尤其是权势。 所以他未必就会因为家世这一关被刷下去。 可他等不来选秀那天,漂亮的容颜谁都喜欢,平日出门格外注意的陈孟冬因着大喜,便没有往日的低调。 在店内挑选布料时,被陈安侯的嫡女看中,许以正室之位。 隔日便有人登门商量婚事,陈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但到底没完全失了理智,认为虽说进宫服侍皇帝好,但到底风险过大,不如这侯府保险。 家中众人都劝他,说这侯爵府的嫡女是真心喜欢他,要不然人家会看上咱们这小门小户。 陈孟冬心中觉察不安,对周遭这转变冷笑。 人人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从前是现在也是,没有人问过他愿意不愿意。 他不喜欢。 透过窗户,他望着这四四方方的院落,心中生出一股渴望,他想逃出去。 哪怕不嫁给侯府嫡女,哪怕从此再无缘皇宫,他也不想就这么任人摆布,在此之前,他要好好计划一番。 晚上,他睡着后,梦见他入皇宫如愿以偿嫁给陛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从梦中醒来,坐起身来,下床给自己倒杯水。 突然,屋中烛光点亮,他眉头不解,屋中小厮都知道他不喜欢半夜点灯,他绕过屏风,看见桌前端坐一人。 他下意识想惊呼刺客,但看清是谁后,他愣住了。 陛下? 他不确定,难道这还在梦中。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在他的房中,更何况他和陛下并无太多交集。 他嘴唇微抿,犹豫一番后,上前行礼:“臣子叩见陛下。” 烛光葳蕤,他身影纤弱,穿着白衣却风华绝代,微微低垂,露出精致的锁骨。 明卿微愣,从这个角度看,太像了,跟季羌华简直有八分相似,不一样的是,季羌华的气质偏楚楚可怜,对方神态更为落落大方。 屋内一片安静,过了片刻后,陈孟冬开口问道:“陛下晚上拜访,可是有事所托?” 明卿知道陈孟冬最近的遭遇。 盖因这些都是一手策划,她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示意他请喝。 陈孟冬神情只犹豫一秒,紧接着便上前接过茶盏。 如此行径,倒有点讨明卿喜欢。 大概平常遇到的都是非人哉,听不懂人话,如今难得遇见一个稍显正常的男性,竟然觉得有点讨她欢喜。 她手指轻叩桌面,告诫自己,不能在矮子里面挑将军。 “谢陛下。”陈孟冬喝完茶,感觉轻松不少,放回茶盏后行礼道谢。 明卿开口:“深夜拜访是孤礼数不周,孤给你赔礼。但今有一事情况紧急,是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请讲,但凡能用的到臣子,臣子定当为陛下分忧。” 明卿暗道,对不住了。 她要开始胡编乱造了。 “凤君失踪了。” 什么?陈孟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件事。 他突然想起曾经有人说他和凤君模样有六分相似。 可这也仅仅只有六分相似而已,不是完全长得一模一样,熟悉的人还是会认出来。 陛下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觉得这不可能,陛下是疯了吗?同样也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眼睫微垂,冷静道:“陛下,想让臣子做什么?” “假扮凤君稳定朝纲。” 八个字让他身形不稳,他几乎不敢相信。 让他成为凤君。 他稳定心神,继续道:“陛下应该知道,臣子与凤君也仅有六分相似,如何能瞒得过亲近之人。” “孤自有法子,你不用担心。”明卿稳住他的心神,冲他笑笑,温和道:“你若是不愿意,孤不勉强。” “但孤希望你能帮孤。” 明卿眼睫微垂,好似在示弱。 没人能抵挡住她的示弱杀。 明卿觉得这一招熟悉,但想不起来,后知后觉到这不就是以退为进的绿茶吗! 她心情复杂。 陈孟冬心脏怦怦跳,他不受控制,想要答应对方的要求。 可随即,一道冷水泼了下来。 他是替身。 此刻只要答应陛下的请求,顷刻间他便可一步登天,陪在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如果不答应,他大概要与陛下绝缘,嫁与那陈安侯了。 他眼眸微垂,遮住眸光的暗淡。 没有选择的。 他苦笑一声,朝陛下行礼,跪在地上行叩拜礼。 “如此臣子便叩谢陛下圣恩。” 陈孟冬是喜欢陛下,喜欢那个雪夜下陛下独有的温柔,喜欢阳光下穿着胡服笑的开心的陛下…… 如今他也算得上得偿所愿,可为何他却开心不起来。 烛光已经熄灭,陛下已经走远。 他跪在地上,任由夜晚的寒意侵袭。 * 在陈孟冬答应她的那一瞬间,沉寂在她身体的系统动了。 “主线人物回归,请宿主按照人设,走主线剧情。” 明卿没忘,这个系统自三年前就已经出现,如今出现,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系统目的终于暴露。 和她猜的一样,果然是让她走主线剧情。 只是…… 她眉头微皱,不太理解按照人设走的意思。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要强调人设。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系统的电子音非常冰冷:“宿主若是完成一定程度的主线剧情,将会解锁原主的记忆。” “我不需要,而且凭什么和你做交易。”明卿觉得荒谬,这系统凭什么觉得她会因为原主的记忆而妥协。 她不由得牙疼,这世界不行呀,据她看小说的经验,正常情况下系统一般都是牛逼哄哄的那种,不说能够掏出美艳药方,提供什么修真秘籍之类的,就单是掏出原主记忆这点,她觉得LOW爆了。 还没来得及鄙视系统。 却听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根据宿主自身需求以及状况而言,最适合宿主的便是原主的记忆。” 系统有的也仅仅只是记忆。 它为什么能够进入明卿的身体,一部分便是因为它身上携带有明卿的东西,以此为契机进入她的身体。 但这些,它不会告诉她。 明卿微愣,又道:“如果完不成主线任务剧情,会有惩罚吗?” “不会,系统的存在只为配合宿主。” “你除了附赠记忆和监视剧情走向,还有什么功能?”明卿左右也没事,便陪它聊聊。 系统沉默片刻,道:“没有。” 空中传来呵呵笑声。 “你好没用呀!”明卿温和地笑着说,却很阴阳怪气。 过了半天,明卿又问它:“你有名字吗?” “没有。” “哦。” 之后不了了之,明卿也没给它起名字的打算,好像就是随口一问。 “宿主不喜欢我。” “嗯,没人会喜欢你。” 系统安静片刻,又道:“主线剧情走完,您获得所有原主记忆后,系统将自发从您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你待着吧!不差你一个。”明卿不想搭理它,也不相信它的话。 系统没骗她。 它从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抱有极强的目的性,但在进入这个女人身体的一瞬间,它的能量被压制很多,更有甚至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迫它陷入沉睡,修改了它的程序。 要不是它遇到四个气运之子,蹭到他们的气运,如今也不会苏醒,更不会这么老实。 系统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它得让这个女人信服它,首先它得抛出一个饵。 “宿主开启主线,获得大礼包一份,于今晚投放梦中。” 明卿面无表情,对它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更有甚之,她怀疑原主记忆的真实性。 夜晚很安静,她站在高阁上,望着离自己很近的皇宫。 一时之间较为感慨。 她竟然回来了。 可现在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她回到自己房内,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对系统所说毫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她还是看见了原主。 这一刻,她很清醒,梦中的景物也比以往更加逼真更加细节。 身为一个旁观者,观看自己的身体很奇怪。 明卿下意识想。 她不太清楚这里是哪里,视线被瓢泼大雨阻隔,她只能跟着她的身体走,有些看不清她的脸,更不清楚她要去哪里。 这是原主的哪一段记忆?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明卿”停在长廊的某处,隔着雨帘,她在看地上的某个人。 这一次,明卿看清楚了,跪在地上的那人是年司珏。 他身上被雨水淋湿,倔强的跪在原地。 福至心灵,她想起这是哪处记忆了,这是年司珏违抗母亲硬要嫁给女帝的场景,跪在院中,求得母亲的帮忙。 明卿不太感兴趣。 果然是系统白送的,没什么重要剧情。 不知何时“明卿”身旁站着一个人,她朝前走,认出来这人是年将军。 年将军神情疲惫道:“小子无状,劳烦陛下了。” “爱卿当不得如此。”‘女人’的声线很沉稳,和她很像又不太像。 说完这句,‘女人’便离开了,只是明卿知道,‘她’没有走,对方应该就在附近。 年将军撑把伞,来到年司珏跟前,疲惫道:“我已向陛下求得恩典,往后你可不能如此任性,宫里不比家里。” 大雨淋了半日,年司珏脸色苍白,他想朝母亲露出一抹笑容,却不想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 隔着雨声以及噪杂的人声,她清晰捕捉到一声冷笑,转身便看见雨幕下‘明卿’,对上她的眼睛,连明卿本人都吓了一跳。 对方眼眸戾气颇重,但又带着深深倦怠,好似灵魂上承载着千斤重的东西,疲惫不堪。 怎么回事? 明卿想要深究,却没想到记忆戛然而止。 月光如水,她从床上坐起,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便是在她来之前,在这具身体里的是还未经历过一切的“明卿”,还是已经重生后的明卿。 只有重生后的明卿才有那样的眼神,仿佛一辈子都沉溺在仇恨与复仇中。 她头疼起来,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年司珏对她执着的感情,她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多了那么多变故。 假设重生后的明卿心态扭曲崩了,想要从最根本上玩弄那几个男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世界上就连主角自己也不可能做到特别了解自己,但一个人除外,那就是重生过后的明卿,她经历了所有的一切,见识过那些男人的善恶两面。 如果真是她做了什么,那年司珏现在对她死心塌地也说得过去。 明卿不相信重生过后的明卿会放任自己一个外来者掌控她自己的身体,除非她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突然,她产生一种预感,仿佛现在的她只是谁的一枚棋子,走到这个位置正是对方想要的。 明卿被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安慰自己,怎么可能有人能将以后的事情都算得那么准确,从而布局呢。 真要如此,怕是对方连弑天的本领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200:07:10~2023-02-1523: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团25瓶;花孪云瘦20瓶;太薇君、梦里梦柠檬、宋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归来 ◎真正的残忍是,我以为这是好的开始,你却早已给我下了定义。◎ 马车转动,夜色幽静,年司珏躺在马车中突然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陛下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也梦见形如枯槁的陛下眼中一点生机都没有的模样。 年司珏受到惊吓:“这是什么?” 大年司珏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问他怎么了。 年司珏不想跟他说话,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答他没什么。 他掀开马车的布帘,看见高悬空中的明月,他这心神才慢慢放松下来。 看,月亮还在,他的陛下也被他找回来了。 年司珏情不自禁嘴角微弯。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半边身子倚在马车上,他眼眸微闭享受着这三年来唯一片刻的宁静。 他觉得往后的日子都会好的。 * 这边明卿在琢磨原主这个人。 原著中的女帝性格温和,但于感情之事太过淡漠,男二号年司珏就曾在地牢中这样跟她讲:“陛下就像那万年寒冰,我于陛下便是栖息在寒冰下的那一朵火苗,等我真正融化了一部分,才发现在我面前的是万丈冰山。陛下懂我的绝望吗?陛下不懂,就像我从来不懂你,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究竟是执念还是爱。陛下,我也会累。” 年司珏为自己和他跟何婷上床找了一个借口。 自古以来,两心相交已是很难,最难的是,那人却放弃了,背信了自己的信仰,出卖自己的身体,在性//爱中得到片刻的放松,回头还说自己相信两心相交。 却不知道,这种最是恶心。 女帝要的最是赤诚的爱意。 初期的年司珏的确如此,明卿甚至觉得,若是坚持个两三年,女帝未必不会为他驻足。 可年司珏放弃了。 月光融融,明卿头疼,脑海中不禁想起年司珏灿烂的笑脸。 她始终信任不了年司珏,书中的他前期对女帝以及后期对女帝的样子历历在目,她记得年司珏为了保护她从山崖下跳下来的样子,也记得他每日为了讨她开心绞尽脑汁的样子,也记得书中的他在女帝发热高烧不退时,冒着大雪三步一叩首,祈求神佛让她好起来的剧情…… 是爱吗?可如果是爱,为何转身就与别的女子在床榻上尽享欢愉之乐。 可如果是爱,之前做的那些神佛都愿意降下恩典的行为又算得什么? 明卿闭上眼,眼前仿佛划过年司珏亲手将利钩穿过她的琵琶骨的画面。 罢了,与他不愿再深一步。 * 明卿回京那日文臣武将并没有前来相迎,她面无表情,俯瞰这一切。 跟在陛下身边的陈孟冬早已换上宫内太监的服饰跟在骄撵跟前。 此时,轻纱微动,他余光看见站在骄撵上的陛下。 他蓦然一动,心中微微不宁,他总觉得陛下的表情似曾相识,好似在那里见过。 在他踏进皇宫的一瞬间,昏暗遮住他的身影,身旁的高墙仿佛要吞噬他的身体,他心中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陛下,心中才稍稍安定。 陛下离京三年*,处境水深火热,这些他都明白,甚至也明白,若是被季相发现他冒充凤君,那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也知道。 陛下会保他吗? 陈孟冬嘴唇微抿,又看向陛下,目光触及到陛下的表情。 阴影打在她的脸上,遮住她人本身的颜色,在那一瞬间,淡漠的表情如山野寺庙中的神像,高高在上,不曾贪恋红尘。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陈孟冬想问,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他并非她真正的夫。 他只是和他长得很像,这才进宫,他要时刻记得自己进宫的初衷,不要对陛下生了妄念。 陈孟冬明白的,一旦生了妄念,他可能真的万劫不复。 * 烈日炎炎,一个男人狼狈地跑出来,大口喘着气,却不敢停下来。 他怕再被抓去过那种苦日子。 季羌华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灼灼烈日,他满头大汗,黏糊的汗珠沾在他的衣裳上,他却无暇顾及,就像现在明明喘不过气来,他却拼命往外跑。 再差一点,他就能到目的地了。 然而,他却越发呼吸困难起来,腿上如同绑了几千斤的铁块,肚子也因为饥饿,灼烧起来,四肢绵软无力。 终于,他跌在地上,嘴啃到大片尘土。 季羌华意识不清,可他却仍然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他回去,他不要在这个鬼地方。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回去。 他咬紧牙关重新站起来,跌跌撞撞来到明卿曾经安营扎寨的地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眼前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耳边传来脚步声,这个声音是季羌华这段时间的梦魇,这辈子都忘不了噩梦,可他却没有力气跑了,心中只剩绝望。 “走吧!二斗少爷,今天还有两亩地呢。”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前段时间三次元事儿多,好久没更新了,对不起,呜呜呜不好意思。 感谢在2023-02-1523:56:06~2023-02-2822: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朵小花花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鸣24瓶;今天开始不熬夜5瓶;泠澜2瓶;梦里梦柠檬、你在喵星要好好的、哦呼呼、Q,uee,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年司珏失踪 ◎她不想让他活。◎ 三年来如月听到不少关于陛下的假消息,也曾满怀期待,但这都不如现在这一刻。 她站在乾清宫门口,身后两列宫女面无表情恭敬站立。 抬轿的宫人先露头,她目光平静,等到那顶轿子露出一个尖儿,她眼中情绪便淡定不了。 隔着轿帘露出一个模糊身影,她眼眶湿润,跪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头上,虔诚叩首:“恭迎陛下回宫。” 明卿目光淡定,轻声道:“平身。” 在踏进乾清宫的那刻,明卿闭眼,松出一口气。 她知道,往后不会太平。 但没想到太平一刻都不曾给她,还未来得及,喝口茶,便听见宫人禀报:“报!贵君失踪。” “派人去找。” 前来禀报的人犹豫了一瞬,又道:“大将军在外求见。” 明卿落笔,她知道大将军有多疼爱年司珏,也知道大将军出于对年司珏的愧疚能做到何种地步。 果然下一秒,大将军便不接受通传进殿。 时隔三年,两人高下相望。 明卿看见她的额头上又生出许多白发,轻声道:“年爱卿许久不见。” “是啊!” 年将军看着高台上的皇帝,一如当年,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这些年陛下可有做到当年所承诺之事。” 明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神奇的是,她竟然听明白了。 或许曾经年司珏入宫,她答应了什么条件。 “陛下,臣后悔了。”年大将军突然将腰间的刀取下,放在殿中,跪下恳求:“老身年迈,恳求陛下以殿前佩刀之荣换吾儿归家。” 殿外白光乍现,明卿望着门外的白光,顺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年大将军,心中在想,自己是否是个恶人。 她并未做什么,为什么对方那么怕她对年司珏做什么。 或者年大将军觉得是她绑了年司珏? 明卿轻笑,她没那么幼稚。 但看着年大将军放在殿中的刀,她并未客气,也并未对将军说些什么,只递给如月一个眼色,便将刀收上来。 这刀代表的东西很多。 首先这把刀是先帝赐予大将军的,有这把刀在,明卿便轻易动不了大将军,而这把刀不仅仅代表着皇室给的荣宠更象征着权力。 明卿眼眸暗光浮动,她不相信一个身在高位的人会因为一个可能将这把刀给她,唯一的可能是她在背后会摆她一道。 大将军疼爱年司珏是真,利用他也是真。 “大将军后悔了?”明卿眼眸微垂,嘴角微勾:“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年大将军心中隐隐不安。 “犬子不见,微臣希望陛下与臣一同前往。” 站在明卿身后的如月想要拦着陛下,却听陛下道:“好。” 如月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 不知过了多久,年司珏头疼欲裂,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水桶中。 他想呼救,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妥。 马车转动,路上遇见石子,整个车身都会踉跄一下,待在水桶中的他感觉更是不好。 年司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绑,他绞尽脑汁去想,最早的一次记忆,还是打开轿子的帘子看月亮…… “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 夹着嗓子说话的老鸨上前掀开盖子看向里面,只见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蜷缩地躺在半桶水中,他目露惊艳。 这些年他也见过不少美男,像这样的极品还是头一次。 这是季相带给他的人。 他不会问太多,甚至于他很乐意看见这样一个矜贵的公子匍匐在无数女人的脚下。 闭上眼的年司珏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快速在脑中过一遍谁有这个本事将他带出来。 脑海中存在的大年司珏突然跳脚:“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他的声音疯魔让年司珏烦躁。 “我就知道陛下她跟我一样!她也跟着过来了。” 年司珏不想把他的这些疯话放在心上,可他突然想起陛下那双冷淡的眼睛,一直以来都对他冷淡的眼睛。 他心脏钝痛,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这些年来,他与大年司珏相处,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大年司珏口中的前世。 前世中他与宫女何婷厮混,怀有一子,为了不被发现与凤君联手弄死陛下。 之后的事情大年司珏就没有再多说了。 年司珏不信自己是这样的人,想到前世的可能,他对陛下越发愧疚。 在不知不觉间,这些愧疚变成了对女帝更深的执念。 明明把这件事按在陛下身上充满漏洞,可他还是忍不住被大年司珏的话影响。 是陛下。 她不想让他活。 这个念头在心底如野草一般疯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822:59:08~2023-03-1300: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开始不熬夜5瓶;太薇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等 明卿也没想到,年司珏会失踪,这在原著中并没有。 系统要疯了,虽然它现在力量削弱,但最起码对四个气运之子的感知还在,所以它清楚知道现在年司珏被谁掳走了。 为什么昭华会对年司珏动手? 它是这个世界运行的一部分,自然知道昭华是什么性子,风眠的死就是前车之鉴,永远不要高估小疯子的底线。 它慌了。 “明卿,你既然答应年大将军的请求,我帮你一把,只要你把……”系统知道自家宿主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它毫无代价将情报卖给她,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结果,它被打断。 “我拒绝。” 系统无语又羞怒,但它不能说太多暴露自己。 之后系统便不再作妖,明卿眉头微挑,果然主角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她眼眸暗光浮动,嘴角微勾,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 年司珏站在高墙上,不明白怎么突然来此,他感受到周围肃穆的氛围,看到四周听命于他的年家军呈包围状态,手持弓箭,瞄准下方的人。 他似乎知道什么,连忙往下看。 只见平日风光温和的如月姑姑身形瘦弱背着一个身形哀毁的人,一步步往前走,不敢回头。 他心下预感到了什么,却不受控制喊出:“放箭!” 那一瞬间,他看见,如月姑姑身后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向来淡漠的凤眸充满恨意,直直看着他,恨意直冲于天。 年司珏惊醒,额汗顿生。 他蜷缩在枯草上,慢慢转身,平躺在枯草上平复心悸。 自他被木桶运出来后,他一直被关在此处,到现在他大概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外面喧闹异常,男子故作矜持的笑声和女子开怀大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并非不通人事,知道这里是何地。 青楼小馆。 明月泄进来,一缕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眼中清明,情绪淡淡,在发呆。 大年司珏一直在耳边说:“和我一起联手吧!现在陛下三年未执掌朝政,朝中势力在我们,只要我们动动手,陛下也只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还怕她离开你吗?” 听见这话,年司珏眼眸微动,慢慢又蜷缩住身子。 看见这话对他有反应,大年司珏继续道:“我们和陛下是死局。如果我们不对陛下出手,死的只会是我们,相反陛下落到我们手中,我们才有活路。” “陛下不会的,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你根本就不了解陛下!”大概是死字触及他的逆鳞,他情绪激动道。 大年司珏被戳中心底的遮羞布,毫不犹豫道:“是,全天下就你最了解她,可你见过她的身体吗?你知道她锁骨下的小痣有多迷人吗?司珏你可笑不可笑,身为贵君,你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这就是你所谓的了解,有什么用!” 年司珏恨不得把大年司珏揪出来,手撕他的嘴。 两人都杀红眼,纷纷把最恶毒的话告诉彼此。 耳边并不安静,年司珏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大年司珏比他更清楚,也比谁都厌恶这个地方。 所以今日的大年司珏格外有攻击性。 “陛下会来救我的。” “就是她将你送进来的。”大年司珏冷嘲热讽。 年司珏捂着耳朵:“你闭嘴!” 忽然,柴门有动静,年司珏安静下来,盯着柴门,过了一会儿默默移开视线,不是陛下。 他很笃定,却又很难过。 大年司珏也沉默了,没有火上浇油。 * 御书房的明卿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女子,点头听她汇报:“陛下果真料事如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那何婷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贵君被囚之所。” 明卿眼睫微颤,没有意料之外。 她抬头闭眼,这个世界就像剧本,毫无新意,没有逻辑,可这又能怎么样,她再厌恶,也得继续活下去。 风眠的死在她的心中是根刺,扎得她疼。 看到风眠那刻,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主角所谓的“爱”杀死,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 而她和风眠并无不同,就像原著中曾经死去的女帝,他们并无不同。 明明生而平等,为何要不公的设置主角这一说?为何她明家百年基业要给主角的爱情铺路? 所以,她回来了。 明卿笑了,曾经想不明白的问题,此刻在她的脑中格外清晰。 烛火微光落在明卿的碎发上,她低头,眼睫微拢,鸦羽般的长睫染上烛火的暖光,轻声道:“或许,我就是我。” 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唯有系统惊出一身冷汗,她这是发现了什么? 系统不敢多说,眼前这女人有多叛逆,它还是很清楚的。 上一辈子她狠到蛰伏数十年之久,哪怕身子破败不堪,依旧将所有人算计其中,疯到轮回重开。 它不敢吭声,怕被发现什么。 只是将这个异常记在心里,与此同时加大对主角的监察力度,它在心里计划着,若是真有异常,到时候它拼着命也要拉着明卿陪葬。 “系统。” 温和如玉的声音在系统心中响起。 它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明卿找它,它克制住:“怎么了?” “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万万没想到有天竟然能从她的嘴里听见“赌”这个字。 “不打。”系统很怕自己落入明卿的圈套,当即拒绝,怕她察觉到什么,又继续道:“当初让你和我交易去救年司珏,你不去,如今这般算因果轮回,除非你和我交易。” 交易? 这不是系统第一次提起这个词。 明卿敛眸,心中的猜想更进一步完善。 她垂眸看向跪在下面的人,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系统忍不住:“既然知道年司珏在哪儿,为什么不救。” “等。” 明卿低头,烛光倒映其中,辨不清楚眼中情绪。 【作者有话说】 看见有小可爱催更新了,更!感谢在2023-03-1300:15:32~2023-05-1012: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DO19瓶;斐济啾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疯了? ◎女帝的精神状态不对劲◎ 等?等什么? 系统没有身体,却仿佛冷汗直流。 它越来越看不明白明卿的行事风格,从她回来后,她好像就变了。 若说以前,明卿的行事风格还在它系统演算内,可现在随着它的力量削弱,它越发不懂她。 在何婷找到年司珏时,它的力量稍稍得到增强,也因此,它晓得年司珏现在身处青楼小倌。 只是洛桑又去哪里了? 就在它惊疑不定时,正在处理奏折文书的明卿放下笔,望向身旁的宫女,轻声道:“洛桑。” 模样恭敬柔顺的宫女穿着粉色宫服,脸上未施粉黛,五官却更加艳丽精致,他一头金发藏在官帽中,只留出两缕,再抬起头,笑得宛若狐狸,他道:“陛下。” 明卿看了厌恶,冷漠垂眸。 他却并不在意,放下手中研磨的石墨,欺身上前,漂亮的湛蓝色双眸,轻声又眷恋:“陛下,我想你。” “你不在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可陛下似乎不想我。我一直都是这样,陛下应该知道的。但陛下一直在生我的气,我没办法才扮作这样子接近陛下身边,陛下瞧我这样子,是不是会怜惜我几分。” 他看起来可怜兮兮,可谁都知道他是一条毒蛇。 见明卿不理他,他进一步上前,轻声道:“陛下,你理理我。” “季相知道你绑了年司珏吗?”明卿不看他,止住心中的怒火。 “陛下果然关心他?”洛桑嘟囔着,半是埋怨。 “陛下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空有一张漂亮脸蛋,那为什么不能喜欢喜欢我,我比他好看,也比他聪明。”洛桑干净纯粹的眼睛望着她。 “也比他恶毒?”明卿望着他,表情冷漠。 然而洛桑却一脸惊喜,继续道:“陛下知道?果然,我和陛下就该是天生一对。”他上前,坐在书桌上,去掉官帽,金色的长发顺势而下,牛奶般白皙的肌肤诱着粉光,柔顺的任人宰割,他双手搭在陛下的肩膀上,宛如一个情人,轻声呢喃:“从见陛下第一面起,我就知道陛下和我是一类人。” “陛下,上了我。”他双手划过明卿的脸,动情看着她。 明卿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滚。” “陛下,”洛桑撒娇,不开心道。 他解开自己的衣裳,外衫褪下,露出白皙的锁骨,恰逢屋外阳光进来,落在他身上,打了一层暖暖的光辉,仿若一副春/宫/图。 “我这样漂亮的身体,又在这样的场合,陛下当真不想试试吗?” 明卿闭眼,不想去瞧,在她眼中漂亮的□□早已和大雨天那具鲜血淋漓、破败不堪的尸体重合。 他怎么敢。 明卿屏气,大步上前,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剑,朝他劈过去。 天色变暗,大风涌进来,吹乱她的长发。 长剑折射的冷光让在桌子前的男人更加刺激,他双眸充满欲望,兴奋道:“陛下,杀了我。” 这张对谁都没有歉意的脸,此刻挂着纯真的恶毒,想要拖着他最爱的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噗呲~”男人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他粉嫩的唇,漂亮的湛蓝色眼睛透着引//诱,他扬起脸,鲜血顺着牛奶般白的脖颈流进衣服中,脆弱又引其施暴欲。 他嫩唇微张,告诉她:“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明卿低头看着长剑贯穿他的身体,对他的蛊惑毫不在意,又像是折磨,她一点点将长剑抽出来,看着漂亮的男人皱起眉头,轻声在他耳边道:“不一样。” 不一样,无论她是不是她,无论她有多么想杀人,她都能控制住自己,这就是她和野兽的区别。 但倘若有朝一日,她的猜想成真,任何阻挡她的,都会化为灰烬。 “来人,将刺客打入天牢。”明卿擦拭手中的剑,对于白帕染血并不在意,只专注看着自己的剑。 来人看着这靡乱的场景,有点不敢妄动,仔细瞧着坐在陛下桌椅上的美人似乎就是陛下之前册封的昭华。 她没有乱看,低着头,将人押下去。 如月领着宫女进来,打扫殿内的血迹。 她望着陛下清冷的侧脸,不由得怔忪,未见的这三年陛下清瘦许多。 也不知道陛下这三年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不归。 明卿没有看如月,将剑擦好后,继续淡定批改奏折,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为发生过。 “陛下,这剑是否换一把?” 乾清殿里为天子打造的剑并非只有一把,而这见过血的剑会被放在别处,历来有个说法,金龙之处不易沾染血气,容易招杀戮。 明卿淡淡道:“不用。” 此剑只是开端。 晚上,烛火葳蕤。 “报!陛下,贵君已找到。” 明卿放下手中的笔,活动手腕,不在意道:“在哪儿?” “青楼小倌。” 无人看见,本该清风明月的女帝明卿此刻勾了勾唇。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上半年面对家里的压力,我逃避停更。 现在我终于考上编制,压力骤然减轻,我也从原来压抑的工作氛围中解脱。 开始复盘,更新。 第39章 狗咬狗 有人向衙门举报青楼拐卖当朝贵君。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何婷。 衙门的人当她是个笑话,但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他们最终派人前往。 灯火通明,后院的柴房落了一抹月光,只听里面传来暧昧的叫声,跟随衙门走的何婷发疯了一样往前走。 原本该合上的柴房门此刻大开,一个女人骑在贵君身上,见有人来,她立马起来准备跑却被按在地上。 年司珏朦胧间看见有人朝他飞奔而来,他却麻木不堪,如今他身处青楼,名声便已经坏了大半,他看向来人,目光对上她身后的衙门,大声尖叫:“你干什么!你怎么去衙门!” 何婷过来将衣服盖在他身上,却被他狠狠捶打。 他想疯了一样,打着救命恩人何婷,眼泪不争气掉下来,他哭喊着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失了贞洁吗!” 何婷默默不做声,她也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带着贵君走,反而将他留在这里。 衙门的人皱着眉看着这一幕。 与此同时,消息传到宫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想要扒掉年大将军身上的一层皮。 第二天,贵华宫内寂寥无声,所有宫人不敢出声。 平日里贵君的脾气都不算好,如今遇到刺客被劫失身,更别提这消息传到到处都是,甚至今日有朝臣上谏要求陛下废贵君,赐白绫。 “嘭—”瓷器摔落,里面男人传来嘶吼:“你现在管我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丢人!你们记住,是你们先抛弃我的!” “我们什么时候抛弃你?”说话的人隐隐心痛。 “八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以前我年纪小,你们当然可以随意决定我的去处。但现在你们休想轻易决定我的命运,我不会离开陛下,哪怕如今我声名狼藉,拥有我处置权的也只有陛下,而不是你们。” 来的男子是他的父亲,听完这些话,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他哽咽道:“是为父对不住你,可……” “别可是了,我不想听,你走吧!”年司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心肠冷硬。 虽然年司珏从小不再他的身边,但他身为他的父亲怎不知他的性情。 大殿外的刺眼的光分割光滑的地面,与幽暗灰败的大殿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父亲跪在大殿上朝他行礼,大声道:“臣夫告退。” 年司珏怔愣看着父亲离开,最后闭上眼。 “来人,将人带上来。” 他再睁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毕竟年司珏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贵君,也晓得下面的腌臜手段,此次他被绑,回来后就开始下令彻查。 最初,他害怕真的如大年司珏说的那样,是陛下将他绑到那等脏恶之地,犹豫着若真是陛下,他该怎么办?想到最后他反而松口气。 因为他会毫不犹豫将陛下一同拽下来,与他朝朝暮暮。 陛下不能嫌弃他。 可查出来的结果并不像他所想得那般是陛下,而是一个贱人。 想起对方,他就恨不得将这贱人乱刀砍死。 更甚至,他在青楼受苦时,这贱人竟然堂然皇之的进入陛下的寝宫勾引陛下。 他该死。 被压着的洛桑伤痕累累,嘴角的血迹显得凄惨可怜。 按照洛桑的性子,他应该示弱,因着他毫无自尊,哪怕是在自己厌恶的人,他也能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冲人谄媚。 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因着大祭司预言,他是不幸之人被神厌弃,从小被母亲抛弃。可那又如何?他并没因为这个产生怨憎,但他第一次用身体换取食物后,更不明白了。 他好像很迟钝,但又很敏感。 敏感自己在做出那些下三滥的事情时获得的快感是那么迷人,迟钝于自己没有羞耻和自尊。 就像是第一次开窍,有了自尊心这种东西。 他面对自己的情敌,罕见的没有出于最低层次的生存做出最佳选择,而是生出了更高层次的需求——尊严。 他嘴角微勾,这是陛下教给他的。 那些个成为傻子的日夜,陛下也曾苦心教他念书,哪怕陛下眼中的厌恶遮掩不住,但她依旧告诉自己应该怎样做一个人。 洛桑嘴角微勾,或许在陛下眼里,他只是一头未开化随时发情的野兽。 “你笑什么?”年司珏眉心微皱。 洛桑扬起灿烂的笑,嘴角挂着青紫,但依旧难掩其貌:“我笑你不懂羞耻,若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 【作者有话说】 进了编制后,也没想象的那么好,新人得当班主任,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晚上十点多睡,应付各种领导检查,烦,只有晚上这一点时间是属于自己的,舍不得睡,总熬夜,也没精力再去写文。 每天过得行尸走肉。 我没想到,长大后的生活这么麻烦。 也有可能是我太垃圾了哈哈哈哈哈,做不到爱好、工作、生活三者兼顾。 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 可以将写文捡起来了,加油,我是最棒的! 感谢在2023-08-1600:32:13~2023-11-2401:2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吃糖了吗54瓶;风里44瓶;DODO10瓶;席木樨5瓶;月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她不关心他 年司珏像一张白纸,并不是说他单纯无暇,而是说他很好懂,任何人都能在其身上涂抹色彩,挑动他的情绪。 洛桑觉得如此蠢物根本配不上陛下。 一句话而已,对方便承受不住,要杀了他。 他嘴角微勾,随机扩大,仰天大笑。 年司珏受不了,掐着洛桑的脖子,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陛下走得那三年,他百般无赖,将矛头对准当时骑到他头上又颇为受陛下宠爱的洛桑身上,折磨了他三年。 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他? 因着母亲的关系,他受到尊敬,不少人为了讨好他手段频出,其中有人就道了洛桑的来历。 那时他惊喜,想让陛下亲耳听到洛桑的“脏”,让陛下知道她的眼光不过如此,让陛下看到他的“干净”。 洛桑被掐的喘不上气,他笑着,断断续续道:“我只是一个玩物,是他们送来讨陛下开心的,可贵君你的身份和我不一样啊!更何况,您失身是天下皆知!” 这一刺激,年司珏双眼发红,手中的力气加大,想要掐死他。 “凤君殿下到。” 年司珏理智回笼,眼中冷笑泛起,低头看着洛桑,他不信洛桑能将他绑到青楼,这其中到底还有谁掺和,他一清二楚。 他看向来人,来人迎着光,他穿着素日的白衣,带着面纱。 “陛下都回来了,一身披麻戴孝你几个意思?”年司珏挑衅道。 “放肆。”陈孟冬身旁的太监掐着嗓子道。 真正的凤君还在耕地体验民生,眼前的凤君是陈孟冬。 他心中忐忑不安,很怕被人拆穿,可陛下给他指令,让他前来将洛桑带回去。 陈孟冬并不明白,明明陛下亲自来比他来更有效果。 “你来做什么?” 陈孟冬的视线放到洛桑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年司珏浑身戾气。 有那么一瞬间,陈孟冬以为年司珏在骂他,可他话锋一转道:“竟然让凤君殿下亲自为你来。” 陈孟冬憋闷,平白无故被人含沙射影。 洛桑躺在地上,瞧着两人对持,看了一眼不屑再看。 陈孟冬叹气,学着平日里凤君的模样道:“本殿知你遭遇,陛下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可如今你不该朝无辜之人下手,平白惹了陛下厌弃。” 年司珏微愣:“陛下让你来的?” 陈孟冬硬着头皮道:“昨夜陛下歇在我那处,与我谈论此事,陛下说我与她乃夫妻一体,让我决定,能为陛下分忧,乃是我的福分。” 夫妻二字格外刺耳,年司珏浑身一激,他不可置信,昨夜他回来陛下是知道的,陛下知道。 可陛下并未来看他,也不担忧他被何人掳去,甚至到现在关心的话还是通过季羌华的口中说出,甚至昨夜来了后宫,去了凤君那处。 一直到陈孟冬将洛桑带走,年司珏也没回神。 身旁的太监也不敢说什么,看贵君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直到天黑。 书房内,明卿批阅奏折,尽管这些奏折并未涉及民生,甚至都是一些无聊的问安,但她依旧认真批改,无一丝不悦。 系统监视着年司珏,都快心疼死了。 它忍不住开口:“你知道的,主角的清白并未失去,他就是被那女人摸了一下,恰好被人看见。” “我不在乎。” 相处那么长时间,系统明白她的意思,她不在乎年司珏是否失了清白,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她不在乎他。 过了一会儿。 “你去哪儿?” 明卿批完奏折,打开殿门,黑夜侵吞她的衣角,她迈开步子,提着灯笼,轻声道:“贵华宫。” 那是年司珏的寝宫。 系统兴奋,它就知道,她怎么可能真的冷血无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401:28:05~2023-11-2500:1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46 第41章 我不脏的 深夜寒气颇重,年司珏站在大殿上很久很久,久到双腿麻木,也不愿意动。 他找不到人生存在的意义。 年司珏就像一朵为爱情而生的菟丝花,谁给他爱情,他就为谁而生,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生活的美,因为他只能看得见爱情。 现在的他依附于明卿,迟钝的大脑终于得出陛下不爱他这样的结论。 也从这一刻,他的人生崩塌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卿在踏出去的那瞬间,她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个片段,一漂亮的小男孩眼眶红红趴在她的身上,依恋抱着她:“阿卿,我只有你了。” 小男孩漂亮的杏眼一眨一眨,又道:“阿卿,我要嫁给你,我要做你的夫郎。” 明卿闭上眼,问道:“是你在搞鬼吗?” 系统懵逼:“什么?” 明卿没继续再说下去,人都有情,或许是为了自己现在的选择不后悔,潜意识将那些曾经的东西放出来,告诉自己不悔便是。 她没在意。 人不可能停滞不前,若是为了年少的情谊,而置自己于死地,那才是愚蠢。 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坏人生来便是坏人吗?那他可以因为之前的好,而赦免他的死罪吗?道理很简单,每个人都得为成长路上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明卿对那些回忆并不在意,她打着灯笼,身前明亮的光,照在半边脸上多了丝静谧。 每次见到女帝,年司珏都会忍不住追随,心不受控制跳动。 这次也是如此。 风吹动大殿的纱幔,她提灯踏月而来,停在他身前,望着年司珏通红的眼眶,伸手擦拭,轻声道:“你在哭?” 有那一瞬间,年司珏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怔愣,心口发酸,豆大的泪珠掉落,他喑哑道:“陛下何故来此。” 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现在又为何要来。 明卿不在意这些,她将他的泪珠擦掉,又道:“我想让你离开。” 直白地不带一丝感情。 微风缱绻,明卿的衣摆落在他的衣角上,衣袂飘飘,他能清楚闻见陛下身上的清香,然而却没心思关注,他抬头一眨不眨瞧着她,两人身前灯笼散发着柔柔的光亮,对上对方那淡然不掺杂一分感情的目光,他控制着要哭的表情,笑着对他的陛下道:“好。” 他拉开与女帝间的距离,第一次规规矩矩朝着她行礼:“恭送陛下。” 明卿看了他一眼,提灯离开。 年司珏目送她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步伐缓慢,踉跄返回自己后殿。 月光如霜,落在他洁白的身体上,他匀称的小腿踏入冰凉的池水,手掌轻轻覆上他的肌肤,他闭上眼,潜入水中。 他不脏,他不脏。 可他的陛下嫌弃他,要他离开。 深夜,他躲在水池中,一遍又一遍洗着澡,如同可怜落魄的小狗。 寂静的深夜是压垮他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眶通红,半张脸埋在水中,他被冻得身体通红,骄傲碾碎,可怜哀求:“我不脏的。” 不脏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500:11:23~2023-11-2600: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常静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收网 众所周知,大周将军年氏膝下并无能承袭爵位的女儿,这也意味着,她所有的一切在她晚年时都将还给大周皇室。 月光皎皎,明卿回来后并无困意,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她觉得自己就像天地间的一片雪花,漂泊无依,命运清晰可见,落地滋润万物。 黑夜,她身旁只有一盏明灯,不知从何时起,她不爱说话。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有了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感觉,天地浩瀚,她孤身一人,曾经如月还在她身边伴着她,可她不能那么自私,连累她再如前世的结局一般,于是在回皇宫后,她便秘密将她派出去,将她调离自己身边。 如月就该像她的名字,有月亮般的皎皎人生。 如此,算下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竟是系统。 她轻笑一声。 系统被她搞得敏感,发声问:“你笑什么?” 就连系统也没想到明卿会回复它。 “没什么,你见过年司珏的父母吗?”明卿问它。 系统点头:“自然,主角的父母怎么可能没见过。” “你知道年将军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一家人平平安安。” 系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何用意。 明卿只是想到了曾经,年将军在启程前拜托她照顾年司珏:“臣幼子敏感多思,与殿下年龄相仿,臣想拜托殿下照顾臣子。” 明卿同意。 年将军笑着说:“边疆苦寒,他受不住,想起他曾经提到过喜爱殿下,臣故有此私心,愿殿下多多包涵。” 两人骑马,踏行夕阳,与暖光中,年将军又道:“臣这辈子只要阿年一个孩子。就这一个孩子,臣还时常觉得亏欠良多,若是再来一个,臣只怕受不住!” 年将军笑得灿烂,眼底的担忧又如此明显。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如此具象化的爱。 有人爱过她吗?明卿望着烛火,突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烛火燃烧,她怔愣片刻,又望向窗外,心口并无酸痛的感觉,可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她的身体背叛了她这样的感觉。 怎么会如此荒谬呢?哪怕怀疑自己,也不曾怀疑世界上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明卿站起身,往回走,她困了。 为什么让年司珏离开皇宫?因为年将军的底线便是年司珏,只要年司珏平平安安,她便不会与她鱼死网破,另一半兵权也会回到她手里。 她能回到皇宫不是来自男主的怜悯,而是来自她手里京城二十万禁军的虎符。 在这里,兵权在谁手里谁的拳头最大。 或许是她回宫以来温和的手段,让季相觉得她不过如此,所呈上来的奏折也无关痛痒,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不在意这些,这些文官总以为可以用这些方法恶心到她,迫使她交出手里的兵权,但血洗朝廷只不过是她一声令下的事情。 天下人才如过江之卿,她何须在意这些文官的想法,又何须自降身份与她们斗。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她唯一怕的是,年将军会站在季相身旁。 大殿的门被推开,明卿察觉转过身,对上洛桑的眼睛,她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洛桑直直跪下:“陛下如今得偿所愿,可否看在桑桑为陛下所做的一切,垂怜桑桑。”男人抬头,漂亮的下颌线格外勾人,他眼睛略带哀求,眼若桃花,发丝垂在脸庞,眼角还留着青紫,格外楚楚动人。 明卿眼睫微垂,将他这副模样收入眼底。 她却道:“洛桑,若是朕攻打你的国家,你可否甘愿为朕开路。” 第43章 第43章 ◎洛桑死◎ 洛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眸一暗,转瞬即逝,笑盈盈道:“陛下这是在考验桑桑的真心吗?” 明卿眼眸淡然,抬起他的下巴:“你不愿?” 洛桑浑身的血都仿佛在倒流,直冲大脑,陛下的触碰让他兴奋,什么条件他都想答应陛下。 唯独这件事不能,他明白,哪怕他再怎么作,他的国家是他唯一的退路。 男人在涉及自己利益时,头脑格外清晰。 但他又没法将面子抹开,拒绝他的陛下,于是他选择撒谎。 “陛下,我愿意。” 若是平常人肯定会为他的花言巧语所满足,相信他的鬼话,但眼前人是明卿。 明卿见过他的残忍,知晓他最恶劣的一面。 所以此刻她同样嘴角微勾,轻声道:“好。” 大殿内,阳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洛桑穿着粉衣明媚,他抬眸,碧色如宝石般眼睛倒映女人的身影,他跪在她的下方如最虔诚的毒蛇信徒,忠心却又危险,想将主人完全吞入自己肚中。 送走洛桑后,她恍惚坐在椅子上。 那种感觉又来了,怅然若失。 明卿为减轻心中的感觉,出来走走,不知怎么,走到凤梧宫,准备往回退,听到里面传来声音,近乎情怯:“陛下,进来喝杯茶吧。” 她转身,对上遮盖面纱的陈孟冬,只露出那双眼睛,若减去眉眼间的傲气,多些单纯就像是故人。 那是谁? 陈孟冬对旁人的眼神敏感,如今见陛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心中一喜,但内里还是忍不住唾弃自己。 陛下,这是透过他在看谁? 明卿注意到自己失态,抬脚进入他的殿内,最后停在窗子前,望着后院的一棵梨树,她问:“这棵树什么时候栽的?” 陈孟冬轻声道:“前不久,陛下可要尝尝这儿的花茶。” 明卿不言语,静静瞧着这梨花,一朵梨花随之落在她的额头,轻轻一点,温柔至极,随即这朵花落下落在她的衣角,似是对她眷恋至极。 这时陈孟冬已退下准备花茶,没人瞧见这一幕。 偌大的宫殿,只剩她和吹入屋中的满地梨花,她伸手去接住这一片梨花,轻声道:“我忘了什么?” 这句话在问她自己吗? 系统犹豫片刻:“宿主,你没有忘记谁。” 明卿看着皎白梨花,轻声道:“对洛桑,你有什么想法。” “放过他,你都放了年司珏。” 明卿不吭声,但系统知道不可能,因为洛桑杀了风眠。 唯一的无辜者,是明卿最不能忍受。 系统心虚,它自然记得。 等陈孟冬再出来,陛下早已离开,他落寞端着茶盏,走到陛下站的位置,将茶盏放下,他坐下,轻轻将茶水一饮而尽。 晚上,明卿带队前往洛桑所说的据点,这是洛桑的诚意。 火光映照在明卿的脸上,她面色平静,偏偏她所处的地方有着不绝的惨叫声,她却没有一丝动容。 对于,他国奸细不需要怜悯。 站在下方的洛桑瞧着这一幕,兴奋至极,他对明卿讲:“陛下,还有一处地方,你一定喜欢。” 他按耐不住,想要现在就把陛下藏起来。 大胆狂妄,毫不遮掩他的野心。 明卿勾唇:“好啊!” 明卿跟着他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飞驰,如同他的主人一样兴奋,马车内,洛桑总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忍不住问:“陛下,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没有必要了。”明卿难得开口解释。 “为什么?” “因为你会死。” 下一秒,马车内,洛桑破窗而逃,抽出马蹄上的短刃。 明卿从马车上下来,抽出刀和反应迅速的洛桑利刃相接。 洛桑眼眸狠厉:“你是为了那个男人?” 明卿没有回话。 短刃将明卿的发带划断,两个人招招下狠手。 最后兵刃断了。 明卿的黑发被烈风吹乱,她禁锢洛桑脖颈,双手死死捏着,下一秒就能将人拧断骨头,耳边传来系统警告:“警告!警告!人设严重OOC!请宿主即刻恢复,检测宿主为世界不安定因素,即可开始清除,倒计时3、2……” 她双眸血红,向来温和的面孔变得偏执诡异,她嘴角血丝靡乱,耳朵鼓膜破裂,七窍流血,即便这样,她也把要把人弄死。 “你也要我死?” 系统瞬间碟机,内部乱码遍布,一遍遍执行病毒清除,无济于事,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 最终系统声音归于冷漠:“检测系统内部异常,中止进行项目,系统程序开始自我毁灭。” 她紧闭双眼,血泪不止。 四周平静又寂灭,她的前半生如走马观花,虚实交替看不清,最终定格在只有一面之缘的道士上:“我前半生孤苦无依,后半生合该有乖徒相伴,可我遍寻此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寻不到他的半分踪迹,好似世上无人知他。” 他,是谁? 一股灵魂上的疲倦席卷全身,明卿闭眼,全身被潮湿的泥沼禁锢,慢慢脱落,她慢慢往后仰,重重跌落。 她不知道。 算了, 大概是不重要的人。 她意识模糊,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逐渐亮起来。 只见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落在她的鼻翼两侧,转头鼻尖花香四溢,一切欣欣向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900:37:49~2024-03-0616:2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豁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44章 ◎季池生的痕迹◎ 明卿陷入昏迷,梦见一人名唤季池生。 即使隔着朦胧的光,她瞧不清样貌,依旧觉得对方漂亮。 如果不出意外,她觉得她会娶他。 彼时,她自顾不暇,等她再发现,只剩一封书信,有个道人拐跑了她的凤君……但同时她也知道,季池生拥有天生赤子之心,对他而言情爱也好大义也好,都一样。 她属于他的大爱,并不是小爱,也并非非她不可。 这些她早有察觉,每次他瞧自己的眼神与旁人无二,一样的亮,一样的纯粹。 但不告而别让她不爽,她是天生的君主,所有人应该是她的,哪怕对方不爱她…… 应该从这个时候,明卿觉得自己病了,即便她表面装得再温和,但内里依旧空虚疏离,对所有人都瞧不上眼。 这不对,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漠视任何生命的自己。 最后慢慢地,她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 身边人告诉她,她该选妃了。 她娶凤君,册封三个男妃。 原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可她却越来越奇怪…… 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为什么身为君主一定要言行合一,端正自身?为什么一定要做君主?做了君主,天下百姓就能安稳活着吗? 为什么贪官污吏杀都杀不完,所有朝代都将走向覆灭,她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真的有能力解决吗? 明卿意识到梦中的自己生病了。 以至于到后来,那些人想要颠覆她的王朝她也后知后觉,等到身边人一个个为自己死去,她才知道之前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钟爱她的臣子、效忠她的婢女、爱戴她的百姓…… 她对不起任何人。 国家覆灭,她是罪人,她真的不想活了,自我厌弃达到顶峰。 她就是个废物。 站在上帝视角的明卿觉得神奇,这一刻她仿佛就是明卿,在国破家亡的那天,她站在城墙之上,她双眼模糊,肩胛骨被穿透,耳朵听到的是哀鸿遍野…… 她一跃而下。 却被一个人抱着落下来,身后无数追兵,箭雨袭来,插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依旧抱着自己,一声不啃。 但明卿就是知道,对方是季池生。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回来,也不想再问。 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一切在国破时轻如鸿毛。 梦醒,阳光落在她的脸庞,绒毛清晰可见,她眼睫轻颤,缓缓坐起来,墨发垂腰,她静静地不说话。 过了许久。 她轻声道:“系统,我是明卿,对吧?”很确定的语气。 如果她只是穿越而来,站在她的角度去看这个故事并不能真实感知到人物的真实想法,一切都是上帝视角叙述主角的想法,可这个梦,她能清晰感知到真正明卿的想法。 不是感同身受,也不是上帝视角的描述,而是那些情绪以及想法就是她的。 系统哑语,之前就已经有预料,如今临到头,它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脱离天道太久,与人相伴,它也有了关于人的情绪。 昨天目睹天道之子的死亡,让它意识反应不过来,明明天道已经屏蔽她对前世的认知,哪怕季池生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她的一线生机,但这些都被天道抹掉。 它突然想起,季池生最后的归宿。 没有人能开启轮回,除非天道……不对,它也是天道的一部分,第一次认识季池生时能明显感知到对方不属于天道。 还有一种可能,如今世间没有季池生的任何痕迹,那他去了哪里? 它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灵魂能开启轮回吗?不能,那个法阵是问天,并不是献祭…… 那他的灵魂去哪儿了? 答案很明显,在天道那里,更甚至灵魂已经溶于天道。 说不定就连它的身体也有季池生的灵魂碎片。 系统紧张,那这些一切都能说通,昨日明明有机会抹杀明卿,但内部突然混乱,它也不受控制。 理清楚一切后,它并没有回答明卿,相处那么长时间,它也知道这个女人的德性,自大的很,不需要谁的确定。 明卿被手腕的伤痛扯动情绪,她低头,手腕已经被包扎好了。 殿门被推开,阳光落在珠帘上,一双纤细漂亮的手拨开珠帘,上面闪烁着白光,刺得她看不清。 是谁? 【作者有话说】 前世和今生的明卿都抑郁。感谢在2024-03-0616:29:26~2024-06-1217: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钱从四面八方来20瓶;57119216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45章 ◎天命和人类的斗争◎ 她定睛瞧着珠帘,想要窥探那一双纤细漂亮的手背后的主人。 阳光温和又耀眼,落在珠帘上折射梦幻的光芒,她似乎等了好久,又似乎一秒都没过。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很是细腻,指甲微粉,健康又漂亮,对方的手腕纤细被宽大的衣袖笼罩。 明卿等不及,她站起身来,伸手去碰,一切却宛如泡沫消失不见。 刚才所有都为幻影。 明卿觉得自己病了,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人。 “你看见了吗?”空旷的房间内,明卿的声音响起,寂寥又可怜。 系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癔症,但害怕这人又跟神经病一样突然杀个天道之子助助兴,就安抚着:“看见什么呀?” “恶心。” 麻痹,这破工作谁愿意干谁干。 系统暴怒一秒,随即安安分分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一个男人。”明卿睫毛微拢,阴影落在她的眼帘下方,她嘴唇微抿。 系统兴奋,这不是大好机会是什么? “我知道,你这是想男人了,全世界最优秀的四个男人都在你的后宫,只要你想,他们纷纷都能成为你的裙下之臣,我甚至可以向我的上级打报告,让你变成此方世界的女主……”系统滔滔不绝。 片刻后,明卿手拿一把长剑,拖拽在地面划出一道清脆的划痕。 系统停下,讪讪道:“别这么暴力。” 明卿拿着一块白布轻轻擦拭剑身,久到外面的落花落在她身上,她也不为所动,久到系统都以为她要这样一直下去的时候。 她突然开口:“我们做个买卖吧!” 系统不解,还未开口,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外面水榭流动的水停止,微风凝在半空,落花飘在半空。 天道意志降临,明明看不见它的存在,却仿佛处处都有它。 “你病了。”天道的声音如虚无,辨不清男女。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抹斜阳落在她的发梢透着金黄,眼睛也是如此,无波无澜,阳光透过她的眼瞳,多了一丝神性。 明卿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图。” 天道并不意外,祂看着她就像看自家孩子。 “可你也病了,你需要我。”明卿轻声道,又道:“为什么呢?你创造了我们,为什么要以那样耻辱的方式让我们死去。” “在我看来这些并无不同。” “您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明卿语气温柔,在天道想要更进一步靠近她时,被她手中的利剑所伤。 明卿低头瞧着长剑:“果然如此。” 被人皇之气灼伤的天道不可思议,祂没想到人皇之气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祂也知道眼前的明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是一场天命和人类的争斗,从低级世界到高级世界的进化。 低级世界只有天道才是造物主,而高级世界则是众多生灵,在低级向高级世界进化的过程“天命和人类的斗争”是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人类取得胜利,这场进化才刚刚拿到入场券。 这场进化中天道早已溃败,为了活着,祂想要吞噬掉人皇之气,祂理所当然的想,这片世界都是祂创造的,祂有什么不能拿的。 祂高高在上书写她的结局,告诉她不要负隅顽抗,这就是她的命运。 事实上,在第一回合祂赢了,人类败了。 天道想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她都败了,身上还会有这么浓的人皇之气,祂突然想起,上个轮回里的那个男人,他拼死也要救她。 祂不理解,问了出来。 男人很温柔,眸光在提及所爱之人时又很坚定。 “我救她,亦是救万民。” 他也知道祂的某算,这让祂感到不爽,有种被所有人看穿的感觉,祂试图说服他:“人类从身体到精神都如此丑陋,就像她爱你,在你离开后照样娶了四个王夫,这就是人性贪婪,无法拥有真正的爱。” 第46章 第46章 ◎今日之后,必有千千万万个我,敢于天争◎ 天道从未见过那般纯粹的灵魂,几乎恼怒般的重开这个世界。 祂恶毒的想,没人会记得他,永远不会,他所付出的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 天道现在不确定了,祂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明明千年前在这片土地上,那时是更强大的敌人——修仙者,祂都赢了。 祂让他们相信“天道是至高无上的,违背天意,必死”,所以之后就算他们拥有远超祂的修为,也不敢反抗祂。 祂牢牢控制他们的思想,让他们任由待宰的羔羊,反哺祂。 经过那次轮回,祂的能力得到提升。 祂微微眯眼,恍惚间,祂似乎看到了千年前那个女人。 天道不分男女,为了让修真者不敢与天挣命,祂化成一个女子,以远超他人的运气获得天之骄子的关注,宣传唯天论,将当时与天作对的修士整得很惨。 其中一女子很不一样,就在祂出现让她身边的亲朋好友变得不像他们时,她拿起剑对着万人迷的祂,刺伤了祂。 那时候,祂在想,真不公平,为什么人类能伤到祂,明明他们所有的命运都被祂掌握着。 他们为什么要反抗天命,为什么不能乖乖赴死,为什么祂会被淘汰,为什么就连法则也偏袒人类! 祂恶意地审判那个女人的结局,轻轻拨动命运丝弦,让她众叛亲离,让她死于万箭穿心。 多么脆弱的人类啊!祂高高在上的嘲讽,冷眼瞧着人类在命运下的挣扎。 她嘴角噙着血,双眼含泪,头上系着的红色发带早已被寒风吹掉,鸦青色长发遮盖住她的面容,她声若泣血:“哪怕死,我也不会屈服,你只能武力上迫使我屈服,精神上却无法压垮我,今日之后,必有千千万万个我,敢于天争。” 可自她之后,修真界便不复存在,唯一留下的那支血脉,也将灵魂献祭给祂。 微风吹动,祂恍惚了一瞬,看不清明卿和那个女人的模样。 为什么会频繁想起死掉的女人,以神明之躯跌入凡间那刻,曾经以灵魂为祭的契约在此刻生效,祂好像也病了。 祂环视周身,想看看哪里出了问题,却见灵魂在祂的载体里生根发芽,祂慢慢长出血肉。 一颗鲜活的心脏生长出来。 真是可笑,天道竟然也会生出怜悯之心。 祂在可怜谁,祂从自己飘渺的身体里挖出这颗心脏,仔细端详着,不明白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时候长在自己身体里,为什么顿了一下,将心脏扔在地上。 祂不需要这个,祂只想要人皇之气,只想活着。 很快,虚体里又长出一颗心脏,祂又挖出来。 一颗接着一颗,让人头皮发麻。 明卿站在一旁,瞧着地上的心脏,眸光微动,一剑刺破被随便扔在地上的心脏,鲜血溅在她的衣角,如盛开在衣角的梅花。 这竟然是人的血。 她淡然瞧着不规则形态的虚体,瞧着祂不信邪般挖着自己的心脏,自然也不会告诉祂,在不间断挖心脏的过程中,祂的形体在慢慢转化成人。 一双漂亮的四肢首先从浮光中出现,慢慢地,祂有了脸…… 【全文完结】 第47章 第47章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祂不可思议。 和千年前,那个坚韧的女子一模一样的脸,祂表情闪过一丝不解,祂怎么可能会变成人。 天道之力在消退,此消彼长,人皇之气在增加。 明卿上前一步,又再刺一剑。 天道避无可避,或者说她想离开,但被什么东西牢牢锁定。 她大喊,身形不断变化,一会儿变成男人一会儿变成女人,她声音凄厉:“季池生,你想再死一次吗!” 她双头抱头,蹲坐在地上,面容狰狞,不断变化,甚之还变换成明卿。 随后面容可怜兮兮道:“阿卿,救我。”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样貌风华绝代,可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放在他身上,却违和得很。 明卿有了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很熟悉的人,却又陌生。 恍惚了一瞬,她毫不犹豫将剑刺入对方的身体:“虽然我不记得他,但我很确信,你不是他。”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天道发疯,她第一次感受到疼痛,面容疼得越发扭曲。 “说什么我不是他,无非是你的借口,他的一部分早已融入我身体,要不然你靠什么重生!贱人!” 明卿眼睫微敛。 此刻,窗户大开,一阵微风随着花瓣一起恰巧落在明卿的肩膀。 明卿的心空落落的,但手中的力道没送,轻声道:“正如他所愿,我不记得他,也并不会因为这张脸有所怜惜。” 天道被气疯了。 “我不会让你如愿,更不会让这天下人类如愿。”天道双指并拢,从额间抽出一缕天道规则,随即规则环绕她周身。 天道双手结印,奋力道:“轮回!开!” 白光一闪,明卿望向周围比较熟悉的环境,低头瞧着自己稚嫩的双手,她好像听见旁人在找她。 她下意识觉得烦闷,往前走。 雪花飘飘,鼻尖弥漫着花香,她手中的剑早已被替换成灯笼。 不管天道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梅林叠叠,她拨开树枝,冰凉透过她的指尖,让她恍惚一阵,低头瞧着自己小巧又白嫩的手。 听到前方传来呜咽声,她走过去,灯笼抬高,弯腰凑近,看见一个模样精致的男娃娃红着眼睛在哭。 “你是谁?” 男娃娃擦干眼泪,看着对方装扮,大氅遮盖对方原本的衣裳,以至于他不好辨别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但还是乖乖行礼:“姐姐好,我乃丞相之子——季池生。” 明卿直觉不对,丞相的儿子不是叫季羌华吗? 她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的眉眼,似乎有一两分与季羌华相似。 “那你认识季羌华吗?” “那是我哥哥。”季池生小声道。 明卿莫名笑了笑,眸光如墨玉一般,莫名问:“你想活着吗?” 年幼的季池生不知道对方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眉眼澄澈瞧着奇怪的大姐姐,认真道:“我当然想。” “我能抱抱你吗?”明卿声音温和。 “姐姐,那以后你能对我负责吗?”季池生抬眼,露出精致的眉眼,暖黄色的灯笼落在雪地,也看出他比较苦恼,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于理不合。 可他不想拒绝她,总觉得她好像很难过,很需要抱抱。 两人的身量相差不大,但心境截然不同。 明卿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用命来换她重生的孩子。 她轻轻将他抱起,温润道:“可以。” “姐姐,我还没问你名字,你叫什么呀?”季池生脸颊微红,想转移话题。 “我叫明卿。” “明卿。” “嗯,我在。” 第48章 第48章 ◎人定胜天◎ 风雪同起,渐迷人眼,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站在雪地上,怀里抱着男孩季池生,脚边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抬头瞧着天:“你说过我怀中的孩子不仅仅是已经死掉这么简单,他已经完完全全不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我重生后的那个世界,他也不在,哪怕是任何人都不记得他的存在。”所以这不是轮回,是历史长河的剪影。 怀中的小男孩季池生好奇瞧着她,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 明卿察觉到,低头目光温和,以一种不含任何男女之情的亲吻,亲在他的额头,她轻声道:“我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 季池生不明所以,耳尖红红的,含羞扑在明卿怀里,眼里满是纯真,他声音带着闷气却又含着喜意:“你不欠我的,哪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只想让你开心些,不要为那些有的没的困扰。” 她笑笑,并不言语。 明卿将怀中的人放下,拿起地上的灯笼,放在他的手中,轻轻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往前走:“你向前走吧!不要停下。” 乖巧可爱的孩子披着不符合他个子的大氅,慢吞吞的,走两步回三次头。 一直到季池生消失在她眼前,她又恢复成冷静甚至淡漠的样子。 天地间一片寂静,仿佛那人的离去带走这个世界最后的光亮和声音。 雪花簌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应该留在这里,陪着他,你看他满心满眼看着你,你不开心吗?” “你错了。”明卿平复心情,虽然她不记得她,但她下意识还是触碰到自己的心脏:“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最后一个修真苗子你竟然舍得下脸面,设计人族毁了他,抹除他的所有痕迹,吞了他的灵魂,你坏了规则,如今这样子,倒也受了惩罚。” “谁能惩罚我!”天道不屑。 这个世界的规则优先级高于天道,也就是所谓的大道。 “世界本就优先天道进化,你为这个世界而生,而今却倒反天罡,抽取世界本源,使得世界衰败,有了天道不该有的私心。”明卿折下梅枝,划出一道人皇之气,破掉周围剪影。 “你想做什么?”天道咬牙裂齿,跌在地上,右手不断从自己的身体掏出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 “我要人胜天。” 明卿手中的梅花枝化成灰,她捡起手利剑,蓄势待发。 “可笑,你以为自己能杀了我?所有的物种就你们人类最恶心,七情六欲哪个不脏,就连如今的你不也败在了这上面。瞧瞧如今的你哪里像一个君王,懦弱胆小……” 明卿没有说话,两侧的发丝被风吹起,发起进攻。 他人命运岂能被天道改写,人只能做自己的主人。 …… 天道消散的最后一刻,始终都没明白明卿这个人。 祂的消散不易,等明卿老死后,祂才慢慢消失。 可祂仍然记得那天,那个做不好君王又优柔寡断的明卿竟然能将自身的人皇之气散掉,分散成无数灵光飞到人身上,使得人类这个团体越发强大。 那时明卿躺在地上,喘着气,眼眸微阖,轻声道:“我不知道杀死你的方法,但我想我也该为我的子民做些什么,人皇之气就该给所有人,有本事你就抢。” * 南方小山村里,有个老妇人心疼自家闺女织布劳累,一步步摸索,研制出纺织机…… 北方地主女儿瞧见佃农需要提着水桶一点点将水运到田地浇灌,*思考片刻后,发明风力水车…… 海岸边,皮肤黝黑的少女推着一艘船进入水中,对着身旁的阿姆道:“我造的船绝对是最坚硬的,能抗住大风大浪。”…… 越来越多利于人的物件出现,世界不需要天道,人才是自己的主人。 人定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