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火葬场:重生后她缠吻求撩》 第 1章 获奖 闪光灯如同失控的银河,疯狂倾泻在顾羡身上。他站在舞台中央,水晶吊灯的光瀑落在他肩头,将手中那座沉甸甸的、象征年度电视剧最高荣誉的“金翎奖”最佳男主角奖杯,映照得流光溢彩。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和无数双狂热注视的眼睛,掌声、欢呼声、快门疯狂按动的咔哒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洪流,几乎要将这富丽堂皇的颁奖大厅穹顶掀翻。 “顾羡!顾羡!看这边!” “顾老师!谈谈获奖感受!” “这边!顾老师!” 他微微侧过脸,线条流畅完美的下颌线在强光下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鼻梁高挺,眼眸深邃,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这张被无数媒体誉为“建模级神颜”的脸,此刻带着恰到好处的、无懈可击的微笑。镁光灯在他眼中爆开细碎的光点,他从容地举起奖杯,向台下致意,低沉悦耳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字字清晰,充满感激与谦逊。 然而,无人窥见的角落,他插在笔挺西裤口袋里的左手,正死死攥着一只冰冷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甚至有些颤抖。借着微微侧身回应记者呼喊的间隙,他的视线再一次,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焦灼,飞快地扫过西裤口袋上方那点微不可察的布料凸起——第27次。从接过奖杯,站定在这个聚光灯汇聚的焦点开始,他就在数。 屏幕依旧一片死寂的漆黑。没有新消息提示的微光,没有震动。仿佛与这个喧嚣鼎沸的世界彻底隔绝。 苏寒颜。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反复扎刺。无论此刻的荣耀多么耀眼,无论周围的声浪多么汹涌,都无法填补那个名字带来的巨大空洞和冰冷。 十年了。 他的人生并非没有高光时刻。大学毕业典礼,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目光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一遍遍搜寻,最终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她答应了会来,却连一个敷衍的“临时有事”的短信都没有。 他二十五岁生日,包下顶层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璀璨的夜景。精心准备的蛋糕,空置的主位。手机里只有一条助理转发的、冷冰冰的、格式化的祝福短信,署名“苏寒颜工作室”。 他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收视破纪录的庆功宴,他醉眼朦胧地握着手机,一遍遍刷新,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去。没有她的声音,没有她的身影。 一次又一次的承诺,一次又一次的缺席。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而今晚,他站在了职业演员所能想象的、最耀眼的巅峰。金翎奖视帝。他终于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点分量,不再是那个需要仰她鼻息、籍籍无名的穷学生。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她偶尔垂怜的目光里汲取一点可怜温度的影子。 该转正了。 西装内侧贴近心口的口袋里,一个小小的丝绒方盒,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昂贵的羊绒面料和衬衫,烫着他的皮肤。铂金的指环,镶嵌着他能负担得起的最纯净的钻石。那是他耗尽片酬积蓄,小心翼翼挑选的“未来”。他忐忑地、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幻想:当她看到这座奖杯,看到他终于站到了足够与她比肩(至少是看起来比肩)的高度,她冰冷的心,会不会为他打开哪怕一丝缝隙? 他会单膝跪地,捧上这枚戒指,告诉她:苏寒颜,我不想再做你的情人了。做我的妻子。 这个念头让他指尖的颤抖蔓延到了全身。巨大的期待和更巨大的恐惧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她会答应吗?她会像此刻一样,连一个眼神、一句回复都吝啬给予吗?还是…会有一丝动容? 顾羡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贵宾席最前方那个预留的、视野绝佳却始终空置的位置。苏寒颜的专属座位。今夜,如同过去的无数个重要场合一样,空着。也许她甚至没有坐在家里,通过直播看他一眼的兴致。 心口那块被丝绒盒子烫着的地方,瞬间被一种更刺骨的寒意覆盖。 记者们的问题还在连珠炮似的抛来,关于角色塑造,关于获奖心情,关于未来规划。顾羡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滴水不漏地回答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带着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僵硬和麻木。 苏寒颜。 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遥不可及的高度。十六岁,一部晦涩的文艺片,让她一鸣惊人,摘下影后桂冠,成为最年轻的神话。此后十余年,她如同行走在云端的神祇,奖杯拿到手软,不到三十岁便完成了影后大满贯的壮举,将国内外所有顶级电影奖项尽收囊中。 追在她身后的男人,名字连起来足以撼动半个世界的经济版图。顶级奢侈品牌捧着全球代言人的合约,像供奉神谕般跪求她垂青。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谄媚,不需要向任何规则低头。她的骄傲,她的冰冷,是她用绝对实力铸就的王座,无人能撼动,也无人敢置喙。 这样的人,当年为何偏偏选择了他? 一个刚刚踏入大学校门、青涩得像棵豆芽菜的学生。贫穷,家徒四壁,身后还拖着父亲赌博欠下的、如同无底洞般的巨额债务。未来?那时的他,眼前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黑暗。 他至今记得那个改变命运的雨夜。他被讨债的逼得走投无路,在路边发着廉价的传单,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一辆失控的轿车冲向失魂落魄、站在马路中央的她。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将她推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摔倒在地,手肘膝盖擦破,火辣辣地疼。 泥泞中,他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双眼睛。像寒潭最深处的冰晶,清冽、锐利,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疏离感。雨水打湿了她海藻般的长发,有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拒人千里。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感激,只有一种…近乎评估的冷静。 “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比雨水更冷。 “顾…顾羡。” “你需要多少钱?” 他愣住了,下意识报出一个让他窒息的天文数字。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那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然后,她递过来一张名片,边缘锋利,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和头衔,只有一个烫银的名字和一行电话号码。 “明天下午三点,到这个地址找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有道谢,没有询问他的伤势。她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从此,他成了苏寒颜唯一的、公开承认的情人。 是的,公开承认。这在当时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媒体和好事者都在探究,这个除了脸一无所有的穷学生,凭什么?苏寒颜面对所有质疑,只在一次被追问得烦了时,对着镜头,用她那惯有的、能冻伤人的清冷语调说:“图个清净,省得别人再费心思。” 轻飘飘一句话,堵住了所有悠悠之口。也像一把无形的锁,将顾羡牢牢钉在了“挡箭牌”、“工具人”的位置上。 最初,顾羡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只是她用来隔绝狂蜂浪蝶的、一件稍微好看些的工具。他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安静,本分,从不逾矩。他住进了她提供的豪华公寓,穿着她安排的高定服装,账户里定期会收到一笔足以让他瞠目结舌的“生活费”,也彻底覆盖了那笔曾经压垮他全家的债务。 物质上,她给予了他从前无法想象的一切。但情感上,她吝啬得像一个守财奴。 她极少对他笑。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偶尔,在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在他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时,顾羡会捕捉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总是很短,快得像错觉。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专注?或者仅仅是,一点点的不同? 就是这些转瞬即逝的、无法确定的目光,像冰层下透出的微弱光线,给了顾羡一丝不切实际的妄想。或许…或许她对自己,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否则,以她的身份地位,为何偏偏选中了他?为何只有他一个?为何要公开? 这妄想如同黑暗中的藤蔓,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缠绕,日渐茁壮。他用六年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可能是错觉的温度,将它们当作燃料,喂养着自己日益膨胀的期待和爱意。他努力变得更好,更优秀,拼命地演戏,抓住每一个机会往上爬,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配得上站在她身边,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被“包养”的情人。 他渴望转正。渴望成为能光明正大拥有她的男人。渴望融化她心中的坚冰。 今夜,他捧着这座象征巅峰的奖杯,西装内袋里藏着那枚滚烫的戒指,站在了离她似乎最近的位置。可掌心的汗意冰冷黏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巨大的不安和恐慌。 苏寒颜冰冷的心,会为他打开一次吗? 哪怕只是一条缝隙? 哪怕只是一句迟来的“恭喜”? 手机屏幕依旧漆黑一片,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地吞噬着他所有微弱的希冀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第 2章 他只是个替身 顾羡站在后台相对安静的角落,隔绝了外面喧嚣的掌声与闪光灯。刚刚在台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紧绷的疲惫。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西装内袋里那枚冰冷的指环。他再一次划开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映着他眼底压抑的焦灼。 他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只有一个冰冷“苏”字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他上台前发出的,一张他捧着奖杯的侧影照片,配文简单到卑微:「我拿到了。」然后,是一片死寂。 指尖悬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巨大的期待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几乎要将他撑裂,而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嘟…嘟…嘟… 忙音单调地重复着,每一声都像锤子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就在他几乎要放弃,那冰冷的绝望即将吞噬最后一丝幻想时,通话被接通了。 “喂?”苏寒颜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轻柔的音乐和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极其细微的不耐。 顾羡的心猛地一沉,那点卑微的期待瞬间被泼了一盆冰水。他喉咙有些发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轻松:“是我。颁奖礼…结束了。我…拿到了。”他顿了顿,屏住呼吸,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你在哪?我…想见你。”最后几个字,带着无法掩饰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几秒的空白,对顾羡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在外面。”苏寒颜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冷酷,完全没有回应他“拿到奖”的消息,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跟一个朋友吃饭。”她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 朋友?顾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苏寒颜的“朋友”屈指可数,能让她在这样一个夜晚、在颁奖礼进行时还一起吃饭的朋友……他搜索枯肠,却想不出一个明确的名字。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朋友?”他下意识地追问,声音有些发紧,“哪个朋友?在哪?”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语气里的急切和盘问,几乎突破了他六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界限。他太想知道答案了,想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连一句敷衍的“恭喜”都吝啬给予。 电话那端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不易察觉的吸气声,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随即,苏寒颜报出了一个名字。 “清漪居。临江的包厢。”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顾羡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更深的冷淡,甚至…疏离。“很重要的朋友。”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像是在划清界限。 清漪居。 临江包厢。 很重要的朋友。 这几个词像冰锥,狠狠凿在顾羡的心上。一种近乎本能的、荒谬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那个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在心底的、关于洗手间冰冷瓷砖和恶毒耳语的噩梦,毫无预兆地冲破封印,带着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我…知道了。”顾羡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双在镜头前总是熠熠生辉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空洞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冰冷的执拗。 他不能不去。 他必须亲眼看看。 看看那个“很重要的朋友”,究竟是谁! 黑色的宾利如同离弦之箭,划破城市璀璨的夜色。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一言不发的顾羡。他刚摘下的视帝桂冠光芒还未褪去,此刻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寒意。司机识趣地踩下油门,不敢多问一句。 清漪居低调奢华的招牌在夜色中静静伫立。顾羡推门下车,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却紧绷的额头。他拒绝了侍者的引导,凭着记忆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径直走向临江观景长廊最深处的那个包厢。 冰冷的铂金戒指在顾羡掌心硌出深痕,细微的痛感却远不及心脏被反复揉捏的窒息。里面隐约飘来苏寒颜那把清冷的嗓音,此刻却裹着一层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柔软的暖意。 “慢些,小心台阶。”声音很近,就在门外。 顾羡下意识攥紧了戒指盒,丝绒的棱角几乎要嵌进皮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名为最后希冀的泡沫,拉开了门。 走廊水晶吊灯的光芒有些晃眼,但更刺目的是眼前相携而来的两人。苏寒颜,那个永远像高山冻雪、拒人千里的影后苏寒颜,此刻正微微侧首,手臂亲密地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臂弯里。她唇角甚至噙着一抹极淡的、顾羡十年间只在荧幕上见过的笑意。 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大衣,气质温润如玉。 顾羡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瞬冻结成冰,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他看见苏寒颜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那点残余的笑意并未完全褪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客套。 “顾羡,”她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冽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你怎么来了?正要找你。” 她的目光转向身侧的男人,那眼神里的冰层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一种顾羡无法解读的、近乎珍视的微光。“这是林屿。”她介绍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郑重,“我的…挚友。” 林屿适时地伸出手,笑容温和得体,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感激:“顾先生,久仰。这些年,辛苦你了。” “挚友”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羡的耳膜。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被刺穿、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林屿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顾羡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盯在林屿的脸上。 那张脸…那张脸的轮廓,眉眼的弧度,鼻梁的高度…像,太像了!像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仿佛镜子内外扭曲的倒影,又像同一个模子铸出的两件成品,一件温润无瑕,一件则带着被岁月磨砺过的、无法掩饰的粗糙与疲惫。 顾羡的视线在苏寒颜和林屿之间来回扫视。苏寒颜的目光在林屿身上流连,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那是顾羡渴求了十年却从未得到过的温度。而林屿,坦然接受着这注视,嘴角噙着笃定而满足的弧度。 “你们…好好相处。”苏寒颜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句冰冷的审判词,彻底钉死了顾羡这十年荒诞剧的结局。她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顾羡身上,只有纯粹的、看一件即将被替换的旧物般的平静。 “嗡”的一声,顾羡脑海里那根绷到极限的弦彻底崩断。所有的声音,走廊远处侍者托盘上酒杯的轻碰,悠扬的背景音乐,都瞬间被拉远、模糊,只剩下他自己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尖锐的酸意直冲喉咙口。 “抱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失陪一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几个字的,身体像一具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身,凭着残存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那扇标着洗手间门牌的亮光。 冰冷的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意稍微拉回了一点顾羡濒临溃散的理智。他双手撑在光洁的大理石洗手台上,大口喘息,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写满绝望和破碎的脸。水珠沿着他凌乱的额发滚落,滴在台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十年…整整十年卑微的仰望,小心翼翼的讨好,耗尽心力地扮演她身边那个“乖巧听话”的影子,原来不过是为了等待这张正主面孔的归来。 真是天大的笑话。 “哗啦——”身后的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停在顾羡旁边。 镜子里,出现了林屿的身影。他姿态闲适,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手,动作优雅从容,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被精心教养过的痕迹。他抬眼,透过镜子看向狼狈的顾羡,脸上温和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针。 “顾先生脸色不太好?”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却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顾羡猛地直起身,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镜中的林屿,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你到底是谁?” 林屿轻轻将揉皱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转过身,正对着顾羡。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一种残忍的兴味,仿佛在欣赏一只掉进陷阱、徒劳挣扎的困兽。 “我是谁?”他轻笑出声,带着一丝玩味,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温润的声线此刻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顾羡的耳膜,“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吗?寒颜的…挚友?”他刻意停顿,欣赏着顾羡眼中瞬间爆裂的痛苦和愤怒,嘴角的弧度加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致命的恶意,“或者,换一个更准确的说法——是你这十年,兢兢业业模仿的那个…‘原版’?” “轰!” 顾羡的脑子彻底炸开!最后一丝侥幸被这句话碾得粉碎。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瓷砖墙上,钝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撕裂的剧痛万分之一。 林屿满意地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笑容愈发从容笃定,带着胜利者独有的施舍口吻:“这些年,辛苦你了,顾先生。替我照顾了她这么久。”他走近一步,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刮过顾羡的脸,“模仿得很努力,也…很拙劣。”他摇了摇头,叹息般地道,“不过,没关系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袖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整理王冠。然后,他微微倾身,靠近顾羡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判: “现在,我回来了。” “你可以…退场了。” “砰!” 洗手间的门在林屿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世界,也仿佛彻底隔绝了顾羡残存的人生。门锁落下的轻响,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羡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第 3章 荒唐的独角戏 黑色车子沉默地驶入半山别墅区。车窗外,夜色浓稠,只有零星的路灯在树影间投下昏黄的光斑。顾羡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车窗映出他毫无血色的脸,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平的纸。眼睛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泪。 清漪居包厢外那刺目的一幕,林屿那张温润含笑的脸,苏寒颜那只伸向林屿、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专注和一丝暖意的手…像无数帧高清的、染血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切割、重放。每一次重放,都伴随着洗手间里那淬毒的低语:“多谢你这些年代替品…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退场了…” 替身。 原来他顾羡存在的全部意义,从始至终,都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拙劣的、等待被随时替换的赝品。 十年的小心翼翼,十年的仰望渴求,十年里收集她每一个可能代表“不同”的细微目光…原来都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自我感动的荒唐独角戏!他像个跳梁小丑,在名为“苏寒颜”的舞台上,卖力地扮演着“林屿”的角色,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能打动神明,赢得一个转正的资格。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的指尖冰冷麻木,西装内袋里那枚小小的丝绒盒子,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一片焦糊的剧痛。他那点卑微的、孤注一掷的、关于“未来”的幻想,让他成了一个笑话。 别墅里死寂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垠的夜色和城市遥远的灯火,映得空旷奢华的客厅像个冰冷的水晶棺。顾羡没有开灯,甩掉沉重的皮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和一种被愚弄的、熊熊燃烧的愤怒在血管里无声咆哮。 他把自己重重摔进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昂贵的白色沙发里,身体陷进去,像沉入一片柔软的泥沼。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天花板繁复的吊顶花纹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如同他这十年混乱不堪、最终被证明是一场幻梦的人生。 苏寒颜不是对别人不爱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漠。 她只是对他顾羡,吝啬到极致。 她的暖意,她的专注,甚至她指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都只留给那个“原版”——林屿。 凭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对她不够好?不够体贴细心?还是因为他不够富有,不够高贵,不够配得上她苏寒颜的世界? 愤怒和屈辱像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他气得睡不着,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在黑暗里发出尖锐的嘶鸣。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电子音,在死寂的别墅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略有些不稳的“哒、哒”声。浓郁的酒气,混合着苏寒颜身上那惯有的、清冽的冷香,随着她的靠近,瞬间弥漫开来,像一种无声的、带着侵略性的宣告。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进客厅。黑暗中,顾羡能感觉到她带着审视和冰冷怒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他身上。 “顾羡。”她的声音响起,比平时多了几分沙哑,带着酒后的微醺,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被打扰和被冒犯的不悦,像冰渣子刮过耳膜,“你今晚怎么回事?” 她走到沙发前,停住。即使是在黑暗和酒意中,她的身影依旧挺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一声不吭自己走了?”她微微提高了音量,那点被打扰的不悦迅速发酵成了清晰的愠怒,“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没规矩?让我在别人面前很丢面子!” 别人? 顾羡在黑暗中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冰冷的弧度。那个“别人”,就是林屿吧?他破坏了他们的“重要晚餐”,让那位“原版”看了笑话,所以让她苏影后觉得“丢面子”了。 一股更深的寒意和荒谬感席卷了他。他依旧陷在沙发里,维持着那个颓然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回应。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冰冷地横亘在两人之间。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黑暗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苏寒颜似乎被他这彻底的沉默和漠视激怒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彻骨的抗拒,那是一种她从未在顾羡身上感受过的气息。过去的顾羡,即使委屈,即使难过,眼神里也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掩饰不住的渴求,像一只等待主人垂怜的小狗。 而现在,沙发上的人,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 “说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顾羡反常的态度让她心底某个角落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安。她向前逼近一步,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顾羡依旧沉默。只有黑暗中,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苏寒颜在原地站了几秒,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她似乎失去了继续质问的耐心,也可能是酒精的后劲开始翻涌。她冷哼一声,带着一种“懒得跟你计较”的傲慢,转身,高跟鞋的声音有些凌乱地走向浴室的方向。 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回荡。 顾羡依旧一动不动地陷在沙发里。愤怒在冰冷的沉默中沉淀,凝结成一种更深的、近乎死寂的决绝。他听着那水声,听着她走出浴室、走向卧室的脚步声,听着卧室门被打开又关上的轻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再次被打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和水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更加纯粹的冷香,靠近客厅。 顾羡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苏寒颜停在了沙发背后。她的气息很近。 然后,柔软的真皮沙发微微下陷。带着沐浴后温热湿气的身体,挨着他坐了下来。 一股混合着清冽沐浴露和淡淡酒气的温热气息,笼罩了他。苏寒颜的身体贴得很近,手臂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臂。黑暗中,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裙布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目的性的热度。 顾羡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僵硬起来,抗拒着这突如其来的靠近。 一只微凉、却带着惊人热度的手,轻轻抚上了他放在身侧的手背。指尖带着某种暗示性的摩挲。 顾羡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快得像被火烫到! 苏寒颜的动作顿住了。黑暗中,顾羡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投注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带着惊愕,随即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怒意取代。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那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不是手背,而是直接探向他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的手。纤细却带着不容反抗力量的手指,强硬地、一根根地掰开他紧握的拳头,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挑逗的意味,滑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她的身体也顺势更紧密地贴了上来,柔软的曲线紧挨着他僵硬的臂膀,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酒后的甜腻,拂过他的耳廓。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的、沙哑的诱惑,像羽毛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 “顾羡…”她的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垂,“…别闹脾气了。” 温香软玉在怀,带着致命的诱惑气息,这是过去的顾羡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亲近。他应该欣喜若狂,应该立刻反客为主,将这迟来的“恩赐”紧紧抓住。 然而此刻,顾羡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苏寒颜的主动,她刻意放低的姿态,她带着酒气和诱惑的靠近…这一切,都像一面照妖镜,无比清晰地照见了她此刻行为的本质——安抚?补偿?还是仅仅因为那个“原版”林屿回来了,让她心情愉悦,以至于愿意对眼前这个“赝品”施舍一点廉价的温存? 那只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不久前才为林屿抚平过围巾上的褶皱! 这触碰,比刀割更痛,比火烧更灼人! 顾羡猛地抽回了被扣住的手,动作之大,带着一种决绝的、厌恶的力量!他像被毒蛇缠住般,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巨大的惯性让柔软的沙发猛地回弹,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站在沙发旁,背对着苏寒颜,胸膛剧烈起伏。黑暗中,他的背影绷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顾羡!”苏寒颜的声音终于彻底冷了下来,带着被彻底忤逆的、冰冷的怒意和一丝难以置信。她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激烈地抗拒。 顾羡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径直走向卧室的方向,脚步快而决绝。他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然后,在苏寒颜惊愕的目光中,他一把掀开床上属于他的那半边被子,躺了进去,用背脊对着门口的方向。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苏寒颜彻底僵在原地的动作—— 他伸出手臂,将另一侧叠放在床尾的一条备用薄毯猛地拽了过来,严严实实地盖在自己身上。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划清界限般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条毯子,像一道冰冷的、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与这张奢华大床的另一半,彻底隔开。也彻底隔断了他与苏寒颜之间,那摇摇欲坠、建立在谎言和替身之上的十年。 黑暗中,顾羡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地蜷缩在毯子下,像一尊失去了所有温度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