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染月光》 第1章 同学哪里见过? 白色保时捷Macan停在私立高校前的停车场,这座山水湖畔边有名的高中,最不缺的就是等候放学的名贵车辆。 不同于其他车上的司机,一身职业黑西装的统一模子,当苏清放下车窗时,一抹独特的倩影成了和煦下的亮丽风景。 她眼眉蜷着东方古典的柔美,但精致的商务妆容使她多了几分带有攻击性的干练沉着。 自然饱和的红唇色,配上真丝衬衫随曲线流动的光泽感,像是从素白保时捷内生出的鲜艳玫瑰,教人挪不开眼。 远近传来几声起哄的口哨,苏清没听见,她戴着蓝牙耳机正在通话。 电话那头是位中年女人,“清清啊,还有半年你弟就要高考了,这半年你帮妈多费点心!如果他考上大学,你这个当姐姐的脸上也有光啊!” 半年前,苏清将同母异父的弟弟从三线城市转到江城的这所私立名校时,苏清料到,她妈是想将她弟的前途丢给她来负责了。 好在这是所寄宿学校,入学虽费了些人情,但只要将人塞进去,也不用她太费心。 苏清点了一支卡碧,手臂随意搁在车窗上,细支优雅的烟头在指间慢慢燃烧着,却不着急将烟送至唇边,只想漫不经心闻着微火里淡淡的薄荷味。 李女士:“明天开始就放寒假了,你弟只听你的话!你亲自盯着他学习,可比十个妈看着他都管用!” “况且你住得清净,自己又是当老板的,上班就把他一起带过去!” 苏清动了动了眉梢,假期是个好东西啊,但她不常有。 三岁时,苏清的爸就过世了,她妈两年后改嫁,之后有了弟弟,再之后,妈和继父都去了外地打工,记忆里陪在她身边的是奶奶。 高三凭着成绩优秀,苏清被保送去了国外大学,学费全免,对她的条件来说是很难得的出国机会。 因为经济压力,苏清学生时代里,读书是她必须做的事,赚钱才是她唯一的乐趣。 未成年时,辅导别人功课偷偷收费,成年后做的兼职就更多了。 假期在她眼里从来是可以兑现的奢侈品。 这时,放学铃声响起,苏清收回了思绪。 “接人去了。”她清冷地回道,结束了通话,即便电话那头还想再说些什么。 将烟头掐进车载烟灰缸里,放下两侧车窗驱散剩余的烟味。 毕竟她是当姐姐的,带坏了弟弟,电话那头的李女士又要啰嗦了。 再抬眸,人群里多了两个突兀的存在,在一众‘雀鸟’当中像鹤一般立着,因而苏清很快注意到,其中一个是她弟——何淼。 一米八五的身型,比一般高中生更壮实些。 苏清一直纳闷,李女士究竟是怎么喂养她儿子的,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下车的功夫,何淼已经来到她车前,背着书包,手上拖着行李箱。 “姐!” 男孩难以抑制的喜悦,不仅能从他激动的声音里听出来,还能从他一脸明阳灿烂的笑容里瞧出来。 同苏清相比,何淼只能算端正顺眼,倒是阳光男孩的神采奕奕,为他憨实的五官增色不少。 苏清一米六五,趿着一双开车穿的平跟,纤细的身形立在何淼面前,“丑话说在前头,我上班忙,没闲功夫盯你!不过,我会帮你联系补习老师,也算仁至义尽!考得上考不上本科,全凭你自己造化了!” 她边说着边去开后备箱的门。 何淼:“姐,不用再找补习老师,这次我带了位全能的学霸过来!” 他信心满满,一边将行李箱轻巧地放进了后备箱,一边提到‘学霸’时,眼神指了指苏清身后。 苏清随着何淼的目光转身,身后有个男孩,个子也挺高,目测和她弟差不多,也可能再高些。 她仰头看他,像是一棵笔挺的高松撑在了眼前。 那‘高松’正要往前的步子,随着苏清转身的动作突然一僵。 他显然没料到前面的人会转过来,低头便撞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高松’的薄唇卡壳般地挤出了两个字,“你…好。” 低沉而温顺的声音,素白的运动服落在‘高松’身上,匀健而优雅,俊冷的五官气质清隽。 苏清觉得这人眼熟,回头问何淼,“你这位同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待何淼回答,‘高松’自报家门。 “我叫萧谢。” 他说得极其认真,看着苏清的目光宁静而明澈,他希望她能想起他。 苏清再回头看他,‘高松’又同她解释,“上次,你用我的习题册,揍了你弟。” 温和的语调,两次停顿,对苏清来说,醍醐灌顶! 可不是嘛! 两个月前,何淼在学校与同学打架被叫了家长,这位出席的‘家长’自然是苏清。 这么说来,她弟不正是与萧谢打的架吗? 苏清:“何淼!你是不是又欺负别人了!” 伸手就去揪她弟的耳朵。 她之前听班主任介绍,与何淼打架的萧谢同学成绩优异,已经定了国外名牌大学。 那次打架两人被叫家长时,萧谢家里出面的也不是他父母,而是他小姑,近五十岁的优雅妇人,听说是本市双一流大学的教授。 整个班主任与家长谈话的过程,何淼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不服,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而人家萧谢同学,一声不吭地在角落只管做着习题,笔尖行云流水,好像‘叫家长’这件事同他没半毛钱关系。 何淼:“姐!上次那是误会!我现在不敢了!供着他都来不及!” 他护着耳朵躲到萧谢身后,苏清抓不着他,险些拌了一跤,被萧谢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抓在苏清细柔的手腕上,指腹擦过她腕内侧,两朵花交汇的纹身。 这时何淼从卫衣兜里掏出一张折成豆腐块的纸,隔着萧谢递给苏清,“喏喏喏,你看看!这次我考试的成绩!” 苏清伸手去接,纹身从萧谢掌心抽出,只留下一点余温,萧谢收回手,墨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 苏清正在研究何淼的成绩,比上一次高出不少,她随口一问,“你作弊了?” 何淼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他姐没少干这种事情。 “他没作弊。”萧谢慢条斯理地同苏清说,“你弟的基础不差,只是做题找不准方向。” 苏清认同,何淼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读书的态度是认真的,就是不见成效。 否则也不会在高三的当口帮他转校,就想试试传说中的名校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不过苏清此刻的注意力却在后备箱上,她瞧见,何淼好像把人家萧谢同学的行李也放了进去。 一只银白箱子,十分干净简洁,与他留给人的印象一样。 何淼关好后备箱,笑眯眯说,“姐,多亏了考前两个月萧谢帮我补课,不然这次成绩单上哪能这么好看!” 苏清现在没功夫管她弟的成绩好不好看,目光指向后备箱,“什么意思?” 何淼开始挠后脑勺,“哦姐,是这样的,萧谢小姑最近去了国外,离开半个月呢,元旦前才回来,所以我叫他这两周跟我回家,顺便继续教我功课!” 最后的「教我功课」被他刻意加重语气,划为重点。 “跟你回家?”苏清血压冲到了脑门,“何淼,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夹紧尾巴做人!” TMD,是你家还是我家? 带一个孩子不够,还得带俩? 何淼:“不不不,是跟着我回我姐的家!” 他把苏清拉到一边小声又说,“萧谢挺可怜的!好像娘和老子都不在了,反正我没听他提起过…你行行好借他个住的地儿!他很乖的,不会给你找事!不然你看他一个人回去,孤苦伶仃的…多惨…” “姐你放心,就住半个月!再说了,请家教多贵啊,你挣钱又不是天上掉的!他是年级学霸,语数外,再来个理综!能替你省不少补习费!” 苏清听完,在他腿肚子上踹了一脚,“补习费我还是请得起的!” 何淼揉着小腿又说,“这次成绩你不是都看到了嘛,他真能提高我成绩!我没骗你!他这叫根据我的实际情况,量身给我定制学习方案!一般的家教做不来!你说说,是不是?” 【实际情况量身定制】几个字在苏清耳边刮了刮。 这节骨眼上,谁能短时间把何淼的成绩拉上去,苏清自然是希望的。 只是… 真能行? 苏清瞄了眼手里的成绩单,又瞄向萧谢,他正在接电话,高挑挺拔,单手插兜,极平常的动作,但他身型比例好,一身简单的运动服也能穿成展柜里的标准男模范。 可又比一般的男模多了种自内而外的贵气,教人瞧得赏心悦目。 外表看起来还挺乖,小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 想想这个假期带孩子是推不了的事实,可最近年关工作忙,她正愁着要找谁帮她盯着何淼这个麻烦精,现在送上门一个学霸? 这么一想,苏清一边瞄着萧谢,一边问何淼,“他家长什么态度?” 余光不经意发现苏清在看他时,萧谢微偏下头,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向地面,夕阳落在他俊冷的脸上,拉长了他眼尾的弧度,像极了一只乖顺的小奶狼正在低头饮水。 苏清突然一愣,惊讶会产生这种错觉。 这时,萧谢朝她走了过来,他递出手机,说,“苏小姐,小姑的电话。” 他与她说话时眉眼总带了一些紧张。 苏清接过电话走出一段距离,萧谢只能听到开头,他小姑温和礼貌的声音,“苏小姐,真是抱歉……” 电话后面说了些什么,萧谢就听不清了,只见到苏清回来时带着‘亲切有加’的笑容请他上了车。 萧谢轻轻勾唇,点了点头。 第2章 只觉得他眼熟 白色Macan拐出停车场时,角落里一辆难掩身价的劳斯莱斯突然发动,司机刚踩油门,中控屏显示来电人‘董事长’。 “萧谢,被接走了?”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略带疲惫,透着压迫感。 司机点头回了声‘是的’,随后极尽责地补了一句,“要不要跟着,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问这话时,他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隔着两辆车做掩护,劳斯莱斯时刻关注着保时捷的动向。 突然看见白色的车影来回变了两次道,距离越拉越远,司机皱起眉,那位开保时捷的小姐超速了,像是在赶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回道,“看一眼就走,不要打扰他。” 此时苏清车内,萧谢坐在后排,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假装很遮掩,实际很扎眼的金属色劳斯莱斯被甩得越来越远。 他回头望向苏清的仪表盘,低声提醒,“苏小姐你…超速了。” 萧谢了解劳斯莱斯的司机老吴,他车开得稳,二十多年来没出过错,原则有一条,绝不超速。 所以他追不上的原因不难猜到。 面对提醒,苏清回了一声‘嗯’。 公司合伙人顾敏催她尽快回去,她是有些心急了。 中央后视镜里,苏清看了眼后座的俩小孩。 何淼仰着头睡觉的姿势和猪差不了多少,而萧谢坐姿大方端正,自上车就没变过,瞧得出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萧谢盯着前方,在后视镜里突然撞上苏清的目光时,他偏头望向了侧窗外。 却还是没忍住委婉提醒了一句,“超速开车,很危险…” “知道了!” 苏清皱眉,她早就松了油门,这孩子还挺唠叨啊… 听出不悦,萧谢无处安放的目光微微一滞,将视线归落低处,想起了刚在停车场,他无意瞥见苏清的脚后跟上有处地方磨破了。 等红灯时,苏清换了首轻音乐。 她刚没收住脾气,萧谢应该是察觉到了才一直低着头没再说话,后视镜里瞧着怪无辜的。 虽说这事上苏清不占理,但她没生一张会哄人的嘴,给他换首舒缓的歌,算是良心未泯的安抚。 车子没开多久又遇上另一个漫长的红灯,这辆从郊外一路畅通无阻开进城的SUV,此刻撞入了下班的高峰,憋屈得紧。 眼前望不着尽头的猩红车尾灯刺得苏清头疼,只想点上一支烟消消愁。 指间刚摸出包里的女士烟,抬头又好死不死地在后视镜里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两潭浓得化不开的墨。 苏清差点忘了后面的两位高中生,特别是这位会唠叨的家伙! 她轻抽了一口气,收回手,“不抽,我就…摸一摸!” “你经常抽烟?” 萧谢刚上车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薄荷烟味,他盯着她的背影,略显严肃地问。 傍晚的余晖与霓虹交织,斑驳的光影透过车窗玻璃,落在萧谢立体分明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超出他年龄该有的沉冷。 苏清在后视镜里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萧谢一愣,轻轻蜷指,“过了年…十九…” 他知道苏清刚过二十四。 那年在异国,第一次遇见她时他不到十五岁,他记了她四年,可两个月前再见到她时,她没有认出他。 就像今天,也只觉得他眼熟… “那就是下个月十九?你比何淼大一岁啊。” 苏清随口回道,车子缓慢向前行了半米,之后又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她瞧见手机有十几条未读信息,回了句【催我也没用,堵车呢】 萧谢是高一才回的国,先补了一年中文课程,因此比同班人大一岁,但他见苏清在回语音,就没过多解释。 车内安静了许久,直到苏清放下手机,萧谢问她,“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 为了缓和氛围,苏清对着后视镜里的萧谢笑了笑,眼底褪去了高冷,看起来亲和了许多。 “放心,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 她很自信,带着调皮,将车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萧谢看着苏清的背影若有所思,又想起了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经常抽烟?” 前方交警开始指挥,苏清漫不经心回,“不太抽,只心烦的时候点上一根烧着,或是见客户时必要的话。” 交通缓慢动了起来,何淼扭动了一下换了个睡姿,萧谢没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单元楼小区。 苏清下了车,寒风迎面来,她抖擞着取了副驾上的外套披上。 本想帮俩小孩拿行李,但显然这两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 “好了,你俩自己上去吧,我要回一趟公司。”她说。 “姐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刚睡醒的何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准备领着萧谢上楼,却发现对方蹲在地上打开了银白色的行李箱,里面的书和题册摆得井然有序,为数不多的衣物被整齐压在了下面。 何淼点头佩服,萧谢出了名的洁癖与强迫症果然不是虚传! 苏清挨着她弟,也十分好奇地盯着箱子里的东西。 倒不是看他里面装了什么,而是怎么能被他收拾得如此整洁顺眼! 她的外贸公司是出口工艺品的,几年品鉴艺术的经验来看,面前的行李箱和人都成了养眼的展品。 萧谢找出了简易急救包,在国外,他有徒步野营的习惯,只是这几年回了国一直住在寄宿学校,没以往那么空闲,包里备着急救包的习惯却没变。 “你脚磨破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拿着东西正要起身,抬头就是姐弟俩盯着他发亮的眼神。 “……”萧谢愣了一下,起身走到苏清跟前,蹲下要去碰她的脚。 反应过来的苏清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她今天呢子短裙刚到膝盖,不方便有人蹲在脚边。 面上却是不拘小节的笑,“擦破皮而已,你那有创口贴吗?有的话给我一张就行了。” 上午脚跟被新高跟鞋磨破确实不舒服,伤口粘着丝袜,扯一扯都疼。 何淼这才注意到苏清脚上的伤,“姐,不是叫你少穿高跟鞋吗?当心脚又崴了!” “知道了,你顺便帮我上楼拿双棉拖带去公司,我在这里回个电话等你。” “好!” 何淼几步跨作一步,进了大堂按了电梯。 急救包里只有消毒纸巾,无菌纱布和医用胶带,没有处理小伤口的创口贴。 萧谢注意到苏清的短裙时,才忽然明白了她刚才后退的原因。 这时主驾门打开,苏清取了手机半坐半靠在驾驶位上打电话,膝盖上却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运动外套。 是萧谢的。 他立在苏清面前,手里拿着急救包,像是今天要和她脚上的伤口过不去。 苏清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不仅唠叨,还很死心眼啊… 注意力只在身前停留了几秒就又回到了电话那头,助理正在同她汇报今天的突发状况。 她听着电话,目光流转,无意间抬头又对上了身前男孩征求同意似的眼神。 他像是一棵立于寒风中的松柏,无声无息,坚忍不拔,不近不远刚刚好的距离,安静得只有眼见他时,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宁静而执着。 她今天与这双眼睛对视了许多次,此时竟有了些亲切感,那只右脚不经大脑思考似地往前微微一动时,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她输了… 萧谢接住她的脚,蹲下后将它搁置在自己膝盖上。 他温暖的手掌与苏清冰凉的脚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消毒纸巾擦过受伤的脚跟传来可以忍受的刺痛。 直到一声突兀的撕裂声传来。 萧谢有些无辜地眨了眨漆黑的眼睛,丝袜粘住了伤口,想着撕开与伤口分离,动手前抬头‘请示’过两次,但苏清忙着电话没空理他。 于是上手后才发现,这事需要一些力气,但也…不用那么多力气… 现在,无论是撕开的结果,还是行为的本身,都显得有些尴尬了。 好在安静的夜里没什么路人瞧见这一幕,却好死不死地撞上金属色的劳斯莱斯赶巧开进来。 老吴是等了一会才跟进来的,没料到萧谢还在楼下,正抓着保时捷小姐的脚,撕开丝袜的动作不早一秒,不晚一秒,在劳斯莱斯绚丽的前照灯底下,正正好好的角度,短暂地开启且落幕了… 老吴默默关了车灯,也没敢回应萧谢的回眸,迅速挂了倒车挡,油门一踩一放,档位一推一进,怎么高调闯进来的,怎么低调滑出了眼前两人的视线范围…… 第3章 校园风波 何淼一边盯着他姐车子快速离开的影子,一边手臂搭在萧谢肩上,摇了摇头,“你可真行!虎口里拔牙的真汉子!” 他十分钟内来回跑了两趟,刚取来鞋,又马不停蹄上楼拿长裤。 萧谢有些茫然,是一种他很少经历的情绪… “走吧。” 何淼三两步就进了大堂,按了电梯,打开手机信息,苏清之前转给他的伙食费,让他带着萧谢三餐自己解决。 “晚饭想吃什么?”何淼抬头问对方。 萧谢上身只穿了一件纯白的长袖polo,他肩膀宽阔,并不单薄,上好的身型撑出了polo衫本该的优雅。 一米八六的个子,经常一身浅素色,显得他异常干净且高挑。 只是现在运动长裤的膝盖处多了些灰泥,是刚才帮苏清处理伤口时沾的。 外套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扶着行李箱,听到何淼问他时,萧谢回道,“刚才看到附近有生鲜超市。” 电梯门打开,从内走出两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士,何淼嘴上应着‘嗯’,两只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路过身边的美女。 女士经过萧谢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浓郁的香水味惹得萧谢眉头轻蹙。 何淼进了电梯,按了五楼,带着醋味,“你还真招女人喜欢!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瞧你不顺眼。” 他打开微信,在置顶聊天里点开一个女生的头像,名字标注的是卫菀佳,聊天记录只有两条‘你好’。 何淼指着手机看向刚进电梯的萧谢,笑嘻嘻问他,“你教教我呗,怎么才能追到她?” 萧谢不用看也知道何淼问的是谁,想了想说,“根据这次的模考成绩,你们考进同一所学校的概率,不大。” 平静的语气说着扎心的话,气得何淼嘴角一抽,“我问的不是成绩,我问怎么追她!” 萧谢慢条斯理,“不如,你先追上她的分数。” 何淼:“……”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何淼郁闷地迈出大长腿,来到门前按了密码。 大门一开,通透的屋内一片狼藉,像是有人碰巧知道了密码,刚进来打过劫。 何淼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姐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 萧谢:“……” 跟着何淼进了屋,萧谢脱了运动鞋顺手放进了鞋柜。 瞧着地上歪七扭八倒着的三四双高跟鞋,萧谢多年来管理强迫症的那根脑弦,在【不要乱动屋主的东西】与【顺手放进鞋柜】之间反复挣扎跳动。 最终在何淼一脸问号的注视下,他将苏清的鞋一双双摆进了鞋柜,又在【是否顺便整理鞋柜】的念头产生前,赶紧关上柜门,暗暗舒了口气。 这时,何淼脱下冒着‘鲜味’的球鞋递到他眼前,欠欠地说了句,“兄弟,还有我的呢,劳驾?” 萧谢再次打开柜门,何淼从凌乱的底层挖出了两双男士拖鞋。 他穿上一双,给了萧谢另一双。 看着静静躺在眼前的棕色拖鞋,萧谢问道,“这双鞋是?” 苏清目前的情况,萧谢有意无意地从何淼嘴里知道了一些,她还没结婚,但是以她的条件应该不缺男朋友。 即便预料过,但现在,明晃晃的一双男士拖鞋摆在眼前,还是有点…扎眼。 萧谢盯着拖鞋,CPU高速运转: 计算要达到怎样的亲密指数,苏清才会在自己家里为男朋友备一双拖鞋; 又从这双拖鞋的新旧程度来推算,之前男朋友来过的次数… 何淼回头见萧谢杵着不动,只以为他洁癖又犯了,跑过来解释,“你那双没人穿过,是我妈之前来的时候多备了一双,打算元旦带我爸一起过来看看姐。” 话一出,萧谢飞速运作的脑细胞轰的一声,停止了运作,溢出了超载的焦味。 跟当了机似的,萧谢穿了拖鞋木讷讷往屋里走…… 苏清家三室两卫的布局,独立卫浴的主卧对面是何淼的房间,角落是客卫,还有一间小卧室。 小卧室不宽敞,没做书房,而是摆了一张单人床,这对萧谢来说足够了。 他对住的地方不挑剔,回国这几年,总共住过两处。 一处是小姑为他腾出的客房,一处是学校单人宿舍。 原以为会花更久的时间找到苏清,可往往天意弄人,却又给人惊喜。 四年前国外,他无意瞥见苏清驾照上的姓名和生日,SU,QING,可他并不知道是哪两个汉字。 四个月前,隔壁桌的新生在填学生信息表,家长栏里填的是姐姐:苏清。 不过是一眼带过的信息,他没上心。 直到两个月前的课后,萧谢刚走出教室,何淼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兴冲冲出来,靠着扶栏拨通了电话。 “喂,姐,生日快乐啊!啊!没有没有!手机刚向班主任借出来的,马上还给他!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他才肯给我五分钟!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总是把我好心当作驴肝肺!知道了!知道了…” 萧谢握着书的手微微蜷紧,顿了两秒的步子继续穿过走廊,下了楼梯,走向操场。 像往常一样他开始跑步。 脑子犯糊涂的时候会跑上三圈,那天傍晚他跑了六圈。 两点确定一个方向是基本的道理,能不能通过名字和生日确定电话那头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反复问自己。 六圈之后酣畅淋漓,他撑着膝盖调整呼吸,鬓角的短发一滴滴地落着汗,敛了夕阳的余晖,顺着刀削的脸颊一颗颗滚下,上衣早已湿了大半。 有人在这时走近,萧谢抬头,两个女生立在他面前,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扎着马尾的女生害羞笑了笑,在他手里塞了一封信后,就拉着同伴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谢可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他的注意力大都在何淼身上。 何淼指间转着篮球,与两名男同学一起往操场的球场过来。 三人明显看到了刚才萧谢这边发生了什么,一边上下打量萧谢,一边不明深意笑着。 萧谢盯着他们突然生了一个念头,他长久绷直的嘴角终于在此刻松动。 他将信塞进了校服兜里,私下再处理,免得被人捡了多出麻烦。 他已经休息够了,拾起地上的书,往回宿舍的方向走,正是何淼过来的方向。 不偏不倚,不避不让,两个旗鼓相当的身高,公然正面擦肩而过。 像是无意撞到的,却更像是一种挑衅。 何淼刚被他姐莫名训了一通,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气,这会子萧谢倒好,直接往他枪口上撞! 两人打架的结果自然是叫家长,与萧谢的预测一模一样。 只是架是傍晚打的,家长是第二天请来的。 会议室里等家长的过程很漫长,萧谢一直在做题,而他做题并不是为了高考,他是保送生,高考的成绩对他影响不大,他只想让心静下来。 又过了半小时,班主任先后引着两位家长进了会议室,一位是他小姑,另一位是踩着高跟鞋进来的年轻女士。 黑白竖条纹的真丝衬衫,足具气场的阔腿裤,微卷的黑发披在身后多了些柔软感,伸手与他小姑握手时露出了手腕内侧淡淡的纹身。 那是两朵花交汇的图案,一朵茉莉,一朵康乃馨。 萧谢记得四年前她说过,一朵代表她自己,一朵代表她过世的奶奶。 他的目光只在苏清身上停留了几秒,就又回到了卷子上,他要尽快平复内心的五味杂陈。 刚刷完一套题,萧谢就听见苏清喊着何淼来道歉。 看着何淼一脸倔强和憋屈,萧谢心里想笑。 是他激何淼先动的手,只有他最清楚何淼脸上的伤同他的人一样委屈,但难耐萧谢‘好孩子’的形象根深蒂固。 他轻轻耸肩,实在爱莫能助。 苏清揪着何淼的耳朵来到萧谢面前,叫他诚恳地低头认错。 何淼不肯,犟得像驴一样,苏清摁不动他,一时来了火。 顺眼瞧见了萧谢手上的笔和习题册,也顾不上主人同不同意,她抄手一拿,说了句‘同学借我一下!’ 然后将习题册卷成了根棍子,对何淼示意去外头解决,也算给他留点面子。 何淼人高马大,倔头倔脑,这辈子唯他姐能治,被苏清指挥着,很配合地出了会议室。 班主任刚想上来劝,苏清示意他在会议室里乖乖坐着等,当时的班主任蓦地产生一种眼前的女士才是班主任的感觉。 苏清关上会议室的门前,不忘对着里面的人尴尬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稍等我们一下…” 坐在窗边的萧谢只偏头就能看到走廊上的苏清,叼着他的习题册,以笔当簪熟练地固定长发,又将题册卷成了棍子,似要大干一场。 萧谢轻轻勾唇,心想,过了四年,她的风格一点没变啊… 这时一直没和他说话的小姑终于开了口,“小谢,你也欠对方一个道歉。” 萧谢的小姑年近五十,短发微卷,带着优雅的金丝边眼镜,一身古典旗袍,肩上披着素净却不失品味的羊绒披肩,足具书香气息的优雅妇人。 她说话时和蔼笑着,却极具说服力。 萧谢礼貌地点头,起身出了会议室,走向何淼。 这场校园风波才最终收了场,却是萧谢新的开始。 第4章 陪伴主人的大型犬 繁华的都市夜景透过阳台玻璃,映入萧谢无波无澜的眼底,如同消了音的烟花盛开。 他拿出手机,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存号中找到老吴,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声,“小萧?” “吴叔。”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老吴问道,萧谢很少联系他,除非让他传话给董事长。 “刚才,您看到的是误会,苏小姐脚受了伤。” 萧谢解释,不为自己,只怕影响苏清。 老吴一愣,反应过来赶紧回道,“呃,我刚才正好有事路过那边小区,什么都没看到!” 萧谢:“……” 两头彼此沉默了几秒,直到萧谢再次开口,“上次同您说过,年前我会搬出小姑家,请您别像今天这样跟着我。另外,我打算转报江大,暂时留在江城。” 老吴前一秒还尴尬的神情下一秒愉悦了不少。 “好…很好啊!三小姐的学校那是全国有名的双一流!它的经济管理系比心理学系更出名,你之前保送学校选的是心理学…” “还是心理学。” 萧谢说完,老吴想了想,“我会转告董事长,他知道你不出国了,肯定会很开心!” 董事长是萧谢的生父。 萧谢五岁时父母离了婚,之后被母亲带去国外,四年前母亲去世,遗愿里让小姑成为监护人,如今已经成年的萧谢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这时老吴又问,“小萧,那小年夜回老宅…我去哪里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好。” 简单几句后,萧谢挂了电话。 他低头轻舒了口气,瞧见阳台角落里有盆植物,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叶子,他提起放到身旁的玻璃茶几,想着该给它浇点水。 萧谢清楚,即便他留在江城也不一定能成为苏清生活里的主角。 但第一次遇见她的那天,就像长久蹲在阴暗里的草木虫蚁得了一缕阳光,短暂满足后带出了一点点贪心。 贪心地想偷看一眼她的生活。 于是四年后他终于踏了进来。 萧谢将盆栽带回客厅。 站在客厅,他发现苏清是精心布置过她家的,墙上有几幅不错的缂丝品,桌柜上是生动有趣的瓷器,搭配在一起有种家的温馨与活跃。 只是桌椅和沙发上堆叠的杂物太多,应该是她平时工作忙没时间收拾,日积月累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 苏清下车抱着一只沉重的箱子,里面是样品和文件。 她做工艺品出口,今日刚到意大利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 这次的供应商是合伙人顾敏敲定的,她和苏清是大学同学,家底不菲的顾大小姐,人脉广,做生意却往往感情用事,赔本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好在苏清业务能力强,她们的外贸公司才持续发展到今天。 与客人沟通后,苏清从老供应商里选了一批相似的现货,先空运发给客户,同时多开几条流水线将剩余的数量重新生产。 此时苏清抱着沉甸甸的箱子出了电梯,开了家门。 箱子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客厅还亮着灯,正要脱鞋时手上突然一轻,有人接过了她的东西。 苏清低头在鞋柜里取拖鞋,随口道,“你还没睡啊。” 都快十二点了吧。 “嗯。” 回话的声音不是何淼,苏清诧异抬头,见到的是萧谢。 “箱子放哪里?”他托着箱子问她,那箱子在他手中显得轻巧,似乎小了一号。 “放沙…” ‘发’字还未出口,苏清吃惊地看向被整理过的客厅,之前被糟蹋得只有沙发还能再堆得下东西,现在真是整洁得哪哪都能再下手糟践了。 “你干的?” 她坚决排除了何淼。 萧谢‘嗯’了一声,他没敢乱动她的东西,就在原本的位置简单整理了一下,加上擦灰抹尘,花了一个多小时。 萧谢在沙发边弯腰放箱子的动作有些迟钝,他在分析苏清刚才问话的语气,是喜?还是怒? 是不是介意他擅自这么做? 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答案。 苏清放包的瞬间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像是一种习惯性动作,她笑着夸他,“真好!我还是头一回遇到现实版的田螺姑娘!何淼呢?睡觉了?” 说话的功夫,苏清已经来到何淼房前,耳朵贴着门,直到听见里面熟悉的鼾声,她才放心走开。 这一套动作熟练的,仿佛也是一种习惯。 萧谢像是被人砸懵了神,刚才头上的那只手来得猝不及防,却又转瞬即逝,他少有这种经历,仔细想想,上一回这么对他的人也是她… 苏清打开冰箱,这台只被她用来存饮料的冰箱,居然多了牛奶鸡蛋生鲜这类东西。 “你们晚上做饭了?你会做饭?” 苏清倒了杯牛奶回到沙发前问萧谢,像是一种缓解疲惫的闲聊,她弯眸看着他,是在欣赏一种叫做‘别人家孩子’的东西。 萧谢只与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了一秒,偏头避开,回了句,“会…一些简单的西餐。” 说话时,他在茶几边的地板上坐下,顺着刚才写到一半的习题上胡乱添了两道公式,耳后的微红悄然隐没在了客厅的暖光里。 因为个子高,腿又长,安静盘膝坐着低头写卷子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乖顺耷拉着耳朵,伏在地上陪伴主人的大型犬。 “学霸又会做饭,半夜还在做卷子,看看我家那位,已经心安理得睡得跟猪一样。”苏清走进厨房找了找,“晚饭还有剩的吗?” 萧谢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没有了。” 他总在她看不见时偷偷地瞧着她,“不过你饿的话,我现在帮你做,不需要等很久。” “那太好了!随便弄点什么都行,今天又饿又累。” 苏清正垫脚去够厨柜上的蜂蜜罐,在她够到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取下罐子递给了她。 萧谢看着她手里的杯子问,“牛奶要热吗?” 两人并肩立在厨房,一个挺拔,一个纤柔。 苏清抬头看着他,眼神恍惚了一瞬,脑子里好似掠过一个少年的身影,只是太久了,记不大清了。 “好,那麻烦你了。” 回过神来的苏清转身往厨房外走,“我去冲个澡,你慢慢做,不着急。” 苏清进了主卧后很快传出放水声。 萧谢低头发现了牛奶杯上的口红印,皱了皱眉。 … 苏清冲完澡出来时,萧谢已经不在客厅了。 餐桌上倒扣着两只碟子,一只是刚出炉的吐司三明治,另一只碟子下是冒着暖温的牛奶。 她坐下开始吃,面包香脆,煎蛋也很好看,牛奶的温度与甜度正好,如果十分满分,苏清觉得可以打十二分。 又喝了一口牛奶,苏清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目光几次扫过杯口才恍然发现,上面没有她习以为常的口红印,而是被擦得过分干净,像是被整理过的客厅一样。 苏清唇角抽了抽,这个死小孩,这么强迫症的吗? 扣他两分! 第5章 她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放假的第一天是万里晴空的周末,萧谢在市图书店挑题册,为何淼选的,那位正主刚才同他一起进来,转眼功夫不知去向。 萧谢不着急找他,等何淼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翻了一本真题卷,萧谢刚伸手去取另一本,旁边伸来一只纤细的手,赶在他之前拿走了他要的那本。 萧谢偏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比他矮一个头的女生,抱着刚‘抢’到的东西,朝他微笑说,“萧谢同学,真巧啊。” 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巧合。 书店的玻璃墙外,何淼掐准时机对着萧谢和身边的人按下了快门键,嘴里差点笑出了猪叫声。 萧谢身边的女生叫付文馨,两个多月前,操场上给他塞告白信的那一位。 何淼带萧谢回家,美其名曰【辅导功课】,私心是他和付文馨达成了【互帮互助】的协定:何淼帮她追萧谢,她帮何淼接近卫菀佳。 “你是?”萧谢慢了几秒才问,显然是脑子里搜了一圈没找到更多的信息。 付文馨今天没扎马尾,顶着精心打扮的丸子头,发丸上箍了两只小玻璃彩球。 鹅蛋小脸,带着卧蚕的漂亮大眼睛,笑的时候露出一只小虎牙,俏皮又可爱。 “我叫付文馨,你肯定没认真读我的信!不过,我原谅你了!” 她轻描淡写了这两个月迟迟等不到回复,不知在他背后怨了多少遍的心酸。 像是不长记性似的,现在人就站在面前,直接将前阵子的阴郁全部抛诸脑后,只留下满脑子的欢天喜地。 “嗯,抱歉。” 萧谢的‘嗯’是对‘没看信’的肯定。 后面的‘抱歉’,是有礼貌地传达了他要告退的意思,他觉得和付文馨已经聊完了。 直接换了一排书架。 萧谢的中文表达已经很好了,但还是多多少少会受西方表达的影响。 所以他并不知道,此刻‘抱歉’两个字在付文馨眼里,成了足够诚意的道歉。 付文馨追了上去,“没关系,我都说原谅你了!”言语里都是愉悦。 萧谢:“……” 何淼正要多拍几张萧谢被付文馨‘压制’的照片时,苏清来了电话,他心情很好地对着电话喊,“喂,姐!” 苏清:“在哪呢?” “和萧谢在市书店呢,买习题册!” 他回得一身正气,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硬过! “嗯,那你们买完去对面冰激凌店等我,要吃什么自己先点。” 何淼看了眼书店内的两人,嘴角勾上坏,“萧谢他…现在有点忙,他女朋友也来了!我先去对面等你,姐,你什么时候到?”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苏清的声音,“真巧,被我找到个车位,五分钟后见。” “好嘞。” 挂了电话,何淼屁颠颠去了马路对面。 书店内,付文馨紧追不舍,“我知道你保送的哪个学校!家里已经在帮我申请出国留学了,我决定同你一起读书!如果申请不上,那我就读离你最近的学校!” 说完她又嘟囔了一句,“我在信里都写了…” 付文馨声音清脆,小黄莺似的,说话时又是矢志不渝的气势,这番话刚讲完,周围三米之内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瞧,就差捧把瓜子凑上来问问‘男主角’怎么回答了。 ‘男主角’显然也发现了周围的过分关注,手上两本书快扣出了五个洞,平时很少同陌生人讲话的他尴尬地挤出了八个字,“我不去保送的学校。” 一双大长腿直奔收银台。 “为什么不去了?是因为我吗?我那么招你讨厌?” 付文馨是个真爽又热情的女孩,要不然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送情书,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也算‘死’得明白。 收银员大哥结账时掀起眼皮瞧了眼小姑娘,目光又抛向萧谢,一副审视负心汉的眼神,他耳根动了动,好奇‘负心汉’会给出什么答案,手上的动作跟着慢了好几拍。 后面要结账的人三三两两排起了队。 “有会员卡吗?”收银大哥慢声问。 萧谢:“没有。” “要办会员卡吗?” 萧谢:“……” “你怎么不回答?”付文馨跟在身后催他。 “不办会员卡,请快一点。” 萧谢说完,扫了眼后面排队的人,他低头看向付文馨,“我不去保送的学校是因为我想留在本市,与你没有关系。” 付文馨第一次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萧谢也有一口气说很多个字的时候。 而且他说话时很有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特别明澈,声音也特别好听,简直是她心中完美男朋友的模板! “你为什么不出国了?那你留在这里读哪个学校?” 付文馨追着结完账的萧谢走出书店。 书店外是宽敞的步行街,为萧谢留出许多私人空间,他索性开门见山回答,“我有心仪的人,她在这里,我也留在这里。” 付文馨对萧谢的话并不吃惊,萧谢是男神级别的存在,不只是高三的女生,就连高一高二的女生里头,馋他的也有很多,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得了手。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不为别的,女生之间免不了喜欢比较,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一点输给了对方! 这时,萧谢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传来何淼的大嗓门。 “喂,萧谢!你往右转90度看看!” 萧谢举着手机转过头,五米外,一米八五的大傻个正在拼命对他挥手。 不是何淼还能是谁! 与萧谢身旁的付文馨互对了眼神,何淼贱兮兮地说,“快过来吧,我姐也在,她叫你把‘女朋友’也带过来!请你们吃东西!” 听到【女朋友】上加了重音,萧谢恍然猜到为什么今天会遇到付文馨。 何淼的嗓门隔着喧闹的步行街也极具穿透力,付文馨竖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女朋友】三个字听得她心里滋出了小花。 仔细想想,如果萧谢有喜欢的人,何淼那个大嘴巴,怎么可能不说漏嘴? 看来萧谢所谓的【心仪的人】,就连最近与他走得很近的何淼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有没有这个人都难说了,估计只是用来打发她的借口! 付文馨喜欢将事情朝她希望的方向去想。 “走吧!” 她兴冲冲跑向对面,不容萧谢拦个‘不’字。 并不宽敞的冰激凌店,苏清挨着玻璃墙的位置正在打电话,今天的妆很淡,随意的马尾辫,墨镜夹在头顶,一身宽松的休闲服,亲和得像是邻家的漂亮大姐姐。 见到何淼领着萧谢同女朋友进来,她微笑挥了挥手,得了空隙时说,“想吃什么,让何淼去买。” 付文馨是讨喜的姑娘,对着苏清很乖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 “真乖。” 苏清挂了电话,忍不住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蛋,像是年轻阿姨在调戏小侄女。 余光瞧见萧谢脸色不太好,苏清倒新鲜在他脸上见到生气的样子,顺口调笑着问付文馨,“你男朋友今天不大开心嘛。” 不等付文馨回答,萧谢抢先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脸又沉了几分。 何淼敛了坏笑,转移话题问他和付文馨要吃什么。 萧谢憋着气郁,什么都没点,付文馨点了草莓味的冰激凌。 苏清喝着果汁,眸光莞尔扫过斜对面咖啡店外的就餐区,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士,时不时低头看向手表。 何淼也在看那人,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同他姐交耳道,“姐,你都迟到一小时啦!那人耐心挺好,估计是看了你的照片舍不得走。” 萧谢察觉了两人的异常,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边是付文馨经验老道地说,“难道姐姐是要同那位男士相亲?” 女生的直觉一向很准,付文馨猜得没错,苏清今天是来相亲的。 昨天去学校接何淼时,李女士除了关照何淼的事外,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苏清今天相亲的事上。 千叮嘱万嘱咐,什么威胁都用上了,哄着劝着苏清今天一定要来赴约。 不然枉费了她一片苦心! 为了今后三个月的消停,苏清来了,即便已经迟到了这么久,还是不想急着过去,凉着等对方自己离开。 可眼前那人等了一小时都没走,又续了一杯咖啡,看样子还能再等上一个小时。 最终苏清拿了果汁起身,无奈笑了笑,“你们自己玩吧,姐姐去相个亲。” 说得像是去逛个街。 何淼对苏清这种态度已是习以为常,莫名同情起咖啡店外的男人,“姐,下手轻点,别太不给面子…不然,妈那边,我不好帮你遮掩…” 苏清充耳不闻,刚走了两步,传来萧谢的声音,“你既然不想去,为什么还要过去。” 像是问句,却更像是陈述句。 第6章 我是喜欢她 陈玮又看了下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过去了一小时零七分。 来之前已经被李阿姨——苏清的妈,打过心理预防针,知道苏清不是个会按时赴约的人,但李阿姨保证过,她今天一定会来。 陈玮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又过了五分钟,眼前的咖啡杯突然没入了阴影里,鼻尖飘来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陈玮抬头见到身前多了位女士,背着光一时看不清容貌,苗条的身影堪堪入座。 “抱歉,来晚了。” 不难听出年轻女士声音里的敷衍态度。 陈玮微笑回道,“没关系。苏小姐想喝点什么?” 话音未落,眼神尴尬地扫过对方自带的果汁杯。 苏清晃了晃杯子,开门见山,“不用客气,陈先生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先问对方的需求,再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匹配性’是苏清惯用的伎俩。 陈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从容回道,“不如,我们先了解下对方?” “我的情况,李女士没同你说?”苏清觉得这个提议太费时间。 “你的情况,李阿姨都同我说了,我的情况,可能你还不大清楚。” 陈玮唇齿清晰,语气随和,自信的口吻仿佛笃定苏清根本没提前了解过他。 冰激凌店内,何淼拍了他姐的赴约照片赶紧发给了他妈,算是完成了使命。 萧谢静默盯着咖啡店外的两人,见到苏清原本敷衍的坐姿忽然收敛了几分时,他轻轻蹙眉,脑子里断定这是不好的信号。 他没发现,此刻脸上的情绪外露已经引起了付文馨的好奇。 付文馨与萧谢不是同一个班,但她没少找着机会去隔壁班串门子,为的是偷偷瞧一眼,坐在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萧谢。 他不爱说话,没与何淼打架前,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即便课间教室里吵闹不休,他永远沉同死寂,简直是一片水面封印了厚冰层的冬湖。 除了书与习题册,付文馨很少见萧谢去关注别的东西,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见到了会生气的萧谢,也见到了会紧张盯着别人的萧谢。 付文馨顺着萧谢的目光看过去,见到的是明阳下的那道让人难以忽视的纤细身影,如同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今天萧谢的情绪,好像都是因为她的出现而产生了波动。 “萧谢。”付文馨问他,“你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何淼的姐姐吧?” 女生的直觉依然是那么的精准。 这话一出,手间噼里啪啦在微信里汇报情况的何淼,抬头看向付文馨,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此刻应该去看萧谢。 他眼珠子一转,傻不拉几地盯向萧谢,下意识等他的否认,然后就可以顺嘴开启,‘喜欢的人是谁’这种八卦的问题。 萧谢在听到付文馨的问题后思绪一滞,回头先看了眼付文馨,然后目光转向何淼,淡淡回了声‘嗯’。 如往常内敛的语气,却表达着直言不讳的肯定。 何淼的脑子突然黑了屏,重启后像没听清似的重复问了一遍,“你,什么?喜欢我姐?” 手里不自知地打着‘喜欢我姐’几个字,习惯性按了发送。 几乎是立即得到的微信回复,手机振动个不停,像是要跳出他手掌的鱼,何淼不得不低头看了一眼,都是他妈回的信息。 妈:【??】 妈:【陈玮喜欢你姐?】 妈:【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喜欢你姐!】 妈:【你姐什么反应?】 妈:【录个视频过来!】 妈:【快点!!】 何淼现在顾不上录视频,只把手机往身前桌上一撂,它爱怎么跳就怎么跳,跳出太平洋最好! 他两眼直勾勾盯着萧谢,“你喜欢我姐?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很久之前。” 萧谢只想传达意思,不想细说。 “两个月前?” 何淼只能想到这么远,又想了大概一分钟,“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来辅导我功课!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为了接近我姐?我他妈真当你是兄弟,你他妈是想当我姐夫?” 他滑稽得想动拳头。 最先拦他的是付文馨,“何淼你别激动!” 今天萧谢不想动手,只平静问他,“你能接受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同你姐相亲,却不能接受你认识的人喜欢你姐?” 何淼一时哑口,气焰降了两格,“你…你不适合我姐!” “哪里不合适?”萧谢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你比何淼姐姐小太多了,是我的话,也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没有安全感!” 付文馨发表了作为女生的观点,她看向苏清与陈玮,“况且,他们那边聊得挺好的,你可能没有机会了。” 这话一出,何淼与萧谢同时看向苏清,她一只手撑着头,神情放松,好像在听陈玮说着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紧接着何淼发现,萧谢已经起身走出了冰激凌店。 步子看着从容,但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 “所以当时,我就是那一只可怜的落汤鸡。”陈玮说完,苏清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被周胖子推进小池塘的人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 陈玮也笑了,同时注意到了正在走来的萧谢,他估摸着男孩的来意,问向苏清,“他就是你弟弟何淼吧?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帅气!” 苏清顺着陈玮的目光,见到萧谢时有点吃惊,“他是何淼的同学,叫萧谢。” 听到苏清喊他的名字,萧谢这才脚下一顿,清醒了几分。 自己怎么过来了? 起初小小的贪婪早已豁开了一道口子,他意识到,他想要的或许更多… 瞧见萧谢失神,苏清笑了笑,拉开一旁的座椅示意他坐下,“怎么了?是不是何淼又欺负你了?” 萧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勉强与陈玮打了招呼,木讷讷坐下。 何淼与付文馨也赶了过来。 何淼坐在苏清另一边,盯着萧谢的目光里还带着怒气冲冲。 付文馨挨着萧谢落座,缓解尴尬似的与陈玮点了点头。 五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地诡异起来。 抢先打破僵局的是陈玮,他看向何淼,“你肯定就是何淼咯?除了个子长高了不少,模样和小时候变化不大呢。” 苏清介绍,“他是我小学同学,叫陈玮。李女士真是花费不少心血,就连同一个城市的小学同学,也能被她挖出来安排相亲。” 苦笑后,苏清眼神扫过三位‘小朋友’,“你们怎么不去玩,都挤过来做什么?” 何淼瞪回萧谢,“你问他!” 苏清眯了眯眸,瞧着火还不小? 果然又和萧谢闹别扭了。 坐在萧谢边上的付文馨像是憋着有话要说,苏清姜太公钓鱼,只等着他们当中谁先开口。 这时,萧谢从陈玮身上收回视线,慢了会才回道,“我们,想等你们一起…” 说得没头没尾,却又被逼无奈。 好在陈玮是个识趣的人,眼前几人明显有隐情,反正来日方长,他大方地说:“看来是我冒昧占用了你们姐姐的时间,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挨揍的,今天我先撤了,苏清,我们加个微信,回头联系!” 苏清:“也好。” 萧谢知道微信,但没用过,他回国认识的人不多,之前何淼推荐他也没上心。 此刻眼巴巴看着苏清在他面前扫了别人的二维码。 陈玮走后,苏清利落起身说,“走,晚饭想吃什么?姐姐请。” 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隔阂。 “姐姐最好了!”付文馨屁颠颠地跟了上去,挽住苏清一起走进热闹的人群。 何淼慢吞吞起身,却被萧谢搭住了肩。 两人对视了几秒。 “四年前在澳洲,我遇到过苏清,但她不记得了。” 萧谢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喜欢她,就像你喜欢卫菀佳一样,都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但从苏清的角度来说,我只是个过客。” 顿了顿,萧谢又说,“之前是我利用了你,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拿你当朋友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两个高挑男孩的身影被余晖投落到地面,成了两座雕像,那搭在肩膀上的手,又将这两座石雕连成了一座桥,直到桥的另一头转身离开。 何淼离开时心情复杂,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冷静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他姐多好啊,有人喜欢没什么不好的,不喜欢她的人才是眼瞎! 直到萧谢跟上,何淼才慢吞吞开口,“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他说话时没看萧谢,而是盯着一百米外在路口等红绿灯的苏清。 “坏消息。”萧谢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我姐她…很难追。” “嗯…” 萧谢没反应过来,这样的‘坏消息’对他来说是什么意思。 “好消息是…”何淼偏头看向萧谢,深吸了口气,“可能很多年都嫁不出去,你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萧谢脚步一滞,意外地看向何淼,直到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短发,才低笑回了一声‘嗯’。 何淼盯着身后人愣在地上的影子,竟也无声笑了。 而这时,苏清回眸见到了两个男孩冰释前嫌的心照不宣,她眨了眨眸,“又和好了?两个死小孩。” 第7章 谁能受得了 何淼瞟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九点一刻,距离他开始做真题卷已经过去一小时,卷面完成小半,头上冒了一层汗。 他想着把室温调低点,余光发现萧谢坐在沙发上看书,是本关于心理学的。 之前何淼翻过一眼,全他妈的英文,单个字母都认得,连在一起跟天书一样。 萧谢已经看到三分之二,与其说他在看,不如说他在发呆。 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几次茶几上的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息,屏幕漆黑一片,盖了棺材板一样。 何淼从他身前走过,调了室温,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萧谢的手机上。 像是压住了对方的三魂六魄,惹得失神的萧谢突然抬眸,愣愣地盯着何淼。 “我姐出差了,你不至于这样失魂落魄吧?况且不是还有我吗?” 何淼噙着笑,“你把我想象成她呗,好歹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我学她走两步,扭一个给你看看?” 萧谢黑线挂了一脸,看了眼手表,“你浪费了五分钟。” 这一提醒,何淼才想起自己还在模拟测试,一溜烟扑向卷子。 萧谢盯着茶几上的手机,觉得有必要消毒一下,手中的书刚合上,他的手机就动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同样的号码昨天也打来两次,他一般不接陌生电话,不过,这人已经是第三回了。 对方挂断前,萧谢最终按了接听,他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萧谢?”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萧谢一时没听出是谁,直到对方再次开口,“听不出我的声音?” 男人低笑,“没关系,毕竟你从来没当我是你哥。” 萧谢眼眸微沉,“什么事?” 打电话的是高秋杭,萧谢生父的养子,萧恒集团旗下酒店产业的总负责人。 高秋杭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颀长的背影立在高楼的落地窗前。 这处萧恒集团的摩天大厦踩着CBD的寸金寸土,俯览着金融商战场上的汹涌沉浮。 听出萧谢的不待见,高秋杭轻轻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很高兴你想通了,愿意留下来。” 他在秘书递来的文件上签了字,又说,“董事长倒是希望你进小姑的经济管理学院,毕竟你是他亲儿子,往后肯定要把萧恒交到你手上他才安心。” 高秋杭笑了笑,“今年小年,奶奶过七十大寿,十多年了,因为你不在,她一直不肯过生日,前阵子你说‘小年会回来’,她高兴得都年轻了好几岁。” “我只是萧家的养子,在萧家鞍前马后这么多年,远不及你一个从不回来的亲孙子一句话。萧谢,我从没想过要同你争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董事长是真的老了,你是他的亲儿子,没必要同他置一辈子的气。” 高秋杭一番话不卑不亢,情真意切,说完,耐心等着萧谢回复。 慢了几秒,萧谢说,“高秋杭,你与其在我面前扮演孝子贤孙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凯旋酒店明年的季度报表弄得好看一点。” 他挂了电话。 萧谢的母亲四年前抑郁症自杀,十多年的煎熬,不是外人一两句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 母亲没让他改姓,遗言里让萧谢回国,是有认祖归宗的意思,可他骨子里,早就不是萧家的人了。 听着电话里冰冷的挂断声,高秋杭脸上的从容一敛,他双手插兜,睥睨着脚下繁华。 扮孝子贤孙啊,呵。 … 萧谢回到客厅时,正对上何淼的一张八卦脸。 他刚做完习题,拿着试卷是要向对方讨教,却听到萧谢很不愉快地挂了电话。 何淼咽了咽唾沫,正准备说点什么,萧谢看着他手上的卷子,先开了口,“坐下慢慢讲。” 两人对刚才的事一字不提,萧谢配合着何淼的理解能力,讲得简单易懂,附加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何淼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学校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他这样的。 这张脸,搁这么近谁受得了? 融洽的学习氛围维持了一个多小时,何淼的电话响了,是苏清打来的视频。 他把手机给了萧谢,“快快快!给我选一个最完美的角度!让我姐365度无死角见证我的‘发疯图强’!” 萧谢帮他接通了电话,己方视频画面里何淼正在埋头做题,对方视频里是苏清卸了妆的脸,干净清爽,带着古典柔和的气质。 随后传来苏清的声音。 “哟,何淼,奥斯卡最佳男主之位志在必得嘛!” 她咯咯地笑,“可以可以,这么努力,回来不奖励你都不行了。” 何淼这才不演了,佯装抱拳,咧着嘴,“承让承让!” 随后从萧谢手里接过手机,切成了前置摄像头,“姐,出差怎么样?顺利吗?” 苏清的合伙人顾敏闯入了镜头,搭着苏清的肩调皮回道,“有我在,必须非常顺利!” 何淼:“敏姐也在啊。” “当然了,不拉着她一起收拾烂摊子,下次还不长记性!” 苏清说完去掐顾敏的腰,惹得怕痒的顾敏直往后退。 三人聊得正开心,苏清想起,“萧谢呢?” 何淼举着手机去找萧谢,他正在厨房喝水。 何淼:“在这呢!顾敏姐,这位就是鄙人的同学,萧谢。” 见到萧谢,顾敏突然戏精上身:“哟,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ZUN(俊)儿!” 一口水差点没咽下去,萧谢打了声招呼,“你好,顾敏姐。” 这话一出,苏清颇为吃惊,“之前也没听这家伙喊我一声姐。” 她挤进镜头,冲他笑得可爱,“小萧同学乖,也喊我一声呗。” 不待萧谢回答,顾敏夺过镜头,“没个姐姐样,自己边上玩去!” 她像个狼外婆似的问萧谢,“小萧同学,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觉得敏姐这样的怎么样?” 何淼无语,直接将手机丢给了萧谢。 顾敏短发,配她削尖立体的侧颜清爽飒然。 她身材高挑,喜欢健身,因而苏清本身柔美的骨相,需要画了浓妆,再穿上一双高跟,才能压得住她的气场。 刚被顾敏推开的苏清,索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撑着头,说,“要点脸行不?刚同蒋行尧吵完架,就迫不及待地勾引未成年,底线在哪里??” 听到‘蒋行尧’三个字,萧谢眸光一顿。 顾敏被扫了兴致,索性丢下手机对苏清说,“别提那孙子,提了就来气!” 萧谢其实想插一句,他已经过了十八,不是未成年。 不过视频那头传来两人的声音正围绕着‘蒋行尧’的话题,完全忘了还连着视频。 萧谢现在明白了,何淼为什么经验老道地把手机丢给他就走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挂断时,终于想起来的苏清拿回了手机,对着镜头笑着说,“忘了你还在,抱歉抱歉,不早了,早点睡吧。” “嗯。” 萧谢顿了一秒,问,“什么时候回来?” 像是在询问多年老友似的口吻,苏清看着视频里一张好看的脸,回,“还得一天吧,后天到家。” “好。” 又是一声温顺好听,安安静静的语气。 “挂了,晚安。” “晚安。” 苏清挂断电话,只觉哪里怪怪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顾敏神神叨叨的眼神。 她摇头啧啧几声,“你可小心了,同未成年暧昧不清,警察叔叔马上要向你招手了。” “回你床上去!” 苏清翻了个白眼,脱了睡袍,里面是件真丝吊带睡裙。 她们同住一间,但顾敏现在不想睡觉,粘进了苏清的被窝,撑着头问,“ 算起来,你同姜瀚然分手已经三年了,也没见你找新目标,彻底绝情寡欲,要进佛门了?” “浪费时间,不如好好赚钱。” “要那么多钱干嘛?” 苏清失笑,“顾大小姐,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从小锦衣玉食,不差钱?我这种平民老百姓要还房贷的好不好!” “得了吧你,房贷只是借口!说实话,大学那会想追你的人挺多的,也就姜瀚然走了狗屎运,结果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想想就来气!” 苏清背过身,“你要是来气,就去外面跑几圈气顺了再回来,再影响我睡觉,信不信我踢你下去!” “切,每次说到他你就嫌我烦,我告诉你,再让我见到他,一定替你出口恶气!” 见苏清不接话茬,顾敏起身摇了摇头,道了声晚安,关灯上了自己的床。 黑暗里,苏清失神了会,随后继续尝试入睡。 第8章 她还是不记得 苏清回到家是第三天风和日丽的下午,何淼正在焦头烂额地做英语,抓耳挠腮,心焦如焚,为了和卫莞佳考进同一所学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逆水行舟’过。 应了那句‘不疯魔,不青春’。 与此同时的萧谢,完全进入了中老年的维度,一边慢条斯理地给阳台上救回来的白掌浇水,一边逐一检查每片叶子的生长状态。 只有无比闲得慌的人才会这么做,那样子,就像是检查自家小孩的每一撮头发根边上,有没有出来闲逛的虱子一样。 所以,当苏清开门见到家里两位的不同画风时,还是有点想笑的。 作为犒劳他们的奖励,苏清带他们去了菜市场。 苏清一个人在家时不常用厨房,但不代表她不会烧菜,相反的,没创业前,她经常下厨。 萧谢知道中国极具特色的菜市场,但,从未领教过,他习惯去超市。 无论是国内国外,从未见过的场景,今天算是见到了不少。 比如此刻,一位中年妇女杀鸡放血拔毛的现场让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这可怜的孩子很快被苏清领走了。 三人走在菜市场的画面还是挺养眼的,一看就是姐姐带俩弟弟出来感受生活。 近一米九的两位大高个,手里各自拎着大小不一的菜袋子,完全没有埋怨和不耐烦的样子,很是招人好感。 尤其是那位穿着浅色运动服的弟弟,连拎菜都拎出了清冷高贵的气场。 为此,卖菜阿姨们多送了他好几把葱,他手里有一个袋子全是葱,比另一只袋子里的菜还要多。 苏清瞄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小葱们,心念,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回到家厨房备菜时,苏清井井有条,看着砧板上切得精细整齐的蔬菜时,萧谢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你切得很工整。” 得强迫症患者这么一句夸,苏清挑着眉梢笑,“之前在澳洲三年,租的地方用的是电炉,圆圆的铁饼一样,适合用来炖煮,不适合中式炒菜,只能将食材切得细密均匀才能炒得入味,还能省电,久而久之练出来的。” 萧谢:“澳洲的房子大都是木基结构,考虑到火灾隐患,烹饪习惯,以及环保因素,煤气不是必须的。” 他随后又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苏清洗了菜刀,摇摇头,“你等吃饭就行。” 但萧谢不想离开,穿着田园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苏清,和她平时大大咧咧的风格很不一样。 见他不走,苏清也索性不客气,“你要是真没事做,就帮我洗葱吧。” “好。”他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苏清腌完鱼,同萧谢聊起天,“听何淼说,你高中前都在国外,是在哪里?” “一开始在英国,后来在澳洲生活了两年。” 为了帮助他母亲的抑郁症治疗,他们从潮湿的英国搬去了阳光灿烂的南半球,但并没什么改善。 此时,苏清手里拌莴苣丝的筷子一停,回头看向萧谢,“怪不得,你身上有种英联邦老片子里的那种绅士感。英国有句谚语,培养一个绅士需要三代人的努力。据说他们对绅士培养特别注重,学校还有专门的课程。口味偏咸还是偏淡?” 最后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头,萧谢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苏清用筷子夹了莴苣丝递到他面前,问,“莴苣吃过没有?尝尝咸淡。” 那筷子送到他唇边,萧谢紧着眉头盯着看了几秒,最终生硬地张口。 如果苏清足够高的话,能看到此刻萧谢红得能滴血的耳后根,但,她没那么高。 味蕾传来清脆鲜甜的讯息,萧谢回道,“挺好的。” 苏清失笑,“你怎么总是这么紧张?太严肃了,不符合你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她接过萧谢手里洗好的葱,那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骨节根根分明,冷白的皮肤下隐隐能见到青色血管的纹路,她有些舍不得再叫这双手做别的事了。 “既然我们之前都在澳洲,或许我们见过。”苏清边说边切葱花,锅里热着油。 她想起了? 萧谢眼眸微亮。 专注凝着苏清的侧脸,净白的耳畔有一缕散下的碎发,有那么一瞬,萧谢冲动地想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可苏清接着又说,“毕竟人来人往的,总有些擦肩而过却彼此不知的瞬间,是不是很奇妙?” 她将葱花放入热油里,传来滋滋的油爆声,片刻后又将熬好的葱油淋到莴苣上。 苏清将完成的凉拌莴苣端起递给萧谢,带着明朗的微笑,如同以往一般,而此刻落在萧谢眼里,只觉得心口堵涩。 果然,她还是没想起他… “好了,我要开始炒菜了,你出去吧,省得衣服上溅了油。” 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萧谢只能端着盘子离开了厨房。 何淼全程在沙发上打手游,其实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厨房里的两人身上,因此输了好几把,直到萧谢出来,他想了想,给付文馨回了一条信息:【要是你追不到他,还帮我追卫莞佳吗?】 他姐同萧谢一起在厨房的样子,瞧着莫名的般配… 付文馨:【君子一言,不会反悔!况且追得到追不到不是你说了算,你帮我打听他要去哪个学校,读哪个系。】 何淼:【哦…】 一小时后,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凉拌莴苣,清蒸桂鱼,五香小肉,油焖笋,番茄蛋汤。 苏清的厨艺是跟着奶奶学的,她奶奶常说,‘人这一辈子能学的手艺很多,但烧菜一定要会,年轻人都在异乡漂泊,异乡那么多,可故乡只有一个,以后无论你走得多远,只要会做家乡的菜,心里总是乐呵的’。 此时三人正吃得津津有味,苏清搁在桌上的手机先后跳出两条信息。 一条是她公司人事通知,年终团建的地点定在大岩山度假酒店,这事她早就知道了,还参与了投票决定,所以只扫了一眼屏幕,心里有数后没点进去细看。 紧接着第二条是陈玮的日常问候。 当时加微信是看在老同学份上,苏清也明面上拒绝过对方,现在看来,陈玮依然不想放弃,不然也不会每天在微信里刷存在感。 有种人特喜欢已读不回,苏清就是这种没心肝的。 陈玮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了几秒后才消失,餐桌上另外两位在不瞎的情况下,都能看清发信息人的姓名。 何淼这时才突然想起,还有陈玮与他姐这一对的可能性,不过看他姐此刻认真干饭的态度,有点悬… 他瞟了一眼隔壁的萧谢,也在认真干饭。 嗯…挺默契… 沉默了一分钟后,苏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下周公司团建,爬山,你们有兴趣吗?” “好啊。” “嗯。” 两个男孩异口同意。 “好。那我叫他们多订两个人。”苏清说完,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给人事主管回了信息。 瞧,她是有手的嘛,就是不想回。 第9章 传说中的太子爷 团建那天,苏清将俩小孩送去公司,丢给了助理宋荣就同顾敏一起离开了,因为意大利的新客户顺路造访。 何淼是失望的,那天的天气不好,总有种随时下雨的阴郁感,最主要是他姐答应好一起玩,最终放了鸽子。 何淼小时候并不壮实,瘦弱矮小,性格也偏内向。 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在大城市打工,初中前,他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 他和苏清读的是同一所乡镇小学,入小学第一年,他姐已经六年级了。 别人小孩刚进小学哭哭啼啼,何淼不会,因为送他来学校的也不是爹娘,没有他撒娇的机会,而且在学校可以找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上课前去找,课间去找,放学后也去找。 苏清从小就是风云人物,后来大家又都知道她有个粘人的小跟班。 何淼沾着她的光,在学校也颇受照顾,随便走到哪里,都有人主动向他汇报他姐的动态。 有人说,‘喂何淼,又找你姐啊,她在校门口宣传黑板那画报呢。’ 然后苏清踩着的垫脚椅边上,就多了一个屁颠颠给她递彩色粉笔的小身影。 有人说,‘喂何淼,你姐同隔壁周胖子打架了。’ 然后何淼就去暗戳戳给周胖子‘补刀’。 还有人说,‘喂何淼,你姐在女厕所,叫你去问班主任要点草纸。’ 他们那时候,教学楼里是没条件有厕所的,只在操场对面建了个男女分开的公共厕所。 然后上课铃都响了,何淼只顾着捏着一叠草纸,穿过操场,沿着学校公厕每一扇镂空的高窗问,‘姐,这个位置怎么样?我把草纸丢进去?’ 苏清小学最后那次运动会上,跑的是4*100接力最后一棒,赛场的围观都见到了赛道上,何淼小小的身影紧追着苏清,哭着陪跑完了最后一程。 因为再过不久,他姐就要进市重点初中了。 那条100米的赛道上,何淼追上了他姐,但从此以后,两人再没机会进同一所学校。 校长站在司令台上瞧着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孩,侧头对边上的体育老师说,‘这小兔崽子这么能跑,培养培养?’ … 苏清公司的大巴车中午前就抵达了酒店,那是一座建在大岩山半山腰的景观酒店,外表看起来古色古香,内里的现代设施一应俱全。 主打一个:吸着原生态的空气,过着现代人的生活。 人事发完房卡后,大家用了餐,又稍作休息后,准备兵分三路上山。 因为上山的路有三条。一条是观光车道,为那些想看山景却不想爬山的人准备的,也人性化地方便了有腿疾的人。 第二条是快捷步行上山的石路主道,给那些有兴趣爬山,但不想太折腾的人提供的。好比那些喜欢看剧情,又喜欢看剧透的人,看着有耐心,其实又没那么多耐心。 最后一条是林荫小道,曲径通幽,弯弯折折绕经每一处风景,最终引往山巅,很适合那些真闲得慌的人。 客户有多少需求,商家就能给出多少方案。 萧谢就是那种闲得慌的人,拿着上山地图,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研究了一会徒步路线,准备同宋荣一起出发。 因为苏清不在,何淼也没兴趣上山了,自个儿窝在酒店房间里啃题册,为了头一个人生目标不懈努力中。 宋荣是苏清的助理,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小年轻,今早是接了‘看孩子任务’的,所以徒步登山属于纯陪。 两人出了酒店大堂,见到门口围了一排西装笔挺的人,候着一辆锃锃发亮的宾利,后座门刚打开,里面传出中年男人的声音,“萧谢!” 众人面面相觑,谁是萧谢? 萧谢步子一顿,回头见一位穿着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男人站定后悠然笑道,“还好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果然是你小子!” 带着意外,萧谢走近,“虞叔,好久不见。” 虞长行四十多岁,头发却有些白了,今天又穿得休闲随意,但好在他身材保持得不错,又自带读书人的内敛之气,再加上多年商战场上磨砺出的英锐气场,用丰神俊逸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他走近拍了拍萧谢的肩,“确实好久不见了,今天来登山?正好我们一起走走,说说话。” “好。” 一老一少在前,身后不近不远跟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是一头雾水的宋荣。 他虽不知道虞长行的身份,但瞧见他是被众人围着从宾利车下来的,再加上那人言行间的沉定之气,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凑近一个穿着西装的圆脸男人,五十多岁的模样,几人中只有他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宋荣恭敬递上名片,“您好,我叫宋荣。” 圆脸男人让助手递上名片,微笑道,“你好,朴心远。” 宋荣盯着对方的名片,长兴集团总经理朴心远。 长兴集团是金融与实业并举的综合性跨国企业,也曾是宋荣的梦想企业,刚毕业那会他大胆投过简历,最终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毕竟这样的大公司竞争相当激烈。 宋荣之前做过背景调查,知道长兴集团的董事长叫虞长行,刚才听萧谢叫那人‘虞叔’,难道就是本尊? 宋荣刚想向朴心远大胆求证时,却是朴心远先开了口,“宋助理,请问…我们虞董事长身边的那位年轻人,莫非就是萧恒集团传说中的太子爷?” 宋荣刚要求证而半张的嘴突然卡壳卡在了半当中,萧恒集团? 比长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萧恒集团? 见宋荣半天不说话,朴心远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冒昧了,我懂我懂,萧恒的大股东之一,却从不在公众场合露脸,听说股东大会上也都是由专业团队出面代理。” 这话一出,宋荣吃惊得眼珠子直瞪,望向萧谢的背影,心里只想说,我艹!这么大新闻?! 上山的小径两旁,脱了叶子的林木髙峨深幽,笼着一层朦胧的湿,将本就不富裕的天光又打薄了几层。 地上落叶铺地,偶尔踩着传来清冷稀疏的咔嚓声。 “这么说,你不打算出国了?”虞长行一边上坡,一边诧异问道。 “暂时这么打算,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决定。”萧谢走在前头,为长者拨开了伸展出的灌木枝条。 “不出国挺好的,出了国,你就真的举目无亲了。”虞长行叹气,“你妈她啊,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她的抑郁症自己没法控制,身心煎熬,你也跟着不容易,在这世上,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她还是走了,不说一声。”萧谢回道,目光停滞在半浸泥土里的落叶上。 虞长行:“每次想起你妈,我都挺后悔的!想想后来我也没能帮到你们…” 风过树梢,递来丝丝清寒。 “那是她的选择,不是您的错。那些年里您还惦记着我们,我们很感激。” 不难听出,萧谢这句话是对虞长行的善意安慰,而明明最需要安慰人的是他自己。 虞长行又叹气,沉默了一会,他想起什么说,“你确定要读心理学吗?对你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虞叔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进入这一行要接触很多负面情绪的患者,免不了让你总想起你妈,一直活在痛苦里不好。” 萧谢没有说话。 脚下时有时无的枯叶声传来,像是在提醒路人他们真实踩过的每一步。 虞长行又说,“说实话,萧恒能有今天,你妈当年功不可没,生意场上,她是个眼光独到的,只可惜生了你之后她甘愿躲在幕后。她留给你的萧恒股份是你应得的,可我最近听说你想转让手里的持股?” “嗯,她是谢家独女,当年卖了一些谢家产业帮助萧恒度过低谷,现在我要用萧恒的钱将谢家的东西赎回来,理所应当。” “这倒也是…”虞长行想了想,抬眸又问,“就…只是这样?” 静默走了几米,萧谢回头浅笑了笑,“虞叔喜欢钓鱼吗?” 这一句不咸不淡,无波无澜,却教虞长行眉头深锁,盯着萧谢认真回道,“我喜欢帮别人钓鱼。” 一老一少相视的身影,静止在凋冬的远景里,贴合天意般地伶仃且寂冷。 第10章 还得是他老大 苏清给萧谢打电话时,对方正在下山的路上。 她中午见完客户,因不放心出门在外的俩小孩,就催着顾敏一起来了大岩山。 电话挂断,苏清在大堂停留了一会。 这里由翡翠绿云石墙围成的室内广场,玻璃内墙悬挂着十几幅颇有历史价值的古董艺术品,部分墙体还被培育了植栽,可见设计师费劲心思将古典,现代,与大自然的关系相结合并呈现了出来。 更别致的是,房卡也被做成了复古的翡翠石牌。 苏清还没来得及探索这处新酒店的更多细节,就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她问前台借了两把伞,踩着小羊皮高跟鞋不紧不慢往上山的石阶路走。 她这伞送得十分随性,好像算准了会在路上遇到下山的两人似的。 可她并不知道山路有三条,直到站在三岔路口时,她一脸迷茫地又拨了萧谢的电话。 密雨淅淅沥沥拍打着山林,凉寒的水击之声不算大,却也不算小。 一众人跟着虞董事长正在亭子里避雨,朴心远告诉大家,已经联系人送伞过来了。 目光从雨里收回,虞长行见到萧谢正在接第二通电话,这孩子平日最为沉静的眉宇浮现一丝紧张,教虞长行有些好奇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只听到萧谢说,“不要乱走,将定位发过来,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萧谢与他匆匆告别,踏着石路上薄薄的积水往山下去了,宋荣跟在后面。 看着雨里急匆匆远去的两人,虞长行笑了笑,“没见那小子这么急过,也不知道谁这么大面子能催得动他。” 朴心远陪着笑,“说不定是女朋友。” 虞长行不置可否,“想当年要是能娶了他妈妈,如今我老虞也有这么大的儿子了,可惜呐,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遗憾的事倒是一大堆。” 朴心远讶然,虞董事长没结婚的事不是秘密,都以为像他这种有钱有声望的不婚主义者活得何其潇洒自在,却没想到,原来不羁如他也是有过结婚的念头。 这时,两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山下带来了足够的雨伞,朴心远替虞董事长撑开一把。 众人拿了伞徐徐往山下走。 指着来送伞的其中一人,朴心远向虞董事长推荐道,“这位是一起负责大岩山项目的副经理姜瀚然。” 虞长行看着向他恭敬打招呼的男人,俊秀英挺,一表人才,他轻点头,“大岩山的项目你们做得不错啊。” 姜瀚然瞥了一眼微微含笑的上司朴心远,谦虚回道,“董事长独具慧眼,我们跟着领导们只是按部就班罢了。” 虞长行笑,问向朴心远,“你知道大岩山这个项目是怎么来的吗?” 对方只摇头。 虞长行回忆说,“两年前我正犹豫要不要投标这个度假酒店项目,萧谢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春有杏花,夏有湖景,秋有银杏红枫,冬天能眺望远山霜峰,与城区的交通也便捷,如果能在半山腰建座古色古香的酒店,应该会吸引不少人假期过来。我就说吧,那小子的眼光同他妈妈一样!” … 三岔路口边有个简易的观景台,苏清撑着伞,一身复古双排扣修身山羊绒大衣,九分西裤下踩的是细高跟的尖头皮鞋,露在外面的脚踝白皙纤柔。 长发披肩,配上精致的商务妆,沉稳冷艳的气质浸沐在濛濛细雨中,多了些清透与娴雅。 她手上拿着一张名片——长兴集团项目副经理姜瀚然,苏清挑了挑眉梢,“混得不错嘛。” 她刚在酒店大堂遇到姜瀚然,两人当年也算和平分手,都是成年人,再见面没必要做得难看,所以只当客气接了名片。 此刻,苏清环顾四周,没找到垃圾桶,她忍了忍,又将名片先塞回了口袋。 细密的雨帘后,远山低湖落成了天然的水墨画,苏清深吸一口气,清心又润肺。 这时,听到有人踩着水声匆匆过来,回头见到的是被淋了一身雨的两个熟人。 苏清将自己的伞递给赶在前面的萧谢,又为宋荣打开了另一把。 “其他人早就回酒店了,山上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俩乐不思蜀吗?”她笑着打趣他们。 宋荣:“他们都没走徒步路线,我们上山花的时间久了一点。” 宋荣接过伞,见到萧谢正在为苏清撑伞,便心安理得地独享一把。 萧谢瞄了一眼苏清的鞋,微蹙眉,“下雨路滑,当心。” 苏清应了一声,下意识挽住萧谢打伞的手臂,他的冲锋衣被打湿了一层,好在衣料防水,她边帮他拂掉雨,说,“你们回去先冲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苏清这一整套将萧谢当何淼照顾的动作,落在宋荣眼里,只感觉眼前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再加上刚才萧谢接完苏清的电话,连虞董事长都不奉陪了,匆忙冒雨下山的突然转变使宋荣心里更加有了数。 他一向佩服他老大苏清,年纪轻轻创业,每笔生意做得干净利落,又是整个公司的凝聚力。 宋荣原本还纳闷,江湖上会是哪一种成功人士才能拱走他老大这样的独立女性? 现在看来,又是他浅薄了,老大怎么可能甘心当白菜!分明是拱白菜的那一位!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点不恰当… 但眼前不就真相了! 萧谢这位水水嫩嫩,颜值爆表的实力战斗股,早在投入社会,造福大众前就被老大给丧绝人寰地掐进了手心里! 宋荣暗自点了点头,他老大,果然还得是他老大! … 晚上聚餐,包间内摆了三大桌,红黄白啤全点了,何淼蠢蠢欲试,老板顾敏煽风点火,可老大苏清发了话,桌上俩小孩可以调戏,不能喂酒! 何淼刮了刮被装满了橙汁的杯子,撇嘴嘟囔,“姐,我在家陪爸喝过白的。” “行。”坐在旁边的苏清撑着头笑,“我帮你叫辆车,回自己家喝去?” “别别别!回家不好玩,这里好玩!我就喜欢喝橙汁!” 何淼羡慕的眼神瞥向隔壁桌的萧谢。 萧谢和宋荣是最后两个进包间的,人还没到,座位已经被顾敏安排好了,宋荣同苏清一桌,萧谢却被丢到全是年轻姑娘的另一桌。 说是姑娘们的额外福利。 这话一出,女人们也不装了,直接七嘴八舌,半真半假调戏起:“小萧同学有没女朋友啊?”“谈过恋爱没?”“喜欢什么类型的?”“姐弟恋了解一下?”“初吻还在不在?” 最前头的顾敏说,“你们光灌他橙汁有什么用!有本事给他掺点‘别的’!” 有人无奈喊,“老大吩咐了,不让灌酒!” 顾敏坏笑,“苏清说了不算,这事要问小萧自己,肯不肯赏脸陪姐姐们喝一杯?” 酒桌上抬一句‘赏不赏脸’,这就叫人很难推辞,萧谢还是头一回被人劝酒。 这时,苏清已经来到他身边,手里端着半杯白的,笑说,“何必难为小孩,我陪你们喝个痛快!” 她轻拍了拍萧谢的肩,示意他过去何淼那边坐。 一看就是要护犊子。 这一桌大都是苏清手下的市场部,见到上司来敬酒,也不忙着调戏帅哥了,一个个兴致不错地给自己倒满。 这时,萧谢起身拿走了苏清手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空酒杯搁在桌上,他低头看着苏清的眼睛说,“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笔挺的个子立在人群中异常高挑,因为来时冲过热水澡,刚刚被吹干的头发蓬松,为他自带贵气的俊冷添了些清爽的慵懒感,薄唇间吐出的停顿,温和里带着一丝执着。 不止是苏清,这一桌所有人几乎都愣住了,直到萧谢离开时有礼貌地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喝。” 碰完一圈酒落座,顾敏私下轻推了推苏清,交耳道,“【人家不是小孩】,你听懂了没有?” 苏清正吃菜,认真点点头,“嗯,以后不能当着面喊他小孩了。” 顾敏一口菜差点没呛出,“蠢啊你,他是特意告诉你他成年了!” “我知道,你没必要强调两遍吧?”苏清咔咔嚼着西芹百合炒腰果,侧头看着顾敏一脸迷惑的表情,“酒喝多了,想上厕所,走不?” 顾敏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小孩,上厕所还要手拉手?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 苏清独自离开包厢时,萧谢有些不放心地盯着门口,这时何淼伸头问他,“刚才半杯白的可不少,我看你都没什么反应,脸也不红,挺能喝啊?” 今天是萧谢头一回喝酒,他摇头回道,“不清楚。” 包厢内依旧热闹非凡,同事们还在相互敬酒,这时大门被推开,服务员端来红酒,说是姜经理送来助兴的。 顾敏瞧着送来的都是好酒,便问是哪个姜经理,当得知姜经理是姜瀚然时,顾敏皮笑肉不笑道,“你瞧我们这边都醉得没几个人形了,实在喝不下,酒退了吧,替我带个路,我要亲自‘谢谢’你们姜经理!” 第11章 微醺 苏清走出卫生间时,瞥见了走廊尽头抽烟区里的姜瀚然。 对苏清来说,一天碰到他两回可真够背的。 而姜瀚然是在特意等她。 他掐灭了烟,赶在苏清假装没看见他就要离开前把人拦住了,笑了笑说,“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不稳,我扶你。” 苏清承认,以前她挺喜欢看他笑的,有点痞,有点傻,此刻眼前的这张笑脸同三年前没多大变化,但是看的人心境彻底变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姜瀚然想帮她的手。 “不麻烦,我自己还能走。”她确实喝多了,但现在脑子还挺清醒。 走廊上人来人往,扰得苏清心烦,她踩着高跟鞋保持平稳地走向僻静的抽烟区,那边开着窗,她需要吹点冷风提提神。 然后,把话说清楚。 姜瀚然跟着,怕她一个不小心把脚崴了,直到苏清在抽烟区坐下,他在她对面也坐了下来。 两人彼此沉默着,最终姜瀚然先开口,“这三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目光从漆黑的窗外回到对面人身上,苏清面无波澜地说,“别来打扰我。” 再见面唯一想对他说的,只有这一句。 姜瀚然低笑,带着些许自嘲,习惯性地抽出一根烟,问道,“你不介意吧?” 她摇头。 火苗跳动,点燃了猩红的光晕在他长指间慢慢燃烧,沉默良久,姜瀚然慢条斯理地吐出烟,抬眸看向苏清,“有时候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到底有没有温度?” 苏清微微一笑,“血肉做的,有温度,但是不多。” 她起身,从口袋掏出他的名片,当着姜瀚然的面丢进了垃圾桶,“没意义的事就别做了。” 决绝转身时,手腕却被对方扣住。 姜瀚然沉声道,“苏清,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机会?应该给的机会给过,不应该给的机会,那叫浪费时间!”酒劲上头,苏清维持冷静,如同她对感情的一贯态度。 姜瀚然靠近一步回道,“我是为了你才来的江城,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年前我做不到的,现在的我可以!” “现在不是三年前!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不甘心三年前的怯懦,可事实如此,何必强求!” 苏清加重了语气吐出接下来的两个字,“松手!!” 尽头的过道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却都忽略了这处角落。 它成了时光梭布上走错的丝,绕了三年,纠缠在当下。 苏清挣动手腕,可对方执念坚持,情绪上头的她正要痛快给对方一脚时,一只手伸来,巧力拽开了姜瀚然的手,帮苏清脱了束缚。 萧谢把苏清护到身后,不动声色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又回头问她,“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苏清被愤怒充斥得头晕,抓着萧谢的手臂借了些支撑。 两人的对面,姜瀚然握着发麻的手腕,这才意识到刚才激动行为的失控。 他想向苏清道歉,碍于萧谢高挑的个子挡在当中,他带着情绪说,“我和苏清还有话说,请你让开!” 姜瀚然是见到萧谢与虞董事长一同出了酒店上山的,虽不清楚萧谢的来头,但他与董事长关系不菲是眼见的事实,即便心里不痛快,姜瀚然还是勉强控制了语气。 可他话刚出口,苏清不留情面地回,“你我之间,该说的都说完了!” 姜瀚然心下一沉,苏清态度决绝,她抓住萧谢手臂的指节根根发白。 他们的再见面就这么让她反感吗? 萧谢也察觉了苏清的反常,他扶住她,“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两人要离开,姜瀚然拦道,“苏清,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苏清与萧谢并未表现出暧昧,姜瀚然也没从萧谢眼里看出什么端倪,但作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萧谢不会无缘无故参与进来。 不等苏清回答,萧谢说,“刚才,顾敏想亲自‘感谢’姜经理送的红酒,但她没找到姜经理,却找了朴经理。” 如果说萧谢出来找苏清时,还不清楚顾敏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姜瀚然,那么他在一旁看见姜瀚然与苏清的纠缠时,便明白了大概。 他这番话是在提醒姜瀚然,如果他更在意自己在长兴集团的未来,眼前应该先去解决他带给上司的麻烦。 毕竟,顾敏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何淼一点就燃的脾气,想必现在夹在当中左右为难的宋荣,与朴心远一样头疼。 目光在萧谢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确认了苏清还很清醒,姜瀚然最终选择先去处理上司那边。 姜瀚然走后,苏清放松了警惕,脑子里循环着萧谢传递的三个关键词,‘顾敏’,‘红酒’,还有‘朴经理’? “朴经理是谁?”她凭着记忆往回去的方向走,又把直线走成了S形,萧谢上前拉她。 “朴经理现在不重要,我送你回房间休息。”他引着苏清去了电梯处,“房间号还记得吗?” “305?503?”苏清有些糊涂了,“房间号,不重要!先带我去找顾敏,她刚做的指甲,抓人能,见血!绝不能在这个女人,做完指甲后招惹她…” 话到一半,她停下脚步,迟钝地掏了掏口袋,“看见,我手机了吗?” “你手机落在包间了。”这就是为什么众人联系不上她的原因。 “怪不得…这么安静。” 她猛一抬头,正对上萧谢因迁就她而低着的头,鼻尖似有似无地擦过,苏清温暖的吐息轻缭过他唇瓣。 “手机,借我。” 她伸手讨向他,往后仰时跌进了他虚扶着她的臂弯里,他的手掌无意托在了她纤软的腰际。 气流轻飏,拂过萧谢面颊,带来了她身上特有的茉莉清香。 萧谢慢了几秒才想起腾出一只手取了手机放进她掌中。 苏清歪歪扭扭踩了几步转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一个数一个数地输号码,像是没戴老花镜的老人家,整整花了两分钟,才凑对了顾敏的一长串手机号。 电话拨过去,她靠向身后宽敞的‘柱子’歇了歇力气,等待接通。 那颀长的‘柱子’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此刻应该是提醒怀中的人,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任她靠着也挺好… 手机许久无人接听。 “这个女人…”苏清强压着酒意上头的瞌睡,决定亲自去找,似想起什么抬头木讷讷找了找,“萧谢…人呢?” 却不知萧谢就在身后,双手握住她的肩引她转了半圈,他失笑,“我在这里。” 苏清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萧谢已经拿过手机,“我问问宋荣,他应该还陪着顾敏。” 他上前一步,托着她的后脑勺引往自己肩颈,“你累了,先睡一会。” 他身上沉稳而宁静的气场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尤其是落在苏清脑袋上的那只温柔安抚着她的手,教她又一次陷入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处境。 她真的太困了,太困了,她自欺欺人地阖上双眼,“我就,睡一会…” 从意识半清醒到睡着,苏清只花了三秒。 落在怀内的呼吸轻柔而均匀地起伏,萧谢微微勾唇,一只手平稳地托着她,另一只手拨通了宋荣的电话。 宋荣那边确实焦头烂额,特别是姜瀚然出现后,他从劝架的变成了拉架的,好不容易消停了,这时萧谢来了电话,问他现在的情况,以及苏清的房间号,又顺便叫何淼送房卡过去。 萧谢抱着苏清来到508门口时,何淼还没到。 走廊的窗外是质朴的漆黑夜色,唯有的零星光源是酒店花园内古典造型的引路灯。 萧谢曾经的家也有这种灯,只不过不知是要为谁引路,偌大的宅院里空空寥寥,而平时来拜访的,大多是挨家挨户推销的,或是来推广慈善募捐的。 视线从窗外收回,萧谢看着熟睡的苏清,走廊的暖光落在她脸上,滤去了她用于伪装的铅华,绵延的光影交替间描勒出的是她天生柔美的骨相,是她原本的模样。 许是生长在敏感孤独的家庭,萧谢比普通人看人要透一些。 从见到苏清的第一眼,萧谢就察觉到,苏清并不如她看起来那么阳光灿烂,可以说阳光灿烂只是她的障眼法,她是个善于藏匿真实情感的骗子。 即便是喝醉了,她的意识也在尽力保持清醒与冷静,对于刚才那个男人的事只字不提,即使是正常埋怨的话也没有一句。 萧谢并不认为她是在装醉,而是心疼苏清连喝醉了也是这般小心翼翼。 … 何淼是出于好奇才跟着顾敏一起出的包间,她那架势瞧着像是要和谁干架似的,最终证明顾敏还真是要去找人麻烦!而那被找的男人竟然是他姐苏清的前男友! 何淼是震惊的,他姐竟然有‘前男友’这种东西? 当看到圆圆胖胖五十出头的朴经理时,何淼差点一个没站稳,老姐喜欢这一口? 后来见到姜瀚然时,他紧了紧拳头,果然符合他姐的审美,长得够渣! 就凭这一点,他二话没说上前就给人来了一拳头。 后来问起他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时,顾敏竟也答不出个四五六,只说让他自己问苏清。 何淼拿着房卡来问苏清,却看到他姐没事人似的睡着了,真是一腔愤怒和问号没处落地。 第12章 是个狠人 深夜,大石山酒店驶出一辆漆黑的奔驰,姜瀚然与朴心远坐在后排。 看着正在用冰袋敷脸的姜瀚然,朴心远关切道,“脸上的伤没事吧?” 姜瀚然沉眉摇头。 朴心远:“你爸和我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了,虽然当初他托我照顾你,但能在三年内在长兴爬到今天的位置是你自己的本事!幸好今晚董事长没留下来用餐,不然,被他撞见了,对你以后的晋升恐怕会有影响!” 他微顿,加重语气又说,“可别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前程!” 姜瀚然:“我知道了,朴叔…刚才同您通电话的萧谢是什么来头?” 朴心远:“萧恒董事长萧宏峰的儿子,也是这次大石山酒店项目的投资人之一。” 并不惊讶姜瀚然吃惊的神情,朴心远又说,“你还别不服!有些人呐,就是捧着金饭碗出生的,投资八位数对他来说不过是点个头的事。” “还记得去年差点破产的中茵国际酒店吗?二十多年前,它可是我们江城首屈一指的五星级大酒店,只是这些年经营不当,连年亏损,去年股东连续撤资后以为撑不过一个月。” “奇怪的是一个月后中茵非但没有倒闭,而只是停业整修,听说内部管理层大换血,如今季度报表数据惊人,都说背后投资人是萧谢。” 姜瀚然不解,“中茵旁边就是萧恒集团在江城最大的凯旋酒店,萧谢投资中茵,和自家人对着干?图什么?” 朴心远笑了笑,“也许是给高秋杭施压吧。高秋杭现在是萧恒旗下酒店产业的总经理,凯旋有了劲敌,高秋杭能坐得住吗!” “你别看萧谢目前还没出校门,因为这件事,萧恒集团的几位老股东都很看好他,等他以后真进了萧恒,怕是够高秋杭喝一壶的。” “不过,身为萧宏峰养子,高秋杭这些年已经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声望,往后萧恒集团的真假两位太子爷真斗起来,江城的商界要热闹了。” 朴心远看了一眼姜瀚然,意味深长又说,“他刚才打电话跟我说希望这件事大事化小,那位立卓外贸的顾小姐和打你的那个何淼都是他的朋友,况且这件事的起因是你。” “他们口中的苏清小姐是你前女友吧?缘分这种东西过了就过了,强求不得!你这么年轻,以后总会遇到更好的,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姜瀚然沉默听着,只觉脸上的淤伤疼得发烫,落在膝盖上的一只拳头紧紧攥着,朴心远的这番话是真的在为他考虑,还是为了讨好萧谢? 他宁愿相信后者! …… 距离大岩山团建已经过去了七天,苏清看着报表,恹恹打了个哈欠。 “黑眼圈挺深啊。”顾敏一身干练的墨绿色小西装,迈着大长腿走进苏清的办公室,“给你带了杯咖啡。” 这么多年,苏清对咖啡的选择可以说一成不变,顾敏对她单一的口味了如指掌。 苏清接过咖啡,“多谢,正好有事找你,坐下说。” 顾敏落座前是有些迟疑的,如同她了解苏清的口味,她更了解她这个人。 拿正常人受刺激后的反应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类:抑制性回避,与积蓄力量反抗。 而苏清是积蓄力量反抗式回避,该症状在她身上的最终体现为‘谁都拦不住她发疯工作’。 大石山团建回来后的整整一周,苏清都是全公司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卷王。 今天顾敏敢踏进苏清的高压区是做了心理建设的。 “上次意大利的客户考察给了我一些想法。”苏清靠坐在办公桌前,“三年前,我们从单一的出口代理业务,到现在有自己的国外客户资源,同时手里捏着的二十多家优质供应商的稳固合作关系,可以说公司已经提前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规划。” 她将桌上的市场调研报告,季度销售数据,财务报表递给顾敏,“你看看这几组数据,欧洲地区三个季度增长超过16%,出口增长率也破了纪录,难道我们还等着看别人来抢夺市场吗?” 顾敏看着手里的数据,问道,“你想在意大利成立分公司?” “趁热打铁,不仅是分公司,还要在当地同步物流配套,把分公司当成第二个总部来做。” “苏清,惭愧地说,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与我关系不大,与你密不可分!我永远相信你的判断,你觉得可行,我就相信可行!” 顾敏的父亲是九十年代股市兴起的幸运儿,提着股票里赚的第一桶金他投资了餐饮行业,如今已经是连锁餐饮业的龙头老板之一。 顾敏自出生就是名副其实的暴发户二代,没有富豪大家族的钩心斗角,也不像寻常人为生计发愁,她拥有的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无忧无虑。 若说美中不足,可能也只是些虚无缥缈的叫做‘自我成就感’的东西了,于是,三年前她用自己的小金库作为启动资金,成立了现在的公司。 更幸运的是,她遇到的合伙人是苏清,一个足够合格的领导者。 苏清虽没有顾敏的家境,但她是个乐意抓住机会的人。 最终,一个出了大部分的钱,一个出了大部分的力,彼此的相知相遇。 此时,苏清就着顾敏刚才的话,真诚回道,“你我之间,互相成就。” 顾敏举起咖啡,调皮笑起,“好,敬我们的互相成就!” “好了,工作的事聊完了,我们来聊一聊你的事!说说吧,当年为什么和姜瀚然分手?”这才是顾敏今天来找苏清的目的。 看着正在整理报表,并不想接话的苏清,顾敏又说,“你知道吗,以前姜瀚然追你的时候,同一个宿舍的我们有多羡慕!” “气温零下的日子里,他起早摸黑地接送你去打工,天天楼下等你,自己被冻得半死,见到你还装作没事人似的,傻笑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上下两排牙冷得打战。” “这种事做个一两回已经能叫我们感动死了,他一坚持就是一整个冬天!我们当时乐坏了,私底下帮你们未来孩子的名儿都想好了!可毕业那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分就分了?” 苏清笑,“你们还会起名?说来听听,都有哪些名字?”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顾敏一本正经,“以前我尽量在你面前不提姜瀚然,是怕重提旧事惹你伤心!但我现在发现,你越是不提,就越是过不了心里的坎!聚餐那晚,你整晚拼的都是白酒,我还纳闷怎么回事呢,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遇到了姜瀚然!苏清,讳疾忌医是永远过不去的…” 室内安寂,只莞尔有整理文件时传出细微的纸张摩擦声。 一向急性子的顾敏今日罕见地不催苏清,直到文件都被整理完,电脑传来接收邮件的提示声,苏清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话。 “毕业那会,姜瀚然的母亲来我打工的咖啡店找过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据说是他的青梅竹马,瞧着挺般配的一对。”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苏清神色平静,“那天下小雨,咖啡店的人不多,我就陪她们坐了会,之后姜瀚然也进来了。我相信有时候电视桥段里的狗血是真的,因为那天姜瀚然的母亲确实给我拍了张银行卡,要么我拿了钱走人,要么她儿子继续同我一起,但是要同家里人断绝关系。” 顾敏:“MD,最讨厌这种狗眼看人低的!” 苏清:“当时,我心里算了算自己卡里那几年攒了多少积蓄,于是把选择题交给了姜瀚然,我说,同我在一起,我能养他;不同我在一起,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顾敏:“然后呢?” 苏清有些失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光标,“他没说话,他母亲说了很多,我没法认真去听,就数着墙上的钟,等分针走过第十圈,我决定推他一把。” “我对他说,不用纠结,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不值得他左右为难。” “是你的真心话?”顾敏问完就后悔了,那漫长的十分钟之前苏清或许对姜瀚然还抱有期待,十分钟后,她彻底放手了。 原本每个漂泊在外的人都是孤独的,苏清比一般的留学生更不容易,她极少会给家人打电话,经济上也都是自己赚生活费。 她长得好看,性格开朗,学习上也比顾敏聪明很多,大学里追苏清的人挺多的,但都被拒绝了。 却唯独小心翼翼地接受了姜瀚然,却还是这种结果。 顾敏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她仅有的体面就是压抑自己,装得毫不在乎。 苏清是个狠人,她狠起来,连自己都下手。 此刻顾敏再想说些什么时,苏清已经重新投入到工作。 她抿了抿唇,拿起咖啡杯,正要出门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听说,最近出了部新的动画电影,有空一起去看啊?” 苏清抬眸,轻轻弯唇,“好。” 顾敏依旧是那么了解苏清,现实太残忍,童心未泯也是一种自愈。 也不知她的情感小舟最终会停泊在哪里… 第13章 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萧谢是被外面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的,他一向睡得浅,即使苏清每次晚归的声动很小,但他依旧会醒来。 看了手机,凌晨3点多,苏清刚回来3个多小时,应该睡下没多久。 外面细小的声音也不像是何淼。 他压着声下了床,悄然开了门缝。 客厅没开灯,苏清裹着薄毯,打着手机灯弯身在找胃药,从背后看像个做贼的。 她捂着胃颤颤巍巍地在抽屉里摸来摸去,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药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她的肩,几乎将她拎了起来。 反手被锁到身后,苏清惊喊一声‘啊’,音量却有气无力地蔫在了喉咙口。 手机顺着薄毯一同滑落,微弱的光亮在昏暗的空间里来回折转,最终投落在苏清身上。 萧谢这才吃惊地松了手,“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他三步并作两步开了客厅的灯,又上前问,“没事吧?” 苏清蹲在地上甩手,刚被擒险些要断了,暗骂了句,“死小孩!” 不知道胃和手,现在哪个更疼,躬着背,怒气都打了蔫。 萧谢没听清她说什么,就见她一只手摁在身前,额头出了不少汗,他靠近,“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苏清眯着眼看向面前的人,抬手虚弱地招了招,示意他能再近些。 萧谢很听话地挪过去,脸颊猝不及防地被苏清掐在手里,他一怔,很快反应是苏清在报复。 男孩脸上的肉紧致,但耐不住苏清往死里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训他,“你说我有没有事!” “对…不起。” 光看萧谢这张脸,精致的五官,眉眼里透着贵气,老天偏足了心的上上乘品相,此刻落在苏清手里,竟得不着一丝怜悯。 萧谢半跪半蹲着,明明身型比苏清大了不少,现在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忍着疼,垂眸无辜地眨了眨,像极了做错事不敢直视主人的大傻狗子,瞧着可怜又着实可爱,愣是苏清这种有仇必报的也最终无奈松了手。 “算了。” 她拍了拍他手背,“扶我一把,你见过我胃药在哪吗?” “厨房最右边抽屉里,等下帮你拿。” 萧谢可能对‘扶一把’有什么误解,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瞬间举动,所以当苏清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被架在空中的姿势。 她头一回被人这么抱着,所以当萧谢一本正经问她‘去沙发上,还是回房间’时,苏清慌张地抓住他的肩,“沙…沙发!” 要不是胃疼,她会跳下来揍他一顿! 而公司团建喝醉酒的那晚,萧谢就是这么抱着她回的酒店房间,如今已是驾轻就熟。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清放在沙发上,又将地上的毛毯拾起给她盖上,全程,没再正眼看她。 刚抱起的瞬间才意识到苏清穿的是丝质吊带睡裙,隔着一层薄布托在她腰背的手感异常软柔,薄如蝉翼的两根肩带,一根搭在她漂亮凸起的锁骨,另一根在他抱她起身时,滑落在侧。 萧谢算得上清心寡欲,但也是有着正常心理和生理反应的男性,况且怀里抱着的人是苏清。 他耳根微烫,迅速转移注意力去找药,又倒了杯温水。 看了说明书,萧谢取了胃药,半蹲在沙发边叫醒蜷缩着的苏清。 没化妆的苏清极具东方女性的古典柔美,姝眸半垂半阖时有种能激起人保护欲的破碎感。 此刻被胃痛绞尽体力的她,任由萧谢扶着,很配合地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又吃了药。 “要去医院吗?”萧谢一边伸手探苏清的额温,一边担心问道。 也许寂静的凌晨容易给人错觉,又或是生病的人能产生幻觉,此刻脑袋上的那只温暖的手竟给了苏清久违的熟悉感。 苏清看着萧谢,想起了在无数个生病的日子里一直陪着她的奶奶。 但她已经过世几年了,苏清蜷缩着卧下,有些失神地回道,“我没事,老毛病了,躺一会就好,你去休息吧。” 萧谢顿了几秒,很听话地离开了。 可不到半分钟他又回来了,手里抱着被子,娴熟地盖在苏清身上。 “饿吗?给你煮些小米粥,喝了之后胃能舒服些。” 萧谢温和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异常悦耳。 “我…”苏清想说‘她奶奶以前也给她烧小米粥’,但她没说出口,抿了抿唇,“好,谢谢。” 萧谢走后,她想睡一会,但没睡着,目光毫无目的地在屋内游走了一圈,最终停落在厨房的玻璃门上,里面人颀长的身影投落在冰花玻璃上像是一幅画,一幅朦朦胧胧的水墨画。 苏清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水墨画来形容,可能因为萧谢给她的感觉,安静,沉稳,像水墨一样悠远深沉。 或许胡思乱想能缓解疼痛,又或者单纯是药物的作用,苏清没之前那么辛苦了,她在温暖的被子里扭动了几下试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发现身上的被子不是从她床上拿来的,是萧谢自己的? 轻薄暖和的羽绒被,纯白色的被罩十分干净,苏清鬼迷心窍地闻了闻,没有他这个年龄段男孩身上常有的酸臭味,倒是挺好闻的,苏清第一次觉得,洁癖真是个好习惯呐!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闻别人被子的行为有点变态!对方还是个高中生… 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造孽… 所以当萧谢端着小米粥过来时,苏清裹得像只茧一样,唯一露在外面的头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沙发,小和尚敲木鱼似的。 好像没之前那么痛苦了,可又好像…痛苦得正在发疯… “你在干什么?”他搁下粥,用手拦下她撞沙发的额头。 苏清心情复杂地瞄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在沙发上坐起。 萧谢半蹲在她面前,苏清眯了眯眸,居高临下,脑袋一寸寸地前倾,最终停在他肩颈不远处,一不做二不休地嗅了嗅。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她一本正经问他,散开的乌发在她前倾时顺着肩臂滑落,轻柔地扫过他搁在她身旁的手背。 痒痒的… “我…不用香水。” 萧谢回道,在苏清视线之外,悄悄翻过掌心,收拢住那簇使他分神的长发。 苏清诧异地眨了眨眸,靠回到沙发上,拢了拢身上的毛毯和被子。 不是香水的味道啊… 发梢随着她的动作从萧谢的掌中溜出,他心里蓦地空了一片,回眸愣愣盯着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像墨画里远山清湖般明澈。 苏清抬眸时正对上了这双迷人的眼眸,一瞬间,她明白了,她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啊… 她是真的病了… 捧起茶几上的粥碗吹了吹,苏清不露情绪地说,“谢谢你的小米粥,辛苦了。” “不用谢。” 他将勺子递给她,粥端过来之前已经被凉到了可以直接喝的温度。 等苏清开始喝粥,萧谢坐到一边,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像是在等她把粥喝完,或者只是单纯地陪着她。 苏清没再说话,客厅里异常的安静,只有瓷勺偶尔碰击瓷碗的声音,若抬头看一眼窗外会发现,天在微微亮。 许久之后,苏清问道,“你自己煮的粥,不喝一点吗?” “我不喜欢喝粥。” 大部分像萧谢这种在国外生长的孩子,没有喝粥的习惯。 “那你怎么会煮粥的?”苏清捣了捣瓷勺,碗里的小米粥煮得正正好,不像是头一回的生手。 他放下书,回道,“我母亲胃不好,以前经常给她煮。” 还是第一次听萧谢提起家人,苏清好奇地继续问,“你一直住在你小姑家?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离婚了。”男孩平静地说,“我母亲去世后,小姑是我的监护人。” “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萧谢抬眸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见她端着半空的碗正在发呆,他放下书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粥凉了,给你换新的吧。” “不用,我吃饱了。” 苏清看向面前的萧谢浅浅笑了笑,像个长辈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今天谢谢你,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下了沙发,她正要去厨房收拾,萧谢上前几步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 他个子高,立在苏清身边足足高出一个头,这教苏清不得不抬起下巴看他,突然间她意识到,为什么妖精们都想吃唐僧了。 除了长生不老,唐僧闻起来应该也很好吃吧… “那麻烦你了。”苏清就着长辈的姿态挂上了和蔼的笑,话说完,转头就回了自己房间。 几乎是跑的速度。 看着苏清离开,萧谢心想,她的胃疼应该好多了…跑得跟兔子一样…… 第14章 圣僧去哪 隔天,苏清去了公司,她是个鲜少请假的狠人。 午休时间,茶水间围着一群姑娘,叽叽喳喳聊得很开心,出来倒水的苏清正巧撞见,靠着走廊远远瞧着热闹。 “销售部的小汪昨天被求婚了,Tiffany的钻戒,展示了一上午。” 正要找苏清签字的宋荣出现在她身边,向老大汇报道。 苏清:“怎么听着你也很羡慕?” 宋荣讪讪地笑,“那我得找个能瞧得上我的富婆了。” “以我们小宋的姿色也不是不可能。”苏清开玩笑,接过宋荣递来的文件,转身往回办公室的方向走,“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踏踏实实工作才是真的。” 她边说着边想事情,意大利分部原本小汪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人。 没想到太过优秀,提前被猪拱了! 让甜蜜的小两口忍痛分开? 回头得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苏清坐回到办公桌前,看着文件喝了口水,这才发现刚才出去忘了添水,很有眼力见的宋荣伸手接过杯子,“老大,我帮您倒。” “小伙子不错,富婆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劳有劳!” 宋荣正要走出办公室,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老大,改天您要求婚的时候,我绝对力挺!” 苏清签字的笔一顿,抬头看他,“你脑子进水了?我有那时间不如多赚几个零。” 宋荣吐了吐舌头溜出了办公室。 … 苏清下班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正巧遇到了陈玮。 自从上次相亲,两人私下还是头一回见面。 这是片商业区,匆匆忙忙的上班族通勤往来之地。 但陈玮也不是必须要走这里的地铁口,况且他是公务员,下班也不是这个点,只是他从李阿姨——苏清妈那里知道,苏清在附近上班,而且经常加班。 他是来凑巧遇的,坚持不懈了近半个月后,总算成功了一回。 摸着饥肠辘辘,陈玮说‘相请不如巧遇,一起吃个便饭吧’。 苏清点了点头,真的选了一处‘便饭’——地铁口200米远的便利店,她自己买了份南瓜粥。 陈玮端着另一份南瓜粥在她边上坐下时,神情是茫然的,最后他决定,还是加俩茶叶蛋吧… “听李阿姨说,她过两天就要来了。”陈玮开始暖场。 苏清喝了一口粥,点头‘嗯’了一声,心想着,还是小米粥好喝。 感觉她对‘李阿姨’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于是陈玮果断切换,“你一直这么晚下班吗?” “今天晚吗?已经属于早的了。大多时候都是十一点多才到家,节假日的话只有清明和过年才会空出几天。三十岁前没有结婚的规划,这辈子没有生孩子的想法。” 苏清抬眸真诚地笑,“谢谢你陈玮,但我不适合你。” 默默听苏清说完这番话的陈玮,还是问她,“我们,真的不能试试吗?” 苏清支起头,无奈摇了摇,“比起男人,我更喜欢钱。” 陈玮笑了,“苏清,你还是这么直截了当啊。” 小学那会儿,苏清同隔壁班周胖子打了架,别人只看到摔在地上满身泥的周胖子可怜,却没看到一身湿哒哒的陈玮是被周胖子先推进小池塘的。 苏清甩了甩酸痛的手腕,走到陈玮面前,那时候她比他高一些,皱着眉说,“你怎么这么好欺负,他推你不知道还手啊?” 陈玮低头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为了帮他,被周胖子骂了,骂她是死了爹,连娘也不要的野丫头。 苏清像是听懂了陈玮的道歉,却又像是没听懂,只顽皮笑了笑,“这次算免费,下次再帮你出头是要收费了,不多,五毛钱一次。” 说完,她拉着过来‘帮忙’的何淼走了,陈玮只听见何淼跟在他姐屁股后头问,“姐,五毛里头,你分我多少?” “分你个锤子。” 此时,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陈玮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七分,再抬头看向苏清,如今他比她高了半个头,却还是够不到她… 这么漂亮自信的姑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陪着吧。 陈玮真诚祝福,“苏清,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一切顺利。” … 萧谢回到地铁站,晚上九点不算高峰。 一小时前他出来找苏清,怕她加班又犯胃病,出了地铁站没走两百米,就看见附近便利店里,一起坐在玻璃墙内吃东西的两人。 黑夜里,便利店内十分明亮,足够使他认出苏清边上的男人是相亲那天的陈玮。 确定苏清精神不错,萧谢最终转身又回到地铁入口。 车厢内人不多,他站在角落,失神地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完全没注意到斜对面的小姐姐正用手机偷拍了张照片,发进了好友群,附言道【对面的弟弟好帅啊】 群里的人激烈地开始讨论‘这位弟弟长得可攻可受’时,当事人才意识到已经坐过了三站,最终这三站,他是跑回来的。 心不静时他喜欢跑步。 萧谢很明白,苏清一直拿他当小孩,隔着这层固化印象,她永远都看不见他。 回到小区已是十点半,居住的楼内有人还在搬家,一楼大堂被堆了满满当当的家具,电梯一趟趟运得很慢。 萧谢走向安全通道,却听到了苏清喊他的声音。 他心跳一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回头看见踩着高跟鞋从家具堆里几乎是爬过来的苏清时,他才意识到真实。 苏清不悦,“哪一户搬家这么没公德心,公共区域也不给人留条过道!” 萧谢三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小心,我扶你。” 电梯里正巧出来两人,见到被卡在一堆床板里的苏清时,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拦了你们的路,我们先把小家具拉上去,清出个过道。真是抱歉,家里东西太多了。” “我倒没关系,碰到抱着小孩的家长进来挺危险的,你们快清吧,我们走楼梯。” 苏清当过很多年的租客,搬家的辛苦,她是明白的。 “好的好的,真对不住你和你男朋友了!抱歉抱歉。” 苏清愣了一下,男朋友?什么眼神? 她回头看了眼萧谢,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拉着她的手进了楼梯间。 那只手从刚才扶她时就没松开过。 “你的鞋跟高,慢点走。”他回头同她说,握住她的手蜷紧。 “好。” 上楼的过程苏清没再说话,一会盯着脚下的台阶,一会抬头看萧谢沉默的背影。 阒静的楼道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运动鞋跨一步,高跟鞋跟一步,连接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协调。 苏清是习惯做主的人,做主生活,做主公司,从来是她指哪别人跟着她走哪,像现在这样被人牵着走,倒是头一回。 她是能抽出手的,前面的人虽然握得稳,却很轻柔。 她没这么做。 是不舍得吗? 从一楼到三楼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通的时候已经是在四楼,她突然问了句: “圣僧,你要带我去哪?” 那语调,活像只憋着坏的妖精。 萧谢一怔,回头,俊冷的眉宇皆是木讷讷的疑惑。 “你说什么?”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苏清没忍住笑了,笑得很皮,她脱开他的手,独自扶着栏杆往上走了几步,以平视高度问他,“你今晚心情不好?要和我说说吗?” 她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顺着他走到现在,最终决定逗逗他,才冒出了那句‘圣僧’。 就像家里的小孩在生闷气,先顺着他,再逗逗他,然后气就消了。 想明白这点的萧谢心沉到了谷底,他淡淡回道,“没有,刚才…在想事情。” 对方不想说,苏清也没追问,两人继续往五楼走,只是这一次,苏清在前,萧谢在后。 回到家时,何淼正在沙发上打手游,他抬头瞥了一眼先后进来的俩人,“姐回来啦,你和萧谢一起回来的?来得正巧!我买了烧烤,还热乎呢!” “楼下碰到的。” 苏清说着在何淼旁边坐下,选了根烤玉米开始啃,辣得她直吐舌头。 萧谢将两人的鞋摆进鞋柜后就去厨房弄了杯牛奶,端到她面前,“你胃刚好,少吃辣。” 说完,他回了房间。 刚结束一局的何淼扭头瞅了一眼萧谢紧闭的房门,低头问他姐,“你们吵架了?” 苏清:“没有啊,我又不是你。” 何淼想了想,也对,谁敢同他姐吵架,从来是她骂别人的多! 紧接着何淼又说,“萧谢后天要走了,他同你说了吗?” 苏清眨了眨眸,“也没有啊。” “哦…” 若有所思的何淼端起牛奶刚想蹭一口,就被她姐摁住了爪子。 苏清:“你会煮小米粥吗?” 何淼摇头。 “不会煮就去学,要喝牛奶自己倒!” 她端起杯子也回了自己房间,留下何淼丈二和尚模样,心里在问,要蹭口牛奶还得会煮粥? 这两者有关系吗? 第15章 涟漪 转眼到了萧谢离开的日子,来接他的是一辆英伦绿捷豹敞篷。 车主是位看起来事业成功的英俊男士,单手插兜,西装笔挺地等在住宅楼下。 见到萧谢时,他热情挥了挥手,“Sean,好久不见!” 径直迎上前的脚步却在意识到萧谢身旁的大美女时,几乎是以急转弯的速度,飞快而不失优雅地溜到了苏清跟前。 他自来熟地介绍起,“美女你好,鄙人霖川,沛雨甘霖的霖,海纳百川的川,这是鄙人的名片。” 低沉的声线,抑扬顿挫的清晰吐字,配合着递出名片时完美而风骚的手势,最终却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给拦截了。 萧谢将名片原封不动地抵回到霖川手里,顺便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到他身前,淡声说,“这是我的行李,有劳了,表哥…” 这么多年,霖川还是第一次听萧谢喊自己‘表哥’,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苏清大方地伸手道,“霖律师你好,我是苏清。” 她没看清名片,只瞥见‘律师’两个字。 霖川眉梢一动,刚要伸手回应美女的握手时,何淼先抓住了他的手笑嘻嘻说,“你好啊霖律师,在下何淼,何以解忧的何,唯有三水的淼。” 他现编的。 霖川笑了笑,“好。” 也不知好在哪。 美女的边还没沾到已经被拦了两道,他识趣地看了眼萧谢,“表…弟~我去车上等你。” 带着行李走时还不忘向苏清抛了个意犹未尽的媚眼,“下回见咯~美女~” 苏清盯着对方背影失笑,“你哥挺有趣啊。” 何淼托了托腮,“你哥车不错啊。” 萧谢扶额,早知他‘哥’这么扎眼,还不如别让他来… 若捋着家谱来算,霖川祖上和萧谢的母亲谢家祖上是连着亲的,因此两人确实是八竿子够得上的远房表兄弟关系。 萧谢的母亲是谢家独女,从小跟着父母打理产业,霖川的祖父霖明健是谢家三代人的律师,因而谢霖两家交往频繁,年仅相差四岁的萧谢与霖川打小也经常见面。 只是萧谢五岁那年,刚离了婚的谢菲独自带着儿子回到了她的出生地英国,虽然谢霖两家私下还有联系,但年幼的萧谢与霖川再没见过面。 直到四年前,难以摆脱抑郁症折磨的谢菲最终选择了自杀,清冷的葬礼上,萧谢一身素黑,盯着母亲的遗像一言不发,孤独清瘦的少年背影是霖川隔了十年再次见到萧谢的第一眼,也是至今难忘的一眼… 此时,何淼跟去了霖川身边研究车,苏清上前对萧谢说,“这些日子多谢你帮何淼辅导,也变相帮我带‘孩子’了。” 苏清今天没去公司,还亲自准备了丰盛的午饭。 “也…多谢你们的款待。高考前,我会继续帮他辅导。” “是吗!但无偿辅导对你很不公平,费时又费精力的活,不如按时间收费,公平又合理,费用我出,时薪你定,你觉得怎么样?” 苏清说这番话时,眼里透着光,像是一件教她极头疼的事终于得到解决的松了一口气。 好似何淼的未来有了指望;也好似萧谢的付出有了等价补偿。 可听到这番话的萧谢神色微黯,他的善意,无论是为了何淼,还是为了苏清,都不是为了任何形式的回报。 “当然,如果你到时候觉得太辛苦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毕竟辅导何淼不是你的义务,你出国的事也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准备呢。” 她以为萧谢会去保送的学校。 “没关系。”萧谢急忙回道,像是担心苏清要与他划清界限,他又说,“时薪…你定。” 想同她维持一种联系,却以一种不喜欢的方式… “好。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过来找我。”苏清想了想,加了句长辈的口吻,“要是何淼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那你呢?遇到不顺心的事会想到找我吗?” 萧谢问道,冬日的和煦明朗,微寒的午后清风拂过萧谢的面颊,卷起他几缕乌黑的额发,塑得眉宇深沉。 低沉的话音凿地,空气仿佛随之凝滞了几秒。 苏清唇间微动,轻抿了抿,改成了客气的微笑,“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 她不是木头,看得出萧谢对她的好感。 从上次萧谢拿了她的白酒,在她面前强调他不是小孩时,苏清就明白了。 明白自己是萧谢青春懵懂情感中的一环,这种对年长异性的爱慕很正常,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过眼云烟后不过尔尔。 可萧谢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苏清的回避使他明白了一点,他抛出的问题在她心底生了涟漪,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脸上看到了纠结,纠结如何藏匿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骗过了自己,没骗过他。 … 捷豹敞篷驶进了机场路,霖川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萧谢,开启话题,“听我家老爷子说,你同意将手里萧恒集团的股份出让给萧宏英了?” 萧宏英是萧家老太太的长女,次子萧宏峰是萧谢的生父,幼女萧宏惜是萧谢的小姑。 路两旁的梧桐匆匆掠过萧谢无波无澜的眼底,面对霖川的确认,萧谢淡淡‘嗯’了一声。 霖川瞄了萧谢两眼,带着诧异,“还以为是我家老爷子逗我呢,你这招够狠的啊!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年你爸…呃…萧宏峰还没接手萧恒的时候,是萧宏英跟着萧老爷子打下的萧恒,但最终萧老爷子还是把家业给了萧宏峰。如今你把手里的股份给了萧宏英,不明摆着是要逼萧宏峰退位吗?” “那要看我那位‘大姑’能不能在合同期限内凑够这次转让的出资。”萧谢不紧不慢回道。 霖川眯了眯眸,啧啧叹声,“不知道的都以为你姓‘萧’,其实骨子里是随了你外公姓‘谢’才是!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家老爷子说的,他这是在夸你呢!” “他还说了,但凡谢老爷子多活几年,也不会让你妈嫁给萧家。你妈从萧家出来后,但凡谢老爷子还在世,如今江城商界也不会有萧家的立足之地。” 见萧谢不接话,霖川半开玩笑又说,“话说回来,你往后改姓的话,那是叫‘谢萧’好呢,还是叫‘谢谢’好呢?” 倏地他眉头一紧,“算了!你可千万别改姓!你家萧老太太肯定不答应!萧家门里头我最怕的就是她!肯定会说是我背后怂恿!听说她现在身体还挺硬朗的,十四年前追了三条街打我的事,我现在还刻骨铭心呢!” 想起这段往事,萧谢勾唇,“改姓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此时的霖川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别!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可真是闲得慌,和十四年前一样!” 十四年前,霖川九岁,那一天他是真闲得慌,趁着大人的疏忽将五岁不到的萧谢从老洋房带了出去。 目的很简单,就为了坐趟公交,像他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少爷,出门专车接送,哪里体会过人间疾苦,于是就奔着‘人间’去了。 最终被挤成了疾苦的狗,下车时还把萧谢给弄丢了。 萧家唯一的孙子丢了,罪魁祸首霖川被老太太追着赶了三条街,边找孙子边揍他。 霖老爷子也没敢帮自己孙子,毕竟萧老太太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没把他孙子吊起来抽已经算是念着情面了。 最终他们是在警察局见到萧谢的,看着正被漂亮警察阿姨们投喂食物的萧谢时,霖川身心俱猝。 回忆往事的霖川含泪摁了摁眉心,这时车子进了机场停车场。 停完车,入了VIP休息室,霖川从公文箱里拿出几份资料。 最上面一份是拍卖图录,他递给萧谢,脸上是难得严肃的神情,“你看中的帝王玉翡翠三件套,预展时鉴定过了,极品的翡翠,配得上‘帝王玉’的称号,起拍价八千万。” “打听了一下,五六个富商都很有兴趣,没个九位数你拿不下来。要么不去你家老太太的寿宴,这次去可真是大手笔啊。” 霖家是谢家的律师,与其说霖川这次是来陪萧谢去H城的冬拍会,不如说,他是在陪客户出差。 “她老人家喜欢玉。”萧谢回道,看完资料后,他将图录翻开两三页,展开的图是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晶莹剔透,簪首是上扬的祥云如意,簪身是浅浮雕蟠龙纹。 见此,霖川又说,“我见过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古玉簪,但这支先秦时期的玉簪不一样,虽然比不上帝王玉,但它贵在没有断裂和瑕疵,可以说它本身就是完美的成品,又被历代主人完好保留至今,属于稀有了,比一般的古玉簪更值钱,起拍价在两百万。” “我猜你肯定不是送给老太太的,太清素了,她老人家不喜欢。说说送给谁的?” 霖川上前八卦地凑了凑,“让我猜猜,这种素白玉簪一定要有古典气质的美女才能驾驭,骨相要柔美清雅,眉眼一定要惊艳,不然整体就都偏素了。” 像在拼凑一幅美人图,话落的瞬间,霖川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苏清的脸,他恍然大悟,“是刚才的那位大美人?” 萧谢侧着头看他,像是在看戏精表演,自己就做了打开图录的动作,他能连着生出这么多台词… 根据萧谢对他的了解,霖川并不喜欢当律师,用他的话说‘沉闷古板’。 大学是被父母绑进的法学院,考律师证的时候是被他爷爷摁着头送进去的。 人家在答题,他在算分数,盘算着比及格线差个两三分,向老爷子交代自己‘火候不到’时显得没那么假,毕竟自小在律师世家耳濡目染长大的。 结果他两张卷子踏着及格线过了。 霖川至今都想不通,到底是哪两题做对了! 第16章 大幺蛾子 人潮涌动的长途汽车站,苏清同何淼一眼就认出了李芳与何章国。 何章国是周正憨实的庄稼人模样,五十岁不到,背着大麻袋立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李芳手里提着两个大包,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走近时,苏清见她比上次见面时鬓角多了些白发,鱼尾纹也深了些,心想着,半年不见,李女士怎么老了许多。 上次给她带的那些护肤品用完了,还是根本没舍得用? 一起带给她的保健品估计也不肯吃。 何淼上前兴高采烈地喊着‘爸妈’,接过了他妈手里的东西。 被打断思绪的苏清上前也喊了声‘妈,何叔叔’。 因重逢,李芳笑得合不拢嘴,何章国憨憨实实地点了点头。 苏清打开后备箱,两只大包被何淼放了进去,何章国站在边上,瞧着自己的麻袋底渗出土泥,又瞧着眼前的大白车,干净又漂亮的,心想着弄脏了可不好。 他正想脱了外套先垫进后备箱里,却被苏清叫住了。 “何叔叔,这袋子里装的是我最喜欢的红薯和芋头吧。”她微微笑着,伸手去提麻袋。 何章国愣了一下,帮着苏清将麻袋提进了后备箱。 晚饭是苏清和李芳一起准备,何章国蹲地上削完土豆就被他媳妇赶出了厨房,儿子去楼下买酒了,客厅就他一人,他没舍得坐在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搬了个小凳,老老实实守在角落。 李芳在洗菜,手背上是陈年的烫伤白疤,瞧着有些触目。 苏清在边上切菜。 何淼同苏清长得不太像的原因是,苏清像娘,何淼像爹。 李芳年轻的时候是个方圆百里的美人,只是常年务农,皮肤被晒得黝黑,村里人叫她‘黑玫瑰’。 如今他们搬进了城里,乡下的几亩地何章国会抽空回去忙,李芳只负责管着城里的一家小超市,皮肤比年轻的时候白多了,人也比年轻时富态了不少,周围人都说是何章国会养老婆。 此时李芳凑到女儿身旁,皱眉道,“人家陈玮多好的条件,公务员的铁饭碗,又是同乡,知根知底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错过了他,以后有你哭的!” “我才刚过24,哪里老大不小了?”苏清觉得,她一定是和李女士八字犯冲,讲两句她就上火。 “什么24!你去年就虚岁24了!今年25!下个月过了年就26了!在老家都抱俩孩子了!” 苏清切菜的刀一停,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她,“我说李女士,才一分钟你就给我蹭蹭蹭地加了两岁,咱俩能不提年龄的事吗?” “好,不提也行,你一口一个‘李女士’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坐在客厅的何章国对娘俩的沟通模式虽然习以为常,还是不自然地抓着膝盖。 余光发现了身旁柜子上的白掌,何章国只对庄家熟,不识得盆栽的种类,就瞧着叶子油油绿绿的,被养得很好啊,仔细看的话,一圈嫩叶当中长出了一小卷白色的叶芽。 “我听说陈玮这次元旦放假不回家,小伙子一个人在这里过节也怪可怜的…” 李芳话到一半就被苏清拦住了,她严肃问李芳,“你不会是要叫他过来吧?” “好歹人家喊我一声阿姨,快元旦了,大后天晚上叫他一起吃个饭是应该的。”李芳说完心虚地咽了咽唾沫。 苏清气得眯了眯眸,“好,你叫,那天晚上我正好加班。” “元旦你加什么班?” “被你逼的。” 这时何淼买酒回来,同他爸互对了眼神就知道家里氛围不对。 如果有人能压得住她姐,那就一定是他妈,如果他妈和他姐吵起来,那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当池鱼! 这是何淼同他爸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 好在苏清同她妈之后再没吵架,而是一整个晚饭双方都没再说话。 吃过晚饭,何淼给父母腾出了房间,自己搬进了萧谢曾经住的小房间。 临睡觉的时候,李芳拿着一叠东西进了苏清的房间,进来的瞬间,她难掩吃惊地问,“外面挺干净的,怎么就你屋里这么乱?” 说完就开始给女儿收拾房里乱七八糟的文件。 苏清放下手上的工作,没好意思回:外面那么干净是之前被别人整理的。 “你长途过来累了一天,别忙了,回头我自己整理,大都是我工作上的东西,你也不知道哪归哪的。” 李芳想了想,在苏清床边坐下,她将手里的信封递出,“这里是五万块,淼淼新学校的学费都是你出的,我知道私校贵,全部的暂时拿不出来,一点一点还你。” “不用给我钱。”苏清看都没看信封,心里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半年不见李女士瞧着沧桑了不少,估计是为了这五万块。 想到这里苏清又强调了一句,“我也不缺钱,我是他姐,应该出的。” “不缺钱也拿着。”李芳把钱往床上一放,犹豫了一会又说,“我不叫陈玮过来就是了!你少加点班!天天加班天天加班!我不就是想找个人让你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嘛!” “你一个人在外乡,找个知根知底的陪着你,生病了,累了,难过了,有人在你身边,不比你一个人死撑好啊?” 等李芳把想说的都说完,苏清才回道,“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一个人挺好的。” “你这死孩子!”李芳正要上情绪,苏清忙说,“打住!您先控制住,睡个好觉明天再接再厉骂我,不然反反复复就那几句,我耳朵都起茧了!我去洗澡。” 她说完就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临走时拍了拍李芳的肩,弄得李芳哭笑不得。 … 12月31日一大早,何章国正在给白掌浇水,听到他媳妇在阳台上偷偷摸摸同人打电话。 何章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想自从刚来的那天娘俩吵过一架,之后他媳妇没再在何淼他姐面前提起陈玮的事,所以两天过得异常和睦,和睦得他心里发慌,就害怕他媳妇要憋着放什么大幺蛾子! 何章国的预感没错,一大清早陈玮迷迷糊糊地被李阿姨的电话吵醒,叫他今晚去吃饭,陈玮知道苏清的态度,起初是委婉拒绝的,但最终没拗得过固执的李阿姨… 李芳这边刚满心欢喜地挂了电话,何章国想了想,上前好心劝了句,“孩子不喜欢,你就别在当中硬参和了…” 李芳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孩子自己懂什么?小时候淼淼不喜欢吃肉,还不是被我硬逼着吃肉,你看他现在长多壮实!清清小时候…” 她顿了一下,一时没想到好例子,倒是见到何章国衣袖上的扣子松了,“扣子快掉了,脱下来我帮你补补。” 李芳补完衣服,刚咬断了线头,见到苏清同何淼相继走出各自的卧室门。 李芳一边帮着丈夫穿上外套,一边清亮地喊他们,“清清起来得正好,早饭差不多好了!淼淼快去刷牙洗脸,别等得早饭都凉了!” 一家人坐着吃早饭,苏清喝了口粥说,“我等下去一趟公司。” 李芳和颜悦色道,“好!没事!没事!你只管去安心工作,记得按时回来吃晚饭就行!” 何章国心虚地瞅了一眼儿子,他儿子正在大饼包油条,没接到他爸的情报。 “要不今晚在外面吃吧…” 苏清还没说完,李芳赶紧说,“别!节假日出去吃,人又多,菜又贵!还不如家里自己做!有妈和你何叔叔在,你只管回来吃饭就行了。” “那我回来的时候带些熟菜。” “也好!带个烤鸭,卤牛肉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带吧。” 何淼刚咬了一口大饼油条,抬头就对上了他爸的讯号,嘴里的食物差点噎住,瞄了一眼他妈正喜上眉梢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 大过节的…给条活路吧… 第17章 疤 陈玮下午四点多到了苏清家,左右手都提了礼,就当来给长辈提前拜年了,按理来说也是应该的。 苏清还没到家,李芳十分热情地迎接了他。 她去泡茶的功夫,何淼做贼似的凑上前,在他爹眼皮子底下给陈玮打了剂心理预防针,陈玮这才知道苏清不知道他今天要来。 何淼不敢同他姐通风报信,既得罪了他妈,又在他姐面前没得着好,不如让陈玮去知会他姐,毕竟来者是客,她们不能对他下狠手。 苏清出了公司就开车去了当地有名的熟菜店,正等着取菜时,顾敏的男友蒋行尧来了电话。 “苏清,顾敏同你在一起吗?” 蒋行尧的声音听着焦急,苏清蹙眉,“你们又吵架了?” “没吵架,有误会。” “多大的误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回道,“挺大的…说来话长。” 苏清看了一眼正在玻璃窗内切烤鸭的店员,她挪了几步去了人少的地方,定定问他,“前因后果讲一遍,我得知道该不该帮你。” “这事吧,怎么说呢…”蒋行尧理了理,“我妈之前一直想撮合我和王君媛的事你知道吧?” “嗯,听顾敏提过。” “她其实看上的是王家在萧恒集团的股份。我妈是萧家长女,我舅还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妈已经跟着外公着手萧恒上市了,但外公最终还是把萧恒给了我舅,这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我妈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 “现在难得有个机会,我舅的儿子要把手里的持股转让,是个不小的数目,我妈有王家的支持,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她和王家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没经过我同意,我和王君媛要订婚的消息就已经被放出去了。” 苏清:“订婚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没有回答,苏清又问,“你没第一时间让公关部澄清谣言?” 蒋行尧没有反驳,苏清冷笑,“你是鱼和熊掌都想要啊!” “我妈多年的心结,我想帮她…” “帮她?还是帮你们蒋氏企业?蒋行尧,利益当头,别装什么圣人!” 这时熟菜店内在喊‘197号的打包好了’,是苏清的号,她没挪步,“顾敏那边我会去找,蒋行尧,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想想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苏清掐了电话,取了熟菜后她回到车上开始拨顾敏的号码,不出意外的关机。 顾敏不上班的时间大都在外面玩,但苏清经常加班不太陪她,况且顾敏有男朋友也不需要她陪。 蒋行尧应该是把他知道的能找到顾敏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包括她父母家,实在找不到人才敢来找的苏清。 苏清找到了顾敏助理的号码拨了过去,“小陆,抱歉,假期在家还打扰你,我想麻烦你把顾敏最近去的新店地址发给我,包括她健身,美容,吃饭,唱歌,购物什么的,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发我信息,我等下要开车,谢谢,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反正一时半会没头绪,苏清决定先把熟菜送回家,省得李女士也来找她麻烦。 车子刚到小区楼下,陈玮来了电话,他是躲在卫生间偷摸打的,声音小得可怜,“苏清,发你信息看了吗?” “刚在开车,怎么了?” “我在你家…” 苏清:“……” 苏清提着熟菜上去了,进了门,搁下菜,鞋都没脱,看了一眼客厅里因为她的出现而瞬间凝滞的几人,她知会了一声,“菜买回来了,你们慢吃,我有事先出去。” 处理顾敏的事。 李芳赶忙上前拉住她,“又要去加班?大过节的哪有那么多班可加的!” “不是加班,是别的事。” 苏清说完正要抽身,李芳不肯放人,索性关上了大门,说,“别的事都先放一放!难得陈玮在这里,一起坐下聊聊天!” 苏清:“聊什么?” “聊兴趣,聊爱好,再不济,你同他聊工作也行啊!” 李芳的言直口快完全没避讳三米外,坐在沙发上尴尬抓自己膝盖的陈玮。 “李女士,我觉得我和你有必要聊一聊。” 苏清脱了鞋,拉着李芳进了自己房间,就留下客厅里三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陈玮弱弱说了一句,“趁李阿姨不在,要不,我先走吧…” 他想说‘跑’。 一进房门,李芳先开口,“没经过你同意把人叫过来是我的不对,既然人都来了,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 苏清站在床边,控制着情绪问她,“我刚才态度还不够好?” “要是不够好,在楼下接了陈玮的电话就直接掉头走人了,也不至于特意上来给你们送菜!” 她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硬要撮合我和陈玮,你觉得他好说话,能沟通,你就想找个这样的人夹在你我当中,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了,是吗?” 李芳抿了抿唇没接话,背对着苏清坐了下来。 苏清上前一步,“我不需要陈玮这样的存在,我们之间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给你添堵!大家客客气气,相安无事!行不行?!” 铿锵的话音碰击在冰冷的墙面,像一柄利刃,剖开了彼此避而不谈,却持久难愈的伤疤。 一直背着身的李芳默默沉下头,抬手抹泪时,手背上那块显眼的烫瘢刺得苏清心口闷闷地颤。 李芳轻吸了口气,微声开口: “清清,我知道你怨小时候我一直把你丢给你奶奶,可那时候日子穷,我同你何叔叔两个人必须要去城里打工…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每次我要去城里,你就追着我不让我走,两只小手抓着我的衣角,抓得可紧了,掰都掰不开…我一边掰一边哭,心里也舍不得啊,可我还是挣开了你的手,也不管你哭得有多伤心,我还是走了……“ “我走了,我想着吧,再过几年,过几年就好了,过几年就有条件了,就能把你接到我身边了…可慢慢的,慢慢的,你就再也不追着我了…你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心里难过,难过就想着吧,没关系的,等以后有条件接你到身边来,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的…就这么熬啊熬,熬啊熬,好不容易熬到有条件了,可你也出国了……” “我又和自己说没关系的,等你读完书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可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国了吧…你又选择在外地工作……” “你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去国外读大学也没让家里出一分钱…回来没几年,有公司…有房子…有车子…多好的姑娘啊…我说出去人家都羡慕我有你这么争气的女儿。可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啊…以前不容易…现在也不容易…” 李芳顿了几秒,颤着声,“是妈给你添麻烦了…” 柔弱的八个字,沉得像把石锤,凿得人血肉生疼。 苏清蜷着手微颤,转向门口,母女都背着身,谁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直到临近门的人挪了一步,低说了声,“我真有事…今晚先不回来了。” 淡如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清出了房门又出了大门,径直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她轻吸了一声带着鼻音,很快被引擎发动的声音掩盖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当年李芳抛下了她… 而是那一天,她听见奶奶同李芳在说话,婆媳俩的私密话,苏清听到了… 何章国才是李芳原本想嫁的人,而苏清的父亲是个浑蛋,是他酒后强了李芳才有了苏清。 之后,李芳再次离开去城里打工,苏清没拉她,再也没敢拉住她… 何章国,何淼,才是李芳真正的一家三口,苏清就像李芳手上那块不该存在的烫瘢,那是小时候苏清的父亲发酒疯要将热汤泼到女儿身上时,李芳用手去挡留下的。 苏清知道真相的那天,那块疤从李芳手上烫进了她心里… 似裹胁了刀刃在心肉里翻搅… 许久之后,白色的车影驶离了小区,而五楼之上,何淼站在阳台眼底微黯,轻叹了一声。 第18章 不要也罢 苏清是在皇庭会所的KTV大包间里找到喝得微醉的顾敏。 进去时的场景可谓是众星捧月,七八个小鲜肉陪着她唱一首歌。 “清清你来啦。”顾敏对苏清的到来并不吃惊,得意地挑了位小哥领到苏清身边,显摆似地说,“这位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你的审美?” 她将小哥的脸抬高45度又说,“你仔细瞧瞧,这个角度像不像你们家的小萧同学?” “你有病。”失去耐心的苏清冷斥她。 “我是有病!浪费这么多年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脑子进了水!苏清,有时候我真佩服你,你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和不要什么!即使你喜欢姜瀚然,可一旦触及到你的底线,你可以铁石心肠地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苏清,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魄力,那我顾大小姐如今也不会活得这么窝囊!!” 顿了几秒,顾敏踉跄了几步走到点歌台,拿起话筒,“接下来这首‘一个人的精彩’!送给我最亲爱的苏小姐!” 前奏响起时她苦笑了笑。 苏清转身对边上的小哥说,“你们先散了吧,费用照结,责任我付。” 包间里的人相继出去时,顾敏瞄了一眼坐在离门口不远的苏清,就见她举起啤酒兀自喝了几口,眼神似有似无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唱完三首歌,顾敏一口气喝掉了手上的酒,又开了瓶新的,一双高跟鞋走得四不平八不稳地来到正在看手机的苏清跟前,“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苏清的目光从外卖页面回到了顾敏身上,不冷不热地说,“坐好,今天的事还没完,我们得有个说法。” 随后当着顾敏的面拨了蒋行尧的电话,切了公放。 顾敏没拦,索性往沙发上一躺。 是啊,是要有个了断,好歹顾大小姐的脸面不能全给丢尽了。 电话一接通便传来蒋行尧的声音,“喂?苏清,你找到顾敏了?” “我点了几份外卖,你过来的时候帮我带过来。” “拿外卖?哦…好。你地址说一下。” “东大街的生煎馒头,南狮路的鲜肉大馄饨,西石子巷的烧烤,点单留了你的电话,名字叫‘又蠢又渣’,就这么多了,拿到东西我再告诉你地址。” “……”蒋行尧,“大姐,东大街的生煎店里也卖大馄饨!西石子巷的烧烤这个点过去太堵了!还有,你起的什么破名字!” 在边上一直不发声的顾敏,没忍住笑了出来。 蒋行尧显然是听到了顾敏的声音,忙改口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拿外卖,马上就到!” 苏清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还挂着笑的顾敏,叹了口气问她,“这就气消了?” 顾敏笑容一敛,“消个屁。” 苏清喝了几口啤酒,说,“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想不清楚的话,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蒋行尧是顾敏高中大两届的学长,顾敏高中毕业后两人确定关系,跨国异地了三年,之后三年同城。 蒋行尧的母亲一直看不上顾敏的暴发户出身,而蒋行尧也没能很好地处理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两人分分合合了六年,但彼此都没换过旁人,算起来也是种专一了。 顾敏暂且回避了苏清的问题,挨近她问,“你在外面找了我多久?” “几个小时吧。” 顾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说,“对了,你妈不是来了吗?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苏清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你觉得你这话现在是不是说得很没良心?闹了一晚上,我外卖都没吃上一口你就赶我走?” 她真是被顾敏气得胃疼,蜷缩到沙发上,背过身,软了语气又说,“我…今天没脸回去。” 顾敏轻抚着苏清的后背,“又同你妈闹僵了?今晚就住我家吧。我也觉得挺累的,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越来越不是自己了,想休息一下,去外面转转…” 苏清眨了眨眸,“也好,给你半年时间,好好调整,半年之后,公司需要你。” 顾敏低笑,“才这么短的假,苏老板,你也太小气了。” “那就三个月。” “……” … 蒋行尧来时,顾敏已经被顾父接走了,苏清的安排。 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包间,男人有些愤懑地问,“既然人不在,为什么还要折腾我跑了大半个城赶过来!” 苏清神色冷漠地坐在沙发上,问他,“订婚的事,你是认真的?” 蒋行尧有些烦躁地松了领带,回道,“现在整个江城都知道我们蒋氏企业要收购萧恒股份,这时放出同王家联姻的风声,让别人觉得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么蒋氏名下的几家公司近期的几笔投资会很快入账,想同萧恒未来董事长合作的人都上赶着分一杯羹,就连几家银行的贷款审批也流畅了不少。一旦资金到齐,收购完成,王家也得了利益,往后订婚的谣言再慢慢澄清。” 苏清压着情绪问他,“从头到尾,你考虑过顾敏的感受吗?你要订婚,她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人嘲笑。你将来辟完谣,让她再腆着脸同你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她?” “这已经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一边是我妈,一边是我女朋友!苏清,你要是我,你怎么选?!” ‘嗒’的一声高跟鞋踏在地砖上,挟着怒的回音在空阔的包间内循环,苏清立在蒋行尧面前,一字一句回,“最起码我不会利欲熏心!不会用伤害一个人的方式去成全另一个人!” “苏清,你也是生意人!生意人没有不利欲熏心的!这么好的机会,我妈不想放弃,我也不想!” “好!”苏清咬了咬牙,“白天我说过,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我叫你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这就是你的答案?” 蒋行尧攥拳,不做声。 见此,苏清拿出了手机,界面显示一直在和顾敏通话。 顾敏坐在副驾上听完了所有,苏清说得对,她太心软了,如果这些话由她自己来问,那个男人必然又拿些甜言蜜语把她哄骗过去。 轻吸了口气,顾敏默默按了挂断,随后关机。 她打开车窗透了透气,漆黑的夜色深得浓郁,寒风教她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囡囡,这种男人不要也罢!”顾父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他刚才几度想开口骂人,都被顾敏拦下了。 顾敏关上了窗,随风而起的短发堪堪沉落,笑容不到眼底地说,“爸,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 蒋行尧走后,苏清在包间又坐了一会,摸着饥肠辘辘,目光扫了眼桌上凉透了的外卖,正在犹豫要不要吃时,何淼打来电话,告诉她爸妈正在收拾行李,赶明天一早的大巴。 他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让苏清不用担心,又问她今晚回不回家,再过几天新春过节回不回老家。 苏清都给了否定的回答。 电话挂断后,她打开外卖就着啤酒开始吃东西。 空荡荡的包间内,她吃得像是个饿了几天的人,她确实饿了很久,甚至有些胃疼。 … 苏清走出会所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路旁的酒吧依旧热闹,人群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新年零点到来,仿佛零点之后,一切真的能焕然一新。 但苏清知道,并不是这样。 今夜的零点和往日的每一个零点没有区别,乌糟的生活会继续,繁忙的工作也会继续,她的解药依旧是自我麻痹。 她不可能在知道所有真相后,还能抱着李芳说,‘来!让我们做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吧’。 她做不到… 她还没有找到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天桥的夜风吹得苏清眼眶里的红润消散了不少,抬眼是一家电影院。 她想起顾敏说过最近在上映一部皮克斯的动画,她想也不想就往电影院的方向去了。 看一场电影,也许出来后,她没多少温度的心也没那么难受了。 … 中式风的客厅,连墙的红木橱柜里是多国语言的精装书,整整齐齐,却又满满当当。 静谧的空气里只有时间淌过后的滴答声,悠闲的秒针又一次完整走了一圈,分针慵懒地划到了数字6。 再过30分钟就是新年。 这里的时间仿佛比外面的喧闹慢了许多。 萧谢合上书,拿出手机点开苏清的微信头像,发了一分钟呆。 是发个短信问候新年,还是直接打电话? 这样的日子,她可能和陈玮在一起,短信不会打搅到他们; 可私心又想亲口同她说‘新年快乐’,毕竟能同她打电话的理由并不多。 正纠结着,萧谢的小姑萧宏惜从旋转扶梯下来,金丝边眼镜,微卷的短发,足具古典书香气质的优雅面容,她将披肩轻拢,温婉笑道,“小谢你还没睡啊,能同你聊一下关于股份转让的事吗?” 萧谢放下手机,淡声道,“好。” 第19章 新年再见 窗外的夜色浓如泼墨,秒针施施然滑过半圈,客厅内,温橘色的暖光也浸不透两人身上的清冷与疏离感。 “虽然我从不参与集团的事,还是想替董事长问一句,关于这次股份转让,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萧宏惜口里的董事长是萧宏峰。 萧谢与萧宏峰关系冷淡,萧董事长便只能托妹妹过来传话。 “四年前再见到小姑,您当时就叫我‘小谢’,而不是‘小萧’。对于萧家,我知道您同我是一样的态度。”萧谢回道,语气清洌。 萧宏惜取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眉心,慢悠悠戴上又说,“蒋行尧今天联系过我,他想和你谈一谈。” 如果萧谢没遇到顾敏,此刻听见‘蒋行尧’三个字还需要想一想是谁,毕竟十几年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表哥’。 “如果是关于股份收购,他应该直接联系霖老,一切按正常流程。” 听出萧谢的干净利落,萧宏惜起身,“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她走向酒柜,为自己倒了杯睡前威士忌。 回到房间的萧谢看了眼手表,11点45分。 以往的新年零点对他来说并无意义,可这次不同,即便知道是私心作祟的任性,他还是决定打电话。 何况她只当他是小孩,小孩本就该任性的,不是吗。 他勾了勾唇,成功说服了自己。 萧谢单手插兜立在落地窗前,别墅小区的夜景沉寂,只有耳畔不断传来嘟—嘟—的待接声,之后的每一声都像是经历了一分钟,直到迟了很久的熟悉声音传来,“你好,我是苏清。” 显然,她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匆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醉。 萧谢愣了一秒才问道,“苏清,你在哪?” 这么晚了,喝醉在外? 电话里背景声喧闹,有女声传来‘您的一张电影票,请扫描支付’。 “抱歉,我先付钱。”苏清切到付款界面,切回时,才看到屏幕上萧谢两个字。 怪不得声音很熟。 她扶着柜台走了两步,接着说,“是萧谢啊,新年快乐。” 刚接通时他察觉她微醉,那么现在的声音完全可以听出,苏清是真醉了,因为紧接着‘新年快乐’之后,她打了个很轻的酒嗝。 “你一个人吗?”萧谢问她。 这时候说‘一个人在外面晃悠’的话,听着真的狼狈,但事实上她狼狈的还少吗? 苏清索性编了个谎,“不是啊,同顾敏一起,人很多。” 之前确实和顾敏一起,加上顾父,后来见了蒋行尧,四个人了,不算少… 然后,她问他,“你在哪呢?” 话落之后是许久的沉寂,安静得仿佛刚才与她说话的萧谢只是脑子里的幻觉,苏清木讷讷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黑成了石墨,没电了。 也许萧谢的来电真是幻觉,已经无从证实。 看了眼售票大堂的时间,11:55分,离电影开始还有段时间,她踩着随性的弧线走到角落的休息椅边坐下,伴着周围的喧闹声渐渐睡着了… … 苏清是被烟花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眼往大堂外看了看,视角有限,只能见到稀稀疏疏的星火坠落。 也不是特别喜欢看烟花的人,但她起身往大堂外去了,烟火还在继续,她难得有兴致想看一次完整的盛开与消散。 也许是醒得太晚了,也许是走得太慢,最终只赶上新年烟花落幕后散场的人流。 苏清被人海推搡得反胃,她想撤离,但左右行人匆忙,堵得她晕头转向。 直到脚下一空,她整个身子往后跌了过去,却在这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站稳后苏清刚想向扶她的人道谢,却抑不住胃里翻腾,不及弯腰就吐了出来。 她扑在面前人身上吐的,见到那人胸前都是她的杰作时,苏清觉得光光语言的道歉已经不足以弥补了… “没关系。” 那人先说道,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语气里听不出怒,低沉温和的声音十分耳熟。 苏清抬眸见到的果然是萧谢。 笔挺的个子高挑得像棵松树,棱骨分明的五官染了一层寒风里疾跑过后的红晕,衬得他眼眸深黑,藏着墨画里悠远宁静的湖光月色。 多好看啊… 苏清心想。 萧谢脱下外套,翻开干净的内侧,帮苏清仔细擦了擦外衣和手。 抬头见到苏清唇角的污迹,他用身上的衣袖轻轻抹去,笑着问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这场突发事件使得人群纷纷避让,正好为他们清出了一条出路。 萧谢扶着苏清来到人少的地方,他安置她坐下,同她说,“等我一会,我去给你买瓶水。” 生怕苏清没听清,他又说了一遍,“在这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毕竟他刚才在人群中喊了她半天,她却始终没听见,幸好赶在她跌倒前接住了人。 苏清疲惫地点了点头,盯着萧谢跑着离开的背影,她明白了,不是幻觉啊… 他怎么来了呢? 两人之前通话中断后,萧谢回拨提示关机。 想起苏清说是同顾敏一起,他拨了顾敏电话,同样关机。 打电话给何淼没人接,他正忙着同父母一起收拾行李。 最终,萧谢找到了正要回二楼的小姑,问她要了蒋行尧的号码。 他赌一个‘可能’。 蒋行尧接到萧谢电话时有些惊喜,原以为联系他是为了收购合同的事,但萧谢开口问的第一句却是‘苏清在不在他身边’。 蒋行尧透露了皇庭会所,鉴于苏清喝了酒不能开车,萧谢又查了皇庭最近的电影院。 通话中断后的30分钟,他总算找到了她。 …… 萧谢将苏清的车开到她小区楼下,满18岁的暑假他就考了驾照。 下车打开副驾门,座椅上苏清睡着了,侧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萧谢定了几秒,蜷指空悬在她额前,轻轻撩起她散乱的长发,小心翼翼别到耳后,露出了整张凝白的小脸,微微蹙着眉,比几天前憔悴了不少。 像是豆腐雕出的模样,一碰就能碎了似的。 他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动作轻缓地将人背出,上了楼。 过来的时候与何淼通过电话,所以当502的大门一打开,便是整整齐齐等着他的一家三口。 “快,淼淼,先把你姐接去房间。” 李芳说着抢先上来帮忙,同何淼两人一起将苏清弄进了房间。 人声乱哄哄过来,又匆忙忙离开,余留下萧谢木讷讷立在门口,手里捏着沾了污的外套,不知现在是该直接走人呢,还是等里面人忙完打个招呼再走? 何章国上前客气又腼腆地笑了笑,“淼淼他同学…进来坐坐吧,喝杯茶再走!” 挂钟显示的是凌晨两点多,怎么说都不该是喝茶的点,但中国人的待客就是来杯热茶的。 萧谢最终带上门,有礼貌地回道,“谢谢何叔叔。” 何章国再回来时端着热茶,见到萧谢坐在他经常坐的矮凳上,一双大长腿显得十分局促,被吐脏了的外套搁在膝盖上,裤子上还残留着污渍,想是怕弄脏了家里。 他搁下茶说,“我让淼淼找一身衣裳过来,你将脏衣裳放在这里,等洗好了再来拿。” “没关系,都干了。”萧谢微笑回道,目光快速扫过客厅,没看到白掌,已经好几天没给它浇水了,便指着柜子问道,“这里原来有盆白掌…” 何章国反应过来后忙点头,“哦对!在阳台呢,那盆花叫白掌啊?” “是的。它不喜欢阳光直晒,不能放在阳台。” “好,我去拿进来。” 何淼被赶出房间,因为李芳要帮女儿换衣服。 出来时见到他爸同萧谢围着盆栽聊得很投机,总体是关于白掌开花的事,何淼走过去,听着两个‘老花农’讨论心得,愣是一句也插不上嘴。 离开时,萧谢穿的是何淼的外套,他自己的那件被李芳扣下了,说是一定要帮他洗干净了还给他。 何淼一路将萧谢送上了计程车,到家时李芳同何章国还守在客厅。 李芳上前问他,“他就是一直给你辅导功课的那位同学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芳夸赞道,“小伙子人真好!长得也精神!该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的。” 转而李芳又问,“那他告诉你今天是怎么遇到你姐的吗?” 何淼有些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是晚上碰巧遇到的。” “碰巧?那还挺巧的…真多亏他了!”李芳说着有些担忧,这幸亏是遇到了熟人,不然也不知道她女儿一个人在外怎么办呢,可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女儿心情不好才在外面喝酒… 她抿了抿唇,走向洗衣间,“你们睡吧,我先把衣服洗了。” 萧谢下了车进了别墅区,他从何淼口里知道了苏清今天与她母亲吵架离家的经过,家庭难题作为外人的他很难帮上忙。 但从私心来说,他得到一个好消息,苏清没有接受陈玮。 高树林立的石道上,清辉的月色透过香樟树叶,落了一地碎玉,瞧着清冷疏陌。 可此刻的萧谢不这么认为,他兴致极好地快了两步轻一跃便触到了高枝,满地碎玉被振得颠簸,逗得萧谢低低笑了,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白齿。 他决定先跑个几圈再回去。 第20章 小狐狸 苏清在家冲了杯咖啡。 昨天李芳夫妇带着何淼一起走了,她开车送的,一路上母女话不多,最后彼此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大家客客气气道了别。 是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苏清立在阳台发了会呆,抬眸见到那件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男士运动外套,已经干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洁癖症患者被吐了一身,可真遭罪啊。 应该把衣服还给人家,但又想被吐过的回忆在上面,不知那孩子还要不要了。 苏清看得出萧谢家境优渥,不是普通的经济富裕,更像是某种世家出生。 一方面体现在良好教养的绅士感;另一方面从选择的手表也能看出,是款外观低调的精工机械表,光是这款英国手表牌子的悠久历史,也足够用来代代相承了。 苏清家境普通,从步入市重点初中,省重点高中,再到留学,之后工作,遇到种种人群,一路走来,她深知什么是难跨越的阶级差异。 况且,那孩子的年龄太小了… 又想起李芳走时叮嘱过,‘抽空请萧谢吃顿饭吧,替妈谢谢他帮助何淼,也谢谢他送你回来。’ 苏清回道,‘何淼的事让何淼自己去谢。’ 至于她的感谢,也不一定非要请别人吃饭这种老套路。 于是她索性去萧谢经常穿的运动品牌店买了两件同尺码,但不同颜色的赔给人家。 回到车上,她发了条信息:【你好萧谢,那天谢谢你,我把外套给你送过去,什么时间有空?】 萧谢收到短信时正在一家咖啡厅里,他打字回道:【后天我去取。】 放下手机,蒋行尧匆匆从外面进来。 萧谢那天问苏清下落时承了对方的人情,便顺了蒋行尧的邀约。 蒋行尧在店内环顾一周,很快发现了萧谢。 小时候萧老太太抱着萧谢时就说过,父子俩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如今看来,老太太一点没错。 于是蒋行尧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萧谢,随后发现,要是硬说父子俩哪里不像的话,那就是眼睛了。 蒋行尧大多是不敢直视他舅舅萧宏峰的,他沉冷,浸淫商界多年,眸光深邃凌冽。 而萧谢的眼睛可能像他母亲,淡泊里又透着温和。 但同萧谢接触的一小时后,蒋行尧失望地意识到,做生意方面,萧谢同他爸如出一辙的不讲情面,毫不通融! 股份收购的期限还剩一个月,蒋家的资金链突然出了问题,所以才急迫放出和王家联姻的消息,这一点蒋行尧之前没如实告诉苏清,收购的行为是有赌的成分,但豪赌才能豪赢! …… 到了后天,正是小年夜。 苏清梦游似地起床进了浴室,洗漱完又放了热水,泡在浴缸里玩俄罗斯方块。 对于这款不太需要技术的游戏,她极有耐心,不被打扰的情况下,可以乐此不疲地耗上半天,算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萧谢来了电话,人已经到了门口,于是苏清让他进客厅等。 裹着浴袍出来的苏清见到正在给白掌浇水的萧谢时,有些吃惊。 今天难得没穿运动服的萧谢,一身黑色大翻领双排扣西装大衣,没膝的长度配上186的身高显得优雅且大气。 平稳的肩线与厚重的面料感衬出他胸膛硬挺,因配合正装而略往后梳的额发露出了贵气的额骨,整个人清隽挺拔且深沉内敛。 “这一身很适合你!晚上有活动?” 苏清上前,手里提着购物袋,装的是要还给萧谢的衣服。 萧谢放下水壶,回眸看着苏清,“等下要去寿宴。” 刚从浴室出来的苏清,毛巾在她头上包了厚厚一圈,面颊带着热气未散的红晕与湿气,唇色也润泽了不少。 萧谢的余光又轻轻扫过随意丢在沙发上的露背礼服,问道,“晚上,你也有活动?” “年终酒会。”苏清说着递出纸袋,“赔你两件新的,挑的是你平时没穿过的颜色,反正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颜色都挺衬的,偶尔换换新颜色,就像今天一样,很不错。你原本的那件洗好了也在里面。” “谢谢。”萧谢弯了弯唇,苏清夸他好看,还帮他买了东西。 “吃过午饭了吗?”苏清走进厨房,从冰箱挖出了一袋速冻水饺,是李芳之前包好了留给她的。 “吃过了。你刚起床?” “嗯,那我就煮一份咯?昨天公司年会回来得晚,今天醒得也晚。” 她取出锅,开始烧水。 跟进来的萧谢捉住她一只手,将细长的黑丝绒盒子搁进她掌心,说道,“这是回礼。” “回礼?回什么礼!衣服是我要感谢你的。” 苏清将东西推回,但萧谢握着她的手,也握着依旧还躺在她掌心的那只盒子,有些失落地问她,“你不…看一眼吗?” 看一眼? 那双如墨的眸子带着期待,如果‘看都不看’的话,是不是会令它们失望? 苏清打开黑丝绒锦盒,内里安静躺着一支玉簪,苏清不懂玉,但瞧着精致,玉色也晶莹。 “这个…挺贵吧?”她猜测,大几千?大几万? “不贵,不及你送的那两件衣服。” “胡说,你不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来的?我不能收!” 萧谢像是没听懂对方的回绝,只问她,“你喜欢吗?” 此时,锅里的水沸腾,雾气缭绕在厨房,苏清开了抽油烟机回道,“是挺好看的,我很喜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苏清对礼物的称赞,萧谢轻舒了口气,“不偷不抢,我自己赚的钱,你不用担心。” 他解开袖扣,走近水池洗了手,随后将速冻袋里一只只圆润的水饺慢条斯理地倒入沸水里。 苏清:“你赚的钱?怎么赚的?炒股?虚拟币?” 住宿学校打不了工吧。 总不至于像她以前一样辅导别人收费? 萧谢只笑不语,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她,岔开话题问,“晚上的商务酒会重要吗?” 苏清接过筷子,“宋荣下个月转市场部,我带他去磨砺磨砺,就当打发无聊。” 萧谢端着水饺和一碟醋出了厨房,摆到餐桌,苏清跟在他后头,朝他空出的手递出黑丝绒盒子,“东西拿回去。” “吃完再说。”萧谢从她身前错开,为苏清拉开座椅,麻溜得像是餐厅里的服务生,可那一身正装却看着像是要与女伴共进烛光晚餐的绅士。 而此刻他的女伴脑袋上还顶着‘印度头包’。 苏清只能坐下,暂将盒子搁在桌上,闷闷咬了口水饺,萧谢像是在同她打太极,三番两次绕开她的话,将她提溜着团团转,真让她上火,想喝点冰的! 萧谢:“喝什么?” 苏清:“橙汁谢谢。” 两人脱口而出的衔接,反应过来的苏清愣了好一会。 果汁很贴心地端到她右手边,‘服务生’安静地坐到她边上,那副乖巧模样,像极了一只等着主人夸赞的大狗子。 如果这只殷勤的大狗子真有尾巴,那此刻苏清准能听到周围空气能被他的得意甩出风声来。 而苏清也确实注意到了,她盯着他,眯着眼眸喝了口橙汁,心想,这臭小子瞧着人畜无害,心眼子倒不少啊。 不动声色吃完喝完又抹了嘴,手指刚搭上丝绒锦盒准备开启正题,萧谢看了眼时间,“太晚了,我该走了!” 他要起身,苏清抬头,“迟到了吗?我开车送你过去。” 萧谢:“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足够你吹干头发,再换身衣服。” 事实上,萧谢那双大长腿压根没打算自己离开。 并没意识到的苏清摸了摸头上的‘印度包’,“那太麻烦,我吹干头发就行。” 五分钟后苏清从卧室出来,内里睡裙没来得及换,外面胡乱裹了件长风衣,乌黑的长发半干半湿地披在身后。 两人刚进了电梯,她突然想起簪子没拿! 刚要折回去取,萧谢拉住她的手直接按了负一楼将人往停车场带,弯着眉眼不痛不痒地催着,“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最终,当萧谢绅士地送她上了副驾,苏清诧异问他,“不需要我开车?那你把车开走吧,晚上我叫宋荣来接。” “我是新手,不怕我一个人开车不安全吗?” 萧谢嘴上这么说,但那打方向盘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人操心的样子。 又像是怕苏清会强迫他停车似的,车子很快开离了小区。 见此,苏清往萧谢身后看了好一会,这次换作萧谢好奇问她,“你在看什么?” “我就看看成了精的小狐狸,尾巴长什么样!” 听出苏清的阴阳怪气,萧谢弯唇,佯装好奇问她,“是什么样的?” “你回头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萧谢低笑,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白牙,“好。” 苏清撇过头看向窗外,小狐狸狡猾,却又生得招人喜欢,真棘手啊…… 第21章 萧家老宅 苏清坐在副驾位玩了一会俄罗斯方块,终究没浴缸里惬意。 她偏头看向萧谢,如山峰般连绵起伏的侧颜十分漂亮,因额前短发往后梳了,瞧着比平时成熟许多。 上车前他脱了大衣,内里是与外套匹配的西装马甲与素净衬衫,肩宽腰窄,曲线硬朗。 苏清愣了一下,现在高中生的身材都这么好的吗? 她仿佛能因此描画出萧谢五年或者十年后的模样,即便在精英人士里也是卓尔不群的存在。 想到这时她不禁问他,“你大学选了什么专业?” 他是保送生,应该已经选好了方向。 “心理学。” “心理医生?”苏清心想,萧谢这么体贴的人,会是位很有责任心的医生。 忍不住瞥向方向盘上那双手,如果是外科医生的话,这么漂亮的手还能救死扶伤,令人羡慕啊! “基础心理学,不是精神医学。”萧谢认真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选医生?” 如果是这样,他不介意更换专业,只是就读的时间要更久一些。 苏清一愣,“这样啊。没,我就…随便问问。” 她抿了抿唇,心虚地将视线从方向盘上挪开,免得盯着想入非非。 没过多久,萧谢的手机就响了,没连蓝牙,他将手机递给苏清,说道,“应该是吴叔打来的,请帮我转告他,我们已经在去老宅的路上了。” “哦。”苏清按了公放,“您好吴…先生,萧谢正在开车,在去老宅的路上。” 几乎是复述了一遍,电话那头愣了几秒才出声,“请问…您是苏小姐吗?” “嗯对,我是苏清。”苏清有些纳闷对方怎么知道的。 “好的,谢谢。” 萧宏惜的别墅楼下,劳斯莱斯驾驶位上的老吴挂了电话,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后座上一脸冷峻的萧董事长。 萧宏峰微偏头看向身旁的萧宏惜,“萧谢,已经考了驾照?” 萧宏惜抬眸,唇角带着优雅却又有些不明深意的微笑,“你是怪我没告诉你?” 见萧宏峰沉眉,萧宏惜又说,“我不是你的传话筒,也没义务向你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那你总得告诉我那位苏小姐是怎么回事。” 萧宏惜想起那日在学校见到苏清管教弟弟的场景,眉眼也染了笑,“是位率直有趣的小姑娘。” … 一个小时后,白色保时捷进入了连绵的山道,天际落日渐隐,广阔的层峦间晚霞绚丽而宁静。 苏清看着窗外说,“你奶奶家住得离市区还挺远的,景色很好啊。” 萧谢应了声‘嗯’,眉间轻蹙,想起了十四年前的一幕,相似的晚霞,同样的山道,那时他只有五岁,不会知道这场离开会经历十四年。 现在想起,就像发生在昨天,母亲一滴滴泪落在他儿时的手背上,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感觉。 温凉,湿润。 他问她为什么哭。 她摸着他的头说,风太大,迷了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此时,苏清回头见到萧谢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小心问道,“怎么了?” 他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事。” 许久后山回路转,映入眼帘的是半山腰间的几栋高低错落的中式建筑,与山林相融,低调惬意。 苏清猜测或许是什么高档别墅酒店,又或是私人会所,反正不像普通人家。 他们也正往半山腰开,靠近时能瞧清建筑外围的石墙爬山虎早已落了叶,盘根交错的藤蔓围了厚厚一层,想来这些苍劲顽强的脉络来年肯定能孕育出勃勃生机。 “这要多少年的爬山虎才能爬满这些墙啊?” 苏清的好奇很快得到了萧谢的回答,“十几年吧。” 车子沿着石墙外的大道来到了正门。 华灯初上,光亮从高墙内的引路灯透出,点缀了逐渐暗沉的夜幕。 安保人员在同萧谢确认过身份后打开了沉重的铁门,看着石路两旁对称的大石雕狮子,苏清狐疑,“你奶奶在这里过生日?” 萧谢一边往里开,一边告诉她,“这里就是萧家老宅。” 石道绕过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屏风,玲珑剔透的山石旁是蟠虬苍劲的罗汉松,高低错落间成了一幅富丽堂皇的‘松狮图’。 如果到这里苏清还想不明白,那她在江城几年岂不是白混了,她认真看向萧谢,“你是说萧恒集团的萧家?” 这样的门户,在江城不会有第二个萧家。 “是的。” “那…蒋行尧是你的…” 萧谢停完车,淡声回道,“他是大姑的儿子,我该叫他一身‘表哥’。” 果然。 竟一直没把萧谢同萧恒联系起来。 苏清下了车,绕过车头,准备回到驾驶位,这时萧谢也下了车,在驾驶门前拉住她的手,“你…不生气吧?” 苏清扫了眼停车场内的各种豪车,一边想象着换成现金该堆多高时,一边微笑回道,“我为什么生气?” “你不气我事先没告诉你?” “不生气。”苏清取了西装大衣帮他穿上,伸手在他脸颊狠狠掐了一把。 这一掐是用了力道的,倒不是报复,只是帮他提提神。 不难看出,从接近萧家老宅开始,萧谢的神色就没放松过。 苏清之前问过他家人,萧谢对父亲的存在只简单带过。 想来,他既然有父亲,监护人却是小姑,家里也挺复杂的。 萧谢受了痛,不怒也不委屈,只扇了扇眼睫。 “不早了,快进去吧,别让老人家等太久。”苏清说完同他挥手催促,萧谢却拉住她,“早上同她说了,会带客人过来。” 意思显而易见。 他抓着苏清的手不松开,盯着她的脸在读她的反应。 苏清刚想说什么,这时远处走来几人,前面一位年长女人冲这里喊了声,“小…少爷?” 女人叫冯春华,六十多岁,一双眼睛十分精神,是萧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 之前听前门安保通知说是萧谢来了,萧老太太就催着冯春华过来领路,说‘孙子十几年没回来过,也不知还认不认得路,可别叫他走丢了’。 冯春华四年前陪着萧老太太去机场接过刚从国外回来的萧谢,后来也常陪着老太太去三姑娘(萧宏惜)家里看孙子,所以老远认出了萧谢。 只是不知道现在站在小少爷身边的姑娘是谁,两人还牵着手,也不知有没打扰到他们,于是很喜庆地补了句,“老太太知道小少爷带了客人过来,她欢喜得很,叫我们赶紧过来给你们带带路。” 众人面前,苏清将手从萧谢手里抽出,把人往冯春华面前送了送,笑着接话道,“误会了,我是你家小少爷的司机,现在人送到了,你们领走吧。” 苏清正纳闷,今天的萧谢怎么比她弟还粘人,几次拉着她的手不放,回回抓得还挺顺溜,要是换作别人早被揍了,奈何小狐狸颜值高,苏清对他比对何淼的忍耐度还稍多一些。 萧谢明白苏清这么说是不肯跟他进去的,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开夜路回去,就对冯春华说,“冯妈,这位是苏清,她不喜欢人多,请给她安排个清净的地方休息,她午饭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 “好嘞!交给冯妈了!苏小姐跟我来吧!” 看着冯春华热情地向她走来,苏清一时进退两难,再拒绝,倒显得她清高了,若是不拒绝,倒有点过来蹭饭的意思… 还有,什么‘午饭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 这说的什么话?! 苏清皮笑肉不笑地把萧谢单拎了出来,碍于冯春华几人在不远处看着,她维持着肢体的客气,压着声对萧谢训道,“你皮痒了是吗?没听懂我说话?再这么任性信不信我在你家揍你一顿!我不留下,你去同他们解释!” 苏清骂萧谢时踮着脚,本以为要开车就没穿高跟鞋,身旁那186的大高个很配合着她的身高微躬着身,从远处看倒显得亲昵,好像恋人间说着悄悄话。 可近了看分明就是只正在挨主人批斗的大狗子,那只虚拟的大尾巴轻挨着地面沮丧地扫了扫,无奈挤出一句解释,“天太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山路回去…” 苏清:“山路再晚我都开过!不用你操心!”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萧谢委屈,尘埃里呢喃了一句,“那条裙子…太性感…” 苏清一愣,不明白他这一句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裙子?” 萧谢:“…沙发上…那条…” 大露背的…今晚她要穿去酒会…和宋荣… 随着话落,苏清仿佛听到一声大狗尾巴拍地的闷沉不悦,她随即往他身后瞄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幻听了? 最终苏清跟着冯春华走了,她觉得应该去吃点东西,头很疼,免得等下胃疼…… 第22章 他该恨谁? 苏清边跟着冯春华走,边打了个电话给宋荣,这么一耽误,商务酒会是赶不上了,让他今天自己过去。 挂了电话,冯春华有意放慢了步子,交握在身前的手微动了动,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解开疑惑,“苏小姐…和我们小少爷…是怎么认识的?” 刚瞧见两人拉着手,又说了悄悄话,这么大信息量得替老太太摸摸底。 苏清:“我弟同他是同学,我也把他当自己弟弟。” 随后换了话题,“刚进来时瞧见外面爬山虎养护得很好啊,开春时应该很漂亮吧。” “是呢。” 说起爬山虎,冯春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小时候小少爷瞧见霖家小少爷家院里有一墙的爬山虎,回家吵着也要种,偏老太太最疼孙子,叫人把四面外围墙都给种上了,头一株还是老太太亲手扶着小少爷的手种的呢,您瞧瞧。” 她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一面东墙角上。” 苏清笑,“本可以随便种一种打发了他,竟然种了四面围墙,确实惯着他。” “可不是嘛。”冯春华说完似想起什么,轻轻叹气,“要不是十四年前,少夫人带着小少爷离开萧家,也不让老太太见孙子一面,祖孙俩也不能这么生疏了。” ‘少夫人’是萧谢的母亲,苏清忍不住问,“为什么?” 冯春华张了张口本要说什么,又想了想不可妄论雇主家是非,最终收住了要说的话。 这时两人来到一处水榭,小湖里点了流灯,伴着月色星星点点颇有意境,九曲三绕的矮石桥通往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湖心建筑。 冯春华说,“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三姑娘小时候最喜欢在里头读书了。” 冯春华是看着萧老太太三个儿女长大的,她又说,“三姑娘是小少爷的小姑,今天三姑娘也会回来,里头的壁炉早早添了柴,还备了茶水,苏小姐认识三姑娘吗?” 苏清点点头,学校请家长那次见过。 冯春华:“那太好了,三姑娘也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前堂今天宴会,她肯定是不去的,等下应该会过来,你们还能聊聊天。” 湖心屋两扇落地窗很好地收拢了夜景,壁炉温暖惬意,阻隔了室外的寒气。 中式的红木沙发垫了真皮软垫,坐着极舒适。 “苏小姐,您先休息会,吃的东西有什么忌口的吗?”冯春华泡了杯暖茶端来。 苏清起身接茶,“什么都可以,不用太费心,有劳了!” 冯春华这才有时间打量苏清,浅素色风衣,身形纤细,一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同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很是相衬。 没有化妆,倒越瞧得出天生丽质,跟水里的芙蓉花似的。 冯春华暗暗点头,正要离开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回头笑着对苏清说,“瞧我刚说什么来着,我们三姑娘回来了!” … 苏清吃完面放下筷子,正宗的苏式汤面,配了五样浇头放在不同的小瓷碟里,瞧着精致,味道也好,只是太多了,她吃不完。 萧宏惜轻轻翻了一页书,如果苏清不往她坐着的角落看,这屋里静悄悄的就像她一个人似的。 她纳闷起,他们萧家人都这么安静的吗? 但在江城叱咤风云的名声倒不像是这么回事。 看了一眼时间,原先答应了萧谢吃完东西再走,现在快二十分钟了,苏清起身向萧宏惜告别。 “苏小姐这么快就走吗?”萧宏惜合上书,刚才见苏清在吃东西就没打搅她,她随她站起,“我去叫小谢过来。” “不用。”苏清忙拦住,往外撤,调皮地笑,“听说今天老太太生日,我来也没带礼还蹭了一碗面,现在应该赶紧跑才是。” “是小谢把你拉过来的吧,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粘人。”萧宏惜温婉笑着,“既然这样,我就不强留你了。” 听这话,苏清倒是松了口气,想来这位小姑也挺随意的。 这时,冯春华从石桥上走来,见到苏清喊道,“苏小姐,老太太叫我来请你过去呢。” 苏清一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萧家宾客云集。 进大堂前,苏清把风衣腰带认认真真打了个结,这是她身上唯一能体现出的端正了。 内里还穿着睡裙,幸好被风衣的长度没过了,没化妆,胡乱吹的头发,脚上是双棉船鞋,随意得像是去出门买菜的,这还得‘多谢’萧谢。 她在江城也混了几年,算不上大人物,圈子里也是要脸面的。 如今硬着头皮,快速穿过人群,就怕碰到熟人瞧见她的尴尬。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顶流圈子,估计没几个她认识的,除了蒋行尧。 松了口气,苏清随冯春华往二楼的休息室去了。 萧老太太坐在休息室,正同几位宾客说话,老人家白发满头,脸上的皱纹也是年岁可见。 但一身端庄的盘扣古式暗红旗袍,肩披的是黑底的吉祥华盖云锦缎,气度自若,精气神十足,瞧着神采奕奕的年轻。 见到苏清进来时,萧老太太含笑朝她点了点头,见此,屋内的宾客先后识趣地离开了。 萧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苏小姐,请过来坐。” “呃…您好。”苏清客客气气走过去。 … 萧谢在大堂二楼露台,同他一起的是蒋行尧,以及他的母亲——萧宏英。 萧宏英:“萧谢,当年你妈在萧家的时候,我和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说来都是宏峰对不住她,听到你妈妈自杀的消息,我还伤心了很久。” 萧宏英站在夜色里,一句话里叹了三声。 她儿子蒋行尧靠在扶栏边抽烟,余光不着痕迹地盯着萧谢的反应。 等到萧宏英把话说完,萧谢才平和回道,“确实听霖老提起过,还听说我妈怀孕时,您怕她受累,提出帮她打理谢家的几处酒庄。” 听到酒庄,萧宏英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貂绒。 萧谢不紧不慢又说,“股份收购的期限还剩一个月不到,违约需赔付10%,蒋氏企业应该没问题吧?” 像是在关心,却更像在提醒。 “萧谢!”萧宏英的耐心并不多,索性扯下了温情的假面,用长辈的姿态质问对方,“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姑,自家人做生意没必要这么较真吧?” 紧要关头,蒋氏的资金链出问题,萧宏英一度以为是萧宏峰在背后做的手脚,毕竟蒋氏是要抢他手里董事长的位置。 但最后查下来居然是长兴集团的虞长行! 虞长行曾因谢菲(萧谢的母亲)同萧宏峰不睦是事实,他绝不可能帮着萧宏峰来阻碍蒋氏! 况且,蒋氏与长兴素来无冤无仇。 但仔细一想,虞长行同萧谢关系不错,还一起投资了大石山度假村。 于是萧宏英不得不怀疑,虞长行是与萧谢串通,以转让股份为诱饵,一同对付蒋氏企业? 那究竟是虞长行要动蒋氏,还是萧谢要动蒋氏? 但眼前的少年十九岁都没到的年龄,能这么沉得住气算计她? 萧宏英更怀疑是虞长行这只老狐狸的主意! 但再仔细想想,之前快要倒闭的中茵酒店是被萧谢一手拉起来的,中茵穷途末路,那是连虞长行都不肯收的烂摊子,就这么被这小子弄活了。 她确实小瞧了自己这位侄子了! 二十年前,谢家原是中茵最大的股东。 当年中茵如日中天时谢菲撤资,一来,需要资金帮萧恒度过低谷;二来为了全力投入萧家的凯旋酒店。 二十年后的中茵日薄西山,最后又回到了谢家外孙手里。 沉寂一年的中茵再次回归,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这般做事的魄力,倒让萧宏英想起了当年谢家老爷子。 四十年前萧宏英刚跟着萧老爷子做生意时,萧恒的前身还只是一家小公司,而圈子里口口相传的都是谢家老爷子的传奇故事。 算起来,谢家外祖孙俩同样都是十几岁接手的家业,可真像啊。 想到此时,萧宏英只觉得身上发寒,她拢紧貂绒,对萧谢斥道,“萧谢,害你妈自杀的又不是我!你没必要算计到我头上来吧!” 蒋行尧掐灭了烟头,转身看向萧谢。 萧谢神色淡淡,不置可否,“10%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期限到了蒋氏还拿不出资金,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我是可以不要违约金,但谢家的那几处酒庄我要尽快收回。” 当年萧宏英看中了谢家的酒庄,才借着谢菲怀孕时弄到了手,谢菲离婚并未要回,萧宏英便私吞下了,十几年来蒋氏在这些酒庄上的投资不比10%的违约金少。 现下蒋氏的资金窘困大部分还指望着酒庄的几笔进资转圜。 萧谢看似给出了退让,实则釜底抽薪。 他是要将蒋氏往死里整! 萧宏英抓着貂绒,殷红的指甲嵌进兽毛,唇齿动了又抿,却未作一声。 蒋行尧毕竟太年轻,没压住怒火,“萧谢,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 萧谢笑容不达眼底,“如刚才所说,你们还有些时间,也不是真到了付违约金的地步。” 要说的话刚起了头,萧谢瞥见大堂内正要上楼的苏清,眸底的冷意突然消散,心不在焉地继续说,“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提出的条件你们不接受,回头等到你们来找我,那就是另一个价码了。好好考虑一下,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他丢下话便走了。 看着萧谢匆匆离开的背影,蒋行尧攥着拳头,而此时长久不说话的萧宏英冷冷抬起头,凝着萧谢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沉… … 萧谢正去追苏清的步子,没想到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萧宏峰。 对了,还有萧宏峰。 男孩冰冷的目光只在生父脸上停留了一秒。 狭长的走道上,壁灯明净,两道颀长挺拔的光影交替,擦肩而过。 长者的脚步停驻,回身,硬朗的下颌线上薄唇轻动,看着儿子离开,欲言又止。 父子不管是仪态还是容貌,都是极相似的,这是萧谢最讨厌的事实。 就是因为太像了,他母亲每次看着他都像是在看自己丈夫,眼神里透出的是怨也是恨。 萧谢不喜欢这种眼神,也害怕出现在她面前。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父亲,只有一个病入膏肓的母亲。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尽全力挽留她。 最终,成为徒劳。 他该恨谁? 是萧宏峰吗? 对,是萧宏峰! 以及所有害死他母亲的帮凶! 第23章 过往 苏清手里拿着大红包,有A4纸对折那么大,摸着很实在的一叠,倒不是她刻意想知道里面有多少,而是沉甸甸的分量摆在那里。 萧老太太不仅给她发了,还给进来的每个小辈都发了。 苏清进大学就再没拿过红包,况且她习惯了给别人发钱,如今居然同嘴里还叼着棒棒糖的小屁孩同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此刻坐在房间正中地毯上,脚边一只氦气瓶,正在给刚打了气的气球收口,又扎上了一根带着蝴蝶结的亮色长丝带。 身边围着十几个目光闪亮的小孩。 今晚的寿星萧老太太去大堂应酬了,至于这间休息室为什么一下子成了儿童间,要从两个小孩当着苏清的面争抢一个气球说起。 苏清大学兼职过babysiter,管小孩相当得心应手,自带姐姐气场,再加上一点孩子王的天性,没过几分钟就把屋内的小孩们拿捏得死死的。 刚赶来的萧谢迈进这间屋子时,脸上掠过吃惊,但一想到这群孩子围着的人是苏清时,倒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目前苏清身边没他能进去的位置,萧谢索性立在门口乖乖等着。 拿了气球的小孩一只只又蹦又跳地从萧谢面前路过,像是从木栅栏里蹦出来的羔羊,这教萧谢回忆起四年前,第一次见到苏清的时候。 那一天,海湾是沉闷的蓝灰色,雨后小路上踏过五六个孩子,赤着脚走成了随意的线,最后面跟着的是位提着一串鞋的年轻女士。 她像是位得心应手的牧羊人,赶着她的‘小羊群们’闲散而惬意。 海边来来往往路过许多人,亚洲人的面孔并不少见,可萧谢不知为什么只对那位年轻女士印象深刻。 或许因为她古典的东方气质,教他想起了他刚过世的母亲; 或许因为她走过的泥路上正巧落下了一缕穿透乌云的阳光; 又或许是因为,在他第三次遇到她时,她主动上前同他说了话。 那天她是一个人,用英文问他手上的数字谜题做得怎么样了? 他淡淡摇头,接话的兴致不大。 她又说总见他一个人,大人会回来接他吗? 他低着头依旧沉默。 她坐了下来,海天背幕,两人并肩,离得不近,却也不远。 沉默了二十分钟,天际的雨云正席卷而来,她偏头问他,要送他回家吗? 她同他说话时总带着明朗的笑,或许是想拂去他眼底的灰暗。 可她紧接着又说,“你可当心了,也许我是个专门骗小孩的人贩子。” 他合上书,平静说了句‘没关系’。 送他回家的路上,她不幸被警车拦了下来。 警车上下来的是位退休返岗的白人老爷爷,她被要求坐在车里拉下车窗,拿出驾照。 是他帮她从副驾前凌乱的手套箱里找到的驾照,他递出时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因为超速,车里还载着未成年,老爷爷冒着大雨与她隔着车门,谆谆教导了十分钟。 她拉着他扮起了低头认错的乖兔子,揪着他的脸颊叫他一同表演最虔诚的微笑。 警官走后,她又像只侥幸逃脱的狐狸般吐了吐舌头。 只下一秒又堆上了极难得的正经,告诉他这是反面教材,以后不要模仿! 他对她无语至极,却在之后的日子里反复想起这一幕。 乐此不疲。 她送他到家门口时,雨终于停了,她下车与他作别,揉了揉他的脑袋,搅得他头发凌乱。 那时他只高出她半个头,她对他说,下雨天出门记得带伞,也别轻易上陌生人的车,还有,往后记得提醒载他的司机不能超速。 这三点他都记住了。 之后,他主动开口问她,手腕内侧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她一愣,提到康乃馨时,眼底黯然,他看得出,那是失去亲人的神色。 同他一样。 最后,她挥挥手走了,依旧是明朗的笑,似云海下那一缕不经意触入泥潭里的薄光。 只是,自此直到回国,他再没在那片海湾遇到过她。 思绪回到眼前,不知不觉,屋内已经不剩几个孩子。 萧谢自门口走向苏清,接过她手里的氦气瓶,大高个子盘坐下,挨着她,似一只寻回到主人身边的藏獒。 两人并肩,正正好的距离。 “最后给我也打个气球呗。”苏清心情不错地给自己挑了一只蓝色的,小时候没舍得买‘会飞的气球’,长大有钱了,年龄却不合适,但今天不一样,既然厚着脸皮拿了红包,也该配只气球才算完美。 萧谢接过苏清递来的气球,“一个够吗?” 听这么问,苏清索性托起手里一盒,“要不,把它们都搞了?” 她弯着眼眸,调皮里带着认真,萧谢忍不住笑了,回了一声“好。” 安静的屋内,只剩下气球的声音,一个打气,一个扎口,默契得宛若那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苏清打过招呼后提前离开了宴会,牵着一只蓝色的气球,身旁跟着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的萧谢。 西装大衣口袋里是苏清转手给他的寿宴红包,她塞入时还送了他一双白眼。 萧谢没问为什么,只低低笑着,手里托着一盒萧老太太给的点心。 点心是亲自做给孙子吃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萧谢早就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糕点,而在老太太看来,拒绝的是她的心意。 在边上瞧着的苏清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因为不忍老人家伤心,她向萧谢劝了句,“看起来很好吃啊,偶尔吃点甜的换换心情。” 萧谢以为她喜欢,就接下了。 萧老太太隔着窗台看着楼下两人离开的背影,前院的引路灯将她的孙子越送越远,老太太不舍,可祖孙俩的心结何止是分开了十四年。 又想起之前萧谢问她,十四年前他母亲被诬陷买凶杀害萧老爷子时,老太太的反常态度教霖老察觉可能知道什么,却始终保持缄默,究竟是在包庇谁? 当年萧老爷子车祸去世,警方查到行凶车辆来自一家物流公司,而谢菲手里的项目在事发前有一笔向该物流公司雇员的十万元转账。 转账授权是谢菲的签字,但谢菲本人毫无印象。 收款是物流公司雇员刘匡的私人账户,警方后来在廉租房里找到的刘匡尸体,人是在萧老爷子车祸发生前一周就已经死了,死因安眠药服用过量。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再去杀人,但行凶车辆上只有刘匡的指纹。 道路监控拍到真正行凶的司机影像,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容貌特征,只能辨得身形清瘦,是个成年男子。 刘匡的廉租房里有另一个人短暂居住过的痕迹,却也没留下任何指纹,但从屋内鞋印大小与深浅能推断,男子清瘦,微跛足。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最终笔记鉴定结果为,十万转账的授权签字是有人伪造了谢菲的笔迹。 谢菲被排除了嫌疑,而此案线索有限,至今未能结案。 但这件事却成了谢菲离开萧家的导火索。 此时,冯春华手里端来萧谢给老太太的寿礼,一套帝王玉翡翠三件套。 冯春华随着萧老太太见过不少世面,笑着夸赞,“小少爷真有孝心,知道您喜欢玉,就挑了最好的。” 萧老太太轻轻看了一眼,“哪是孝心,他今天,是来同整个萧家了断的。在他心里,我们祖孙俩的情义便是这套翡翠的价码了…” 当初购下中茵酒店,便是冲着萧恒来的; 之后是算计他大姑的蒋氏企业; 今天竟然来质问她十四年前的事! 以前不动声色是因为还未成年,很多事情他不能亲自出面,如今成年了,赶尽杀绝,不留情面。 萧老太太竟不知该为这样的孙子感到欣慰,还是害怕… 冯春华说,“不管怎么样,小少爷还是会念及您的。” 萧老太太勉强笑了笑,“如今他已经搬出了老三家,往后我再想见他一面都难…” 冯春华皱着眉想了想,回道,“好在他不是不出国了吗!只要还在江城,总能见到的!” 萧老太太回眸寻向远处早已瞧不见的身影,说道,“刚才给他糕点的时候,看得出,他还挺听那位苏小姐的话…” “可不是吗。”冯春华会意拍了拍兜,“苏小姐的手机号码就在我这呢,对了三遍,一个数都不差!” 萧老太太回头看向冯春华,会心笑了,“就数你最机灵!” … 而萧家的大堂另一处,一晚上忙于周旋宾客的高秋杭终于得到了一刻空闲。 他立在露台上抽了根烟,余光瞥见了萧谢提前离开的背影时脸上掠过一丝吃惊。 掐灭烟头,正想下楼去叫住他,此时两三位宾客拿着酒朝高秋杭走了过来,高秋杭不得不收回脚步,向着宾客走去…… 第24章 追猎 除夕夜的公寓楼异常安静,霖川冲锋衣加休闲裤,没打发蜡的短发蓬松,比他平时的律师正装闲散许多。 他大喇喇坐在楼道台阶上,脚边躺了只行李箱,拿出手机拨了萧谢的电话。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你最亲爱的表哥到了快来迎接~” 话刚说完,自己都觉得变味,狡黠咧了咧唇,露出漂亮的白牙。 “我不在家。” 电话那头,萧谢声音微喘,霖川立即脑补了一段18禁,调笑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家古典美人幽会了?” 萧谢从萧宏惜家搬出后,婉拒了霖老的邀请,租了这处公寓,不大不小,够他一个人住,最重要的是地段离苏清家不远。 “在楼下公园,现在回来。”萧谢在夜跑,没在意霖川的话里有话,他放慢步子往回去的方向走,调整了呼吸又说,“找我什么事?” 霖川可怜巴巴,“被老爷子赶出来了,借你家住两天。” “……”萧谢拧眉,“好好的年不过了?” 今晚除夕。 霖川眉一沉突然来了气,“法治社会!我们家‘一言堂’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敢给我包办婚姻!他儿子媳妇纵着他,我可不惯着这老头!毛主席他老人家曾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这次要同他斗争到底!” 听着电话那头义愤填膺,萧谢脚步停驻,回头瞥了一眼五十米外的三岔路口,刚才跑步路过两次。 第一次经过时,坏了路灯的角落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藏在暗处,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十分钟后第二次路过,面包车却不见了。 还挺蹊跷。 这处公园,入口都有大理石墩拦截机动车辆进入,外围又有灌木围成的墙,面包车的存在有些突兀。 倒不是萧谢多疑,高一刚回国那阵,一辆桑塔纳蓄意撞他的经历教他往后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事发突然,他当时忙着避开,没来得及看清司机的样子。 而当时空阔的路上正巧有位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路过,或许因为他的出现,桑塔纳失手后,司机很快踩了油门离开了现场。 根据外卖小哥对肇事司机的描述: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清瘦的成年男人,这使得萧谢不得不联想到当年萧老爷子车祸案的肇事司机。 又或许只是一场巧合,但桑塔纳司机当时想要他命的事是真。 不想打草惊蛇,这件事萧谢对萧家只字不提,就连霖老给他安排的保镖也被萧谢撤了。 既然有人按捺不住,那就引蛇出洞,顺藤摸瓜。 谢家的孩子自小教导独立坚韧,谢菲认为自己是失败的,对萧谢的要求更加苛刻。 在英国期间,除了必修的户外课程,萧谢还要接受搏击体系中的体能训练。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体格相对于同龄人更为强韧。 母亲的安排,萧谢从不说个‘不’字,可就是因为他乖顺到从不让谢菲操心,使得谢菲最终的离开显得更无牵挂了。 而谢菲却忽略了谢家人另一大特质在萧谢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血液里对挑战与刺激的疯狂偏执。 萧谢的曾外祖父与外祖父,都曾是商战场上游刃有余的传奇,当商战的刺激已经不能另他们得到满足时,海上冒险与飞行挑战便成了他们新的极限追求,却最终都在年轻时葬送了性命。 可能,这就是谢家人短寿的宿命。 萧谢潜意识里也不介意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竞赛,而他想探究的是十四年前整件事情的真相,从而排除他逐一清算的名单里会有漏网之鱼。 此刻看着空荡荡的三岔路口,他觉得是自己多疑了,继续往回去的方向走。 蓝牙耳机里霖川还在说话,讲到愤愤不平时,萧谢不得不回应他一声。 却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引擎发动声自前方传来,刺目的远光灯打向萧谢,闪得他下意识偏过头,用手遮挡。 灌木从将这里围成了并不宽敞的走道,机动车的声音迅速逼近,像是冲着他而来! 萧谢只能往回退,同时不认为自己仅凭两条腿,能在这段不算短的通道里跑过后面追过来的四个轮子。 “霖川!”萧谢喝止了还在电话那头唠叨的霖川,“公园东出口,开车速来!” 强烈的远光灯效应令萧谢看不清周围。 好在他记忆力与方向感不错,知道刚走过的地方哪里有树丛,哪里有小路,他需要一些障碍物帮他争取时间。 霖川听到电话背景声在一段强烈杂音后突然没声了,他直觉大事不妙,迅速下楼,行李箱也顾不上,四五个台阶并作一步,到门口时大长腿一跃便跳进了敞篷捷豹,引擎发动后车子似箭一般冲出。 萧谢在面包车撞上的关键纵扑滚进了草丛,刚脱离远光灯的范围,他的瞳孔由明切暗还没适应。 突然有人抓住他胳膊拉了一把,陌生男人拉着他喊,“快跑!” 萧谢跟着跑了起来,适应了黑暗才看清帮他的男人身形魁梧,手上拿着一根好似铁棍的东西。 这时,完成急转弯的面包车也追上了草坪,速度比平地慢了些,萧谢就看见帮他的那男人找准机会将手里的铁棍砸向车窗,亮光里传来一声‘咣’的巨响! 面包车紧急刹住了。 男人丢出的那根铁棍只打破了左前侧的远光灯。 下一秒,丢了一只眼睛的面包车踩着油门横冲而来! “我拖住他,你先走!”男人对萧谢喊道。 “他的目标是我。”萧谢拉着他边跑边说,“我有办法。” 男人很快发现,眼前的男孩似乎并不需要再多的帮助,他跑步的速度也不逊色于受过专业训练的自己。 从他选择的逃跑路线可以看出,萧谢一直在算计面包车每次绕过障碍物的反应速度。 像在享受某种追猎游戏,不动声色地将面包车引进了被动劣势。 不久,五十米开外就是公园东出口了,面包车也反应了过来,它的猎物戏弄了它。 意识到这一点的面包车突然急刹,它迅速撤出草坪,最终消失在层层树丛后。 盯着危险远离,萧谢问向男人,“是霖老派你来的?” 他应该是专业保镖。 男人并没正面回答,只说了句‘自己多加小心’,就离开了。 萧谢注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身后传来汽车声音,是霖川的捷豹。 霖川车刚停稳,不等他开口,萧谢撑着车门跳进了副驾,说,“左转再开200米,快!” 最后一个‘快’字,教霖川把想问的话都先咽了回去。 来到两百米处,霖川关上敞篷车盖,熄火静等在路边,萧谢这才有时间简单解释了下刚才的事。 霖川:“你没受伤吧?” 萧谢捂着刚才纵扑被磕伤的右肘,只抬眸往高处搜索,路两旁没有摄像头,他收回注意力回道,“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在哪里,我看看!” 霖川刚说完,萧谢就看到公园灌木墙的空隙中缓慢驶出一辆面包车,像一条悄无声息的蛇。 他们离得不近,萧谢却依旧拉着霖川伏低了上身,等到面包车即将并入机动车道时,萧谢再一次确认了车牌号。 他记忆力好是事实,第一次见到面包车时就已经记住了车牌。 尽管极大可能是套的假牌照,但眼下并不重要,只要它进入车道,必然会被道路监控记录去向。 他现在不想打草惊蛇。 霖川反应也快,面包车并入车流时他发动引擎低声问,“就是这孙子要撞你?” 萧谢点头。 面包车没走多远,蛰伏的捷豹也跟了上去。 霖川:“你怎么知道它会从这里出来?” “刚才跑步见到有几处灌木空隙很大,根据最后面包车离开的方向,估摸着从这里离开的概率最大。” 霖川无语,“正常人遇到你的情况,哪有闲工夫提前琢磨这些细节,用800个心眼子来形容你都嫌少。还好你命大,不然我怎么向你过世的外公交代!” 后一句是霖老经常挂在嘴边的,谢菲自杀他已经没法交代了,如今谢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外孙要是再折了,到了下面,怎还有脸面去见挚友! 他这口头禅,今天却被他的猴孙借用了。 霖川紧追着目标车,指了指萧谢脚边放着的一只黑包,“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黑包里躺着一套弓,萧谢没拿出,只看了看,问,“你最近在练美式猎弓?” 随后发现了包侧的一柄木剑。 “等下追上那孙子,必然要武斗,我们手上不能没有兵器!”霖川说着,余光瞥了眼桃木剑又说,“对了,剑是给你的乔迁礼。你别小看了这把剑,万里挑一的孤桃木,树根为柄,镇气如山,树心为身,阳气最盛!剑身长九寸而不满尺,剑柄长三寸而不过四,总长一尺二寸!掌天地三才,运九阳正气,统十二时令之化,定五行之源流!怎么样?保你降魔驱鬼!你就说吧,我霖川够不够兄弟!” “……”萧谢,“按你的周易数理,卖给你的人报价九万九千九?” “……”霖川,“你怎么知道?” 萧谢叹了口气,“等下右转,去警局。” “?”霖川诧异地盯着面包车,“怎么不追了?一切还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啊!” “它已经进了监控区域,你要是还记得自己是唯物主义霖律师的话,后面的事就交给警方调查,不然我怎么向你有高血压的祖父交代。” 霖川:“……” 第25章 想听他的声音 作为萧谢的律师兼长辈,霖明健很快赶到了警局与萧谢见面,期间顺便见到了刚刚离家出走没多少小时的孙子。 警局出来后,霖明健不放心萧谢身上的伤,将人带去私立医院要他做全身检查。 医院内,住院手续是霖明健叫霖川办的,萧谢住院期间的日用品是霖明健叫霖川去家里取的。 一晚上霖川来来回回累成了狗,他就纳闷了,怎么离家出走同不离家出走一个德行? 真是改不了对老头唯命是从的尿性… … 萧谢坐在病床上,身上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护士小姐正帮他消毒右臂面积不小的擦伤。 病人手臂肌理紧致,冷白的皮肤下暗蓄着力量,护士不禁抬眸多瞄了两眼面前的高中生,原猜测是位高冷的学霸型,现在觉得很可能是体育生呢。 男孩的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向前方,像在思考什么,就连对消毒的疼痛也没什么反应。 确认他手环上的个人信息,护士心道,明天是他的生日啊,摩羯座的。 “伤口这几天不要碰水。”护士的声音唤回了萧谢的思绪,他抬眸回了句‘谢谢’。 本来护士小姐对除夕夜值班有点烦闷,但遇到了这么俊的帅哥,心下愉悦了不少,微笑指着呼叫按钮告诉他‘需要帮忙就按,不用客气。’ 萧谢点了点头。 护士出去时,霖明健正好进来。 霖明健当了一辈子律师,身上是职场磨砺出的锐气,如今虽然白发苍苍,但依旧宝刀不老。 萧谢看着老者,有些愧疚,“抱歉,让您担心了。” 毕竟除夕夜,还要劳烦他老人家来回奔波。 霖明健带着长辈的严厉与慈爱,“明早你要配合医生做全面检查,这两天就在医院,最近霖川会陪着你,保镖的资料陈妍会重新发你,这次必须挑两个留在身边。至于你说的在公园帮你的那个男人,他不是我的安排,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萧谢反驳,“下周就开学了,您总不能让我带着保镖去学校吧。” “想害你的人没找出前,我不同意你继续留在江城读书,按原计划,你三个月前就该出国了,最后一学期读不读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霖老,您也怀疑过我母亲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自杀,护士一直控制她的安眠药用量,而她自杀用的那瓶是有人特意给她的。” 萧谢严肃看着霖明健又说,“像今晚这种事不会因为我不在江城就不会发生,相反,如果真是十四年前的凶手,我更期望他迫不及待地露出马脚,而不是继续逍遥法外。” 病房内,一老一少眸色犀利,彼此试图说服对方。 霖明健:“你留在这里还是太冒险了。” 他不希望谢家的悲剧反复重演。 “您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萧谢再次坚定。 霖明健知道自己劝不动他,这固执的脾气,萧谢同他外祖父谢远宵太像了,面对敌人他们是同一类人,以血作诱,捕鲨割鳍。 享受猎物的贪婪,也喜欢看对方互相残杀。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蒋氏这几天接连宴请了几位银行高管,估计想用金融杠杆借资。”霖明健沉声又说,“现下政策抓得紧,一脚不慎,蒋氏就会身败名裂。但就算蒋氏倒下,萧恒其他几位大股东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动萧恒便是动了这些人的利益!江城水深,盘根交错各怀鬼胎。还有萧宏峰,这些年他能坐稳萧恒董事长的位置自然是有他的能耐的。” 霖明健说完,萧谢不紧不慢回道,“霖老,您错了,我谁的利益都不动。江城的水确实深,可风大了,原本水里的暗流迟早上涌,也有萧恒董事长镇不住的时候。” 男孩语气平和,噙着冷笑,不禁教霖明健脊背生寒。 他花眉紧蹙,这小子,可真是老谢的亲外孙! …… 霖老走后,萧谢并无睡意,在病房看了会书。 本想借着除夕夜的由头给苏清打电话,可一晚上的事太多,空下来时已经一点多了,于是给她发了条【新春快乐】。 一小时后,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信息声,苏清的回复【新春快乐】 苏清是被雷声惊醒的,她在奶奶家,长江边的乡下砖房,长久没人住的屋子,光是扫灰就忙了两个小时,打扫了一天累得她很早就睡下了。 零点时村里人放鞭炮吵醒她一次,耐不住太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声惊雷后,劲风将后门吹得砰砰作响,苏清无奈起身往正堂后门顶了根木棍,这才使得陈旧的木板门安分了许多。 这么一折腾竟没睡意了,她躺在床上看手机,有不少人踩着零点发来的祝福,她都模板化逐一回复了。 看到萧谢的信息时,苏清顿了一会,简简单单四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那么长时间。 或许在心里描了一遍,想他在做什么,怎么一点多了还发信息,失眠吗? 愣了一会,她回了同样的四个字。 有来有往,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个,苏清觉得不过分。 不到半分钟萧谢回复【怎么醒了?】 苏清没料到他还醒着,点开俄罗斯方块的手一顿,如实回道【打雷吵的】 萧谢:【不在江城?】今夜的月色很好,苏清说的雷声应该是在别的地方。 苏清:【奶奶家】 萧谢:【方便电话吗?】 苏清一愣,玩不上俄罗斯方块只是其次,怎么看到这几个字,脑子里浮现出萧谢的声音时心脏竟有些跳得不自然… 她坐起,黑暗里将长发胡乱往后捋了一把,应该是白天太累了吧… 窗外雨越下越大,连绵的水声似厚重的幕帘,将这处孤立于村庄之外的屋院裹得密不透风,闷热湿躁。 白光在天际闪了又闪,雷鸣一声声乍然,苏清最终做了决定,拨了萧谢的电话。 应该顾虑的事等天亮了再想,此刻,她有点想听他的声音。 就这么…任性一回… “苏清。”萧谢喊她的名字如往常一般温和,似落入平静湖面的朝露,漾出了慵懒的水波,散漫漫往边际舒展,逐渐平息了四面八方的喧杂。 苏清坐靠在床上,目光毫无焦点地盯着漆黑的前方,“找我…什么事?” “想听你的声音。” 低沉的音尾微扬,带着收敛的撒娇,苏清能听出萧谢说话时轻轻笑了,她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笑容。 令人挪不开视线的俊朗。 但她没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直言不讳无异于在向她表达心意,她承认对他也有好感,是不是这样继续下去真的会喜欢上他? 或许…已经喜欢上了,只是害怕未来不可预期的变数。 他太年轻了,变数会很多。 苏清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拨了这通电话。 “怎么两点了还不睡觉?”她拿出了长辈姿态,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自欺欺人。 如果把她比作一种动物,萧谢觉得肯定是刺猬,以为把自己卷成一团就安全了,看着扎人,其实很可爱。 萧谢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故作严肃地说,“还在医院。” 随即发了条定位给自己作证。 苏清点开信息,是家私立医院的地址,她有些担心,“怎么进了医院?” 萧谢故意磨着她的耐心,岔开话题说,“我把定位给你看了,礼尚往来,也让我看看你在哪里。” 于是她随手发了个位置,又问,“怎么在医院?” “跑步时擦破了皮,过来处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就走。” 萧谢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点了公放搁在一旁,边回话边开始解病号服的扣子,上衣脱掉后露出了紧致的肩背肌理,拿了POLO衫套头,伸完袖子拉下衣边,棉衣料贴着腹肌落下,藏住了他上好的身型。 电话那头,苏清听闻只是小伤,略松了口气,随后嘱咐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萧谢已经换好运动裤,系鞋带时同她说‘再好好睡一会’。 电话挂断后萧谢溜出了病房。 霖川在附近的便利店,医院的沙发睡得他腰疼,肚子又饿,他索性出来走动走动,买了些吃的准备回去。 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穿戴整齐的萧谢等着他似的,霖川嚼着包子问他,“大半夜的,你不好好躺病床上是要干嘛?” 萧谢轻轻弯眸,“车借我。” 霖川:“……” 第26章 似为她专门调配的蛊 苏清睡意不浓,窗外雨声不断,搅得她心烦。 在姜瀚然身上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冲动后,她清楚规划了自己往后的情感路线。 如果一定要找个人过日子的话,就跳过不切实际的恋爱,以安稳平淡的婚姻为目的。 丈夫长相一般,家境一般,收入一般,没有恶习,性格过得去,性生活也过得去,所有风险拉到最低,简简单单过完一生就是种幸运。 但萧谢一次次靠近使她动摇,甚至令她感到害怕。 今天是不应该打那通电话的。 苏清在烦躁中睡着,时梦时醒,断断续续连做梦都不踏实。 梦里漆黑一片,只听见门板被风吹得砰砰直响,她知道是正堂的后门,记得刚刚顶了根木棍的,可此刻木棍没了。 她嫌那声音烦人,左右找不到其他的棍子就用身体去堵门,外面的风太大,拼了命地隔着门板推她。 苏清被撞倒在地,门板脱了阻力被撞得来回摇曳,她坐在地上愣愣看着大门敞开。 门后头是片蔬菜院子,院子尽头是条小河,河水很暗,暗得瘆人。 奶奶抱着三岁的小女娃从院子里走来,那是小时候的她,小小一只窝在大人怀里,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漆黑的河面一动不动。 死寂般的河面,这么大的风,水面却没有波纹。 苏清惊恐地盯着河面,似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喊她。 不,没在喊她,是她知道! 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苏清起身往河边跑,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是一声喷嚏。 有人在打喷嚏? 特别真实,就像回到了现实。 苏清倏地睁开双眼,后背微凉,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身上出了汗,可一时又记不详细刚才梦到了什么,这时又听见一声喷嚏。 对了,喷嚏声! 太真实了。 在外面! 苏清现在彻底醒了,直觉告诉她外面有人,总不见得是鬼,她是个唯物主义。 看了手机凌晨五点多,她摸着黑从门后拿了根棍子,对着紧闭的前门喊了声,“谁在外面?” 左手握着手机,拨号界面显示着110,只要按一下便能快速拨通。 “是我,萧…阿嚏。” ‘谢’字还没出口,但声音足够能让苏清听出是谁。 门吱嘎开了一条缝,苏清望着外面眨了眨眸。 什么是落汤鸡,眼前这一位便是了… 萧谢坐在火盆边擦头发,外套和裤子被晾在火盆上还透着水,袜子同运动鞋也好不到哪去。 身上裹的是苏清家里的农村老式线毯,红白相间,毯面是不知名的大花,带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落在他身上倒也不显违和。 正在衣柜找衣服的苏清回头看到这一幕,觉得要是给他配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再来一条军绿长裤,不就是妥妥的六七十年代下乡知青嘛。 她有点想笑,却又很快敛了笑意,蹙眉,“没找到一件你能穿的…” 这里只有她和奶奶住,没有成年男子能穿的衣物。 “没关系,我等衣服干了。” 萧谢藏着得意,颇有些没脸没皮,像是在提醒苏清,衣服没干之前她不能赶他走。 苏清本想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擦头发,但想想还是算了,活该他突然过来。 看了眼窗外,天还黑着,又在下雨,心想他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过来也挺不容易。 苏清:“这里总共就两间屋,奶奶的房间没来得及打扫,也就我这间铺了被子,你要是不嫌弃就睡一会,反正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那你呢?”萧谢问她。 “我不困。”苏清将萧谢的外套换了一面烘烤。 萧谢不喜欢这个方案,开始寻找话题,“你奶奶家离周围邻居挺远的。” 这里是在一处小山坡上,政府的水泥路只铺到村子入口,进来是坑坑洼洼的土泥路,因为下雨,土坑积了水,霖川的跑车底盘低开不进来,萧谢将车停在路边空地,自己走进来的。 跑到村子尽头,又爬了个坡,这才找到这处孤落落的房子,门口停着她的SUV。 这处屋院与成排相连的其他民户显得格格不入。 “奶奶原本不是这个村的。”苏清将床铺整理完,说,“床上去吧,被子里会暖和些。” 他刚才大概是不想吵醒她,一身湿透了等在外面,也不知站了多久,冻得直打喷嚏。 乡下本就冷,现在只裹了毯子在火盆边也不是办法。 自从奶奶去世,这处房屋除了她偶尔回来,也没别人住了,厨屋里连块驱寒的姜片都没有。 萧谢坐在木椅上没动,问她,“我睡床,你睡哪?” “天快亮了,我不睡了。” “那天快亮了,我也不睡了。” 今天的萧谢似个有意对着干的孩子,苏清有些来气,“我数到三,你上不上去!” 她这招管何淼驾轻就熟,因而话脱口时,气势也足。 知道苏清在关心自己,萧谢心情很好地起身往床边走,路过苏清时他顿住脚步,立在她面前,大高个子,裹着一米八的长毯,像个马戏团里变戏法的。 但比苏清见过的变戏法的都长得好看。 他配合着苏清的身高弯下身,对她说,“你讲故事给我听。” 真是个孩子在讨价还价。 苏清偏过头往边上走,离他越远越好。 “屋里有书,柜子里除了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的课本,还有鬼怪神话小说故事会,山海经也有。”她说。 萧谢坐到床沿,目光落向旁边有些年头的木桌子上,桌面玻璃下压着不少老照片,都是苏清的毕业照,他饶有兴趣地在成排小人堆里找苏清的脸。 找完一张找下一张,乐此不疲。 苏清在给裤子翻面,很久没等到萧谢的声音,她诧异抬头,才发现他在看照片。 从他进屋开始就对这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萧谢察觉,与其说这间屋子是苏清的房间,不如说是她父母的婚房。 一套上了年代的雕花木衣柜,配套的老式梳妆台,以及梳妆台上老得只能当摆设的经典双卡录音机,都不像是苏清读书时代的东西,反而更像她母亲结婚时的嫁妆。 屋里的书柜与书桌可能是苏清读书时候添的。 她学生时代的爱好很简单,就像这间一眼能望到头的屋子。 但奇怪的是,按照苏清的风格,倒显得这间屋子异常整洁,不管是书籍的规整,还是玻璃下照片的陈列都能看出,收拾的人特别有心,也特别讲究。 他断定是她奶奶生前整理的。 苏清走近时,萧谢抬头问她,“你二年级换门牙的时候还咧着嘴在笑,为什么从三年级开始在毕业照里就一点都不笑了?” 苏清一愣,小学三年级? 知道她爸是个浑蛋的那一年。 “因为之后拍照人的技术都很差。”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萧谢顺势往床上爬,拉苏清在他刚才的位置坐下,“还记得你都站在哪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出来?” 苏清皱眉,“说得好像都是你拍的似的。” 萧谢笑了,“我指给你看,告诉我对不对。” 他挨近她,逐一点出了每一个小苏清,还在六年级那张照片里发现了凑进来一起拍照的何淼,他那时小小一只,愁眉苦脸的,站在苏清身边十分显眼。 苏清也笑了,余光扫过萧谢伸出的手臂,这才发现他身上的POLO衣袖好像也是湿的,她抓他袖子摸了摸,确实有水。 苏清:“衣服也脱下来烤烤吧。” 回眸才意识到萧谢就在她身后。 是啊,他刚才引她坐下,她抓他手臂好像又将自己往他怀里带了些。 “没关系,就…袖子有点湿。” 萧谢说,低着头看她,在读她的反应,发现了他的小心机是不是在生气。 空气在此刻凝滞,窗外的雨声早就停了,只剩下一点积水顺着屋檐粘粘连连往下落; 昏沉的老灯下,木灰里金色的星火流动,快烧完的柴懒洋洋地散发着余温。 男孩乌发还透着水雾,光晕染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为她专门调配的蛊。 十指穿过萧谢柔软的发丝,苏清微仰起头,虽是从下而上的角度,却更像是她占据了绝对主权。 姝冷的眼眸轻抬,苏清看着萧谢淡淡地说,“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啊…” 虽是责备的语气,音尾处她微微扬唇,两瓣柔唇翕合间似是昙花绽开,美得教人挪不开眼。 萧谢目光停落在她唇瓣,低低笑着,眉眼里藏着想为她摘的星辰,“喜欢吗?” 他上次这么问的时候是送了她一支发簪,这一次,是要送上他自己吗? 不问讨厌,只问喜欢,像是不给她选择。 沉默了几秒,苏清轻叹了一声,将萧谢摁进被子里,“再不睡,天可真要亮了。” 她陪在他身侧躺下,两人挤着同一个枕头,肩并着肩,安安静静的,谁都不再说话。 她总是拗不过他啊…… 第27章 圈在他怀里的树袋熊 陈妍踩着黑色小皮鞋从冷光银的特斯拉上下来,深色长款西装内里是件衬衫长裙,左手女士真皮公文包,右手一篮包装精美大气的水果篮。 大年初一,人家是去拜年,她是来医院探望老板… 站在病房门口,陈妍推了推眼镜,深吸了口气。 虽说打工人四年,却没见过老板长什么模样,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有点点小紧张。 要说一次都没见过,那倒也不是。 硕士快毕业那年,导师朋友的委托人正在找助理,导师将陈妍推荐了出去。 学术成绩过硬,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长相气质也不错,陈妍很快进了面试。 听说未来老板是个未成年,陈妍还纳闷,一个未成年不是该请保姆吗? 她好歹是国际知名大学硕士毕业,去带孩子会不会太屈才了? 面试需要飞到英国去见‘孩子’本人,来回机票住宿当然是对方安排,陈妍欣然答应,就当免费旅游了。 当被带到一处18世纪建造的郊野湖畔庄园时,陈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土绅土豪,感觉湖畔后的整个山头也都是他们家的。 这位小祖宗,确实有万贯家产需要人帮忙打理啊。 那天面试她的是霖明健,她在头版头条见过这位律师界的泰斗,也认真读过关于他的报道。 她与霖老坐在复古的大堂内简单聊了一会,最后霖明健拿出一份文件说,“这是雇佣合同,陈小姐先带回去看看,这份工作容易却也不容易,你有考虑的时间。” 话说完,他抬头望向楼梯引往的二楼,似乎在看什么人。 陈妍寻着他的目光好奇看过去,瞧见了一个转身离开的高挑少年背影,一身黑色西装,肃穆得像是刚参加完庄重的葬礼。 霖明健说得没错,这份工作容易却也不容易。 容易的是,她比大部分助理都要轻松,不用跟着老板屁股后头连轴转,毕竟她老板还是个学生,读书占据他不少时间。 不容易的是,她每年的工作量很大。 光是处理老板在开曼群岛家庭信托名下的控股资产就多得惊人,单说日不落国家,伦敦,爱丁堡,牛津,剑桥就都有他的资产,更别说别处了。 可以这么形容,八国联军当年抢走了多少中国的东西,他们谢家就占了多少敌国的资产。 比起那些胡润与福布斯富豪上用负债堆叠出的身价千亿的富豪,她老板是实打实的净资产过硬的隐形真富豪。 不过,相比财富,陈妍对她老板萧谢本人更感兴趣,他给她的印象除了那天的背影,就是给她回复邮件的模式了。 他从不给她打电话,只邮件回应。 如果她的文件没问题,他签完字会回‘Thanks Lou’。 Louise是陈妍的英文名,虽然老板不多废话,但起码记得怎么用稍微亲切的简称叫她。 遇到文件出错时,他会标出问题,备注‘Update pls’,等她改完之后又只是一条‘Thanks Lou’。 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却不像一个高中生。 她一个专业出生的高才生能犯的错误本就很少,却每次都能被这位在读高中生精准地发现问题。 他们谢家人可真是天生严谨的生意人。 陈妍最初是挫败的,但习惯之后意识到,他们谢家能对八国联军以牙还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而她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像她这么优秀的凡人,错误率也才1%不到而已。 这份工作虽然有时候忙成狗,但时间相对自由,况且工资也高,这么想想,十分满足了。 此时陈妍站在病房门前又提了口气,她敲门而入,倒要看看‘机器人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血肉之躯。 令她失望的是,病房里只有还没睡醒的小霖律师。 得知老板昨夜开溜了,陈妍忍不住想问一句,‘怎么?机器人见了医生也怕打针的吗?’ ……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苏清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机的位置,有人托起她手腕将铃声递进了她掌心。 苏清蓦地睁眸,这才意识到被她抱在怀里的人,硬朗的下颔线,明净的眼眸,还有…温暖而均匀起伏的胸膛——是她此刻的枕头。 她像只树袋熊,圈在他怀里的树袋熊。 铃声急促握在手里,苏清依旧一动不动,没睡醒似的扇了扇眼睫。 即便只是字面上的两人睡在一起,但眼前这种姿势,明显是她主动越界了。 继续装死下去也不是办法。 被她压着的人好似已经醒了有一会了,一会是多久? 安静地忍受她不老实的睡相? 萧谢观察苏清的反应,他眼眸里藏着笑,对方像极了一只被吓住的刺猬,他不禁替她操起了心。 是她主动搂的他,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动不动就端出长辈的姿态。 “是你妈妈的电话,再不接就要断了。”他给她递了台阶。 苏清这才回过神,急忙坐起按了接通。 萧谢帮她披上毯子,独自下了床,取了已经烘干的裤子外套开始穿。 李芳住在城里,是从进城拜年的同村人嘴里得知苏清回了老家。 苏清奶奶家虽与周围邻居隔得远,但苏清的大白车明明晃晃地停在院门口,门前一片宽敞,大老远都能瞧见她们家有人回来了。 正月初一走街串巷,亲戚间你一嘴我一嘴地,很快就聊到了李芳耳朵里。 快中午了,李芳叫苏清进城吃午饭。 苏清瞄了一眼萧谢,他已经穿好外套出了屋子,或许是想留给她接电话的私人空间。 她说晚饭会过去,没提萧谢。 挂了电话,苏清给萧谢找了套新的洗漱用具。 她先洗漱完就去厨屋烧水了,农村的土锅灶台,需要烧火。 萧谢进来时锅里的水还没开,他半蹲在苏清身边学她怎么控制火候,苏清挪了挪身,将身下的小长板凳让给他一半。 两人并坐着,萧谢学得快,苏清就坐在边上看他添柴。 木柴噼啪作响,橘色的火光窜动,似冬日里的暖阳,这种惬意的时刻教她想起小时候挨在奶奶身边的感觉。 “回来只带了些挂面,好在昨天村里王婶给了几把青菜,中午就吃青菜面了。”苏清说。 萧谢:“好。” 今天是他的生日,吃面很好。 他又问,“所以,你家同村里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原以为她们住得偏远是因为刻意疏离。 苏清正拨着炉灶里的锅灰,听萧谢这么问,诧异,“谁说我们同大家关系不好的?” “你昨天说你奶奶原本不是这个村子的。” “嗯,她是隔壁村过来的。”微一顿,苏清又说,“不是嫁过来的,是被赶过来的。据说她丈夫比她大十一岁,她嫁过去当了填房,两年后丈夫生病走了,原配的孩子占了房子把奶奶赶了出来,那时候她还怀着孕,正赶上闹饥荒,家家日子都不好过,娘家也没能力养着她,要是有能力也不会让她给人当填房了。” 苏清说着,眸光停落在跳动的火苗上,“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原本是块荒地,土里石头多,开垦的话很费时间和力气,别人不要的,她像捡了宝似的。这个村的人还挺好的,知道她的来历,又看她怀着孕,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 “后来,我爸出生了,奶奶给他取名苏安,‘安’是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踏踏实实。” 说到此时,苏清沉默了几秒,之后又说,“奶奶临走前她丈夫原配的孩子跑来闹过一回,说不许她死后与他们父亲合葬,他们父亲有原配,不需要多一个她。” “奶奶没生气,反而很释然,她说,也好,就把她葬在儿子墓边上,她对不住她儿子,要多陪陪他…’” 苏清目光黯然,记不清萧谢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也才意识到已经同他说了这么多。 她藏起复杂的神色,起身说,“水开了,我来煮面。” 水雾升腾在厨屋,隔着灶台,萧谢看不清苏清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吃完面你早点回去,晚上我要去城里一趟。” “好。”萧谢回道,乖得一塌糊涂,顿了一秒,他又问,“开学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但顾敏休假半年,上班后我会比之前更忙。” “嗯。”萧谢低应了一声,起码她是愿意接他电话的。 随后苏清又说,“你出国前,我们给你践行。” ‘我们’包括何淼。 萧谢现下不打算告诉她自己会留在江城,毕竟昨天冒然过来已经给她造成了压力。 萧谢承认自己是在给苏清施压,强迫她注意到自己,但她需要时间接受,对此他愿意等待。 因此,就着苏清刚才的话,萧谢低回了声,“好。” 第28章 他是你情敌啊? 开学两个月了,高三最后一学期的晚自习人数少了一半,先是走了几个保送生,之后走了一些要去留学的,最后又走了些回家复习的。 现在留下来的人数凋零得可怜,萧谢倒为晚自习贡献了一份人头数。 他原是个不需要参加晚自习的人,最后一学期反而来得勤,为了给何淼辅导。 何淼感激涕零。 他对自己高考志愿的定位在江科大,原开始只是为了追卫莞佳,但不知什么时候却成了他真心想实现的目标。 或许因为这是他猛力冲一把真能实现的期望,又或许因为他姐一个人在这座城市。 何淼对人生没什么宏图大志,他是个连第二天要干什么都懒得做规划的人。 但他生命里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他妈和他姐。 他妈记挂他姐一个人在外地,他姐确实一个人很孤独。 或许江科大毕业后他能在这里找份好工作,然后把读书的钱还给他姐。 他只是看起来傻,但不是真的傻,私立高中的费用贵,班里同学与他的家境差异他都看得出。 他不在意别人的物质基础比他好,如今他同大部分的‘他们’站在同一个跳板上,他要好好拼一次。 让他妈和他姐不会对他太失望。 何淼虽这么想,但此刻抓耳挠腮,正被一道物理题给困住了。 他在做模拟试卷,这种时候萧谢不会给他任何提示,而是在平板上回复一些邮件。 邮件的文件和内容都是英文的,何淼撇过几眼没看懂,他就纳闷了,萧谢哪有这么多邮件要回,搞得跟公司老总似的。 何淼左边坐的是付文馨,她是隔壁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贿赂’的自习委员,对她频繁出现在不是自己班的自习行为也不管一管! 何淼瞄了一眼正在看英文小说的付文馨,皱着眉小声问她,“这么多鸟文你看得懂吗?还有,你的目标是萧谢,一直坐我旁边干什么?” 付文馨无奈摇了摇头,“男神又拒绝我了,坐你边上刷个存在感。” 何淼:“你这存在感确实刷得挺足的!现在整个班都以为我俩是一对!但凡我晚自习早到半小时,别人就问你怎么没一起来,是不是吵架了!烦不烦人!” 付文馨扑哧一声笑了,“你放心,整个年级只会认为你和我男神是一对!我是气不过,来给你添堵的。” “……”何淼瞧付文馨一脸笑嘻嘻,心里还挺佩服的,回回在萧谢那碰壁,还回回能没心没肺地再出现,实在勇气可嘉。 “你开心就好。”他埋汰完继续做题,这时付文馨合上书低声说,“之前听说卫莞佳会出国,她前两天回家了,看样子可能是真的。” 何淼正在写物理公式的笔没停,嘴上回了声,“哦”。 对此,付文馨有些吃惊,又问他,“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不想在她出国前去表白吗?给你美好的初恋划上句号?或者告诉她你会等她回来,多浪漫啊,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何淼笔一顿,拿过她的书翻了几页,往边上一撂,说,“你乱七八糟的书少看看,回到地球做个正常的人类。” 付文馨撑着头轻轻撇了撇嘴,“正常的人类多没劲,人生苦短,万事从心。” 她侧着头避开何淼笑眯眯地看向角落的萧谢,何淼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萧谢,脸上挂着做不出题的愁容。 萧谢察觉到目光,抬眸回看两人的方向,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回邮件。 这两人,挺般配… …… 陈妍立在中茵国际酒店大堂,这座位于滨湖湾C位的景观酒店,经过翻新后成了夜色里令人迷迭的风景线。 若是白天,酒店周围的绿植繁盛有序,给人一种城中度假的感觉。 而它给市中心带来的松弛感不只体现在外观,还有内里鲜活的设计风格。 大堂中庭的结构美感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却一改东方老钱风的存在,而是配上了明快的色彩,加上羽毛,瓷器等轻盈饰物的点缀,总体呈现出一种现代与古典穿行与交织的盛宴。 业界对中茵的此次翻新冠上了‘史诗级’的美誉,陈妍轻挑了挑眉梢,当之无愧! 她的断定标准很有说服力——中茵季度报表上平步而上的数字。 酒店的新总经理是萧谢亲自定的,陈妍当时还纳闷,那么长一份备选名单,还都是业内颇具名望的,她老板却选了一位退出业界多年寂寂无闻的董钧。 都说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更重要的还是将千里马牵至人前的伯乐。 今天陈妍是来跑腿的,大堂的电梯门打开,陈妍刚要进去,抬眸见到里面已经有一位从地下车库进来的女士。 女士一头长发干练地束成马尾,上身是利落的白色真丝衬衫,下身是足具大女人气场的阔腿裤加高跟鞋。 她单手插兜,见到陈妍进来时,微微一笑,往电梯一侧稍让了些。 颇有气度。 陈妍也回了个笑容,两人静默不语,随后陈妍发现这位女士也是要去七楼。 七楼是酒店内设的私人会所,董钧正在里面招待老友,因此约了陈妍在前厅吧台处等他,顺便尝一尝调酒师的几款新品。 一边拿着加班工资,一边免费品尝酒饮,陈妍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电梯在七楼打开,已经有一位男士等在外面,高挑清秀,刚入职场没多久的年纪。 男士见到电梯内的真丝衬衫女士时,原本没精打采的眼里突然有了光,一边迎向女士一边说,“老大你终于来了!您学姐太难伺候了,要是再晚一会,我命都要搭进去了…” 女士轻笑,“宋荣,才进市场部没几天就撑不住了,你现在转回助理还来得及。” 似个宠溺晚辈的长辈,而那晚辈得了安抚,没脸没皮地吐了吐舌头,跟着女士进了会所。 陈妍诧异,那位真丝衬衫的女士瞧着年龄比她小几岁,但性格比她老成不少呢。 她在吧台点了杯鸡尾酒,董钧从会所出来。 三十多岁气质内敛,一身笔挺且足显品味的黑西装,见到陈妍时他讪讪笑道,“抱歉,让陈助理久等了。” 陈妍轻举酒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给你带来了,这里的酒不错。” “有劳了。”董钧接过文件,“签完字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知道你是大忙人,不用管我,我蹭完酒就走了。” 董钧关照了调酒师好好招待陈妍后,带着歉意作别进了电梯,像是急着处理其他的事。 确实是忙起来停不了的人。 陈妍悠闲地欣赏着帅哥调酒,抬眸远远瞥见走廊尽头的抽烟区里多了两位女士,其中一位就是刚一同乘电梯的那位真丝衬衫小姐呢。 这时刚才那位叫宋荣的也走过来点了几杯酒。 陈妍自来熟地搭话问道,“你老大也抽烟啊?” 站在一边的宋荣有些猝不及防,目光被她引向了走廊尽头,慢了几秒才回,“呃不,她不太抽。” “那不错。”陈妍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宋荣,“……” 苏清在抽烟区坐下,静默看着学姐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堪堪染进她眸底,明明五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时还不会抽,如今整套动作熟稔得像是十几年的老烟枪了。 苏清:“学姐怎么决定回国发展了?” “平淡的几年活得真没意思,回来做点想做的事。”沈玟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口烟,“我离婚了。” 苏清有些意外,印象里沈玟是那种穷其一生只用来经营家庭的女人,如果是买股票的话,绝对是一支股守到老死的那种,婚姻失败对她来说堪比丢了半条命一样。 “怎么会?”她想不通。 “男方出轨。”沈玟淡淡的一声伴着烟雾吐出。 她结婚时苏清也去了,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境,新娘都是这段婚姻里教人难以忽视的上位者,即便如此,男方还是出轨了。 原以为对方条件一般,往后的婚变风险会相应降低,可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看来婚姻是个怎么都不靠谱的东西。 乌烟瘴气里,苏清抢过她学姐的烟,掐进了烟灰缸,“和你有仇的是前夫,不是你的肺。” 沈玟皱眉,“要是顾敏在,不会像你这么劝人的,只会拉着我一起疯。” 苏清略显疲惫地摁着眉心,真丝衬衫在刚刚好的灯光下折出漂亮的光泽,“顾敏现在应该在土耳其,你要是去找她替我带句话,玩够了就早点回来,我天天赶场子似的,累得到家就想睡觉,快十天没洗头了,现在梳个头连定型水都省了。” 沈玟笑了,“还真是辛苦你了。” 想起什么,她忽然又收了笑意,“蒋行尧上个月同王君媛订婚了,年底结婚,顾敏知道吗?” 沈玟与王家有些远亲关系。 苏清:“知不知道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那倒也是。” 刚说完,沈玟就瞥见正向他们走来的姜瀚然,于是对苏清轻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今天我公司开业还特意叫了他。” 苏清会意,“没关系,我们和长兴集团正好有笔生意往来,择日不如撞日,凑一起省了我时间。” 陈妍在远处的吧台小酌了几口,见到一个模样不错的男人端着两杯酒进了吸烟区,随后稍年长的女士拿了酒离开了,只留下真丝衬衫的小姐还坐着,但她没接那位男士递过去的酒杯。 陈妍偏头发现宋荣很紧张地盯着那边的情况,一时好奇八卦,“怎么?他是你情敌啊?” 宋荣,“……” 这女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第29章 他图你什么 姜瀚然看着苏清,并不急着坐下,微笑打招呼,“真巧啊,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这话本就说得很矛盾,既然是巧合,又怎么会事先惦记着她会不会来。 同样矛盾的不止是今天的见面,还有一个月前长兴突然与立卓敲定的订单——长兴集团旗下缂丝品供应商。 出口工艺品的公司在江城不止苏清一家,但能拿得出上乘缂丝精品的,在江城立卓是排得上号的。 长兴集团本就是追求品质的大企业,但艺术品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人力成本高,交货期又久的缂丝。 立卓多了这笔单子,必然是姜瀚然在当中撮合。 既然是找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即使甲方是她的前男友。 况且,苏清对她的产品极有信心,反而认为并非是姜瀚然给了她们立卓一次机会,而她们立卓本就足够资格来接这笔订单,是立卓在给姜瀚然涨脸面。 谁得了便宜,一目了然。 “姜经理应该听过‘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苏清起身,“缂丝艺人又叫苦怜,手中一把两尖梭,素色生丝为经线,彩色熟丝为纬线,通经断纬的独特挖织技法是迄今机器都无法替代的纯人工非遗手艺,真正的奢侈品。” 她微一顿,定定看向姜瀚然的眼睛,“希望姜经理是真心同我们立卓做生意,不要辜负了这些手艺人的心血,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苏清说的都是场面话,姜瀚然听得出她的意思。 “苏清。”他喊得落落大方,“我知道我们之间都已经过去了,我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之前是我亏欠了你。” 以苏清对姜瀚然的了解,他的这番话不像是假话,她浅笑笑,“合作上的对接以后找宋荣,姜经理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苏清转身,姜瀚然又说,“作为曾经的朋友,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他盯着苏清的背影,“感情上别做傻事!” 七个字极重又缓。 苏清脚步一滞,瞬间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回道,“姜经理管得还挺多。” 姜瀚然追上一步,“你仔细想想,他能图你什么?图你现在年轻?图你比他有钱?以他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你这么聪明的人,别在这种事上犯傻!” 苏清沉眉,走向姜瀚然,“我确实没萧谢年轻,也确实没他有钱,但也没有你说的,一文不值!” 姜瀚然一怔,似被杀了个回马枪,慌张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清眸底似笑非笑,“既然你觉得对我有亏欠。” 说话间她又近了两步,正当姜瀚然以为对方要把话说完,突然眼前一阵寒风,随后是响亮的掌掴,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苏清:“这一巴掌,你我两不相欠了,我的事也不用姜经理再费心。” 冰冷的语气藏了针,彻底一笔划过陈年的旧账。 一个打人的和一个被打的都表现得异常平静,而远处吧台边看戏的两位就没这么淡定了。 陈妍扶了扶镜框,问宋荣,“你老大下手都不带情绪的啊?正常情节下不是应该先激烈争吵一番,情绪饱和的时候再来一巴掌助助兴的吗?怎么那位小姐说动手就动手,把她对手都给整懵了…” 不过宋荣来不及回答她了,见情况不对,跑向苏清。 宋荣刚跑到一半,苏清就没事人似的走了过来,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独自进了电梯。 直教陈妍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只觉得这位真丝衬衫小姐是个狠人啊。 …… 英国的四月雨意绵绵,清晨的湖面拢了一层水雾,似绵延的白烟在山谷里堪堪舒展。 谢家湖畔庄园的后山有一处墓园,近处,年代最新的墓碑上刻着谢菲的名字,前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支还未开始凋萎的白玫瑰,花瓣沾染了水珠,许是昨夜的雨,许是今晨的露。 总之,有人比萧谢先来了这里。 萧谢轻轻放下一束康乃馨,眸光晦暗地扫过白玫瑰。 人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如今死了,却年年都记得她的忌日。 萧宏峰啊,真是可笑。 蒋氏企业最终没能完成股份收购,萧宏英难得聪明地没有选择金融杠杆,而是归还了谢家的酒庄从而及时止损。 而真正买下萧谢手里股权的是与蒋氏联姻的王家。 为了缓解一路下跌的股价,蒋氏不得不做小伏低地求王家真联姻,聘礼是低价出让蒋氏手里的部分萧恒股份。 如今王家成了萧恒仅次于萧宏峰的第二大股东。 回过神来的蒋氏才意识到,算计他们的敌人不只是站在眼前的,还有藏在身后的。 王家的野心被萧谢投喂得越来越大,像一只不甘心蛰伏在沼泽里的鳄鱼,急着与岸上的领主一较高下。 而萧谢坐山观虎斗的清闲并未持续多久,霖明健就查出除夕夜公园里突然出现帮助萧谢的陌生男人是萧宏峰的人。 萧谢得出一个结论,萧宏峰不可能未卜先知那晚会有人想害他。 那么有一种可能,萧宏峰知道他会有危险,而萧宏峰对此的判断或许因为清楚司机背后的动机,或者说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 关于面包车司机的下落,警方目前还没有突破。 他的反侦查能力确实高于一般人,精准地利用监控死角隐藏了路线,必然也换了车牌,这教警方的搜索一时成了大海捞针。 …… 长江边的清明带着水意,天地被濛濛细雨缠连,许是如此,才能将地上活着的,与天上故去的,牵连在一起。 田野里,油菜花金黄一片。 村人不爱将亲人葬得远,因而一条村子总伴着一带墓地,仿佛故去的他们还住在身边。 村人也不浪费土地,自家墓边上的空地也都种了油菜。 金黄灿烂的墓地里人来人往,纸元宝的灰烬在湿润的天野飞扬,一幅鲜活的人间图。 苏清也回乡扫墓了,早在清明前李芳就已经回来将前婆婆的墓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苏清家的墓地没什么‘历史’,两座坟,一座她奶奶,一座她爸的。 墓碑上的陶瓷照片,奶奶是天蓝色的背景,慈眉善目,而她爸的是一张黑白的,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相貌称得上英俊,不认识他的人走过,但凡看到这张年轻的脸在墓碑上难免会忍不住说一句,‘这么漂亮的年轻人,早早就过世了,真的可惜了’。 像往常一样,苏清收拾完纸钱灰正要离开,远见到穿着西服的两个中年男士从泥道上走来,等她断定对方是冲着她来的时候,他们与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走在前面的男士颀长挺拔,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大衣落在他身上优雅且沉稳,男人眼尾与发鬓是肉眼可见的岁月痕迹,却沉淀出他俊冷五官的凌冽与内敛。 他主动与她握手,自我介绍时,语调平和,声音深沉且足具魄力。 早在他开口前,苏清就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传闻中萧恒集团的董事长,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萧谢同他父亲长得还挺像的。 苏清原以为萧宏峰远道而来可能与萧谢有关,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直到见到对方在她奶奶墓前鞠了一躬,随后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父亲的墓碑。 苏清预感,他的此番到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萧宏峰被苏清请进了家里,他身后跟着的是司机老吴。 苏清没见过老吴,也不记得之前与他通过电话,老吴倒是对这位‘苏小姐’了解更多一点。 况且,他与萧董事长曾在萧家老太太寿宴那日远远见过苏清一面,只是苏清不知道罢了。 家里只有陈茶,苏清泡了两杯,也不怕对方见笑,有茶给他们喝,总比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好些,至于喝不喝,他们随意。 “苏小姐的父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萧宏峰很快打破僵局教苏清挺满意的,但他刚才不可能没见到墓碑上的时间,现在这么问或许是想找个话头,或许是想顺着话题问些别的。 “20多年前吧。” 苏清见萧宏峰眉头微动,像在思考什么,便接着又说,“我三岁那年,他喝醉了掉进河里,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她试探性地问,“您认识他?” 萧宏峰抬眸看她,小姑娘反应敏锐,他只问了一句,她便猜透了他的意思,把他想知道的先抛了出来,最后反过来套他的话。 大方得体,又思虑谨慎。 “认识,但不熟。”萧宏峰回道。 苏清微动了动指尖,“我只知道他年轻时好赌,欠了不少外债,但大都被奶奶还清了,难不成漏了您那份?” 苏清话音里七分严肃,三分调侃,显得这个问题并不那么尴尬了。 “没有。”萧宏峰轻笑了笑,似个长久不笑的人,突然要调动嘴角的弧度倒显得有些生疏了。 自那日寿宴,他派人调查过苏清,令他极为吃惊的是苏清竟然是苏安的女儿。 他原先对此是警惕的。 如今看来,也许是他多虑了,三岁时父亲就过世了,可见这对父女并没什么交集。 萧宏峰端起茶杯略饮了一口,口味虽不足,倒也不难喝。 他望向大门外的田野,金黄色的花簇一路铺展到天际,他许久没见过这么明艳的景致了。 豁然想想,老一辈过往的恩怨,不该再牵扯到年轻的这一辈了。 萧宏峰小坐了会便同老吴离开了,但苏清觉得,能让萧宏峰亲自跑一趟的事情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第30章 被喜欢的当事人 何淼高考前一天,苏清正赶着出差,上飞机后想起给她弟发了条信息【加油,好好考!】 然后又补了一条【考不好也没关系,姐给你想别的出路!】 过了一分钟,何淼回复了【姐,365天里能不能有一天,你盼我点好?】 看完消息的苏清弯着眉眼回【好!等你好消息!】 飞机将要起飞,苏清关了手机,因而第二天下了飞机才读到何淼之后发来的消息【萧谢同我一个考场,有他在,我心里踏实,稳过!】 【对了姐,你是不是要去出差了?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苏清对萧谢也参加高考这件事有些意外,要是早知道,该给他发条短信打打气。 她点开萧谢的微信,是个到现在连头像都没设置的账号,在一众联系人里显得十分特别。 上次的聊天记录还是两个多月前,他问了一些【下班了吗】【吃饭了吗】之类的日常。 苏清不是个捧着手机,能同人聊天聊很久的人,她的回复极其精简【还没】,有几次是压根没回复,后来萧谢也就不发了,或许是怕打扰到她。 苏清现在想想,那阵子确实忙,等想起回复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索性回不回好像也不重要了。 究竟是不重要,还是不希望让萧谢变得重要? 苏清承认,姜瀚然那天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此时的苏清刚出米兰机场,上了的车,看着萧谢的微信头像,算了算国内的时间,大概正在考试,拇指悬在输入条上不知该打些什么。 放好行李的宋荣上了车,带上车门问她,“老大,和客户约的时间还早,先吃点东西?” 苏清放下手机,“随便吃点吧,合同再拿给我看一下。” “好嘞” 一小时后,车子路过米兰繁荣地标之一的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时,苏清抬眸远远看了一眼,带顶棚的拱廊商业街,内里包罗万象的是西方顶流的时尚。 苏清并不钻研时尚,她对美的意识启蒙于奶奶的平纹木机,她奶奶也是位苦怜,大多时候她都忙于将不同颜色的丝线拼接成图,苏清看着她奶奶,也看着那些颜色,那是含蓄隽永的东方美学。 “真想在西方的时尚腹地租间店面。”苏清看着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轻扬了扬眉,“做成展馆的样子,把我们2500年底蕴的东方审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而不是由着那些西方时尚大师曲解拼凑出对我们的刻板印象。” 宋荣听完,弱弱回道,“老大,你的志向很远大,但是吧…在那里租店面的成本也很远大…” 苏清轻轻笑了,“不远大怎么是志向。” 宋荣:“那倒也是…老大…我能不能也说一下我的远大志向…” 苏清:“什么?” “回去前,我要吃顿大餐。” “……” …… 苏清从米兰回来后的一个月,连续去了几家老供货商的工厂,接到何淼电话时,她正在高速路边等宋荣换车胎。 炎夏烈日,车胎坏得不是时候,宋荣的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 苏清戴着墨镜,身上是一条简约知性的白色长裙,黑发被木簪挽起,几缕碎发湿了沾在白皙的脖颈上。 她从车里拿了一瓶水,打开递给宋荣,随后接了何淼的电话。 “喂,姐,上次你说的给我再找出路,是啥出路?”何淼的声音听着无精打采。 苏清背对吵闹的高速路问他,“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不好?” 对方沉默。 又等了一会,何淼还是不说话,她又说,“出国,或者复读,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什么大事。” 何淼想了想,慢吞吞回道,“出国太贵了,复读费时间,我觉得吧,还是江科大适合我。” 男孩话尾藏着笑,苏清很快察觉了,眯了眯眸,“小兔崽子,诓我呢?” “姐,我的分数,江科大说不定真能成!”何淼不再收敛得意,笑嘻嘻地说。 “哦?不错嘛!等我空了带你们出去吃一顿庆祝庆祝!” 宋荣换完胎,回头见苏清弯唇笑了起来,心想,老大什么事这么开心? 明明刚接电话时还是一脸严肃。 此时何淼在电话那头回,“庆祝这种事情,你没咱妈积极,我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去和爸商量准备什么好菜了。妈说,现在就等你定个时间,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妈还说了,下周不行那就下下周,一直等到你有空回来。” 苏清皱了皱眉,问向旁边的宋荣,“下周我们是不是约了老叶?” 宋荣忙点头。 她走近看了看刚换上的备胎,“行吧,今天去找老叶,下周时间空出来。” 然后想起什么,对何淼又说,“不管能不能进江科大,你都别忘了好好感谢萧谢。” “姐,这事你放心吧,妈也是这么想的,我等下就打电话请他来家里吃饭。” 既然聊到了萧谢,苏清索性问道,“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国吗?” 她承诺了给他践行。 这时何淼才恍然想起没把萧谢不出国的事告诉他姐,他也是从付文馨那才得知萧谢会留在江城这件事。 “姐,萧谢很大可能不出国了。” 苏清一愣,“为什么?” “他对付文馨说是…有喜欢的人在江城。”何淼说这话带着试探的语气,说实话,他挺好奇这位‘被喜欢的当事人’听到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心里也觉得自己是白期待了,也许他姐很大程度上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事人。 但何淼没看见,苏清听到这番话时神色有多凝重。 她取下墨镜,烈日的强光刺得她头更疼了。 她觉得有必要同萧谢当面谈一谈。 苏清同何淼确定了下周的时间后就挂了电话,宋荣说,“老大,老叶那过去一百多公里,我们还是先去修车胎吧。” “先去目的地再修车,不耽误。”苏清示意宋荣坐副驾,她自己上了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后,熟练地用发簪重新固定长发。 既然是没可能继续下去的关系,何必耽误别人。 引擎发动,白色保时捷Macan很快并进了高速路。 第31章 她不理我 萧谢接到何淼电话时,正在虞长行家里做客。 长兴集团董事长的花园,种了清一色的白玫瑰。 他闲来无事会亲自修剪,挑出长得极好的,送到二楼正对着这片园子的南屋里。 那间朝着正南的屋子虽空置了许多年,却是一尘不染。 虞长行从年轻时身边就不缺女人,即便如今上了年纪,也是年轻小伙子比不了的成熟魅力,加上保养得当,有名又有利,这样的成功人士,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 可这么多年,西屋里的女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依旧没一个能搬进那间南屋的。 这时,虞长行与萧谢坐在室内庭院里下象棋,落日的余晖投落在窗外的玫瑰园,似在依旧盛开的花瓣上各点了几笔淡淡的金粉。 虞长行退炮打马,说,“自从你回国,许蕊那丫头经常向我问起你。” 萧谢没接话,移了一步进卒保马。 “你俩同龄,你当年回国休学了一年才比她小了一届,往后都在江大,能互相有个照应。” 虞长行抬手平車,看了眼萧谢又说,“我姐这丫头,脑子聪明,脾气也好,追她的人可不少。” 萧谢弃車砍炮,回了一声‘嗯。’ 似是无心这个话题,淡淡收了个尾。 萧谢的母亲同许蕊的母亲是多年挚友,因着这层关系,虞长行才认识了谢菲,也因为这层关系,萧谢同许蕊小时候见过多次。 此时虞长行见萧谢态度冷淡,便撂下棋局问他,“我看你小子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一提,萧谢盯着棋盘的眸光微滞,泛了些无奈。 对于虞长行这位情场老手,一看对方的样子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他失笑,“说来听听,卡在哪了?” 慢了几秒,萧谢说,“她,很久没理我了。” “她不理你就失了底气,这可不像你啊。”虞长行慢条斯理地泡起茶。 明明生意场上是很能沉得住气的孩子,这种困顿的表情倒是稀罕。 萧谢没说话,虞长行又说,“看样子你是真没辙了,既然这样,虞叔有必要好好教教你。这辈子,我也就在你妈身上失了手,这么算算,虞叔的经验也算十拿九稳的。” 萧谢抬眸看他,“换个角度来讲,您尝试过很多次,却始终没再找到内心期望,这么算的话,您一直没成功过。” 这话一出,虞长行倒热茶的手一抖,“臭小子…” 萧谢取了茶,低头喝了一口,又说,“除非,您把心里的期望改一改,白色的花有很多种,不一定非是玫瑰。” 虞长行轻轻哂笑,“你倒说得容易,自己牛角尖不也钻得挺起劲的嘛。” 萧谢:“……” …… 几天后,萧谢被邀来何淼家,沿街的屋子,上下两层,楼下是自家的小超市,楼上是住屋。 来时他咨询过霖川,大致了解了初次登门的规矩,最终拎着茅台华子茶叶补品什么的就去了。 苏清原本约好回来一起吃晚饭的,最后又被事情耽误了。 半夜,正在卫生间洗东西的李芳隐约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来到门口,看见女儿正从门外进来。 “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李芳很惊喜,“吃了没?家里还有饭菜。” “妈,吃过了。”苏清在玄关挂好包,换了拖鞋又说,“我就回来住一晚,明早还得走。” 这话一说,李芳脸上有了难色,“你那屋现在躺着淼淼他同学…今晚老何高兴,拉着他和淼淼喝了一晚上,仨人醉得一塌糊涂!本来是让俩孩子睡一屋的,结果淼淼吐了一身,以为你晚上不回来,就把淼淼同学扶你屋里躺去了。” “没事,我去旅店住也行,等下发个短信让宋荣多订个房间。何淼还好吗?我去看看他。” “现在好多了,你先帮我看着你弟,我把他吐脏了的衣服搓完。”李芳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屋传来声音,她一拍大腿,“完,不会老何也吐了吧…” 赶忙去了主屋。 苏清:“这是…真喝了不少啊。” 她眨了眨眸,去了何淼房间,轻轻带上门,小夜灯还开着,能让苏清勉强看清楚四仰八合睡在床上的大高个子,瞧着挺安分的。 苏清将薄毯往他肚子上搭了搭,又将空调温度上调了一度。 她在床边坐下,顺便给宋荣发了条信息,又等了一会,确定何淼不需要照顾时,才出了房间。 从空调间走出,似一下进了火炉,即便刚才外面还下了一场大雨,但江南的夏日闷热。 苏清从饭桌上取了葵扇随手扇起,客厅的摇头风扇还在呼呼转着,勉强添了点凉意。 半天没等到李芳从主屋出来,她想了想,来到自己房间门口,礼貌敲了敲。 不知道萧谢醉成什么样了。 没有回应。 又扇了两下风,苏清决定进去看看。 房门被打开,粉色四壁的公主风,比何淼的房间宽敞许多,虽是李芳夫妇精心为苏清准备的,但她本人在这里住的日子并不多。 此刻安静躺在凉席上的萧谢,侧着身,呼吸均匀起伏着,看起来睡得很沉。 苏清上前拾起掉在床沿边的碎花薄毯搭在他身上,从侧颜看,这家伙还真像个‘沉睡的小公主’,她没忍住笑了笑,转身要走,萧谢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他平躺着,原本盖在身上的薄毯被压在了身下。 上身一件短袖,在空调间里吹一晚指不定会着凉。 苏清放下葵扇,去托萧谢的一侧手臂拽毯子,但眼前的家伙远比她想象中沉,试了几次没成功,刚想用蛮力,手臂的主人轻一抬,捉着她腰际将人带上了床。 苏清反应过来时,萧谢正看着她,微微躬着身,虚跨在她身上,像只刚擒住猎物的豹子,软顺的短发下一双眸子漆黑浓郁,瞧不出情绪。 许是怕磕到了她,双手分别护在她脑后与腰背,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的人,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醒了?”苏清问他,又推了推他手臂,“醒了正好,我们谈一谈。” “嗯。”萧谢应了一声,同他往常的声音很不一样,有些沙哑,懒洋洋的,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猫。 苏清察觉到这一点时,萧谢已经伏下身,脑袋搁在她肩颈,手臂在她腰背慢慢收拢,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仿佛苏清刚才那句说的不是‘谈一谈’,而是,‘一起睡吧’。 真是醉糊涂了。 第32章 还给我 空调勤奋出着冷风,窗外雨坑里的蛙时不时地叫上两声。 苏清热得不行,身上人的体温,像是反季的厚棉被裹在身上。 苏清不知道村东头的老狗啃不动大棒骨却爱抱着睡觉时,那棒骨是什么感受,反正她现在的处境就像那根被困住的骨头。 不只是热,还有枕在她肩上的那颗脑袋,带着失去意识的酒气,一呼一吸的热温落在她敏感的脖颈上,痒得她不行。 “萧谢?” 她护着脖子去推他,愣是推不动,对方也不松开,锁着她的腰,懒洋洋地往她身上又蹭了蹭。 好像很喜欢这个抱枕。 于是这么一挪,脖子是不遭罪了,怀里柔软短发毛茸茸的,像窝了只黑猫。 苏清又出了一身汗。 她纳闷了,萧谢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显瘦,力气大,分量沉。 出于好奇,她去抓他的臂膀,能摸到紧实的肌肉,随后又将掌心挪向胸前与后背,确实挺有料… 苏清眯了眯眸,乖乖将手收回,摁了摁眉心,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有大病… 反省的功夫,宋荣来了电话,手机在牛仔裤袋里振动,隔着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挖了半天,费了功夫取到手机,按了接通。 “老大,房间订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电话那头宋荣问。 苏清看了看萧谢,这都吵不醒他? 于是说,“别等我了,把房间的钥匙给前台,等下我自己去取。” 电话挂断后,苏清安静等着,就等身上的人自己都热得受不了后翻身滚开。 等待的过程漫长,她开始想工作上的事,思考时右手不知不觉地摸起了怀里的‘黑猫’,短发柔软的手感,倒是有点上瘾。 摸着摸着,意识迷糊… 萧谢是渴醒的,夏日昼长,天色很早就开始蒙亮,但他醒得太早了,曙光还没透出云层,好在屋里的小夜灯还没关,光晕暗淡,却足够让他看清楚身边有个苏清。 他很吃惊,但反复想了想,好像在梦里,她还同他说了话。 至于说了什么,记不清了。 但现在不是梦,苏清就在眼前,想想上一回见到她还是半年前,实在是太久了… 久得像是一场梦。 萧谢安静看着苏清,她睡得熟,呼吸轻柔起伏,散开的碎发沾了汗,粘在脖子上,还有一缕咬在唇边。 她的唇很好看,微微张翕,似两瓣收拢的花。 萧谢小心挪开了咬进她嘴里的发丝,又帮她将散落在耳畔的碎发一起捋到耳后,露出了整张好看的脸。 目光扫过苏清头顶的木簪时,萧谢有些失望,她没戴他送的那支啊… 他轻轻伏到她身边,像是陪着主人睡觉的狗子,安静又老实地看着她… … 李芳在厨房忙碌的水声和切菜声虽压得低,但屋内隔音不好,还是吵醒了苏清。 她恍然睁眼,窗外天光大亮,心想完了,竟然睡着了! 回头看萧谢时,对方还没醒,姿势比昨晚乖多了。 苏清做贼般起身,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间屋里消失。 不被萧谢发现只是其次,外面还有位李女士,叫她怎么向李女士解释明白,自己只是被迫睡在这里,而不是馋她弟同学的身子…和撸‘黑猫’的手感… 一只脚刚下了床,身后传来萧谢的声音,“你,要走了?” 如往常温和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像是被人赃俱获,苏清吓了一跳,迟钝地回头看他,就见萧谢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认真而无辜地盯着自己。 瞧着好似刚睡醒,却又好似已经醒了很久。 “呃…” 苏清咽了咽唾沫,慢吞吞将身子拉正,下了床,朝门靠近几步,最终一本正经回头面对萧谢。 仿佛她那双腿刚才压根不是从床上下来的,而是打门外碰巧进来的。 这位‘极尽想赖账的嫖客’,略清了清嗓,带着长辈口吻,心虚地说,“…下次喝醉了,别再把人往床上拉。” 大有种这次就不计较了的气度,然后将昨夜的尴尬一抹而过的做贼心虚。 萧谢坐在床上没动,像是怕他只要一动,那只头发散乱,面颊还带着刚睡醒红晕的‘刺猬’,就会不管不顾,又将自己卷严实了,夺门逃窜出去。 这样一走,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到… “抱歉。”他回道,极尽诚恳的态度,“我可能…以为是在梦里。” 在梦里,才能抓住她… 他拾起苏清落在床上的木簪,递出提醒,“你现在头发很乱。” 苏清走近接过簪子,灵光突然一闪,挂起示好的微笑,“你醒得正好,我需要你帮我,李女士应该不知道我还在家,你等下出去把她引开,我趁机溜出去,懂?” “嗯…” 萧谢配合地下了床,同时意识到,只要李阿姨还在外面,那么,苏清就像是被困在了这间屋子。 他与她呆在这间屋子的时间虽有限,但她现在能不能出去,却掌握在他手里。 他开始对这种能拴住苏清的感觉上瘾,即便知道是贪婪作祟,但他也害怕,害怕被她永远丢弃在角落。 看着苏清麻利地盘发,萧谢走近问,“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支?” 苏清:“这次我带来了,在包里,要还给你的。” 弄完头发,苏清开了一点门缝,窥了眼李女士的方位,轻轻阖上门,小声又说,“况且,你都不肯收何淼的补课费,我该想别的还给你才行。” 她恍然一想,还有留学的事,抬头正要提,萧谢近在眼前,面上是猜不透的情绪,但眼下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他将她限制在门前不留退路,以往的萧谢不会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苏清这才后知后觉地猜测,他是生气了? “是不是,关于我的任何东西,你都要想办法还给我?” 萧谢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他立在苏清面前,挺拔高挑的个子,不容对方逃遁的距离,明明占尽了控制权的人是他,但那双漆黑的眸底此刻却藏着委屈。 苏清刚要开口,眼前掠过一丝暖风,唇瓣被落下了更温暖的碰触。 仿佛是什么猝不及防,她卡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谢退开一步,轻轻蜷指,问她,“我刚才亲了你,现在,你是不是也要还给我?” 极暧昧的话,但萧谢严肃而低沉,眸子里克制着情绪,苏清觉得,萧谢刚才的那句话可能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把他随意丢在地上?’ 第33章 我们试试吧 时间回到李芳刚起,天微亮。 她打包完厨房的垃圾正要丢出去时,才发现女儿的包还挂在玄关墙上。 她动作一顿。 昨天忙完吐了一身的老何已经快12点了,在客厅里没见到女儿,还以为没等到她忙完就出门去旅店休息了。 虽然女儿从小到大行事独立,也没让她操过心,但当妈的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又怕打扰她休息,就只发了条短信。 这事本也就过去了,但女儿的包怎么还在家?是忘拿了吗? 可就算忘记拿包,怎么鞋也没穿走? 李芳将垃圾先搁在门口,她回头看向何淼的房门,难不成同她弟挤了一宿? 姐弟俩小时候也一起睡,但都是弟弟赖在姐姐的房间。 李芳来到何淼房间门口,慢慢打开了门缝往里看,有点暗,但小夜灯还开着,床上就何淼一个人,那睡姿,别说第二个人,就连第二条狗也容不下了。 昨晚的短信女儿还没回,现在时间又太早,打电话会吵醒她,但李芳总有种感觉,女儿就在家里。 余光扫过另一间房门,她眨了眨眸。 本就是女儿的屋子,此刻要是只睡着她,李芳就随手打开看了,但现在淼淼他同学在里头,女儿也不大可能会进去,贸然去开门有点不太好吧… 李芳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悄悄开个门缝看一眼,也不知萧谢那孩子昨晚上喝那么多怎么样了。 这个理由很充足。 门打开的瞬间,李芳傻了眼。 先不管床上的那俩人到底是谁在抱着谁,但,他俩怎么会睡在一起?! 李芳刚冲动跨进去的步子,仅在下一秒又顿住了。 她冷静了一下。 得好好捋一捋,先不能冲动… 起码他俩的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不是吗? 关上房门的李芳在客厅坐了一会,摇头风扇呼呼甩得她头疼。 仔细想想,元旦那晚,喝醉的女儿是被萧谢送回来的,当时她还纳闷这事还挺巧的,但不管巧不巧,熟人送回来总比露宿街头好吧! 如今想想,这不是巧合啊? 他俩早就好上了?所以女儿才看不上陈玮? 是这么回事?可是,那孩子小她不少吧? 李芳开始掰手指,好像…比淼淼大一岁,那他俩就差个五岁呢… 五岁挺多啊…俩人能长久吗? 李芳越想越不行,一拍大腿又要推门进去,但到门口却又刹住了。 许是摇头风扇扫过耳畔时,给她及时送了股冷风,教她搭在门把上的手一下失了力,她慢吞吞回到餐桌边。 不能冲动…万一女儿是真喜欢那孩子…她这么进去一闹,母女俩又要吵一架… 可别像上回那样了! 李芳握着拳,劝自己坐下。 要冷静…先做早饭,对…先做早饭吧…等她醒了,好好问问! 心平气和地问! 对! 这么想着,李芳成功说服自己朝着厨房去了。 煮了粥,简单炒了小菜,李芳洗过手在围裙上抹干,步子不知不觉已经迈到了苏清房门口,她想着是不是该喊上一声,叫萧谢起来吃早饭,然后把女儿单拎出来。 酝酿着嗓子,上前一步正要敲门时,李芳却听到里头好像有声音… … 屋内,苏清平静地看着萧谢,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亲了她又要她还,赌气的家伙在无理取闹。 自知有错的萧谢偏过头,目光落在地面,自欺欺人地躲开了苏清的视线,一双漂亮的薄唇抿成了直线,不作声。 似一只撬不开的蚌,倔强地不想对刚才的行为做任何道歉。 见此,苏清走近他,缓了语气又问,“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规划,你应该去保送的学校,现在改变主意应该还来得及吧?” “能轻易改变的就不是决定。”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萧谢没说出口的的后半句话,随着他刻在地面的目光一同被挤进尘埃。 他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自小的教养也从不让他这样失态,但是此刻,面对苏清,他确实无理取闹,活脱脱一个祈求得到关注的孩子。 卑微,无助。 短暂的沉默后,苏清又往他靠近了一些,一字一句轻轻问他,“真的不后悔?” “不试,怎么会知道。”萧谢回道。 苏清此刻的态度教他捉摸不透,该对他生气才是,离开这间屋子,将他彻底丢回泥潭。 那是他本就该在的地方。 但更令萧谢意外的是,苏清随后的一句话,‘那我们试试吧。’ 刚想抬起的目光迷失在了半空中,萧谢扇了两下眼睫,觉得自己可能拿到了一份答案,却不知道该对应哪道题。 他一向运作良好的大脑从今早见到苏清开始就生锈了,回过神,木讷讷问她,“你刚说什么?” 苏清轻轻笑了,对啊,她刚说了什么。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绝不会说出这一句,但她见到了萧老太太,也是昨晚没及时赶回来的原因。 半年来萧老太太同她打过几次电话,大都是想打听萧谢的近况。 老人家昨晚第一次约她去了茶室,从萧老太太口中苏清才得知萧谢从小漂泊在外,母亲是抑郁症自杀。 简单几句话,藏着十几年来难以言喻的心酸。 从江城开车回来的路上,苏清脑子里想的都是萧谢。 作为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母亲的过世给他留下了症结,一方面体现在他对萧家的报复;另一方面或许是对年长女性的情愫。 所以,他对她的喜欢,也许只是在寻找母爱缺失的弥补。 那就试一试吧。 在他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她给了自己一个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即便知道这条路不一定能走很远,但此刻他希望她在身边,这就够了。 苏清又说了一遍,“我们试试吧。” 淡然,却认真。 这时电话却不合时宜地振个不停,苏清见萧谢还没缓过神,可能需要再多点时间,于是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按了接通。 宋荣提醒她今天下午还有个行程,苏清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挂了电话,刚回身就发现萧谢跟了过来。 “你想明白了吗?”苏清问他。 “没有。”虽然是萧谢期望的结果,但直觉告诉他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没时间解释,我真的该出门了,先帮我溜出去吧。” 她说着去扒门把手窥探李女士动向,谁知门缝里是她妈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母女俩同时被吓了一跳! 好在苏清身后还有个萧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而门外李芳不慎往后摔了下去,身下压的人是何章国。 何章国也是刚起床,脑袋昏昏沉沉地出来找水喝,大老远就见自家媳妇扒着门做贼一样。 出于好奇,他上前看了看,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迫当了一把肉垫…… 第34章 什么时候好上的 何章国在厨房,漫不经心地从电饭煲盛了碗粥,眼睛一直盯着客厅里的李芳,没留意间,小半勺热粥泼在了手背上,烫得他一下回过神来。 李芳坐在餐桌边,萧谢站在她面前。 客厅的氛围有些微妙,何章国没敢去餐桌上捞点配粥菜,就端着粥碗,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 天气闷热,他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坐吧。” 李芳示意萧谢先坐下,她暗自揉了揉后腰,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 萧谢规规矩矩地拉开木椅坐了下来。 这时卫生间传出水声,是苏清在洗漱,今天有行程,总得把自己拾掇拾掇。 明面上是这么说,苏清关上门的瞬间偷偷擦了把冷汗。 上一秒才决定开启一段高风险的姐弟恋,下一秒就被她妈抓了个现行… 明明只想顺其自然,但眼下的节奏快得惊人,彼此还没熟悉新的角色定位,就已经被拉到了‘长辈审核’的环节。 苏清咬着牙刷直皱眉,这事一旦李女士沾了手,必然拿着结婚择偶的标准去考量萧谢。 同一个十九岁的人谈这些? 苏清觉得自己是要疯了。 客厅内,李芳一只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微微前倾,看着萧谢,几次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眼前刚高中毕业的孩子,问他往后是不是会娶她女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存款多少? 光想想都不切实际… 李芳嘴巴张了又阖,最终决定还是先问问家庭背景吧。 “没…听淼淼提过你父母呢?”她客气又生疏地说。 “母亲已经过世了,与父亲…联系不多。”萧谢说完,等待下一个问题。 李芳意识到,从萧谢坐下的那刻起,像是做好了一问一答的准备,无论是坐姿还是态度,这孩子都表现出了得体的尊重与耐心。 其实,论外貌和脾性,面前的孩子都是没得挑的,但作为她女儿的对象,唯一问题还是年龄差距。 至于经济条件方面,毕竟在李芳看来,她女儿在经济方面很争气,先不说萧谢成绩优异将来必定能有出息,哪怕往后赚得没苏清多,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实在不行,还有她和老何两个可以帮衬着,但眼下的关键还是五岁的年龄差。 五年对男人不算什么,但对女人,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李芳咬咬牙,双手扒在桌上,索性打开了口子直接说,“小萧,你别怪阿姨说话直,你什么都挺好的,但是这年龄吧,差得有点多了…你看啊,我家清清现在已经25了,等你大学毕了业,她都29了,29岁结婚已经算晚婚了,往后生孩子就更晚了!这还是顺利的,万一以后你们没走下去,那我家清清29岁再去重新找对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可能会耽误她一辈子!” 她女儿一向挑三拣四的,这个相不中,那个看不上,越往后拖,以后不结婚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可不成! 听完李芳这番话,萧谢暗自舒了口气,原来李阿姨担心的是这些事。 他立刻回道,“之前做过规划,大学的课程可以压缩到两年完成。如果您还不放心的话,英国那边满18岁就能结婚,我和清清可以先去英国领证。” 萧谢话刚说完,先不说李芳什么反应,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苏清觉得自己可能时空错乱了。 萧谢那家伙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地同她妈一起胡扯! 她三两步来到餐桌边,居高临下,“你俩可真是够了!” 盯着萧谢说,“给你五分钟收拾,五分钟后跟我回江城。” 多留一分钟谁知道能发生什么! 萧谢起身,拉着苏清在椅子上坐下,他站在旁边,身姿端正,不紧不慢对着李芳又说,“关于婚后的经济来源,除了祖上留下的,我名下还有两家酒店的投资,最近又收回了一些酒庄,养家不是问题,以后有了孩子……” “你给我打住!” 苏清倏地窜起,拉起萧谢就想把他送走,却反被萧谢拽住。 他像棵树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认真看着李芳又问,“所以,您是不是可以同意我们交往了?” 牵着苏清的手,萧谢头一回这样光明正大,十指紧扣。 李芳愣愣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目光从萧谢的一脸严肃,再到两人牵住的手,最后看向自己不耐烦的女儿,顿了半天才回了句,“要是…着急赶路的话就把早饭带着吧?” 像是还有点懵。 萧谢简单洗漱完,提着李阿姨准备的豆浆包子就跟着苏清出门了。 宋荣已经在旅店门口等了很久,见到老大的车终于来时,兴冲冲刚要上副驾,突然发现,副驾上是老大心情不太好地在啃包子,而开车的人是萧谢,好似心情不错。 宋荣还在吃惊时,萧谢已经同他打了招呼。 宋荣又看了看苏清,这俩人…怎么一个冬天一个春天? 依旧活在夏天的宋荣,汗流浃背地上了车,坐稳后弱弱问了句,‘咱仨是回江城吗?’ 如果前面两位有事要办,放他下去自己回江城也不是不行… … 李芳家那头,苏清和萧谢刚离开,何淼那屋的门就开了。 屋主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迷迷糊糊地问,“姐回来了?我好像听到她声音了。” 李芳从厨房出来,她刚在切菜,手里的刀还没放下,风一样地赶到儿子面前问,“你醒得正好,我问你,你姐和萧谢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何淼第一次经历宿醉,脑袋还有点嗡嗡作响,没听清李芳问什么,就看到一把菜刀明晃晃地横在身前,他急忙控制住刀背,“妈,你这是干嘛?” 李芳刀一收,“什么我干嘛?我是问你,你姐和萧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什么?”说前两个字的时候何淼还是一头雾水,等到第三个字出口时,他突然才反应过来,“你说他俩?!” 站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的何章国这时不得不插上一句,“你妈是想问你,你姐和你同学是什么时候开始好的?” 何淼:“草,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35章 想吃什么,姐夫给你做 这一天,苏清上班迟到了,进公司时,顾敏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她。 长假归来的顾敏指着桌上一堆礼物对苏清说,“都是给你的,喜不喜欢,开不开心?” 苏清挑了挑眉梢,拿了一叠文件递给她,“你把这些拿走,我就会很开心,很喜欢。” 顾敏接过文件,“早饭吃了吗?我去给你买。” “吃过了,你今天阵仗挺大。” 刚一路进来,工位上每个人都在兴高采烈地拆礼物,说是顾老板回来了。 “顾大小姐名声在外。” 顾敏笑嘻嘻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手里的工作文件看起,这教苏清有点意外,毕竟以往的顾敏最讨厌看这些东西了。 “玩得开心吗?”苏清问她。 顾敏喜欢运动,常年的户外活动使得她的皮肤是均匀的健康麦色,加上她刚从假期归来,肤色被阳光又镀深了些,但眸底的神采奕奕与轻松豁然,让苏清对她的担心消散了不少。 “挺好的。”顾敏抬头说,“你看起来很累呢,这些日子辛苦了。” “这么客气?那请我吃饭吧。”苏清在一堆礼物中拿了一只八音盒把玩,又捡起一包看起来不错的水果糖。 顾敏:“好啊,就今天,下了班怎么样?顺便住你家。” 苏清:“今晚,不行…” 察觉到苏清的犹豫,顾敏竖起直觉的天线,“怎么?有约会?” “我弟来了。” “有个粘人的弟弟真好,可惜我爸妈怎么没给我生个兄弟姐妹呢。” 顾敏叹气,回头又说,“对了,这周末市马拉松活动,两个月前我就给咱俩报了名,你弟要是无聊就拉他来陪跑呗。” 苏清剥糖的手一顿,“什么马拉松?你报名怎么不知会一声?我是那种闲得有空去跑马拉松的人吗?” “我刚问过宋荣了,你这周末没安排。”顾敏合上手里的文件,藏着坏,“况且你一个资深单身狗,周末能有什么安排,不如和我一起去马拉松,说不定还能碰到同样单身的优质男青年。” 她走到苏清身边,搭着她的肩拍了拍,“放心,知道你跑不了全程42公里,只给你报了6公里的迷你健康跑。” 苏清:“那你自己呢?42公里全马?” “必须的。”顾敏弯着眉眼,“顾大小姐名声在外。” 苏清嚼着糖,“好吧,舍命陪君子了…” … 苏清晚到公司的原因是,一早把何淼打包送去了萧谢家。 此刻何淼大喇喇靠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目光灼灼地审视不远处正在学习的萧谢。 萧谢在预习大一课程,翻书页时余光难免会扫过对面盯着的那张幽怨的脸,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小时,完全超出了何淼正常的耐心。 “你要喝水吗?”萧谢慢声问他。 “你什么时候同我姐好上的?”何淼严肃回道。 “我说过了,就是前天从你家出来的那天。” “不可能!我姐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答应!你们之间肯定有别的事情!” 何淼怎么都想不明白,萧谢与他姐的交集也就在去年寒假寄宿的半个月,大家同一屋檐下,如果有情况,他这个当弟弟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况且就相处短短半个月怎么会进展这么快! “那她是怎么对你说的?”萧谢放下书反问何淼。 “她说…”何淼两条大浓眉撞到了一起,咬着牙,难以启齿,“她说,是馋你的身子…” 萧谢一滞,低低笑了,“是吗?” “当然不是!”苏清简单粗暴丢出的胡言乱语,何淼死活是不信的。 “所以,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萧谢又问他。 何淼从得知他姐和他兄弟谈恋爱到现在不过两天,内心还没消化吸收。 萧谢又说,“之前你不是说过,你姐可能很难嫁出去,我也不是没有机会,我以为你是赞同的。” “对,这话是我说的!我说的也是事实,我姐是真的很难追,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效率!你让我怎么接受?”何淼愤懑,想了几秒又说,“就好比,我有一本武功秘籍,我说‘你别急,这本秘籍很难,你以后才能懂’,结果一不留神你TM就自己学会了,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这比喻虽然无厘头,但萧谢不难理解,“所以,你在嫉妒?准确地说,是在吃醋。” 何淼紧了紧拳,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萧谢:“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苏清为什么突然接受我,换个角度来想,也许某一天,我也可能会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再被她拒之门外,但你就不同了,她是你姐,这层关系是刻在血液里改变不了的。” 听完萧谢这番话,何淼心里竟突然舒服了些,却又不知道应该为取代不了的姐弟关系而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萧谢会产生这样的担忧而担忧。 慢了几秒,他说,“我姐…不是那种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就是,有点捉摸不透…” “嗯。”萧谢点了点头,“所以,要趁她改变主意之前,先去英国把证领了,有张纸绑着,能让我踏实些。” 话刚出口,何淼跳脚,“你打住!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还没接受我姐多了个男朋友,怎么就跳到了要领证!” “考虑在内了,这是一剂预防针,你的反应还可以。”萧谢说着,起身走向厨房,“午饭想吃什么,姐夫给你做。” “MD,别太过分!”何淼开始攥拳头。 萧谢站在厨房门口笑,“意面还是炖牛肉?” 何淼跟到厨房,撇了撇嘴,“牛肉…” 说完,萧谢就在厨房忙碌了,紧紧有条,游刃有余,显然是个常年自食其力的人。 这一点,何淼觉得可以打高分。 环顾这处公寓整洁又干净,只是色调灰暗,除了墙上的一幅黑白纹路看不出是什么含义的画,就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了,而萧谢的个人物品也是简之又简。 何淼觉得,与其说这里是萧谢的家,还不如说就是间毫无生活味的精致样板房。 第36章 她与萧谢的新关系 马拉松当天,苏清赶到起点时顾敏已经开始热身了,专业的橙色运动短裤配上橙黑相间的背心,加上健康匀称的大长腿,在阳光下顾敏十分惹眼。 苏清大老远就在人群里认出了她。 顾敏见到她走来:“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没爽约,给你记一朵小红花。”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今早清新凉爽,即便是这样的绝佳天气,苏清对跑步的激情依旧不大。 她懒洋洋地回道,“我很久没跑过步了,要不我给你加油打气,让我去终点等你?” 她白色背心上披了件防晒服,棒球帽下长发扎成了两股麻花垂在两边,据说这样跑步头发能省力些。 从外观来看,年轻了不少,像个大学生。 顾敏眯了眯眸,“再不运动你都要生锈了!废话少说,先跟我热身,能跑多少跑多少,实在跑不动了再放弃。” 一位同样参赛的中年大叔路过,笑着对苏清搭话,“你姐说得有道理,年纪轻轻的不能放弃,你看我一把年纪都来了,我都不嫌丢人,你们小姑娘肯定跑得比我快。” 两万人的长跑活动,周围人山人海,附近几个小伙听到大叔开启了话题,也凑了上来,七八个人围成了随意的圈,关于运动的话题一点就燃。 顾敏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苏清异常安静,就差拿把瓜子边嗑边听他们说,最好说到比赛结束。 这时,旁边的小伙往苏清身边凑了凑,傻呵呵问她,“你好,我江科大的,你哪个学校的?” 苏清一听江科大?这不是何淼想进的学校吗。 她挑了挑眉,拿出手机简单粗暴地说,“加个微信吧。” 要给何淼填志愿了,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报呢。 苏清165的纤细个子,素白的运动服加上一双大麻花,眼睛又黑又亮,不说话时分明是只乖巧的小白兔。 但她一开口,干练的语气,跟着语气变化的沉冷眸光,画风一变就成了位高冷的御姐。 小伙子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苏清这才意识到可能吓到对方了。 她转瞬挂上了和善的微笑,手机屏幕早就切成微信二维码面向他,再近一点就能拍他脸上了,活像只给小红帽下套的狼外婆。 下一秒,狼外婆的手机被人抢走了。 盯着空荡荡的爪子愣了一下,苏清抬头才发现手机在萧谢手里。 江科大的小伙子正要扫二维码的动作也停在了半当中,对视了下身边突然多出的人,高出半个头的差距,一身黑色运动服,光看这款运动牌子,不止设计专业,价格也更专业。 面前的人肌肉线条流畅但不过分偾张,身型匀称,一看就是个常年规律运动的。 见此,小伙子默默将手机收了回去,尴尬笑笑退了半步,说,“你男朋友陪你一起来的啊,挺好的…” 萧谢不露情绪地扫了他一眼,面向苏清,“等下跑步,手机我帮你拿着。” 他的运动裤后腰上有个专门为跑步设计存放手机的腰袋。 反应过来的苏清辩解了下,“小伙子是江科大的,刚是想问他填报专业的事。” 萧谢:“关于以后的方向,何淼想选计算机。” 察觉到苏清眼里的吃惊,萧谢又说,“他没告诉你?” 苏清:“没,他倒是什么都同你说了,可他那脑子是学计算机的料吗?” 萧谢轻轻笑了,“你该给他些鼓励。” 俩人忙着何淼的话题,一时没注意正在靠近的顾敏。 “你俩进展不错嘛。”顾敏见缝插针,抱手挑了挑眉,审视俩人的目光里带着诧异与惊喜。 光只是萧谢与苏清说话倒不足以令她这样说,而是萧谢边说着,边撩起苏清的麻花辫放在手心把玩。 苏清不但没阻止,竟也开始玩起了另一条辫子,彼此亲昵的显然就是一对情侣。 关于俩人的新关系,苏清还没来得及告诉顾敏,而萧谢参加马拉松这件事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江城的这次大规模万人运动,喜欢凑热闹的霖川当然不会放过,拉着萧谢一起报的名。 因此萧谢出现在这里,霖川当然也来了,而唯一不参赛的何淼也被霖川带了过来。 放开了麻花辫,萧谢同顾敏打了招呼,这时何淼正挤过来,笑呵呵说,“敏姐今天状态不错啊。” 同样一身黑色运动服跟在何淼后面的是霖川,他目光跳过萧谢问向苏清,“古典美人,好久不见啊。” 又很快发现了苏清身边画风不一样的顾敏,霖川绅士地上前握手道,“美女你好啊,鄙人霖川,沛雨甘霖的霖,海纳百川的川,抱歉,今天没带名片。” 顾敏正要回应握手,比赛将要开始的信号传来,苏清顺势同顾敏说,“霖律师也跑全马,正好,你俩有个伴。” 她笑眯眯刚要开口问,自己是不是可以去终点等的时候,顾敏已经先猜出了苏清的心思,皮笑肉不笑地回,“不行,跑完6公里我才原谅你。” 自然是原谅苏清没有事先告知她和萧谢的新关系。 气得苏清眯了眯眸,“跑就跑!” … 全马,半马,健康跑的起点都在一起,相应的一段路程后才会分流引往不同的目的地。 霖川受托与顾敏在一起,他简单热了身,系鞋带时问道,“顾小姐是第一次参加吗?” 正在放松肩膀的顾敏略点了点头。 霖川想了想,起身又说,“30公里的时候身体会特别疲惫,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这不是霖川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他去过不同城市的马拉松,大多是享受与陌生人群建立短暂友谊的过程。 他不喜欢经营一段长期稳固的关系,觉得人与人之间终归都是短暂相遇,最终背道而驰,只同时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才是最有意思的。 所以,霖川喜欢热闹,却不会留在热闹里。 而大部分时间他享受安静,有时找一下萧谢,成了他近期活动周期的循环。 听霖川说完,顾敏勾了勾唇,“多谢霖律师了,想帮我的话最好跟紧一点。” 霖川还没反应过来顾敏这话是什么意思,比赛信号响起,一众人像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而顾大小姐轻轻松松就穿过了人群,跑到了前头。 霖川恍然笑了笑,“哟,挺能跑啊。” 他跨开步子也追了上去。 第37章 跟我去领证 马拉松比赛开始,人群乌压压往前冲时,吊车尾的人堆里苏清看似认真在跑,但那慢悠悠的速度,萧谢走路都能跟上她。 站在围栏外的何淼没忍住跟上两步喊了声,“姐,能专业点吗?你读书那会短跑的爆发力不是挺厉害的吗?” 苏清朝着何淼的方向靠近,“我揍你的爆发力现在也挺好的,但爆发力和耐力不是一回事,我现在这叫保存体力。” 围观的人在笑,何淼隔着栏杆跟着她,“人家保存体力也不忘紧跟大部队,你的大部队都快跑出100米了,这叫摆烂!” “摆烂是拿不到完成奖牌的。”萧谢提醒,抓住她手臂,“来,我带着你。” 看到苏清被萧谢带着跑了起来,何淼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跑步的都走了,他自己该干啥呢。 何淼正寻思着,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付文馨的短信,问他关于志愿填报的事。 苏清跑了一段后开始喘气,看着萧谢十分轻松的样子,好奇问他,“告诉我,你的一公里配速是多少?” 跑完一公里需要的时间。 萧谢:“休闲跑的话四分半,认真跑的话三分半以内。” 接近职业选手的体能,放弃跑全马,陪着她在这里耗? 苏清盯着他看了会,“那你现在这个,速度带着我,会不会觉得,太无聊了?” 萧谢笑,“先别说话,你需要保持平稳的呼吸节奏。” 苏清配合地闭嘴点了点头。 … 队伍最前头,跑进前五十的人里头顾敏极其显眼,毕竟就她一位女生,而且个子也很高。 霖川追上她,递出一根能量棒,刚才路过补给站时替她拿的。 顾敏放慢速度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 “顾小姐经常跑步?”霖川问道。 针对全马的体能锻炼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看顾敏的样子,不是一两天能练出来的。 顾敏没正面回答,只微笑说,“霖律师应该按你自己的节奏跑,不用太勉强。” 在她过去的半年,别人都以为她在到处旅游,而实际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长跑,或者在海边,或是在山里,伴着海浪风声树影,日出和日落,逐渐习惯独立的自己。 顾敏刚才的话只是出于好意,这是长跑活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比赛,所以霖川没必要跟着她冲在前列,她自己这么做只是在与自己较劲罢了。 但落在不知缘由的霖川耳里倒像是一种挑衅,他自己的节奏?不用太勉强? 敢情是在说他追在后面很吃力? 霖川依旧带着毫无破绽的微笑,“既然顾小姐发了话,那我就放开速度了。” 说完,径自往前面去了。 … 太阳从云层后刚刚露出个头,地面逐渐升温,何淼靠在共享单车的凉篷下打手游,这是个避暑等人的好地方。 付文馨的家就在马拉松赛道附近,因此听说何淼同萧谢都来了马拉松后也就过来了。 何淼185的大高个在人群里不难找,况且他打手游时神情很有趣,特别是在遇到队友不是很给力的情况下,拧着眉头嘟着嘴,眼睛被眉骨挤得一大一小,下一秒就要爆了似的。 “又要输了?” 付文馨笑着出现在他身前,想去抢他的手机,何淼预判似地将手机举过头顶,不带瞧地喊了声,“别闹,输了也要打完!” 付文馨扑了空,踮了脚但也够不着,扫兴说,“真搞不懂你,输也输得这么执着。” 她一路赶来有点热,来得匆忙也没做个防晒准备,此刻凉棚的阴影不足以容下两个人,付文馨暴露在太阳下,无奈用手挡了挡脸,被何淼余光扫见,他往边上挪了挪,后背顶着烈日毫不在意地继续打连招。 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无论是同他妈或是同他姐一起,早习惯了作为男子汉再寻常不过的担当。 付文馨埋进了荫头里,微风扫过面颊递来丝丝凉爽,她偏头看了看何淼,依旧是拧着眉头一大一小的眼睛,付文馨轻轻地笑,拽着他衣角把人往阴凉里拉了拉,一人一半地儿。 … 跑到四公里的时候苏清脚步沉重,她喘着粗气看着围栏外的凉皮肉夹馍店,吃力地抬手指了指,“要不…咱放弃…吧?那…个看起来…挺…好吃的哈…” 翻出赛道就能吃了… 萧谢:“大量运动后至少半小时才能进食,所以你现在过去吃不了,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我们慢慢过去。” 苏清嘴角一抽,“死小孩…真…固执…” 萧谢皱眉:“我不是小孩,答应的事就应该完成。” 苏清:“我那是…被迫答应!” 参加什么破马拉松…又不是她自己报的名… 况且她都跑了这么久了。 这时萧谢问:“接受我也是被迫的吗?” 苏清注意力正在高处冰凉汽水的广告牌上,幻想着喝了一口,没听清萧谢说的话,问了句,“什么?” 萧谢:“你一直没告诉我那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次苏清听清了,但见过萧老太太的事答应了保密,她调皮笑了笑,“单纯因为馋你,你不信?” “好。”萧谢平静,“跟我去领证。” … 付文馨同何淼一起走进了室内商业区,迎面清凉的冷气吹来,小姑娘一下舒爽了不少,说,“其实我也觉得姐姐同萧谢挺般配的。” 何淼诧异看她,“还以为你会大哭一场。” 他刚把他姐和萧谢确认关系的事告诉了她。 付文馨:“确实有点沮丧,但没到哭出来的程度,毕竟‘男神可望而不及’的心理准备我是有的,但我还是会报江大。” 何淼:“嗯,你考得挺好的,肯定能进江大。” 这次高考是付文馨的正常发挥,她是个看着不像学霸的学霸。 “听说江科大离江大不远,你要是进了江科大,会来找我玩吗?”付文馨问何淼。 “当然,你和萧谢都在里面,我肯定会去,而且我听说江大食堂的饭菜很好吃。” 付文馨弯了弯眸,两人路过自行车专卖店,她灵机一动,指了指里面,“你要是来得勤的话不如考虑搞个通勤工具?” 第38章 亲他的话该从哪里下口 三十公里的时候,霖川觉得泰山压顶,他以往的马拉松不过是休闲跑,今天跟着顾敏简直是拿出了半条老命赶超自我极限。 “顾小姐…你是不是…同自己有仇?” 霖川说这话时其实顾敏也很累了,她勉强控制着呼吸,“霖律师不省省…力气还有…功夫说话?” “不同你说话…怎么哈…让你放慢速度…” 两人疲惫地来到补给站,工作人员给他们递出了水和食物,霖川道了谢,刚喝了一口水才发现,顾敏已经自己跑出一段了。 霖川咬着装水的纸杯,“这个女人…真是…不听劝啊…” 早知道是个狠人,应该让萧谢那俩口子自己来陪跑! 碍于面子,霖川喝完水又追了上去。 … 何淼从自行车专卖店出来,骑着一辆酷炫的黑色新车,能变速,后座还能载人,价格实惠,往后还能带他姐出去兜风,不错不错! 何淼在店外试骑的时候,付文馨在店内靠着柜台接电话,电话那头是成熟的女声,“最新款打骨折,做好事也不让对方知道,还要让我的员工陪着你演戏?文文,什么样的朋友这么大面子?” 付文馨想了想,“大概是…以后吃饭的饭搭子。” “饭搭子?男的女的?” “女…的。”付文馨不是很有底气地回答。 电话那头只听见哒哒的高跟鞋走路声,沉默了一会,女人又说,“从监控视频看,小子愣头愣脑的,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啊…” 付文馨一滞,抬头找到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对着镜头笑眯眯地说,“姐,饭搭子不需要脑子,一起干饭开心就好。” 这时何淼骑着车进来,乐呵呵说,“就要这辆了!” … 苏清脚崴了,在萧谢说要去领证时,虽然不严重,但跑步是跑不了了。 她趴在萧谢背上叹气,“距离终点只差1000米,现在放弃有点可惜啊…” “完不成就算了,脚比较重要。”萧谢带着苏清走向工作人员,说,“抱歉,她受伤了,我带她离开。” 工作人员:“严重吗?我们有医护。” 萧谢要了冰袋,帮苏清敷在脚上,之后打了一辆车直接把苏清送回了家。 全程话不多,是他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了对方,心里有愧疚,也有说不上的其他情绪。 在这段关系的开始就表现得特别糟糕。 萧谢不说话,苏清也没找话头,两人彼此沉默着。 关于萧谢患得患失的心情,苏清能感觉到,说实话,这教她很头疼。 她不会甜言蜜语,本身恋爱经验有限,情侣间的情趣更是一窍不通。 顾敏笑话她老古董也很正确。 苏清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盆白掌发呆,萧谢教过她怎么照顾它,摆在看得见阳光的地方,在它叶子无精打采的时候浇点水,只要半小时,喝过水的叶子就又挺立张开了。 多么简单啊。 现在这盆白掌的枝叶已经是去年的两倍,还开了几朵花,单片素白的子叶,像海上撑起的帆。 萧谢正蹲在她面前给她的脚换冰袋,明明是身姿像松柏一样挺立的人,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苏清越想越觉得心疼,她把脚从萧谢手里抽回,冰袋落到了地上,萧谢微怔,伸手去捡,却被苏清一把拦住。 她轻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对他说,“坐这。” 带着迟疑,萧谢坐下。 他猜测苏清有话要说,安静等着,见她赤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地面,她的脚背纤细,很好看。 他扫了一眼她的神色,看起来…她还没整理好要怎么开口。 苏清抬起双脚爬到了沙发上,跪着的高度令她能够俯视他,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伸手拽着他的衣领让他与自己面对面,一本正经地盯着他,怎么看都有种要找他算账的感觉。 萧谢挺直后背微微后仰,给足了苏清清算他的空间。 一双手虚抚在她身后,生怕她等下动作太大给摔了下去。 这时,苏清弯下腰,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挨近他… 说实话,她刚一直在纠结该从哪里下口,额头?面颊?嘴唇? 除了额头,其他两处总觉得不好意思,光想想就令她心跳加快。 短暂碰触后,苏清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她与他很近,温暖的气息落在他面颊上,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她想知道他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也许…问得急了些,毕竟白掌浇了水也得30分钟后叶子才能支棱起来。 她的‘关爱’是不是还没做到位? 她可以再做一次。 那一瞬,萧谢呼吸停滞,可伴随着额头唇温的消散,他心底更多的是失落,失落滋生了贪婪,丘壑难填。 “不够。” 萧谢回道,被点燃了欲,原本虚扶在苏清腰背的手掌收拢,将她与自己拉近,贴向她的唇,索真正的吻。 他将她圈得很紧,磨着唇瓣的柔软,无章法地舔着,寻求回应。 苏清被桎梏在一个吃力的姿势,他扣着她的力道很大,她意识到,只要这家伙倔起来,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可这样一遍遍地啃她,磨得她疼,却也不见餍足,急得苏清咬了他一口。 这一咬,萧谢顿住了,眼底是犯了错的愕然,可依旧不想松开。 苏清终于意识到,萧谢想要的是她更多的回应。 她接吻也不是老手,就凭感觉去做。 手臂环住他脖颈,十指轻轻擦过他脑后柔顺的发丝,安抚着,用自己的舌尖抵开萧谢的唇,撩着他的舌引导。 这才是接吻,可别再把她当骨头啃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谢把苏清从高位拉下,搂在他怀里,他低着头,学着她的样子反客为主,缱绻缠绵。 屋内的空调依旧悄悄出着冷风,窗台的白掌还在孕育着新叶,待开的花在微风里缓缓摇曳。 萧谢所有悬着的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平稳落到了地上,这样实实在在的拥有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真切感受对方的呼吸与心跳,以及她完全属于他的此刻…… 第39章 那位父亲 天刚入夜,霖川一瘸一拐地回了霖宅,像个走不动的老乌龟一样慢吞吞往二楼爬,最终在楼梯上遇到他妈胡玥从书房下来。 胡玥也是律师,专为女性辩护的离婚律师。 此刻犀利的眸光审视着儿子,不明深意地嘲笑道,“怎么?白天马拉松追着人家姑娘后面挺起劲的,晚上回来就成这样了?姑娘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认识的?说来听听。” 今天看了马拉松直播才发现有这种稀罕事,说实话,这么多年没见过她儿子认真追过哪位小姑娘的。 虽然是字面意义上的‘追’,但不就是开窍的前兆啊? 霖川托着老腰,疲惫地摆了摆手,“妈,我现在只想死在床上,劳驾别挡道…” “臭小子。”胡玥居高临下地让了道,看着儿子颤颤巍巍经过,她又说,“洗了澡再睡,晚饭吃了没?” 霖川头也不回地又罢了罢手,“有心无力,有心无力…” 惹得胡玥失笑。 他蹒跚跨进了卧室,连灯都懒得开,倒头就栽到了床上,没几秒就睡着了… … 老新村一角,二楼一户客厅里正放着本地新闻回播。 罗彩珍听着新闻,先后端出了三菜一汤,然后又进了厨房。 大门被打开,一身高定西服的英挺男人从外面进来,换鞋时见到餐桌上还冒着热气。 四道菜都是完全没被动过的,男人走进厨房,“妈,不是让你别等我吃晚饭吗?” 罗彩珍手里端着两碗米饭,笑着回道,“你难得来我这里,想和你一起吃。” 高秋杭确实很少回这个最初的家,那些记忆大多是他不愿想起的。 扶着罗彩珍坐下,他说,“叫你搬过去和我住,你却喜欢留在这里。” “我在这里挺好的,邻里间也都有个照应,你别担心我。” 罗彩珍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坐下后就开始给儿子夹菜,“你喜欢吃鱼,下午刚买的,很新鲜,猪骨熬了两个多小时,多喝点。” “好。”高秋杭脱了西装外套,平整挂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解了袖扣,端起叠满菜的碗。 这样一位管着三四家企业,生意场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的男人,此刻坐在这间略显陈旧狭小的房子里用餐,倒不显得违和。 罗彩珍看着饭菜很合儿子胃口,轻轻弯了弯唇,这才也开始吃起来。 电视正在回播关于本市马拉松的报道,罗彩珍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定在接受采访的背景人群。 高秋杭顺着罗彩珍的目光看过去,人群里一位容貌抢眼的高挑个子正牵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走向跑道起点,高秋杭诧异,“萧谢?” 听到‘萧谢’两个字,罗彩珍回眸问,“他就是萧谢?” 和萧宏峰这么像… 也像谢菲… “嗯。”高秋杭简单回了声,随即换了话题,“妈,鱼不错,你也吃点。” 罗彩珍低头抿了一小口儿子夹给她的鱼,最终还是没忍住,轻声又问,“萧谢…和董事长的关系…还是不好吗?”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攥紧。 如此细微的动作高秋杭注意到了,他轻拍了拍罗彩珍的手,“妈,会好的,他们才是亲父子,会好的。” 如此苍白的安抚对罗彩珍并没什么用,眼眸里含着泪,“是…我的错…谢菲的死…都是我的错…” 竹筷滚到了地上,似击碎了的玉声,罗彩珍蜷缩着身子,“是…我害了他们一家…” “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利用!”高秋杭抱住母亲,“董事长也没怪你,没有人怪你!真的!” 窗外夜色漆黑,这间并不通透的屋内,电视依然播报着新闻,低低的诉泣声,徘徊在深不见底的灰暗里… … 罗彩珍睡下后,高秋杭并没离开,留在阳台抽了几根烟。 站在阳台的角落能看到他母亲的房间,此刻已经拉上窗帘,熄了灯。 从阳台看出去的视角对高秋杭来说很熟悉,那时候他还没现在这么高,知道哪个角度可以看到对面人家正在播放的球赛,也知道楼下遛狗的大约几点会经过,还有那个男人…在屋里把他妈往死里打的样子… 十岁的时候高秋杭和他母亲被萧老太太带回了萧家老宅,老太太看着他们身上的淤青很心疼,高秋杭不明白,已经不疼了,他们为什么还那样同情地看着自己。 老宅里有个比他小六岁的男孩,他出生就拥有了很多人追逐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体面。 但相比其他,高秋杭更羡慕他有个很好的父亲,虽然他父亲不苟言笑,但每次抱起男孩时,脸上总挂着温暖。 再后来,那位很好的父亲成了高秋杭的养父,保护他远离他生父的骚扰,又送他去了最好的学校读书。 可是一年后萧家变故,先是萧老爷子车祸去世,然后是他母亲被人利用,再然后那个曾经喊他哥哥的小男孩离开了萧家。 之后,那位父亲冷得跟冰一样。 高秋杭不记得自己在阳台抽了多少根烟,只记得当初刚进萧恒的时候,多少流言蜚语在他背后,‘不过是萧家养子却端着太子爷的架子!’‘初出茅庐的臭小子能有几斤几两!’ 他常常应酬到深夜,那些老资格们端拿着架子只拿他当笑话看! 有一天酒宴上他喝醉了,自己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意识到身后有一辆车靠近,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把他接到了车上。 坐在副驾的高秋杭看着开车来接他的人,是萧宏峰,他很少亲自开车,已经是凌晨了,他是特意出来接自己的吗? 像个担心儿子的父亲… 萧宏峰对他说,‘不用看谁的脸色,你要是不怕风浪就去搅个天翻地覆,天塌下来还有我在。” 他说这话时依旧是冰冷的语气,但最后看着高秋杭时他轻轻笑了,眸子里褪去了冷峻只留下父亲一样的慈爱。 就像当年,他抱起自己儿子时的样子… 或许为了取悦这位父亲,或许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比他的亲儿子差,高秋杭一路走来没叫萧宏峰失望,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努力并不能让这位父亲真正的开心。 之后萧谢回来了。 高秋杭原以为萧谢出让股份是想扶持蒋氏,但蒋氏却被他逼得险些破产; 后来高秋杭又以为萧谢的目的是引王家出手对付萧家,但高秋杭还是错了… 以王家的资历确实能调动其他股东与萧家在董事会抗衡,但当两方势力僵持不下时,一直保持中立,毫不起眼的小股东——明丰企业在董事会的投票,却最终成了决定大权的关键存在。 而明丰是董家的家族企业,五年前濒临破产被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公司收购,这家公司也同时控股着中茵酒店,而这家开曼群岛公司幕后股东正是萧谢。 换句话说,萧谢控制着明丰,也同时控制着萧恒每一次董事会的决定。 恍然大悟的那天,高秋杭见到萧宏峰笑了。 是棋逢对手的开怀,也是对自己儿子的欣慰。 是啊,只有萧谢那样的人才配得上是‘那位父亲’的儿子,永远不是他高秋杭啊…… 第40章 对得起自己 李芳在找女儿的微信,找了一圈没找到,最后发现是换头像了。 她推了推老花眼镜,瞅了半天才看清楚新头像是个待开的白花,原先那张飞机上的日出不是挺好看的吗? 李芳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发了条信息【你之前问你爸认不认识一个叫萧宏峰的人,我问了几个以前和你爸走得近的,都说不清楚。】 想了想,她又追问了一条【萧宏峰是什么人啊?】 收到短信时苏清正在开会,自从顾敏回来后,会议都是她主持,也分掉了苏清一半的工作,这让她轻松不少。 她看了一眼短信,目光顿了顿,这时收到萧谢的信息【晚上想吃什么?】 苏清的目光停在了对方新换的头像上,是白掌的叶子,照片是苏清拍的,头像也是苏清换的,一方面总算把萧谢空白的微信头像给填上了,另一方面能提醒她‘定期浇水’。 当然指的不是给白掌浇水,因为她已经把白掌送去了萧谢家,为他沉闷的家里添了点活物。 所以她的‘定期浇水’是提醒自己多关注萧谢的情绪。 而她自己的头像是萧谢换的,说是做成一对。 苏清正准备给两人回信息时,顾敏已经来到她旁边,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了个现行,顾敏敲了敲桌板,“苏老板自从谈了恋爱,连班都没心思上啦?” 这话是调侃,因为顾敏刚说完就忍不住笑了,惹得几个好事的也跟着起哄,“还是我们老大眼光好,这么有颜有值的年下小奶狗,轻轻松松说套牢就给套牢了!”“老大什么时候求婚啊?”“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同我们分享分享吧~” 苏清:“你们都很闲是不是?要是嫌手上的单子少,来我办公室再领几个走?” 这话一出,起哄的瞬间都闭了嘴。 苏清看了眼PPT已经讲完了,同顾敏眨眼,“我先撤了。” 嘴上说的是‘撤’,脚上跟踩着风火轮似地溜出了会议室。 苏清带上门的瞬间暗自舒了口气,脸颊又红又烫,这帮家伙…真是口无遮拦啊… 会议室里哄堂大笑,有人贱兮兮地对着外面喊,“没想到老大也有害羞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哈哈哈哈哈哈!” 可算被他们掐到了把柄。 苏清拧了拧眉心,正想着该怎么治这帮家伙时,手机里传来萧谢的声音,“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点了通话?” 苏清倏地一吓,这才发现是语音通话状态,也不知什么时候点的。 她边回办公室边问,“你都听到了?哪里开始听的?” 萧谢在超市买菜,拿着西红柿弯了弯嘴角,“年下小奶狗那一句。” 不想苏清太过尴尬,他很快换了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了,苏清让萧谢在线等她一会儿便去接了电话。 萧谢依旧举着手机,顺便看起了牛排,隐约听见与苏清通电话的人叫老叶,对话内容大概是关于一个叫彤彤的,像是个孩子。 苏清挂断座机后告诉萧谢今晚她有事不能一起了,萧谢没作细问,只叮嘱“开车的话注意安全。” … 叶晓彤是老叶的女儿,老叶是苏清奶奶缂丝手艺的最后一位徒弟,如今只有他还继续做着缂丝,经营着一家缂丝工作室。 苏清开车来到江边小镇已经是黄昏了,这里离她奶奶家不远,最终在一处废弃的老船厂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叶晓彤。 这地方,之前苏清带叶晓彤来过一次。 今天苏清来这里不过是碰运气,毕竟老叶把他女儿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叶晓彤只有十一岁,能走路去的地方并不多。 苏清的运气不错,她停在路边,俯瞰远处浅滩,破旧的船顶上蹲着一只小身影,融进夕阳里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这样的画面对苏清来说有些熟悉,仔细想想,那不就是十多年前的自己吗? 苏清给老叶发了条短息后,就下车往浅滩去了。 “叶晓彤!” 穿着高跟鞋往破船上爬的苏清心情不是很好,“下次,能不能挑个对高跟鞋友善的地方?” 叶晓彤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发现是苏清后她放松了警惕,“老叶把你叫来的?” “是啊,这天底下也就他一天到晚追着你的屁股后面替你操心,你就作吧,作得有一天连他都懒得管你!” 说话间苏清总算爬了上去,清凉的晚风拂起她的长发,带走了额间的密汗。 叶晓彤:“不要他管!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小姑娘赌气要走,苏清赶紧拉住,半训半求道,“做个人吧叶晓彤,我才刚爬上来你就要走…照顾一下你年迈的小姨行不行…” “什么小姨,我和你同辈。” “让老叶比我长一辈?我才不要!” 苏清拉着叶晓彤坐下又说,“听说你和老叶吵架了?说实话吧,你家老叶确实挺烦的,我初中那会最恼他了。” “真的假的?你和他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关系好是真,以前烦他也是真的。”苏清盯着天际厚厚的云层继续说,“初中那会我偷着抽烟,他同你说过没?” 叶晓彤半信半疑地摇头,“他只跟我说你天生学习好,什么都好,让我跟着你学。” 苏清笑了,“哪有人天生学习就好的,特别是往高处跳时,你总会发现永远有人比你更优秀。我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刚从县小学考进了市重点初中,确实是一个土包子进了城里的感觉。原本成绩前列的优越感一下跌到了中下的落差很大,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别人实力太强了。” “那时是寄宿学校,我旷课溜了出来,也不回家,去老叶爷爷家偷了包烟,学着大人的样子来这里偷摸着抽。”苏清弯了弯眸,“那时候我还盘算过要不要溜到别的城市打童工?要是装扮成熟点冒充个18岁倒也不是不行。” “真的吗?”叶晓彤睁大了眸子。 “当然是不行的!没等你混出个人样,早就被人贩子给拐到山沟沟里去了,这话是老叶跟我说的。” “因为旷课,老师找到了家里,正巧奶奶不在,遇到的是老叶。老叶没把这事告诉奶奶,但那天之后每个星期一回学校的日子,他总追着我屁股后面亲自押着送我到校门口。”苏清无奈托起了腮,“老叶这人吧,嘴笨不会说话,但拗起来鬼见了都愁。” 叶晓彤扑哧一声笑了。 苏清:“那天他终于把我拽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对我说‘苏清,我没读过多少书,只能跟着师父学手艺,但师父不让你碰缂丝,再苦再累也要你把书读下去,别让她伤心,也好对得起你自己’。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自己也不过二十三岁,但鬓角的白头发都有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是啊,老叶也只不过大她十岁… 苏清说完,叶晓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小姑娘开了口。 “我知道老叶对我好,但我有时候也气他,气他笨!气他窝囊!就是因为他太窝囊了,几年前我妈才会跟人跑了!” 叶晓彤带着鼻音轻轻抽泣,“我听说…她又生了个儿子…她从没来看过我…书读得好又有什么用…这些年…她从没回来看过我…一次都没有!” 苏清去搂她,柔声说,“不是还有老叶吗?他看着你啊,他可喜欢看着你了,巴不得24小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现在看着,以后看着,等你老了还看着…” 这么无厘头的话最终把叶晓彤逗笑了,眼泪不是眼泪,鼻涕不是鼻涕,哭笑不得地说,“烦死了,别提他!” 苏清也笑,“不行啊,天都黑了,水面暗沉沉的有点瘆人,我也饿死了,打个电话叫你爸把米饭煮了,我们带点什么菜回去好呢?” “我也饿了,想吃五花肉。” “好,还有呢?” “油焖茄子。” “好。” “麻婆豆腐。” “好。” 一对一答的声音就这么渐渐出了浅滩,很快消失在了懒洋洋的晚风里…… 第41章 明丰企业 温热的夏夜,刚冲完澡的苏清坐在老叶家的秋千上想事情,黑发湿漉漉地搭在身后,添了些凉意。 一声纱门打开的声音,方长的毛巾落到苏清头上。 叶赫诚:“玩够了就进来,我这的蚊子毒得很。” 老叶在苏清脚边放了盘蚊香就自己进去了,随后屋里传出木梭收紧丝线的声音,那是苏清从小听到大的声音。 这里是后院,而前院就是缂丝工作室了。 苏清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端起蚊香进了屋。 老叶一米八的个子,对于缂丝机来说是高了点,他不得不微躬着身,长此以往坐着背都驼了些。 但他回乡里常帮着家里的老人干农活,筋骨活动得多了,肌肉也结实,驼背的程度倒也不是那么厉害。 小麦肤色,短发长了些,大概半个月没剪,却不显脏,可能因为他五官是那种教人看着很舒服的清秀。 胡子也有几天没刮了,嘴里叼着半截草杆子,是他戒烟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如果不是坐在平纹机前,这样不修边幅的男人简直就是个糙汉,但他手里做到一半的缂丝却是精美,而他本人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匠人。 折腾了一天的叶晓彤已经睡了,后堂里就她和老叶俩人,苏清把蚊香放在角落,端了把木椅来到老叶身边,问道,“我奶奶在的时候,你有没听她提起过一个人叫萧宏峰的人?” 自从清明萧宏峰出现,苏清心里就生了一团疑云。 她父亲的过去并不光彩,但人已死,债也清了,按理来说对苏清应该没什么影响,但她总有种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清问话时老叶正挑着经线,没抬眸,摇摇头。 她奶奶收这个徒弟收得晚,老叶没见过苏清父亲,所以苏清也觉得这个问题在老叶身上寻到答案的指望不大。 此刻他们所在的后堂没开空调,南北两道纱门走过清凉的穿堂夜风,十分惬意。 屋内不说话的两人间只有哒哒的木梭声,偶尔也伴着夜风里带来的虫鸟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自在。 苏清脑袋磕在椅背上静静看了一会通经断纬的手艺,说实话,老叶的手挺好看,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倒也不是不行。 苏清撑起脑袋问他,“一直没问你,长兴集团的那笔订单你为什么不接?一米二乘一米的大幅,别人挤破了头都想借着长兴让自己名声大噪。” “太大了,做不了。”比着丝线颜色的老叶回得简明扼要。 “胡扯,我知道你能做的!做好了,往后你手里出去的缂丝价格能翻好几倍。” 老叶抬眸看了她一眼,“现在的价格已经很好了。” 这话一出,苏清来了陈年旧气,“你对自己的要求为什么总是这么低?” 老叶在苏清印象里一直是矛盾的。 高三那年奶奶身体不好,苏清原本要放弃出国的机会,但老叶不许,说‘师父他来照顾,三年罢了,三年会很快过去的’。 即便英联邦的本科只要三年,苏清依然觉得太久了。 但她想不通的是老叶总是鼓励她追求自己想要的,而他自己却随随便便娶了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女人,就因为是家里老人给他找的。 他说‘娶谁不是娶,俩人好好过日子就成了’,那一次气得苏清三个月没同他讲话。 此刻见苏清生气地看着自己,老叶没说话。 长兴的单子本来他是要接的,只是那天宋荣是同长兴集团的姜经理一起来的,在听宋荣介绍完老叶后,姜瀚然表现得有些吃惊,然后这位姜经理私下告诉了老叶他与苏清之前的关系。 老叶记得很多年前,苏清从国外给他打电话,那天她的情绪不是很高,问完奶奶的情况后只说想听缂丝的声音,老叶开着公放做着缂丝,两人一下午都没再说什么。 后来才知道那天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知道姜瀚然就是苏清前男友后,老叶拒绝了这笔生意,并威胁他离苏清远一点。 苏清自然不知道这些事,生意对她来说就是生意,只谈利益,不掺半点情感,却唯独对老叶不是这样。 她给老叶的订单出口的话顶多也只是个代理费。 他们之间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此时看着老叶闷着声继续忙他的活,置若罔闻的样子气得苏清肺疼,她起身去拿了车钥匙,“你家的花露水没了,我去前面超市买点。” 老叶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和腿有好几个蚊子包,“同你说了,我这的蚊子毒…” 苏清不带好脸色地瞟了他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同他说一声,“彤彤是个大女孩了,有时会特别敏感,以后你情绪上来要先考虑下她的感受!还有,她到了‘发育’阶段,我顺便买些姨妈巾放家里备着。” 老叶听完,一头雾水,“什么妈巾?” 苏清无语,只摇了摇头,叨了一句‘你个…大老爷们!当我没说!’就自己出门了。 留下老叶眨了眨眸,又自顾自忙了一会,直到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记得很多年前有个女人来找过他师父,好像那人的名字也叫萧宏什么的? …… 萧谢坐在中茵酒店的茶室,一身黑色运动服,静默盯着窗外繁华的夜色。 中茵的负责人董钧在他对面,添了两杯茶后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隔湖而望就是萧恒旗下最具标志性的凯旋酒店了。 “萧恒的董事会上,王家要换掉几位高管。” 董钧传递的意思很明确,王家想稳固自己的势力,第一步就是在萧恒内部换成对自己有利的人,而更换高管需要董事会同意,王家与萧家两方势力僵持不下,一直保持中立的明丰企业成了关键的一票。 “嗯。” 萧谢淡淡应了一声,这件事他早就猜到了,何况最近高秋杭一直想联系他,必然是关于董事会的投票。 “明丰是我大伯董韶华毕生的心血。”董钧说,“他失踪后,我爸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撑了二十多年还是没撑下去。五年前要不是你出手,早就散了。” 萧谢:“你当时说怀疑你大伯的失踪与萧家有关?” 董钧点头,“听我爸说,大伯之前同萧宏惜曾订了婚,订婚一年多萧家迟迟不定婚期,直到我大伯失踪,两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萧谢当时选董钧接手中茵,一方面他有这个能力,但能力强的人多了,也不是非得董钧。 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二个原因:敌人的敌人,必然是要拉拢起来的。 董钧与萧家有芥蒂,这是个很好的契机。 第42章 熟悉的身影 八月末的夏日炎炎,陈妍跟着几位县城干部在石墩路上开了一趟。 全长七公里,临街有参差不齐的店面铺子,也有住户,最多的是随处可见的摊贩。 陈妍觉得她老板可能是哪根筋搭错了,选了这么个小地方同政府合作投资建设,成本倒不算太大,但未来收益对他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数目。 几位保持着热情笑容的基层同志,正孜孜不倦地同陈妍介绍石墩路的未来规划。 陈妍不失礼貌地委婉回道,“这条路感觉前前后后都差不多,也不用再看了吧…” 她是想说,大热天的实地勘查什么的也别搞了,反正她老板是铁了心地要来这里回馈社会,直接书面流程走起来,也让她在车里暴晒的时间少一点。 但这话别人听着可不是这样,以为陈助理是对改建规划没了兴趣,难得来了这么大笔投资可不能砸了。 有人连忙提了建议,“坐车也看不到什么,我们这的人文还是挺有特色的,不如我们带着陈助理下去走走,正好前面有个小超市,买点饮料解解渴。” 基层的同志们就是这么憨实,陈妍还没来得及想到婉拒的理由,公家的车已经停在了泥沙路边。 有人贴心地为她开了车门,等着她快点踏进艳阳里来补一补纯天然的钙。 但没想到小超市的空调坏了,大门敞开着里外一个温度。 陈妍站在超市招牌下的阴凉里,勉强有几丝风吹过,心想着今天晒脱了的皮该怎么补水,不经意间,目光顿在了超市内的一道身影上。 瞧着好像有点眼熟… 那人登着梯子在高处换灯泡,前排的货架挡住了他的脸。 身上的浅色短袖后背被汗淋湿了大片,还沾了不少土,下身的运动长裤也碰了脏,但掩不住这人身型好,肩宽腰窄腿又长,湿了贴在上身的棉料子勾出了紧致而匀健的肌肉线条,这么好的身段可别毁在了脸上。 陈妍心想。 被吊着好奇心,索性进超市里想同那人搭个话。 刚迈了两步,刚才同车的基层同志老侯已经拿着几瓶矿泉水朝着梯子上的那人说,“小伙子,结个账,之前没见过你啊,老何不在?” 小伙子从梯子上下来,脱了半旧的手套搭在一边,因为个子高,从货架堆里迈出时不得不低着头,等他终于抬起头时,陈妍见到乌黑的短发下一张骨相英俊的脸,汗水顺着他刀削的面颊落下,随手一抹又将手臂上的灰带到了脸颊上,倒让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多了些人间烟火味。 “何叔在楼上,总共八元,扫码谢谢。” 萧谢打完发票就离开了收银台,将刚用完的梯子折叠好,提进了里面的仓库。 这时何淼开着电动三轮回来了,脸被晒得又黑又红,三轮车上是台新的挂壁空调,还有个撑着伞抱着西瓜的叶晓彤。 老侯从店里出来,何淼笑嘻嘻朝他喊了声‘侯叔’,扛起空调准备往店里走。 老侯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挺有干劲,那台老空调隔三岔五地出毛病,是该换台新的。” “我爸本来还想再修修,我姐说直接换新的,打了钱让我今天就订一台,安装师傅下午就来。” 何淼这话一半是回答老侯,一半是冲着从仓库出来的萧谢说的,一股子得意劲儿倒不是为了新空调,而是出差大半个月的苏清今天刚下飞机第一个联系的人是他,不是萧谢! 萧谢对此并不吃惊,因为苏清上飞机前俩人还通过电话。 老侯本来还想聊两句,见到陈妍走近忙上前递了水,“陈助理口渴了吧,先喝点。” 这时叶晓彤抱着西瓜路过两人,上二楼时喊了句,“苏清姐还说了,她今天回来吃晚饭。” 这话是告诉二楼的李芳。 李芳正在给腰间盘突出的何章国按摩,老远就听见小丫头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知道苏清要回来,连老何的腰也不管了,走进厨房戴上袖套,说要多准备两个菜。 何章国自从上次被自己媳妇当了一回肉垫后腰就有点不得劲,超市搬货时又严重了,医生说要休息一阵,这才叫儿子回来帮忙超市的生意。 至于萧谢在这里,一半是被何淼忽悠过来当苦力的,一半是自愿到‘未来丈母娘’家刷好感度的。 陈妍离开时多看了两眼萧谢,那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 苏清开车回到李芳家已经是傍晚,晚霞染得天边赤红,地面像是刚刚断了电源的烤箱,散不走的热还在空气里慢慢发酵。 楼下超市里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在换空调,萧谢帮他打下手,何淼在给客人结账,因而只有叶晓彤眼尖先瞧见了正在停车的苏清。 她一跳一跳地出了超市,等苏清下了车就迫不及待地说,“你可算回来了,我下午冰了西瓜酸奶,要尝尝不?” “好啊。”苏清笑着问她,“这阵子住得还习惯吗?何淼没欺负你吧?” 叶晓彤在放暑假,老叶赶着一批缂丝没时间带孩子,苏清就把叶晓彤拐到了李芳家。 “挺好的。”小姑娘煞有其事地托着腮回道,“你弟吧,虽然瞧着傻,但挺有意思的,至于你男朋友,挺招李阿姨喜欢的,她说萧谢来了之后,超市的女客人都多了不少呢。” 苏清失笑,“是吗?那李女士该分他点提成了。” 说着去开后备箱的门,里面是出差带回来的礼物。 这时刚给客人结完账的何淼也看到了苏清,边喊着‘姐’,边跑上前帮苏清拿东西。 “妈今天又准备了不少菜,你上次没赶上,这次一定要多吃点。” 何淼的‘上次’说的是他和萧谢都喝醉的那次。 “好,后备箱的东西都拿上去,记得锁车。”苏清说着把车钥匙丢给何淼,自己被叶晓彤拉着一起进去了。 萧谢是最后发现苏清的,正要走上前却被客人拦住了问他商品的位置。 等萧谢引他们找到了东西,苏清已经被叶晓彤催着去了二楼,说是要尝一尝她新做的西瓜酸奶。 楼梯上的苏清只能回头对着许久不见的萧谢无奈笑了笑。 第43章 被小狐狸捉弄了 苏清和叶晓彤在露台上吃着冻成棍的西瓜酸奶。 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叶晓彤说,“说实话,以前我还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我后妈,我一定把你当亲妈一样。” 苏清刚想打趣她,可看叶晓彤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她才意识到刚回来一路被叶晓彤拉着不让她和萧谢说话的原因。 “我可不想当你后妈,还是当你小姨稍微年轻点,况且我俩这么铁的关系,要是让老叶夹在当中那就变了味了。”苏清笑着回道。 这话一出,叶晓彤也笑,“那倒也是,老叶那么笨,万一哪天把你也气跑了就不划算了。” “你这孩子,好歹他是你爸,怎么说话呢。”苏清嘴上骂着,手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两条小辫子,“头发自己梳的吗?挺好看啊。” “李阿姨梳的。”叶晓彤得意地捋了捋,“头绳好看吧?李阿姨说是以前买给你的,但你没用上正好给我了。” 苏清的目光在头绳上停了几秒,是浅蓝色的蝴蝶结式样,她以前喜欢的颜色。 这时楼下传来声音。 露台就在超市顶上,并不是太高的距离,可以看到正在门口搬东西的萧谢被两个模样不错女生要号码。 叶晓彤趴着脑袋往下看戏,嘴里咬着冰棍连连摇头,“苏清姐我就说吧,男人长得好看不是什么好事,红颜祸水哦,不如我家老叶让人省心,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生怕被苏清揍,叶晓彤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就往楼下跑了,只听见苏清在后面叨了句‘小兔崽子’。 叶晓彤活奔乱跳窜到正在收银的何淼身边,撑着脑袋继续看戏,顺便问了一嘴,“她们是第几个了,你数过没?” 何淼瞟了一眼萧谢的方向摇了摇头,“又不是问我要号码,我数个屁。” 苏清也下了楼,瞧着门外两个小姑娘还在同萧谢说话,想了想,还是上楼问问李女士厨房需不需要帮手。 刚转身,萧谢就喊住了她,叫的是‘清清’两个字。 苏清眉一皱,这么多人,叫这么亲昵? 她回头,萧谢已经三两步从门外跑了进来,像是急着有什么话要同她说。 苏清索性迎上去两步,下一秒,萧谢在她身前,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高挑的个子压下的一瞬,苏清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温最终火似的落在她额头。 萧谢:“渴了。” 低沉的话音刚刚擦过苏清头顶,萧谢已经大步迈进了仓库。 有点懵的苏清在原地定了几秒,纳闷,就为了告诉她这个? 他刚是不是撞她额头了?用嘴撞的? 或是亲了一下?大庭广众? 苏清抬眸正对上何淼一副狗粮吃撑了便秘的脸,又扫了一眼门口两位尴尬盯着她看的小姑娘,她明白了,萧谢那小子特意跑过来拿她挡桃花呢! 她转身跟进了仓库。 看不下去的何淼丢下手里的活也要跟进去,但被叶晓彤拉住了,叶晓彤问他,“客人账还没结呢,你去哪?” “我瞅瞅他们去里面干什么?” 何淼刚说完,边上等结账的客人抱怨了,“干小俩口该干的事,你个灯泡去干什么!能不能把我账先结了,我这都等半天了…” 何淼:“……” 苏清走进仓库萧谢正在喝水,挂壁的新空调刚装好没多久,室内的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 萧谢干了一天的活,身上除了汗就是灰,同他原本洁癖爱干净的形象大相径庭。 苏清失笑,像萧谢这种强迫症患者继续在超市干下去指不定能疯。 刚回来时就注意到,货物陈列比往常都要整洁有序,肯定是经过强迫症患者一个一个调整过的。 光光是萧谢刚回仓库喝水的路上,就顺手把货架上倒了的货品扶正了好几个。 也不知道,他之前在这里的一个礼拜是怎么过来的,肯定没闲过。 拿了湿巾苏清走向萧谢,“跟地上滚过似的,脸上也是,我帮你擦擦。” “我自己来。”萧谢伸手去接,苏清却故意撤开,他那指骨分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憋着坏,苏清的高跟鞋往前进了半步,盯着他问,“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明明是毫无威胁的身高却逼得大个子往后退了一步。 “出了很多汗,不好闻。”萧谢说,似个无处容身的大猫又往身后藏了藏。 捉住他手臂,苏清不让他再往后挪,扬起漂亮的嘴角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出了汗,更好闻。” 光天化日,活生生的调戏,萧谢没再说话,耳廓红得熟透。 湿巾抹过他精致立体的五官,白皙的面庞展露,显得他那对极诚实的耳朵更红了。 自觉玩得有些过,苏清收敛了坏,认真说,“何淼拿到了江科大的录取通知,我要谢谢你。” “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与我关系不大。”似想到什么,萧谢亮着黑曜石般的眸子又说,“要是以身相许,我接受领证。” 苏清抬眉,点了点头,“好,是该让何淼好好报答你,我替他们老何家准了。” 被偷换了概念,萧谢皱眉,苏清又说,“放心吧,你俩好了以后我就是你俩的亲姐,咱还是一家人,叫声姐姐来听听~” 她又想捉弄他。 反正他也没喊过她‘姐姐’。 萧谢眼眸沉了沉,往前走了两步,苏清见到他去抓仓库的门把手。 那门虚掩着,她以为他要出去,正准备一起走时,门突然阖上了。 光亮从眼前消失,黑暗里传来萧谢的声音。 “姐姐…” 略显羞涩的话伴着一股热气在她耳畔,钻进了肌肤,最终燃烧在唇间。 他在吻她。 被抵在胸膛与门之间,促狭的空间里他的气息滚烫,她也跟着快融化了。 从不知晓,混沌中,被无限放大的感官能如此致命。 苏清气息微喘,溺在他怀里,她猜,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他一定是在哪个问他要号码的姑娘那精进了吻技,不然也不会这么无师自通… 如果真是这样,她可不会原谅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谢放开了她,额顶的气息还在,他立在她面前,松了门把手。 那门锁早就坏了,他不得不扣着它,才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吻到她。 光线从门缝透入,苏清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眸瞥见萧谢上扬的嘴角,他问她,“还要让我喊你姐姐吗?” 他倒显得镇定,而她脸颊已经红得滚烫。 竟然被小狐狸捉弄了… 这时叶晓彤站在外面轻咳了两下,苏清吓了一跳,背过身用湿巾给脸颊降温。 叶晓彤是来找萧谢的,她说,“外面来了位戴眼镜的姐姐说要找你,她还问了你是不是叫萧谢,她说她叫陈妍。” 陈妍在门口没等多久就见到萧谢从仓库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位年轻女士,瞧着竟然是之前在中茵酒店遇到的那位。 不过那位女士没跟着萧谢一起过来,而是带着传话的小姑娘上了楼梯。 陈妍的目光很快回到了萧谢身上,她当年见过萧谢的转身离开的侧颜,即便只是远远一瞥也是让人不太能忘记的长相,何况陈妍记忆力一向很好。 但她刚过来前也没十足的把握,只是无聊的好奇心驱使,当问清了对方姓名时,自己都惊讶有这么巧的事。 可再一想,萧谢突然要在这里投资的行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萧谢走近,陈妍的第一句就是,“老板,你来这里开超市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霖老也没告诉她啊。 而且这地段吧,选得有点偏啊,他名下那么多现成的商业街。 陈妍刚问完,何淼忍不住上前接了句,“他开超市为啥要告诉你?诶?他也不是这超市的老板啊。” 这让陈妍更费解,她想象过与机器人老板正式见面时的情形,却没料到最终以这么不正式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陈妍索性问何淼,“那他是趁着暑假来打工的?” 这次何淼还没回答,萧谢先开口了,“Lou,我们外面说。” 之后两人出了超市,就留何淼在店里一边给客人结账,一边纳闷着,这俩人有啥不能在店里说的? 话说,这女的什么人? 第44章 逆鳞 萧谢知道陈妍是问他在县城投资的事,他不想这件事被苏清知道给她带来压力,因此将陈妍喊到外面私聊。 马路上的温度跟烤肉板似的,陈妍提议去她车里,萧谢便上了特斯拉。 站在露台的叶晓彤看着车玻璃内说话的两人,乌黑的眸子眨了又眨。 李芳和苏清正在餐桌上包馄饨,女儿难得回来,李芳准备了不少菜,又弄了她最喜欢的馄饨馅。 看着家里上了年代的八仙桌,李芳说,“要换个大桌子了,今晚大家还能凑合着坐,要是再多个人,恐怕都坐不下了。” 话音能听出李芳心情很好。 苏清:“何叔叔的腰估计还要修养一阵,何淼他们就快开学了,超市该雇个年轻体力。” “我也这么想的。”李芳说完又把话题拉回来,“关于你和萧谢的事,我这阵子也想开了,只要对方人不错,五岁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脾气好,人也稳重,是个能一起过日子的。等他毕了业,你们就去把证领了知道吗?” 苏清:“所以,您是变相骂我脾气不好?” “我可没这么说!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李芳板起脸,“这回人是你自己挑的,可不是我逼的你!我让你早点结婚不是怕以后夜长梦多吗?两个人光谈恋爱有什么用,要结了婚再有个小孩才能安定下来!我见过多少人就搞对象不结婚的,最后还不是分了手!” 李芳是很传统的女性,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传统,当年被迫怀上苏清时,也不会听了苏清奶奶的请求没打掉孩子,直接嫁了个浑蛋。 要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有现在的苏清;也正因为这样,李芳吃了很多年的苦。 这是苏清心里过不了的坎。 此时看着李芳有些动气的样子,苏清缓了个笑容,“好,我知道了。” 上一秒李芳还等着女儿日常犟嘴,但下一秒,竟然是态度诚恳的‘知道了’三个字。 一下打得李芳措手不及,准备训她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呛了她两下。 厨房煲的汤正沸腾,李芳索性找了个借口离开,其实是过去缓一缓,寻思她女儿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果然,还得是遇到她喜欢的人才这么听话! 苏清正数着剩下的馄饨皮数,叶晓彤从露台进来了,苏清打趣她,“怎么,小侦查员偷看得怎么样了?” 叶晓彤坐在桌边托起腮,“我看到萧谢上了那个女人的车。” “然后呢?” 苏清一边问,一边把馄饨馅分成剩下的馄饨皮份额。 叶晓彤往她边上凑了凑,“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不担心她把你男朋友带走吗?” “让我猜猜。”苏清笑眯眯看她,“应该没走,不然你冲进来的第一句应该是‘不好啦,萧谢跟着别人走啦’。” 她还模拟了叶晓彤的口气。 叶晓彤皱起眉,“苏清姐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觉得,要么你是不信他会跟着别的女人走,要么就是你根本不在乎!” 苏清:“那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让我分析分析。”叶晓彤脑袋搁在桌上,眼睫扇了扇,真的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沉默了近一分钟,她想到了答案。 “两个都是!”叶晓彤直着身认真说,“你不相信他会跟着别人走,但是如果他真的要跟别人走了,你也不会去留他。” 苏清包馄饨的手一顿,抬头看她,“现在小学生也都不做选择题了吗?” “我说得对吗?”叶晓彤得意,苏清却说,“李女士刚才发话了,今天超市早点打烊,快吃晚饭了,你去楼下告诉他俩,差不多就收拾收拾上来吧。” “好嘞。” 听到要开饭,叶晓彤早就忘了要追寻的真相,一跳一跳地出了屋,没想到出了屋门就遇到了回来的萧谢。 叶晓彤刚要传话,萧谢说,“我听到了,你在楼上,我去转告何淼。” 叶晓彤‘哦’了一声,开心地转身回屋,步子却突然一顿,寻思着怎么刚才萧谢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 … 第二天苏清回江城,何淼被扣在自家的超市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清和萧谢开车离开。 车里放着轻音乐,难得的二人时光。 看着正在开车的萧谢,苏清说,“过两天要去意大利,得离开一个月,不能送你开学了,抱歉。” 萧谢:“没关系。公司正在上升期,虽然关键,但也别太累了自己。” 苏清轻应了一声。 心想,过往的那些年,从未苦恼如何平衡个人时间与工作时间,但往后是要好好规划一下了。 “昨天傍晚,来找我的那人叫陈妍,是我的助理。”这时萧谢突然说起。 苏清:“嗯。” 但萧谢没有等到苏清对这个话题的任何追问,他抿唇,没再说话。 车内的氛围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苏清才察觉到好像太安静了,她找了个话题,“同我说说你母亲吧。” 萧谢有些意外,想了想才说,“她叫谢菲。” 这句之后,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清:“我…和她有相似的地方吗?” 这是她藏了很久的问题。 慢了几秒,萧谢回道,“气质有些相似。你是你,她是她,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恋母。” 摆在明面上的澄清,苏清轻轻笑了,捏着他的脸颊,“我只是好奇,不许多想。” 萧谢眉心轻舒,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父母的事情。” 这话一出,萧谢刚被苏清哄的有些上扬的嘴角突然僵住了,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他们的事,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苏清:“那别人是怎么告诉你的?” 萧谢没想到苏清会在这件事上追问,整理了情绪,才慢慢回忆。 “她在英国长大,一次聚会上,认识了来英国留学的萧宏峰。是我母亲主动追求的他,也是为了他,才来到江城,但萧宏峰不为所动。” 萧谢眼神晦暗,继续说,“直到有一年,萧恒出现了危机,我母亲认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与萧老爷子达成了协议,她帮萧恒化解危机,但萧宏峰要娶她为妻。由老爷子做主,萧宏峰不得不答应。” “但我五岁那年,萧老爷子被害,有人设计栽赃我母亲,因此,她被萧家孤立。我母亲想自证清白,但这时萧宏峰却和一个姓罗的女人有了一夜情。” “据说,罗彩珍与萧宏峰青梅竹马,或许是因为我母亲的介入,当年萧宏峰没娶她。知道真相的母亲带着我离开了萧家,没多少年就患上了抑郁症。” 苏清看见萧谢眼里的愤怒积聚,轻轻搭住他肩膀,“萧谢,靠边停车。” 离苏清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萧谢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车停稳后,苏清去握他的手,盯着他的反应,说,“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叫罗彩珍的并不是萧宏峰的什么心上人,所谓的‘一夜情’也是别人设计的一场局,你母亲在萧宏峰心里很重要,你信吗?” 萧谢疑惑看着她。 苏清一字一句又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你父母的事只是别人告诉你的,而我刚才说的也只是你奶奶亲口同我说的。它们有可能不是真的,但也有可能不全是假的。即便你再恨萧宏峰,也该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在你要与他正面为敌之前,见见他,也是在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苏清说得极重又缓。 萧谢的目光,有一瞬,冷得令人疏离,“是她让你来说服我,所以你接受我只是为了替他们传话?”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萧老太太。 苏清知道萧谢生气了,此刻即便说破了嘴皮子对方也不一定会听进去,甚至会将问题激化,她只能说,“我来开车,先送你回家,你冷静冷静。” 萧谢下了主驾,但没再上车。 “我自己回去。”他说。 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离开,第一次萧谢当着苏清的面发了脾气,即便苏清喊了他好多声。 这下苏清深刻体会到,为什么萧老太太说萧宏峰是萧谢的逆鳞。 但长久扎在肉里的刺怎么能不拔出来,于是,她做了这个恶人,不是为了萧宏峰,而是为了帮萧谢从仇恨中找到一个出口…… 第45章 她是苏安的女儿 隔了二十多年,萧宏峰再次踏进中茵酒店。 记得那年,亲自接待他的是谢菲,她穿了件鹅黄连衣裙,从大堂的旋梯下来,惊若天人。 她总能轻易抓住他的目光,但萧宏峰也知道,他未来的妻子不会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萧老爷子眼里,三个子女的婚姻都是萧恒在江城站稳脚跟的工具。 谢家不属于江城,况且他怎高攀得起,所以他与谢菲不会有结果。 但后来,他错了,之后更错得一塌糊涂… 中茵的茶室今日谢客,萧谢在里面等待,他最终选择给萧宏峰一次见面的机会,如苏清所说,也给他自己一次机会。 这是他对萧宏峰最后的耐心。 一分钟内萧谢看了三次手机,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苏清没有联系过他。 明明是她要将他推到这样的处境,也应该是她来哄他才是。 他现在都坐在这里等着萧宏峰了,老太太没有告诉她吗,连只字片语都没丢过来安慰他… 萧谢觉得可笑,笑自己别扭,幼稚。 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唯独对苏清束手无策。 反复点开她的微信萧谢又陷入迷茫,打字太过苍白,他该亲口与她道歉,是他那天没控制好情绪… 这时包厢的移门被打开,萧宏峰走了进来。 确切地说,他早到了十分钟。 … 静谧的茶室内,茶艺师正在温壶,沸水泻下,高山流水。 而面对面坐着的父子两人显得格外生疏。 水汽升腾,徘徊在杯盏沿口晶莹淌下,炉火燃着,滋滋的热气慢悠悠回荡在有限的空间内。 茶艺师离开后,萧宏峰看着桌上留下的两杯茶说道,“都说‘器之不存,道亦不复’,有心延续,留下的遗憾或许能少一些。” 桌下,这位萧恒董事长微蜷的双手倒没他面上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反而露了些紧张。 萧宏峰说的是茶,却也说的是父子关系。 唐宋盛行茶道,宋时茶道传入日本,与本土融合后产生了日本茶道,而中国本身的茶道因为元朝的变革早已流失,所以才有了‘器之不存,道亦不复’的说法。 器为家,道为亲情,而两人间有心延续父子情义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遗憾怎么可能弥补! 萧谢眼底沉冷,“丢了的东西就是丢了。今天坐在这里,是关于下次萧恒董事会上明丰站在哪一边,要看萧董事长能不能给到我满意的答案。” 萧谢的直言无疑是道闭门羹。 萧宏峰低头抿了口茶。 是了,谈生意就是谈生意,这一点也像他。 王家想将萧恒内部高管替换成自己的人,需要得到董事会的批准,两方势力僵持不下,明丰的投票是关键。 萧谢不出意外会支持王家,这是报复萧家的手段,萧老太太担心如此,才请苏清促成父子见面。 如今,萧谢给了转圜的余地,于生意,于父子之间,萧宏峰自然是欣喜的。 萧宏峰搁下茶回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萧谢:“除夕夜那晚,公园里出手相助的是你的人,你知道有人会对我不利,那个人与害死萧老爷子的人有关系吗?十四年前的真相,你又知道多少?” 两个问题,同一件事。 “他叫高同林。”萧宏峰说,“他父亲算得上萧恒的元老,萧恒上市不久,他父亲在财务部的一场大火里丧生了。” “高同林年幼丧母,老爷子念他无依无靠,就带回与萧家儿女一同抚养,后来,他娶了同样抚养在萧老太太膝下的罗彩珍,生了高秋杭。” “起初都挺好的,只是不知道高同林后来为什么会性情大变,认准当年他父亲的死与老爷子有关,我猜测可能有谁同他说了什么,再后来,老爷子就遇害了。” “警方说嫌疑人有跛足,我开始怀疑高同林,他小时候从树上摔过,膝盖有旧伤。后来从老太太口里知道,车祸当时老爷子认出了肇事司机就是高同林,但最终老爷子不让她透露给警方,应该是看在他父亲的情面,不希望高同林坐牢。” “后来,高同林被我的人抓住,只是之后又被他跑了。对他当年的行为高同林供认不讳,还向我讨要萧家该补偿给高家的股权。” 萧宏峰叹气,“我对高秋杭从不吝啬,但在高同林看来这些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是整个萧恒,所以他现在的目标是你。” 萧谢是萧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为防万一,萧宏峰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他。 这时萧谢问,“高同林是报复萧家,为什么要栽赃我母亲?模拟我母亲的笔记在财务授权文件上签字,以你对高同林的了解,他做得到吗?” 萧谢问到了关键处,他洞察敏锐思虑清晰,这又是萧宏峰欣慰的地方,他回道,“关于这一点我也有疑虑。能模拟谢菲字迹以假乱真,又能够自由进出萧恒的财务部,高同林办不到。我几番试探想问出他的帮凶,对方都含糊其辞刻意隐瞒。” 高同林有同谋,就在萧恒内部,但萧宏峰查不出来。 这是萧谢得出的结论。 今天萧谢有耐心听他解释十四年前的事,萧宏峰索性又说,“既然旧事重提,我也不妨将我与罗彩珍的实情告诉你。” “那晚我被下了药,第二天在罗彩珍的房间醒来。晚宴上有机会对我下药的人,可能与栽赃谢菲的人有关联。” 他不记得那晚同罗彩珍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罗彩珍却坚持两人之间有了一夜关系,这教萧宏峰无法面对谢菲看她的目光,是他犯下的错,他没有勇气挽留妻子和孩子。 他以为谢菲离开后会回到虞长行身边,虞长行对她很好,谢菲最终会忘掉与自己在一起的不开心。 他想念她,但谢菲断绝了与他的一切联系,他没有办法知道他们过得好还是不好。 直到五年前传来谢菲抑郁症自杀的噩耗… 萧宏峰万万没想到谢菲之后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痛苦,而他这么多年的痛苦与她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如果能早点知道,早点知道谢菲的状况不好,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来到谢菲墓边,无比内疚,恨自己愚蠢,恨天意弄人。 “萧谢,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找到高同林,也找出那个帮凶。” 萧宏峰说着,眼眸冷冽。 …… 苏清来到意大利分部,原本是她的得意徒弟小汪接手这里,但小汪被调到这里之前已经订了婚,现下被家人催着回去结婚,苏清只能带宋荣过来交接。 交接的流程要走一个月,但现在对她来说太久了。 还记得出发前萧谢与她不愉快的分别,这些日子苏清忍住没去打扰他,希望不要干扰他做出冷静的判断。 免得更让萧谢以为她是站在萧老太太一边的。 但苏清自己倒不怎么冷静,就觉得度日如年,心情烦躁,只想早点忙完回去。 于是一个月的交接任务被苏清硬生生压缩到了半个月,让宋荣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赶鸭子上架。 宋荣每天过得老泪纵横。 而他的老大,时常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没有半点耐心可言。 这一天苏清繁忙中接了个电话,是萧老太太打来的。 “父子俩见了一面。”萧老太太站在花园里举着手机说,笑容挂到了眼角,“听司机小吴说挺好的,聊了好一会呢。” “那太好了。”苏清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下。 “是的,谢谢你,苏小姐!” 萧老太太的感谢发自内心,电话那头只说‘不客气’,然后因为要忙别的事就先挂断了。 挂了电话,萧老太太心情很好地拿起花洒准备浇花,又吩咐佣人叫萧宏峰今晚回来吃饭,她要亲自从他嘴里问出些更多关于父子见面的事。 这时,萧老太太的大女儿萧宏英走了过来。 老太太看到她,眼里的欢喜冷了几分,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妈是不欢迎我回这个家了?” 萧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可没不让你回来!你也别又来气我就好!你和王家天天在董事会上同你弟弟作对,你也姓萧,怎么老想着胳膊肘往外拐呢!” “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萧宏英冷笑笑,“王家是蒋家未来的亲家,我不帮他们才是胳膊肘往外拐!况且从小到大老爷子有心疼过我吗?为了萧恒,让我嫁给姓蒋的那个废物!整天拈花惹草给我添堵!我为萧家牺牲了这么多,最后萧恒还不是给了萧宏峰,他凭什么!” 萧老太太将花洒一搁,撞出的水花溅了一地。 “当年是你爸对不住你,没给你选个好夫家!但后来是你不惜与家里人撕破了脸也要抢萧恒董事长的位置!宏峰念你是亲姐,有意让着,可你呢?只想把他往死里逼!险些因此毁了整个公司!后来要不是谢菲出手帮忙,如今哪还有什么江城萧家!你现在又是要故技重演吗?!” “我故技重演?”萧宏英苦笑,“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宝贝孙子,他是怎么把我逼到今天的地步!” 似想起什么,萧宏英嘴角不明深意地勾起,“怎么忘了提起你那宝贝孙子身边的女人,什么苏小姐。妈,她可也姓苏哦,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人呢?” 欣赏着萧老太太眼里的困惑,萧宏英一字一句又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她可是苏安的女儿,苏安,你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萧老太太一个踉跄往后,幸好被及时赶过来的冯春华扶住。 “大姑娘!”冯春华心急如焚,“老太太心脏不好,你说话也不知轻重吗?” 看着萧老太太脸色煞白,萧宏英得意的目光这才多了丝惶恐。 老太太颤着声问向萧宏英,“你…你说清楚了!她怎么会是苏安的女儿?!” 第46章 天降是个啥玩意儿? 苏清戴着墨镜从白色Macan上跳下,阳光灿烂,神采飞扬。 关车门时,何淼骑着他酷炫的新自行车从苏清身后二十米外飞驰赶来。 “姐!” 他急刹后喘着气,“虽说四轮的确实比二轮的快,但你也不给我放放水!为了带你来找你男朋友,我屁股下都磨出火星子了!” 刚经历完入学军训,何淼虽又黑了几度,倒显得成熟了些。 “废话少说。”苏清将墨镜架到头顶,目光点了点不远处江大的校门卫室,“快去开路。” 周五的课还没结束,江大校门紧闭。 何淼慢吞吞朝着门卫骑过去,嘴里不停叨叨,“重色轻弟!重色轻弟!!” 苏清就看见何淼出示了学生证,笑嘻嘻说了些什么,门卫大爷就开了小门,放他俩进去了。 “这里是江大,你刚用的是江科大的学生证,这也能行?”苏清坐在自行车后头,抓着何淼问道。 “嗯,江科大离这也就十多分钟,我老是踩着饭点过来,看门的好几个大爷都已经混熟了。给他们登记学生证,走个过场,说不定再过阵子,学生证也免了,就凭我这张厚皮老脸,通行无阻!” 苏清失笑,“你可真行…” 何淼又说,“对了,你回国同萧谢说了吗?他知道你今天来学校吗?” “没呢,他好像还在生我的气,我这不马不停蹄过来当面负荆请罪了嘛。” 何淼撇撇嘴,“要我说呢,这事你也管太宽了,还没领证呢,都已经管起人家家里的事,搁我身上,我也同你急!” “不是一码事,你小子胆越来越肥了,敢教训起我来了?”苏清一拳捶向何淼后背,吓得车轮子方向一扭,拐了个弧度。 “我管不了你,叫你男朋友管你!还有,姐,请注意你的行为!骑车呢,一失俩命啊!” 这话说完,逗得苏清咯咯轻笑。 耳旁的清风呼啸而过,吹乱了长发,真丝裙摆随风而扬,成了斑驳树影流淌而过的幕布,忽明忽暗,张扬随性。 这样一道生动的风景线,被绿草坪上几位正在采风的艺术生捕捉到了画布上。 江大的校园宁静而悠远,面积也大,何淼骑了十多分钟才到了第一食堂门口。 “我和萧谢付文馨昨晚就约了晚饭点碰头,我带你进去等吧。” 何淼说着已经停好车,领着苏清准备进食堂,这时迎面走来穿着旗袍的女士,手里抱着一摞书。 书籍沉重,瞧着有些费力。 何淼立马认出了走过来的是萧谢的小姑,萧宏惜。 “萧教授!”三两步上前,何淼打招呼,“挺重的,我帮你拿吧,要回办公室?” 认出何淼的萧宏惜微笑着将书递给他,“是何淼啊,你又来找小谢啊。” 萧宏惜刚说完,就注意到何淼身边的苏清。 苏清:“萧教授你好。” “苏小姐也来了。刚才在图书馆碰到了小谢,本来要和我一起过来的,被许蕊绊住了。许蕊现在是学生会主席,想劝小谢进学生会,但我猜小谢应该没时间。” 萧宏惜扶了扶金丝镜框,微笑解释,“他要将两年半的理论学分在一年内修完,剩下的一年再凑齐一年半的实践学分。” 四年的课程压缩到两年,萧宏惜是在告诉苏清,萧谢完成这件事的难度。 “嗯。”苏清低低应了一声,心想,也不用这么着急… 这时何淼又感谢了萧宏惜之前叫门卫通融他进出的事,随后又贱兮兮问了付文馨在萧宏惜的经济管理课上的八卦。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了萧宏惜的办公室。 何淼把书放到办公桌上,抽手时不慎碰落了本读了大半的书。 书页半开,滑出一张陈旧的黑白老照片。 苏清眼疾手快地捡起,这时萧宏惜正在水果袋子里取了几只柑橘给何淼,见到苏清盯着她的老照片。 她从容地将书和老照片收回,微笑说了句“谢谢”。 老照片上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女的穿着旗袍,不难认出是年轻时的萧宏惜,另一位男士眉眼里有点坯气,但衣着斯文,长得不俗。 苏清觉得有些眼熟。 姐弟俩出了萧宏惜的办公室就又去了第一食堂,付文馨和两个女同学在门口说话,见到姐弟俩就和同学告了别,径自跑了过来。 “姐姐好。”付文馨乖巧地打了招呼,笑嘻嘻从何淼手上拿了一只柑橘,“还纳闷呢,干饭人从不迟到,今天破天荒啊。” 何淼眉一皱,“说得我跟饭桶是的。” 付文馨不管他的抱怨,去挽苏清的手,“难得姐姐过来,不如一起去外面吃顿好的,我做东。” 苏清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下次我来请,今天就想尝尝你们学校伙食怎么样。” “那好吧,姐姐我们进去坐。” 付文馨挽着苏清进了食堂,‘姐姐’长‘姐姐’短,听得何淼下眼睑抽了抽,“是我姐,又不是她姐。” 正是晚饭时间,食堂内人不少,相当热闹。 三人刚找了个地方坐下,就见人来人往的门口,萧谢正从外面进来。 按萧谢的身高和长相,在人群里挺显眼的,但此刻却更招人注意,因为他身旁跟着江大的校花,许蕊。 苏清不认识许蕊,也不知道她是江大的风云人物,但从过路人同她打招呼的热情不难推断出这位姑娘的受欢迎程度。 “诶,那不是许大美女吗?”何淼看着许蕊的方向,直接忽视了萧谢的存在。 付文馨不高兴地剥着柑橘,“收收你的口水吧,她是跟着萧谢,又不是跟着你来的。” 分了一半柑橘给苏清,付文馨小声又说,“听说她同萧谢小时候就认识的,姐姐你可要留心了,有时候天降也难敌青梅竹马呢。” 苏清抬了抬眉,“那你觉得我胜算高吗?” 付文馨认真咬了口橘子,“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姐姐这边!” 何淼挤进来一颗大脑袋,不懂就问,“天降是个啥玩意儿?” “是你老姐我!” 苏清说完,同付文馨心照不宣地笑了。 在苏清看到萧谢之后,萧谢也发现了苏清,他愣了几秒,回过神,远远见到苏清同付文馨笑作一团。 二十多天把他晾在一边,现在若无其事地出现,原来这么多天苦闷的只有他自己… 他越想越胸闷。 苏清抬头见萧谢还停在原地,以为他是没发现他们坐在这里,起身朝萧谢挥了挥手,叫他过来。 人群来来往往穿过,萧谢眼里仿佛永远只能容下那个此刻冲他微笑的人。 即便内心还对她生着闷气,但那双极诚实的大长腿早已朝对方走了过去。 来到苏清面前,萧谢板着脸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 苏清笑眯眯回道,却没能让萧谢紧绷的嘴角松动,她只能老实本分又说,“说实话这几天,本人已经进行了十分深刻的自我反省,保证以后相同的错误不能再犯,不知萧谢同志能否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个机会同小的们一起共进晚餐?” 说话时她点了点坐在边上啃着橘子,一眨不眨看她表扬的何淼与付文馨。 只下一秒,一向严谨严肃的萧谢同志竟然没绷住笑了。 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对她生不起气来,即便是生气也只是同自己较劲罢了。 而最近江大校园论坛里疯传着一位心理学系新生被人抓拍的军训照片,短短几天,因为这位新生颜值过高,身材够好,引起了置顶关注。 都说高冷男神可望而不可即,可现下这位男神竟卸下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具,像个可亲的邻家大男孩一样笑了。 真是稀奇,抓拍的手机刚要按下快门,却被从镜头前路过的校花无意挡住了全景。 许蕊刚同熟人说完话,朝萧谢走了过去。 何淼与付文馨她认识,但站在萧谢身边的年轻女士她第一次见,又见到萧谢抓着对方的手不放,许蕊一下明白她就是苏清了。 “萧谢,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吗?”许蕊自来熟地问。 第47章 他的初恋 “萧谢,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吗?” 许蕊说完,手搭在萧谢肩上,毫不吝啬向苏清传递了她与萧谢之间极尽相熟的关系。 也同时展现了身高优势。 她1米72,近乎九头身比,容貌也是没得挑,自带豪门出身的贵气,就算立在一众女明星里也是极抢眼的存在。 连苏清都不得不觉得,眼前的俩人确实挺般配的。 她笑回道,“你好,我是苏清。” “这位是许蕊。”萧谢向苏清介绍,同时往苏清身边又近了一步,避开了许蕊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问苏清,“饿了吗?晚饭想吃什么?” 分明是想带她离开独处的意思。 苏清指着打菜的窗口弯了弯眸,“想尝尝你们食堂的伙食,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萧谢:“……” … 付文馨排在打菜的队伍,一边盯着远处面对面坐着的苏清与许蕊,一边偏头对端着两个菜盘子跟在她后头的何淼说,“许蕊来势汹汹,姐姐会不会扛不住啊?” 何淼也瞄着那处,皱着两条浓眉,“我还能不了解我姐?你应该同情许蕊!这世上能压得住我姐的,也就我妈了!” 瞅了一眼排在他身后也在看苏清方向的萧谢,何淼用手上两个空菜盘子敲了敲萧谢手里俩心不在焉的空菜盘子,说,“放心吧,我姐不是什么善茬,没那么好欺负!” 话刚说完就感到了付文馨在瞪他的目光,何淼又说,“‘不是善茬’在我姐身上绝对是褒义词!相信我!” 而主场这边,苏清递了半只剥好的柑橘给许蕊,“挺甜的,尝尝吗?” 许蕊客气接过,但她对柑橘没什么兴趣,转在手里,找了个话题,“学生会最近正筹划着迎新会,我刚想劝萧谢参加,他现在可是校园论坛里的热门话题,如果肯准备个solo独奏,肯定能给这次活动添色不少。” 苏清好奇,“他还会乐器?” 这话一出,许蕊眉梢抬了抬,好像被她嗅到了机会,“你不知道吗?” 她挂着微笑,“我就是听了他拉小提琴,自己也跟着去学的。萧谢还会钢琴,他英国的家里就保留了贝希斯坦的路易十五,自从谢阿姨走后,他应该是没弹过了吧。” 苏清对钢琴毫无概念,但有一点能明白,许蕊知道许多关于萧谢不为她所知的事。 “那他还喜欢什么?”苏清继续问。 既然许蕊乐意展现,苏清正好多了解一点,从劣势中挖掘有利价值是苏清最喜欢做的事。 许蕊还是太年轻了,驾不住好胜心,她有些得意,“运动也有挺多的,那时在苏格兰雪场,是他手把手教我滑雪,萧谢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 目光在回忆里温存了许久,许蕊再抬眸时生了不少心眼子,“说起来还没问苏小姐是怎么认识萧谢的。” 苏清指了指何淼的方向,“我弟和他高三同班。” 许蕊若有所思,“就是说,是这一两年才认识的?” 见苏清不置可否,许蕊又说,“说实话,三年前萧谢刚回国那会儿我还向他表过白呢,可惜被拒绝了。” “他当时说有喜欢的人,架不住我再三追问,才告诉我是在澳洲认识的,那天要下雨了,那女的送他回家,可惜了,最后没留下联系方式。” 许蕊不紧不慢剥了片柑橘放进嘴里,偷瞄苏清的反应,轻轻品嚼,“也不知后来找没找到那女的,反正当时感觉吧,他还挺念念不忘的,毕竟很大可能是初恋呢。” 话里不难听出添油加醋,摆出初恋碾压苏清,没有比这更能教许蕊解气的了。 苏清看了眼萧谢的方向,缓了一会,回眸说,“确实,那天的雨是挺大的,我着急回去收衣服,你知道的,澳洲的天气很难预测,说下雨就下雨,送他回去时油门踩过了头,被警察拦下罚了200大洋,苦了我一周午饭就只能啃面包。” 苏清指腹摩挲着手腕内侧两朵花交汇的纹身。 对啊,她是怎么察觉当年那个少年就是他的呢? 那天在厨房,他告诉她之前住在澳洲,与她在澳洲的时间线重合。 再有那天,霖川出现喊了他的英文名‘Sean’,当年那个少年也叫Sean。 最终让苏清十分确定的是,萧谢手上有块品牌古老又低调的精工机械表,她好奇查了那个款式,全球总共也就三块,价格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 当年那个少年也戴着同样的手表。 这下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她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满足她暂处于上帝视角的小小恶趣味,同时等着萧谢哪一天也会想起这件往事。 但心里难免猜测,萧谢那家伙要么是无所察觉;要么是心知肚明,却同她有着相同的恶劣癖好。 而这个谜题最终却在许蕊这里意外地得到了答案。 而此刻的许蕊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自取其辱。 原来他找到了当年要找的人,还是他高三同学的姐姐,这么巧?开什么国际玩笑! 许蕊握着手里剩下的柑橘,一时觉得不香了,锁在掌心挤出汁水,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体面,笑得有点僵硬,“原来是这样啊,这也…太巧了吧。” 取了饭菜的三人正朝这里走来。 萧谢将餐盘搁在苏清面前,选的都是她喜欢的食物,苏清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低下头看她,她与他靠近,碰着他的薄唇轻轻啃了一口。 短短碰触,极快又准。 众目睽睽,毫不遮掩。 “谢谢。”她宠溺地对他说,眼眸藏着星星点点的光。 究竟谢什么? 太多了,她说不清。 萧谢还懵着,半天才缓过神说‘不客气’,有些迟钝地将筷子擦了一遍递给她。 这令许蕊实在难堪,最终找了个体面的理由离开了。 “我就说吧,姐你就不是个善茬!这么多人呢,也不害臊!真没眼看!”何淼端着了俩盘子醋溜溜地坐下,一个摆在付文馨面前,一个摆在自己跟前。 付文馨得了盘子,把几块大肉往何淼盘子里堆。 “没眼看你就别看!”苏清心情很好,见到何淼把自己盘子里的蔬菜又运往付文馨盘子里,不禁好奇问,“你俩关系挺不错啊。” 何淼若无其事,“她不爱吃肉,我俩各取所需。” “是吗?”苏清一脸八卦地看向付文馨。 得到付文馨小机灵鬼似的笑容,露出一只俏皮又可爱的小虎牙,说,“各取所需,没毛病。” 苏清失笑,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没毛病。” … 晚饭过后,秋意凉爽,付文馨要何淼骑车送她回家,虽然这位自行车主表示很不愿意,但架不住对方生拉硬拽,这才把何淼从他姐身边支开了。 林荫小道上,苏清与萧谢手牵着手往停车场去。 苏清:“听说你想两年内完成学业?不用这么着急,好好享受学生时光挺好的。” “李阿姨说你同意毕业后就领证,我还嫌两年太久。”萧谢看向苏清,试图从她接下来的表情验证李阿姨没有框他。 苏清:“她还真是什么都和你通风报信!” 萧谢扬起嘴角,苏清没否认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一阵晚风轻拂过并肩的两人,撩过树梢的叶,摩挲出惬意的沙沙声。 沉默了一会,苏清又问,“同他见了一面,对你有帮助吗?” 话里指的是萧宏峰。 萧谢拉着苏清的手背放在唇瓣,“是有收获,但你以后不许再帮他们说话!” 他与她面对面,温柔的语气说着严肃的话,始终不舍得同她置气。 苏清:“知道了,我往后只帮着你说话,成吗?” 松了眉宇,萧谢将苏清拉进怀里,满意地笑,“好。” 停车场内,晚霞铺展在天际,将二人相拥的影子拉得极长,揉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直到白色Man驶离了停车场,角落里的一辆奥迪这才发动。 驾驶位上许蕊五味杂陈,嫉妒,羡慕,愤怒与悲伤,不知道哪一个更多一些。 明明是她先认识的萧谢。 她等了这么多年… 凭什么! 她不信她没有机会! 许蕊对自己说,她总有机会的! 第48章 来拱他家白菜的猪 江城边郊的Lehmann酒庄停车场,刚停完车,苏清对副座的顾敏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今天是学姐拿下新项目的庆功宴,我替你去了,她不会生气的。” 沈玟向立卓发邀请时,也同顾敏打了招呼,说沈家与王家有着表亲关系,刚订完婚的王君媛与蒋行尧也在邀请名单上。 不等苏清说完,顾敏下了车,“怎么?他俩会出现的地方,我顾大小姐就得退避三舍?” 极显修长的晚礼西服,配上利落短发下足具气场的精致五官,加叠略中性的高奢古巴满钻项链,立在还未熄火的车前灯光里,顾敏摆了个不以为然的POSE。 怎么看都像是来砸场子的。 苏清脱了开车的平跟,一边拉高跟鞋,一边说,“那好吧,等下要搞事情的话先给个信号,不枉我与你同生共死。” “同生行,共死不行,我不舍得你。”顾敏笑嘻嘻去挽苏清的手臂,“你今天穿得挺保守啊,素得跟个小绵羊似的,怎么?怕你家小狼狗会生气吗?” 苏清一身新中式长裙,乌黑的长发挽着萧谢之前送给她的那支白玉簪,不露肩也不露背,绝好的‘良家妇女’打扮。 她无语地瞪了顾敏一眼,“什么小狼狗…收口吧你。” 两人沿着青青草地间的石路上行走,温橘色的引路灯整齐地只高出地面一小截,灯光折射在路过的两双高跟鞋上,光与影的交替间映出女子纤柔的踝骨曲线,也映出了步伐一起一落的干练与沉定。 迎宾人员带领顾敏与苏清来到酒会的露天主场。 灯光璀璨,宾客云集。 酒会的主人沈玟正在应酬,见到顾敏和苏清过来,从人群里撤出,上前说,“你们能来太好了,等下先别着急走,结束后还有第二场,后山有温泉,没别人,就我们几个好好聚聚。” “成。”顾敏爽快地答应。 话音刚落,又有来宾陆续进来。 苏清面对着入口,很快发现进来的人群里有蒋行尧,挽着他的女人应该就是王君媛了。 身形娇小看着温婉。 苏清对沈玟说,“没问题,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俩。” 从服务生手里取了两杯酒塞给背对着入口的顾敏,苏清又说,“我刚看到水边亭子里有几个熟人,走,去打个招呼!” 顾敏左右手各端着酒,被苏清匆匆拉走,“是谁啊?你也不用同时给我两杯吧。” 苏清调皮笑了笑,“拿了才想起今晚开车来的,我不能喝,你都喝了吧。” 顾敏:“……” 两人刚到亭子,发现里面确实有张熟面孔,霖川。 苏清带着吃惊,“霖律也在啊。” “真巧啊,古典美人。”霖川朝她挥了挥手,不紧不慢地从美女堆里走出来,向顾敏微笑点头,“顾小姐,好久不见。” 举止优雅,彬彬有礼。 他其实是来给他妈当司机的,他妈胡玥是沈玟的离婚律师,胡玥徒弟又是沈玟公司的法务。 奈何她徒弟不巧出差不能陪她来,霖川他爸又担心胡玥宴会要喝酒,就派了儿子过来。 纯打酱油的霖川,因为出身好,身高与颜值也在一众精英里数一数二,最终成了酒会上招蜂引蝶的存在。 “你好。”顾敏喝完一杯酒,空出手同霖川打招呼。 这样一只花蝴蝶当初能跟她跑完了全码42公里,顾敏后来还是对他刮目相看的。 两人握手时,霖川突然腿筋一抽,想起了那天全码之后的力不从心,他尴尬一笑,决定珍爱生命,远离顾小姐… 苏清与霖川寒暄后,前前后后又来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霖川也被几个熟人叫走了。 得了空闲,顾敏注意到了舞池中央蒋行尧与王君媛的存在。 虽说是沈玟组织的酒会,但实际上王家占了主场,因为王家的老爷子王怀弈也来了,被一众上流贵宾巴结着进了室内包间,而最近王家与蒋家两位小辈年底要结婚的热度更是只上不下。 顾敏抿着香槟,眼眸不冷不热地瞥了眼蒋行尧搂着王君媛,看似他已经对未婚夫与王家孙女婿的双重身份游刃有余。 顾敏吃惊蒋行尧的影帝水准,以前竟然没发现呢。 低头又抿了口酒,要说心里没什么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她坦然承认,不太好受。 但路总得走下去。 不是么… 顾敏虽藏着心绪,但在一边应酬的苏清全看进眼里,低声交耳,“要不我们温泉改天再约,先送你回去吧。” 顾敏举着酒杯笑,“我才刚热身呢。” 这时迎面来了位男士,当众喊了苏清的名字。 来人是苏清生意上的搭子兼老友沈昱,当年帮何淼转学到江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废了不少周折,最终还是走了沈昱的门路。 “沈总,好久不见,回江城怎么也不说一声。”苏清客气道。 “刚回来,听沈玟说你今天会过来,奔着你还欠我一顿饭,所以就赶过来了。”沈昱的玩笑点到为止,回眸同顾敏及周围人寒暄了起来。 空隙时,顾敏偷偷冲苏清挑了挑眉:这下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舞池里一首歌结束,舒缓的新曲子刚刚响起,沈昱朝苏清伸出手。 “不知今天有没有荣幸请你跳支舞。” 沈昱是沈玟的堂哥,这句话,当年沈玟的婚礼上,沈昱也问过苏清,那时苏清还不会跳舞,踩了他很多脚。 递出手前苏清犹豫了一下,但众人面前也不能下了沈昱的面子。 两人进了舞池。 “还没恭喜你在意大利开了分公司,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野心。”从容的音乐节奏里,沈昱说道。 同他的舞步一样,他的手也放在很得体的位置。 苏清:“谢谢。不管成功与否,总要多尝试尝试,你说的。” 沈昱轻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急切地想让缂丝工艺在最高处崭露头角,所以选择了时尚之都作为捷径。有一点让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有没有比完成这件事更重要的东西?” 苏清被沈昱带着转了几步,才回道,“有,但是不多。” 沈昱若有所思,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挤进,那些重要的东西里面?” 音乐在这里渐入尾声,沈昱依旧像往常一样善于把握节奏。 “三百七十七天。”他又说,带着笑,“苏清,距离你上次拒绝我已经过去了三百七十七天,你是该请我吃顿饭了。” 舞池外的角落,霖川一边吸着果汁一边通着视频电话,“怎么样?看清楚来拱你家白菜的猪长什么样了吗?沈昱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对付女人很有一套。” 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样子,霖川贱兮兮又问,“对了,我也能请你家古典美人跳支舞吗?” “不行,原地呆着!” 萧谢刚出浴室,一身浴袍,头发半干。 他挂了视频,进了衣帽间,拉开一排高定西服的柜门。 而此时酒会舞池,面对沈昱的话,苏清不显山不露水,“沈总,你我老相识了,就省了这出吧。” 一曲散,她下了舞池去找顾敏,沈昱跟在后头无奈,“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这样下去还有哪个男人敢追你。” 看了一圈没找到顾敏的身影,苏清回眸漫不经心,“沈总放心,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霖川这边,他半靠着墙角,依然不嫌事大地按了秒表开始计时,盘算着他那‘好表弟’半小时到这里够不够。 这时,一位服务生气喘吁吁跑来找他,问,“是霖律吗?胡律请您过去一趟。” 霖川站直身,“哦?在哪?” “女…洗手间门口。” 霖川一口果汁差点呛了,约的什么破地方,难不成又要去送卫生巾… 服务生又解释,“胡律让您过去接您女朋友。” 霖川:“……” 第49章 贴上他们老霖家的标签 女洗手间,王君媛正在补妆,蒋行尧的堂姐——蒋行曼在一旁。 “君媛,这串手链戴在你手上就是不一样,是真好看。” 蒋行曼说完,王君媛涂唇的手一停,“是吗?前几天行尧送给我的。” 珍珠手链颗粒圆润饱满,单一颗珠子拎出来也能卖个小几万,蒋行曼知道这串珠子的来头,当初还是她挑了让蒋行尧主动送给王君媛的。 此刻再拿这条手链说事,无非为了巩固王蒋两人的感情。 “我那还有一套上好的古董钻石手链,改天让他带给你。” 听蒋行曼这么说,王君媛回了个温柔的微笑。 蒋行曼边补妆,边又说,“说实话,你和行尧走到一起,我真是太为你们高兴了!他之前的那个女朋友和你比起来,真是给你提鞋都不配!现在好了,我那堂弟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回。” “是吗?”王君媛不解,“之前行尧不肯答应两家联姻,不是因为很喜欢那位顾小姐吗?” “喜欢什么呀喜欢,要不是那女人死缠烂打,我堂弟耳根子又软,怎么可能几年都甩不掉,跟个毒瘤似的!” 蒋行曼话刚脱口,只觉被什么甩了一脸脏水,回眸竟见到了正在洗手的顾敏。 说曹操,曹操到,活见了鬼! 她厌嫌地擦脸,“顾敏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敏补口红,不咸不淡地回,“看见旁边有个‘毒瘤’,帮她洗洗。” 她冷笑笑,大步迈出了洗手间。 蒋行曼:“真是没教养!还指望我们蒋家能看上你,姓顾的,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 蒋行曼与顾敏素来不对付,之前蒋行尧在当中稍有缓和,如今顾敏已经不是蒋行尧的女友,蒋行曼也不用再顾忌。 可蒋行曼话还没骂完就被折回的顾敏利落扇了一巴掌。 顾敏:“这就是没教养的做法,满意吗?” 女洗手间外人不多,但也不太少,异常的声动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当众被扇耳光可以说是蒋行曼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往日里与顾敏针锋相对都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嚣张。 “你!“ 蒋行曼捂着脸气得发抖,没敢还手,毕竟顾敏的身高优势摆在眼前。 况且她也不屑同这种人动手,败坏她的名声! 她拉着王君媛的手,“去,去叫保安来,把那个疯女人给我轰出去!疯子!简直疯子!” 扫了一眼王君媛,顾敏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王君媛却叫住了她,“顾小姐,你凭什么无缘无故打人。就算是对行尧有什么怨恨,也不该冲他堂姐撒气啊。” 王君媛说话柔柔弱弱,却振振有词。 简单三两句话,很清楚地帮周围不明真相的人群梳理好了来龙去脉:是蒋家的某顾姓前女友因爱生恨,前来滋事。 毕竟半年来,传闻里皆是某顾家小姐死缠烂打且被抛弃。 于是众人理所当然地将顾敏定成了这场事故的全责,周围开始小声议论。 顾敏心下不由得想为王君媛鼓掌,看着人畜无害的,可真会颠倒黑白! 众矢之的,她不打算白费力气给自己辩解,毕竟,确实当众动了手。 这时蒋行尧赶巧也来了,见到人群中的顾敏时,他先是吃惊,再发现顾敏面前的王君媛时,蒋行尧毅然路过了顾敏,走向王君媛。 “君媛,怎么回事?” 他关切问向自己娇小可人的未婚妻,又以询问的目光回看向前女友。 见此,顾敏冷笑,“真是一对影帝影后,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演戏。” 她扭头就要走,但蒋行曼不想放过她。 “你别走!”蒋行曼喊,又斥责蒋行尧,“看看我的脸,就是这个女人打的!你今天要是不让她给我道歉,我们蒋家以后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蒋行尧沉眉,没说话。 但顾敏斩钉截铁,“道歉?做梦。” 有几个与蒋家交好的发了声,“你打了人还有理了!” 相邻的几个看热闹的也起哄,“就是,不道歉别走!” 她被人群包围。 走不走还得别人允许? 真是可笑。 顾敏气不打一处来,打算破罐子破摔,手肘却被人轻轻拉了拉。 回眸见身旁多了位漂亮的中年女人,身高与她差不多,翡翠色的晚礼长裙,气质沉稳,很强的职业气场。 正是胡玥。 但顾敏并不认识胡玥,刚问了个‘你’,胡玥冲她眨了眨眼,上前对众人说,“恶人先告状的事,我胡玥见得多了。” 她指了指女洗手间,“我刚也在里面,明明是蒋小姐三番两次骂了顾小姐,顾小姐气不过才给了她一巴掌。这个世道难不成是谁会哭,谁就有理了吗?你们说是不是?” 带着职业的压迫感,胡玥看向王君媛与蒋行曼两人。 胡玥是圈子里,尤其女性当中极具魄力的长辈,两个小辈被她盯得哑口无言。 “是这样吗?”这时蒋行尧转头问王君媛,他的本能反应太过急切,像是在竭力求证受委屈的是不是顾敏。 王君媛抿着唇没说话。 即便这些月来,蒋行尧无论是在她面前,还是在整个王家面前都表现得无可挑剔,但王君媛心里清楚,他的讨好只是因为蒋氏企业现在需要王家的帮助。 王君媛一直在想,如果哪天蒋氏不需要王家了,那他还会对她百依百顺吗? 从刚才蒋行尧的反应中,王君媛已经得到了答案。 顾敏在他心里依旧是重要的。 其实从今天蒋行尧第一眼看见人群中的顾敏时,王君媛就已经感觉出来了,那时他同她在舞池里,步子走得心不在焉,显然一颗心都悬在顾敏身上。 越想,王君媛越是五味杂陈。 而胡玥做了几十年律师,之前又因好奇调查过顾敏,此刻不难猜出王君媛与蒋行尧两位脸上的小心思。 心如明镜,她轻抬了抬眉梢,又说,“当然,我不是因为这位顾小姐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才帮她说话,我就是单纯喜欢她的直脾气。” 她笑得端雅大方,藏了八百个心眼子。 她儿子破天荒‘追’过的人,虽然只是字面意义,但胡玥还是要帮顾敏从复杂的旧关系里摘出来,撇干净,再贴上他们老霖家的标签才好。 不管这事往后成不成,就冲着这么泼辣的性子,治她家那玩世不恭的小子简直太对口了。 顾敏站在旁边猝不及防,“你儿子?哪位?” 而‘她儿子’刚挤进人群,就见到他妈在里面‘正常发挥’。 霖川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胡玥对顾敏那句‘她儿子的女朋友’,霖川的第一反应,WC… 他连连往后撤,还是没能躲过他妈站在‘舞台正中’@他的名字,“霖川!” 胡玥笑眯眯冲他挥了挥手,“干什么呢,还不过来接你女朋友!” 顾敏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恍然,“阿姨,你误会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胡玥推了一把,往前跌了出去,就纳闷这女人的手劲也太大了! 霖川只好上前接住顾敏。 对,‘接’他女朋友,他妈从来只传递字面意思。 “没事吧?”霖川问她,余光很不情愿地接到了他妈让他配合演出的表情。 顾敏被搀着,摇了摇头,心累只想快点撤。 今晚霖川的高定西服搭配的是低调的银灰领带,与顾敏身上银灰的配色十分相称,简直就是高调的情侣装。 他高出顾敏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形比例也是极养眼的,怎么看都无疑的般配。 就连蒋行尧也相信了,“顾敏!”他喊道。 一时冲动想问她和霖川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但众目睽睽,他没问出口,只说,“以后不要再动手打人了。” 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偏过头,没敢看顾敏。 霖川回道,“是啊,以后别自己动手,免得脏了手,让我帮你。” 他笑眯眯去搂顾敏的肩,“走吧宝贝~这里不好玩,带你去别的地方换换心情~” 顾敏一边被霖川护出了人群,一边狐疑问他,“宝贝?” 霖川贱兮兮答应了一声,说,“虽然喊得挺生疏,没关系,给你机会多练练就好了~” “练你个头。”顾敏撤开了霖川搭在她肩上的手,“你和你妈什么情况?”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霖川回头偷瞄了眼他老妈的方向,没看到人才说,“我也不知道,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俩?”顾敏摇头,“我原先不认识她啊。” 听这么说,霖川寻思了会,“估计她八卦的毛病又犯了。” 两人很默契地一同走向出口,霖川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顾敏这才想起苏清,“不用,我坐苏清车来的。” 刚要折回去找苏清,霖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她,又看了眼手表,“萧谢快到了,你就别去当灯泡了,我送你。” 顾敏诧异,“萧谢会来?苏清怎么没同我说。” “因为她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霖川贼笑笑,“晚点给你解释。” 看着霖川拉开了跑车副驾门,顾敏又想起,“对了,还没叫上你妈呢。” “她今晚给我加戏,我决定让她老公自己来接。” “……”顾敏,“你可真孝顺。” 霖川:“应该的,这才哪到哪。” 顾敏:“……” 第50章 她心脏受不了 沈玟在台上向来宾致感谢辞,苏清在人群中收到了顾敏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已经同霖川离开了。 她皱眉,这俩家伙,怎么走也不提前说一声。 一旁的沈昱在苏清看短信时扫了一眼,“顾敏抛下你跟霖律走了,他俩关系不错啊。” 话里意味深长,苏清不是听不出。 这时周围掌声热烈响起,她也跟着拍了拍手,抬眸见到是王家老爷子王怀弈被沈玟请上了台。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苏清就着沈昱刚才的话回道,余光却发现不远处,蒋行尧正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蒋行尧来到苏清身旁,一边佯装听着王老爷子在台上讲话,一边寻着机会问,“顾敏真同霖川在一起了?” 每个字都显得严肃而急切。 苏清偏头看了他几秒,心下对蒋行尧的虚伪又多了认知。 当初放弃的人是他,后来表现得漠不关心的也是他,现在跑来问又是什么意思? “与你无关。”她不留情面地说,转身离开了人群。 酒会沉闷的氛围早就憋得苏清够呛,秋夜微凉,她穿得不多,也有些累了。 抓过服务生带来的冰饮一饮而尽,心里畅快了些才意识到刚才那杯喝的是酒。 这时沈昱也走了过来,“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出去走走。” 对于这个提议,苏清兴致不大,但没等她拒绝,有人从身后给她披了件外套。 是件深色西装,苏清回眸见到了萧谢。 “你怎么来了?”她问。 今晚的萧谢一身优雅而极具品味的西服正装,额发后梳露出他极少外露的清隽额骨。 相比半年前他穿西装大衣那回,这一次又成熟了,也更显修长了。 是又长高了吗? “来接你。”萧谢满眼看着苏清,好看的唇角轻扬,节制,却又毫不遮掩地恃宠而骄。 一只手轻搭在她腰背,适宜的位置,不张扬,但也不含蓄。 另一只手大方伸向沈昱。 “你好,我是萧谢,苏清的男朋友。” 不像是打招呼,倒像是宣示主权,这处Lehmann酒庄本就是他的地界。 苏清也察觉了,毕竟平时的萧谢不会像今天这样有攻击性。 他很乖,这是苏清对萧谢的刻板印象,如同他最初在她面前的身份,一个晚辈。 即便已经是男女朋友,苏清依旧忽略了对方潜在的侵略性。 这正是萧谢精心营造的,苏清希望他是什么样子,那他就应该是什么样子,这样才能留在她身边。 而那些深暗处对她强烈的占有欲,他还不能让她知晓。 除非在必要的时候,就像此刻,也只让她看到一点点他合理的‘逾矩’。 沈昱略显迟钝地回应对方的握手,“你好,沈昱。” 他不难看出萧谢对他的敌意。 但令沈昱吃惊的是苏清的选择,她不是个追求浪漫的人,却选了个教人足够幻想浪漫的伴侣… 另外,他对萧谢的名字竟然有点耳熟… 姓萧? 沈昱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因为王怀弈被众人簇拥着,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那位王家最难攀的高枝就这么在沈昱面前,殷勤地对着姓萧的这个小辈笑脸盈盈。 看着萧谢最终被王怀弈请去了包间,沈昱联想起最近江城的一些新鲜事,从中茵起死回生,到蒋氏危机,再到萧恒董事会风云。 每一件都与萧家的那位太子爷脱不了关系。 原来他就是萧谢。 沈昱拿了杯酒,余光淡淡扫过萧谢的背影,又落向被萧谢带走的苏清。 他眉头微蹙,一饮而尽。 苏清啊苏清… 你明明最不喜欢名利场上精于算计的人。 怎么就选了他呢? 可别把自己摔疼了… … 包间内,王怀奕佯装毫无芥蒂地与萧谢谈论关于上次股东大会,明丰针对萧恒高层内部换血的提议选择了弃票。 这意味着他与萧宏峰还没分出胜负。 但萧谢也没有同他父亲站在一条阵线上。 王怀奕笑里藏刀,试图说服萧谢将手里明丰对萧恒的控股也一并转让,并且愿意出一个让彼此都满意的价格。 隔着一道复古镂雕木门是另一间茶室,几位富太太正围着王怀奕的现任妻子溜须拍马。 有说王太太天生丽质,保养得当,也有人把王太太身上的珠宝都夸了一遍的,就连指甲末,头发丝也没放过,但凡是长在王太太身上的那都是绝好的。 苏清坐在这帮女人对面,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戏,时不时瞥一眼镂雕门内的动静,生怕她家小狐狸在万年老狐狸面前吃了亏。 可见到里边的小狐狸不动声色,游刃有余的模样,苏清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况且那只小狐狸一边应付着王怀奕,一边时不时往她这边瞧,生怕她被外面这帮女人给吃了不成? 王太太的位置也能看到门内的情况,在场的人里面,恐怕也只有她最清楚萧谢对王怀奕有多么重要,他是王家在萧恒董事会扳回一局的关键。 于是,自从苏清披着萧谢的外套一同进来,王太太的目光就没少在苏清身上打转。 她偷偷观察了苏清许久,就连萧谢频频回头也都看在眼里。 “苏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王太太语气温和,颇为客气,这一问将屋内女人们的焦点都移到了苏清身上。 萧家太子爷本就是鲜少露面的风云人物,今天还带来了女朋友,这么个能攀附的机会,还不好好利用,投其所好起来! 别说眼前王太太需要这个机会,屋内其他女人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是碍于王太太主位压着,她们不好表现得喧宾夺主。 于是王太太不问,其他人也不敢擅自问。 “做点小生意。” 苏清脱下披肩的西装外套,叠放在膝盖上,心里莫名想笑,确实是做点超市小生意。 小生意? 王太太只以为对方是谦虚,心里早就把几个她认识的姓苏的都过了一遍,倒没听说谁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想来萧谢的母亲谢家产业多,生意广,能接触的人也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或许这位苏小姐是江城以外哪位大富翁的千金。 况且苏清今天一身复古中式长裙,形象气质也不错,谈吐落落大方,用大家闺秀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苏小姐是哪里人?”王太太总想问个水落石出。 “长江边土生土长的,王太太,您的翡翠镯子挺好看呢。”苏清对王太太的盘问并没多少耐心,索性换了个她们之前感兴趣的话题。 王太太堆着微笑,掂了掂玉镯子,“哪比得上苏小姐头上那根古秦朝玉簪漂亮,去年H城冬拍会我也去了,萧恒太子爷可是大手笔啊,先是一套帝王玉翡翠是给萧老太太贺寿的,然后就是你这支簪子,五百万,眉都不皱一下。” 王太太自以为这番话在众人面前给足了苏清面子,萧恒太子爷能为她一掷千金,哪个女孩子不爱慕虚荣的。 所以当她说完,其他人就开始跟着风夸赞那簪子有多么值那个数。 苏清脸上挂着笑,嘴角抽了抽。 这玩意儿五百万? 她突然觉得脖子以上的头有点重… 用手将玉簪往头发里压了压,可别掉地上碎了,她心脏受不了…… 第51章 回家的意义 这处Lehmann酒庄本就是谢家的产业,被萧宏英占了十几年,前几月才走完流程,正式回到萧谢手里。 从宴会出来,萧谢说要带苏清去个地方,两人上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开往后山谷。 司机是个身材健硕的大高个子,穿着黑西装,不苟言笑。 相比司机的身份,苏清更相信他是萧谢的保镖。 后座上,苏清偏头看向身边的萧谢,如果不是因为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眼前穿着西服稳重的年轻人,分明就是个生意场上的成功人士。 这样的身份,豪车和保镖是再普通不过的标配。 可对苏清而言,这样的萧谢,竟有些陌生了。 “怎么了?” 察觉异样的萧谢问道,握起苏清的手与她更近了些。 苏清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五百万?” 她挑眉看他,眼神带着质问。 不是说不贵的吗? 萧谢浅浅地笑,“觉得适合你就拍了,确实不贵。” 苏清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买都买了,东西是萧谢的,她占个使用权。 这么想的话心里才舒坦些。 Lehmann酒庄在山谷里,伴着绵延的河流蜿蜒盘绕,令人流连,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发了别墅度假村。 但在更早之前,山谷深处有一座独特的湖畔小屋,是萧谢的曾外祖父亲自设计,为萧谢曾外祖母建造的。 门前的小河在秋冬的清晨会飘起轻纱似的薄雾,环绕着这片清幽之地,画里仙境一般。 现在刚入秋,不一定能见到这样的光景,但没有雾,日出会更好看。 趁着今天的机会,萧谢带苏清过来住宿一晚,等明早的日出。 劳斯莱斯停在小河对岸,借着车前照大灯,萧谢牵着苏清在夜里走过古老的木桥。 自萧谢曾外祖父去世后,曾外祖母派人定期过来维护,之后交给了谢菲的父亲。 萧谢小时候,母亲曾带他来过这里,添了些必要的现代设施。 后来谢菲出国也无暇顾及,酒庄落到萧宏英手里,好在萧宏英知道这处建筑对谢家的重要性,小屋内里以及周围都没有什么改动。 “收回酒庄后,我第一时间来到这里。” 萧谢说着,按了门锁密码,木门打开,他借着手机的电筒光找到了电闸位置。 通电后小屋被笼上了温暖的橘光,上世纪的复古家具排放得安逸而温馨,墙上挂的是油画真迹,大部分家具是中式风格。 中西相结合的装修,倒不违和,反而相得益彰。 萧谢:“我的曾外祖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曾外祖父当年归国加入了抗战,两人因此认识。战争期间,他们被迫分开了三年,之后和平了,曾外祖母跟着曾外祖父离开了故乡,由于身体原因,最终再没能回来。” “后来,外祖父回到江城,这里的屋子早就废弃了,他让人保持原有的构造翻新,又将他父母生前的家具空运过来,算是重建了童年的回忆。之后我母亲来了江城,将这附近的土地也买了,做了酒庄。” 听着萧谢介绍,苏清轻抚过窗框上古老的木纹理,说,“确实是充满年代感的地方,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 萧谢:“这里已经打扫过,我们住一晚,明早看一看长辈们曾经见过的日出。” 苏清觉得萧谢的提议不错,抬头说,“那就打扰了。” 她看向窗外,司机正开车离开,漆黑静谧的夜晚皎月高高升着,可惜不是月圆,清冷却也迷人。 目光往下,月影晃动在漆黑的水面,苏清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这时屋内突然响起了古老的黑胶唱片钢琴曲,她诧异回头,萧谢已经朝她伸手邀请。 她毫不犹豫地搭向他的手。 空间有限的客厅内,留声机将现实与历史交叠,长裙靠近笔挺的黑西服,在低空翻开好看的弧度。 “没想到你会跳舞。”苏清挨着萧谢的肩说,这样的距离足够令她断定,他确实又长高了。 萧谢:“之前社交课学过。” 苏清知道萧谢说的是国外读书期间,毕竟国内的教育没这么多闲功夫。 “同不少女孩子跳过吧。”她打趣他,开始好奇那些她没见过的萧谢,就像许蕊说的,他会钢琴,会小提琴,会滑雪,她都没见过。 她的话刚出口,苏清就感觉到萧谢的步子明显卡了一下。 像是怕被她嫌弃一样,他揽住她的腰,躬着背将头搁在她肩颈,撒娇似地回道,“这样的距离,没有。” 国外读的是男校,社交舞会有女校的学生过来,确实被换过不同搭档,他主动邀请的人却只有她。 瞄了一眼虚‘趴’在她身上的大猫,苏清有点想笑,她拍了拍大猫的背,“你这是恃宠而骄啊,还跳不跳了?” 萧谢低低地笑,从肩头离开,去捧她的脸,“不跳了,想亲你。” 骨节分明的长指衬得苏清的脸小而娇柔,他低头吻她,掌心托在她后颈,另一只手箍在她腰后。 如果苏清注意到他现在的动作必然会发现他有多么强势,但她依旧被蒙骗了,他吻得小心翼翼,轻柔地像只舔雪糕的猫。 专心致志,却又志在必得。 皎皎明月偷偷往上挪了半寸,这样的高度足够令她瞧清屋内暖橘的灯光下,两道黏连在一起的影子。 萧谢轻轻放开苏清,呼吸有些急促,依依不舍地捋过她耳畔的碎发,说,“屋里的床单都是新的,今天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趁他还管得住自己,还是先放她去卧室睡觉吧。 苏清扫了一眼客厅沙发上准备的毛毯,回道,“你也早点休息。” 之前不是男女朋友,他们睡过一张床,如今确定了关系,再睡一张床的话,苏清不认为自己能控制住不馋对方的身子。 毕竟,刚才接吻时已经令她脸红心跳,就差抱着大猫狠狠啃回去,可在感情方面,她不是个会主动的人。 于是,她没有推辞萧谢的建议,老老实实进了卧室,关了门。 卧室没有动静后,萧谢就着沙发也躺下了。 他又开始嫌两年的大学课程太久,但这已经是能压缩的最短时间,但在这之前,他应该安排个时间,让苏清见一见他葬在英国的母亲。 这么规划着,想起英国的家很久没住了,去之前该翻新一下。 江城也该有套婚房,这件事得早点准备。 牵起一根线从而拉出了一堆事,萧谢乐此不疲地一个个经过思虑,直到东方天际出现蒙蒙红晕,穿过玻璃窗闯进了他的眼帘,萧谢这才意识到天在微亮。 也不知为什么他依旧很精神,索性不睡了,起身叠好毛毯。 想着该叫苏清起床,敲了卧室没有回应。 萧谢轻轻打开门,屋内温暖昏暗,客厅的灯光只够到床沿,却也足够让萧谢依稀看清苏清熟睡的模样。 他不打算搅了她的清梦,帮她掖好被子就出去了。 萧谢穿上外套独自出了小屋,夜色还没退尽的山谷异常静谧,空气里到处是冷冽,他沿着门前的小河走了一遍,从天蒙蒙亮走到曙光万道。 当他再回到小屋前,太阳早已跃出山林,小屋沐浴在晨光里,河水潺潺,倒影着光,笼着安详。 屋里还睡着他爱的人,心底溢出的暖意告诉他这就是回家的意义。 萧谢扬起唇角,眼眸里是笑,走在阳光下,走进小木屋…… 第52章 请你不要打扰我们 苏清醒来天已亮透,身旁萧谢搂着她睡着了。 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说好了叫她看日出的呢? 但她从卫生间洗漱出来,萧谢都没醒的迹象来看,他睡得很沉,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苏清带上卧室的门,出了小屋,眼前小河流淌,秋景宜人,但空气里还裹胁着凉意。 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薄毯。 河对岸是昨晚送他们过来的黑色劳斯莱斯,司机还是昨晚那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见到苏清出来时,司机吴恺取了一包东西从木桥上过来。 将保温袋里的早餐递给他,吴恺问,“老板醒了吗?下午两点约了霖老。” 吴恺声音低沉浑厚,硬朗的五官不展言笑。 苏清接过早餐,回了句,“你老板还没活过来呢。” 吴恺脸色僵住,“……没活过来?” 却听到苏清扑哧一声笑,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开玩笑。 “早餐多谢了。”苏清看了眼时间,说,“现在还早,让他再睡会吧。” 喝了口豆浆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萧老太太约她今天中午见面来着,她倒是差点忘了! … 苏清离开小屋时萧谢还没醒,吴恺送她去了酒庄停车场取了车,这才踩着点赴上了萧老太太的约。 苏清之前电话里听出,萧老太太与她通话时语气里不同以往的生分感,所以当她现在坐在萧老太太对面,见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层令人不自在的审视时,苏清并未表现出过多意外。 或许,她担心的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服务生上完茶饮退出了包间,室内恢复静谧。 苏清低头抿了口温饮,耐心等着对面长者如何揭开这场风暴。 萧老太太顾不上喝茶,将视线似刀一般从苏清身上收回,说,“苏小姐,你是苏安的女儿?” 这一句‘苏小姐’是看在苏清之前对萧家的帮助,却也不难听出其间语气的疏离。 “是的。”苏清双手交叠在身前,正坐着,不避讳地回答。 确凿的答案直教萧老太太眉心一颤,她抑着激动又说,“你想要什么,要多少,直接告诉我。” 老人紧蜷的手微微抖着,“不要去伤害萧谢。” 苏清唇瓣轻动了动,抿着。 不是对方看她的态度,也不是话语里的侮辱,戳痛苏清的是最后的‘伤害’两个字。 苏清:“是…苏安吗?” 他伤害了谁? 苏清轻抬起眼眸,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慢慢又说,“之前,见到萧教授书里掉下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是苏安吗?” 苏清对她爸的记忆只有那张墓碑上的照片,他穿着十分得体的白衬衫,与萧宏惜老照片里的很像。 那天她见到照片一度认为只是和她爸长得相似而已,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但想起之前萧宏峰在墓地无缘无故的出现,不得不教她要往‘巧合’了去想。 桌下,她合紧双手,看着萧老太太。 那是一双寻求答案的诚挚目光,但要揭开的却是萧老太太刮心的伤疤。 “苏小姐,我没有心情陪你装傻充愣,你也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 或许因为年龄大了,又或许是因为萧家这十几年亲人的离散离心,萧老太太原本火爆的脾气早就被磨去了不少,但如今,她不能让她孙子像萧宏惜当年被姓苏的一样蒙骗,萧老太太必须要狠下心肠做个了断,哪怕她孙子会恨她一辈子! “老爷子当年只打断了你父亲一条腿,真是便宜了他!” 老太太冷声说,心里犹然是对苏安的恨。 当年她小女儿萧宏惜原本和前明丰企业的董家定了亲,董韶华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两家门当户对,好好一桩婚事,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苏安! 萧宏惜当年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姐,被个空有长相的地痞流氓骗得晕头转向,萧老爷子知道后,派人撵走了苏安。 谁知苏安知道了萧宏惜怀了他的孩子,却用萧宏惜的名声威胁萧家索要封口费。 顾念萧家与董家的颜面,老爷子忍着厌恶给了苏安一大笔钱,又防他贪心不足,就派人告诫伤了他一条腿。 当年萧宏惜的孩子被萧老爷子强逼着打掉了,却在这时未婚夫董韶华也离奇失踪生死不明。 苏安因伤了腿又找过萧家几次麻烦,好在最后苏安的母亲制止了他,过了一年听说苏安溺死了,萧老太太这块心病这才好一些,但她小女儿自此同萧家疏离,至今未嫁。 毁了萧宏惜一生,又令她们母女离心,萧老太太怎么能不恨苏安! 如今苏安的女儿却和亲孙子走到了一起,萧老太太怎能允许! “苏小姐,我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你之前帮过萧家,我念了这份恩才这样客气同你说话,等你开个条件。” 萧老太太正了正身,长者姿态冷厉,“说吧,你要什么?” “时间。”苏清平静回道,得体,却又略显苦涩。 萧老太太好似没听清这两个字,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抱歉。”不知道是为了她父亲的过错道歉,还是为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苏清起身又说,“我不能离开萧谢。” “至少现在不行!”她微抿唇,眉心轻蹙,“萧谢昨天见过王怀奕,他可以随时改变立场,换句话来说,您还需要我在他身边。” 萧老太太慈眸睁怒,“你在威胁我?” “您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我没有恶意,也绝不愿伤害萧谢。”苏清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所以,这段时间,请您不要打扰我们。” …… 萧宏惜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翻了一页书,漆黑的夜里,昏暗的暖色灯光铺洒在空荡荡的室内,在威士忌褐色冰冷的液体上折射出清冷的光面。 萧宏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她又翻开一页书时陈旧的老照片从指缝间滑落。 萧宏惜不紧不慢放下玻璃杯,将东西从地上捡起。 指腹抚了抚照片上男子英俊的面颊,她眉宇微展,浅浅笑起,“你说怎么这么巧呢,她看见照片时,有没有认出你呢?可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 萧宏惜心情很好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百般回味。 第53章 原本她该是谁? 江边村子 秋风扫过荒草地,苏清站在墓边,碑上的烤瓷照里的老妇人并不擅长微笑,唇扬起的角度有些僵硬,眼底有许多沧桑。 来的时候有很多话要问她,在见到最亲的人的面孔后,苏清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在原地发了会呆,没瞧一眼不远处另一块墓碑上男人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你说要向阳而生,我一直按你希望的样子活着,可是为什么…」 苏清问故去的人。 为什么命运总要来提醒她,原本她该是谁? 晚风刮过耳畔,吹乱了她的碎发,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苏清呆呆站着,想起那一年,奶奶将攒了很久的钱一张张叠得规整,最终装进了陈旧的黑包。 她把包挂在怀里,又裹上一件厚厚的大衣。 带着苏清走了很久的路,又坐了更久的大巴,最后来到一片繁华地带。 那是苏清经历过的最漫长而枯燥的旅途。 奶奶带她来到一处大户人家,那时苏清对大户的概念仅限于对方的大门有多高。 确实挺高的,即便她垫脚够手也挨不到那铁门的锁眼。 奶奶让苏清在门口等,说哪都别去,她很快就会回来。 之后,她进了那铁门,门内的小院开着花,好看得很。 苏清从小最听奶奶的话,真的哪都没去,扒着铁门,看那些花,数那些花。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又被打开,苏清回头见到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外面开进来。 她盯着车子,那是多么稀奇的一样东西。 车里坐了个很漂亮的小孩,那孩子或许只有三岁,同她弟弟差不多大,可比她弟弟干净多了。 隔着车窗玻璃,那小孩也在看她。 出于礼貌,她给了他一个微笑,奶奶曾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 也不知那小孩有没有瞧见,汽车已经开进了小院。 再没过多久,奶奶就出来了。 她带她回家,坐很久的大巴,又走了很久的路。 苏清问奶奶为什么要去那里,奶奶说,爸爸拿了他们家的钱,奶奶要把钱还清。 苏清不懂爸爸为什么要拿人家的钱,但她知道那不是件好事。 她问奶奶,那家人姓什么。 奶奶说,姓萧。 尘封许久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如今细细想来,真觉得可悲。 苏清在墓边抽了根烟,她眸色冰冷,以往烦躁的时候只会点上一根烧着,现在觉得抽一根倒能教心里畅快些。 一根烟的时间并不长,很快燃尽了,她那些心底的烦恼长了手脚似的,不断往她脑子里钻。 准备再点上一根,这时晚风里带来了熟悉的声音,有人在远处喊她。 “淼淼他姐!” 是何章国的声音。 何章国开着电动三轮车,站在泥路上向着苏清又喊了几遍。 正是秋收时节,何章国最近常往乡下跑,今天刚忙完农活准备回城,大老远见到苏清奶奶的墓地里有人。 走近才看清是苏清。 苏清收了烟往何章国的方向过去,她现下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呆着,却不得不出于礼貌去打声招呼。 何章国瞧见她抽烟了,又见她脸色不好,倒也没戳穿,只笑盈盈说,“今天你妈做了你喜欢的馄饨馅,要不回去吃点?” 苏清有些茫然,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但也不是何章国头一回见她这样。 孩子心里有事。 何章国想了想,把小三轮后面收拾了一下,腾出快地,垫了干净的布,说,“走,谁欺负你,何叔去找他算账!大不了再去趟派出所。” 话刚出口,苏清一怔,不一会,她却笑了。 大不了再去趟派出所,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去了。 苏清上了小三轮,往布上一坐,“走吧何叔,今天坐你的车。” 何章国笑,“好嘞,你妈最近还念叨你呢。” 电动小三轮走在泥地不比保时捷舒坦,但苏清现下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坐在奶奶的三轮车后面,也像那一年何章国顶着伤,骑着脚踏三轮车从派出所把她带回了家。 这事儿,李芳不知道。 因为是何章国打了人,他可没脸告诉李芳。 初三那年,何章国去学校接苏清,赶上苏清在小巷里正被个女生欺负,按照苏清的性格,被人挑衅最后是谁欺负谁还不一定了,但何章国看来就是苏清受了委屈。 原本小孩间的事,大人要看情况再插手,但对方的父亲上去不依不饶,眼看要动手打苏清,何章国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就去揪住家长。 何章国受了伤,对方也好不到哪去,但教何章国惊喜的是,派出所警员询问苏清,何章国是她什么人时,苏清想了一会,最后说是她爸。 给何章国心里乐的。 但没多久就又开始寻思,是不是‘何叔叔’和‘继父’比‘爸’多几个字,她懒得解释才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样,在派出所认了爹,这事干得值了。 苏清自小聪明,三两个逻辑绕一绕,就让警察相信了他们妥妥的是受害一方。 对方赔礼道歉的时候,何章国还在佩服苏清的条理清晰。 都说别人家孩子怎么怎么好,何章国觉得谁都不及他家丫头厉害! 那天回去的小三轮车上,何章国忍着一瘸一拐往家骑,那时候他还没条件买辆电动的。 何章国正想着回去怎么个解释爷俩晚回来的事,一直坐在后面不说话的苏清突然问他。 “我是苏安的女儿,你不讨厌我吗?” 说实话,苏清这么多年同他说的话都没今天去了趟派出所多。 何章国一边欣慰,一边说,“你是你,苏安是苏安,我只知道,你是李芳的女儿。” 之后,苏清没再说话,何章国在前面也看不到苏清的表情,只偶尔听见极力掩饰的抽泣声。 何章国没打扰她,就安安静静地骑着车,在漆黑的夜色里。 第54章 我什么时候甩了你比较合适? 霖川不喜欢一个人坐飞机,他恐高,极限运动玩得不少,但与‘高度’沾边的那是碰都不碰。 上次坐飞机还是和萧谢去H城,路上有‘表弟’相伴,一个多小时随便挺挺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要飞两个半小时,霖川在头等舱内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带,都怪他原本一起的搭子怎么就流感了。 他索性带上眼罩,能睡就先睡一会。 这趟旅程从开始就不太顺利,起飞没多久就进入了气流区,颠簸和广播提示声搅得霖川心烦,整整半小时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霖川连骗自己入睡的耐心就要消磨殆尽了。 他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奔溃地扑向空姐,抱着大腿哭着求下飞机。 可能快要疯了,霖川确实在脑海里构图了这样的画面,抱美女大腿倒是没问题,哭就免了,他虽然丢得起这个人,但他们老霖家丢不起这个脸。 霖川叹气,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为老霖家考虑,他昨晚也不是没在他们面前抗议过自己今天不想一个人来,只是没人鸟他… 说实话,从小到大老霖家就从没把他的态度当回事过! 作为霖家独后,霖川默默留下两行老泪,真是有他还不如没他。 飞机又剧烈地颠簸起来,像是真撞到了什么,广播的提示声跟催命似的,连自嘲都缓解不了霖川内心的恐惧。 “你没事吧?” 这时身旁传来女声。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霖川手背,事实上他那只手紧紧攥了半个多小时了,是谁看了都知道手的主人有多么紧张。 霖川另一只手取下眼罩,从慌张中恢复过来。 因为遇到气流,机舱此刻只亮着应急指示灯,光线昏暗,但足够令霖川看清身旁坐着的女士就是顾敏。 他不知道顾敏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架飞机上,还坐在他身边。 或许看出了霖川的疑惑,顾敏解释,“我本来坐在那边的。”她指了指斜后方向,压低声音又说,“但隔壁的男士话太多了。” 她为对方保留了颜面,没抱怨他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她的号码。 顾敏又轻轻地笑,“我看霖律师身边没人就坐了过来,你在睡觉就一直没打扰你。” 他身边当然没人了,他的搭子此刻在家里还没退烧呢。 即便顾敏讲了这么多,霖川的注意力却只在她的手上,那只手刚才点了点斜后面的方向后就没放回到他手背上。 她应该放回到他手背上,这样才能让他感到舒服些。 “那个…”初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霖川不自然地清了清嗓,但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抓顾敏的手,把它搁回到‘它该放的位置’,之后他盖了眼罩别过头继续装睡。 有些事,做起来也许没说出来尴尬… 霖川这么认为。 昏暗的机舱内,他那张三尺厚脸不知道红了多久,反正丢的是老霖家的脸吧。 他已经不在乎了。 持续颠簸的机舱成了这种暧昧行为的极好解释,顾敏心领神会,没再打扰他,只腾出另一只继续翻阅这次商务合作要签署的合同。 霖川听着纸张翻阅的声音,那是他自小书香门第家最普遍不过的背景声,通常是在暖炉边,再盖上一条柔软的羊毛毯。 但这些都不及此刻他手背上柔软而温暖的存在感。 后半段航程,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旁边人身上,她翻了几页纸,点了什么饮料,他甚至瞥见她备注合同内容时咬笔头的动作。 下了飞机,顾敏大大方方地与他道了别,提着拉杆箱踩着高跟鞋潇潇洒洒地走了,对于刚才飞机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这于霖川很好,他今天的尴尬已经够多了,但他又觉得不好,占了别人便宜,连基本的感谢都没说一声,他算个什么男人…… … 忙碌了两天终于签订了合同,顾敏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向苏清邀功,“怎么样?本小姐出马必定马到成功!” 苏清还在李芳家,自那晚坐着何章国的小三轮电驴回城吹了一路冷风,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 何章国愣是被李芳骂了几天,大有种男人带孩子从来不靠谱的通病。 何章国也觉得自己大意了,他皮糙肉厚惯了,何淼也皮糙肉厚惯了,丫头还是得精贵一点才是啊。 这时,苏清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她嘴里还叼着刚被李芳强塞进去的水银体温计,“嗯嗯,顾大小姐就是不同凡响。” 带着浓浓的鼻音,连顾敏都听不下去了,说,“得了,你该睡睡,该吃药吃药,公司有我呢,放心吧。” 听这么说,苏清毫不客气地回,“那太好了,回头我让小汪把我手头上的东西都交接给你。”说完忍不住嘿嘿地坏笑。 顾敏一脸黑线,她还打算在C城多玩一天,现在看样子是要明早就赶回去了。 她假装生气地眯眸,“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了是吧。好吧,谁让我们的主心骨生病了呢,我且受累受累,等你养好了回来。” 两人聊得正愉快,顾敏的手机突然来了陌生电话,她以为是哪个客户,只与苏清匆匆挂断就按了接听。 “顾敏…” 对方犹犹豫豫喊了她的名字,顾敏一下就听出了是她那位‘优秀’的前男友——蒋行尧。 她觉得对方真是有大病,自从上次酒庄宴会后就一直想办法联系她,他号码换了几个也被她拉黑了几个,有一次他大概是喝大了,大半夜冲到她家门口问她什么时候和霖川好上的。 顾敏在清吧又续了杯酒,今晚的大好心情就这么被霍霍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说,“对,我就是和霖川好上了,别再来烦我,否则把老娘惹毛了,闹到王家人面前对你们蒋氏可没什么好处!” 一顿威胁挂了电话,顾敏拿起酒一口灌了直感到痛快,但当她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是霖川时,刚滑过喉咙的液体差点被她给呛了出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顾敏吃惊的表情过于明显,霖川不得不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位男士说,“和这里的同事一起来的。” 老霖家在C城也有分所。 “他们说C城的这家清吧不错,还挺巧啊。”霖川索性在顾敏身边坐下,同调酒师点了杯啤酒。 于刚才他彻头彻尾听到的通话内容只字不提。 顾敏又点了杯,问他,“你不用和你同事一起吗?” 霖川接过啤酒,“有点麻烦。”他摆了个无奈的微笑,目光瞥了瞥不断朝他们看过来的同事中的一位,“左边那位你还有印象吗?” 他问顾敏,顾敏顺着他的目光认真瞧了眼,眼熟,然后想起好像是昨天客户后面跟着的律师。 那律师见到顾敏在看他,微笑冲她隔空举了举酒杯。 顾敏也隔空回了礼,霖川又说,“那是我老娘最八卦的徒弟,碰巧知道我有一个女朋友叫顾敏…” 他低头啄了口酒,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余光偷瞄了眼边上人的反应,“女朋友在这里,好像…我没理由再回到那边去了。” 他说的好像有些为难,但暗暗扬起的唇角倒不是那么回事。 光线昏暗顾敏瞧不出他的小动作,她蹙眉,“这样啊,要不我帮你去解释。” 她那大长腿即刻要从高椅子上下来,霖川搭住她的肩,将人往回拉,说,“你不会是要当着他俩的面甩了我吧?” 他脑袋挨近,紧急补充,“根据那老兄的八卦程度,不出一个晚上所有律所都能知道这件事了!” 顾敏收回大长腿,眨了眨眸问他,“那我什么时候甩了你比较合适?” 说这话时她当是和霖川闹着玩,霖川比她小,加上前两天飞机上的事,又加上之前全马的经历,霖川在她印象里自然而然成了邻家需要被照顾的弟弟形象。 远处两位灯泡律师看到吧台边那边的交头接耳,十分亲密,不免觉得他们还在这里看热闹的话也确实灯泡了。 那位胡玥的徒弟对旁边的同事玩笑地说,“要不咱俩撤吧,别影响‘少东家’正常发挥。” 旁边同事连连点头,“也是,晚上少吃点狗粮,否则影响睡眠。” 于是这二位招呼也没打,很识趣地撤退了,而两位当事人还在研究他们莫名其妙存在的男女朋友关系什么时候应该终止。 第55章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顾敏在酒店大床醒来,阳光铺洒在柔软的净白床单上,显得整个清晨愉悦而令人舒适。 但从阳光折进来的角度来看,现在的时间显然不是清晨了。 顾敏意识到这一点时,也发现了躺在她身边的人。 一个男人,她能确定,清爽的黑色短发,裸露在床单外的肩臂肌理线条流畅,足具力量感。 顾敏做贼似的手伸进被窝摸了摸自己,很好,一丝不挂! 她闭眸深吸了口气,暗嘲自己可真出息了,虽然很久没碰过男人,但也没饥渴到能在陌生城市随便找个男人拉回来就睡了… 但如今看来,她确实这么做了。 顾敏对着天花板木讷讷眨了眨眸,意图回忆起昨晚这个男人是哪里抓来的。 她的模糊记忆好像只停留在清吧里,她遇到了霖川… 晴天霹雳,顾敏猛地从床上坐起,她记得霖川送她回的酒店,手机又打来陌生电话,她应该是喝多了,她把手机给砸了,那教她十分痛快。 之后的片段她不太能串联起来,只记得霖川的手放在她脸上,他的手是湿的。 手怎么会是湿的…或者是她哭了? 想到这里,顾敏愈发想知道她身边的男人究竟是谁,她宁可是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的脸朝向另一侧,顾敏裹了件睡袍赤脚走了过去,她停在床边,她的背影僵在了镜子里。 霖川乌黑蓬松的短发凌乱地遮住了额头,比往日打了发蜡的一丝不苟多了令人悸动的少年感,他鼻梁挺拔折出好看的弧度,但嘴唇上带着伤。 很新的伤,像齿印。 床头一动不动伫了个人,霖川睁眼第一反应确实吓了一跳,但意识到是顾敏时,他慵懒地坐起。 “你醒了。”霖川揉了揉太阳穴,他昨晚喝得也不少。 薄被顺着胸脯结实的肌理滑落,顾敏这才有所反应,她别过头,平静地说,“我去洗澡。” 但她内心根本没法平静。 真该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浴室内水声放了很久,顾敏被淋得清醒了许多,她想起是自己咬了霖川,确切地说她把对方当成了蒋行尧。 顾敏进浴室没多久,霖川就起床穿好了裤子和衬衫,他不确定顾敏昨晚记得多少,但从她刚才的表情不难看出她是后悔的。 其实,昨夜是她主动亲的他,霖川没亲过女生,但他并不抗拒顾敏给予的吻。 说实话,那感觉比飞机上的时候,她搭在他手背上时更柔软,更温暖。 后来,她又咬了他,嘴里骂着蒋行尧,他不在乎她把他当成是谁,只要她别哭了就好。 霖川在浴室门前来回踱步,这样的处境他是头一回,就连昨晚也是根据他阅历不多的2D画面进行临场发挥,但2D画面可没教他遇到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处理。 怪不得他这么多年母胎单身。 但有一点霖川确定,负责是肯定要负责的! 当顾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霖川第一时间赶上去。 “你还好吗?我会负责的!” 他的信誓旦旦只落得顾敏将手里的毛巾盖到了他头上。 她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这样于他不公平。 霖川取下毛巾,见到顾敏在收拾东西,她说,“你也去洗个澡吧,我该回江城了。” 霖川点点头,但他很快意识到,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这时顾敏又说,“回了江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霖川刚想说什么,顾敏已经拿着东西离开了卧室,似乎认定这只是一场错误,而现在只想远离这个错误。 …… 萧谢在校图书馆,许蕊从外面进来,她找了一圈,最终在角落的自习区找到了萧谢,她向他递了张邀请函。 这里位置偏僻但很安静,可许蕊的到来,打破了平衡。 “下个月是我的生日,记得过来。”她微笑对萧谢说,“I’ll be glade if Miss Sue with you.(如果苏小姐也愿意来,我会很开心)” 萧谢瞥了眼请柬,许家惯例每年会为许蕊办一场生日宴会,于他而言不过是看在许家长辈的面子上例行出席,但这次她指名要他带上苏清,不知道许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出萧谢的犹豫,许蕊在他身边坐下,托着腮假装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不好意思把你的新女朋友带给大家看吧?还是怕我们家能把她吃了?” 萧谢抬眸看她。 前者,他不需要把苏清带给不相关的人看;后者,他也不认为许家有能耐吃了她。 萧谢刚要回答许蕊,这时霖川快他一步,抢先坐到了萧谢对面。 毕竟他旁边的地儿已经被许蕊占了。 霖川敲了敲桌,急不可耐,“快,我要找你家苏清,电话号码给一个!” 对于霖川的出现萧谢并不吃惊,许蕊出现前,霖川就已经火急火燎地联系过他,说马上杀到学校。 至于他是要找苏清,倒不在萧谢的预料中。 萧谢十分好奇,但许蕊比他问得更快,“霖川,你不会是要追求苏小姐吧?” 她倒觉得稀奇了,江城圈子里,老霖家的这位公子爷家世相貌都非常不错,花蝴蝶似的,就是很罕见的没什么花边新闻。 她和圈子里的闺蜜一度认为,这家伙极有可能喜欢男的,毕竟霖家律所里出来的,各个长得不俗。 虽然同她家萧谢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最终还算好,霖川的性取向并不在萧谢身上。 霖川:“追什么追,我有事找她!” 他怪许蕊多嘴,本来萧谢那小子就宝贝他家美人,电话号码是肯定不会给的,霖川这才不得不当面过来要,没想到许蕊也在这里,还给他添油加醋。 他总不能告诉他俩,自己在顾敏那连吃了几道闭门羹,指望着能从苏清那里找点突破口。 霖川:“号码不给也行,你打个电话给她,我用你手机同她在电话里说也行!” 他投出了生平最友善而无害的微笑,就差跪地上求了。 最终萧谢拨打了苏清电话,许久的提示音后传来女生稚嫩的声音。 “喂?萧谢,苏清姐在洗澡呢,你晚点再打吧。” 叶晓彤在电话那头接了电话直呼其名,她不喜欢萧谢的原因基于萧谢打破了她把苏清当后妈的幻想,后来这一幻想也被苏清当面否决了,叶晓彤最终的结论依旧是‘不喜欢萧谢’。 叶晓彤刚说完就听见了老叶回家的脚步声,她对萧谢的电话更没了耐心,直接说了句‘不说了,老叶回来了,我去开门’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确切地说,她从头到尾就没给到对方说话的机会。 萧谢耳畔只留下嘟嘟的挂断声,他陷入思索,之前苏清告诉他是去C城出差,要晚几天回来,所以这两天他没有打扰她,但现下看来她不在C城,而是在叶赫诚家里。 他知道叶晓彤为什么讨厌他,也听到了那天傍晚露台上苏清是怎么回答叶晓彤对叶赫诚的态度。 但他不知道的变量是叶赫诚对苏清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 如果没有一丝想法,他的女儿怎么会产生的那样的幻想。 萧谢觉得,他对叶赫诚了解得太少了…… 第56章 他有些嫉妒叶赫诚 苏清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水,有人从身后走过来,朝她脑袋上搭了块毛巾。 “头发擦干。”叶赫诚说着,从冰箱里掰了两片菜叶子,洗了丢进锅里煮的面汤中。 苏清有些吃惊,靠着厨房的门问他,“你不是说今晚回不来吗?” 她感冒好得差不多了,想着要来看一看这匹缂丝品的进度,而老叶像是算准了她会去似的,路上就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在乡下农忙还没结束,赶不及去学校接叶晓彤,让她帮忙带个孩子,苏清这才在老叶家住下了。 叶晓彤在桌上写作业,说,“老叶,你要是早点说一声要回来,我就从牙缝里省点饭菜给你了。” 她冲着厨房的两位嬉皮笑脸,“可惜咯,你没口福,全被我吃了,谁让苏清姐烧的饭菜比你做的好吃一百倍。” 老叶将一锅汤面倒进大碗里,拿了双筷子,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 路过苏清时他多了一嘴,“怎么感冒还洗澡。” 电话里就听出了苏清还有些咳嗽,知道她大病初愈。 老叶最终来到她女儿身边,搁下面,说,“那你好好学学,以后做给我吃。” 说完,他嘶溜吃起面,像是饿得很了。 苏清擦着头发,回道,“你怎么和李女士一样,这几天看着不让我洗澡,连你女儿都嫌弃我已经馊了。” 叶晓彤辩驳,“苏清姐,我可没说你馊了,是你自己说的。” “好好好。”苏清笑着在她边上坐下,“有没什么不会做的题,我来教你啊。” 叶晓彤拿出一道数学,苏清看了看,“从1-105中任选3个互不相同的奇数相加,会有多少种不同的结果?” 苏清读题时老叶抬头瞧了她一眼,她那表情显然是被难住了,他没忍住笑了,被苏清赏了个眼刀子后,低头继续吃面。 苏清眯了眯眸,“这年头怎么小学数学都这么难的吗?” 她将卷子默默还给叶晓彤,笑得可爱,“算了,当我没说,小朋友自己动脑筋吧…” 叶晓彤:“好在老师没说这题什么时候交,我也不为难刚刚感冒好的人吧。”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卷子收好,那是给足了苏清台阶,这教苏清不得不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动道,“还是女儿好啊,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叶晓彤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要给你当女儿,是你自己不要啊。” 这话差点没把苏清给呛了,她笑得求饶,“咱不提这个。” 此时老叶已经吃完了面,回到厨房开始刷锅洗碗。 … 夜晚,苏清陪叶晓彤入睡后,独自在阳台发了会呆。 这几天在李芳家,不是吃就是睡,估计把她这几个月欠的觉都给补足了,一躺下脑袋就疼。 她看了眼手机,萧谢没给她发信息,她松了口气。 尽管在萧老太太面前大放了厥词,但她并没看起来那么坚强。 她需要时间喘口气,所以她骗萧谢说她出差了,要是没感冒的话,C城出差也确实原本是她去的。 她要调整好心情,在下次见到萧谢时表现得像没事发生一样。 她喜欢留在他身边,但她也很清楚,那越来越不会是长久的事了。 如同她一开始接受他时只说‘我们试试吧’。 她给的是彼此试错的机会。 苏清看着楼下的夜市,这里不比大城市,现在才过八点半,街上的人已经没多少了。 直到空气里飘来了烧烤的香味,她决定应该把她的惆怅暂搁,去搞点东西犒劳犒劳她这几天极其清淡的五脏庙才是真的。 她是个现实的人,于现实面前也不想无谓挣扎,毕竟她所纠结的根本是个无法改变的死结。 苏清下楼时见到前堂还亮着灯,估计老叶还没睡,她走过去敲了敲老叶的玻璃窗,趴在窗台上问,“去吃烧烤不?” 她问这话时,乌黑的眼珠子亮得不行。 老叶正在理线头,抬头看了一眼窗台上搁着的脑袋,咬着嘴里的草杆子说,“晚上凉,回去睡觉。” 苏清撑着腮摇了摇头,“没劲。”她自己去。 听到前院偷偷摸摸的开门声,老叶手间一停,皱眉吐了嘴里的草杆子。 苏清来到罪魁祸首的烧烤摊边,拿了个托盘,挑着喜欢的直往盘子里装。 她把盘子递给摊主,说,“微辣,再来瓶啤酒。” 话还没说完,身后刚刚赶来的老叶就说,“她的别放辣,啤酒给我,倒杯热水给她。” 摊主认得老叶,寒暄后给老叶挑了个清净的桌子坐下。 啤酒拿给老叶,热水被贴心地放到了苏清面前。 盯着冒热气的杯子,又看了一眼正在喝啤酒的老叶,苏清哭笑不得,“你就是传言中叫人多喝热水的那种普信男吧?” 老叶不懂什么是‘普信男’,他把杯子抬到苏清面前,说,“不想喝,捂着也行。” 苏清撑着脑袋,没接,她气。 老叶举了一会就把杯子放回原地,一口一口喝着啤酒,生怕被别人偷了似的。 苏清气不打一处来,老叶就是个犟驴,她现在还能想起当年是怎么倔强地押送她去学校的场景。 两人没再说话,一个喝啤酒,一个别过头。 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萧谢坐在车里平静地看着烧烤摊里的一幕。 确切地说他今天在老叶家附近已经等了很久,我不知道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直到瞧见苏清从二楼出来,依在阳台发起了呆。 她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却没有选择告诉他。 他来到这里还是有所价值,今晚他见到了苏清的另一面,会随意使性子,不顾别人脸色的苏清,比她平时保持理性姿态时更令人觉得真实。 这样的苏清在他面前从没有出现过,他有些嫉妒叶赫诚。 他不希望她再留在他身边,哪怕多一秒都不行。 所以当苏清拿起烧烤准备啃第一口时,身后却传来了萧谢的声音。 “清清,我来接你回去。” 他温文尔雅地出现在她身旁,平和的微笑,眼底却不着情绪。 他有着老天偏足了心雕刻出来的模样,笔挺的身姿,清隽的气质,此刻却没那么有底气。 他害怕苏清会选择留下,毕竟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属于越界了。 他用了拙劣的手段知道了老叶的地址。 他叫人调查了他。 第57章 她会多么想念他 “清清,我来接你回去。” 苏清吃惊于萧谢的出现,以及他说这话时略带请求的语气。 她还没准备好却猝不及防的,他就出现在眼前。 这样也好,比起准备,她更擅长应急处理。 放下手里的烧烤,苏清有些迟钝地向老叶介绍,“这位是萧谢。”“萧谢,这位是老叶。” 老叶并不陌生萧谢这个名字,叶晓彤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 她说他长得很好,是女孩子一看就会喜欢的类型; 他的脑子也好,理科状元进得江大; 性格也挺好相处的。 叶晓彤最后又说,‘他给人的感觉…和苏清姐很像,怎么说呢,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她显得有些沮丧,‘他们…还挺般配的…” 因此,老叶对苏清选了个比她小的男朋友这件事,什么话都没说。 但心里多少还有些疑惑。 此刻,面对萧谢先与他打招呼,老叶略点了点头回应,随后喝了口啤酒。 苏清不觉得眼前的氛围尴尬,她原本想找个机会向老叶介绍萧谢,现在变成了‘择日不如撞日’。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只问萧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就连她自己上午都不晓得自己晚上会留在这里吃烧烤,虽然她还没吃上一口。 萧谢:“我给你打了电话,叶晓彤说你在这里。” 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只教苏清以为连老叶地址也是叶晓彤给的。 “原来如此,那丫头都没提一嘴。”苏清纳闷起身,回头对老叶说,“既然你都回来了,我也不用留下,正好我今晚回去,明天一早还得去公司看看,我不在的期间也不知道顾大小姐有没有焦头烂额了。” 顾大小姐确实焦头烂额,却不是为了公司的事。 “那我们先走了。”萧谢说得有礼貌,是对老叶说的,他拉着苏清的手紧紧扣着。 两人来到苏清车边,引擎被萧谢发动。 说实话现在不过九点多,于大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于老叶这边的小镇那是快要收尾的节奏。 所以这个点回到江城,大概率苏清还能赶到家继续睡个好觉。 苏清在副驾刚刚扣好安全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萧谢,“你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的话他的车呢? “吴恺送我来的。”萧谢回道,“他跟在后面。” 苏清看了眼后方,确实有辆黑色的车跟着,她十分诧异,“他晚上怎么不开车灯?他是你的保镖吧…‘暗中保护’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这话一出,萧谢顿滞,将手机递给苏清,“你…同他说一下…” 自霖老知道是高同林对萧谢不利,就派了位专门负责接送的保镖兼司机吴恺跟着。 为了方便如影随形,吴恺还搬到了萧谢现在居住的隔壁。 此时吴恺看到中控是萧谢来电,电话接通后竟然出现的是苏小姐的声音。 苏清:“大哥,开车灯啊,你俩可真会玩,要出人命的。” 显然把她旁边正在开车的萧谢又cue了一遍。 吴恺那张常年不沾言笑的老脸只能老老实实‘嗯’了一声,打开车灯。 不是老板自己叫他低调,别被发现的吗? 否则他们刚才偷偷蹲守的行为不就暴露了… 怪只怪乡镇小路晚上太过冷清,大马路上连个给吴恺打掩护的车都没有。 他开的又是劳斯莱斯,车灯一亮肯定暴露。 吴恺只希望前面车里那两位可别为他们偷偷来这里的事吵起来,毕竟刚一路来这里的时候,老板坐在后面脸黑得跟什么似的,连他这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坐在前面都觉得瘆得慌。 但他老板一转眼见到苏小姐又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这是短暂性失忆,双重人格吗? 而前面车里,苏清正在一本正经地问萧谢数学题,“从1-105中任选3个互不相同的奇数相加,会有多少种不同的结果?” 萧谢沉默了一会,回了个数字“151”。 感觉苏清没明白,萧谢解释说,“三个奇数相加肯定结果是奇数,最小的和是9,最大的和是309,而9到309之间总共151个奇数。” 苏清豁然开朗,“这样算就能排除会出现重复的结果,果然是学霸啊!” 萧谢微微一笑,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学霸,而是苏清对他的擅自出现并没有起疑心,她跟他回江城,呆在他身边,这让他很开心。 他不管她和叶赫诚之间有什么,只要她不离开他,或者说她愿意回来,就都是令他满足的。 当然,他会想尽办法不让她离开自己! 回到小区楼下已经快12点了,苏清是被萧谢唤醒的,他站在副驾边上弯身帮她解开安全带,头顶路灯的光晕穿透萧谢蓬松的发丝闯进苏清眼里,亮得有些睁不开眼。 萧谢的脸埋在背光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清楚地听到他说,“到了,要抱你出来吗?” 他的声音温柔里带着微笑,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苏清惺忪揉眼,刚撑起身子,萧谢便落在了他唇上。 这个吻来得突然,苏清跌回到椅背前被萧谢搂进了怀里。 他们立在路灯下拥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副驾上出来的,是抱出来的吧,他问‘要抱你出来吗’就是这个意思? 萧谢想吻她,从今天第一眼见到她就这么想了。 他总算把她带回江城,他为她打开车门,她安静睡着,就像去年新年她喝醉了躺在副驾,那时候他也想吻她,但他只蜷指空悬在她额前,轻轻撩起她散乱的长发别到耳后,他还不敢流露出自己的贪婪。 他的贪婪因苏清而生,她惺忪的模样实在诱人。 苏清依偎在萧谢怀内,她喜欢他亲吻她时的感觉,他裹住她,胸膛宽阔,将她揉进最温暖的漩涡里。 但苏清不敢沉迷,她怕必须得离开时,她会多么想念他…… 第58章 她今天的‘小小成就\’ 萧谢生病了,都说感冒刚好的时候最容易传染,他偏偏在那时候吻了苏清。 但令萧谢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中茵酒店的几家老供应商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拒绝了之后的合作。 这对萧谢很致命,他接手中茵时在股东大会上有个为期一年的承诺,承诺一年之后中茵的营业额会超出凯旋同期的百分之十。 再加上他从国外谢家占股的一线酒店行业借了专业人士过来协助,这才挽留住了中茵几个大股东的撤资。 而百分之十的承诺,是萧谢想替他们谢家拿回中茵股东大会主席位置的军令状。 要知道二十年前凯旋还不是中茵的对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凯旋早已成长为江城首屈一指的国际一线酒店,而中茵持续落下的脚步是很难在一年内追赶上的,况且还要超出百分之十。 然而看似不可能却只是萧谢的保守计算。 他对中茵的信心基于两点,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以及它还没有完全被败坏的口碑。 这些口碑的优势有一部分来源于中茵长期合作的老牌供应商提供的优质产品和服务。 王怀奕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在江城的势力不小,与那几个老牌企业也是颇有交情。 于是王怀奕选了个最好的时间,眼下萧谢的一年之期还有一个多月,他动了些人脉,让他们不惜违约也要中断与中茵的合作。 王怀奕想要萧谢手里明丰对萧恒的控股。 那么一点点的占股比例,却能掌控大局,但萧谢那小子每次都选择弃票,恨得王怀奕咬牙切齿。 如今他做了局,中茵股东大会的主席位置与萧恒的那一点点股权,王怀奕很好奇那个臭小子会怎么选。 这事发生后,中茵的总经理董钧亲自找了那几个供应商的老总,却都吃了闭门羹,眼下中茵做的另一件事就是赶紧寻找合适的替代商。 更换供应商,于中茵只需要一段过渡期,但那规定期限内百分之十的军令状恐怕是难了。 也就是说萧谢努力了这么久,最后环节直接打了水瓢。 现在,王怀奕倒是有些佩服萧谢了,这几天他不仅没来求他,还能定定心心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说实话,王怀奕这一局倒也不是不能破,只要萧谢愿意让萧家长辈替他出面,以萧家在江城的地位,那些供应商不会不给面子,只是他还没这么做,王怀奕觉得萧谢那小子倒算有点骨气,挺输得起。 萧谢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搭了个冰袋,确切地说,他躺在坐在沙发上的苏清的腿上。 这家伙自从生病了,是愈发的粘人。 苏清将碗里最后一片苹果喂到他嘴里,把他脑袋上的冰袋往沙发上一丢,“烧都退了,你就别在这给我装了。” 萧谢咯咯地笑,恃宠而骄地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腰,“是你传给我的,你要负责到底。” 苏清想说,那天是谁非要吧唧吧唧上来啃她的,但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揉着他的短发跟撸猫似的哄,“我又连续三天没去公司了,这在我的工作史上属于情节严重的消极怠工了。” 提到公司,苏清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公司群里的一幕,有人拿霖律与顾敏开玩笑,一向挺开得起玩笑的顾敏竟然头一回在群里以老板的姿态发了火。 苏清不清楚那帮口无遮拦的女人们怎么会突然提起霖律,也不清楚顾敏为什么会生气。 介于当时萧谢发着高烧,苏清忙着找退烧药后来也就忘了这件事。 想到这时苏清问萧谢,“你家霖律师是怎么得罪了顾敏?” 萧谢一时没回,只忙着捏苏清肚子上的软肉,那是他新发现的趣事,惹得苏清掐着他的脸把他掰回来。 “回答。”她严厉说。 “霖川不是我家的。”萧谢回道,对苏清加在‘霖律师’前面的定语表示不满。 他说得认真,但一半脸颊被苏清捏着,瞧着搞笑,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苏清憋着笑松了手,在他漂亮的脸颊上揉了揉,又问,“所以你知不知道?” 萧谢想了想,手臂枕在脑后,平躺着仰看苏清,一双大长腿横躺在沙发上显得格外修长。 “还是你自己问顾敏比较好。” 霖川同萧谢说过前因后果,又说了顾敏将他屡屡拒之门外的可怜处境。 但萧谢不是个爱传播八卦的人。 “卖什么关子呢!”苏清伸出‘一阳指’往萧谢腰里点,那里恰好是他的痒穴,吓得萧谢坐起,抓住苏清的手臂将人扣进了怀里。 苏清的‘一阳指’通常是整何淼的,没想到萧谢比何淼反应还大。 他动作快得苏清还没碰到就被锁住了。 “好了,不弄你了,放开。”苏清郁闷,想起了之前有次找胃药时,险些被他折了手臂。 看样子以后只能文斗! “好。” 萧谢松手前在苏清脑门上嘬了一口,这时他的手机铃响起,是董钧的电话。 萧谢接电话的时候,苏清去厨房烧水。 她知道董钧来电大概率是关于中茵酒店的事,中茵对萧谢很重要,那是他母亲来到江城的第一笔投资,倾注了她多年的心血,就连‘中茵’这两个字也是他母亲取的。 只是后来为了萧宏峰放弃了自己钟意的事业。 苏清以前觉得,爱情只会令女人束缚,让她们学着放弃自我,把有限的时间花在迁就另一半,或者孕育下一代。 在以前,她一定会为谢菲感到不值,但现在她不知道… 看着水壶里沸腾的水汽,苏清轻轻笑了,或许要等她亲身经历才能知道,到底是值,或是不值。 苏清倒了一杯水从厨房走出,萧谢刚挂了电话,他此刻脸色不好,他之前得知王怀奕就是背后始作俑者时都没这么严肃的神情。 苏清猜到董钧是来告诉他,中茵的那几个老供应商改变了主意愿意继续合作,是萧老太太亲自去找了他们。 这不是萧谢希望的,供应商可以找新的,这次拿不回中茵股东的主席可以下次再找机会,但他不想被迫接受这份人情。 要说苏清是怎么知道这件事,还得从冯春华那晚偷偷同她打了个电话说起。 冯春华告诉苏清,老太太从萧宏峰那得知中茵是王怀奕在捣鬼,她想帮孙子,但又怕孙子会生她的气,左右为难,吃不好,也睡不好。 苏清心想老太太闹心的可不只这件事。 于是索性同冯春华出了馊主意,让她令老太太明白,不插手这件事的话她孙子受委屈,插手了她孙子会怪她,但是说不定还会主动找她。 冯春华这么一听,这招好啊,管她孙子生不生气,老太太想见孙子啊。 于是冯春华连连感谢,说干就干。 这事成了冯春华与苏清之间的秘密。 这时,苏清将水杯放到萧谢身前的茶几上,假装问,“怎么了?” 萧谢将原委告诉她,苏清佯装皱了皱眉,“啊,这样啊,老太太是真着急了吧。” 她掀起眼皮偷瞄了一眼萧谢的表情,又委婉地说,“说句实话,即便你改了名换了姓,也剥不开与萧家的这层血缘关系。中茵的那些股东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不会放心将中茵交给你,因为他们知道中茵在你手里,萧宏峰不但不会找中茵麻烦,反而会让别人也不来找你的麻烦。你固然有能力,但你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如今萧老太太出面,只是把事实往明面上放了,你没必要同自己生气。” 好在萧谢上次见了萧宏峰,他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缓和,不然刚才苏清这番话,萧谢指不定又要炸毛。 萧谢看着苏清,去抓她的手,“你说的都对…” 对得他无法反驳… 苏清顺着萧谢的‘鳞片’继续往下撸,“见见老太太吧,即便你还怪她当年有所隐瞒,害你母亲受了委屈,但她毕竟是你奶奶啊。” 思考了许久,萧谢才勉强应了一声,苏清感觉他是答应了,心里特别开心,以至于最后她是哼着小曲出了萧谢公寓大门的。 虽然她背后的帮助并不是为了换取萧老太太的认可,反正她是苏安女儿的事实不能改变,她也不在乎对方认不认可自己。 她的开心纯粹是为了萧谢,他少一些恨,就能多一些快乐,然后她也快乐。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目标是多么单纯,单纯本身就是件快乐的事。 苏清太过沉浸于她今天的‘小小成就’,以至于开车离开时没有看到迎面过来的何淼和付文馨。 他俩是来探望萧谢的。 看着苏清飞驰而过,付文馨刚想打招呼而伸出的手只能寂寞地放下,她问何淼,“姐姐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啊,难道是已经知道了萧谢会在她生日求婚的事了?” 何淼挠了挠头,“应该不是吧,萧谢嘴很严的。” 而何淼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萧谢要先问一下‘小舅子’的意见,而付文馨也知道这件事纯粹因为何淼守不住秘密。 第59章 有贼心没贼胆 萧谢后来去找了萧老太太,他想知道让那几位供应商答应继续合作,萧老太太开出了什么条件。 毕竟商人图利,他们连违约金都愿意承担,只为了与中茵终止合作,其中肯定是王怀奕给了令人难以抗拒的好处。 对于萧老太太造成的经济损失,萧谢会如数补偿,往后再从王怀奕那里讨回来! 但对欠下的这份人情,萧谢只能… 默默接受了老人家亲自送过来的山药茯苓乳鸽汤,黄精枸杞牛尾汤,玉竹百合鹌鹑汤,枸杞红枣乌鸡汤等等… 当然,也不是一下子熬这么多的。 一开始是在校门口,老太太一直等到萧谢下了课,让冯春华把沉甸甸的汤盒给他带回去。 孙子刚感冒痊愈,天又冷,读书又伤脑子,要好好补补。 之后,老太太怕他回去汤都凉了,煲好后算准了时间送到他公寓小区门口给他。 巴巴地看着他进去又上了楼,每一秒都在等着孙子会不会回头叫她上去坐坐。 送汤的地址从小区门口慢慢挪到了公寓楼下,终于有一次,萧谢有些生硬地问,“要上去坐坐吗?” 没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冯春华就把她往电梯里送,就怕萧谢下一秒会改变了主意。 冯春华激动地去按十楼,但下一秒她收住了手,假装不知道似的,去看还站在电梯门口的萧谢,“小少爷,是几层来着?” “……”萧谢刚才已经看到了她要按的楼层数,只感觉自己被下了套,无语地回,“十…” 冯春华心里暗暗地笑,十楼,十楼,她知道的!她还知道是1001! 这得多谢苏小姐,不仅告诉她地址,还告诉她怎么一步步地走进那个地址。 冯春华没看到的是,苏清最近封神的演技。 先是看到萧谢丢在一边,连打开都没打开过的山药茯苓乳鸽汤,她倒出来加热,当着萧谢的面自己吃,一会说咸了,一会说淡了,一会说肉柴了,一会说太烂了,最后喂了一勺给萧谢问是不是自己味觉失灵了。 那汤的每一勺都是极鲜美的。 于是苏清之后每次喝汤的时候都会说,这肉好酥,估计熬了不少时间吧,也不知道是谁熬的呢; 加了不少料,应该花费很多心血吧; 太多了太多了,根本喝不完,倒了实在太可惜了,要不,你也来一碗? 就这么从一勺变成了一碗,萧谢失去阵地,是被人下了套。 他知道是苏清,但他没有证据… … 苏清最近除了忙着‘演戏’,就是在顾敏那吃到了惊天大瓜。 她一口红酒差点给呛出来,“什么,你睡了霖律师?!” 顾敏一个抱枕往她头上砸过去,叫她声音小点,别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两人在顾敏家,夜晚的落地窗黑得浓郁而宁静,自天花板垂下的白纱窗帘随着中央空调输出的暖风缓缓摇曳。 苏清穿着真丝睡裙,赤脚盘坐在沙发椅上,十分认真地问顾敏,“所以,霖律师想追你,你是什么态度?” 顾敏趴在床上,将脑袋埋进枕头,“不知道,那天我可能把他当成了蒋行尧,我有些不负责任,没想到他会当真… 她的声音被棉物遮挡,苏清只勉强听见一半,后面一半她自己脑补了一下。 苏清想了想,放下红酒,坐到了顾敏身旁,“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凭第一感觉回答。 顾敏侧躺着看她,点点头。 苏清:“你还喜欢蒋行尧吗?” 顾敏现在对蒋行尧很厌恶,但她不知道厌恶是否来自对他还有感情。 见顾敏很难回答,苏清换个角度又问,“如果那天你发现你睡的人是蒋行尧,你现在什么反应?” “恶心。”顾敏脱口而出,连连皱眉。 “很好。”苏清点头,“那你发现是霖川的时候,你什么反应?” 顾敏回忆起那天看见霖川睡着时的样子,说实话他长得很好看,身材也不错… 想到这点,顾敏脑海里浮现出当时霖川坐起时,被子从他身上滑落,她虽然不好意思地转了过去,但没妨碍她把该看的都看了一遍,那身材可不只是不错那么简单… 顾敏脸颊微红,说了大实话,“倒是不亏,就是…” “就是你觉得你对不住他,你愧疚。”苏清替她说,“但是他突然追求的你的行为把你吓住了。” “对!”顾敏坐起,“我就是害怕。” 她没准备好新的感情,何况还是并不太了解的霖川。 苏清坐回沙发去取红酒,“所以你应该把你的想法告诉霖律师,而不是一味地回避,你欠他一个解释,我想大家都是成年人,霖律师会理解的。” 顾敏豁然开朗,她确实该这么做。 仿佛松了口气,顾敏去抱苏清,挨着她,“你说,为什么每次你脑子都比我清楚呢?” “那是当局者迷。”苏清答道。 两个美女穿着丝滑的睡裙挤在二座沙发上,要是别人看了,该是多么香艳的画面。 “那你呢?”顾敏不怀好意地问。 “我什么?” “你和你家小奶狼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话一出,苏清又差点没守住口里还没咽下的红酒,她一本正经地回,“我大好公民,规规矩矩。” 顾敏笑,“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吧。” 苏清只笑不言,喝了口酒,她觉得她现在同萧谢挺好的,他也是很规矩的人,亲吻也都毫不逾矩,这让她感到很自在。 毕竟在潜意识里,她还觉得他年纪有点小,她真下不了手。 又或者源自他们不太确定的未来。 反正当个老处女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管怎么样,享受当前阶段,苏清将酒一饮而尽,“是啊,我是有贼心没贼胆,谁像你,吃干抹净还不负责。” 听到这话,顾敏炸了毛,“让你说我!”她去抓苏清的痒痒肉,惹得苏清大笑不止,连连求饶。 惬意的卧室内,两个女生打打闹闹的画面是何等的温馨而自在。 第60章 网球修罗场 苏清生日这天并非周末,是长兴集团虞董事长约了与立卓外贸见面,打网球的日子。 鉴于之前姜瀚然拉的线,长兴集团与立卓有了几次愉快的合作,于是虞长行想见一见新供应商传闻中的美女老板们。 而顾敏听说这次见面姜瀚然也会陪同,她只怕到时候想打的不是网球,而是姜瀚然。 她表示不想去,大不了失去与长兴集团的合作。 于是苏清与顾敏互换了当日工作内容,由她去应酬虞董事长。 萧谢知道这件事,他早就将苏清生日当天的行程全打听了一遍,既然是去见虞长行,他更有了陪同的理由,况且姜瀚然也在。 而网球馆场上,许蕊跟着虞长行一起出现,那是因为虞长行之前多了一嘴提到了萧谢会来。 再加上姜瀚然,球场上几人的关系就更微妙了,堪比修罗场。 苏清当天是见到了虞董事长才知道萧谢同他是旧熟。 萧谢当初要跟来,除了苏清拗不过他,再来就是她自己的网球水平马马虎虎,总得找个会打的和虞董事长玩得尽兴。 可惜她们公司的运动悍将,一个要代替苏清去见另一位重要客户,另一个还在意大利分公司主持大局。 现在看来,多一个萧谢简直获益非凡,苏清连尴尬的客套都免了,初见面的氛围感融洽而轻松。 而她只需要提防着姜瀚然别搞事情就行。 双打环节,苏清与萧谢一组,对面是虞长行同许蕊。 技术不行,计谋来补。 眼看着2对2的局势被苏清打成了2对1.5,她自己顶多算半个人,苏清决定忽悠许蕊同她一起下场休息,让萧谢和虞长行单打,省得拖累萧谢。 许蕊是有话要对苏清说的,当然很乐意她的提议。 两人刚坐下,许蕊向苏清递了一瓶水,说,“我说萧谢怎么突然要和我小舅舅打球,原来今天小舅舅约了苏小姐啊。” 苏清:“是啊,还挺巧。” 喝了口水,许蕊又说,“萧谢同你说了吗?下个月是我生日,苏小姐也一起来哦。” 萧谢还没告诉苏清,苏清今天是头一回知道这事,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球场上,自她们下来后,虞长行的助理补上了许蕊的位置,而姜瀚然同萧谢一组,场上又恢复了2V2的模式。 看着姜瀚然同萧谢站那么近,苏清下眼睑直跳,她站起,要表示自己还能回球场一战! 免得姜瀚然搞事情… 但许蕊却叫住她,“苏小姐,我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许蕊并不知道姜瀚然与苏清的关系。 苏清:“听见了,到时一定到!” 她敷衍答应,再回头场上已经开球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作自受啊。 她喝了口水,静观其变,虞董事长在这里,希望姜瀚然翻不出什么花来。 好在一场打下来事事太平,眼见萧谢下场走过来,苏清拿了一瓶水准备给他,这时虞长行却叫住了萧谢,好像有什么话要同他说,萧谢走了过去。 苏清刚要收回的水被路过的姜瀚然接了过去,他微笑着打开瓶盖,说,“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网球水平一点都没进步啊。” 他有些得意地喝了水,他的得意是基于苏清的网球还是他当年教的。 这倒提醒了苏清,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今天是苏清的生日,姜瀚然没有忘,虞董事长与立卓两位老板见面,时间是他定的,场地也是他安排的。 姜瀚然对顾敏没出现并不感到吃惊,他还算准了顾敏不屑见到他,但他知道苏清一定会来,她对事业野心勃勃,不舍得浪费这次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萧谢也来了。 姜瀚然不想让苏清难堪,但他也不希望苏清忘了自己,他是过来提醒她的。 “苏清,生日快乐。”他同她说完就走开了,今天的他真的很识趣。 苏清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她居然有些不习惯他态度的转变。 今天是她的生日啊,她早就忘了。 苏清的片刻失神都落进了萧谢眼里,以及那一瓶本该给他,现在却握在姜瀚然手里的水。 这时虞长行还在他身边打趣道,“原来你喜欢的就是这位苏小姐。” 萧谢是同苏清一起过来的,他看她时的眼神与看别人都不一样,他救她的球,去拦要摔倒的她,表现的是那么默契,仿佛他时刻关注的是她而不是球。 就连他现在同虞长行说话时,目光也时有时无地投向苏清的方向。 面对虞长行的话,萧谢点点头,“她是我的女朋友。” 虞长行听了,抬眉,“啊呀,抱歉,那我今天不应该带许蕊过来的。” 而许蕊这边,正拿着球拍走向苏清,“他们结束了,我们来一局吧。” 苏清笑笑说,“同我打,你会瞌睡的。” “没关系,我让着你啊。” 架不住许蕊再三请求,苏清只能跟她上场,许蕊毫不吝啬地展现了她优雅的球技,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她有多么谦让对方。 这使她内心的优越感积升,将刚才被苏清与萧谢喂下的狗粮解气般地吐出来不少! 虞长行这时候正向萧谢介绍姜瀚然,他说,“我们的大石山度假村项目都是小姜负责,他做得不错,这小子我挺看好的。” 虞长行又对姜瀚然说,“小姜,这位就是我一直同你说的明丰企业的萧谢,你们刚才球场上配合得挺不错啊。” 碍于虞长行面前,姜瀚然低下姿态主动去与萧谢握手,“久仰大名。” 萧谢回握,“彼此彼此。” 显然,他俩都很会演。 虞长行同两个年轻人互相引荐之后,助理拿来电话说有人找他,他暂且离开,只留下萧谢和姜瀚然,此时的氛围只比刚才的握手更尴尬。 “你同苏清说了什么?”萧谢直接问姜瀚然。 听到萧谢开门见山,姜瀚然轻轻一笑,“萧董可真是耳听八方啊,那你应该知道,我同她是‘老朋友’了,叙叙旧而已。” 姜瀚然说得含蓄,他赌大石山酒店那次,萧谢不可能会不知道他是苏清的前男友。 萧谢:“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希望你不要破坏她的心情。” 这话是有杀伤力的,毕竟姜瀚然还不知道萧谢与苏清已经成了男女朋友。 他转过身看萧谢,“你们什么时候…” 十指紧蜷,没有想到苏清真的会和萧谢在一起,她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对感情也十分谨慎,她选择萧谢那就只能说明她喜欢他… 就像当年她选他一样,她也是喜欢过他的。 姜瀚然沉声,“我是苏清第一个男朋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是她的初恋! 姜瀚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在萧谢面前强调这个,或许是他的不甘,也或许是最后值得被拿出来说的事。 “你见过叶赫诚?”萧谢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姜瀚然,在他脸上没有看到疑惑,那就是肯定,萧谢又说,“你应该发现你同他长得有点像。” 萧谢平静喝了口水,看向姜瀚然,“你连她的初恋都不是。” 一针见血,姜瀚然无法反驳。 他见到叶赫诚时也察觉了,他特意从宋荣那打听叶赫诚同苏清的关系,然后他找叶赫诚挑衅,叶赫诚才没有接长兴的单子。 姜瀚然告诉自己当初苏清选他和叶赫诚没有关系,只是巧合,不是有很多女生会选和自己父亲相像的男朋友吗。 苏清没有父亲,或许叶赫诚替代了那个角色。 但如今萧谢这么说,直接将姜瀚然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碾在了地上。 萧谢郑重其事,“如果你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苏清。” 姜瀚然苦笑,等到萧谢走开了两步,姜瀚然喊住他,“萧谢,要是让我知道哪天你对不住她,我不会放过你!” 萧谢回眸,“不会有那一天。” 第61章 我爱你 网球结束后,萧谢送苏清回了家,递给她两只包装精美的礼盒,他对她说‘生日快乐’,还说晚上过来接她一起吃晚饭。 萧谢离开后,苏清打开礼盒是件简约而优雅的白色真丝晚礼长裙。 还有一只首饰盒里有一对极尽奢华的钻石耳坠,看着就很价格不菲。 两件搭配在一起穿戴很有品味,或许是希望她晚上吃饭的时候穿,看起来这顿生日饭应该挺正式的。 她开始好奇会去哪里,说实话他们好像没有正儿八经地出去吃过饭,那应该是约会最传统的样子。 她想,吃完还可以看场电影,把小情侣的浪漫一个个都做一遍。 想到这里她心情特别好,决定先泡个澡,期间何淼给她发了短信,祝她生日快乐。 至于为什么不是打电话,他怕自己管不住嘴,提前泄露了萧谢的计划。 为此他甚至给他老妈李芳都打过招呼了,让她今天别给苏清打电话,以免搅了她的生日惊喜。 求婚好啊,李芳心想,现在年轻人的花样可多了,像电视剧里播的一样,可浪漫了! 哪像当年她和何章国,还是苏清奶奶撮合的。 苏清奶奶坐当中,李芳和何章国分别站两边,何章国没好意思抬头,声音跟蚊子似的问李芳,“成不成?” “成!”是苏清奶奶替李芳答应的,正主早就害羞地躲进了里屋。 … 萧谢带苏清去了中茵,今晚的餐厅临时不对外开放。 董钧在外场忙得不亦乐乎,前菜,主菜和甜点,以及对应什么酒饮,都事先和主厨做了研究; 餐厅布置的风格,该营造的灯光效果,小提琴手几点登场,拉的什么曲子,极尽低调却并不简单,费尽心思而不显得浮夸。 萧谢穿了套极正式的高订西服,他的绅士风度仿佛与生俱来,高挑的个子英俊的五官,于苏清看来实在养眼。 但她没想到一场简单的生日晚饭会吃得这么隆重,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也太过奢侈了。 小提琴手离开后,这场晚宴的正题才刚刚开始。 萧谢从西服口袋内拿出一只蓝丝绒的盒子,四四方方,装戒指的大小,在他修长的十指间被缓缓打开。 那是一只十克拉的稀有蓝钻,当年他的外祖父向他外祖母求婚时,用的就是这颗方糖形的宝石。 如今宝石没变,只是当时复古的奢华感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也不符合苏清的风格。 所以萧谢让设计师重新订制了戒托,简约而又端庄。 他偷偷量过她的无名指,戒托是死扣,刻了她姓名的缩写,非她莫属。 “苏清。”萧谢单膝下跪去捉苏清的手,“虽然你答应两年后和我领证,但是我还是想提前向你求婚。” 他把戒指戴上苏清的无名指,将她的手拢入掌心,“两年太久了,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我想先用未婚夫的身份将你捆住。 “我不是个完美的人,但在我心里你是那么完美无瑕,美好到我经常会害怕失去。我曾经怨恨上天对我的童年不公平,但它又让我遇到了你,是你给我的生命带来了色彩,没有你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清清,请不要拒绝我,让我永远陪着你,好吗?” 他漂亮的薄唇微微扬起,那双乌黑而深情的眼眸从未离开过她。 “我爱你。” 他说。 他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而今天他说的话是苏清听到的最动听的,揉进温柔,碾入肺腑,自尘埃里往高处递向她。 她很难拒绝他,那是在向一颗鲜活的心脏扎进刀子。 那是萧谢的心,她不舍得。 但是…但是的事情太多了… “戒指很好看。”苏清抚了抚无名指上的宝石,说实话她还没从这场求婚的惊与喜中恢复过来,所以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萧谢知道她还没准备好,但他没有起身,托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他的唇比她的手温暖,她想起第一次将他带回家的那晚,他帮她处理脚跟的伤口时,他的手掌也是这么温暖。 或是那晚在大石山酒店,她喝得醉了,他让她枕在他肩头,对她说‘你累了,先睡一会’的时候,她也感到了依靠。 再后来的新年,他在人海里将狼狈的她接回家;之后的春节,她在奶奶家做了个长久没做了的噩梦,也是他出现救了她。 他同她撒娇,让她没有办法。 就像现在,他也是在同她撒娇,求她答应。 他磨着她,不答应就不起身,她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她与他的僵局里,她永远赢不了他啊。 萧谢惊喜地起身,将苏清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那是公主抱,苏清吓了一跳,他甚至带着她转了一圈,白色丝裙摆在空中翻过漂亮的花弧。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低沉温和的声音重复地告诉她,但这还不够,他放她下来,捧着她的脸颊,深深拥吻。 他多想让她知道此刻他是多么高兴,他的幸福是她给予的,只有她能给他。 他高大宽阔的身影将她包裹起来,死死地,不肯放开。 中茵酒店的高楼放起了烟花,那是为苏清放的,他祝她生日快乐,往后的每一年他都能陪她过生日。 不止生日,还有余生所有的时光! … 光与影是相伴的,有明亮的地方就有黑暗的角落。 老新村一角,二楼客厅里窗帘紧闭,罗彩珍坐在客厅,一个男人在餐桌上吃着残羹剩饭,狼吞虎咽。 “收手吧…去自首…”罗彩珍低低地求男人,“儿子现在过得很好…不要…不要连累他…” 男人嘴里含着饭菜,看了罗彩珍一眼,只一眼,就像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将碟子里的剩菜巴拉进碗里。 罗彩珍起身,缓缓向他靠近,但似乎出于本能,她不敢走得太近。 手指轻颤,她小心翼翼问他,“你…还想怎么样?” “我现在下不了手。”男人在回答罗彩珍,也在自言自语,“萧宏峰的人看得太紧了,我找不到机会。” 他用力咀嚼,念念有词,“或许她能帮上忙!” “她…是谁?”罗彩珍问她丈夫,这么多年她一只想知道,那个晚上给萧宏峰下药的人是谁。 “是她告诉我,我爸不是死在火里,萧恒的账目有问题,他要我爸闭嘴。”高同林越说越激动,根本没有在回答罗彩珍的问题,“那我就让他们萧家没后!通通都给我儿子,就该都是我儿子秋杭的!” 他在笑,大口吃着碗里的饭,十分激动。 罗彩珍吓得直往后退,留下眼泪。 她知道那一晚她同萧宏峰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她不敢说实话,她如果不听高同林的,他就会掐死她儿子,他早就疯了,谁都拦不住他…… 第62章 是谁害了他 苏清做了一个决定,她去江大找了萧宏惜。 要面对的事还是得面对。 两人去了附近的咖啡馆,萧宏惜对这次见面并不吃惊,如往常一样平和,托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 “苏小姐,我见过你小时候。”她慢条斯理地说,往杯子里添了块方糖。 这样的开场倒显得不那么尴尬。 “你父亲过世后我去找过你奶奶,那时候在灶屋,你在帮你奶奶烧火,这么小的孩子乖乖坐在那里,你真的很懂事。” 萧宏惜带着微笑,语调从容,“后来有个比你大很多的男孩子把你带出去玩了,我才知道你是苏安的女儿。” 捧着咖啡杯,感受里面的温度,萧宏惜垂下眼眸又说,“抱歉,我不知道他有家庭。” 苏清手指轻蜷,明明是她的父亲伤害了她,萧宏惜却在同她说‘抱歉’。 “前阵子萧宏英告诉我你就是苏安的女儿,我吃了一惊,这个世界太小了。”萧宏惜笑得有些自嘲,“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 她抬眸看向苏清,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你的父亲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不知是出于安慰,还是出于事实,萧宏惜的话都显得那么悲凉。 “您不用为他说话。”苏清回道,“他的一生确实祸害了很多人。” “是啊,那又是谁害了他呢?”萧宏惜反问,于这一点苏清纠着的心蓦地一怔。 萧宏惜:“他变成了后来的样子,你的奶奶并没有选择救他。” 这句话似锥子一般击向苏清的心脏,在她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凿开了一道口子。 萧宏惜低头又抿了口咖啡,将沉重的话题轻轻转移,“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课。” 她的语气恢复到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 苏清忙完工作在办公室发了会呆,她想起今天上午萧宏惜说的话。 【他变成了后来的样子,你的奶奶并没有选择救他】 她怎么会…知道…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同事们起哄的声音,显然今天霖川又来接顾敏下班了。 苏清将思虑抛诸脑后,走出办公室,抱着手依着门口看热闹。 她是真替他们高兴。 顾敏要和霖川从朋友做起,下了班接朋友吃个饭逛个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顾敏是这么向大家解释的,而市场部那帮千年狐狸们才不买这个账,只起哄问霖大律师什么时候能同老板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啊? 求婚的话那是要给大家发红包的,见者有份! 霖川眼看顾敏要急眼,那今天的约会就都泡汤了! 他扫了一眼人群最后头正在看戏的苏清,连忙说,“你们现在应该去问你们苏老板要红包!她现在是萧谢的未婚妻,不然前两天中茵酒店为什么要放烟花!” 苏清不知道看戏还能引火烧身,来得她措手不及。 求婚的事顾敏知道,是苏清不想告诉大家,反而被霖川捅破了。 顾敏嫌他嘴快踢了霖川一脚,霖川讨饶笑了笑,又给大家出了馊主意。 “来来来,我来建个群,拉萧谢进来给你们发红包。” 他多么顺理成章地拖他表弟下水,只求这群姐姐们往后别只盯着他和顾敏。 大家有所顾忌地看了苏清一眼,但在这种事情上也就假装看一看,揣着坏,大张旗鼓地在群里@萧谢出来营业。 苏清是拦都拦不住,只能躲回办公室在群里装死,而这场事端的始作俑者早就拉着顾敏跑没影了。 萧谢刚从中茵的董事会出来,准备去学校图书馆借一些考试资料,这时手机响个不停。 吴恺在前面开车,后视镜里看到萧谢看着手机笑了。 苏小姐不在场的情况下他还是头一回这么笑,吴恺猜测是苏小姐给他发的信息。 这时听到萧谢在打电话。 “陈助理,请帮我准备一些红包,一百份。” 对方问他每份红包装多少钱时,萧谢只说‘塞满’。 他萧谢别的没有,钱还是有一点的。 …… 苏清今天正点下班,公司那群女人们八卦的眼神是多一秒都不敢逗留。 寻着机会问她为什么不戴婚戒,还宽慰她说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往后大大方方戴着也没关系了。 但那婚戒看着就挺贵,卖了她苏清也没那玩意儿值钱。 她只能与她们打哈哈,这才逃出生天。 苏清回到家门口正准备按密码进去,有人从身后喊了她的名字。 “清啊。” 那是很重的乡下口音。 苏清回头看向喊她的男人,差不多三十五岁,邋邋遢遢的两用衫旧得磨了边,脸不像庄稼人那么黑,但明显带着伤。 “苏建?” 苏清认出了他,他同她都姓苏。 苏清的奶奶是填房,她的丈夫之前就有一个儿子,丈夫死后,苏清的奶奶被继子赶出了苏家,这才在现在的村子住下。 她们同姓苏的本家早就不联系了,但苏建她认识,他在苏清辈里算长孙,从小喜欢跟着苏清爸屁股后面,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之前找过苏清几次,都是问她借钱。 “你不是说不赌了吗?”苏清厉声问他,显然对他的来意了如指掌。 男人手插在袖里,畏畏缩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赌了,这不是很久没来找你了嘛。” 他认为这种行为还值得夸赞。 苏建:“就是前两天手痒,又试了试…” 苏清听了冷哼了一声,“我不会借你钱,你走吧,不然我报警。” 她等他离开,她不认为现在开门回自己家会是明智的选择,毕竟苏建比她壮实不少,她没有把握将他拦在外面。 男人伸出手抹了抹鼻涕,外面天冷,他穿得不多,在楼道里又等了很久。 “再借一次,最后一次。”他垂着头说,“一定不赌了,再不赌。” 他的话毫无可信,苏清拿出手机按了三个数字,拇指放在拨号键上,“你再不走,我真按了。” 苏建看着110的号码,他吸了口气,似被逼急了,“你按啊!”他说,直勾勾盯着她,“你按了我就告诉警察,当年你爸是怎么死的!” 戾气从他微红的眼底漫漫溢出,他咬牙切齿地说,“那死老太婆,她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吗?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 他伸手去指苏清,“你也看见了,你不可能忘了吧?在你家后面的河…” “住口!” 苏清喝道。 她的目光凌厉,气势很强,那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显然,苏建怔住了。 沉默了几秒,苏清吸了口气,“你要多少?” 苏建眼眸闪闪,挂上谄媚的笑,“不多不多,就十万,对你来说不多的。” 他如此衡量不该属于自己的钱。 他甚至还熟练地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就这个号码,往这里转。” 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 苏清接过他的卡把钱转了过去,苏建贪婪地要拿回银行卡时,苏清将卡从指尖一转握进掌心,没有给他,“最后一次。” 她一字一字地同他警告。 苏建低头哈腰,就算现在叫他跪在地上打个滚他也是愿意的。 “我手机里有给你的转账记录,你下次要是再来,我有证据证明是你勒索我。” 这话无疑是对苏建的震慑,他又软了态度,“清啊,我也是没办法,那些个要债的太凶了,我要是不给钱…他们就能剁了我的手…” 卖惨似乎对苏清无效,她还是没有将银行卡松开。 苏建又说,“况且…你奶奶也是我奶奶,我打死都不会说的。” “你这种赌徒毫无信用,信口胡说编得再好,也要看警察信不信你嘴里说的。我给你钱只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快滚!” 苏清不客气地将银行卡丢在地上。 苏建欢欢喜喜去捡,拿起在衣角上擦了擦,揣进兜里。 苏清十指攥紧,默默看着苏建小人得志般坐着电梯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一晚,苏清又做了那个梦,奶奶家的后院有一条小河,河水死气沉沉,黑压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很怕水,更怕那个场景,那是她多年来埋藏在心底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第63章 她怎么舍得让他受委屈 苏清去了许家的生日宴,她穿着素雅的黑色晚礼裙,无名指上戴着那枚蓝钻的求婚戒指。 那是萧谢的请求,他要名正言顺地将她介绍给许家长辈。 许蕊的母亲虞琰是虞长行的姐姐,也是谢菲生前最好的闺蜜。 所以当虞琰见到苏清手上那枚戒指的时候,她对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然心知肚明。 宴会是在许家别墅的游泳池边举行,西式风格,是年轻人喜欢的形式。 乐队演奏着轻快的歌曲,可当苏清见到场地当中偌大而漆黑的池水时,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今天的宾客少不了许家生意上的朋友,那些男人们有着自己的娱乐方式,没过多久,虞长行就把萧谢拉走了。 萧谢如今正式踏进了江城商界,有很多人巴结着想见他,也有很多人需要虞长行领他逐一去认识。 苏清不介意被短暂落下,她正好找个远离水面的地方,以免那些成年往事像生了根似的,又扎回她心里。 吃甜食能令她转移思绪,她在自助餐桌上拿了一片看起来还不错的奶油甜点,刚吃了第一口,许蕊来到她身边。 “苏小姐无聊吗?要不和我们一起聊聊天。” 许蕊是今晚的主角,穿着雪白丝绒长裙,似蝶一样,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说话时,她指了指泳池边她的那群衣着亮丽的闺蜜们,显然是来邀请苏清过去。 苏清:“谢谢,我在这里挺好的。” 她笑着摇摇头,她不喜欢那个地方,也同那群小姑娘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礼盒递给许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希望你喜欢。” 许蕊打开盒子,是串漂亮的碧玺手链,她不缺这些东西,还是出于本身的涵养感谢了对方。 一切都显得那么优雅,又是那么虚假。 似想起什么,许蕊又说,“等下有我一段表演,希望你不要走开。” 苏清有些惊讶地点点头,“当然,十分期待。” 许蕊走后,萧谢回来了。 他显然不放心苏清一个人,然而见到了她正很享受地吃甜点,唇瓣上留下的白色奶油被她用舌头轻轻舔去,像一只偷吃了鱼的猫。 萧谢低低笑了,上前用拇指抹去了残留在她唇边的一丝乳白,几乎教人看不出的多少,但只要出现在苏清脸上,再细微也会被他瞧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苏清吞下奶油问他。 “担心你。”萧谢说,毕竟他已经察觉,她从进来时就显得有些紧张。 就着苏清手里的勺子萧谢尝了一口,他想知道,究竟是有多好吃。 入口太甜了,他微微皱眉。 这时演讲台上传来金属敲击酒杯的声音,是有人要致辞了,苏清放下手里的餐盘,认真看了过去。 主持人说,今晚的主角为了感谢各位来宾的捧场,要亲自献上一段小提琴表演。 台下掌声热烈。 苏清也拍了手,心想原来是这个节目,富家小姐确实多才多艺。 当许蕊拿着小提琴上场的时候,台下再次响起了掌声,但从她身后的钢琴来看,应该不是独奏。 许蕊第一时间拿起了话筒,而不是抬起她手上的琴。 “感谢各位的热情,但不幸的是今天原本要同我一起演奏的搭档临时不能出场了,以免大家失望,我想邀请萧谢同我一起完成《神秘园》这首曲子。” 穿过众人,许蕊目光直指萧谢。 苏清刚才鼓掌的手还没放下,她轻抬了抬眉,原来是这一出节目啊… 众人面前,许蕊让萧谢没有退路,就连许家长辈也看了过来。 “去吧,上次听许蕊说你钢琴弹得很好,我还没欣赏过呢。” 苏清表示出极大的期待,萧谢只能朝台上走了过去。 琴谱已经被贴心地展开在琴架上,他坐下,试了音。 音乐正式响起,舒缓而又柔美,萧谢骨节分明的长指仿佛为了此刻而生,在黑白的音阶来回游走,随心所欲。 这是他母亲喜欢的曲子,旋律本身就是一段忧伤的思念,他已经很久没弹了。 但每一个音符还都在他记忆里,因而连琴谱都没瞥一眼。 许蕊小提琴声音的切入将这首曲子引往高潮,聆听的人无不受到感触,沉醉在其中。 苏清也听得很认真,悲伤的基调牵动了她心底的思绪,仿佛要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悄然叩开。 虞琰走了过来,苏清是在对方刻意停在她身旁时才注意到的。 虞琰:“宾客太多了,刚才也没时间同苏小姐好好聊聊天。” 她带着高贵又令人疏离的微笑,即便此刻是在同苏清说话,却也不妨碍她目光欣赏着台上般配的两人。 “没关系,您贵人事多。”苏清回道,她与她没太多话题能聊。 “我是看着萧谢长大的。”说这话时,虞琰回头看了一眼苏清,这一眼十分有意思,带着来自长辈的打量,以及颇有深意的微笑。 “萧谢是谢菲唯一的孩子,谢菲曾经委托我替她照看,并有权在他择偶的选择中给予意见。” 虞琰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梢,“苏小姐,出于责任,我冒昧地调查了你,不认为你配得上他。” 她将目光转回台上,为聚光灯下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的结尾送上了掌声,却一边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对苏清说,“你看,萧谢是应该站在舞台上的,他未来的妻子也会同他并肩一起,同样受人瞩目,不令他受到非议。” 虞琰最后一句话说得足够含蓄,也足够残忍。 她很厉害,三言两语掐住了苏清的命脉。 她怎么舍得让萧谢受委屈。 她爱他,远胜于爱她自己。 宴会的灯光太亮了,折射在晃动不安的泳池水面,刺得苏清睁不开眼。 她很怕那些水摇晃得太厉害,将她埋藏心底的秘密冲刷出来。 她呼吸急促,有些喘不上气来。 萧谢回来的时候虞琰已经离开了,她早就回到了她的宝贝女儿身边,亲自赞许她今晚的表现是多么出色。 而萧谢看到的是苏清脸色不好,他扶着她,关切问怎么了。 苏清勉强撑着,挤出微笑,“我没事,是刚才的甜点太腻了,你弹得真好。” 萧谢:“你喜欢的话,往后在家里放架钢琴,想听的时候就弹给你听。” 苏清不忍听到这样的话,眼睫轻颤,去抓他的手。 ‘往后的家里’,真令人向往… 她的手指冰凉,萧谢捉进怀里捂,“你确定没事吗?看起来不像这样。” “我们离开这里。”她有些发抖,“那些水面晃得我头疼。” 心也很疼。 第64章 报警 苏清最近夜里要喝红酒才能入睡,这一晚,她迎来了一个真正的醉鬼。 许蕊的生日已经过去几天,她没想到这么快又同她见面了。 许蕊喝得酩酊大醉,来敲苏清的大门。 苏清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址,喝醉了又是怎么过来的。 哦对了,她的母亲调查了她,她当然能知道她住哪里。 苏清并不欢迎许蕊进来,由于酒精的作用,许蕊本就站不太稳,她坚持了没多久,索性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醉得情绪奔溃。 “我和萧谢…从小就认识了…我…我一直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你把他…还给…求求…你了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成整句。 半夜十二点的走廊上都是她的声音,隔壁邻居相继开了门缝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苏清额头一暴,不得不把许蕊像拖尸体一样拖了进来,顺带关上了门。 她一米七多的身高,苏清使了吃奶的力气。 “他…他呜呜…他找了我妈…他把我妈妈气…气得半死…” 苏清去厨房给许蕊倒了杯温水,回来听到她还在抽抽泣泣地说,只是没坐在地上了,而是爬到了沙发上。 她倒是会给自己找地方。 苏清真的不太关心她要和她说什么,直到听见许蕊又说,“他问…问我妈…那天同你说了什么…” “我妈…我妈说…说你配不上他…他就…冲我妈发了火…” “我没…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他…那天连对我也很…很凶…” “我没没…见他那么…凶过…” 听到这里,苏清算是明白了大概,生日宴后萧谢去过许家,他在许家闹了一场,在她面前却表现得风平浪静。 他应该是真生气了,他在意她的感受,为她出气,这让苏清很感动,但也感到难过。 如果他知道萧老太太也反对他们在一起,那么是不是同老太太的关系会重新回到冰点。 她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她希望他回到关心他的亲人当中去。 苏清在想这些事的时候,许蕊已经趴在沙发上抽着鼻涕睡了,但嘴里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苏清给她找了条被子盖上,保持着空调的暖温,关了客厅的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许蕊醒来,苏清正准备出门。 许蕊回忆着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又来这里做了什么,却只记得一件事——沙发睡得她一晚都不舒服。 苏清走了过来,拿了她的手机开始拨号码,许蕊被酒精扫荡后的大脑还没恢复正常,就这么呆呆看着对方使用自己的手机。 苏清拨的是自己的号码,她说,“厨房煮了点粥,你喝一点再走,我要去上班了。” 她把手机还给她,“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免得她又去什么地方喝得不省人事。 苏清暗骂了自己一句,她可真是个瞎操心的命。 许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听见苏清离开时的关门声。 苏清乘电梯到负一楼车库,电梯里同样赶着上班的人相继走出去,而她情绪不高,迟钝地最后一个出了电梯。 迎面两个其貌不扬的彪型汉子进电梯时不当心撞了一下她,招呼都没打,就急着按关门键。 苏清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纳闷,怎么小区里多了些不三不四的人。 出于独居女性的警惕,苏清立在电梯外没马上离开,她有点好奇那几个人是去了几楼。 电梯最终在五楼停下。 那不是她的楼层吗?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在这住了几年,没见过左右邻居同这样的人来往。 想起了许蕊在家,苏清又暗骂了一句,她按了电梯又重新上去。 电梯打开的瞬间,苏清见到刚才那两个男人在她家门口! 但他们在看到电梯开门后,像是做贼心虚似地不再敲门,只假装是在外面等人。 于是大家都开始表演。 苏清看着他们尴尬地笑笑,“哎呀,按错了…” 也不知是同自己说的,还是同那俩大哥演呢。 她使劲按着关门,又点了四楼,还没出电梯就开始打许蕊的号码。 她现在万分庆幸她有她的号码。 许蕊刚万般嫌弃地用了苏清的卫生间,她是爱干净的体面人,总不能顶着昨天花了的妆出门。 这时她再次清晰地听到了敲门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她往门口走去,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许蕊对谁会来找苏清并不感兴趣,她先接了自己的电话。 苏清:“许蕊!别开门!!” 她在四楼楼道里同她说。 “苏清?”许蕊认出了她的声音,这时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了。 苏清:“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反正看起来不像好人!你千万不要开门,先报警!”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敢离五楼太远,她不放心她。 许蕊质问苏清:“他们是来找你的吗?你竟然招惹这种人!萧谢还这么喜欢你!你看你都认识些什么人!我妈说得真对,你根本配不上她!” 苏清现在只想把手机往许蕊脸上拍,顺带问候她老娘好! 她关心她的安危,她竟然有心思冷嘲热讽。 她TMD哪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倒像是讨债的。 想到这里苏清灵光一闪,说不定和苏建有关系! 苏清不想同许蕊再废话,掐了电话,她报警。 但不幸的是,在楼道的旋转楼梯上,五楼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进来探风发现了她。 那个男人一下认出苏清就是刚才坐电梯的女人,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实在可疑,特别是她正对电话那头说‘喂喂,我要报警!” “你站住!”男人喊道,往楼下追。 苏清一看大事不妙,她也跑! 好在她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她一边跑一边同电话里报自己的地址。 她刚跑到一楼出口就瞥见又一个可疑的男人站在门口,于是她果断去了负一楼,她要去车里! 车里安全! 追她的男人一把抓住她手臂,她的手机摔到了地上,苏清用刚才就准备好的防狼喷雾对着他眼睛不留情面。 男人一声惨叫松了手,苏清向着自己的车逃窜。 她快要哭了,真的太庆幸今天没穿高跟鞋! 上车锁车一脚油门开了出去,从一楼追过来的男人眼看追不上了,只能去扶地上捂着眼睛惨叫的搭档。 苏清开车去了派出所,她担心刚才电话里说得不清楚,于是又去报了一次警。 听到警车出动的鸣笛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而五楼上之前敲门的男人已经改成了撬锁,苏建欠了他们钱,他说这个女人有钱!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要从这个屋里搞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回去交差。 许蕊现在是感到害怕了,她察觉有人在撬锁,从猫眼见到门外的男人满脸横肉。 她躲进苏清的卧室将自己反锁起来,她抖成一团,脑子里闪过萧谢,她赶紧拨了他的电话。 第65章 是她杀了他 萧谢比警察先一步赶到,因为他正巧在过来的路上。 昨晚入睡后苏清同他发了信息,告诉他她没关系,他是小辈不应该同长辈闹僵。 萧谢今早才看到消息,打电话给苏清却关机,这才过来找她。 他不知道苏清的手机已经被摔坏了。 车上听见许蕊惊慌失措的描述,萧谢同吴恺一同赶到五楼,三个男人正火急火燎地凿苏清家的门锁。 萧谢同吴恺一同制伏了那几个人,最终将他们交给赶来的警察。 许蕊这才敢从屋里出来,一头扑进萧谢怀里,萧谢只能暂且安抚她。 得知苏清去了派出所,萧谢放下心,正好要跟警察回去一起做个笔录。 但苏清不在派出所,她做完笔录,女警要陪她去医院验左臂的伤,那是早上被男人猛力抓过的淤青。 苏清说她自己能去,但最终她开车回了老家。 那些小混混找到她家里,说明苏建没有将那十万块还债,不仅没有还很可能又去赌了。 追债的先找了苏建,苏建无力偿还,为了保命所以拖她下水。 苏清不在乎苏建死活,但她有点担心苏建的女儿,她只有四岁。 和当年的她太像了… 苏清紧紧握着方向盘,她的左臂依旧很疼。 于三岁的记忆苏清真的记不太清了,那是奶奶告诉她的,她在弥留之际反反复复地述说。 她说那天苏安的心情不好,他喝着酒骂李芳怎么还不把面煮好,李芳将滚烫的汤面端来时,他又将气撒在女儿身上。 他讨厌她哭,可他如果不乱发脾气女儿怎么会哭。 苏安的暴戾需要一个出口,他将热滚滚的汤碗砸向苏清。 出于母亲的本能,李芳护在前面,好在冬天穿得厚实,那热汤只印在了她手背上。 苏清的奶奶刚从田间回来看到了一切,她痛斥自己的儿子。 她儿子只管喝得昏天暗地,于他妻子的疼痛一概不见。 苏清的奶奶带李芳回屋,心疼地为她处理伤口,李芳于面上说不疼,只在角落偷偷地抹泪。 她不知道苏安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在傍晚的时候他一瘸一拐又回来了,那时候苏清在后院拔葱,奶奶告诉她等下炒菜要用的。 她从小是那么听话。 苏安摇摇晃晃地走过小河的木桥,他仿佛现在心情不错,他站在桥上喊苏清过去。 苏清抬头看他,轻轻眨着乌黑的眼睛,她不敢过去,蹲在地上也没敢动。 喊了几声苏安就没了耐心,他开始凶她,说不过去就揍死她。 苏清的奶奶听到声动的时候苏安已经拎起苏清,他走回桥上,将苏清提在河面上晃,他说她要是敢哭他就把她丢下去。 奶奶将苏清抢回来抱在怀里,骂他有病,在奶奶怀里,苏清这才敢哇的一声哭出来。 苏安在笑,他笑得可笑,直到他走过来,那木桥上凸起的树节拌了他不太灵便的那只脚,令他掉进了河里。 他在水里扑腾,但被酒精麻痹的手脚并帮不了他,更何况他还穿着冬衣。 苏清奶奶要去救他,但她走了两步却慢了下来。 她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她在想,如果他能消停了,那被他伤害的人是不是就能自由了? 对啊,消停吧… 别在扑腾那河里的水了。 苏清的奶奶将苏清紧紧抱在怀里,她背过身留下了眼泪。 沉溺需要多少秒,她的心就被刮了多少刀。 李芳从屋里出来找女儿时,那小河的水面已经不动了,她说晚饭好了,要不要出去找苏安回来。 苏清的奶奶回头往河面看了一眼,也看到了躲在树后面吓得说不出话的苏建。 她如刀的眼神刮过苏建的脸,最终平静地把苏清往屋里抱。 她说不用等苏安了,最后又呢喃了一句,以后都别再等了… 如果临死之前,苏清奶奶的意识还有些清醒,她是不会反反复复地告诉苏清,她当年如何杀死自己的儿子。 她要苏清向阳而生,她在黑暗里托举她,让自己承下了所有的罪。 她最后死于癌症,以及对儿子一生的愧疚… … 苏清来到苏建家门口,正如她预料的,门口被涂满了欠债还钱的红漆。 她隐约听见小孩的哭声,她往破败的大门走过去。 这里是苏家的祖宅,也是当年她奶奶被赶出来的地方。 苏建在屋里摔东西,他的老婆护着孩子躲在角落。 那小女孩很瘦,躲在母亲臂弯里,墨珠的眼睛无辜而又惊恐,或许那就是苏清小时候的样子。 “苏建!”苏清对他喊道,“你个王八蛋,竟然让那几个小混混来找我要钱!” 见到苏清,苏建吃了一惊,他还是有点心虚,把手里正要砸的东西放下,没敢吱声。 苏清:“那几个人已经被警察抓了,过不了多久警察也会来找你的。” 苏建一下怂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那帮人还带着刀,我女儿还在呢,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现在还有脸用他的女儿作挡箭牌! 他讨好苏清,就好像苏清只要同意了,警察就不会来找他麻烦似的。 苏清不想同他再多说,径直走向苏建的老婆,“之前我就和你说了,同他离婚!他欠了这么多债,你要同他一起烂吗?” 看了一眼女人怀里的小女孩,苏清又说,“不为你自己,为她也好!我来帮你请离婚律师!” “离什么婚!”苏建大喊,指着他发抖的老婆,“你要是敢离婚,我弄死你!我还去你娘家闹!我让你们都没好日子过!” 眼看苏建要冲过来,苏清拿起掉在地上一把菜刀,“滚回去!” 苏清指着苏建,将他逼退一步,她叫身后的母女趁现在出屋,到外面去。 她告诉苏建她来的时候已经报过警,警察马上就会过来! 她哪有手机报警,进来的时候也没预料到里面的情况,她只是觉得一把菜刀唬不住苏建,就只能这么说。 但至少苏建没再敢靠近。 她让母女俩先上了车,最后苏清也上了车,将菜刀丢在地上。 她带着母女俩离开了,她觉得这件事现在很重要! 先去派出所备案,再去给母女验伤,这套流程她TMD今天居然走了两遍,她真是要疯了! 第66章 是我不好 苏清坐在医院走廊的躺椅上眯了一会,经历了一天,她有点累。 苏建的老婆王霞在诊室内验伤,将女儿苏茹茹暂时留给了苏清。 苏茹茹显然也是累了,趴在苏清怀里很快睡着了,或许她觉得这个姑姑很厉害,在她爸爸发火的时候,能把她和妈妈救出来。 苏清小睡醒来后才发现了萧谢,他安静坐在她身边,不知陪了多久。 萧谢:“吃过东西吗?饿不饿?” 他问她,用着平和的语气,但苏清瞧得出他眼睛里的紧张。 苏清:“是有点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不是江城,而是她老家的一个小镇。 他怎么大老远跑来了? 萧谢让吴恺去买些吃的,他就着苏清的问题回道,“我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你,最后猜你是不是去找苏建了。” 早上那几个地痞在派出所供出了苏建,萧谢也知道了苏建同苏清的关系。 萧谢很聪明,一路顺藤摸瓜,又一次,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他找到了她。 虽然比上次花费的时间要久一些。 苏清淡淡地笑了,想去捏他的脸颊,但左手臂伸出还有点疼,她索性放弃了。 “手怎么了?”他看出她手臂不方便,掀开袖管,被抓的淤伤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他皱眉,“在医院有没有检查一下,早知道应该对上午那三个男的下手更重一点。” “检查过了,没伤到骨头,放心吧。”苏清回道,又问,“许蕊没事吧?” “送她回家了,她很好。” 这时王霞验完伤从诊室出来,她将睡着的苏茹茹抱进怀里,说,“苏清,今天太感谢你了…” 但她不知道现下该去哪里落脚,如果回娘家的话,娘家人也怕苏建来闹,这么多年了,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想着,她对离婚的想法又产生了退缩。 苏清仿佛看出了她的难处,鼓励她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等到离婚判下来,帮你找份好工作,你自己也能把女儿养得很好!况且,我也能帮你搭把手带孩子的。” 苏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似下定了决心要完成这件事。 对萧谢来说,只要是苏清想做的事,他一定会帮忙。 于是萧谢对苏清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如先带她们回江城,我认得很擅长离婚案的律师。” “不用。”苏清拒绝得很彻底,似乎另有打算。 这时她发现走廊入口,叶赫诚正从外面进来,抬头在人群里寻找。 苏清绕过萧谢跑向他,“老叶,你先带她们去你家吧,我晚点过去。” 叶赫诚在苏清奶奶葬礼上见过一次过来吊丧的王霞,也在电话里听苏清说了原委,因而他没太多废话,看了一眼萧谢后就带着王霞母女离开。 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回来丢给苏清一个旧手机,“拿着。”他说,“有事打我电话。” 然后就走了。 萧谢隐隐蹙眉,苏清在第一时间找的是叶赫诚而不是他这个未婚夫,她说‘晚点过去‘,那么,她是要留下来同他说什么吗? 苏清:“萧谢,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 同萧谢预料的一样,苏清开口这么说。 两人坐在隔音很好的劳斯莱斯后座,吴恺在车外啃包子,他不知道他买回来这么喷香的食物,怎么里面两位都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况且,他老板不是也一天没吃了吗。 “我们分手吧。”苏清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没给萧谢任何缓冲这段信息的机会。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开心,你是个特别称职的男朋友,拥有你我很幸福,只是…我怀念原来的样子,和我本该是谁,那才是我最舒服的模式,而没有我的话,你可以过得很好。” 苏清微顿,吸了口气,“保重…” 她的分手告别言简意赅,说完去开车门,萧谢却抓住了她搁置在座椅上的另一只手。 他的手很大,拢住了她整个拳头。 他看着她,不想放手。 萧谢:“为什么?” 他听不懂她分手的理由,一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好。 还是她在意虞琰说的那些话? 或者…她更喜欢叶赫诚? 可他没来得及问出所有他想问的,听见苏清喊他的名字,‘萧谢’,那不是指责的语气,而是语重心长的劝。 她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抓住她的手更紧了,可在第三声之后,他无措地放开了。 苏清从车里出来,跑出了萧谢的视线。 他就该出现在灯光下,他是那么耀眼,可是,她害怕灯光。 别人会知道她是苏安的女儿,也会知道苏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希望被一层层扒开这些陈年旧伤。 她的母亲现在平静而幸福,那是何章国用岁月赠予她的最美好的礼物,她不该再被人提及她曾经的痛。 她的奶奶已经辛苦地走完了一生,也不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再次挂在道德邢台上接受审判。 当那些尘封的事实一个个被揭开,然后,萧谢呢? 他娶了一个怎样的妻子? 多少人会非议他? 他已经开始接纳他真正的亲人了,那就慢慢回到亲人身边去,不要因为她使得他仅有的亲情重新回到冰点。 苏清没有爱过自己,也没为自己活过,她盲目地往高处生长只为了不辜负有人对她的期许。 第一次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事情,但命运似乎是在故意惩罚她,告诉她该为所犯下的孽付出代价。 她有什么错? 苏清问自己。 哦对了,她的出生就是个错啊… … 苏清到达叶赫诚家已经很晚了,老叶还没睡觉,是在等她。 他在阳台上见到苏清熄了火,坐在车里,长久都没出来。 老叶下楼来到她车门边,他敲她的窗,问里面的她‘还好吗?’ 苏清从车里下来,立在老叶面前,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许久,她才回答,“我不好…” 她看着老叶说,“我不好!” 她喊着,带着眼泪,“我不好!我不好!我不好!…” 那明明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骂她自己。 老叶没有说话,将她拉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苏清抵着他的胸膛还在重复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仿佛是在为今天对萧谢的伤害感到内疚。 她终究是伤害了他… 漆黑的夜没有尽头,被用力隔开的伤口也很难愈合,这一晚终究是无眠的… …… 两个月后,萧谢踏进了叶赫诚的工作室,老叶的徒弟们都在赶工,圣诞节就要到了,工艺品的出口量又到了高峰期。 有人问了萧谢的来历,带他去了后堂找到老叶。 叶赫诚正在比对丝线的颜色,抬头见到萧谢时,他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霞母女已经不住在这里,法院判了离婚,她也不用赔偿苏建欠下的债务。 她们被苏清带走了,去了别的城市,反正不是在江城,也不是在这里。 这意味着萧谢更找不到苏清了。 她原来的房子空关着,求婚戒指和他给她的礼物也都是何淼替她还给他的。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要是想躲他,他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萧谢猜测,叶赫诚或许会有线索。 “如果你是来问苏清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叶赫诚开门见山地说,他说的是实话,最起码在她们安定下来之前,苏清还不会同他说。 她或许在旅游,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松过自己,她同顾敏请了很长的假期,她要在旅游的城市里找一个适合王霞母女生活的地方。 萧谢蹙眉,他从没想过苏清会对他如此绝情。 “我不信她能躲我一辈子。”萧谢平和回道,但他心底的痛苦从未停歇过。 叶赫诚放下手里的活,他抬头看向萧谢,说,“如果你真的爱她,就放她走,她很痛苦。” 这句话似微风一样传出,于萧谢听来重如千钧。 沉默了许久,萧谢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67章 五年后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明嘉心理咨询来了位新前台。 今天是刘玲第一天上班,她本身也是心理学专业毕业。 虽然说她的专业方向就业很广,除了心理咨询,还可以在与心理咨询无关的公司做与心理有关的员工测评,市场调研,消费行为分析等等,甚至还能往人类研究领域发展。 但那些机会大都属于从名牌大学毕业,有扎实实践经验,甚至家里有足够的人脉资源的优等生手里。 于刘玲这种,普普通通学校毕业,大三大四的实践课程也不够令她应付真正的实践工作,家里更没人在这个领域能给到帮助的亲戚,一毕业就找到一份关于心理学方面的正式工作,实在困难。 刘玲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 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刘玲希望以后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于是她曲线救了国,投了很多家心理咨询公司的前台,甚至连后勤她都愿意干。 她形象气质不错,还是收到了几份前台的面试机会,但她每次面试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如果表现良好的话,往后是否能申请内部调岗’? HR好奇她以后想往哪个方向发展,刘玲坚定地说‘心理咨询师’。 HR再次看了看她的学历,只有本科,学校也一般,他们有些勉强地回道,“我们这的咨询师都是名牌大学,资历深厚…” 意思就是不太能行,他们没必要同她撒谎,毕竟来面试前台的人很多,漂亮的不止她一个;他们也不想将有限的成本花费在一个资质一般,往后也不太能拿得出手的人身上。 明嘉心理咨询是刘玲近期投出的一批简历中,最后一个给她发来面试机会的人。 于前面的失败经验,刘玲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问向HR她以后能不能转成实习咨询师。 陈妍好奇地看着她,“你想做心理咨询师啊,那你怎么投得前台的职位?” 陈妍并不是明嘉心理咨询的HR,她就是过来办点事。 但明嘉的HR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有一批江大毕业的心理咨询专业的学生会过来实习,她有一大堆简历要看,还要给他们分配实践老师。 于是陈妍被推进了会议室干起了HR的差事,反正她的直属上司最近不在国内,她确实有些清闲。 面对陈妍的问题,刘玲不自信地如实回答了她的情况。 陈妍有些被打动,现在的年轻人出社会大都是眼高手低的,这个小姑娘倒不一样,头脑清晰,目的明确,人也真诚。 只是现在把她强塞进江大的实习名单里,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明嘉HR应该会想杀了她。 于是陈妍笑着说,“你对我们集团还不太了解吧。” 刘玲眨了眨眼眸,她面试前研究过明嘉的资料,这家咨询公司开了有很多年了,算是江城资历比较老的大公司。 她能收到面试通知内心是十分激动的。 “了解过一点,可能…不全面。”刘玲回道。 陈妍又笑了,心想她也太实诚了,“明嘉原名是风柏心理咨询,三年前被明丰集团收购,改了名字。我们集团在国内国外有很多家企业,领域广泛,江城周边的旅游度假村,酒店,酒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首屈一指的。” “我们董事长本身也是心理专业毕业,所以三年前他收购明嘉就是想发展这个行业,你知道,这一行目前国内行情没有国外好,大众对这方面的意识不够,况且它的试错成本也高。” “董事长既然想发展这个行业,就一定需要足够的储备人才在手里,因此他聘请了国内国外足够优秀的心理咨询专业人才为这个专业方向的毕业生进行实践培训,从而满足未来潜在的市场需求。” 看着刘玲听得云里雾里,陈妍笑了笑,“简单来说,我们董事长有钱又任性,对人才来者不拒,只要你表现好,转岗不是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你现在的资质,往后就算从明嘉出去,也比别人强过不少。就算你以后不打算在心理咨询行业了,明丰下面那么多企业,只要你有能力,想换去哪里,都随你挑。” 刘玲听得眼珠子瞪得很圆,她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那…我…” “你被录取了。”陈妍说,“但还是先从前台做起,这于你也会有不少帮助。因为最近江大的实习名额满了,但我会把你加进下一批的名单里,我喜欢你这种有追求的女孩。但丑话也要说在前头,即便你往后成为实习咨询师,也要你自己足够努力,我们这的实践老师资历牛,脾气更牛,要从他们手上毕业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刘玲拼命点头,“我我…会努力的!” “Offer晚点HR会发给你,他们会通知你上班时间,但我想应该很快,因为现在他们很缺人。”陈妍微笑着起身同她握手,“欢迎你加入我们,对了,我叫陈妍。” 正如陈妍所说,刘玲当天傍晚就收到了Offer,一周内正式入职。 今天是刘玲的第一天,领导没让她呆在前台端茶倒水,而是给了她一台电脑,登录了集团账号,里面有明丰集团所有资料,包括旗下企业的所有信息。 于是,了解集团本身成了她今天新人培训的第一步。 但她今天没在人事部见到当天给她面试的陈妍,问了才知道陈妍竟然是集团董事长的助理。 她是多么荣幸能被她录取。 她在系统资料里见到了集团旗下各企业各高管的照片和简历,当然,她也见到了陈妍的。 她的学历很高,资历过人,她的照片充满了职场女性的明艳动人。 刘玲心想,她初入职场遇到的竟然是一位如此优秀的女性。 她为自己打气,希望以后也能在集团的简历上表现得像陈妍一样出色。 后来,刘玲在系统里寻找关于集团董事长的信息,却是一张照片都没有,但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萧谢。 她猜测他可能已经过了中年,甚至有五六十岁,目光如炬,充满抱负,足够满足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在大众心里的形象。 所以当前辈进来问她学习进展如何,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刘玲想向她证实自己的猜测。 刘玲:“曼姐,系统里为什么没有萧董事长的照片?” 曼姐是这里的老员工,明嘉还没被收购前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 “你想知道啊?你会见到他的,也就我们这有这种福利。”她一边端着水杯,一边笑着说,“他也是我们这的心理咨询师,但是来得不多,要来的话也都是周四,而且他一般只会接情节比较严重的来访者。” 刘玲十分吃惊,“他作为集团的董事长,还有时间给人做心理咨询?那得多精力旺盛…” 曼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精力旺盛?小伙子能不精力旺盛吗?你以为他多老,七老八十吗?我们董事长才25不到。” “25?我23…,他才比我大两岁?那他已经是董事长了?”刘玲弱弱地问了一句,“难不成他是妥妥的富二代?” 曼姐想了想,“嗯,确实是富后代,但也是创一代。” “啊…”刘玲对于这个神秘董事长的敬佩又上升了不少。 第68章 那个戏精 大洋洲的南部海岸,远洋大型渔船正在作业,铺天盖地的拖网一次能收获一百八十吨海鱼,于每小时的收益有五六千条。 但现在也是小海豹学习捕食的时期,成群的海豹妈妈带着自己的崽围着渔船缓慢上升的拖网打转,网里的鱼群成了它们免费的午餐。 在这个时候,渔船的工作人员通常会减慢收网的速度,希望海豹们吃饱了就能识趣地游走,可别困在了他们网里。 显然,经验老道的大海豹们都知道这一点,但贪嘴的小海豹可没那么聪明。 渔网收紧的过程中,它们不但没有游出来,反而毫无方向感地钻进了网兜深处。 直到网口已经收到足够小一圈,它们才知道大祸临头,困在水里嗷嗷扑腾。 它们的母亲在外面也不舍得离开,围着渔网打转,回应着孩子们的叫声。 霖川在这个时候戴上了潜水头套,他与萧谢出海,遇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们本身就做好了潜水准备,如果现在将快艇开去渔网附近,跳下去将那几只嗷嗷叫的小海豹抓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区域的海豹已经习惯了人类介入,况且渔船的工作者在与脱了潜水头套,浮在水面的萧谢沟通后,愿意等他们十分钟。 霖川钻入了水中,将水下几个没有方向感的小海豹往水面引。 一场人和动物的智斗,最终七七八八救了不少。 萧谢回到快艇上的时候,小海豹们正跟着妈妈在水面欢腾。 霖川也上了快艇,脱了头套,有些疲惫地靠着栏杆喊,“太累了,抓那几个小崽子真是费了我不少力气,怪不得说人类幼崽难带,非人类的也够呛。” 萧谢没说话,将快艇开离了渔船。 海风吹得他额前的短发簌簌,他眉宇深邃,英俊的五官比五年前更硬朗了不少,就连身形也更高了一些,肩背更厚实,上好的肌肉线条被潜水服呈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快艇行驶过程中的风浪很大,也不能阻止霖川继续同萧谢讲话。 “我决定了,这次回去就向顾敏求婚。”他大喇喇坐着翘起了二郎腿,“顾敏已经29了,女人太晚生孩子伤身体!我同她说了,至少要三个,一家五口,其乐融融!但顾敏不答应,说最多一个!一个多没劲啊,太冷清了,我就是独子,知道当中的苦…” 霖川说话的功夫,快艇已经开回了码头,海风太大了,不太能听清他一路上在絮絮叨叨什么。 两人上了岸,霖川一把搭住他肩膀,笑咧咧问,“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萧谢偏头看他,墨珠的眼眸冷而深沉,乌黑的短发还带着潮气,“什么想法?” 他反问他。 霖川竖眉,“敢情,你啥都没听见?求婚啊!大哥,我说我要求婚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都不关心我呢?” 今日的天气晴朗,来海湾的人很多,两个穿着潜水服的高挑男人立在人群里成了风景线。 霖川:“亏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这样对我!” 他气冲冲地走了,但这不是重点,他刚对萧谢突然说的是英文,而且,音量还不小。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萧谢看了一眼周围人的目光。 他拧眉感到头疼,咬碎了后槽牙,“那混蛋…” 这时候居然有人走过来提醒他,“Your partner seems very sad, you should go after him.”(你的伴侣看起来很伤心,你该去追他) 说话的是个褐发外国女人,她的老伴还在边上点头。 “He’s not…”萧谢刚想解释,但最终放弃了,只勉强感谢了两人的‘热心’。 他走往酒店方向,下决定,今天不想再见到那个戏精! … 夕阳西沉,晚霞在天际绽开,与平静的水面相映,海天一线。 傍晚的海边酒吧人还不多,新来的电吉他手正在台上调试,他看着很年轻,金色的短发,脸颊瘦削,像是读书期间出来兼职的小伙子。 萧谢在吧台坐下,点了杯酒。 他回酒店换掉了潜水服,又洗了澡,现在穿了件黑衬衫,领口微敞没系领带,刚吹干的短发被发蜡不太用心地往后固定,显得有些随性。 台子上的年轻人练了一段Mariahe d’amour,或许出于紧张,他弹得并不那么顺畅。 听着乐器断断续续的声音,萧谢喝了口酒。 直到第三遍,年轻的小伙子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感觉,或许他不适合在众人面前表演。 萧谢来到他身边,指了指边上的电子琴问他,“May I?” “Oh yes, Please!”小伙子热情地回道,并为他腾出了些空间。 萧谢坐下,他的腿实在长,于不是自己的琴前做得有些局促,但不妨碍他的手在电琴键上自由地跳跃,他开始弹Mariahe d’amour,他记得那是1979年由一位法国作曲家谱写的曲子。 法语直译是“爱的婚礼”,但因为这首曲子的旋律有些悲伤,很多人猜测它所表达的婚礼或许只是一场梦境,因而后来对它的中文翻译为“梦中的婚礼”。 在萧谢的带动下,小伙子找到了些感觉,他拨动琴弦,与这位陌生的宾客一起弹奏。 边上原本在休息的架子鼓手突然得到了灵感,配合着旋律加入了摇滚鼓点,这使得萧谢与小伙子同时默契地变换了节奏,三人的配合下,将这首舒缓的曲子即兴变成了摇滚版的表演。 刚才还很清冷的酒吧现在一下热闹了起来,众人不由得开始鼓掌。 一曲结束,三人相视一笑,酒吧老板请萧谢喝了杯酒。 萧谢最终回到了吧台,看着小伙子在接下来的演出中逐渐建立了自信。 这时,一位金发碧眼的性感女人来到萧谢面前,她微笑着问他边上是否有人,能否一起喝一杯。 萧谢礼貌回道,“Sorry, I’m waiting for someone.”(抱歉,我在等人) 女人遗憾地离开。 可直到萧谢离开酒吧,他身边的位置都一直是空的。 那显然是个谎言。 第69章 老叶在搞什么名堂 清晨的阳光投入阳台,落在盛开的百合与鸢尾花上,花与花瓶,自然中光与影的交织是写生最好的参照。 苏清在画布上用炭笔勾勒出大致的轮廓,边上架了部手机,摄像头对着她正在做的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位小女孩稚嫩的脸蛋。 “苏茹茹,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苏清问那小姑娘。 苏茹茹托着腮认真对比着,她已经九岁了,乌黑的大眼睛,有点像几年前的叶晓彤。 “比你以前画的像多了,苏清姑姑,你过来的时候把这幅画送给我好吗?” “好啊,去看你的时候带过去。” 苏清将摄像头切回到她的脸,她不再是长发微卷,而是剪了齐肩的短发。 “怎么样,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要同我分享吗?” 或许因为这些年经常帮王霞照顾苏茹茹,她的眉宇间少了以往沉浸职场的锐利,反而多了不少母爱的温柔。 她也不再化强势的商务妆容,露出了东方古典美人的骨相,美得灵动而又柔软。 “苏清姑姑,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苏茹茹凑近屏幕小声说,“我发现有个妈妈的同事正在追求妈妈。” 王霞母女最终选择在山青水丽的云南生活,苏清鼓励她报了会计课程,帮她在云南找了份安稳的工作。 再后来,公司发展需要苏清回归,有一段时间,她不得不在云南与意大利之间来回地飞。 好在最终苏茹茹的外婆接受了自己女儿离婚的事实,甚至愿意过来帮她一起带孩子,苏清这才不用长时间留在那里。 “哦?是吗?那你觉得那位叔叔怎么样?”苏清将手机放回架子,一边在画布上补充细节,一边问道。 “他还不错。”苏茹茹似个小大人在评论,“妈妈好像也有点喜欢他。” 苏清轻轻地笑,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愈发动人。 这时候,电话那头的王霞显然发现了女儿在八卦大人的事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抢了手机,“苏清,你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情。” 但苏清还能听到苏茹茹在喊,“我没有胡说!苏清姑姑,是妈妈不承认!” “好了茹茹,玩半天了还不去写作业,先别打扰姑姑了,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王霞吩咐完女儿,面向镜头,促狭地将碎发往后捋,“苏清,你别听她的…” 王霞比五年前白皙了不少,人也洋气了。 苏清教她化妆,教她自信,教她开车,甚至她还想教她外语。 但凡她觉得现代独立女性该有的东西,她都想教给她。 面对王霞的紧张,苏清没有纠结谁真谁假,她认为现在的王霞有足够的自信与勇气去判断她想走的路。 于是两人很快换了话题,又聊了一会。 与王霞挂了电话,苏清简单弄了午饭,打算下午去一趟公司。 现在的公司正在稳步发展,每年的订单额都在增加,但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劳心劳力了。 她以前市场部的那些徒弟们,各自成了小组领导,带着自己的团队,就像苏清当年带着她们一样。 于是她这个‘半退休’的清闲‘老师傅’,开始有时间做些她想做的事。 比如说学画画,再比如说,把她们意大利分公司的一楼大厅布置成了缂丝品的艺术展。 在充满艺术氛围的这座城市,这个街道,这家公司楼下,路人会进来参观,甚至愿意买走一些作品。 可以说,是为公司做了宣传,也可以说是弘扬了母国传统文化。 苏清对缂丝的执着喜爱,除了她奶奶的缘故,再有就是她对缂丝本身的解读。 通经断纬的手艺,经线横贯全幅,通常采用白色,像一张纯净的底板,好似一个人的出身,他是谁,来自哪里。 而纬线并不横贯全幅,色彩不一,长短不一,就像人的经历,与经线穿织,以刀镂刻,在那一行留下了颜色和轮廓,最终成了一幅画。 缂丝,就是人生啊。 苏清进了办公室,宋荣递给她一只国际包裹,他说,“老大,今早刚到的,应该是叶老板寄过来的,要帮你打开吗?” 苏清:“不用,我自己来,给你带了杯咖啡。” “感谢。” 宋荣拿了咖啡就开心地走了,留下苏清在办公桌上找开箱子的美工刀,这时手机响起,她不得不先接电话。 “噔噔噔~~清清~~你看这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顾敏显然不是在问,而是在炫耀,镜头里没有她的脸,只有她的手在晃来晃去。 苏清找到了美工刀,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顾敏的手,“你新做的美甲?你买戒指了?” 划开快递的一瞬她突然意识到,那是颗很大的钻戒,在无名指上… 她惊喜说,“你要结婚啦!” 对于苏清前两次错误的回答,顾敏赠了个白眼,不过仅在下一秒她又笑容满面,“是啊,本顾大小姐就要结婚啦!” 苏清现在已经对拆快递没了兴趣,捧起手机,“我真为你们感到开心,祝你们幸福啊!” “谢谢。”在镜头里回了个热情的飞吻,顾敏又问,“婚礼在三个月后举行,你来当我的伴娘好吗?” 苏清:“伴娘…可能不太行。” 她答应了回云南陪苏茹茹一阵子,毕竟她很久没回去了,而且因为工作的原因还爽约了几次。 当伴娘的话,她现在就得去江城,帮顾敏筹备,直到婚礼结束。 顾敏只以为她还不想回江城,有些伤心地说,“知道啦,你不想见到萧谢,他是霖川的伴郎…但是,你就一点不想过来看着我嫁人吗?” 这是几年来,顾敏第一次在苏清面前提起萧谢。 这个名字对苏清来说很近,又很遥远。 她经常关注国内报道,这位年轻企业家的名字近几年时常会被提及,而最近更多娱乐八卦把焦点放在了他与许家千金的婚事上,他们用‘金童玉女’来形容。 她在一次财经杂志的专访上见到了他的照片,他全然褪去了她记忆里的青涩,他很成熟,充满魅力。 文章里提及他什么时候会和许蕊小姐修成正果时,萧谢回答‘快了’。 看到这里,如果说她不难过,那是在自欺欺人,她没必要欺骗自己。 她爱他,依然爱他。 所以她为他感到高兴,于过去的一切总算画上了句号,他会过得更好。 “我当然会去你的婚礼。”苏清回道,她要看着她的好姐妹幸福地嫁人。 “真的吗?真的吗!”顾敏有些不可置信,她拿着手机开心地转了几圈,“一定要来,不来我恨你一辈子!真的恨你一辈子,听到了吗?!” 见到苏清点头,顾敏又说,“好了好了不说了,霖川在等我,等下要去选婚纱,还有一堆事情,没想到结婚这么麻烦,先不说了,爱你爱你,晚点聊!” 看着顾敏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苏清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下可以专心拆她的快递了,包裹里面是一幅缂丝作品,蓝色与灰色在不同程度上的渐变,成了雨后天空与海平面的连接,像是一处海湾,沙滩上有路过的脚印,却没有一个人。 苏清看了包裹信息,确实来自老叶,但老叶不太会做出这样一幅画,他不是个浪漫的人,但这幅作品给人的感觉充满深意。 她打电话给了老叶,“东西收到了,挺好看的,颜色用得很好,是你徒弟的作品?反正不像你的风格。” 苏清一边端详着手里的缂丝一边说。 “嗯。”老叶正在去接叶晓彤下晚自习的路上,她再过半年不到就要中考了,“你要是喜欢就先留着,别拿出去卖。” 苏清纳闷,“不卖你寄给我干嘛?” “你上次不是说你新家被你搬家具的时候撞出一个洞,打电话问我怎么补,别补了,把那画挂上面挡住就行。” 这似乎是老叶想了半天给出的一个合理理由,他是个说瞎话一下就能被听出来的人。 “……”苏清,“那告诉你徒弟,画我买了,开个价,回头我转过去。” 老叶想了半天,勉强回了个,“嗯。” 挂了电话,苏清把东西先放回了箱子里,那洞她早就补好了,也不知道老叶在搞什么名堂。 第70章 你总算死回来了 明嘉心理咨询的前台,刘玲对于前台的工作已经得心应手。 她知道哪位江大的实习生对应哪位实践老师,也清楚哪位来访者要带去哪间办公室。 她每天上班前都把当天的预约信息仔细阅读一遍,她甚至记住了所有她需要接触的人的姓名和习惯。 今天是周四,当她看到预约列表上对应的心理咨询师一列中出现了萧谢的名字,刘玲心里有点小小激动。 她记住他的来访者叫陆铭,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刘玲还在猜测董事长会是什么模样时,就听见坐在边上的曼姐已经起身对进来的人说,“萧董早。” 她的声音清亮而愉悦。 “早。” 刘玲抬头见到的是一位穿着深色西装的高挑男人,他绅士地冲她们打招呼,随后径直往里,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通常这个时候曼姐还没到公司,但显然,今天并不寻常。 刘玲脸颊绯红地看向曼姐,“他…就是萧董事长?” 她其实想说,他好帅啊… 声音也这么好听… 曼姐已经准备好了咖啡,她笑眯眯同刘玲说,“虽然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但并不妨碍我近距离欣赏大帅哥。我先进去送咖啡咯~回头告诉你他对咖啡的偏好~” 曼姐是迈着轻快的步子敲门进去的,刘玲甚至听到了尽头那间屋内传出低沉又磁性的‘请进。’ 她捧着脸颊,感觉自己小心脏在砰砰地乱跳。 原来确实有那种让人一见就能动心的男人啊… … 萧谢坐着,右腿交叠在左腿上,他的腿长而优雅,用于记录的平板和笔搁置在膝盖。 “最近好吗,陆铭?”他观察着对方。 陆铭靠在窗边,他微微躬着身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往外面看,他拨动那些叶片,手指的动作幅度不大,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更苍白,眼睛更黑而空洞。 这么年轻的一张脸,只留下黑白灰三种颜色。 陆铭:“你说,我要是买辆车怎么样?” 他回头看向萧谢,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但目光里是一种不确定的迷茫。 如果把大脑的功能比作很多条高速通道,当抑郁症患者对外界失去某种兴趣,或者放弃一种尝试,那些闲置的通道就会慢慢被关闭,直到最后,他们的大脑只剩下有限的功能,归于死寂。 萧谢:“不错,你想买一辆什么样的车?” … 明嘉前台,曼姐正在问刘玲午饭吃什么,她想将她吃过的一家不错的选择推荐给刘玲。 刘玲最近下班都在自习心理学的课程,没花多少功夫在做饭上,她也有选择恐惧症,现下十分乐于接受曼姐的建议。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位全身名牌的窈窕女士,她个子很高,一米七多,长得十分漂亮,也十分令人有距离感。 刘玲见到曼姐起身喊对方‘许小姐’,然后很有礼貌地把人领到了闲置的会议室里。 显然,她不是一位普通的来访者。 曼姐出来倒水,刘玲好奇问她对方是什么人。 曼姐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对刘玲翻的,“她是长兴集团的许总,外面都说是我们萧董的女朋友。她经常周四会过来,应该是等萧董一起出去吃午饭。” 曼姐凑近刘玲小声又说,“但我偷偷问过陈助理,陈助理说他们不是!” 刘玲眨了眨眸,“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曼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谁知道呢,反正我信陈助理的。” 她贼笑了笑,“高岭之花被人摘了,我们还吃什么~” 刘玲一脸黑线,“你不是都结婚了吗?” 曼姐端着水杯笑眯眯,“不妨碍我幻想啊~” … 苏清下了飞机,她有多少年没呼吸过江城的空气了,她深吸了口气,感觉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一样… 何淼同付文馨早在出口处等她,拉着一条横幅,“苏清,你总算死回来了!” 当然是何淼写的,这五年的皮痒都凑在了一起。 所以,当苏清看到这条相当扎眼的横幅时,她嘴角抽了抽,“何淼,你找死是不是!” 何淼轻哼一声,扫了一眼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心想,那耳朵下面坠着两朵大花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两朵大杜鹃花是今早苏茹茹从院子里摘的,她感冒刚好,还有些咳嗽,却一定要编一副耳坠送给苏清姑姑带走。 两朵粉色带白边的大花虽然有些夸张,但苏清驾驭得不错。 何淼被苏清猝不及防地在腿肚子上轻踹了一脚,他闷头拿走她行李箱,往停车场带路。 “姐,你别看他那样,因为来接你,昨晚激动得都睡不着觉。”付文馨上前挽住苏清的胳膊。 “还是你最乖。”苏清宠溺地在付文馨脸颊上捏了捏,“你们最近都好吗?” “都挺好的,等下带姐去看看我开的蛋糕店。” 付文馨虽然学的经济管理专业,家里开厂,但她不喜欢接手自行车的生意,况且她有个很能干的姐姐,所以作为小女儿,付文馨可以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付文馨:“都挺好的,除了某些人见到了自己初恋,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她对着前面的何淼指桑骂槐,原因是前两天高中同学聚会,何淼当年喜欢的卫菀佳也出现了,付文馨是在拿这件事说呢。 这教何淼突然脚下一停,回头辩驳,“什么眼珠子!我眼珠子不都在你身上吗?” 他突然觉得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就修改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眼珠子放她身上了。” 也不是很熟,哪来的初恋。 他就看了卫莞佳一眼,别人走过来打招呼总得看人家一眼吧,付文馨拿这件事说了他三天,他回回有嘴讲不清。 付文馨偷偷地笑,她喜欢何淼同她紧张的样子。 苏清也在笑,笑她那没出息的弟弟,踩了狗屎运,捡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 在酒店放下行李后,苏清去了付文馨新开了的蛋糕店,那是一处别有风格的小屋。 付文馨看着手里的单子说,“放心,姐订的这些蛋糕和饮料,明天一早准时能送到公司。” 苏清多年没见到她的老下属,见面总得请大家吃点什么。 付文馨:“姐姐,我先去忙了,需要备一些材料。” 苏清:“好,你忙吧,辛苦了。” 付文馨走后,苏清端着弟妹请的果汁,挪到正在店里帮忙磨咖啡的何淼面前。 她习惯性地拿出本子,用铅笔勾勒出他弟弟的模样。 何淼比以前瘦了,举止也沉稳了,说实话,苏清觉得她弟弟现在看着竟然有点小帅了。 “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苏清一边素描,一边问他。 何淼同付文馨现在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付文馨家里条件不错,她名下也有房,但为了迁就何淼的自尊心,只能跟着这个穷小子租房。 苏清想把她在江城的房子过户给何淼,重新装修也好,卖了换钱买新的也罢,随便他怎么处置。 但何淼不接受,他每天除了上班,有时间还接一些编程的私活,工作很忙,人也清瘦了。 他想早一点攒出个首付。 此时面对苏清问他,何淼摇了摇头,“姐,我可以的。” 苏清停下手里的画,托着腮看他,“那房子我也不住了,就当为以后你俩结婚,我提前随的礼。” “不用,姐,相信我。”何淼磨好咖啡,擦了手,“再过两年,首付应该没问题,先买个小的,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换大的。” 苏清低头在笑,拿起笔继续画起来,“我弟弟可真出息。” 她说的是真话。 她为他感到自豪。 苏清:“你女朋友愿意陪你这头倔驴吃苦,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我知道。”何淼斩钉截铁地回道,他想了想问苏清,“那你呢,都29了,咱妈为了你的事急死了。” 苏清风轻云淡地继续补线条,“我就回江城一个礼拜,难不成她还要见缝插针地给我安排相亲?” 何淼失笑,“还别说,就你最了解她…她过两天来找你。” 苏清笔头一滞,抬头看她弟,“不是吧,来真的?” 第71章 麻烦让一下 一早,苏清从酒店打的去的公司,当年她照顾王霞母女在外需要用钱,就把保时捷卖了,换了一辆普通的二手车。 之后苏清离开云南,把车留给了王霞,她带苏茹茹出门也方便一些。 此时,付文馨正在同苏清通电话,告诉她蛋糕和饮料已经送到,她得赶回去准备明天顾敏婚礼上的甜点。 苏清在电话里连连夸,上班的人群过来,有人冲过来撞倒了她,手机落在地上。 刘玲:“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赶时间没看清路,您没事吧?” 她将苏清扶起来,又捡了手机递给她,“您看看坏了没,我帮您修!” “没事。”苏清拍了拍风衣上的灰,随后捡起地上一本书,是关于心理学的,她将东西还给刘玲,“这好像是你的,你也喜欢心理学?” 她明媚笑着,于对方的冒失一点都不介意。 “嗯,我是心理学专业的。”刘玲点点头,“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铁打的。”苏清调皮笑了笑,与她挥手作别。 刘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对方离开,心想,这位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呢… … 苏清从公司出来后,去了顾敏父母家的别墅,明天她的好姐妹要从这里出嫁,她俩约好了今晚好好聚一聚。 “阿嚏——” 穿着睡衣,苏清在顾敏房间翻看婚纱照时连打了几个喷嚏,刚洗完澡正在敷睡前面膜的顾敏不禁问,“怎么回事?你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苏清:“大概是客厅的花粉太重了。” 顾敏的母亲买了一堆鲜花用来明天布置,几大麻袋的数量都被堆在了客厅。 顾敏:“那你是怎么在云南活下来的?云南不是叫鲜花王国嘛。” 说话时,她在苏清身边坐下,挨着她的肩一起看婚纱照。 苏清咯咯地笑,翻到一页她最喜欢的,“真好看啊,好登对的郎才女貌。” 顾敏听了就有些不乐意,“就他有才?那我顾大小姐就只能靠美貌吃饭?” 她要苏清夸她些别的。 苏清:“女才男貌行了吧?” 她合上了相册,往被窝里钻,顾敏拿掉了面膜也跟了进来,两人平躺在床上,卧室里只留下台灯柔和的光亮。 沉默了一会,顾敏偏头问苏清,“那你呢,这些年怎么没谈恋爱?你妈肯定要催你吧,我有男朋友我妈也天天催我结婚,现在她如愿了,总算安逸了。” 苏清:“那等你结完婚,伯母指不定又要催你生孩子了。” 顾敏皱起眉,“那倒是,霖川要三个,亏他说得出,他要有本事自己生,我最烦带孩子了。” 苏清笑,“我帮你带啊,我经验丰富着呢。” “不要。”顾敏转过身去抱她,“我要你也幸福。” 她揉着苏清的头发,“随便是谁,找个人尝试一下吧。” 安静了几秒,苏清问她,“大晚上的,咱俩女的这么抱在一起合适吗?” 上好的氛围就这么被她岔开,顾敏郁闷,“哼,你就嫌弃吧,过了今晚你再要我抱,我才不搭理你呢!” 两人都笑了,直到深夜都不太有睡意… … 结婚当天是忙碌的,化妆团队一早就来给顾敏做造型了。 苏清对结婚流程以及要准备的事项没什么经验,因顾敏有专业的人和伴娘帮她,就只能跟着顾敏母亲找点活干。 顾母是个话痨,一边带着苏清去各个房间插花,一边开心地说个不停。 甚至把当年苏清帮顾敏了断蒋行尧的事情又拿出来夸了一遍,搞得苏清怪不好意思的。 得亏顾敏后来有了好的托付,要不然现在和她一样单着,指不定也会被伯母拿出来鞭尸。 想想就一头冷汗。 后来话题又到了苏清身上,得知她还是一个人,顾母就说,“霖川有个朋友,也是律师,之前帮我丈夫的公司处理过一些财务纠纷,小伙子人不错,没女朋友,等下人来了我来介绍一下!” 搞得苏清又是一头冷汗,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最终找了个理由溜回到顾敏身边。 顾敏已经换好了婚纱,瞧着苏清是逃窜进来的,好奇问她怎么了。 苏清擦了把汗,只说伯母太过热情,她招架不住。 没多久楼下就响起了鞭炮声,显然是新郎已经到了。 顾敏屋内的女士们都激动起来,有人去锁了门,有人去藏新娘子的鞋子。 房间很大,但能巧妙藏鞋子的地方并不多。 有人出了主意把两只婚鞋分开,一只藏在了顾敏的婚纱裙摆底下,一只拖了跟线垂到了窗外隐蔽的雨水槽里,线的另一端被系在了窗台的一处钩子上,以免那只鞋是真的拿不上来了。 苏清正在瞧她们怎么玩的时候,伴娘来到站在窗边的苏清面前,把她拉到了窗帘前面。 “等会你就站这里,他们要过来检查窗帘也没关系,你就挡住那根线别被发现了就行。” 伴娘对苏清吩咐,她是顾敏的堂妹,苏清同她不熟,但她不介意当一回遮挡的柱子。 屋内的这帮女人们都不是省油的灯,霖川被挡在屋外,红包塞了一个又一个,问题答了一遍又一遍,女人们才愿意开一点点门缝,结果被外面早有预谋的律师男团队们一哄而进,直接失守。 好在进屋后霖川又很识趣地补发了一波红包,女人们这才没太难为他,但鞋子还得他们自己找。 于是穿着职业西装的律师帅哥们,开始帮‘少东家’满屋子找新娘子的鞋。 霖川自己也没闲着,嬉皮笑脸地问他老婆鞋藏在哪了? 顾敏翻了个白眼,让他自己找,却下意识理了下裙摆。 也就是这么细小的动作,霖川好歹也当了律师多年,心比一般人细些。 他倏地跪到顾敏脚下,去挖她裙摆里的东西。 女人们都在笑,只说‘新郎见了老婆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 霖川也笑,拿了找到的一只鞋,先往顾敏脚上穿。 但另一只鞋怎么都找不到,衣柜翻过,窗外也看了,却没人发现完美躲在雨槽里的那一只。 就算有人来翻窗帘,苏清也只稍稍挪了挪,依旧挡住了系在窗台钩子上的那根细线。 这是伴娘布置给她的任务。 大家焦头烂额,霖川也等不及了,回头一看,他的主力伴郎怎么还在门外接电话没进来。 他走到萧谢面前,陈妍正在同他说,明天董事会要添加一个环节,关于这次项目的几个备选合作商的最终敲定。 霖川走过去一把抢走了萧谢的手机,对着陈妍说,“老陈啊,我接老婆呢,有点急,你晚点再打给他吧,记得晚上来喝喜酒啊。” “……”陈妍只听到嘟嘟的挂断声,心里骂了句,姓霖的,叫谁‘老陈’呢! 看了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怎么这么墨迹,这个点还没接到吗? 废物。 霖川拉着萧谢进了屋,指着他那帮正在翻找的兄弟们,对萧谢说,“现在还差一只鞋了,靠你了!” 萧谢:“……” 苏清刚还在屋内看戏的表情在见到萧谢进来的一瞬凝滞了,但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于人群之后稍侧身躲了些。 不知道在躲什么,是内心的负罪感吗… 萧谢在屋内打量了一圈,这时伴娘上前说,“我们也不是那么小气,要是伴郎肯给大家表演个节目,我们可以给一点线索。” 女人们听这么说都表示赞同,谁不喜欢看大帅哥表演啊,而且还是位冷面帅哥。 萧谢没说话,只是往窗台的方向走。 而苏清并没有注意到萧谢正在向她走过来,待她抬头时对方已经停在了面前,她心跳一滞。 萧谢伸手去拨她身后的窗帘,那里有个钩子,好像系了什么。 “麻烦让一下。” 他说,目光只停留在他关注的那只钩子上。 苏清让开了一步,紧接着又走开了很多步,她停在角落。 萧谢去撩那根绳子,这时霖川和律师团们也都走了过来,惊喜地发现绳子另一头果然系了一只鞋。 大家欢天喜地,有人夸萧谢厉害,最终热热闹闹地让新娘穿了鞋子,伴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顾敏被霖川背出了娘家。 出屋前顾敏看了苏清一眼,苏清对她微笑,满心的祝福都在眼里。 而顾敏心里只想骂人,骂该死的萧谢,就算有了新欢,也不能把苏清当空气一样! 什么叫‘麻烦让一下’! 于是她坐进婚车,在霖川边上骂了一路萧谢,反正正主也没同他们一辆车。 萧谢上了第二辆车,是一款最新的劳斯莱斯,吴恺为他开了门,顺便也给伴娘开了门。 伴娘带着笑容想同萧谢聊点什么,问,“刚才你是怎么发现鞋子在那里的?” “猜的。” 萧谢淡淡回道,忙着在他手机上回复信息,并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刚才门打开的瞬间,于人群之后,他早就看见了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比起看大家寻找鞋子,她似乎更在乎她身后藏着的某样东西…… 第72章 可别再把它们的样子给忘了 婚宴是在中茵酒店,自上午新娘被接走,苏清觉得有点头疼,休息了一阵后,傍晚前同顾敏父母一起到了酒店。 顾敏在化妆间补妆,苏清披了件毛毯坐在一边画她。 听着笔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音,顾敏实在好奇,苏清把她画成什么模样。 顾敏:“让我看看!” 苏清笑,“还没好呢,别着急。” 顾敏:“太丑可不行,我接受不了。” 苏清:“那没办法,我技术有限。” 听着两人的对话,化妆师夸她俩感情好。 顾敏补完妆起身去看苏清的画,憋了半天给了个煞有见识的点评,“还行吧。” 苏清抬头看她,“得顾大小姐一句夸,我可真荣幸。” 随后顾敏又问,“我要去外面应酬了,你真的不跟我去吗?” 苏清没抬头,“在这挺好,让我把没画完的补完。” 见此,顾敏也不勉强她,跟着化妆师一起出去了。 付文馨同何淼刚一起把婚宴的点心摆放好,按理中茵酒店本身也提供了甜点,但顾敏更喜欢付文馨做出来的蛋糕。 不仅好吃,还很注重品相的创新。 何淼在桌上拿了一只付文馨做的小点心咬了一口,付文馨一惊,“我刚摆好的,你吃什么!” 何淼:“不是给宾客做的吗?我也是宾客啊。” 他这是打算自产自销。 付文馨无语,“婚宴还没正式开始呢,你吃了这个,这一排不就不好看了吗?” 她不得不重新开始摆盘,最终多出两个,付文馨打算撇下何淼,同苏清分享。 空阔的化妆间内,付文馨靠在化妆桌前,一边吃着她那份点心,一边说,“我刚来的时候,前面真是一出好戏。” 苏清拢了拢身上的毛毯随口问道,“什么好戏?” 付文馨只纳闷室内温度合适,怎么还要盖毛毯,但她没太关注这个细节,只说,“我们的伴娘真是逢人都要拉着伴郎一起合照,偏偏这个时候,许大小姐也到了,把她的脸给绿的。” “后来你猜怎么着。”观察着苏清的反应,付文馨又说,“后面进来的几波宾客的合影,新娘新郎倒挺正常的,伴郎身边站着俩女的,再后来伴郎直接失踪了,就剩下伴娘还有就是许大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苏清将奶油抿进嘴里,只对着付文馨的冷笑话敷衍点了点头。 付文馨走后,苏清翻开了上一页的画,那是一张男人脸的轮廓,棱骨立体,五官俊冷,只是画了眼眶,没画出眼睛。 她已经记不清,这副漂亮的眼睛以前看着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苏清的头疼并没得到多少缓解,现在身上还有些发冷,她合上手里的画册,靠着沙发睡了一会。 等她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西装外套。 她不知道是谁的,拿着西服走出化妆间在宴会厅里看了一圈,没穿外套只穿着衬衫或西装马甲的人很多。 苏清将外套叠好,放回到她睡觉的沙发上,这时顾母过来找她,还带了一个男的。 “小苏啊,这位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曾律师。” “小曾,她就是我女儿的好朋友,很能干的苏小姐,你们年轻人一起聊聊天!” 顾母就这么将两个陌生人强拉在一起,开心地走了。 此刻曾禹房的尴尬不比苏清少,他扶了扶眼镜,对苏清说,“苏小姐,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 两人走下正堂旋转楼梯的时候,曾禹房很绅士地伸出胳膊肘,示意她可以借着搀扶。 苏清没拒绝,毕竟拒绝别人的好意有些不礼貌。 他们来到中茵夜景不错的花园,曾禹房突然说,“我讲个笑话吧。” 苏清看他,曾禹房就继续说,“从前有个病人手受伤了,医生问他怎么受伤的,病人说是猫抓的,医生问猫为什么抓他,病人说帮猫剪指甲,医生问为什么帮猫剪指甲,病人说怕猫抓他,医生又问猫平时会抓他吗?病们说不抓…” 笑话讲完之后是很久的沉默,曾禹房咽了咽唾沫,也不知道自己都讲了些什么,太冷了… 但下一秒苏清笑了,她被他绕得有点晕,但她反应过来了。 曾禹房这才没那么尴尬。 两人散着步,又闲聊了一会,霖川往他们的方向跑来,“总算找到你们了!” 苏清诧异问他,“怎么了?” 霖川:“顾敏要抛花了,叫我一定要抓你过去参加。” 他一边解释,一边把她带回到旋转楼梯口。 她抬头时见到了站在楼梯上的萧谢,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他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此刻突然停滞。 但很快,萧谢转身走回宴客厅,好似只是出于今天的身份,出来确认新郎需不需要帮忙。 他上身是一件别了伴郎胸花的西装,显然不可能是刚才那件西服外套的主人。 苏清发现自己有些失望,但又问自己,为什么要抱着那样的幻想。 刚入宴会厅,顾敏带着手捧花,三两步上前拉住苏清让她站定一个地方,她笑着同她偷偷说,“我抛得很准的,砸到你的范围你就收下。” 苏清失笑,“你可别砸我的脸,靠着它吃饭呢。” 却得到新娘子不屑的一声‘嘁’。 运动细胞发达的顾敏测量过距离,她的手感很好,只可惜后脑勺没长眼睛,于她想要抛落的方向最终偏离了30度。 那正好是站在新郎身边的萧谢的位置,花从他面前而来,他猝不及防接住了。 众人欢呼,为了今晚的幸运儿,而那位幸运儿的目光下意识瞥向了某个方向。 许蕊:“哇,新娘的手捧花真好看!” 她上前拿走了萧谢手里的花,捧在怀里爱不释手,于是有些人开始起哄,什么时候能喝上这对金童玉女的喜酒。 顾敏恨得直咬牙,差点想把花要回来重新丢一次,但她发现苏清已经不在人群里了。 苏清回到了化妆间翻开了画册,凭着刚才的记忆将那副眼睛画了上去。 他立在楼梯高处的那一瞬,他看着她,这一眼她记住了。 于后面的事她都不太上心,见到顾敏的手捧花没往她的方向过来,她扭头就走了,连是谁拿了都不知道。 就惦念着她可别再把它们的样子给忘了…… 第73章 姐能HOLD住 婚宴结束,何淼去取车,让他姐同付文馨在酒店大堂等他开过来。 付文馨却神秘兮兮地将苏清拉到一处停车场出口,她说,“姐,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想起来要去店里看一下,同你住的酒店不顺路,但你放心,我已经找了个顺路的朋友送你回去。” 苏清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说不用麻烦,她叫车。 这时停车场内开出一辆深色系的沃尔沃,付文馨朝着车使劲挥了挥车,车子在她们面前停下了。 付文馨十分熟练地拉开后座门就把苏清往里塞,关上门后,她不忘对着司机师傅的玻璃窗敲了敲,颇有深意地说,“辛苦了,有劳有劳,快走吧~” “苏清?” 伴着副驾上许蕊的一声惊呼,车子再次启动了。 但苏清的吃惊并不比她少,当她听见许蕊对着边上的人说,“萧谢,原来付文馨叫你捎带的朋友是她啊。” 苏清心里咯噔一下,她头疼了一天的脑袋现在是要炸了。 … 何淼把他的电车开了过来,但上车的只有付文馨一个人。 “我姐呢?”他左顾右盼。 付文馨一边系副驾的安全带,一边随口回道,“在萧谢车上呢。” “什么!”何淼差点跳脚,“怎么回事,她怎么去那了?萧谢不是还要送许蕊回去吗?她去凑什么热闹?” “你担心姐?”付文馨咯咯地笑,“当年不是你说的嘛,说姐不是个善茬,什么局面都能HOLD得住,你该担心的人是许蕊才是。” 苏清要是能听到付文馨说的这段话,指不定得当场爆粗。 现在局面同以前不一样,以前于两人之间的关系,许蕊是站在外面的,但现在不速之客是她自己! “如…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回去也可以。”苏清对着前面二位说道,初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快被她调整过来了。 “倒也没关系。”许蕊十分大度地回道,把玩着手里的新娘捧花,“那我们就先送苏小姐回酒店吧。” 她对身旁的人这么说,好似她能替他做主一样。 “谢谢。” 苏清说,目光扫过身前人的背影,她扣着自己的手腕,努力使自己表现得不要那么无措。 她觉得有点热,也不知是不是车内空调的缘故… 这时,许蕊又转过来带着微笑问她,“说起来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算算苏小姐的年龄,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许蕊倒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于她提着的一颗心能稍且放下。 “快了。” 等苏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这么脱口而出,因为脑子里浮现了那则关于他的专访,是同许蕊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他回答‘快了’。 即便发现说错了话,苏清也不打算费劲纠正自己的胡言乱语,她把脑袋靠在车门上,身体感到一阵疲惫。 但许蕊却热衷于这个话题,继续问她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 何淼依旧不满付文馨把他姐丢给了萧谢,“我还是不放心,我要去把她接回来!” 当年他不知道苏清为什么要同萧谢分手,反正在他眼里肯定是萧谢做得不好。 于这些年,他同萧谢也疏远了。 何淼:“萧谢都有女朋友了,你把我姐塞过去,算是怎么回事!” 付文馨见何淼是真急了,连忙说,“车都开走了,你去哪里接?难道萧谢会把姐弄丢了不成?况且谁说萧谢和许蕊是男女朋友了,是他同你说了吗?他看许蕊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信不信和我赌一个月的洗碗试试?” 何淼眉更皱了,“每次你输了都不还是我来洗。” 付文馨笑,绕着头发得意地说,“你就信我吧,我赌萧谢不会那么容易变心的!” … 沃尔沃车内,于许蕊的问题,苏清没有说话,她能听到许蕊的声音,但她没力气回答。 苏清断断续续地做着梦,梦里有许蕊的声音,萧谢的声音,他叫她‘麻烦让一下’。 之后是许多陌生的声音。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背被扎了针,吊了两瓶药水,病床边是何淼陪着她。 何淼:“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发烧了,40度,还有低血糖!挂了一夜水,好在早上退了烧。你昨天不舒服怎么也不说一声?” “想喝水。”苏清还有些虚弱。 何淼:“好,我去给你倒,早上付文馨给你煲了粥,叫我来的时候带给你。” 他说着给苏清调高了床位,将水递到她嘴边上,“医生说要观察一天,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 喝了水,苏清感觉好多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何淼轻哼一声,这时苏清又卖惨地说,“好饿,粥呢?” “等着,我去给你热。” 何淼抱着粥去外面找微波炉,护士小姐进来给苏清检查药水的进度。 她微笑着问苏清感觉怎么样,有没哪里不舒服,苏清摇了摇头,护士小姐又说,“你男朋友昨天送你过来,陪了一晚都没合眼,他对你可真不错。” 苏清眨了眨眼睫,“那是我弟弟。” 护士小姐恍然大悟,“你家的基因真不错啊,姐姐这么漂亮,弟弟又超级帅啊,那你弟弟有女朋友吗?” “有了。”苏清美滋滋的,没想到何淼也有被这么夸赞的时候。 何淼正在用微波炉,这时付文馨打电话给他,“喂何淼,姐怎么样了?” “挺有精神的,没事了。”他说着取出粥碗。 “那就好,都是我不好,没察觉她生病了,还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幸亏萧谢送她去了医院。” 听到萧谢的名字,何淼有些来气,那家伙今天一早才通知他苏清在医院,怎么不早点说! 何淼不悦地回道,“不说了,我要去给我姐喂食了。” “……”付文馨,“喂食?你以为姐是什么,猪吗…” “嗯,和猪差不多,生病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付文馨:“……” … 早晨,萧谢来到公司,他一边扣着西服外套的扣子,一边往董事会赶。 很罕见的,他迟到了。 陈妍给他递了份材料,说,“这些是这次合作商的名单,其中有一个资质不错,与我们合作的意向也很大,老板叫沈玟,是王怀奕的外甥女。” 萧谢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迈着大长腿,这教陈妍只能跟在边上小跑。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萧谢走向主席位,明丰的各位大股东早已就位。 许蕊代表长兴集团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但她此刻注意力却只停留在萧谢的衣服上。 她十指紧蜷,他穿的竟然是和昨天一样的衣服! 昨天,他半路丢下她,让她自己回的家。 他送苏清去了医院…… 第74章 干了件积德的事 第二天一早,李芳赶来医院接女儿出院,一边帮苏清收拾东西,一边念叨。 “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苏清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笑,“老马也会失蹄的好吧,李女士。” “什么‘李女士’,没个正经!”李芳骂的时候丢了件连衣裙给苏清,“快点把衣服换了,等下出去一起吃午饭。” 苏清看了看连衣裙,是她放在酒店行李中的一件,李女士挑个什么不好,非给她拿了件最花的… 还说一起吃午饭? 和谁? 总不会只和她吧? 肯定有幺蛾子。 “头好疼。”苏清边演边爬回到床上,“不行,不行,让我缓缓,暂时还不能出院!” 她往枕头上一躺,被子里一捂,躲在里面啃苹果。 李芳一惊,赶忙去叫护士,护士给苏清测了体温,心跳,脉搏,一套流程下来,没什么毛病,健康得跟条牛是的。 李芳知道被耍了,坐在一边抱着手,“好!不吃午饭也行,晚饭你逃不掉!你要是懒得走,我让对方来病房里看你也行!年轻人不是喜欢外卖吗?我给你们点一桌满汉全席送过来都没问题!” 苏清有些吃惊地盯着李芳,“妈,几年不见,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她投降了,说,“总得让我回酒店洗个澡再出去见人吧。” 主要是那条裙子太花了,是在云南和苏茹茹一起买的亲子装,也就和小朋友穿着玩时才不显得那么尴尬。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和苏茹茹一起的缘故,苏清现在与李芳相处起来自然多了。 她甚至做了苏茹茹对她做的事,出院的时候,她去挽了李芳的胳膊。 这种行为于苏清母女之间是生疏的,两人虽都有些不习惯,但好在血缘使然,没一会,也就习惯了。 李芳自然是欢喜得很。 晚饭是李芳定的餐馆,男嘉宾是陈玮。 苏清托着腮去瞧李女士,心里就纳闷了,先不说怎么来的又是这货,就说,陈玮被坑过一次竟然还愿意返场! 最终大家客客气气地吃完了饭,李芳去结账的时候,陈玮才有机会尴尬地解释他前阵子刚被女朋友甩了,就被两方父母逮到了机会搞这么一出。 他心里还放不下前女友,就是听说苏清回来了,心想老同学见面聊聊天。 当然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不敢拒绝李阿姨… 李芳回来的时候见陈玮和苏清说着什么,两人的神情比刚才吃饭的时候自然多了。 她就让苏清和陈玮再去遛遛弯,晚点回酒店也没关系。 母命难为,苏清带陈玮找了个路边的烧烤摊,也不是什么正经约会,还真是随便出来唠唠家常的。 但主要是陈玮在唠,他说个不停。 说他和前女友的相识,相恋,再到分手,一开始讲的还挺清楚的,他一边讲一边喝酒,到最后直接醉得一塌糊涂,边哭边嚎得撕心裂肺。 这可把苏清整不会了… … 苏清回到酒店已经是半夜一点多,李芳躺在大床上还在看电视,显然是等她女儿回来打听进度。 李芳下床跑到苏清面前,笑眯眯地问,“这么晚,你们玩得不错啊?” 苏清也笑,把李芳往床边带,“李女士,你猜怎么着,我帮你干了件积德的大事!” 李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苏清不紧不慢地拿了瓶矿泉水开始喝,只怪刚才的烧烤太咸了,等她喝了一半的水,才慢悠悠盖上瓶盖说,“我让陈玮的前女友来找陈玮复合了!” 她倒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李女士,你的一员大将已经被我消消乐了,抱歉咯。” 陈玮和前女友很恩爱,只是对方家长嫌他不是江城本地人,这才阻止两人交往。 从陈玮的描述,他的前女友也不想分手,但奈何她是乖乖女,从小没做过父母反对的事。 于是苏清决定推他女朋友一把,陈玮醉后,她拿了陈玮手机打了她的电话,只实话说她男朋友醉得不省人事,来接还是不来接,不接的话她就丢大马路上了。 那时候已经半夜了,她要是肯背着父母的阻止出来找陈玮,两人说不定还有戏。 要是不来的话,苏清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陈玮了。 好在对方还是来了,她俩把陈玮抬上了车,临走时,女方还感谢了苏清。 苏清由此断定陈玮的事准能成。 听女儿讲完前前后后,李芳只感觉血压飙升,苏清心知不妙,连忙做小伏低上前安抚。 “好了,别生气了。”她拍着李芳后背替她顺气,“你干着急也没有用,成不了的事情就是成不了,能成的事情就铁定能成。” 她觉得这样安抚可能还不够,就开始信口开河,“指不定哪天你一开门,就发现你女儿挺着个大肚子带了个顺眼的女婿上门给你送礼呢,那时候证也领了,事也办了,你就什么气都顺了。” 她贼笑笑,反正过两天就走了,下次李芳来找她算账也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李芳气得不想同她女儿废话,直接上床盖了被子倒头就躺。 等到苏清洗漱完过来睡觉,李芳还没睡着,只冷不丁地坐起来说,“明天我去帮你把家里打扫一下,五年都没住人也不知道什么样了,等下次你再回来就告诉我,我提前再帮你打扫干净。” 这意思是不打算再弄相亲的事了。 李芳躺下前又嘀咕了一句,“明明有家,还整天睡酒店,真是的!” 苏清连连说好,心里想笑,李女士找不到别的事情说她,现在又开始拿酒店说她的不是了。 随便她去打扫吧,只要别累着,也别再给她安排相亲。 睡觉前她拿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学姐沈玟给她发过信息,想约她见个面。 苏清心想反正她也没安排,于是痛快地答应了。 … 隔天傍晚,沈玟的司机接苏清去了一家温泉酒店,她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说是要同顾敏三人一起去后山泡温泉的,结果因为各种事黄了。 现在顾敏正在度蜜月,这个约定还是没实现。 泡完温泉,沈玟在房间给苏清开了一瓶红酒,她对酒的口味很挑剔。 苏清这些年不太喝酒,主要是西方的应酬里喝酒不是必须的。 红酒过口在舌喉留下涩味,苏清说,“我现在是喝不惯了。” “这酒很不错,你可别浪费了。”沈玟笑着说,同苏清一样,她穿着浴袍。 她们聊着这些年彼此公司的发展,也聊了些身边的人和事,最后沈玟问她当年为什么会和萧谢分手时,苏清已经喝得有点醉了。 那天,沈玟在Lehmann酒庄举办的庆功宴上,萧谢与苏清公然秀恩爱的事,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亲眼看见了的。 “我们不合适。”苏清偎在沙发上,她落寞的神色藏进了阴影里。 于这个问题,沈玟也问过顾敏,顾敏支支吾吾,但沈玟知道了一点,是苏清要结束这段感情,但她也不舍得。 这就有意思了,沈玟轻轻抬眉。 她拿了件薄毯给瞌睡的苏清披上,顾敏结婚那天沈玟也去了,关于这次与明丰的合作,她志在必得,所以趁着萧谢离开去化妆间帮新郎拿备用手花时,她跟在后面想找机会同他单独聊聊。 化妆间开了一条缝,她见到里面的萧谢脱了外套披在睡着的苏清身上,他拿掉了伴郎的胸花,好似担心她会发现这是谁的衣服。 两分钟后,萧谢从化妆间出来,撞见了笑得颇有深意的沈玟。 这时,沈玟又抿了口红酒,这款酒的后劲很大,别说是苏清了,就是她自己也有些醉了。 有人敲了房间的门,沈玟不紧不慢地去开门,门口立了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那是沈玟养的小白脸之一。 苏清迷迷糊糊也听到了敲门声,她抬起头,见到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他是我的人。”沈玟在苏清耳边轻轻说道,“让他服侍你,好吗?” 苏清一怔,撑着沙发让自己站了起来,“别开玩笑!” 她不喜欢这种玩笑。 “你不喜欢他,那你希望谁来服侍?”沈玟像是在故意捉弄她,“要不,我让萧谢过来?” 仿佛被电击了一下,苏清不知道沈玟要搞什么名堂,她摇摇晃晃地要离开这里,手臂却被那个男人抓住。 “别走啊。”沈玟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75章 要她对他负责! 深夜,萧谢刚回家,在公寓楼下停了车。 还是五年前的那套公寓,一个人住,并不需要多少空间。 他是个低调的人,连自己开的车也选得并不张扬。 熄火后,他并没急着下车,在驾驶位坐了一会,疲惫地松了领带,突然想起这几天一直掉在后座地上的那束手捧花,是该带出去丢掉了。 那天,他并不知道付文馨叫他捎带的人是苏清,直到看见苏清等在出口处。 他要是提前知道,就不会同意许蕊跟上他的车。 她太吵了,一路上都很吵。 后来,苏清太安静了,他在后视镜里感到不对劲,他停下车去后面检查,她不太清醒,额头很烫。 在化妆间的时候,他就发觉她的脸很红。 这时,萧谢伸手去够后座的捧花,他的手长,一下就拿到了,但他又发现地毯上还有一个东西。 是本子,他头一回见到。 翻开里面是很多素描,实物居多,然后是同一个小女孩,占了七八张,再之后好像是低着头正在做事情的何淼,穿着婚纱的顾敏,最后一张是…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陌生号码给他发了张照片,睡在沙发上的人很像苏清,室内装修背景他认得,是明丰旗下的一家温泉酒店。 紧接着对方又发了一条短信,【你只有二十分钟,祝你好运】 萧谢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引擎突然被启动,一脚油门后沃尔沃撤出停车场在地面擦出很长两道印子,深色的车影飞驰在黑夜里。 … 萧谢来到温泉酒店时,沈玟已经给他发了第三条信息,那是酒店房间的号码。 没过多久,沈玟听到了很急促的敲门声,她让她的小白脸程艾去开了门。 门打开的瞬间,程艾被狠狠揍了一拳,萧谢把摔在地上的程艾扯着领子又提了起来。 “人呢!!” 那是沈玟第一次见到明丰的萧董事长也有这么粗暴的时候,她靠着酒柜轻轻地笑,“别担心,你的人一根汗毛都没动。” 她点了点里间的沙发,“她喝醉了,叫你过来照顾一下。” 萧谢放开了程艾径直去了里面,见到苏清安然无恙地睡在沙发上。 他回头看向沈玟,余怒未消。 沈玟那刚被打断了鼻梁的小男友护在了前面,捂着流血的鼻子有点害怕,又有点担心眼前的男人要对沈玟不利。 他的女主人却示意他退开。 沈玟来到萧谢面前,“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笑得讳莫如深,将指间一团四方的东西轻轻塞进萧谢的西服口袋,“可别错过了这次机会。” 她带着程艾离开了。 萧谢在口袋里摸出那团东西,是个包装完整的避孕套,他皱眉丢到了地上。 这个房间只剩下他和苏清,经历一场虚惊,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苏清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叶赫诚叫他放手,他是放手了。 再见面他没令她感到尴尬,他将对她的感情深藏在暗处,于她看不到的角落偷偷地看着她。 他见到她与姓曾的律师在楼下谈笑风生;他又看到在他接到手捧花之后她赫然离去。 他让化妆间外的沈玟对看到的守口如瓶;也让何淼不要告诉苏清自己在医院陪了她一夜。 他压抑着自己,是那么小心翼翼… 最终,萧谢起身将苏清抱到床上,他想,他或许又会在她身旁坐上一晚,然后悄悄离开。 手臂从苏清肩后撤出的时候,她醒了。 惺忪地睁开眼眸,与弯着身为她盖被子的萧谢四目相对。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苏清能感觉到面前人温暖的呼吸。 “萧谢?”她喊他。 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指腹下他轻轻一颤,她双手攀上他的眉眼,缓缓描摹他的眼睛。 深邃沉冷的墨眸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或许是累了,将手垂下,被萧谢捉住。 萧谢抓着她的手问她,“为什么要画我?” “怕…忘了。” 她说,她看起来并不那么清醒,她看着萧谢又像是不在看他。 他不喜欢她这么不专注,他将她的手按回到他的脸颊上,感受着她的温度说,“不想忘了,为什么又要离开?” 苏清的拇指碰在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薄唇,温暖而又柔软。 她多么怀念他吻她的时候,带着令人沉溺的怀抱,她在梦里多次梦到,醒来时却只剩下冰冷的长夜。 “吻我好吗?”她问他。 或许这又是一场梦境。 萧谢没有动,眉蹙得很深,他不敢这么做,怕他最后一丝理智也会被贪婪击溃,那时候,他会将她锁在身边,从此以后,她就哪都不能去了。 他将她的手从脸上拿开,后撤到床边,淡淡地问她,“为什么要分手?” 她着急了,怕萧谢突然这么离开! 她不希望这场清晰的梦这么早就结束,他在她梦里的样子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她怕以后再梦不到他了! “不要走。”苏清有些吃力地掀开被子,“别离开。”她跌跌冲冲地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我爱你…但我不能爱你…” 她的眼眶通红,或许是红酒激发了她并不外放的情感,她哭着说,“我想你…不要走…” 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淌下,她看着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萧谢在此刻一把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很紧,“别哭,我不走,明明要走的是你。” 他温柔地指责她。 见到她哭,他的心很疼也很温暖,最起码他知道了,苏清依然爱他。 这于他是激动的。 “为什么不能爱我?” 他在她耳畔问她,长久没有得到回答,他稍推开她,捧起她的面颊,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哄着又说,“告诉我。” 如果他现在问不出来,等她清醒了,自然又不肯告诉他。 她会表现得如五年前一样决绝,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要知道原因,他要解决那些阻碍,他不想活在黑暗中。 苏清却环住他的肩颈,踮着脚,吻向他。 她刚才被推开了,她不想失去他的温度,哪怕一秒也不行! 她一边吻一边去解萧谢衬衫的扣子,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她在之前梦里都没这么做过。 她不管,她就要在这个梦里做一次! 萧谢摁住她的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抬头看他,她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只有他的影子,“别拦我。”她说,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倒更像是叫她自己别过早地清醒过来。 她没被扣住的手又去解萧谢的皮带,她觉得留给这场梦境的时间不多了! “苏清!!” 萧谢又拦住她另一只手。 他希望她是清醒的,他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回床上! 他把她不老实的双手举过头顶摁在床头,他高大的身影虚跨在她身上,将她全部没进了身下的阴影里。 他在她耳边说,“你最好别后悔这么做!” 他呼吸急促,全身滚烫,似个盯着猎物的豹子。 他咬她的耳珠,又去啃她的唇,像是饿得久了的狼,他也是要疯了!! 他刚才守得那么辛苦,他都不敢靠她太近,在理智与欲望之间反复抉择。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即便是自我纾解时他幻想的对象也都是她! 他的贪婪与欲望全因她而生也该由她来结! 他要她对他负责!! 第76章 她的贞洁牌坊 苏清迷迷糊糊醒来,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 她倏地从床上坐起,发现没穿衣服,地上有陌生男人的衣物! 她脑子里嗡嗡地响,想起昨晚沈玟好像叫进来一个男人,又想起一些模糊的断片,她吻了一个男人,又去解对方的扣子。 苏清心下咯噔一声。 她让自己平静地起身去穿衣服,只感觉腿都站不稳,她扶着墙拿了包要离开这间屋子,但开门的瞬间她想到了什么,于是快速回到桌边留下了自己的信用卡,又留了张字条。 【钱留着,别联系!】 三十万的信用卡算是服务费,也是封口费,她不想知道对方是谁,最好一辈子也别再见! 就当是她喝醉了被狗给啃了!! 苏清出了房间直奔电梯,险些将从电梯里出来的陈妍撞倒。 她说‘对不起’,也没看对方是谁,火急火燎地去按关门键。 她要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停留! 陈妍提了一套刚熨烫好的全新女士套装,对着正在关闭的电梯门扶了扶镜框,说,“咦,那不是苏小姐吗?” 再回头,见到她老板从一处房间追出来,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跟个掉进水里的鸭子似的。 他跑上前问陈妍有没见到苏清出来。 陈妍八卦的小心思一下就上来了,憋着笑,说,“见到了,进了电梯。” 萧谢等不及电梯再上来,他从安全通道跑下去,陈妍也打算跟下去,但下一秒她放弃了,踩着高跟鞋安安稳稳地去按了电梯。 陈妍来到一楼大堂的时候,没看到苏清,就看到萧谢站在酒店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妍来到前台的两个正在看热闹的小姑娘面前,问她们,“萧董追出来前,是不是有个女的出来了?” 俩小姑娘点点头,说是坐计程车走的,萧董没见到人。 随后,她们小声问陈妍,“妍姐,怎么回事啊?” 陈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到萧谢从门外回来了,他的脸色一看就不好,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招惹他,谁就准能倒了大霉! 她对着俩前台偷偷做了个禁言的手势,然后把手里的女士套装藏到了前台底下,免得某人看见了不痛快… 心想,怪不得今早吩咐她送一套女装过来。 还想着不错嘛,这小子总算开了荤。 现在来看,原来是又被甩了… 她都开始同情他了。 … 苏清回到她住的酒店,幸好李芳不在,她应该又去打扫房子了,不然李芳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她是没法解释… 她进浴室洗澡,想用水将这场意外给彻底冲刷干净。 她洗了很久,从头到尾,刷了三遍,出来时,身上那些亲热过的痕迹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明显了。 在胸和腰的位置尤为密集。 她暗骂了一句,MD,又啃又咬,真的狗! 她下楼去药店买了避孕药,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做措施,她可不想怀上一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回酒店后把窗帘拉好,她决定再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时,沈玟打来电话。 苏清气不打一处来,接了电话就开始骂人,“沈玟,你TMD有病是不是!!” 骂完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而电话那头,沈玟拿着被挂断信号的手机轻抬了抬眉。 “看来他们进展得不是很顺利啊。”她同正在鼻梁上敷冰袋的程艾说。 程艾有些委屈,“那我不是白被揍了。” 沈玟表现得有些心疼地去摸他的面颊,“辛苦你了,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不用。”程艾换了一面冰袋,“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沈玟嘴角带着微笑,但眼眸淡然,“被爱情伤害过的人,却依旧幻想爱情能实现,我是不是一个很可笑的人。” 五年前,沈玟丈夫出轨,她从痛苦中振作,从家庭妇女变成了企业的女强人。 现在她有很多钱,她能用钱收买那些小白脸的短暂真心。 这是她这么多年的消遣,同时也麻痹着自己。 此时面对沈玟的话,程艾放下冰袋认真看着她,“不是,你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沈玟轻轻地笑,笑他受了伤还表现得这么严肃,“我不是什么好人,那些离开我的人都这么说。” 程艾:“那就让我做留在你身边的人。” … 苏清下午被电话吵醒,来自陈玮的手机。 她睡梦中接通后,对方说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苏清,我是陈玮的女朋友,余诗静,你还记得我吗?”余诗静的声音腼腆里还带着羞涩。 苏清眨了眨眼眸,清醒了几分,“是,我记得你。” “谢谢你。”余诗静又说,“我说服父母终于同意我和陈玮继续交往了,虽然起初他们态度很坚定,但最后我还是成功了,你说得对,我是该努力尝试的。” “那太好了。”苏清坐起,将凌乱的头发往后捋。 “所以为了感谢你,我和陈玮打算赶在你明天回意大利之前,请你今晚出来吃个饭,可以吗?” “今晚?”苏清有点犹豫,想起了今天的糟心事,一点出去的心情都没有。 听出了纠结,余诗静又说,“那你明天是几点的飞机?要是不太早的话,我们一起吃个早午饭,再送你去机场。” 横竖他们是要来找她的,苏清最终回,“还是今晚吧,我就厚厚脸皮等你们请了。” 出去也好,散散心吧。 “那太好了,晚上陈玮去接你,不见不散。”余诗静愉快地挂断了电话。 苏清起了床,换了衣服,在镜子里见到脖子上的痕迹后,又果断换了件高领短袖,下身是条显腿长的阔腿裤,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她还化了点妆,用的是深色口红,很好地遮掩了她昨晚被啃得还有些肿的嘴唇。 临出门前,她同李女士通了电话,告诉她出去吃饭了,顺便为还在清理房子的李芳点了份丰盛的外卖。 苏清叫她累了就回来休息。 李芳叫她明天去家里看一眼,把那些要扔的和不要扔的东西快速分一分类。 听着李芳的唠叨,苏清心情好了很多。 可当陈玮把她带到中茵酒店时,苏清的心情就又没那么好了… 苏清:“这个地方看起来很贵啊,要不我们换个稍微便宜点的…” 陈玮却说,“听说这里的西餐很好吃。而且这里很难预定的,幸亏静静有个老同学在里面工作,告诉她今晚有一桌临时有事的退订了,这才帮我们加进去,不然一般预约的话要等一个月呢。” “原来这样啊…”苏清笑得尴尬,陈玮要带她进去,她却站着没动,又问,“你女朋友呢?还在路上?” “实在抱歉,静静临时要加点班,她说不会太久,会尽快过来,我们进去等等她就来了。” “没关系,我们在外面等也行。” 苏清在花坛边坐下,是一点都不想进中茵。 那是当年她答应萧谢求婚的地方,她昨晚却违背了道德底线,睡了个陌生男人… 她觉得她没脸进去。 虽然这道‘贞节牌坊’除了她自己,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地上多凉,你快起来。”陈玮去拉她,“到里面坐着等不也一样吗?” 她拗不过陈玮拉着她进去,每走一步都感觉中茵那俩字的大招牌上有个人在朝她吐口水。 最终他们进了西餐厅,被服务人员带到了一处大厅角落的预留餐位。 坐下后陈玮说,“你看,进来不是蛮好嘛,人挺多,氛围多好啊。” 苏清僵着背,笑着打哈哈。 她这一天过得也真是够够的… 苏清:“你和你女朋友重归于好,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我等下给你俩一起画张素描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说着去翻她的包,在里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的素描本。 “奇怪,我好像忘带我的画册了。”她纳闷,回想上次用它还是在顾敏婚礼上,也是在中茵,不会是落在婚宴厅的化妆间了吧。 她想着正要起身,抬头却发现一道颀长的身影将她没入了阴影里。 熟悉而又陌生,不是萧谢还能是谁。 萧谢:“你好像忘了这个东西。” 他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她桌前。 第77章 他想了她一天了 萧谢将一张银行卡放在苏清面前的桌上,不带情绪地说,“你好像忘了这个东西。” 于苏清的记忆,她与萧谢上一次见面还是顾敏结婚那天,他像今天一样,冷淡地同她说‘麻烦让一下’; 他立在楼梯高处冰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沉默地坐在前面开车… 现在,他突然主动来到她面前,同她说‘你忘了这个东西’。 什么东西? 她低头,忽然认出了是自己早晨丢下的‘封口费’时,后脊刺骨的凉意一下腾起。 “你是…” 陈玮指着萧谢,他认出了他,是当年和苏清相亲时最先走过来的少年——何淼的同学,但叫什么名字来着,陈玮一时想不起来。 萧谢没看他一眼,目光全在苏清身上,他居高临下问,“我萧谢一晚就值这个数吗?” 他不知道是多少,但肯定不够。 “哦对…是叫萧谢!”陈玮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才反应过来,一晚? 什么一晚? 两人都没注意到陈玮瞪着好奇的眼珠子在对面看着。 苏清心虚地问,“这…这个怎么在你那里?”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萧谢:“你是明知故问还是同我装傻,先是姓曾的,现在又是姓陈的,只要不是我,谁都可以同你在一起是不是!” 他心里堵得慌。 苏清不如直接给他来一刀算了! 陈玮暗暗点头,萧谢说‘姓陈的’时候指了他,心想,他记性不错啊。 那姓曾的又是哪一位? 苏清这才想起陈玮的存在,那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听着呢,听着呢’… “……”她僵硬地起身去拉萧谢,“我…我们出去说…” 这时余诗静快步走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她腼腆笑着停在陈玮边上,脸上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潮红,她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萧谢身上,“这位是?” 陈玮:“这位是萧谢,是苏清的…” “男朋友?”余诗静脱口而出,因为苏清正抓着对方手臂,看着就很登对呢。 “快一起坐吧!”余诗静一边邀请萧谢坐下,一边放下包,“这顿饭本来就是感谢苏清撮合我同陈玮复合的,苏清带男朋友过来我们特别欢迎呢!” 她刚老远就看到一个男人在苏清边上站了半天,还以为是陈玮没邀请对方坐下。 苏清:“他不…” 萧谢:“作为苏清的【男朋友】,我是该尽地主之谊的。” 他加重了那三个字。 虽然从未婚夫掉到了男朋友令人沮丧,但没关系,他还会爬回去的! 萧谢满意地笑,挥手让大堂经理过来,给大家升了VIP间。 知道苏清不是来相亲的,他现在哪哪气都顺了,将她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改攥进了掌心。 刚才开车路过中茵,见到苏清同陈玮在外面拉拉扯扯时,他气得都快吐血了。 大堂经理殷勤地给大家带路,余诗静与陈玮正惊喜有VIP待遇时,萧谢扣着苏清的手慢悠悠走在最后头。 苏清挣不开他,小声同他确认,“昨晚…真是你?” 她总算想明白了,还是不敢相信。 “看来是我服侍得不好,让你没能记住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萧谢故作生气地回道。 苏清的脸一下红了,“你…小…小声点…” 目光瞥向渐行渐远的余诗静两人,说话都打了结巴。 萧谢噙着坏,并不罢休,弯下腰,亲昵地问,“你整晚喊的都是我的名字,我想,你应该没有把我当作别人吧?” 他盯着她羞红又哑口的模样,回忆起昨夜,在他耳畔边的那些教他欲罢不能的娇喘与呻吟。 比他钢琴上走过的任何音符都要美妙动听。 苏清禁不住他这样看着自己,还问了这么露骨的话,斥了声‘萧谢!’ 虚张声势地去捂他的嘴,怕他再说出一些让她无地自容的话来! 其实他已经很克制了。 萧谢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就着贴在他唇瓣上的手亲吻了一下,提醒她,“我们该进去了,不然他们会感到奇怪的。” 声音从指缝间传出,他目光指了指VIP间的大门,这处尽头,就剩他们在走廊上了。 苏清抽了口气,松开了萧谢正要走过去,却没留意对方上扬的嘴角,一双大手箍着她的腰把人托进怀里,她被抵在墙上,他护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向她。 他想了她一天了。 不止一天,是五年了。 但好像也不止五年,从最初的相遇,已经十年了啊… 最终,苏清走进VIP时,脸颊绯红,唇上的口红很明显被人吃了一半,在座的小情侣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当没瞧见。 这教苏清才没那么尴尬,只恨萧谢这几年怎么学会了这么不守规矩! 是同许蕊在一起的原因吗? 这顿饭最终是萧谢请的,上的是最好的配置,酒也是顶级的,陈玮和余诗静获得了很不错的就餐体验。 苏清不怎么动筷子,萧谢就帮她夹菜。 她倒也不浪费,他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他为她剥蟹壳,去虾皮,添果饮。 他没让她喝酒,毕竟昨晚喝了不少。 余诗静夸赞萧谢无微不至,陈玮就学着萧谢的样子剥蟹壳,去虾皮,添红酒。 由此获得了‘还行’的好评。 吃完饭,余诗静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是该我们请的,结果成了你们请我们。” 萧谢说‘客气了’,心下想,拐走陈玮远离苏清,余诗静是给他帮了大忙,他是该请这一顿的。 四人两两分别后,苏清没坐萧谢的车回去,沿着滨湖湾的岸堤招手打车,萧谢跟在她后面。 萧谢在余诗静的对话中得知,苏清是明天的飞机回意大利,这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就现在苏清抵触他的情绪来看,她显然还没接受两人间的新关系,况且他还没问出她与他分开的真正原因。 苏清有点奔溃,这个时间点的车繁忙,过来的几辆也都是载了客的。 她心里知道,即便她打到了车,没说清楚,萧谢也不会让她就这么走的。 都有了一夜关系,还怎么再撇清楚呢… 苏清索性坐到了路灯下的木头长板凳上。 没有获得邀请,萧谢只能站在边上,不近不远,令她不生厌烦的距离。 苏清翻开包,找到一支笔,却没什么纸头能给她涂涂画画,那是她去除烦躁的方法。 在包里她看到了一盒避孕药,突然想起她好像还没吃,就抬头问萧谢,“昨晚…你…做措施了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问他。 萧谢没想到她沉默了半天,最终问的是这个,“第一次…没忍住…第二次做了…” 后来一次还挺久的,他不是不行! 苏清:“……” 萧谢:“……” 晚风刮过两人,都吹不走当下的尴尬。 苏清想,他可真老实…但还是得吃药啊… 这时萧谢突然问她,“怀孕了吗?” 有了就生下来,顺带把婚结了。 苏清:“……” 萧谢:“……” 他反应过来,好像没那么快知道… 有点失望。 之后又是许久的沉默,直到苏清组织了语言再次开口,“昨晚…” “昨晚是你主动。”萧谢抢占先机。 “……”苏清,“……” 苏清:“你…” “你要对我负责。”他又没让她说完。 苏清的脑子轰的一声又要炸了,她起身冲到萧谢面前,对着比她高大不少的男人吼道,“你让我把话说完!” 她没穿高跟鞋,踮着脚,气得像只冲着狮子发火的猫。 “……”萧谢,“你说…你说……” 她真可爱。 哪哪都可爱。 唇瓣抿了又张,张了又抿,她憋了半天,“我…我没想插足你和许蕊,这件事是我的错…” 萧谢:“我和许蕊不是男女朋友,昨晚是我第一次…”和第二次… 苏清:“……” 他知道也是她的第一次,起初还是有点困难的,他控制着自己,没敢伤了她。 萧谢难掩开心地扬起嘴角,这于苏清眼里五味杂陈,憋了半天她才说一句,“送我回酒店。” 她气鼓鼓地往中茵停车场的方向回去,大概率是在同自己置气。 萧谢轻快地跟在后头,笑得白牙闪亮,盘算着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清的新手机号码他还没有。 五年前她换了手机,连带原来的微信也不登录了。 好在他知道她意大利分公司的地址,即便明天拦不住她上飞机,他也能去那里找她。 因为他知道她还爱着他! 这就足够了,于其他的,他总有办法让她一点一点地告诉他。 第78章 他十年前没做到的事 萧谢将苏清送回酒店,回到公寓楼下。 陆铭在楼下等了他很久。 为了尽可能帮助陆铭,他们不只是普通的咨询师与患者的关系,萧谢给了他电话和地址,以便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能及时找到他,他甚至不收陆铭的咨询费。 陆铭从他的新车上下来,是辆福特,他兴奋地对萧谢说,“你看!我买了新车!” “很好。”萧谢回道,他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外露的情绪。 “我现在要开着我的新车再去兜一圈!”陆铭有些难抑激动地上前同萧谢拥抱,“谢谢你!”他颤抖地紧紧抱了他的咨询师。 他笑着挥手,上了车就离开了。 萧谢替他感到高兴,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迅速上车,发动引擎追了上去。 陆铭笑得很奇怪,他嘴角是上扬的,但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无神,从抑郁的低潮,到他现在剧烈又异常的情绪波动是很危险的两个极端,那是狂躁抑郁症的表现。 萧谢很快追上了陆铭,他表现得特别正常,在黄灯时他就停下了,还会在绿灯时耐心地等行人穿过。 但萧谢依旧不放心,他还是跟着他,直到陆铭开上了一条山路,他的速度开始加快,超出了限速的百分之十,并且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萧谢拨打了陆铭的电话,却完全没注意自己正被紧随其后的另一辆车盯上了。 “陆铭,不要干傻事!”萧谢在电话接通后喊道。 “萧谢,你知道飞跃是什么感觉吗?”陆铭死气沉沉地问他,“我想飞一次,就一次…” 萧谢:“那然后呢?你的家人怎么办?那些爱你的人就因为你的不负责任,最终一辈子活在失去你的痛苦里吗!” 萧谢将车速再次提高,他要拦在他前面! 陆铭也发现了正要超过他的人是萧谢,他情绪开始失控,“不要拦我!萧谢!不要拦着我!求求你…” 他挂断了电话,加了油门的力道。 两辆深色系的车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上疾驰。 好在这个时间段,山道没什么车开过,但越往前道路越是狭窄,萧谢争分夺秒! 他知道他这么做很危险,只要不留神他就再也见不到苏清了! 但他还是想尽力挽救一条生命… 十年前他做不到的,十年后他要再试一次! 他快速报了警,将原委与位置告诉警方。 他深踩油门完成了逆道超车,他用自己的车限制着陆铭前进的速度! 拦在陆铭车前保持着倾斜角度,压制在外侧,他不希望他被逼急了,从半封闭的车道上直接冲下去。 但陆铭不罢休,似疯了一样,用车头撞向萧谢的车。 两辆车在黑夜里磨出了火星子。 萧谢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他们还在前行,再过去就是悬崖,他必须让彼此停下来! 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决策,他要赶在悬崖之前将陆铭的车逼入死角。 他一脚油门冲到了前面,飞速完成掉头后,他径直开向了陆铭。 沃尔沃撞向了福特! 这场对撞速度极快,但好在两车相距不远,在萧谢的计算范围内,他撞向对方的副驾,把对陆铭的伤害控制在了最小范围。 两辆车砰的一声停了下来,安全气囊同时打开,将主驾上的两人震晕了过去。 五分钟后,萧谢醒了,他的额头留着血,大脑还没从刚才激烈的震荡里恢复过来,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去检查陆铭的情况。 他还昏睡着,呼吸均匀,外伤并不严重。 萧谢头晕地坐在地上,他不大能维持身体的平衡,这时隐约听到有车子过来的声音。 鲜血流进了他眼睛里,视线并不那么清楚,他看到好像有人下了车,向他走来,那人有点跛足… 铁棍与地面摩刮出了刺耳的金属声,离萧谢越来越近。 他扶着车爬起,却很快又跌到了地上,他的脸上都是血,那些血沿着下颌,一滴一滴往下坠…… …… 第二天,苏清已经收拾好行李,她与李芳打车回了她原来的家。 家里被李芳打扫得很干洗,但因为五年都没开过窗换过气,还残留着潮湿的霉味。 何淼指着家里被摞成一堆堆的杂物问苏清,“姐,哪些不要的,我现在就帮你搬下去扔了。” 他是来当苦力的。 苏清的目光还停留在大门的电子锁上,五年前她的锁被那帮地痞撬过,她后来回过一次家,发现门锁已经被萧谢换了,但是密码没变。 她想起萧谢昨晚说今早会来酒店接她,但等到十一点都没出现,她也不是刻意要等他,只是因为他从来说话算话。 她有点担心他为什么没来,但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看了一眼何淼,但最终还是没开口让他打电话给萧谢。 家里的杂物清了一波又一波,苏清是晚上十点的飞机,她甚至可以同她妈和弟弟一起吃了晚饭再动身去机场。 他们也是这么计划的,直到下午三点,有人敲了她家的门。 是萧老太太与冯春华,萧老太太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她问苏清,“萧谢今天联系过你吗?” 说话时,她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没有…”苏清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要么是来确认她和萧谢是不是又在一起了,要么是…… 她突然反应过来,“萧谢…不见了?” 萧老太太被李芳请进了屋,坐下后给她倒了杯水,这位七十多的老人此刻瞧着特别憔悴。 冯春华说,“我们也是从警方那知道了一些消息,昨晚小少爷有个抑郁症患者疑似自杀,小少爷开车追上去,还报了警,警方在悬崖附近见到相撞的两辆车,一辆是小少爷的车,一辆是那个患者的,那位患者伤得不重,但是现场留下很多血,也没找到小少爷。” 听到这里,苏清心里一紧,冯春华又说,“警方说现场还有第三辆车的痕迹,最终那辆车走的时候比来时的车轮印子深,可能是受了伤的小少爷被不知道什么人带走了。” “是高同林…”萧老太太激动地说,“肯定是高同林!” 她不希望这是事实,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来找苏清,她从陈助理口里知道苏清回来了,但苏清换了号码,她就只能登门来找,她宁可希望她孙子现在是同苏清在一起,而不是被高同林带走了! 冯春华:“现在小少爷的电话打不通,警方也追踪不到他手机的信号,应该是已经关机了。二少爷把所有小少爷能去的地方都派人找了一遍,连能调的监控都调了,现在只能知道当时是有一辆车从山上下来,最后在监控死角消失了。” 苏清六神无主,起身走了两步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萧谢。 何淼也很着急,问冯春华,“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这时萧老太太站了起来,她对这次冒昧出现感到抱歉,“既然他不在这里,那我们还是回去他的公寓,兴许他已经在家了。” 她似乎在自欺欺人,回头又对苏清说,“如果他来找你,一定告诉我!” 冯春华搀扶着萧老太太离开了。 苏清问何淼要了萧谢的电话,拨打后,确实是关机。 她想起五年前她打开长久没用的旧号码,里面都是萧谢的留言。 他在不同时间段发来,有时候一天几次,有时候几天一次,都是重复的问题【苏清,你在哪里?】 整整九十九条。 他似乎故意控制着自己只尝试到九十九次。 那最后一步,他在等苏清回头。 现在他如愿了。 苏清颤抖地编辑了一条信息【萧谢,你在哪里?】 一滴泪落在手背,她按了发送。 原来等待一个失踪人的回复是件多么令人害怕的事… 她害怕再也得不到他的回答…… … 五点的时候,三个人情绪不高地吃了点晚饭。 看着他姐心不在焉,何淼都没敢问等下的机场还去不去了。 他看了一眼他妈李芳,李芳眨了眨眸看了一眼她女儿,随后夹了一筷子菜给她。 “多吃点。”李芳说。 短信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苏清急忙拿起手机,发来的是个地址,来自萧谢的号码! 紧随其后的消息是【一个人过来】 她不知道给她发信息的人是那个高同林还是萧谢自己,苏清一把抓过何淼的车钥匙,“车借我!” 她冲出了家门。 第79章 比他还要疯啊 十八个小时前 萧谢半跪在地上,吃力地喘气。 双手撑在地面,眼前一片晕眩,他能感到滑腻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淌下。 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在足够近的距离停下了。 高同林立在边上,这么多年他总算等到了这个机会,这小子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这于他省事不少。 他要杀了他,把他丢下山,让他的尸体在山里慢慢腐烂,他倒要看看萧家还有什么继承人! 冰冷的铁棍被双手用力地举起,萧谢知道对方要动手了。 他手掌撑着膝盖借力起身,他夺过高同林手里的长棍一拳挥了过去! 萧谢车祸后的身体没留下多少体力,他只够一次集中精力迅速出手的机会,在最精准的时间,他将高同林打得猝不及防。 高同林后仰跌倒,盯着对方,吃惊这小子怎么还有力气! 萧谢借着棍子的支撑让自己恢复平稳,他喘气的声音更大了。 高同林费力地从地上爬起,他不相信萧谢还能再坚持多久! 但下一秒萧谢丢了棍子朝他快速走来,他一脚将高同林踹回到地上,他踩着他的肩膀不让对方起身。 黑夜里,萧谢一半的脸被血水浸得深红,漆黑的眼眸阴骘得令人发寒,他唇瓣微扬露出一排白齿轻蔑笑着,“高同林,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原来这个小子比他还要疯啊。 …… 苏清开车在山间,夕阳的光线渐渐暗沉,晚霞晕染在天际似火一样漫开,天和地红成了一片。 她跟着导航一路往上山的方向,最初地上还有柏油铺好的车道,再往后就只剩被车轮碾平的土泥路。 这条路最终将她领到了山林深处一座两层高的建筑面前,建筑被一人高的石墙和大铁门围了起来。 苏清环顾四周是黑漆漆的树林,又看了看导航,这里的信号不太好,但大概就是这个方位没错了。 此时,一群觅食的黑鸟叫嚣着飞过林间高空,苏清被突来的声动吓了一跳,手机险些掉了。 天边的光亮所剩不多。 她让自己振作,想象着如果在里面遇到高同林应该怎么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多大年龄,她的胜算能有多少? 她开始骂自己太蠢了,过来怎么没带个棍子什么的。 她在何淼车上开始翻找,试图能找个趁手的东西,结果就只有一个手电筒。 她想起要报警,但是电话打不出去。 她还是下了车,将手电筒别在腰后。 苏清深吸了口气,按了铁门的门铃。 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能有个鸟影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个门铃。 谁会来这里? 现下也就是她了… 铁门自动打开,似乎在邀请她,苏清跑进去来到大门前,此刻对萧谢失踪的担心早已变成了愤怒,她故意没去按那显眼又该死的门铃,而是拼命地用拳头去敲门。 砰砰砰-砰砰砰- “萧谢!你在不在!萧谢!!” 她身后的铁门正缓缓地关闭。 “高同林!要是没死就出来开门!!” 她最后一拳砸在了给她开门的人身上,是个成年男人的胸膛。 苏清眼睫猛地一颤,“萧谢?” 她是希望见到他,但她没想到是这样寻常又普遍的方式见到。 她敲了门,他开了门,没有什么高同林,他完好无损地立在她面前,只是额头被包扎过,应该是有外伤。 但不管怎么样,苏清又惊又喜地去抓他手臂,“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她眼泪都要出来了,真是吓死了! 萧谢笑着,轻轻抱住她,“我没事,放心。” 苏清吸着鼻涕搂住他的腰背,“太好了…” 感受着他的温度,希望不是在做梦。 萧谢亲吻她的发顶安抚说,“进来吧,想喝点什么?” 他放开他怀里的人,没拉着她,而是让苏清自己走进来。 她跟了进去,大门在她身后不远处自动合上了。 萧谢站在客厅开放式的厨房,他从冰箱拿了些水果,他问苏清‘喝点果汁好不好?’ 苏清点点头,她现在无所谓喝什么,“你的伤没事吧?” 她盯着他的额头问,那块纱布挺大的,还有些血迹渗出来。 萧谢:“皮外伤,都处理过了,放心吧。” 他说着将切好的水果一起倒入榨汁机。 苏清心里总算一颗石头落下,她把藏着的手电筒从腰后拿出来放到桌上,想是该打电话给萧老太太了,她的手机依旧拨不出去,她抬头问萧谢,“你同你奶奶联系过了吗?她很担心你。” 萧谢:“我想她现在应该知道我没事了。” 苏清意识到萧谢回答得有点奇怪,她在身前的吧台椅上坐下,认真问他,“昨晚是怎么回事?你是遇到了高同林吗?” 他曾经听萧谢提起过高同林,以及十九年前萧家的变故。 这时,两人之间只隔着厨房的操作台,这于萧谢很方便,他将新鲜的混合果汁倒入杯子,放到苏清面前。 萧谢:“我确实遇到了他。” 还用了些非常手段,在他嘴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现在需要时间核实那些信息。 苏清觉得萧谢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神色过于平静,她隐约感到不安,“那高同林人呢?” 这时二楼某个方向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处建筑颇有设计感,一楼的客厅贯通二楼,空间感大且十分通透。 正中处是个旋转楼梯上去,在楼下能看到二楼环形的玻璃围栏后是一些房间,大概有五六间。 萧谢望向二楼声音的来源,他回眸同苏清说,“我上去有点事,你把果汁喝了。” 苏清看着他离开,她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果汁,有两升水那么多,还贴心地给她插了吸管,是怕她喝的时候溺死在这么多液体里吗? 萧谢上去后就没下来,苏清觉得还是得打个电话给萧老太太,她得和她同步一下信息。 屋里信号不好,她打算去外面找找有信号的位置。 她去开门,但门好像锁住了,从里面打不开。 她试了很多次,最终好像不当心按了什么按钮,落地窗的金属百叶窗帘开始缓缓下沉,将所有窗户封锁,像是触发了某种安保模式。 整个客厅内连灯光都暗了下来,只留下一些必要的应急指示灯。 苏清几乎被关在了黑暗里,她心里只想骂,这TM谁设计的? 还好她有手电筒… 她打开手电筒往二楼的几扇门上扫,“萧谢?” 她在楼下喊了几遍,但是楼上没有回应,她打算上去看一眼。 刚踏上木质楼梯,才意识到穿着鞋上去有些不太礼貌,她脱鞋上了二楼。 她刚没注意萧谢进了哪个房间,现在她得一间一间地找。 第一间是书房,接着是运动器械的房间,再后面几个是空置的屋子,最后一间卧室门半开着,苏清见到萧谢站在里面正看着一个方向。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回头,“你来了。” 似乎等她很久了。 苏清:“抱歉…我不知道按了什么,下面的门和窗都被锁住了。” 萧谢:“没关系,你不进来看一眼它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它们?是什么? 苏清踏入,寻着萧谢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的三面窗户十分狭长,好像是故意限制阳光走进来。 窗下被架子搭出了相连的花圃,里面是郁郁葱葱的绿植,绿植顶上的墙面被嵌入了喷淋系统。 喷淋此刻正在工作,环绕着细微的水流声。 或许刚才楼上传下去的声音就是喷淋造成的。 然后苏清突然意识到,这些植物不都是白掌吗? “还记得它们是你给我的吗?”萧谢走向苏清,“五年了,它们很好,我担心忙碌的时候没空照顾,就把它们移到这里,就算我不在,它们也能一直很好的生长。” 捧起苏清的面颊,指腹轻轻摩挲在她唇瓣,萧谢说,“清清,现在你也来了,我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哪都别去了,好吗?” 第80章 她的牢笼 “清清,现在你也来了,我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哪都别去了,好吗?” 苏清在萧谢眼里看到了有些惊恐的自己,他要将她关在这里? 她撤开萧谢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苏清:“萧谢,你这样让我有点害怕。” 她看向那些白掌,从一小盆长到三面墙那么多,那也太疯狂了,怎么长的? 意识到苏清的排斥,萧谢摸了摸她的头,“你饿了,我去准备晚饭。”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往楼下走,随后传来厨房忙碌的声音。 苏清才意识到客厅的灯光又重新被打开了,她站在二楼往下张望,那些被锁死的窗户依旧关闭着。 她的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她走下楼梯,见到锅里煮着意面,萧谢正在切配菜。 她走到门口又去转动门把手,依旧是卡死的。 她来到萧谢面前,见他从冰箱拿出牛排,那台双开门冰箱被整齐塞满了食材,她甚至看到他又去厨房后面储物室的冰柜里拿出了冻奶油。 他TM还有个冰柜? 是真打算在这里定居了吗? 苏清:“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多久?” 她又回到吧台椅上,她把手电筒放在一边,气郁地喝了口果汁,竟然味道不错。 萧谢:“直到你告诉我分手的真正原因,让我解决了那些阻碍,你就可以安心地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煎牛排。 于这个问题苏清选择沉默,又喝了两口果汁,她问,“所以高同林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萧谢能安然无恙在这里,说明高同林没对他造成威胁,但冯春华说那辆开下山的车多了些重量,难道最终是萧谢将高同林带走了? 带去哪里? 干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直接交给警察? 萧谢从烤箱里拿出预热的餐盘,回道,“我需要亲口从他嘴里确认一些事情,确认完之后,将他丢在了警察局,还留下了他亲口承认的录音。” 所以他猜测警方会告诉萧家他已经没事了,然后萧谢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不让苏清赶上今晚的飞机。 他看到了苏清发给他的信息,他觉得他当年建造的这处,用于婚后休闲的山林别墅,是该派上用场了。 让她提前适应婚后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时,萧谢端着煎锅转过来看向苏清,“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我们孩子未来的爹成为罪犯。” 苏清一口果汁差点给呛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吃了避孕药!” 萧谢:“……” 他刚还不错的心情现下整个黑了下来,“那东西伤身体,以后不许吃了。” 他有点生气地将煎好的牛排和意面放在一起摆盘。 晚餐除了主食还有沙拉配菜,甜点,他重新又给她做了2L的果汁。 而他自己,闷闷不乐地喝了口白葡萄酒。 离苏清要乘坐的航班起飞还有两小时,她显然赶不上值机了。 她只能定定心心地吃晚饭,偶尔看一眼对面人耷拉的表情,但她不想安慰他,毕竟是他把她关在这里。 中午没吃多少,苏清确实饿了,食物吃了大半,果汁也喝了不少,她感到有点撑,完全没注意到萧谢看到她吃得不错时,心情又恢复了些。 在苏清放下刀叉后,他开始收盘子,但在这之前,他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她不搭理他,他要自己讨回来。 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男孩,那时她不给,他就不敢要。 五年前,她不曾亲口告诉过她对他的情感,他没有信心。 但那晚苏清喝醉了,他看到了她的真心,从此有了光明正大恃宠而骄的理由。 说实话还要感谢沈玟。 他将这次与明丰的合作机会给了沈玟,他给她开了不错的价格。 萧谢的心情又好了很多,他将餐具放进了洗碗机,又把桌子和厨房擦得一干二净,他忙得太认真,完全忽略了苏清在旁边看了他半天。 他穿着价格不菲的衬衫和西裤,他身材高挑是天生的衣架子,就连这张脸也是老天的偏爱,此刻带着围裙,套着塑胶手套。 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在与忙完的萧谢对视一秒后,苏清给出了这个结论。 苏清:“我累了,你睡沙发。” 她说着去往二楼,这里只有一间屋子有床,那屋子还被挂满了白掌,陪着那些绿植睡觉,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谢:“抱歉,忘记给你准备换洗的衣物。” 他对楼道上的苏清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穿我的。” 他还没变态到提前在柜子里准备一堆女人的东西。 但他现在可以安排了,他拿出手机给陈妍发了一堆吩咐,让她准备一些护肤,化妆等女性用品,以及苏清尺码的衣物,再让吴恺送过来。 苏清在二楼瞥见萧谢竟然在用手机,她就纳闷了,为什么他的手机在这里能有信号? 而且她猜测,控制这处住宅的安保系统是不是也在萧谢手机里。 她要想办法搞到他的手机! … 凌晨3点睡眠最深的时候,苏清蹑手蹑脚地从楼上下来,她将手电筒的光亮调到了最微弱,足够看清脚下的情况。 萧谢很乖地睡在沙发上,盖了条薄毯。 他在空置的次卧洗过澡,蓬松的短发没有被发蜡固定,显得清爽而又随性。 额头的纱布也被换了新的,没有血迹。 他穿了件圆领黑色短T,富有弹性的棉布料包裹着厚实的肩背,他的肌肉紧致但不过分贲张,身型修长,显得身下的长沙发快容不下他了。 苏清蹲爬着在他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手机,她猜测他会不会手机落在他刚才穿的西装裤里,但他现在好像穿的是睡裤。 于是苏清又蹑手蹑脚地爬上楼去找他刚洗过澡的浴室,里面就只有些未干的水渍。 她又想裤子是不是丢进了洗衣机。 她又悄悄下了楼去找洗衣房,结果洗衣房是有他的裤子,但已经被洗完烘干晾在了架子上。 苏清忙得一头汗,只想说,他怎么能这么勤劳… 最终她又回到他身边,她蹲在边上看了一会他睡觉,心想难不成还得搜他的身… 纠结了一下,她觉得她干不出这种事,只能转身爬回楼梯。 她来来回回几次实在腰酸背痛,最终一脚踩空,膝盖撞了木楼梯,她捂着膝盖坐在地上,疼得抽气,却不敢出声。 沙发边的落地灯突然亮了,是萧谢被吵醒了。 “你怎么了?”他上前抱起她,把她放在他刚睡过的地方,“让我看看。” “没事,我下来喝水,稍微撞了一下。”她做贼心虚地解释,把手电筒往身后藏了藏,虽然不知道藏它有什么意义。 暖橘色的灯光下能见到苏清的膝盖没有破皮,只是有点发红。 萧谢在冰箱取了冰袋给她敷上,但苏清下意识喊了声“嘶…”,那冰袋太凉了,直接放她皮肤上有点受不了。 萧谢就把握过冰袋的手心放上去。 萧谢:“要喝水,你可以喊我。” 他蹲在沙发边看着她,苏清穿着他的浴袍,这于她太大了,她被裹在里面,小得可怜。 他换了一只被冰降过温的掌心盖在她膝盖上,她的小腿露在外面,特别白皙。 苏清:“嗯…下次喊你…” 她敷衍回道,刚看到萧谢从冰箱走回来时,睡裤口袋里好像没有东西,她开始偷偷去摸身下的薄毯以及枕头下面有没有手机。 与他说话时,她显得极其心不在焉,这让萧谢感到被冷落,从吃饭开始,她已经冷了他一晚上了。 他盖在她膝盖上的手心别有用心地往上挪了半寸,这教苏清突然警觉,她下意识回头看他。 “萧谢!”她的表情有些慌张,将手摁在他图谋不轨的手背上,“我…我好多了…我去睡觉!” 即便两人有过一夜,但苏清的记忆里,萧谢从没这么逾矩过。 萧谢扣着她的腰没允许她离开,他与她靠近,贴着她的耳畔说,“你怎么脸红了。” 明知故问,但那只手继续得寸进尺。 苏清:“别…别乱来!!” 她拦不住他,在力量面前她不是对手。 萧谢另一只手自腰背而上,捉着她后颈吻向她,他方才或许只是想逗逗她,但她紧张害羞的样子对他来说何其不是一种诱惑。 凌晨,昏暗暧昧的暖灯下,爱与欲的火苗一点就燃。 萧谢毫不费力地将苏清桎梏在沙发上,他虚压着软柔的身子,一只手已经快爬到大腿根,亲吻她香甜的肩颈,声音沙哑地问,“再不告诉我为什么分手,我就真的继续了。 第81章 证明你对我比对苏茹茹好! 苏清偏过头,乌黑而纤长的眼睫轻颤着,“我…害怕水。” 她低声说,掌心抵在萧谢的胸膛。 萧谢:“为什么?” 他托起她下颔,让她看着自己,他的手很大,衬得她的脸小而柔弱。 他的另一只手从她腿上拿开了,用薄毯盖好她,他不是真心要欺负她,她太倔强了,他不得已用了些逼迫的手段。 他侧躺在沙发上,将她搂进怀里,他们依偎在一起。 “或许是小时候…我爸要将我扔进水里…” 苏清枕着他的手臂平静地说,“他叫苏安…是他祸害了你小姑…” 萧谢安静听着,揉着她的头发。 他知道苏清的父亲是谁,也知道苏安是什么样的人。 他那不安分的大姑姑萧宏英早就告诉了他,用这些来奚落他。 萧谢不在乎,他认识的苏清就是苏清,与别人无关。 苏清的声音逐渐沙哑,“他溺水那天,奶奶为了我…没救他…她把最好的都给了我,而自己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苏建用这件事要挟我…那天我看到苏茹茹,像是见到了以前的我自己…我想救苏茹茹,也是在救我自己…” 萧谢终于明白,苏清为什么那么在乎王霞母女了。 苏清抬头看向萧谢,“所以,你本就是该活在灯光下的,而我不喜欢灯光,即便我的出生,也是苏安强迫我妈造成的!” 她低下头,“我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秘密,也不希望有人拿我奚落你…” 温柔的吻落在苏清额头,萧谢将怀里的人紧紧裹住。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站在灯光下面?” 萧谢的声音低沉而平和,“我不喜欢成为焦点,而这些年我却一直在做这件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清摇头,萧谢才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希望能被你看到,不想你忘了我。别人问我什么时候同许蕊结婚,我说‘快了’,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可不可以回来看看我。” 苏清:“萧谢…” 这些年他所呈现给她的假象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事实… 萧谢:“让我保护你,清清…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或者伤害你的亲人。至于我,你是最不用担心的,只要有你,就什么都足够了。”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与她头额轻碰,“我们在一起,以最舒服的方式生活,远离不相干的人,好吗?” “嗯…”苏清环住他脖颈,眼圈红润,“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是你没问过我,傻瓜。”他宠溺地指责,将她轻压在身下,笼罩着。 苏清十指穿过他柔软的短发,与他轻语,“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他吻她,一寸寸地吻,将她溺入温柔的旋涡,于她最舒适时,接纳他,彼此融合… 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此刻平静下来,只余温暖而长情的缠绵,直到天际微亮…… …… 苏清在萧谢怀里醒来,他们躺在卧室床上,阳光投入狭长的窗台,在地毯上描画出了白掌的花与叶。 苏清看了一眼她那依旧没有信号的破手机,时间刚过中午。 他们凌晨荒唐到日出,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是日出,因为萧谢抱她上楼时,她疲惫地看了一眼窗外,曙光微红。 苏清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她下了床进浴室准备洗个澡。 没一会,浴室的门又被打开了,萧谢利落脱了短袖T恤,走了进来。 他肩膀宽阔,肌肉线条流畅,腹肌两边是顺着窄腰而下的性感人鱼线。 “一起洗。”他微笑说。 醒来没见到苏清,想起温泉酒店他被甩下的那次,他有点不开心。 赶在萧谢脱裤子前,苏清背过身,她还没适应这样坦荡荡的相处模式。 想起了萧谢额头的伤,苏清又提醒,“当心你头上的纱布别碰水。” “放心,加了一层防水头带。”萧谢一边帮她涂洗发乳一边又说,“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嗯…比长发省力一些。和你分开的头两年,我们去了很多城市,虽然玩得很开心,但毕竟是漂泊在外,还带着小孩,没时间护发,美甲,打扮自己,后来安定下来也就习惯了简单的生活方式。” 他帮她揉搓头发,把手上的泡沫,顺带加了些洗发乳一起弄到自己头上。 他又问,“怎么又开始学画画的?” “苏茹茹刚去幼儿园并不顺利,老师说她从不碰画笔,其他小孩都在画,她就坐在角落不动。王霞说或许是因为有一次她正在地上画画,苏建回来心情不好,看到地上涂得乱七八糟,他就把火发到了苏茹茹身上,后来她就不敢画了。” “我们带她去见了心理咨询师,建议亲近的人陪着她一起尝试,不知道为什么,苏茹茹似乎更黏我一些,我就只能跟着一起学画画。” 萧谢:“你会是个好母亲,我都开始吃醋,你对苏茹茹比对我好。” 他说着帮她冲洗头上的泡沫,然后又问,“你就这么一直背对着我吗?” 苏清脸红地低头,“你快洗完了滚出去!” 不知道是哪个字引得萧谢动了坏心思,他故意凑近她,贴在她害羞的耳边说,“我不呢。” 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 苏清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装门铃了,这么大的房子要是不装门铃,谁听得到下面有人敲门。 萧谢皱眉,“应该是吴恺送东西过来。” 他出浴室裹上了苏清昨晚穿过的浴袍,赤脚往楼下走。 临走时还说了句,“洗慢点,等我回来。” 等你个头! 苏清心想,赶紧冲完出去。 吴恺搬了几大箱子东西进来,路过萧谢时,他奇怪地扫了眼他湿漉漉还带着泡沫的头发。 还有那个保鲜膜头带是个什么鬼。 萧谢一边看送来的清单,检查有没有遗漏,一边问吴恺,“这一行没备注明细,陈妍画了三颗心形,是什么意思?” 吴恺抬起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回道,“她说您会喜欢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萧谢:“……” 随后萧谢又问,“让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还需要点时间。”吴恺汇报完后问,“要留下保护您吗?” 萧谢丢下一句‘不需要电灯泡,赶快消失’后,就兴冲冲地往楼上跑,没想到苏清已经穿好了干净浴袍从房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他,“谁来了?” 她听到大门嗒的一声自动合上了,抬头又问,“今天我们能走了吗?” “不行。”萧谢耷拉着情绪,“不是说等我的吗?” “谁答应等你了。”苏清翻了个白眼,以后洗澡都会锁门了。 “还有为什么不能走?” 她不是把秘密都告诉他了吗。 萧谢寂寞地走进浴室,只留下一句,“除非你能证明,你对我比对苏茹茹好!” 苏清倏地额角一暴,怎么昨天一个要求,今天一个要求,没完了是吗? 第82章 猫和老鼠的游戏 他们起得晚,中午简单吃了三明治。 萧谢给苏清又准备了一份水果拼盘后,就开始把新到的箱子往楼上运。 客厅的金属百叶窗是半开的,落地窗很好地收拢了阳光,屋内明亮通透。 但那该死的大门还是锁着的。 萧谢似乎刻意将他的手机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因为苏清自昨晚之后,就再没见到他用手机,也没找到它在哪里。 她猜,他知道她会想到去找手机,他明面上不说,暗地里是在同她玩猫和老鼠的游戏。 好,那她就陪他玩! 她端着水果盘上了二楼,她靠在旁边观察了他一会。 见到他在衣帽间把一侧西服衬衫清理到了另一侧,多出的一整排空间他开始挂箱子里的名牌女装。 他甚至以颜色分类,同色系里按长短来分,真是强迫症没救了。 出于好奇,苏清去看了其他箱子里装的什么,有护肤品,化妆品,还有个箱子装着像是保健品和一叠书。 叶酸,维生素片? 《育儿手册》?? 《如何备孕》??? 他和她玩的还真不只是猫和老鼠的游戏! 苏清额角的青筋又爆了。 她快步走到萧谢身后,见到他正打开一个盒子,盒盖上贴了张字条,写着「姐是雷锋~不用谢姐~」后面跟着三颗爱心。 萧谢从里面拎出了一套极性感的黑色蕾丝连体情趣内衣。 但凡是该遮的部位,是一点都不严实。 俩人同时:“……” 萧谢看了一会,好像在研究这玩意儿该怎么穿时,没想到苏清突然出现,一把将他手上的东西给抢走了。 她瞪了他一眼,“你死了这条心吧!!” 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谢:“……” 陈妍说,他会喜欢的,他确实…幻想了一下…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 晚上,鱼子酱配奶油的前菜,海鲜烩饭是主食,甜点是布丁,食材新鲜,是今天吴恺白天送过来的。 萧谢小心翼翼坐在对面,眼珠子时不时瞥向苏清。 她吃鱼子酱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他也吃了口自己面前的鱼子酱,没发现什么不对味… 她尝海鲜饭时托着腮兴致不大,他就挖了两勺他碗里的嚼了嚼,也没什么问题… 布丁更是直接被她推到了一边… 她有些不耐烦地转动甜点的勺子,莞尔才看一眼他吃得怎么样了。 直到萧谢放下餐具,苏清才擦了擦嘴,起身说,“我吃好了。” 她对他的态度,好像闪回到了昨晚的进度条… 哦不,昨晚她起码还看着他收拾完了桌子。 苏清往楼上走,她不太饿,下午的水果盘有点撑,她关心的是怎么快点从这鬼地方出去。 她与他的僵局,总得让她赢一回吧… 那就玩把大的! … 萧谢回房间时,苏清刚从浴室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捋在后面,贴着饱满好看的头型,像是刚从水里游出来的妖精。 她们通常是深海里的美人鱼,每到夜半,专猎成年男性。 今晚房间里的这位也不例外。 苏清在床沿坐下,她穿着适合她身形的浴袍,在腰间束紧,显得她的腰特别细。 浴袍敞开一小条缝,在她腿一侧像叉开的旗袍,露出了交叠着的纤柔白腿。 她看向她的猎物。 而她的猎物也在盯着她,站半天了,一动没动。 他怕,要是动错了,今晚就不能抱着这条美人鱼睡觉了… 他那么镇定,反而把苏清给整不会了… “过来。” 她同他说,她总得拿回点主动权。 萧谢走了过来,按直线走的,最短距离,他乖得一塌糊涂,如果身后有条尾巴的话,一定能摇得飞起来。 苏清跪到床上,与他平视依旧差了一小截,她嫌他太高,拉着他POLO衫的衣领往下。 他顺着她俯下身,像是被拽着狗项圈似的。 “今晚~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她问,食指沿着衣领拐到他胸口,在贴身的棉布料子上打着圈,磨得他心痒难耐。 “玩…什么…”他一眨不眨地问。 苏清微微一笑,又与他贴近,就像他多次在她耳边戏弄她一样,她也去咬他的耳朵,说,“你猜,我现在穿的是哪一套内衣?” 她软唇间的热气吹在他耳畔,一股燥热莫名袭来… 还能是哪套! 今天送来的内衣有很多,但只有一件是她亲自拿走了… 萧谢感到他耳畔热又堵到了喉咙口,引得口干舌燥,他滚了滚喉结,“哪…一套?” 明知故问。 “你先躺下。” 苏清说着将他一把摁到床上,她虚跨在他身上,拿出几双事先备好的丝袜,她依旧带着微笑,又说,“听话,别乱动才能告诉你~” 随后萧谢看着苏清将他的手和脚,用丝袜分别捆绑在床头和床尾的木板上。 他隐约感到了不对,但这时手脚已经被绑好了,他大敞四开,受她摆布。 苏清弯下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真乖~你先睡吧,我去找东西,晚点回来,别等了~” 说完,她跳下床,将他一个人丢在卧室床上,还贴心地为他盖了被子,关了灯,又带上门。 她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手,打算将这里翻个底朝天,要看看手机究竟是藏在了哪里! 她把他经常活动过的几个地方都走了一遍,先来个统筹全局,再分析从哪里开始入手。 当走到洗衣房,见到她来时的衣物被洗完烘干晾在了衣架上,就连内衣内裤也被展开得十分工整,苏清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什么时候洗了她的衣服… 当然是她下午没理他,独自去睡觉的时候。 她眼不见为净,回到客厅,她在回想刚才她看下来一圈,哪里比较可疑。 这时萧谢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吓了一跳,“你!!” 她惊讶得合不上嘴。 萧谢噙着笑,捉着她的细腰将她提坐到了餐桌上,与她平视,“清清,点了火是要负责灭火的。” 他开始吻她,匆忙着手于他刚才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忍了好久,快等不及了。 苏清被他控制在怀里很难反抗,脱她衣服的动作又快又娴熟,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 “清清,你骗我…你没穿那套黑的…”他委屈地说。 她懒得搭理他,闲暇抬头从她现在的角度,余光一扫而过二楼的方向时,她突然心念电闪。 对啊,书房! 她看向二楼紧闭的书房大门,他明明很喜欢看书的,但他这两天在她面前,从没进去过那间屋子。 察觉到了苏清的分神,萧谢捉住她下颔令她看着自己,“清清,你又分心了!” 他抱怨。 “没有没有!”苏清讨好地笑,去攀他的肩,两腿夹着他的窄腰与他贴近,表现得极其主动。 她说,“继续继续,搞快点,速战速决!早睡早起,身体健康嘛~” “……”萧谢蹙眉,“清清,你这样会影响我发挥…” 她咬着他耳朵,诱惑地问,“那要我怎么帮你?” 萧谢:“!!” … 第二天一大早,萧谢迷迷糊糊听到楼下厨房传来声音,他还没睡醒。 昨晚受不住苏清太主动,他那不争气的兄弟因为激动过头,三十分钟就缴械投了降。 但他还没餍足,求着苏清又做了一回。 但她比第一回还要主动,勾得他难以自持,又三十分钟把他给办了。 现下还没睡醒的萧谢本想抱一抱身边的人,结果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他身下的这张床现在已经不太完整了,鉴于昨天的暴力拆床自救行为,木质的床头和床尾已经只剩下残骸,倒不影响正常睡觉,毕竟下面四条腿还是很扎实的。 苏清下次应该把他绑那里才对。 萧谢走出卧室,客厅的光线太亮了,金属百叶窗被全部升起,收入了暗槽。 明亮的阳光笔直透穿落地窗,在地上留下成片的白。 大门以最大的角度敞开着,几只鸟聚在一起,就着撒在地上的细面包屑吃早饭。 厨房里,苏清朝气蓬勃,穿着她来时的衣服,戴着围裙,拿着锅铲,心情很好地冲着楼上的萧谢喊道,“早饭已经好了,快下来吧~” 说完她背过身去把锅里的煎蛋卷盛了出来。 她愉悦地哼着小曲,仿佛在这个屋子里,谁使用了厨房,谁就拿到了控制权。 终于,萧谢输了一回… 第83章 有个笨蛋 萧谢在开车,出门前,头上的纱布被苏清换了新的。 她见到他缝了三针的额头很震惊,他原先告诉她只是小伤。 苏清问他疼吗?会留下疤吗? 萧谢问她介意吗? 她摇了摇头,说,再丑她都喜欢。 这教萧谢今天的心情不至于太差,好在他的伤口在靠近头发的地方,额发散下是一点都看不出,更别说往后它会自己消淡一些。 萧谢开的是越野路虎,他的沃尔沃已经撞废了,之前何淼的电车开上山后没多少电,就先停进车库,改天让拖车来取。 苏清在手机上回复了信息后,就开始研究她从白掌的花圃里摘出来的两条长枝,一条是叶子,一条带着花。 她把一根绕成了圈,说道,“早晨,我已经用你的手机给你奶奶打了电话,他们在萧家市区的老洋房里等你。” ‘他们’自然指的是萧老太太和萧宏峰。 “……”萧谢,“你对苏茹茹和他们,都比对我好!” 苏清:“……” 她没理他的无理取闹,在手机上看了会发来的文件,然后回复了信息后,继续编她手里的绿枝子。 似想起什么,苏清开口问,“你是不是对何淼说了什么?” 她手机恢复信号后,没收到一条关心她这两天失踪去哪里的信息,反而何淼给她奇奇怪怪发了句,【姐,你开心就好】。 没有得到安抚的萧谢,依旧带了点不开心地说,“他很支持我们在一起。” 不负责任地将苏清骗了过来,以免她家里人担心,萧谢在苏清到达没多久就给何淼发了信息,告诉他【你姐现在和你姐夫在一起,勿忧】。 得到了何淼极其友善地回复【滚!】之后,萧谢觉得这位小舅子还是原来的小舅子啊。 听到萧谢这么回,苏清嘴角抽了抽,不太信他的鬼话… 她继续编她的东西。 车子开到萧家市区的老洋房时,苏清又见到了当年她奶奶带她来时,那扇高不可攀的大铁门。 那时她那么小,垫脚够手也挨不到那铁门的锁眼,但现在来看,并没她想象中那么高啊… 多少年了,走了一圈,又来到这里。 世事轮回,有定,却无常。 萧谢同萧老太太和萧宏峰讲了他遇到高同林前前后后的经过,他把他亲手交给了警方,并且配合警方做了笔录。 关于十九年前萧老爷子车祸,以及先后三次对萧谢的蓄意谋杀行径,高同林当时亲口承认的录音也交给了警方。 但萧谢没有透露他得到了关于高同林帮凶的信息。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证明那个帮凶同他母亲的死是不是有关联,甚至与当年失踪的明丰企业老板董韶华是否也有关联。 而之所以萧宏峰这么多年没再抓到高同林,那是高同林太了解萧宏峰了。 萧宏峰称得上是位君子,绝不会用高秋杭来威胁高同林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高同林甚至掐准萧谢是萧宏峰的死穴。 所以这些年萧宏峰不敢对高同林逼得太紧,要知道狗入穷巷的后果,况且萧谢也并不接受他的全面保护,所以萧宏峰不敢用谢菲唯一儿子的性命来赌博。 但萧谢不一样,高同林知道萧谢同他是一类人,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人。 那天他威胁高同林说,悄无声息地弄死高秋杭,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又说,萧宏峰太仁慈了,他与他可不一样。 他同高同林说话时简直就是个疯子!比他还要疯! 看着躺在地上依旧不吭声的高同林,萧谢低低地笑,蹲下身问他,“你就没有怀疑过,当年那人告诉你,关于你父亲死亡的真相,到底是真是假?” “或者说,你根本不在乎它的真假,你只是觉得萧家给你的补偿不够,你想要的更多…” “你给自己洗脑,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进入那个骗局,演好自己的角色…” “瞧瞧你,这么多年都得到了什么…” “你只不过是个帮凶,被人利用的帮凶,所以告诉我,那个主谋是谁…” … 萧谢与萧老太太和萧宏峰从会客厅出来时,见到苏清被佣人带着从后面过来,她手上拿了一叠文件,好似是刚打印好的。 苏清:“你们聊完了?” 她上前问萧谢,萧谢点了点头,反问她,“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同你奶奶和萧董事长说,可以吗?” 苏清同时问向两位长辈。 得到允许后,苏清丢下萧谢,同两位长辈进了会客厅,还关上了门。 这使萧谢更觉得,苏清对他们比对自己好多了! 为什么就他不能进去! 他阴郁地等在大堂,他想知道他们背着他都在聊些什么。 他走近关闭的大门,但下一秒又把步子退了回来,他怕苏清发现他去偷听。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偏运动休闲装,头发没打发蜡,慵懒又蓬松地垂着。 插着兜,一双大长腿笔直立着,眼睛幽怨地盯着封闭的大门,却又不敢靠近,活像个被家长丢在外面罚站的家伙。 会客厅内,苏清坐在萧老太太与萧宏峰对面。 她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叠文件,双手轻握搁在膝盖上。 苏清真诚地对萧老太太说,“我知道,因为我的身份,您不希望我同萧谢在一起,我也十分理解。对于我爸当年对您女儿以及萧家做的那些事,我也深感愧疚。我曾经尊重过您的意见,可是,我现在反悔了。我爱萧谢,我之前伤害过他一次,但我不想再伤害他了,所以即便您不同意,我今后也不会离开他了!” 苏清将签过字的文件递到萧老太太面前,“我不知道如何来证明我对这份感情的真诚,所以这是一份关于婚前财产的协议,我已经签过字了,您过目后如果哪里需要修改,或者要加上什么条款,我都不会有意见。” 她今天一早就请公司法务帮她加急弄出了这份文件,她刚才又问了佣人哪里有打印机,好在后勤处就有一个用于打印日常工作表格的。 萧老太太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协议,但她没急着翻看里面的内容,嘴唇动了又合,合了又动,反复挣扎。 苏安对她女儿做的那些龌龊事,她这个当母亲的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但抛开苏清与苏安的关系,她起初对她还是印象不错的。 虽然说她比萧谢大了些,但她却特别适合萧谢。 萧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也透,他的孙子聪慧过人,但过于聪明的人往往也过于自负,为达目的不惜代价。 而苏清的存在像是给萧谢扣上了一道安全绳索,她沉稳,足具包容性,能将萧谢从悬崖边拉回来。 萧老太太也清楚,如果没有苏清的帮助,五年前她同萧谢的关系也不能开始缓和,冯春华可没有那么激灵的脑子。 这些年,别人都客套地问萧老太太,萧家和许家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那许蕊也费着心思开始讨起她这老太婆的欢心。 但萧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她知道,许蕊不适合萧谢,她降不住他,反而被萧谢随意拿捏着。 这么多年来,萧谢的成就有目可睹,他名利双收,最重要的是年轻未婚,多少人想着法子要将女儿嫁给他,更别说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了。 于是许蕊成了萧谢最好的挡箭牌,无论是许蕊还是许家,都不允许让这样的事发生,有了他们的介入,萧谢也清净了不少。 而萧谢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的就只有苏清一个。 沉默许久,萧老太太依旧没有表态,苏清微微一笑,起身又说,“如果您二位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向萧谢求婚了。” 她起身要离开会客厅,萧老太太刚想要说什么,却被萧宏峰拦住了。 萧宏峰轻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做长辈的应该祝福他们。况且在萧谢眼里,我们还只是外人,她能这么尊重我们的意见,这还不够吗?” 会客厅的大门被打开,苏清从里面走出,走向了等在阳光下的某人。 他高挑而笔挺,清隽而优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如果萧谢真是条狗的话,那他的耳朵准是在见到苏清的第一瞬就竖了起来。 “萧谢。”苏清去拉他好看的手,指腹摩挲在他无名指的位置,“现在,我要同你说件事,这件事迟到了整整五年。” 光是这句话并不能给萧谢传递多少信息,直到苏清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由白掌编成的戒指形状的东西后,萧谢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 苏清:“如果我说,有个笨蛋希望你能娶她,你还愿不愿意?” 萧谢:“我愿意!” 他迫不及待地回,在明阳下,优雅地甩了甩他那并不存在的尾巴。 如果要加点技巧的话,他甚至还能用它卷出爱心给苏清看。 苏清将戒环戴到了他无名指上,并非真的戒指,也不是很合贴,但不妨碍那朵白掌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绽开。 苏清又拿出另一只由叶子编成的戒指给他,说,“现在,给我戴上吧。” 萧谢拿着戒指说,“求婚的事,应该让男人来做。” 他单膝跪下,握着她的手,嘴角扬起,“苏清,我警告你,如果再敢离开我,我就建一所没有钥匙的牢笼,让你一辈子找不到开锁的方法。” 她刚还微笑的脸一下子僵了下来,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你求婚的方式?” “现在重新开始。”萧谢笑着去吻她的手背,跪得很端正,说,“清清,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好。” 苏清被温柔地戴上戒指,她扑向萧谢。 有力的手臂将她接进怀里,萧谢亲吻着苏清的发顶问,“要是戒指枯萎了怎么办?” “那就重新做一对,也不是每天都有空,看我心情了。” “……”萧谢,“为什么你戴的是叶,而我戴的是花?” “不是说我对你不好吗?花都给你了,还想说什么?” “……”萧谢,“我想说,你带身份证了吗?我们去民政局吧…” 萧谢拉着苏清往外面走,又说,“既然我们出来了,你不许再去买避孕药。” 苏清:“那你用措施,我还不想生孩子。” 虽然没用措施,她坚持他只能外身寸。 萧谢:“女人太晚生孩子伤身体!我们至少要三个,一家五口,其乐融融!一个不行!一个太冷清了,我就是独子,知道当中的苦!” 他把当天霖川同他说的,他假装没听到,但实际被灌了一肚子的狗粮,此时此刻给一颗一颗狠狠地吐了出来,念得跟背书似的。 “……”苏清,“霖川教你的?” 萧谢,“嗯…” 锅甩得飞快。 “……”苏清,“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谢:“……” 第84章 谢菲已经死了! 高同林在看守所已经呆了几天,他表现得异常安静,等着那些证据链,一点一点地做实他的罪名。 他寻着记忆回看了自己的一生… 萧老爷子并没薄待过他,让他像儿子一样,读最好的学校,享受最好的待遇。 他曾经也同萧宏峰一般前途无量。 但在十六岁那年,他帮罗彩珍取挂在树上的风筝,不慎从高处摔下伤了膝盖。 即便做了手术,他走路还是有些微跛,就连奔跑于他也成了件奢侈的事,同龄的男孩开始嘲弄他,他也越来越讨厌替他出头的萧宏峰。 其实,他本来也不喜欢萧宏峰,他总是比他优秀,而且,罗彩珍喜欢的是他! 罗彩珍是萧老太太故去朋友的女儿,萧老太太将她认作干女儿养在身边。 大学毕业后,高同林拒绝同萧宏峰一起去英国留学,他留下来是因为罗彩珍,他要趁着萧宏峰不在的时间娶了她。 他讨好罗彩珍,讨好萧老太太,他又告诉罗彩珍他变成今天的样子都是因为她! 而罗彩珍早从萧老太太口里知道,关于萧宏峰未来的妻子,只有萧老爷子才做得了主,但也绝不可能会是她,这于公司发展是个亏本的买卖。 罗彩珍嫁给了高同林,但高同林并没有因此得到幸福。 他得到罗彩珍也不代表他比萧宏峰更优秀,萧宏峰根本就不爱罗彩珍,他把她当妹妹,他真正爱的是那个姓谢的女人,他们的儿子深受萧老爷子宠爱。 可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 那他儿子怎么办? 高同林心想,他比不过萧宏峰,难道连他儿子也比不过他的儿子吗? 这时,一个声音告诉他,萧家的东西原本就该有他们的份,是老爷子害死了他的父亲。 萧宏峰也不该拥有幸福。 他拥有的已经太多了,这不公平! 他相信了那个声音,他要为他父亲报仇,要不是他失去了父亲,他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他听了那个声音的安排,接近刘匡,在廉租房里杀了他。 他开走了刘匡的物流车,但没想到撞萧老爷子那天,他认出了他… 他也没有想到,萧老爷子选择没告发他! 但高同林还是后悔了,后悔那脚油门怎么没直接要了萧老爷子的命! 免得多欠一份他并不想要被施舍的恩情! 之后,证据指向谢菲买凶杀人,谢菲与萧老爷子做生意的理念不一样,一个前进,一个保守,他们经常会因为公司的发展产生分歧,但最终构不成杀人动机。 这时候萧宏峰被人下了药,高同林觉得他很有意思,即便下了药也没对罗彩珍做什么。 早知道,他应该让那个人对罗彩珍也下一份药,在他心里,罗彩珍早巴不得离开他同萧宏峰在一起了。 罗彩珍却在他面前哭着扮演什么贞洁烈妇,他可不信她的眼泪。 他威胁她,如果不咬死萧宏峰对她做了什么,那就弄死她的儿子! 终于,她儿子对她很重要,比萧宏峰在她心里还重要。 高同林很满意。 谢菲走了,萧宏峰很痛苦,比起杀了他,高同林更喜欢看他与自己一样活在痛苦里,将萧宏峰从高不可及拖入黑暗深渊,他是多么的自豪! 或许,他高同林早就疯了吧。 但他没想到,萧宏峰对高秋杭不错。 不!不是不错,是太好了!好到连高秋杭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老子是谁了! 好! 萧宏峰不是要抢他儿子吗?那他就杀了他萧宏峰的儿子!反正他儿子不都回来了嘛,他高同林总有机会的! 他要让高秋杭知道,谁为了他能不惜一切代价! 但萧宏峰的儿子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萧谢太狡猾了,又是那么年轻,而他已经老了… 他病魔缠绕的身体也没给他留下多少时间了… 萧谢捉住了他,将他狠狠踩在脚底下,他嘲笑他这么多年都得到了什么,他又仿佛看穿了他孤寂又病态的内心,怜悯他不过只是一个棋子。 那一晚高同林看清了自己的结尾,他说了很多的话,太久没有人听他说话了… 最终,他把当年的主谋告诉了萧谢。 高同林低低地笑,他知道萧宏峰一定早就猜到是谁了,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他也不敢告诉萧谢。 既然萧宏峰阻碍高秋杭认他这个爹,那他高同林就让萧宏峰的儿子永远憎恨萧家! 萧宏峰说他没有阻碍高秋杭见生父,是他高同林一错再错,让高秋杭怎么能接受有他这样的父亲! 胡扯! 他是那兔崽子的老子,他凭什么敢不认他! 萧宏峰就是个骗子! 看守所里,高同林孤落落坐着,笑得无比凄凉…… …… 自从知道高同林进了看守所,罗彩珍便求着高秋杭带她去找萧宏峰。 高秋杭不愿意,他知道他们一家欠了萧宏峰太多,如果当年的真相被捅破,那他与萧宏峰的父子关系也不会再像重前。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扭过用性命逼迫的罗彩珍,他带她见到了萧宏峰。 当年萧宏峰被人下药,以为与罗彩珍有了一夜情,他给予了经济补偿,并且这么多年亲自栽培高秋杭,却唯独再也不想见到罗彩珍。 说起来他们有十九年没见过面了,如今罗彩珍为了高同林,向萧家请求原谅。 她哭着跪在萧宏峰面前,“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萧家,对不起你和谢菲,可你能不能看在与同林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最后…帮他一次?” 萧宏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攥紧双拳,指甲嵌入血肉,罗彩珍刚才告诉他的实情宛如晴天霹雳。 她说,那晚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她十九年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年他反复与她确认,她就是一口死咬他! 他与谢菲竟然为了这场子虚乌有,自此天人永隔! “帮他?”萧宏峰冷笑。 那谢菲呢?! 谢菲已经死了!! 谁能让谢菲再活过来!! 萧宏峰本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这是罗彩珍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了憎恶。 “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们!”他一字一句冰冷地说。 连看,都没再看一眼高秋杭。 第85章 她的破绽 萧谢坐在阳台的沙发椅上,眼前脚下,都市的夜景璀璨而热闹。 窝在他怀里,苏清看着今天刚领的结婚证,大红背景前,他们穿着素洁的白衬衫,一个笑得温柔含蓄,一个笑得像个傻子。 那傻子头上还包着纱布,虽然在拍照的时候他想将它取下来,但苏清怕伤口感染就没让他那么做。 最终他们肩并肩,头贴头地看着镜头,AK都压不下萧谢此刻的嘴角,奈何他底子好,就算笑得傻,那也是位英俊的傻狍子。 他们在萧谢的公寓里。 虽然李芳已经将苏清家打扫好了,但毕竟长久没住人,里面没有生活的气息,于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家选择在萧谢的公寓。 苏清现在没时间管自己住哪里的问题,她的长假早就该结束了,明天的飞机回意大利还要处理落下的工作。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萧谢让她明天动身,她说,她把手里的事交接完就会回来陪他,好在他们都已经领过证了。 这时萧谢收了苏清手里的两本结婚证,将她调转过身看着自己,“清清,你都看了那两张照片很久了,也该看看我了。” 他撒娇似的躺到她腿上,让她低头时眼里就只有他,“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意大利接你。” 他要帮她把在意大利的东西全搬回来,不给她再回去的理由。 苏清摸着他柔软的短发,弯下腰去亲他的额头,说,“好,我会等你的。” 她现在只能顺着他的毛撸,不然指不定又要跳脚不让她走了。 虽然他们还有很多事没做,比如说李女士那边还不知道她女儿已经领了证,苏清目前也没时间把萧谢领回家见长辈。 自从何淼告诉李芳,苏清是去找了萧谢,李芳倒是稍微放了心,一来,萧谢那孩子看样子是没事了;二来,她女儿也许暂时不离开了吧… 毕竟这么多年,就李芳所知,她女儿也就喜欢过这么一个。 就是…也不知这次又要折腾多久,成不成到底给定下来才好啊… 一时等不到消息,李芳揪着一颗心就先动身回了家。 至于何淼,他的担忧早就被付文馨安抚了不少,付文馨又说,看来顾敏姐的手捧花还挺灵验,她得尽快多研究几款适合婚礼的甜点了。 此时阳台上,刚落到萧谢头上的吻很快就消失了,他觉得不够,就把苏清捉了下来,与他躺在一起,他真是一点都不安分。 手掌扣在苏清的腰间,抬头假装可怜兮兮地看她,“清清,今晚都听我的好不好?” 他真的很坏,知道苏清现在对他百依百顺,于是寻着机会得寸进尺。 不过想到下一次抱着老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萧谢只觉得沮丧。 唯一能让他缓解低落的是,他早将陈妍送给他的‘礼物’从山间别墅偷偷带了过来。 苏清不是个会藏东西的人,他是在别墅的床底下找到的,当然是那晚他努力拆床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听到萧谢这么问,苏清看着他眯了眯眸,知道他没藏什么好心思。 苏清:“我怎么觉得,还是五年前的你比较可爱呢,现在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她一本正经地问他。 “不行。”萧谢低低地笑,拿唇去磨她的唇。 苏清被他磨得没了办法,咬了他一口,“披着羊皮的狼…” 没舍得真用力。 “知道得太晚了,老婆~”他亲昵地喊她,搂起人,就想将她往屋里抱。 这时,萧谢的手机响了,如果是别人的电话,他兴致当头肯定是不会接的。 但瞥见来电人是吴恺时,萧谢的脸整个沉了下来。 … 萧谢在阳台接电话。 苏清在餐桌边,一边吸着巧克力牛奶,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不远处的萧谢。 之前他说问了高同林一些事,他又说,需要一些时间来核实高同林的话。 现在看来,吴恺是在汇报核实的结果。 当萧谢挂了电话从阳台进来,苏清上前问他,“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萧谢面无表情:“那个人…告诉高同林他的父亲是被萧老爷子害死的,模仿我母亲的字迹栽赃买凶杀人,对萧宏峰下药的那个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苏清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问,“是谁?” “萧宏惜。” “萧教授?怎么可能!” 萧宏惜是她父亲的受害者,她平易近人,又为人师表,她为什么要迫害自己的家人? 苏清:“你选择相信高同林的话,是得到了更多指向萧宏惜的证据?” 她相信萧谢不会无凭无据这么告诉她。 “我母亲是服食了大量安眠药死亡的,护士一直控制她的安眠药用量,所以她自杀用的那些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人给她的。” 萧谢说着坐了下来,眉头紧蹙,“我当时觉得很蹊跷,让霖老帮我申请了尸检。她胃里的药物成分与她平时服用的安眠药不一样,而每个国家的安眠药成分也不一样,我们又做了成分比对,最终确定这款药来自国内。” 苏清在萧谢身旁坐下,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萧谢又说,“但光凭这一点,我们并不能确定嫌疑人是谁,我们也没有在她平时接触的人当中找到可疑的对象。” “但是前两天高同林给了我方向,我让人去查了萧宏惜的进出境记录,就在我母亲去世前,她去了英国,不止是英国,她在我母亲居住在澳洲期间,也多次入境澳洲,太巧合了。” 听到这里,苏清说,“所以,她一直与你母亲保持着联系,却不是用书信的方式。” 萧谢点头,“书信会留下证据,见面不会。她或许是说了让我母亲痛不欲生的话,我母亲最终才选择了自杀,她一定很信任萧宏惜,甚至在遗嘱里指定她是我成年前的监护人,我早该怀疑她的…” “那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清更像是在问自己。 萧谢没有答案,苏清又说,“但你说的这些并不能直接证明她就是害死你母亲的人,甚至对于十九年前她做的那些事,除了高同林的证词,也没有其他证据是吗?” 这就是萧谢最头疼的,他确实没有直接证据。 这时苏清握住萧谢的手,蹲在他面前与他直视又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她有嫌疑,那就离真相不远了,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你不能贸然行事。” 她真的害怕,他会急于为母亲报仇,采取一些不计后果的手段。 看出苏清眼里的担心,萧谢捧起她脸颊,“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拉她坐到自己身上,搂住,“为了我们,我不会做傻事。” 有这句话,苏清才放心了一些,她揽住他肩颈,“如果真是她做的,我们一定能找到破绽的。” 萧谢:“会的。” 第86章 她宁可没有遇见过你 萧宏惜从警局回来,高同林在供词里提到了她,但那份模仿谢菲字迹的文件上并没有查出她的指纹。 警方又让她重新模仿了一遍谢菲的签名,但比对也没什么明确结果。 经历了一趟警局,好似对萧宏惜毫无影响,她像往常一样平静,即便在自己别墅楼下遇到了等候已久的萧宏峰,也只是微微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萧宏峰没上楼,而是让她进车里说话。 兄妹俩一个坐在主驾,一个坐在副驾。 萧宏惜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问他,“妈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了。”萧宏峰的声音冰冷而低沉。 萧老太太原本担心萧谢安危,本就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后来萧谢被苏清带回萧家老洋房,老太太心里一颗大石头才落下。 却没等到她缓过来,又听说萧宏惜被叫去了警局。 她再三逼问萧宏峰是怎么回事,他才将对萧宏惜的猜测告诉了老太太。 萧老太太听了险些晕过去,她本就有心脏病,现在歇在家里被护士照看着,只叹萧家是造了什么孽… 此时车里已经沉默了许久,直到萧宏峰不露情绪地开口,“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害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拆散他和谢菲! 萧宏峰当然还不知道,萧宏惜与谢菲的死或许有直接关联。 萧宏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淡淡回道,她看着车窗外,夜色浓郁,映入她无波无澜的眼底,是那么沉寂。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萧宏峰看向他妹妹,眸底愤怒,“那天是老爷子头七,警方还在调查谢菲,老太太和我都相信谢菲不是凶手,是你怂恿萧宏英在真相没查明前,不允许谢菲回来尽孝!那天晚上我要去找谢菲,你拦下我,劝我再等等,酒是你拿给我的!也是你提议让罗彩珍留下过夜!” 看着激动的萧宏峰,萧宏惜轻轻蹙眉,“二哥,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萧宏峰一字一句又问她,“你报复了这么多,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萧宏惜笑了,淡淡地,她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27年了,她要是还活着,也该27岁了…” 她轻叹了一声,似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老爷子让我打掉她,我不肯,他们绑着我,让医生给我用了麻醉,医生没敢用得太多,那时候我还很清醒,太清醒了,我能感到她被迫离开我的身体时是那么害怕…” 萧宏惜看着萧宏峰,眼神里带着绝望,“她才四个月啊…那么小!二哥,我当时求过你,我求你让老爷子不要逼我,你为什么不帮我!” 萧宏峰:“你和董家原本就订了婚,老爷子不想放弃与董家的合作…” 他不是没有劝过萧老爷子,他甚至提议可以先将孩子生下来,当领养的孙女养在老太太膝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萧老爷子不想与苏安这样的无赖再有牵扯,为了杜绝后患,还是逼迫萧宏惜拿掉了孩子。 “况且,”萧宏峰又说,“那个人一直在利用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劝!”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在利用我。”萧宏惜低低地笑,“二哥,是你太天真了…” 苏安不过是萧宏惜的一枚棋子,借以反抗她父亲要让她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无聊男人。 董韶华太无趣了,无趣到让她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眼就看到了尽头。 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遇到了苏安,他的贪婪毫无止境,是她给了他靠近的机会,被这样的人缠上萧家,萧老爷子该会有多么惊喜啊… 后来她怀上了孩子,这不在她的预期之内,她有想过拿掉它。 但那是在她见到B超影像里孩子的模样之前的想法。 那天医生微笑着告诉她是个健康的女孩。 萧宏惜喜欢女孩,她曾经幻想着以后就想要个女儿,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她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人。 后来,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地长大,四个月了,她能感觉到身体里鲜活的生命,她隔着肚皮轻轻抚摸,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着她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同她生活在一起… 最终噩梦来了,她作茧自缚的噩梦终于降临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她再次感受到了绝望… 她哭得再没有了眼泪,那就让别人也同她一起绝望吧! “二哥,你知道谢菲为什么离开了你,再也没回来吗?” 此时萧宏惜平静地问向萧宏峰。 萧宏惜:“因为是我告诉她,你对她表面的恩爱不过是因为谢家庞大的产业,你是在萧老爷子的逼迫下才娶了她,你心里一直住着罗彩珍。” 萧宏峰:“!!” “谢菲是个傻女人。”萧宏惜叹息地抬了抬眉,“她告诉我,即便你真与罗彩珍有了一夜情,只要你愿意说一句求她留下的话,她也会原谅你的,她就是对你那么心软。” “但是二哥你呢?你没有勇气求她!因为我知道你重视与谢菲的感情,你总觉得你配不上她,可你又是那么高傲,你不允许在你们的情感里有任何瑕疵!你不想让谢菲迁就你!二哥你看,我多么了解你,是不是?” 看着萧宏峰眼里溢出的愤怒,萧宏惜反倒宽慰地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但凡你愿意放下你的姿态,肯低下头,让谢菲将就你的错误,她最终也不会离开的。你瞧,可都是你自己的错啊…” 萧宏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萧宏惜…” “你知道谢菲自杀之前想让我同你说什么吗?”萧宏惜又笑了,笑得绝望,“她说,如果再来一次,她宁可没有遇见过你…” 第87章 他的小肚鸡肠 萧谢去医院看了陆铭,他伤得不重,但以免这段时间再想着轻生,家人选择让他在康复医院住一阵子。 陆铭的家人非常感激萧谢,但陆铭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却是另一种态度。 萧谢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铭来到楼下花园,今日的阳光灿烂,但对陆铭没多少影响。 萧谢:“你真的不想再和我说话了吗,陆铭?” 他与他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头上都带了伤,一个在额头,一个在下巴,他们也算是经历了生死的难兄难弟。 面对萧谢的问题,陆铭没回应,他甚至将目光避开了他。 萧谢又说,“十年前我没能阻止我母亲自杀,但我至少拦下了你,虽然在你看来我这么做很自私,但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再给这个世界一次机会?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陆铭才三十岁不到,没患上抑郁症之前他是顶尖大学毕业,研究机构的精英人才,从小到大,众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 长期的身心压力最终使他患上了精神疾病。 陆铭轻动了动食指,抑制着痛苦,依旧不作声。 两个人又在阳光下坐了一会,直到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小护士,她穿着蓝色的护士服,有些气喘吁吁,看着萧谢说,“你们在这里,我找了你们一会,该给他换药了。” “我现在要推你回去咯。”小护士哄着陆铭,来到他身后,去推轮椅。 陆铭被调转了一个方向,他的视线里滑过一道蓝色的弧线。 小护士叫田雪,梳着高扬的马尾,看起来特别有朝气。 来到独立病房,田雪帮助陆铭回到床上,她拿来新的药膏和纱布放在一边,又拉上了床帘,因为陆铭的伤口可不止在脸上。 萧谢等在外面,只能听到田雪说话的声音。 “现在我要把你的脑袋抬高一些,请你配合我。” “你可真乖。” “如果你觉得疼就告诉我。” “伤口长得很好,没有发炎,哈哈,你可以把头低下来了,这样看着我一定很累吧。” 大概十分钟后,床帘被拉开了,田雪端着旧纱布出来,对萧谢说,“他现在比刚来时配合多了,他的气色也比刚来时好了很多。” 萧谢点了点头,看向陆铭,他的气色确实不错,脸都红了一圈。 反正,不是刚在楼下晒太阳的时候造成的。 … 萧谢从医院出来,想起他早晨送苏清去了机场,看着她离开走入安检时,萧谢的心情并不好。 他孤独地坐在机场等待苏清的航班起飞。 他不喜欢这种送别的感觉,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开。 他一时冲动打电话给陈妍,叫她给自己买尽快的航班去意大利,陈妍却在电话里提醒他,这些日子已经落下了一堆安排,还有一些事需要他亲自出面澄清。 董事会改到了明天,新闻发布会,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商务局也都被相继排到了紧接的几天。 明丰的董事长出了车祸,这两天陈妍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大家都想知道这位正主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有人传他酒驾肇事,又事后逃逸;也有人传他遭遇仇家,生死未卜。 明丰的股价也跟着动荡了起来。 后来有人拍到他回了萧家老洋房,又有人追拍到他带着一个女人去了民政局。 萧谢不希望这些照片被流传出去,特别是有几张照片清晰地拍到了苏清。 为了买断这几张照片,陈妍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明丰的公关与法务团队也跟着她24小时连轴转。 好在她老板有钱,也有人脉,清晰的照片是被扣下了,但明丰董事长已婚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被陈妍这么一提醒,萧谢暂且打消了去意大利的心思。 为了以后能同苏清过上清净的生活,他应该尽早从公众视野里退出来。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他去了长兴集团,走进姜总经理的办公室。 姜瀚然正在接电话,他的秘书没敢拦住明丰的萧董事长,顶着被上司责备的风险,默默地替两人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萧谢西装笔挺,在会客沙发上优雅地坐下,一双大长腿高调中带着得意。 “……”姜瀚然看着他,草草结束了通话,他放下手机,走过去,“不知道萧董大驾光临,找我什么事?”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姜瀚然得知苏清离开了江城,他去找过萧谢,他想知道为什么。 他没从萧谢口中得知原因,却从萧谢的状态里猜测出他与苏清分手了。 确切地说,他更像是被甩的一方。 当时姜瀚然轻抬了抬眉,作为过来人拍了拍萧谢的肩,他对萧谢说,“看来,你和我也没什么区别,最起码我是她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你还不如我。” 他扬长而去,心里莫名地畅快。 输给叶赫诚,他可以没话说,但他就是纯粹地见那姓萧的小子不顺眼! 但姜瀚然不知道萧谢今天来找他做什么,反正葫芦里肯定没卖什么好药。 被姜瀚然问了来意,萧谢勾唇,挺身前倾,随意交叉着十指,手肘撑着膝盖,“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们已经领证了。” 他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生怕那些关于他已婚的小道消息没能及时钻进姜瀚然耳朵里,于是特意跑这么一趟,亲自告诉他。 “……”姜瀚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谢,“苏清…回来了?” 他总不会是来告诉他和别人领的证吧… 确切地说,从苏清回江城到今天离开也不过十天,这十天峰回路转,就连两位当事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更别说姜瀚然了。 萧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红本本,他展开,走到姜瀚然面前,“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姜瀚然看了一眼照片,确实是苏清,她看起来状态不错,只是头发短了,他直接忽略了苏清边上那只傻狍子。 萧谢只给他看一眼,生怕再多看一会,苏清就能少块肉似的。 他将结婚证折好了放回到口袋里,整理了西装,带着微笑说,“看来,我和你还是有区别,最起码我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姜瀚然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姓萧的确实可恶,令他一点都喜欢不起来,亏他之前还对他感到同情! “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吗?”姜瀚然开始逐客,不想多忍他一秒。 萧谢很识趣地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转身又对姜瀚然说,“我会对她很好,不会让你有机会来找我算账。当然,如果你愿意来喝杯喜酒,我不会介意,反正新娘子已经是我的了,你抢不走的。” 说完,萧谢打开门离开了,留下姜瀚然一个人在办公室,看着被关上的门,皱眉,“希望苏清没看走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时,苏清在飞机上连打了几个喷嚏,也不知道是又要感冒了,还是有人在念叨她…… 第88章 他跪得麻溜 萧谢从长兴集团出来,在地下室正要取车,有人喊住了他。 “萧谢!” 是许蕊。 自从车祸的消息被传出后,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萧谢了,她去了他家,明丰,萧家,但凡他可能会在的地方,她都找了一遍。 最终却得知他与别的女人去了民政局的消息。 “那个人是谁?”许蕊问他,眼圈红润。 “同你说过,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萧谢以最平和的语气同她说,毕竟,他不想她太过激动。 “是苏清是吗?”许蕊又问他,手在颤抖。 长久没有得到否认,许蕊走近萧谢,凝着他深邃的眼眸委屈地说,“这么多年,你对我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萧谢:“如果一定要说感情,我当你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我不信!”许蕊冷笑,泪水从她高傲的眼眸溢出,“我恨苏清!她都走了五年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要是没有她横插一脚,你早就和我在一起了!” 萧谢厉声,“从头到尾,我心里就只有她,是你在一厢情愿。” “好!你这么护着她,你会后悔的!”许蕊甩下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萧谢在停车场,隐隐蹙眉。 … 苏清在看沈昱给她的一份资料,是关于国际知名设计师Raf Philo先生的时装艺术作品,他是这届奢侈品牌巨头主办的青年设计师大奖得主。 下次时装周,Philo先生想要在他的作品里加入中国元素,他相中了缂丝作为他创作结构的一部分。 关于缂丝材料的供应商,沈昱向他引荐了苏清。 但苏清发现这位设计师先生的风格倾向于结构主义,他的特点是打破传统,让他的成品看起来‘未完成’或者具有强烈的‘重组感’。 她不确定缂丝经过他手里二次创作后,会不会再次出现那种哗众取宠,曲解中国文化的错误展示。 比如某些国际知名的艺术家,将中国内敛的旗袍艺术用一种夸张且暴露的物化女性的方式展现,低胸,高开叉,或超短的裙摆,无一不是在取悦男性。 又或者在模特的东方妆造上,使用强烈且滑稽的色彩碰撞,注重眼部的细长且诡异,足具嘲讽的落后封建感。 如果是这样,她宁可不合作。 苏清将Philo的资料先放到了一边,这时,宋荣敲了办公室的门,她喊他进来。 递给她一杯咖啡,宋荣说,“老大,你真的要抛下我们了吗?” 再过不久,苏清的办公室就要正式腾出来给宋荣,他将被晋升为意大利分公司的宋总。 “说什么傻话。”苏清笑,“只要需要,我还是会过来的嘛。” 宋荣在苏清对面坐下,又说,“老大,你确实变了很多,以前满脑子都是工作,现在除了赚钱还有爱情,替你感到开心,祝福你们。” 苏清:“或许这样才能充实吧。那你呢,趁着工作淡季找个女朋友啊。”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顾敏的视频来电。 苏清欣喜地按了接通,“蜜月怎么样?海岛玩得开心吗?” 顾敏穿着比基尼,她取下了墨镜,撇撇嘴,“开心是开心,但是我的好闺蜜连脱单了这件大事都没告诉我,我真的很沮丧啊。” 她话还没说完,霖川就挤入了镜头,一张俊脸满面笑容,“索性你和萧谢也一起过来蜜月吧,人多更热闹啊!” 可他很快被顾敏赶出了视频范围,顾敏蹙眉,“我希望你不要受到那些负面消息的干扰,清者自清,需要的话我帮你出面澄清,她许蕊才是第三者!刚霖川给萧谢打电话时,我已经骂过萧谢了,是他惹出来的桃花,必须在你回国前清理干净才行!” 这番话来得一头雾水,苏清只问,“什么第三者?” 镜头外传来霖川的声音,“你还不知道吗?许蕊对媒体爆料,说你是她与萧谢之间的第三者!不过你放心,萧谢等下有场当面澄清的记者发布会,我们老霖家的律师团队绝对力挺你们!” 苏清:“这样啊…” 本想低调过日子,怎么刚开始就头疼… 挂了视频,苏清拨了萧谢的电话,他们今早还联系过,却将这件事对她守口如瓶。 他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应该改改了! 萧谢坐在办公室正听着霖老在叮嘱等下新闻发布会的细节注意,陈妍在一边记录。 距离开始的时间所剩不多,萧谢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偏正式的深色暗纹高订西服很好地裁剪出他的身材,肩宽腰窄,修长挺拔。 被发蜡往后精心固定的短发,隐约能见到额头伤痕未消,但并不影响他与生俱来俊冷而清隽的气质。 这时电话响了,现在是工作时间,苏清一般不会联系他,要么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了… 萧谢有些无奈地按了接通,见到苏清的脸时,他说,“老婆,对不起…” 陈妍看在眼里想笑,如果有个搓衣板,她老板绝对跪得麻溜。 苏清嘴角抽了抽,一上来就承认错误,倒挺自觉。 苏清:“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是想告诉你,虽然是许蕊挑起的事端,但再怎么说你曾经也利用了她,给她留点情面,况且我不介意被冠上小三的名号,这件事过去后,别人怎么说,于我们根本不重要,不是么。” 萧谢耷拉着耳朵,“我不希望你受委屈。” “委屈能让我少块肉吗?”苏清笑,“该吃吃,该喝喝,有你陪着我,我怎么会感到委屈。” 这于萧谢心里是暖的,他说,“我会想到折中的方法。” “好。”她不疑他的承诺,说,“我等你来接我。” 萧谢开心地笑,他现在就想去接她,但目前要先把正事办了。 … 新闻发布会上,就前阵子车祸事件,萧谢回答只是一场意外,没有酒驾,没有寻仇。 陆铭是他的客户,他有责任将这场自杀倾向的行为,作为个人隐私不向外透露。 至于高同林的出现,并不在车祸范围内,那是萧家的丑闻,萧谢更没必要向公众提及。 有媒体问,萧董是否已婚状态,对此萧谢公开承认。 八卦媒体针对谁是小三的问题时,萧谢回道,“明丰与长兴集团合作紧密,谢家与许家也是世交,我同许小姐自然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 这时媒体有声音说,“您的意思是说与许蕊小姐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那么之前在一次专访,提及与许小姐婚事的时候,您为什么回答‘快了’。” 萧谢微不可察地蹙眉,说,“因为我老婆不理我了,我只是想激她对我回心转意,这件事也是经过许小姐同意了的,毕竟我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他很好地将许蕊包括进来,又表现得颇为窘迫,在这位年轻有为又极其高冷的董事长脸上倒显得稀奇,却又不那么违和,现场的氛围一下活跃了起来。 “方便透露您妻子是谁吗?”有人问。 “当然不行。”萧谢淡淡地微笑,“觊觎我太太的人太多了,我得将她好好藏起来,免得被人截了胡。” 有人玩笑,“萧董真风趣,不知道都有哪些人追求过您妻子?” 萧谢沉思了会,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这倒引起了众人的兴趣,看来这位董事长夫人确实追求者众多啊… 萧谢:“姓姜的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姓李的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姓沈的和姓曾的,他们没有机会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姓叶的,但经过他多年观察,姓叶的好像也不足为惧。 萧谢报得认真,正在看直播的苏清听得一脸黑线,差点想一个电话砸过去让他重新好好地说! 这时萧谢又对记者说,“我和我的太太并不想获得过多关注,更不想占用公众资源,请大家多多包涵,不要打扰,非常感谢!” 萧谢在镜头里对着众人鞠躬,苏清轻轻弯唇,心道,表现不错,该好好奖励。 她刚产生这个念头,心有灵犀似的收到了萧谢离开发布会后的第一条短信。 【老婆,是不是在想给我什么奖励~】 苏清皱眉,这是嫁给了一条蛔虫啊…… 第89章 这位戏精就是我太太 萧谢花了两周把手头紧急的事办了,又将大部分接下来的任务丢给了董钧。 明丰没上市前本就是董家的企业,十年前明丰濒临破产时被萧谢收购。 董钧跟了萧谢这么多年,是萧谢除陈妍外最得力的助手。 所以萧谢退居幕后的想法产生后,第一个想到能接替他的人就是董钧。 萧谢迫不及待地买了张机票去意大利,兴冲冲地跑到了苏清的办公室,就想给她来个意外惊喜! 花都提前买好了,比他人先到公司,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相当炸眼,跟送花圈似的。 宋荣把花搬进苏清办公室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他尴尬看向萧谢失落的背影,“老大…跟沈总去见客户了…” 萧谢:“哪个沈总?” 不会是之前Lehmann酒庄见过的那个姓沈的吧? 据说是沈玟的堂哥。 “沈昱…”宋荣感到对方眼神里的杀气很重,弱弱又说,“也…不是太远,客户在郊外的小镇有个庄园…要不…我先送你去老大家里等吧…” 把这祖宗先请走了才好… 带着萧谢和行李,宋荣来到苏清在公司附近租住的公寓。 这是一处十八世纪保留下来的老建筑,被资本投资,重新翻新后做成了公寓楼。 充满了历史色彩的哥特式建筑,尖拱,飞扶墙,彩色玫瑰玻璃窗是它最大的特色,足具浓厚的艺术与浪漫氛围。 宋荣从西裤口袋里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老大不是很想和Philo先生合作,但沈总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宣传机会,所以他带老大先去见见Philo先生。” 萧谢一边眯着眼看宋荣手上的钥匙,一边沉着眉听他提到沈昱。 门打开后,阳光透过彩花玻璃映入屋内,在凌乱的空间里折出五彩斑斓的光。 这是间一居室,一眼能从客厅望到卧室。 对于屋内的凌乱,萧谢并不吃惊,但对宋荣有苏清家的钥匙,萧谢很是不悦。 宋荣也感觉到了,他默默把钥匙摆进萧谢手里,说,“…老大有时候去云南一去就是几个月,所以给了份备用钥匙在我这…她不在的时候帮她照看一下…” 听这么说,萧谢的小心眼子才慢慢收住,将钥匙塞进自己裤兜子里。 萧谢:“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妻子的照顾。” 这句话他说得很诚恳,但心下又在念,苏清这种乱给异性钥匙的行为是要收收了! 宋荣:“不用客气,她是我师父,应该的。” 他说着将萧谢的东西拎进屋内,见到他正盯着卧室一幅缂丝发呆。 那是蓝色与灰色渐变的组合,形成了晴与阴,天与海的对比与变换。 宋荣:“这幅缂丝是前阵子叶老板寄过来的,老大挺喜欢的,说颜色用得很好看。” 萧谢的嘴角翘起,才想起问宋荣,“你刚说她是去找Philo,是拿了这届青年设计师大奖的Raf Philo吗?” 宋荣点点头。 萧谢想了想说,“今天谢谢你,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在这休息一会。” 宋荣,“长途飞机过来确实挺累的,我先走了。” 宋荣走后,萧谢在床边坐下,确切地说,也就床边能给他坐了… 屋里堆着画架,一些完成和没完成的画,颜料调色板,书籍,报纸,还有工作文件。 那些画从一开始的几何体,到单一静物,再到那个叫苏茹茹的小姑娘,能看出苏清这几年在画画上的进步。 当萧谢见到最角落里的一张画时,他勾唇,那是一张素描,临摹了他在一次专访上的照片。 他心情愉悦,把它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画得不错。 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用的是英文。 … 沈昱同苏清用了午餐,来到Philo的郊外庄园是下午两三点了,他绅士地为苏清打开车门,曲着手肘邀她一同进去。 今日庄园里特别热闹,举办了为这位新生代年轻艺术家庆功的宴会。 Raf Philo是英国人,艺术世家出身,赶来为他庆贺的,除了他的朋友,亲人,还有奢侈巨头的投资人。 他与沈昱颇有交情,听说了那位专注于缂丝的苏小姐并不热衷于与他合作后,倒是有兴趣见一见她。 苏清穿着简单素雅的黑色长裙,在这场聚会里,华人的面孔不算多,沈昱贵公子的气质加上身边足具东方韵味的美丽女士,成了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大堂宾客云集,沈昱环顾一圈,见到二楼复古楼梯上Philo正从上面下来。 沈昱目光指了指高处的那位浅褐色头发的俊丽男士告诉苏清,“那位就是Philo,他想同你好好聊聊,聊完之后,你再决定是不是要拒绝这次合作。” Philo在人群中很早就注意到了苏清,她在一众西方人的面孔里特别有辨识度,而他看着她的时候,那张漂亮的东方脸蛋也看到了他,并有礼貌地予他微微一笑。 Philo来到苏清面前,很绅士地托起她的手吻向手背,“这位美丽的女士,很荣幸能见到您本人。” 苏清惊讶他讲的是中文,虽然发音有点别扭,但表达已经很好了。 但仔细研究这位男士较好的五官里有一双漆黑的眼瞳,倒像东方人的血统。 沈昱将时间留给他们就离开了。 Philo邀请苏清来到清净的吧台,苏清接过他倒给她的酒,说,“Philo先生,我也很荣幸能与您见面,您的中文说得很好。” “得到这么漂亮的女士的夸奖,我真的很开心。”Philo微笑,他25岁,看起来亲切随和,“我的母亲也是中国人,我会一点中文。” 苏清:“难怪您会对中国元素感兴趣,只是不知道在众多的非遗文化里,您为什么会选中缂丝?” Philo:“我有个朋友,也是我重要的投资人之一,几年前他让我为他设计由两种色系组合的多样呈现效果,后来他用这些呈现排列组合,做成了一幅缂丝成品,使我震撼,也给了我灵感,想将缂丝运用到我下次的创作中。” 见苏清在思索,Philo问,“Miss Su,可否告诉我您的顾虑?” 苏清:“我只是觉得您的设计风格与缂丝本身的含蓄与内敛有些不符。” Philo轻轻地笑,“如果您担忧的话,我愿意将我的创作初稿先给您过目,我会想聆听您这样一位漂亮的东方女士的意见。” 苏清好奇盯着他,创作初稿给外人看,不怕她泄露吗? 这位Philo先生是因为太年轻才这么心大的吗? 这时,刚刚被授权进入的媒体对着她和Philo拍了张照片,突如其来的闪光灯令苏清本能偏过头。 Philo察觉到苏清被吓了一跳,他很绅士地说,“抱歉,吓到你了,他们是进来采访的。 他走过去对刚才拍照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便走过来与苏清致歉。 苏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显得她挺矫情,她同对方说没关系。 Philo又对摄影师说,“Kindly excuse me for a moment. I shall join you for the interview once I have finished speaking with this lady.”(请稍等我一会,我与这位小姐说完就过去接受采访。) 摄影师走后,苏清才对Philo回答刚才的问题,“Philo先生,您刚才的提议令我受宠若惊,您如此豁达,倒显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期待与您合作,但在此之前,我是否能有幸见一见您刚才提到的那幅缂丝?” 她话音未落,就见到刚离开的摄影师正在同一个身材高挑,长得很抢眼的男人说话,那男人从西服口袋里拿了张名片递给他,摄影师殷勤地与男人握手后,男人朝着苏清的方向走过来。 苏清眼睫一颤,那个抢眼的男人不就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吗! 他怎么来了? 见到萧谢走过来,Philo首先迎了上去,他给了萧谢热情的拥抱,那样子,不能说不熟,只能说熟透了。 Philo与萧谢说笑着,摄影师还为他们拍了几张照,毕竟两位帅哥的组合实在养眼。 苏清在原地没过去,喝了口酒,只觉酒的味道怪怪的,让人没有再喝下去的欲望。 她盯着萧谢带着问号,而那位正主时不时地也在看她,但Philo拉着他正在接受媒体的拍摄和提问。 他告诉媒体,萧谢是他很重要的投资人,而且他们还是老同学。 这时,沈昱刚同几个朋友聊完,回到苏清身边。 他一边看着正在接受采访的Philo,以及他身边莫名多出来的萧谢,一边问苏清,“你同Philo聊得怎么样了?他旁边那个不是你前男友吗?” 苏清挑了挑眉,确实是曾经的前男友… 她说,“聊得挺好的,谢谢你这次带我过来,改变了我对他先入为主的看法。” 沈昱开玩笑地说,“所以,明天请我吃饭吗?” 苏清笑,“中午我不是请过了吗?” 沈昱:“那是五年前你欠我的。” “……”苏清,“那明天,让我丈夫请你吃饭吧。” 她丈夫那么小心眼,就让他去替她还人情。 “……”沈昱,“你怎么又多出来个丈夫?” 但他刚问完,就下意识地看向了萧谢,有点哭笑不得,“……又是那家伙?” 她上次同他说有男朋友的时候,就是这家伙出现了… 苏清调皮地笑,“你猜。” 沈昱:“……” 他见到她眼里快要溢出的快乐,那是一个处于幸福中的女人才会有的表情。 采访结束后,Philo拉着萧谢来到了沈昱和苏清面前。 Philo:“由我来介绍,这位是Sean,这位是昱,这位是我新认识的美女苏小姐。” 沈昱不失礼貌地对Philo回道:“我与萧董之前见过。” 苏清弯着眉眼,向萧谢伸出手,“萧董啊,久仰久仰。” 萧谢:“……” 他回握她的手,下一秒,手指蜷紧把人拉到了身边,掐着她的腰对Philo说,“这位戏精就是我太太。” 苏清:“……” Philo:“!!” 沈昱:唉,果然是他… 第90章 你吃酸奶,我吃你 从Philo的庄园出来已近傍晚,萧谢同苏清又回到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两人在超市买菜,因为萧谢的突然到来,苏清要给他准备些日用品,顺便把晚饭和早餐的食材买了。 萧谢穿着笔挺的西装推着购物车,苏清一身黑色长裙也没换下来,虽然同买菜的主题是一点都不搭,但两人在一起倒是特别的般配。 她拿了一袋胡萝卜放进半满的购物车,问,“刚才你同摄影师说了什么,还给了他名片?” 萧谢笑,“我说‘你拍到的那位女士我很喜欢,我愿意出令你满意的价格买断那张照片’。” 他可不希望自己老婆的照片在别人手里。 苏清无语,叨了一句,“万恶的有钱人…” 似想起什么,她又问,“上次记者会之后,许蕊还好吧?” 她从没将许蕊当成对手,毕竟,许蕊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 萧谢:“她应该好得很,有虞琰亲自出面替她收拾烂摊子。” 既然萧谢给了许蕊台阶,虞琰只能向媒体道歉许蕊是同大家开了个玩笑,她女儿与萧谢不是恋人关系,也没什么小三。 当然,虞琰能这么配合,自然是萧谢先摆平了许家长辈,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利益。 算是之前拿他们当挡箭牌的补偿。 萧谢说完对苏清蹙眉,“你只问许蕊好不好,也不问问我这些日子好不好,在你心里我到底排第几?” 苏清笑,从冰柜里拿了酸奶,“你当然是排第一了。” 她哄他,去挽他的手臂。 萧谢听了弯唇,“你上次说要奖励我的,你要说话算话!” 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拽着苏清,走到了计生用品那排,拿了两包30只装的。 “……”苏清,“这么多…你等下自己去结账…” 她不想丢这个人。 把避孕套的盒子往面包牛奶下面藏了藏,又顺手拿了包卫生巾盖在上面。 萧谢弯下腰在她额头嘬了一口,憋着坏,“那怎么能行,我们是合法夫妻,要手拉手去人工台结账的。” 就是喜欢看她害羞。 苏清:………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果断绕过自助收银,去了人工通道。 苏清要走,萧谢不让,用高大的身躯堵着她,揽着她的肩,将人藏进怀里。 收银大哥是白人,一脸络腮胡,有点胖,一只手能抓起一大盒30支装的,哔哔扫了两次,大哥看了两人一眼,带着微笑,心领神会,临走时还对萧谢又是wink(眨眼),又是竖拇指,“You’re the man!!” 萧谢笑:“Easy, bro.”(小意思,兄弟。) 苏清真是没眼看,脸红得跟个番茄似的,一边在马路边走,一边拼命地吸酸奶降温。 在这个超市算是社死了… 萧谢拎着两大袋子东西跟在后头,他喊她,她不理他,看来是玩过头了… 他只能很听话地跟着,在她喝完一小盒酸奶后又递给她一盒,还提前帮她把吸管插好。 十分钟后来到家门口,天已经黑了,苏清叼着酸奶的吸管掏钥匙开门。 进门放了钥匙,正要开灯,萧谢的大长腿快她一步,丢下购物袋,托着她后颈吻向她,他抵着她,她抵着门。 那扇门就这么被两人的力道关上了。 窗外的霓虹透过彩花玻璃透入,伴着昏暗中两人急促的呼吸,空气骤然升温,旖旎得不行。 萧谢放了她的唇去啃她的香颈,他想念她身上每一处甜味,低沉沙哑地告诉她,“酸奶挺好吃啊。” 苏清笑,环住他厚实的肩背,她也很想他,她说,“还剩一盒,等下都给你吃。” 拉链扯开,长裙滑落,他举起她,挂在身前,托着她的臀和腰背走进卧室。 这于他轻而易举。 “你吃酸奶,我吃你…” 埋进酥胸,闷沉沉的声音,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 一场荒唐之后,苏清疲惫地睡着了,等到醒来,萧谢已经在做晚饭。 她穿着睡袍走出卧室时,发现屋内出奇的整齐。 那张临摹的画稿被架在了最明显的位置。 刚回来黑灯瞎火的,她也没留意这里的改变,她轻轻抬眉,看来这位强迫症患者的病情持续稳定啊… 萧谢在厨房忙碌,一丝不苟的西裤和黑衬衫,结合他刚才床上的表现,简直是衣冠禽兽… 见到他脸上留着她的唇印,微敞的衣领露出了一半她啃过的痕迹,苏清憋着笑,走到萧谢身后抱住他,“好香啊,辛苦了。” 萧谢转身搂她,揉了揉她的黑发,“晚饭快好了,去那边坐着乖乖等。” “好~” 端上来的主食是煎三文鱼配虾仁蘑菇面,苏清吃了很多,她太饿了,但在最后一口时涌上一股反胃的感觉,她缓了缓,将食物咽下。 看出她的不适,萧谢问,“怎么了?” “没事,估计吃太多了。”苏清喝了口水,又说,“这边的事差不多和宋荣交接完了,往后他需要帮助的话我再回来,你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回国?” 萧谢:“我想先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从这里去英国的飞机只要两个小时。 苏清弯眸,“快到清明了,我也早就想看看她了。” …… 四月的英国气候正逐渐变暖,但依旧在天际裹胁着湿润。 谢家庄园的后山,苏清立在谢菲墓前,烤瓷照上的女人带着淡淡的微笑,优雅迷人。 萧谢等在墓林外,时不时地看向远处苏清的背影。 他很好奇她丢开他,是要单独对他母亲说什么悄悄话? 苏清将一束康乃馨献给谢菲,蹲着挨近她说,“您好,我是苏清。” 她像是在同一位活着的故人说话。 害羞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稀有蓝钻,是萧谢五年前求婚的那一枚。 来英国前他又给她戴上,还告诫她特别是在异性面前,要让别人知道她名花有主! 停顿了一会,苏清又说,“感谢您教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子,遇到他是我一生的幸运,即便这将会用尽我的运气,我也会觉得很值得。” “请您不用担心,我会替您陪伴他,照顾他,爱他。” “我们会找出那个人害您的证据,希望您在天堂能够安息…”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传来沙沙的轻语,苏清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只感觉脸上的风很温暖,很舒服… 从墓地出来,苏清与萧谢手拉手走在庄园的湖畔边。 萧谢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枚男士婚戒,那是苏清在意大利的古董店挑的,与她手上的凑成了一对。 看着眼前悠远的湖泊,又看向后面的山峦,再看了看不远处偌大的十八世纪的古董房子,苏清抬头问萧谢,“你还真是位土财主啊…” “……”萧谢,“所以,你后悔签那份婚前协议了吗?” 苏清一怔,他怎么知道有婚前协议? 当然是萧谢背着苏清去问了萧老太太,那天她明明拿了一叠纸头进去,却不说那东西是什么。 萧老太太倒也不隐瞒,直接将东西给了他。 此时萧谢又说:“我已经把那狗屁协议撕了。” 苏清:“谁让你撕我的东西!” “……”萧谢,“不撕留着干嘛?” 苏清:“粘好了,还给我!” “……”萧谢,“早就扔了!” 苏清:“那我再弄一份。” 她回头认真看向萧谢,“你不是说要以你我舒适的方式生活吗,我觉得那份文件会让我心里感到舒适。” 看出他的无语,她环住他脖子撒娇地说,“我饿了,等下吃什么?” 萧谢:“……” 柴米油盐酱醋茶,寻思着每天吃什么,这不就是生活… 但她,饿得也太快了… 萧谢纳闷,不是刚吃早饭没多久吗? 第91章 顺带把孕也怀了 萧谢同苏清又在庄园住了两周。 庄园由谢家的老管家张老先生和她的妻子打理,张老先生是谢家的老人,从萧谢外祖父那一辈就来了英国。 后来在当地结婚,娶了一位英国本地的妻子。 谢菲自杀后,萧谢也不住在这处庄园,这里冷清了很多年,但苏清的到来使氛围一下活跃了不少。 这是萧谢五岁后生活的开始,他居住的房间宽敞,正对着东方日出,屋里有他幼儿园到初三的学生相册,初三之后他又去了澳洲。 就像当年萧谢在苏清奶奶家探索苏清的过往一样,苏清也乐此不疲地挖掘萧谢的过往。 客厅大堂里有架贝希斯坦的路易十五,萧谢会弹钢琴给他的妻子听,他的妻子坐在暖炉边欣赏地看着他。 张老先生感慨,庄园里已经很久没有音乐的声音了。 他喜欢给庄园的新女主人讲萧谢小时候的事,言语里的宠溺像是在讲自己的孙子,只是每次提到谢菲时不免哀伤。 他还喜欢同苏清谈起萧谢的外祖父,以及他的传奇故事,几天下来,苏清把萧谢祖上的八卦都给八了一遍,直教萧谢无语。 他们在庄园生活惬意,萧谢会教苏清在湖里钓鱼,湖里有小木船,但苏清怕水,他们就没去湖心玩。 有时饭后也会去后山散步,有几次走得太远,赶上了大雨,他们被淋成了落汤鸡回来,笑得前仰后合。 这日清晨,日出破开沉寂的夜,在湖面与天际之间展开橙红的光晕,被浓郁的夜幕衬托,绚丽无比。 每天在萧谢房间的阳台上就能看见这样的一幕。 苏清庆幸今早被萧谢叫醒,他们下午就要出发回国了,如果再不早起看一次庄园的日出,下次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立在阳台上,萧谢搂着苏清说,“要不你考虑考虑,三个小孩,家里才热闹啊。” 他说话时,微凉的寒风扫过额发,日出的光亮染进他幽深的眼底,但下一秒他目光一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苏清背对着他,脸上是朝霞的光晕,它没察觉身后人的异常,只回答说,“那我考虑考虑,但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 萧谢将她身上的毛毯拢紧,轻轻勾唇,贴着她耳畔说,“好,我等你告诉我答案。” 他笑得讳莫如深,引起了苏清的好奇,但很快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日出太好看了。 下午登机时,他给她申请了人工手检通道,她以为那是头等舱的特权,毕竟她每次出差坐的更多的是商务舱,她是个精打细算的人。 在飞机上,他总是问她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什么。 但她因为看日出起得太早,只想睡觉,甚至觉得他有点吵。 隔天快中午,下了飞机,回到公寓,他给床加了一层软垫,弄得又软又舒服,殷勤地伺候她好好补觉。 傍晚醒来,苏清在萧谢怀里,抬头是他睁得又圆又亮的眼睛,她感觉他眼睑下有一层黑眼圈。 想是昨晚他在飞机上也没睡好。 “你醒了。”苏清给了个微笑,起身去卫生间,下一秒萧谢从床上跳下,拦在门口递给她一个东西。 “老婆~测一测~”他说,露出一排闪亮的白牙,和他的黑眼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苏清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验孕棒’三个字扎进了她眼珠子里。 萧谢立在浴室门口,看了眼手表,五分钟之前传来的抽水声,又过了三分钟,传出了苏清的惨叫声。 他挑了挑眉梢,给陈妍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一堆事。 … 李芳很早就出去买菜了,因为苏清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 沃尔沃停在了老何家新装修的超市门口,萧谢下车为苏清开门,鉴于他亲测的沃尔沃安全性能,萧谢又买了一辆新的。 苏清看了看周围,这条街区已经同五年前大不一样了,比起之前杂乱的老建筑和到处可见的小摊贩,现在成了一条整洁有序的现代化商业区。 为了结合当地朴实的人文,除了正规的店铺,还特设了摊贩的集市区。 苏清正诧异这五年的变化时,李芳在二楼就看见她女儿回来了。 她兴冲冲下楼,认出了苏清身后的人是萧谢,手上提着一大堆东西,李芳步子一顿,眨了眨眸。 她之前听何淼提起,说是苏清可能已经同萧谢领了证了。 也是付文馨告诉何淼的,付文馨看了萧谢的新闻发布会,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萧谢提到的妻子是谁。 何淼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关注萧谢的新闻,对付文馨的话也半信半疑,他姐同萧谢一时分,一时合的,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接受。 谁晓得萧谢说的人是不是苏清,虽然他下意识觉得可能的概率有点大。 他也没敢问他姐,就怕不是,给她姐心里捅刀子。 于是何淼只对李芳说【可能】,让她稍微有点心里准备… 那位【可能】的女婿,笑咧咧朝李芳走过去,交出手里的礼物,清脆响亮地喊了一声‘妈!’ 李芳惊得没接住,东西撒了一地,萧谢赶忙去捡,这时何章国从仓库出来,他刚听到外面有声动,像是东西倒了的声音,正纳闷怎么回事。 就见到李芳和身前一个西装笔挺的高个男人都在弯着身捡地上的礼盒,跟互相磕头拜年似的… “怎么…回事?” 何章国上前问,下一秒见到了苏清,正要喊‘淼淼他姐回来啦’,这时穿着西装的男人端着烟和酒塞到他手上,闪着白牙喊了他一声‘爸!’ 苏清早就想喊何章国爸了,因为不好意思改口,才到现在都没喊过,这下好了,给那位‘蛔虫’抢了先机。 何章国接到东西一愣,抬头瞅了瞅萧谢,“你…不是淼淼他同学吗?” 他刚喊他什么来着? 苏清扶了扶额,真想告诉何淼,他家被偷了… 某人娶了他姐,抢了他爸妈… 何章国抓着萧谢的手臂,嘴里回了声‘好…’,感动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虽然女儿还没喊,但女婿先开了口,挺好…挺好! 苏清见何章国抓着萧谢的手一直不放开,脸上要哭不哭的,默默问了句,“爸…你没事吧…” 谁知这一问,何章国彻底绷不住了,抬起袖子遮住了脸,牙缝里溢出了呜呜声。 给萧谢也整不会了,拍着老丈人的肩开始安抚。 李芳是没眼看,拉起苏清上二楼,说,“别管他,让他哭一会就好了。” 楼道上,她笑眯眯地问苏清,“告诉妈,你俩是不是已经领了证了?” 苏清点头,扇了扇眼睫抬头说,“顺带把孕也怀了,这下您高兴了不?” 李芳:“!!” 苏清叹气,想起上次她同李女士在酒店的信口开河。 「李女士,指不定哪天你一开门,就发现你女儿挺着个大肚子带了个顺眼的女婿上门给你送礼呢,那时候证也领了,事也办了,你就什么气都顺了」 第92章 老婆真好~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办喜酒?” 李芳一边在厨房切菜一边问,见到苏清要帮她洗菜,忙说,“你别动,我来!” 苏清笑,“这不帮着你快点弄午饭嘛。” 李芳一想,去拿了个苹果洗,“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个苹果,我怀淼淼那会也跟个饿死鬼似的,我猜你这胎大半是个小子!” 她把苹果递给苏清,“刚问你呢,喜酒什么时候办?” 苏清咬了口苹果,“不办喜酒。” “那怎么能行?”李芳提起刀,嘀咕了句,“我这些年随的份子钱还怎么收回来!” 苏清无语:“敢情你催我结婚,就是为了份子钱…不是还有何淼吗?我帮他策划个隆重的!” 李芳:“你有你的,淼淼也会有他的!光领证不办喜酒怎么说都不正经!” 苏清:“好吧,那咱俩各让一步,我们举行个小型仪式,只邀请重要的亲朋好友总行了吧?” 这事其实苏清同萧谢早商量过了,但怕李芳反对,所以苏清一开口坚决回答不办,最终显得彼此都退了一步,李芳也不能接着给她找茬。 李芳还真是努了努嘴,没说话。 楼下,萧谢解了西装扣子正帮何章国搬货,“爸,不是请人帮忙了吗?怎么还要你自己搬东西?” 他这一声声地叫得还挺顺溜。 何章国一边给客人结账一边说,“这不要清明了吗,来帮忙的小伙子请假回家扫墓了。你放着吧,别弄脏了身上的衣服,回头我慢慢整理好了。” 萧谢还是帮他把货都搬出来了,至少何章国不用动腰力。 况且这活萧谢还挺熟的,五年前的暑假在这里帮过忙。 扫了眼超市外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萧谢想起苏清曾告诉他,在她要出国读大学时,何章国为了超市进货方便,本来攒了钱是要学个驾照,再买辆二手面包车的。 但他和李芳担心苏清在外要用钱。 那天,何章国同叶赫诚送苏清去的机场,要进安检了,何章国趁苏清没留意,将一个信封塞进她书包里。 苏清飞机落地后才发现,信封里有一叠钱,正正好好一万块。 这时,萧谢对何章国说,“爸,要不考个驾照,费用和车我来出。” 话音刚落,已经退了休的原基层干部老侯进来了,老头刚买完菜,进来拿瓶黄酒。 他见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喊老何‘爸’,走向收银台的老何,“老何,这位是?” 老何接过他手里的黄酒,扫了价,笑着回道,“我女婿!” 侯老头惊叹,“呀,你家丫头长得好看,找的老公也一表人才啊!” 他仔细瞅着萧谢,只觉有点眼熟,上前说,“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你呢?” 萧谢搬完货,正在慢条斯理地系西装的扣子,微笑回,“可能您记错了。” 侯老头不信,他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又问老何,“你女婿哪里人啊?叫什么?” 老何:“江城的…吧?”他看了看萧谢,萧谢冲他点了点头。 老何又说,“我女婿叫萧谢。” 侯老头嘀咕,“江城的…姓萧…”抬头又对萧谢说,“你看看,我们外面这条大马路,也是江城一位姓萧的大老板出的资,明丰集团,你听说过吗?” 萧谢点了点头。 侯老头又说,“明丰集团的董事长,是你本家,也姓萧,你认识不?” 萧谢摇了摇头,礼貌回,“不认识。” 侯老头轻轻点头,付了钱,临走时对老何竖了个拇指说,“姓萧的都挺不错的!你女婿也不错!” 侯老头哼着小曲,拎着菜和黄酒,欣赏地看着周围改建完的街区,往回家的方向走。 等到他到家开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前阵子还在网上看了明丰董事长的新闻发布会,他说怎么那么眼熟,不就是那小子吗?! 他又去找那个视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老何的女婿,还真是做好事不张扬啊… … 夜里,在李芳家,苏清颇有公主风的卧室内。 苏清躺在床上搂着萧谢,抬头问他,“今天,你同我奶奶说了什么?” 他们早上来李芳家前,已经去乡下给苏清奶奶扫了墓。 墓地里,萧谢支开了苏清,一本正经地开始自我介绍。 “奶奶您好,我叫萧谢,是您孙女婿!” 目光扫了眼不远处苏安的墓碑,萧谢又说,“感谢您拯救了清清,最终,清清拯救了我,您是位了不起的女性!今后,请允许我代替您,用余生好好守护清清,还有我们的孩子!” 沉默了一会,萧谢凑到墓前,小声地问烤瓷照片里的老妇人,“您觉得…在清清心里,您徒弟排前面,还是我排前面?” 他低低地笑,“您要是不嫌麻烦,托梦告诉我也行,一言为定~” 此时,面对苏清问他,萧谢自然说不出口,只回答,“秘密~” 苏清笑,“好,那我就不打扰你的‘秘密’了,睡觉吧。” 她关了床头灯。 萧谢努力睡觉,但他睡不着! 苏清枕着他有点热,他不是嫌苏清热,他是嫌自己热。 仔细算算,从知道苏清怀孕,他就没敢再碰她,怕自己没轻没重的。 但作为一个生理和心理都没功能障碍的健康男性,每天晚上搂着喜欢的女人,又是那么香甜可口,怎么能受得了。 这么想着,他那许久不干活的兄弟居然开始醒了… “清清…” 他偏过头喊她,在老婆脑门上亲了一口,或许是睡着了,苏清没有回应。 萧谢开始想那些让他不会‘鸡’动的事,比如说,王怀奕最近又开始在萧恒的董事会搞小动;或者,要如何才能让萧宏惜露出破绽;又或者,苏清当年有多喜欢叶赫诚?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 只要是关于苏清的事,他就是这么小肚鸡肠。 但他又怂得不敢问她。 萧谢转身抱住了苏清,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全部是他的! 感觉到温暖,苏清往萧谢怀里又钻了钻,一阵酥软贴向了他的胸膛。 …该死… 他那刚刚消停的兄弟又起劲了… 萧谢皱眉,悄悄将手臂从苏清颈下撤出,他打算背过去让自己冷静冷静。 睡不着的夜晚太漫长了… 这时,身后的苏清迷迷糊糊醒了,她翻了个身睡了一会,觉得不舒服,又翻回来见到萧谢的背,她轻轻搂住他的腰,感觉舒服多了。 下一秒,她的手在他腹前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清清…” 黑夜里传来萧谢幽怨又沙哑的声音。 苏清眨了眨眸,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攀上他肩头问,“需要我帮忙吗?” 毕竟这两天,他老实得有点反常。 萧谢一个激灵转过身,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老婆真好~” 第93章 (番外1)叶赫诚 叶赫诚第一次见到苏清时,他十五岁,初三刚毕业,不打算继续读了。 父母在他十岁时车祸去世,他跟着爷爷生活了五年。 爷爷知道,他孙子不是读书不好,相反地,他成绩很好,就是家里没钱给他读了。 他是农民,种田的经济来源只够爷孙俩的日常开销。 那个撞死叶赫诚父母的肇事司机是赔偿了几万块,但那钱要存着,以后给叶赫诚娶媳妇用的。 叶赫诚性子沉稳,心细手巧,是个能干精细活的,爷爷带他去找了苏清的奶奶——蒋玉,村里人都知道她缂丝一把好手,能赚不少钱,可惜大都用去给儿子还债了。 那时候学缂丝的男的很少,但叶赫诚不介意,他爷爷让他去,他就去了。 在蒋玉家里,爷爷和蒋玉在屋里说话,叶赫诚在外面等着。 门口有个五岁的小女孩在剥毛豆,小小一只,专心致志地做她眼前的事,叶赫诚第一次发现一个小孩能这么专注一件事,虽然他自己也是小孩。 反正他也没事做,就上去帮她剥。 那小女孩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乌黑的眼睛,然后继续做她的事。 剥完毛豆,蒋玉正送叶赫诚的爷爷从屋里出来,爷爷让叶赫诚喊蒋玉师父,叶赫诚喊了。 这时,小女孩抱着篮子里剥好的毛豆仁跑向蒋玉,很稚嫩的声音喊了声‘奶奶’。 后来,叶赫诚每天来蒋玉家里当学徒,他学得很认真,就像他以前读书一样。 跟学校不同的是,他的师父每天会给他准备一顿午饭。 叶赫诚光扒饭,他师父给他夹菜,他才不好意思地吃一口菜,苏清觉得他很奇怪,她也学着奶奶给他夹菜。 到后来,她每吃一口菜之前,都会给叶赫诚夹一口菜,她把自己不喜欢的肥肉也给叶赫诚。 苏清没上过幼儿园,那时候乡下没这种设施。 她七岁进的小学,开学那天,蒋玉正忙着赶一幅缂丝,是叶赫诚领她去的学校。 那是个全新又未知的世界,她抓着叶赫诚的手,杵在外面不想进去。 叶赫诚把她送到教室门口,他说,“你必须得进去了,下了课我就来接你。” 他从来说话算话,苏清沮丧着头,走了进去,最后回头瞥了叶赫诚一眼,他还立在门口冲她微笑,直到老师说他该离开了,叶赫诚才有些不舍地出了校门。 第一天上学,苏清没哭,但那天李芳来看苏清,临走时苏清哭了。 抓着李芳的衣角不想让她离开,那是女儿对母亲本能的依恋。 最终,李芳还是走了。 苏清站在门口哭个不停,蒋玉抱她,她还是哭。 后来,叶赫诚给她折了个纸青蛙,她拿着青蛙才止住了眼泪。 再之后,叶赫诚不知为什么,苏清见到李芳离开再也不哭了。 他也不需要每天去学校接苏清,她说她已经是大小孩了,认得回家的路,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那一年苏清九岁,叶赫诚十九岁。 叶赫诚缂丝做得很好,已经是蒋玉得力的帮手,他甚至有了自己的收入。 苏清六年级,考入了市重点,那是城里的寄宿学校,每个星期天下午,叶赫诚会骑自行车送她去学校。 六十分钟的路程,苏清会同他讲很多话,关于她学的东西,她的同学,和学校里的流浪猫。 叶赫诚话不多,就听着。 只是渐渐地,她在他后面的话越来越少了,叶赫诚正纳闷,直到老师找到了蒋玉家,说苏清旷课了。 蒋玉从田里回来,叶赫诚没敢把老师来过的事告诉她,只说自己有事要请一天假。 他去找苏清。 苏清是蒋玉的全部,似乎,也成了他的全部。 叶赫诚在江边找到了她,也不知道在抽从哪里搞来的烟,呛得她咳个不停。 他把烟揉成一团丢了,拉着苏清要送她回学校,苏清挣不开他的手,索性咬了一口。 叶赫诚吃痛,但没放手,他说,“苏清,我没读过多少书,只能跟着师父学手艺,但师父不让你碰缂丝,再苦再累也要你把书读下去,别让她伤心,也好对得起你自己!’ 苏清哭了,不是她不努力,是她挣扎不过从高处跌落的挫败感是多么无助。 叶赫诚心疼地搂住她,揉着她的长发安慰。 那年他二十三岁,她十三岁,他们之间永远差了十岁。 或许是拗不过叶赫诚的犟驴脾气,又或许是因为不想看到蒋玉失望,苏清又一头扎进学习,花了一年时间,重新回到了年级前三。 周五傍晚,叶赫诚去城里接她,瞧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同学在校门口同苏清说着什么,苏清又回答了些什么,令那位同学看起来有点沮丧。 见到等在远处的叶赫诚,苏清跑过来跳上了他的车,笑着说,“叶赫诚,我们回家吧。” 她总是喜欢喊他的大名。 叶赫诚也突然意识到,苏清又长高了许多,脸上的稚气也在逐渐褪去。 那天,她坐在自行车后面问他,“叶赫诚,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他在想这个问题,但脑子里没有具体的画面,直到苏清等不到回答开始拽他的衣角,又问他,“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叶赫诚心里这么回答,下一瞬,他脑子里不具体的画面变成了苏清的模样。 他吓了一跳。 再之后苏清从学校回来,听说叶赫诚要结婚了。 是他爷爷给他找的对象,当年赔偿的那几万块,加上叶赫诚这些年攒的,正好够完成这门亲事。 苏清问他喜欢那姑娘吗?叶赫诚说,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好好过日子就成。 苏清打听到那姑娘的家,她想见见她,却在窗外听见她正同一个小姐妹奚落地说,“爹娘都是短命鬼,家里也没几个钱,也就图他长得好看些,别的也没什么了。” 苏清一脚踹开门,冲着那女人就是一巴掌,“不喜欢就别嫁!由不得你奚落!你要有本事,找一个比他好的你试试!” 这事闹到了蒋玉面前,准新娘还没结婚就平白被打了一巴掌,长辈出来要苏清赔礼道歉,苏清不肯,他们仗着人多要动手,人群乱哄哄里面叶赫诚替苏清挨了一巴掌。 要不是叶赫诚挨下,他们动手要打的是苏清,蒋玉发了火,将准新娘一家撵了出去,这事才总算平息了。 人走后,屋里异常沉寂,苏清问叶赫诚,“要不你别娶她了,等我成年了,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同叶赫诚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的! 那一年苏清十五岁,叶赫诚二十五岁。 他擦掉了嘴边的血,出屋,只留下一句,“以后别说这种话。” 他怕他会动摇。 叶赫诚结婚那晚,苏清在学校晚自习,要准备两个月后的中考。 她认真做着题,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最终什么都看不清了。 从今往后,叶赫诚再不是她的… 但她不知道,叶赫诚挨巴掌那晚,出了屋,院外,蒋玉同叶赫诚说,“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结婚,难得为你自己做回主,由你照顾清清,我也放心。” 蒋玉知道她得了癌症,熬不过几年了,但她没告诉任何人。 叶赫诚没抬眸,淡淡地回,“她能飞得更高,我不想折了她的翅膀。” 他的人生一眼能望到头,他给不了她什么… 叶赫诚再见到苏清是三个月后,她考上了省重点,她微笑同他说好久不见。 整个暑假,她虽然放假在家,但她白天很忙,不是在预习高一的课本,就是去隔壁村给初二的孩子补课,他们基本见不着面。 叶赫诚也很忙,他的妻子嫌他赚得少,他就拼命给自己加工作,他的妻子又抱怨他整天找不到人,他不知道究竟怎么做她才能满意。 在外面做手艺,回家又都是他的家务,他的妻子游手好闲,叶赫诚也从不说她。 苏清高二那年暑假回来,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终于又开始同叶赫诚说话了。 像个许久没联系的老朋友再次见面,她问他最近好吗? 他说,很好。 其实他不好,他的妻子最近有了情夫,但他没将事情捅破,因为叶晓彤还小,他不希望她没有妈妈。 他的时间都在工作和照顾叶晓彤中度过,他很少回家住。 后来苏清收到了出国留学的通知,但蒋玉的身体越来越差,苏清不想出国了,叶赫诚告诉她,不用担心家里,师父有他照顾。 蒋玉联合叶赫诚欺骗了苏清,他们都不希望她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 苏清是蒋玉的全部,依然,偷偷住在叶赫诚心里。 半年后,苏清被一通电话从国外催回来,蒋玉已经没了意识,在病床上说着胡话。 蒋玉走的那天,苏清哭得撕心裂肺,叶赫诚心疼地搂着她,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抱过她了。 灵堂上,他叫她尽快回学校,别落下太多学业。 苏清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干涸,空洞洞地抬头看着他,她说,“叶赫诚,我们做一辈子的亲人好不好?” 他说,“好。” 那一年苏清十九岁,叶赫诚二十九岁。 大三那年苏清在国外打电话告诉叶赫诚,她说还有两学期就毕业了,毕业了她就回来,她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他。 最后,她问他,你最近好吗? 叶赫诚说,他挺好的,没告诉她,其实他已经离了婚。 苏清毕业回来了,带了很多礼物给叶晓彤,他知道她分手了,她知道他离婚了。 苏清给叶晓彤洗头的时候对叶赫诚说,“我打算去江城创业,做外贸出口,将奶奶的缂丝手艺让更多人看到,你当我第一个合作伙伴好不好?” 叶赫诚说,“好。” 苏清又说,“你把烟戒了,二手烟对叶晓彤不好。” 叶赫诚又回答了‘好’。 苏清去了江城,叶赫诚也离开了乡下搬去了附近的小镇,开了间工作室。 他们忙碌却保持着联系,直到有一天,叶赫诚从叶晓彤那得知了萧谢的存在。 之后,苏清同萧谢分手了,萧谢来找了叶赫诚。 叶赫诚说,“如果你真的爱她,就放她走,她很痛苦。” 那天,萧谢走了,但后来他又回来了,每两个月他都会过来一次,就坐在边上看着叶赫诚缂丝,什么话都不说。 有一天叶赫诚终于忍不住了,他说,苏清也很久没联系他了,他真的没有她的新地址。 萧谢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你比我离她近些,我想她了…就来看看你…” 他坚持了五年,冬去春来,风雨无阻。 叶赫诚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了。 他和姜瀚然都曾经伤害过苏清,但萧谢没有…… ………… 叶赫诚的春天会在拐角。 陈妍:?? 第94章 原来你早有预谋 回到江城没几天,苏清从意大利打包寄回来的东西都到了,总共五六个大纸箱子。 她正拆着快递,顾敏打电话过来,视频里一张很不开心的脸,“清清,为什么每次我都是从二手消息里得知你的近况?怀孕的事都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最亲爱的姐妹吗?” 苏清尴尬,“想着你蜜月快结束了,回来了当面同你说的…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敏皱眉,“萧谢在霖川面前嘚瑟,霖川在床上打滚问我要小孩!跟邻居家买了新玩具他没有似的…” 苏清扑哧一声笑了。 顾敏叹气:“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真是一点都不假!要是有个能回炉重造的地方,真该把他丢进去重新炼一炼才好!” “好了不提这个了!”顾敏收了玩笑的心思,又说,“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公司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就让他们几个经理自己看着办好了!要是你劳累过度,别说我心疼,你家萧谢肯定也要来找我算账的!” 苏清笑,“知道了,我有分寸,好好享受你最后几天假期吧。” 挂了电话,苏清又开始拆包裹,里面是她的衣物,用品,画和书籍。 一叠衣服里包着一幅缂丝,是之前老叶寄给她,叫她别卖的那幅。 苏清拿在手里,看着蓝色与灰色的多种渐变,她突然想起之前Philo同她提起的那幅由两种颜色变换的排列组合。 苏清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老叶,“老叶,之前你给我的那幅海天缂丝,是你哪个徒弟做的?” 老叶正在车底下换他的刹车片,拿着手机从底盘下爬出来,说,“你猜到了?” 他说得没错,苏清确实猜到了。 这样的天空和海岸,很像她和萧谢在澳洲相遇的地方。 老叶用毛巾擦掉了额头的汗,说,“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来找我,一坐就是大半天,慢慢地我也懒得搭理他,后来太忙了,看他闲着就叫他给我理线头,他没拒绝,理得很认真,后来,又请他做了别的事,一点一点地教了他缂丝,他是我徒弟里学得最快的。” 苏清认真听着,老叶继续说,“后来有一天,他说他要自己做一幅,两个月来一次,每次大半天,缂了又改,改了又缂,断断续续地一点一点完成。” “本来我看他也不着急做完,有一天他提前半个月来了,笑得挺傻的,说,霖川在筹备求婚,顾敏结婚的话,他可能会见到你,他要快点把东西做出来。” “赶了十多天,从天没亮到天全黑,缂了又改,改了又缂,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强迫症…” 苏清笑,眼角溢出泪,老叶看不到,又说,“他做完了,我问他‘是要给苏清吗’,他愣住了,说他不知道,然后把画丢这里就走了,后来就没来,我都给他整懵了。” “我想,干脆把东西寄给你,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叶说完,沉默了一会,苏清回道,“我和萧谢已经领了证,谢谢你老叶,在我离开的时候陪着他。” 老叶还真不知道苏清和萧谢在一起了,顾敏结婚他要赶货,还要接送叶晓彤就没去参加婚礼,叫苏清帮他捎了个大红包。 现在听到苏清亲口告诉他,老叶会心地笑,“嗯,挺好的,那小子人还不错!” 苏清也笑,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 … 傍晚,萧谢从公司回来,苏清在厨房煲汤。 他脱了西装外套走进去,“我来吧,抱歉,今天回来晚了,以后这些事还是我来做,饿的话冰箱里有早晨给你准备的点心。” 苏清放下汤勺转身说,“你要把我养成废人吗?” “当然不是。”他弯下腰,将脑袋虚搁在她肩上,笑着说,“想把你养得离不开我。” 苏清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去盛饭吧,可以吃晚饭了。” 餐桌上,三菜一汤,两人并肩坐着,萧谢抬头才发现,客厅显眼的位置,那幅缂丝被高高挂起。 他偏头看了一眼苏清,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给她盛出一小碗汤放在边上凉一凉。 苏清端起汤,吹了吹,喝了一口,放下瓷勺说,“手艺不错啊。” 显然不是在说汤,因为今天的汤不是他煲的。 但那语气,又很像是在夸他。 萧谢眨了眨眸,是在说那幅缂丝吗? 苏清又开口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海湾遇到过,许蕊说我是你初恋,那么,你接近何淼是早有预谋?” 她看向他,教他眼神无处逃遁,萧谢无措扇了扇眼睫,“抱歉,揍了你弟…” “嗯…”苏清垂眸,又喝了口汤,“没事,反正后来我在学校不也揍了他一顿嘛…” 两人同时沉默,默哀何淼… 正在厨房洗碗的何淼连打了两个喷嚏。 付文馨上前问,“你没事吧?” 何淼:“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时,苏清放下汤,靠向萧谢的肩,“抱歉的是我,丢下你五年…” 萧谢抬手揉了揉她软柔的黑发,将人揽进怀里,“你回来了,所以,没关系。” 两人挨着的背影,像是一幅定格的画面,夫妻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模样…… …… 孕十二周,第一次做B超。 苏清要喝水憋尿,为了提高腹部B超的清晰度和准确性。 萧谢也喝水,紧张得不行。 这是权威的私立医院,刚得知怀孕,他就叫陈妍安排好了,权威医院里最权威的超声科主任。 包括后面的妇产科,产科,也都安排上了。 里面有很多间B超室,一对小夫妻刚做完B超出来,手里拿了张报告,黑不溜秋的一张图,夫妻俩盯着图在看,指着里面的一团看不太清的东西露出了笑容。 萧谢探过去一个脑袋,竹竿子一样立着,不懂就问,“这也看不出是个什么…” 他就是好奇,现在这个阶段拍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小夫妻俩一怔,丈夫倒不介意,兴高采烈地同他解释,“你仔细看,这是头,这是手和脚,可不可爱!” 萧谢:“你这么一说,倒挺可爱的。”像个外星人似的… 苏清是没眼去看萧谢的方向,但凡是从B超室里出来的,他都要去看一眼,奈何他一副好皮囊,没一对夫妻对他反感的。 轮到苏清的号,萧谢立马回来扶老婆,这下周围人都知道这奇葩男人的老婆是谁了。 苏清恨不得装不认识这家伙。 B超室里,苏清躺在床上,冰凉的仪器在肚皮上滑动。 马主任说,“孩子长得很好。” 萧谢问,“这是头吗?” 马主任说,“对啊,你眼力很好啊。” 他哪是眼力好,是刚才在外面的经验习得。 萧谢又指,“这个在动的是它的脚吗?” 马主任说,“是的,它看起很健壮。” 萧谢刚要再说什么,这时苏清额角一暴,“姓萧的,你能不能把脸从屏幕上拿开!” 她TM看了半天他后脑勺了! 萧谢犯了错似地挪开,抓着苏清的手,“老婆…消消气…” 马主任憋着笑,她同萧家关系不错,之前萧老太太还叫她顺便看看性别,她也好准备准备做小衣服的时候选什么颜色。 老萧家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 这时,马主任凝着屏幕仔细瞅了瞅,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个女孩吧。” 毕竟太早了,只能凭经验判断。 萧谢一听,傻傻地乐,女孩好啊,会像苏清,他就可以见到苏清小时候了。 哦不,不是苏清,是有他基因的小苏清!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从牙牙学语,到第一次学步,到进入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最后结婚… 突然,他脸一黑,结什么婚!! 谁要是敢抢他女儿,他不会让那小子好过! 而苏清在想的是,她终于也有个女儿了,会像叶晓彤和苏茹茹那么招人喜欢的吧。 晚上,萧谢迫不及待地发了朋友圈,是继他晒了同苏清的结婚戒指后的第二次,他写【我们的女儿】附上了B超图。 霖川酸溜溜的回【你等着,我也会有的!】 顾敏@霖川【滚一边去!】 霖川真滚了,在床上。 何淼发【我C,我要当舅舅了!但我外甥女怎么有点像外星人…】 付文馨@他【不会说话就别说!我外甥女多可爱!】 许蕊看到后又哭了一晚上,但最后她想开了,她就不信找不到比萧谢更好的!再生个比他女儿更可爱的! 苏清看着B超图,眯着眸,问萧谢,哪个是头,哪个是脚啊? 怎么跟个土豆似的…… 第95章 好磕的CP 萧谢经常起得很早,先准备丰盛的早餐,又准备了营养均衡的加餐给苏清带去公司。 亲自接送她上下班,然后一起回家做晚饭,对他来说,即充实又快乐。 今天周四,萧谢送完苏清,去了明嘉咨询。 卸掉了大半职责给董钧后,他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做这份工作。 今天的访客名单里出现了陆铭,他总算愿意来见他了。 见到萧谢从外面进来,曼姐依旧很殷勤地起身喊道,“萧董早。” 萧谢微笑回,“曼姐,早。” 这是自萧谢宣布已婚后,曼姐第一次见他回明嘉,他比以往笑得更好看,竟然还喊了她的名字! 曼姐激动得不行,捧着发烫的脸颊心花怒放。 边上是新来的前台,平复心跳后问曼姐,“这位就是萧董啊,比视频里还帅呢!” 曼姐点头,“都说幸福的女人最美,原来,幸福的男人也更帅啊!” 她整了整衣裙又说,“我去泡咖啡咯,顺便再近距离欣赏一下大帅哥~” 新前台笑盈盈,“曼姐,你需要帮忙吗?我也想去~” 今天陪陆铭来的是田雪,之前萧谢在康复医院见到过这位小护士。 田雪对萧谢说,“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陆铭了,那时候我们在同一所高中,他大我两届。为了接近他,我努力考上了他就读的大学。” “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我大学那会向陆铭表过白,被他拒绝了。”田雪腼腆地笑,“追他的女生很多,好像,他大学四年也没接受谁,后来又去读研了,而我毕业当了护士。” “我以为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了,没想到四年后在康复医院遇到了他,起初他并不配合医护人员,我每天都去病房看他,那时候我想,他大概不会记得我,但我没想到,他还记得…” 田雪害羞地摩挲着无名指上很新的婚戒,抬眸对萧谢说,“谢谢您,让他没离开这个世界…” 听着田雪说完,萧谢回道,“你应该知道,对抗抑郁症是个长期斗争的过程,有时候他被消极的情绪左右,失控做出一些傻事。” “我知道。”田雪回道,看向身边不说话,但一直看着她的陆铭,说,“我愿意陪伴他,帮助他。” “好。”萧谢淡淡地微笑,“我们共同努力。” … 刘玲已经从前台转为了实习咨询师,她的老师倾囊相授,却也十分苛刻。 刚送走一位老师的来访者,刘玲有些疲惫地来到曼姐面前。 曼姐开玩笑,“怎么样?你还好吧?要是熬不下去,没关系,前台欢迎你!” 刘玲鼓了股腮,“曼姐,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实习资格,不会轻易放弃的!” 曼姐,“那就好,过来看看,我准备点外卖呢,你中午想吃什么?” 刘玲脑袋凑了过去,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 是个很有气质的年轻女士,穿着长裙,肚子微微凸起,像是怀着孕。 下一秒刘玲一怔,她认出了这位年轻女士,是她四个月前撞倒的那位好心肠的小姐姐。 在她认出苏清时,苏清也认出了她。 “你在这里工作吗?”苏清读着她胸口上写着名字的小牌牌,“实习咨询师,刘玲,你好啊。” 刘玲笑,“是的,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您手机后来没问题吧。” 苏清:“手机好得很,我叫苏清。” 刘玲记住了她的名字,突然想起来问,“那…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清甩了甩手上的文件夹,举起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当季茉莉花做成的手串。 她回道,“没什么重要的事,麻烦把这个东西给萧谢。” 这份文件混在她包里,被她带去了公司。想打电话问萧谢东西重不重要,但对方没接,应该是工作的时候开了静音。 反正她的公司离这不远,就亲自跑一趟,当是锻炼了。 苏清直呼萧董的名字,前台两位,加上刘玲都在心里偷偷吃起瓜。 见她手上的婚戒鸽子蛋那么大,闪亮闪亮的,她们心里又有了七八分定论。 苏清见她们都盯着自己,也不接文件,就把文件默默搁前台桌上,尴尬地说,“那…我先走了…” 再不走要被吃了的样子。 她们也不是故意不接,就是吃瓜吃得太香忘了。 眼前年轻女士的成熟与知性都不是25岁以下小姑娘的姿态,原来萧董喜欢的是御姐类型啊? 曼姐心想可惜了,她是姐,但不是御姐! 但她不介意磕这对CP,光想象就挺般配的。 见苏清要走,刘玲立刻喊住她,“算算时间,萧董就快出来了,您不等等他吗?” 曼姐也点头,她的问题比刘玲更直接,“我们真的很好奇,您和萧董是怎么认识的啊?” 新闻发布会上萧董对妻子又宠又护的,还说他妻子曾经不要他了,她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么个香饽饽在手里,那不得天天踹在兜里,捂在怀里,还有狠人会不要? 这位狠人现在就站在她们面前。 面对炯炯有神的三双眼睛,苏清一头黑线,怎么认识的?海边捡的吧… 这时,顾敏给她来了电话,苏清只能笑着说,“抱歉,我得回公司了,你们可以去问萧谢。” 苏清一边出去一边按了接通,顾敏先说的是公司的事,但也不是急事,后面比较重要的是,喊她中午一起吃午饭。 原来不是催着她回去… 半小时后萧谢送陆铭和田雪出来,客户走后,曼姐向萧谢递出文件,“萧董,您太太刚才带过来,让我们交给您的。” 萧谢接过文件,是他下午的来访者资料,他客气地回了句“谢谢”,又问,“她走了多久?我现在追还来得及吗?” 面前三个脑袋齐齐对他摇头,显然刘玲还没离开前台,她在等她的午饭,和她的八卦。 萧谢:“那我太太留下什么话吗?” 曼姐眼睛先亮了起来,“您太太说,让我问您关于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曼姐话一出,另外两双眼睛也亮了起来。 “……”萧谢,“我太太在海边捡了我,她是我的初恋,我等了十年才娶到她,幸亏她很难追,不然也轮不到我。” 他微微一笑,又说,“抱歉,我要离开给我太太打个电话。” 三颗脑袋疯狂点头,眼里冒着星星,故事好听,说话的人养眼,她们赚得盆满钵满。 萧谢拨通电话往办公室走,“清清,你怎么不等我。” 他说得委屈吧啦,曼姐三人竟然产生了某种错觉,见到了萧董长出了一条托在地上没精打采的尾巴… 又听见萧谢问,“一起吃午饭吗?” 对方肯定否决了,不然曼姐三人不会瞧见他脑袋上,一双耷拉下来的虚拟狗耳朵。 直到萧谢走进办公室,三人才眨了眨六只发花的眼睛,真是幻觉了… 但,真的好磕啊。 苏清回到办公楼的一楼大堂,老远见到一位穿着旗袍的优雅女士在冲她微笑。 是萧宏惜。 苏清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朝萧宏惜走过去。 “萧教授…”出于礼貌,她先喊了她。 萧宏惜微笑,“方便一起喝杯饮料吗?苏小姐。” 她知道她怀孕了,没说喝咖啡。 苏清犹豫了一会,说,“好。” 第96章 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苏清取消了同顾敏原本约好的午饭计划,跟着萧宏惜到了附近一家咖啡厅。 饭点时间,咖啡厅里人不少,两人面对面坐着,都只点了饮品。 萧宏惜像上次一样,给咖啡加了块冰糖,苏清要了杯果汁,但她不是很想喝。 最终,萧宏惜先打破了僵局,“我见苏小姐已经显怀了,当妈妈挺辛苦吧。” 她微微笑着,目光慈和,倒让苏清有些动摇,她是不是害死谢菲的人。 苏清摸了摸肚子,回道,“是个女孩,她挺乖的,没让我遭罪。” 微一顿,又说,“我同萧谢商量过,想让我们女儿名字里有个‘菲’字,纪念萧谢的母亲,谢菲。” 提到谢菲,苏清看着萧宏惜的目光一冷,她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 她想看对方的反应。 萧宏惜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破绽,“那一定是个不错的名字,我想谢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苏清:“萧教授很了解谢菲吗?我没这个荣幸见到婆婆本人,但我很想从别人口里多了解一点关于她的事。” 她又追问,窥探萧宏惜对谢菲抱着怎样的动机。 萧宏惜垂眸捣了捣堪堪融入咖啡的冰糖,淡淡回道,“她是个傻女人,她不该那么爱萧宏峰,这是她致命的弱点。” 苏清是聪明人,萧宏惜没必要同聪明人拐弯抹角,不然就太没意思了。 苏清:“所以你一直在告诉她萧宏峰并不爱她,你是萧宏峰的亲妹妹,她那么信任你!她才那么绝望!后来,连萧谢也相信了这样的谎话!” 苏清控制着愤怒,但她怀着孕,孕激素放大了她的喜怒哀乐,此刻对萧宏惜的憎恶逼得她十分痛苦。 她听说‘蛇蝎’这个词,如今亲眼见到了真是无比恶心! 一股反胃涌上,苏清竭力克制。 “苏小姐,注意身体,你要是太激动,你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也不一定好受。”萧宏惜说得很诚恳,似乎真的很关心对方身体的情绪。 苏清:“我爸害了你,你该恨的人是他!为什么你不放过谢菲,是为了报复萧宏峰吗?你为什么要报复他?” 萧宏惜端起咖啡不紧不慢喝了一口,似乎故意磨着苏清的耐心。 或者,只是给她时间平复,好接受她接下来的话。 萧宏惜放下杯子,回道,“你猜对了一半,我是要报复萧宏峰,但苏安,不是他害了我,是我利用了他。” “我告诉过你,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坏,就是有点贪婪,我利用了他的贪婪,报复了萧家,可惜,老爷子断了他的腿,也让他变得越来越消极,甚至暴躁。” “你的奶奶令我刮目相看,为了你,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救,她是多么爱你啊。” 萧宏惜的话像是一把刀,一寸一寸地插入苏清血肉的心脏,她再也控制不住那股强烈的反胃,捂着嘴离开座位,跑向了卫生间。 这场突发事件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萧宏惜起身,如常带着淡淡的微笑,同大家说,“抱歉,我女儿有点孕反,我去看看她。” 苏清在卫生间吐得不行,这是她怀孕以来第一次经历孕吐,好不容易平复,她用冷水漱了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手机还录着音,录下了刚才对话的所有内容,但这不足以指证萧宏惜,她有任何理由改口。 苏清给萧谢打电话,但凡提到她奶奶的事,她的脑子就很难进行冷静的判断。 要想从萧宏惜嘴里引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她需要萧谢的客观协助。 但萧谢在接待一位来访者,手机调了振动,在抽屉里的声音很微弱。 苏清听着忙音,突然心念电闪,萧宏惜今天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刚才一直在问问题的是苏清自己,而萧宏惜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萧宏惜回答得过于坦白,这让苏清更觉得不对劲! 这时,从身后,有人用帕子捂住了苏清的口鼻,她闻到一股很刺鼻的气味,在镜子里瞥见身后的人是萧宏惜! 苏清的手机掉落,拨号界面还显示着萧谢的名字,但她等不到对方接通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萧宏惜将苏清小心翼翼放靠在地上,不紧不慢捡起苏清的手机,停止了拨号。 她发现手机里的录音,淡淡微笑着将录音删除,然后发了条信息之后关机。 她对昏迷的苏清说,“不用担心,少量吸入的七氟烷不会对你的孩子造成影响。” 就好像苏清能听见她说话似的。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位女士,显然没看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萧宏惜慌张地对进来的女士说,“求求您,帮我喊一下服务生进来好吗?我的女儿低血糖昏倒了,她有身孕,我要送她去医院!” 女士慌忙点头跑了出去,不一会,热心的男店员将苏清抱上了萧宏惜的宝马,萧宏惜又为苏清系好了安全带,还不忘再三感谢那位男店员。 男店员不好意思地摸摸了后脑勺,对眼前面善又优雅的女士说,“小事而已,不用在意,您先送您女儿去医院吧!” 萧宏惜点头,抬眸看了眼高处的摄像头,轻轻微笑,“好,我现在就带她走。” … 下午的咨询结束后,萧谢才发现又错过了苏清的电话,紧接着他看到苏清发给他的信息。 【小谢,你的妻子在我这里很安全,只是萧宏峰到现在还是萧恒的董事长,你这么仁慈,让我有点失望啊。】 萧谢攥拳,这条信息不是苏清发的!会叫他‘小谢’的只有萧宏惜! 他回拨苏清的电话关机,萧宏惜的电话也是关机! 五年前,因为苏清的介入,萧谢已经不想同萧家斗了,况且王怀奕同萧宏峰斗得够呛,他不想参与进去,连萧恒的董事会也懒得出现。 不是他仁慈,是苏清离开后,那些原本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此刻,萧谢目光阴骘,他没去找萧宏惜算账,她竟然敢来劫走他的苏清!! 他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第97章 她的噩梦 萧谢去了苏清公司,在一楼大堂得知,苏清中午跟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旗袍的女士走的。 办公楼的监控显示她们走向商业区方向,而不是去地下车库取车。 商业区的监控调取相对复杂,萧谢一边打电话让陈妍去协调,一边争分夺秒,拿着苏清的照片一家家店铺问。 幸好那家咖啡厅离得不远,萧谢没花多少时间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咖啡厅的监控里,苏清是被男店员抱上了萧宏惜的宝马,萧宏惜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显然,她知道他会找到这里。 那位当时很热心的男店员,作为知情人士,此刻同萧谢一起看着监控,萧谢回头看了他一眼,男店员感到面前男人身上的杀气,给他下跪的心都有了。 他也不知道好心会办了坏事… 萧谢现在没时间找他算账,他有了这些视频,是该报案了。 通常失踪24小时才能报警,有证据的话不用等那么久。 警方会调出道路监控,找出萧宏惜去了哪里。 但不会这么顺利,因为萧宏惜非常聪明! 刑侦队长周严追踪萧家老爷子的案子已经近二十年了,他现在四十多岁,那是他初入刑侦接手的第一宗案子,到现在高同林已经落网,但模仿谢菲笔记的人还没有证据能指控,这个案子还不能结! 后来,他又把高同林对萧谢的三次蓄意谋杀,与萧家老爷子的案子并到了一起。 现在,萧谢打电话给周严,告诉他萧宏惜绑架了苏清,并且,萧宏惜很大可能与当年董韶华的失踪案有关。 于私,周严有点不爽萧谢那小子,当时私自把高同林带走,最后带着录音丢给了警局,太猖狂了!是嘲讽他们警方办案不力吗! 他可以起诉那小子侮辱警方,行政处罚,拘留或罚款! 但周严作为正义的使者,没那么小心眼,况且萧谢有霖明健给他辩护,那老狐狸在法庭上就没怎么输过。 周严顺了顺气,不同那姓萧的小子计较了! 于公,周严觉得萧谢给他的情报很重要,现在萧宏惜绑架了萧谢的老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人了! 其实这四个月,他一直派人盯着萧宏惜,她该去学校去学校,该回家回家,该买菜买菜,心理素质非常高。 学校,家,菜场,三个地方来回跑,十分规律。 他甚至连她平时喜欢买什么菜都知道了大半! 她还会为了买新鲜的时令鱼,特意开一小时车,去江城边上的小码头亲自从鱼贩手里挑选。 周严抓不到她任何毛病! 萧谢给周严打电话的时候,萧宏峰正在周严办公室。 萧宏惜令谢菲痛不欲生,萧宏峰对这个妹妹也不再有一丝怜悯,他也在寻找萧宏惜作案的证据。 当年为了帮谢菲洗脱买凶杀人的嫌疑,萧宏峰收集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萧宏惜在老爷子出事前不久,进出财务的监控视频。 但并没拍到她进去做了什么。 事隔十九年,他一直保留着,从没怀疑过她,也不曾想到有一天会用来指证自己的亲妹妹。 所以,当周严得知苏清被绑架,萧宏峰也知道了。 … 苏清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醒来,没有窗,特别闷热,仅有的光源来自一盏老旧的吊灯,周围隐约有股奇怪的味道,很不好闻,但她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 她的头还有点晕,可能是热的,又可能是饿的,也确实感觉到胃里的饥饿感。 萧宏惜:“醒了。” 她从阴暗里走出,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出于本能的警惕,苏清下了床,站到墙角再无退路。 她与萧宏惜之间隔了一张单人床的距离,这间屋子太狭窄了,还很潮湿。 萧宏惜端着一个小桌板,她把桌板的腿撑开,架在床上,又从她身后的架子上端来一碗面,她对苏清说,“还热着,吃吧,可别饿坏了你肚子里的那只。” 她每次提到苏清肚子里的孩子时,都带着特别温柔的眼神,那是一个母亲在看自己孩子的目光。 苏清很不自在,她甚至觉得对方想要剖开她的肚子,将里面还未完全成型的小孩取出来。 想到这里,她毛骨悚然。 “萧宏惜!”苏清不再喊她萧教授,“你把我弄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是要威胁萧谢吗? 威胁他什么? 萧宏惜:“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和孩子。所以,快过来,把面吃了。” 最后那句话,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苏清看向门的方向,这间屋子不大,门也离得不远,她撒腿朝门跑了过去,那门锁着,她打不开,她拼命地拍喊,没有人回应! 最终,她无助地盯着屋里唯一的光源。 见她安静下来,萧宏惜在床沿边坐下,慢慢述说往事,“27年前,我也是个孩子的母亲,说起来,那孩子要是出生的话,还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呢。可惜啊,在她四个月的时候被人残忍杀害了。” 她看向苏清的肚子,“就像她这么大呢…” 苏清还在看那盏吊灯,它从天花板掉下来,轻轻地摆动,她很疑惑,它为什么在动,是她眼花了吗? 直到她反应过来,整个身子虚软地倒在地上,她顺着门板倒下的,膝盖先着地。 她现在知道了,那股一直存在的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了,是鱼腥味! 她呼吸急促,想吐,但吐不出,她要抓住什么东西,但周围没有东西能给她抓! 那不是吊灯在动,是房间在动啊! 她们是在一艘船上!一艘渔船! 船下面,是水!! 那些水让船身摇晃,房间也跟着摇晃,但那盏吊灯不动。 苏清怕水!那是她的噩梦。 就像恐高症的人处于万米高空,深海恐惧症害怕海的尽头瞧不见陆地,她现在跟着船漂在水上,那些水黑漆漆地,吞噬着她,和这个房间一样令她窒息! 她欺骗自己是在岸上。 但她没有办法不去想象令她梦魇的画面! 她喘不上气来!! 她的噩梦侵蚀着身体,以及灵魂! 她的感官又被放大了,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又努力想抓住什么,她碰到了一样东西,她很久才集中注意力去看她指腹下碰到的是什么? 是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她想起了萧谢,她将双手合拢收入怀内,蜷缩成一小团。 手腕上的茉莉花环还在,驱散了周围奇怪的气味。 她记得昨天晚饭后的散步,路边的白发奶奶正在叫卖当季的茉莉手串,一段简易的钢丝绕成环,穿了九朵茉莉花,萧谢买给她,说以后家里的小院要种上一株。 苏清回忆着,心跳慢慢平复,回笼的意识让她注意到萧宏惜就在身边。 萧宏惜不清楚苏清这是怎么了,她喊她的名字,试图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苏清被扶起坐靠在门后,她右手依旧死死抓着左手,她抬头问面前的人,“你的目的是想要我的孩子?”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第98章 与她女儿有着相近的血缘 离开江城的各个道路出口都被警方设了关卡盘查。 路面监控显示萧宏惜的宝马最后消失在进入环形立交桥下方路段的入口,警方在监控死角找到了萧宏惜的宝马车,边上有另一辆车停泊和离开的痕迹。 也就说萧宏惜有帮手,接走了她和苏清。 鉴定科开始着手地面留下的轮胎痕迹,试图判断车型,缩小搜查范围。 但这里是片复杂路段,来往车辆众多,同型号的车也有很多,很难断定具体是哪一辆车,又去了哪个方向。 萧谢知道萧宏惜家里的密码,他曾经住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 警方进入萧宏惜的别墅搜查,二楼主卧的浴缸里有烧过东西的痕迹。 鉴定科从粘连在浴缸上的少量黑色半溶解的残骸来看,很可能是电脑硬盘之类的东西被烧完的残渣。 别墅和萧宏惜的办公室里都没有找到她的笔记本电脑,这又确凿了她大概率把它烧了。 她太聪明,周严不得不感慨,让他们搜不到关于她更多的线索,却没选择随意丢弃,或者净泡在水里使笔记本短路的方法。 毕竟,如果是丢弃,警方可以追踪到垃圾场翻找,他们这种又苦又脏的差事干得不少。 如果是净泡在水里,他们的技术科人员也能想尽办法修复硬盘。 但烧毁,就算找到残骸,硬盘复原的概率几乎不可能。 这说明,萧宏惜是在打一个长期算盘,她要让警方彻底找不到关于她去向的线索。 银行方面的调查也有了结果,萧宏惜从一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取现金,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五十万,也就是说,她计划这场绑架至少有一个月了。 后来警方又发现,早在一年前,萧宏惜就兑换了大量美金,并且不知去向。 萧谢在警局,他的手机被技术侦查科安装了电话监听,如果这是一次传统意义上的绑架,那么萧宏惜会在某个时间点打电话给萧谢。 警方要借此追踪她的定位。 但萧谢告诉周严事情没那么简单,萧宏惜之前用苏清的手机发给他的短信就已经表明了意思,她要萧宏峰将萧恒彻底输给王怀奕。 明早萧恒正好要开董事会,萧宏惜是算准了时间带走苏清。 既然她的要求已经提出了,这就是说,在短时间内她不会再联系他。 周严认可萧谢的分析,这让事情变得更加被动。 自从知道苏清被绑架,萧宏峰就没离开警局,此时他对萧谢说,“我现在就辞掉董事长的位置,立即召开新闻发布会,让萧宏惜看到这个消息!” “不行。”萧谢回道,“一旦萧宏惜的目的达成,她会不会放走苏清就更由不得我们做主!” 周严:“你说得很正确。” 萧谢虽与萧宏峰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只是基于他们暂时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弄清十九年前的主谋,而实际上,萧谢并没有原谅过萧宏峰。 如今苏清失踪又是因为他的原因!萧谢看萧宏峰的眼神里又多了不少憎恶,可即便如此,萧谢还是维持着冷静的判断。 他怕,他要是现在不够冷静,还怎么救出苏清! 萧宏惜害死他母亲,或许也是她杀了董韶华,手上沾过血的人,再多取走一条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如果苏清真的回不来,他会!! 会怎么样? 似乎做什么都没了意义… 他不会让苏清离他很远,哪怕他去找她!! 萧谢十指攥紧,眸底微红,他在周严办公室的沙发坐下,整理心绪。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个未知号码,技术侦查科的警员准备就位,萧谢接了电话,但最后发现,来电人不是萧宏惜,而是王怀奕。 王怀奕:“萧谢,之前萧宏惜联系过我,说你愿意在明天的董事会上支持我撤掉萧宏峰的董事长,是不是真的?” 他问这话时,自己也带着疑惑。 周严一听,正要写字提示萧谢怎么回答,萧谢却先开口了,“萧宏惜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王怀奕一愣,他问他呢,怎么他反过来问他,慢悠悠回道,“今天上午。” 萧谢:“她后来有没有再联系过你?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王怀奕,“没有!不知道!你问我这么多,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王怀奕有点上火。 萧谢:“警方现在会派人过去找你,你最好配合!如果萧宏惜联系你,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萧谢挂完电话看向周严,周严手上的铅笔头都快被他掐断了,这小子TM还支配起他来了! 到底谁是刑侦队长! 不过萧谢问得精准,说得也很正确,包括派人去王怀奕那走一趟,也是周严脑子里要做的事。 他有点想问萧谢,要不转行吧,来他队里… 不过后来,萧谢的儿子也确实进了刑侦大队,成了周严的关门徒弟,那猴子在刑侦科上蹿下跳的,就连周严退了休,也不得不隔三岔五地回警局一趟,提溜着他孽徒给老领导们赔礼道歉。 他那孽徒虽然做事不守章程,但破案率高,周严没退休前,就被他爬到了刑侦队长的位置。 每每同外人提及他孽徒是谁,周严脸上总是有光的。 但他退休后,每每开门见到那孽徒提着两瓶酒,拿着一支笔和一张纸,笑眯眯来找他时,周严很想揍他,不用猜就知道,又来问他给领导的检讨书该怎么写… 但这都是后话。 这时,萧宏峰似想起什么说道,“周队长,之前同你说过,萧宏惜27年前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老爷子逼着她打掉了,她恨老爷子,也恨我当时没帮她保住孩子。但我没告诉你的是,那孩子同苏清同父异母,被打掉的时候也是四个月大。” 萧宏峰最后的话是同萧谢说的,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母子,如今儿媳又因为他被绑架,他刚才沉默时一直在反复寻找自己所知的有用信息。 他觉得这个信息很重要。 周严问萧谢:“你太太怀的也是女孩?四个月?” 萧谢静默点头。 周严:“两种可能,要么报复性杀害萧家唯一的孙女,像当年她受到迫害时一样;要么她很想要那个孩子,是那样的话,她会照顾你太太生下来。我希望是后者。” 这时萧谢回道,“我在萧宏惜家寄宿过一阵,她经常会照顾隔壁父母晚归的小女孩,那种喜爱不是演的。她这次绑架两个目的很明确,一个针对萧宏峰,另一个是与她女儿有着相近血缘的孩子。” “现在我们可以扣着她第一个要求不做任何动作,开一场新闻发布会,通过媒体让萧宏惜主动联系我,我希望你们警方那边不要暴露我太太的身份,她并不喜欢受到过多关注。” 周严点头,这是可以试一试的方法,但这小子,怎么TMD又抢他台词! 第99章 她到这时候还在替他着想 苏清坐在床上,与她的恐惧做着斗争,额头和后背出了很多汗。 但好在,她已经试着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寻找机会逃跑的计划上,这让她对内心的恐惧分心不少。 她猜测萧谢会报警,她也猜测以萧宏惜的聪明,不会留给警方多少有用的线索。 她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绑票,萧宏惜可能不会联系萧谢,这样会增加让警方追踪到她的风险。 况且,她如果只是为了要孩子,她更不需要联系萧谢了。 警方能查到她们最终走的是水路吗? 苏清能感觉到船还在开,从她醒过来之后,它就没停过。 是要去哪里? 又要开多久? 此时萧宏惜已经不在屋内,她离开之前又给苏清热了一次面,给萧宏惜开门的是个男人,高大,带着戾气,瞧着邋遢。 男人当时关上门时,不怀好意地打量了苏清。 直教她觉得恶心。 苏清捧起面碗开始吃,她拿筷子的手还在发抖,但肚子里的那个必须吃点东西了。 她边吃边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失踪有多久了。 许久之后,门被再次打开,萧宏惜回来了。 看着空碗,萧宏惜满意地说,“很乖,这里条件不好,等下了船,再给你做好吃的。” 萧宏惜身上一直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不是很大,设计简约,十分优雅。 她从包里取出一只录音笔,放在苏清面前,无奈地说,“我那不太配合的侄子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说他的妻子怀了孕被绑架,他不会答应绑匪的要求,除非让他确信你安然无恙,他要听到你的声音。” 萧谢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是‘绑匪’,而不是萧宏惜。 一来,他不想将她逼急了,这样对苏清不利,周严也是这么认为的,何况人质是个孕妇。 二来,那是萧家的丑闻,他没必要在公众面前透露,更会引起不良发酵。 此时,萧宏惜对苏清陈述着,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将录音笔推向苏清,“你会帮我的对吗?告诉他你还活着,但你只能说一句话。这样,于你于我,都比较省力。” 只能讲一句话? 苏清心想,摩挲着她的婚戒,总不能说她就在船上,警方快来追查从江城出发的渔船! 这么想着,苏清灵光一闪,萧宏惜不一定知道她知道在渔船上,就算她知道她知道在渔船上,但萧宏惜肯定不知道她恐惧水! 苏清再次使自己镇定,深吸了口气,打开录音笔,看着萧宏惜,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萧谢…我害怕…” 然后她把录音笔还给萧宏惜。 她害怕水,她希望萧谢能反应过来她在水上,毕竟他搞这么一出,说是希望听见她的声音,不就是穷途末路了,指望她能传递有用的信息给他! 他TM要是听不出来,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萧宏惜有些诧异地接过录音笔,问,“就五个字吗?” 苏清:“你要是不介意把我们现在的位置告诉我,我可以直接告诉他。” 萧宏惜笑了,“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性格,我倒真想把你当做我的女儿。” 她拿了录音笔敲了敲门,一短两长的节奏,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让萧宏惜出去后,关门的瞬间,那男人又盯着苏清看了几秒。 苏清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眼神接触,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 … 新闻发布会是在苏清失踪当天的下午三四点召开的,萧谢是在近九点的时候收到了萧宏惜发给他的邮件,没有内容,只有一个附件是苏清的录音。 她用的是Gmail邮箱,而Gmail是Google旗下服务,被大陆防火墙屏蔽,但她知道萧谢能收到。 萧谢在国外有大量产业,他的手机必然装了VPN(翻墙软件),从而无阻碍地接受来自国外邮件。 而萧宏惜之所以使用Gmail是因为,为了保护客人隐私,Gmail会隐藏发件人真实IP。 这会加大警方追踪这封邮件来源地址的难度。 萧宏惜不怀疑警方最终还是会追查到,但最起码一时半会儿还不行。 萧宏惜是个会为自己做好万全准备的人。 … “萧谢…我害怕…” 技术组开始逐帧扫描这段录音,试图获取更多的背景声音来判断被劫走的人处于怎样一个环境,从而缩小搜寻范围。 毕竟,录音内容本身所传递的讯息太少了。 萧谢也在听录音,他蹙眉攥拳,苏清的声音异常平静,他问周严,“根据你的经验判断,如果被使用了镇静剂,声音会是这样的吗?” 周严:“我无法确定,镇静剂的使用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都不一样,但我直觉是不太像,你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 是啊,她太沉静了。 在萧谢对苏清被劫走的无数个不安的想象里,她应该是无助,惊恐,还有愤怒,为什么会这么镇定? 镇定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事… 一件事? 她害怕… 她害怕水! 萧谢激动不已,“我太太恐惧水,她现在很大可能在离水很近的地方,或者说,就在船上!” 这时,技术组也获得了突破,背景声里总有种不规律的循环声,声音很小,难以判断,但根据萧谢的推测,那些不确定的声音很可能是水浪声。 周严来回踱步,一顿足恍然大悟,“之前我派人盯着萧宏惜,她有个习惯,每周六开一小时的车程去江城边上的小码头亲自从鱼贩手里挑鱼,我就说她怎么那么闲得慌!原来是掩人耳目!” 他转身吩咐一位警员,“多找几个人,去查萧宏惜经常接触的那几个鱼贩!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警员正要离开,萧谢喊他,“查渔船!今天应该停泊在码头,但是却不在的!” 周严:“对!我正想说呢!按他说的去做!” 警员走后,萧谢却突然反应过来,被困在渔船上,苏清忍受着多么大的恐惧,她内心必然是害怕的,却以最平静的语气录了这段录音。 她如果毫不掩饰恐慌地说,“萧谢…我害怕!!” 他必然也会反应过来,她是真的害怕,只有水能让她真的感到害怕。 但她没有! 她用了最平静的方式。 她是想告诉他,她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她到这时候还在替他着想!! 第100章 不要破灭她的幻想 渔船到达目的地码头是晚上11点多,萧宏惜给了苏清一件宽敞的男士外套,和一个棒球帽,“带上它们,别让你的肚子和脸让人瞧出来。” 苏清很听话地穿上,知道她逃跑的机会来了,只要上了岸,她不信她没有机会! 跟着萧宏惜出屋时,那个带着戾气的高大男人却突然拦在了门口。 他对站在屋外的萧宏惜说,“警方现在到处找你们,是我帮的你们,风口浪尖上我也不能再回码头做生意了,你给的那三十万太少,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翻一倍!不然你们别想走!” 萧宏惜轻抬了抬眉,“多给你十五万,再多的现金我身上没有了。” 男人:“一分钱都不能少!我不介意跟着你们,等你凑够了钱,我就离开!” 他歪嘴笑了笑,“当然,我也要利息!你晚多少天凑够钱,我就按一天一千来计算!” 他抬臂抓起苏清的手,“今天我可以不收你的利息,让这个小妞陪我玩一会,你先去上面等!” “放开我!!”苏清挣扎。 男人抓住她的力道太大,她拗不开,只能用脚踢他,“浑蛋!!你要是敢碰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她被甩到了床上,男人踢了一脚门关上了,开始解自己的裤子,“继续骂,骂凶点!我就喜欢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生气的样子,这才够刺激!” 苏清得了机会从床上下来跑向门,但男人拦在前面一把拖回她,大手抓着她的头发令她跪趴在床边无法动弹。 他恶狠狠地警告,“别做无谓的挣扎,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去拽她长裙,苏清死死压着裙边不松手。 泪水快要溢出眼角,苏清大喊,“萧宏惜!!你是死人吗?!!你还要不要孩子了!!让他这样对我!!” 下一秒,身后男人松开了摁住她的手,苏清诧异回头,见到萧宏惜用枪指着男人的头。 萧宏惜脸上是陈恳的无奈,对苏清说,“抱歉,装消音废了点时间。” 苏清看着她,躲到角落,拢紧身上的男士外套,眼角惊恐未定的泪水流了下来,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男人慌张地举着手,皮带半掉不掉,凸起的一团布料明显打了蔫,他抑着眼底的愤怒说,“老太婆,你敢杀人吗!那东西瞧着不像是真的吧!” 他在试探她。 萧宏惜抬了抬眉,淡淡地微笑,“你猜。” 她把枪放下,男人慢慢站起来,他不敢靠近萧宏惜,他一直觉得她是疯子,镇定得令他发怵,他想跑。 绕过萧宏惜快步出了门,可刚走没多久,身后响起了消了音的枪声。 男人后脑勺中枪,倒在地上,血漫开一片。 一切来得太快,是那么不真切,苏清吃惊得叫不出声,失神地看向萧宏惜。 就见她拿着枪朝自己走来,慢条斯理地说,“这是一款Beretta,年龄比你都要大了,说起来它原本还是老爷子的枪呢,那时候国内还没有禁枪令,老爷子以为弄丢了,其实是我把它藏了起来,它本身并不支持装消音,是经过了一番改装,所以刚才加上消音时废了不少功夫。” 她回头看向倒在血泊里的男人,目光冰冷,“我原本也不想杀他,但他连错两次,第一次,他贪婪,第二次,他想强迫你!我不喜欢强迫女人的男人,就像当年,我用这把枪杀了董韶华,他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衣冠楚楚,他强迫了我,在得知苏安的存在后还打了我。”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那天我心情不好,他还想再逼我,我就杀了他,将他的尸体埋在他小别墅的后院,种上了很多花。” 萧宏惜从回忆里清醒,抬起拿枪的手,拇指指腹轻轻抚去了苏清眼角的泪痕,“苏清,把你的孩子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长大,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不要破坏我的幻想,你也瞧见了,我的枪法很准,如果你想逃跑的话,我会先打死你腹中的孩子,让你看着她是怎么一点一点失去生命,然后再结束你的,知道了吗?” 感受到枪面碰触脸颊的冰冷感,苏清眼睫微颤,对着萧宏惜抿唇点了点头。 “真乖。”萧宏惜哄着说,带着满意的微笑。 … 周严获得很大的进展,帮助萧宏惜的是个鱼贩,名字叫贾成虎,有前科,吃过一年牢饭。 他之前同朋友喝酒,说他有笔大买卖,帮人送货到F城,能赚三十万! 朋友都问他是什么买卖这么赚钱,贾成虎得意但就是不说。 大家只当他是吹牛。 周严向上级申请授权,又同F城的同事通了电话,调配队员前往F城。 四五辆警车呼啦啦地闪着爆闪灯从警局出动,蹲守在外面休息的记者听到了动静,立刻哄到了门口,他们不能拦警车,只能盼着萧董什么时候出来,好打听最新的绑架消息,博取头条。 周严不允许萧谢随同,毕竟他不是公职人员,接下来的事要让专业人士做。 萧谢知道苏清在F城怎么可能不去,他要自己开车过去。 车停在警局门口,乱哄哄的媒体和闪光灯正等着他,他被吴恺护着困在人群里。 这时手机响了,是李芳的电话。 在开新闻发布会前,萧谢就同何淼通过电话,告诉他基本情况,让他去李芳家陪着二老,先别让他们得知苏清被绑架的消息。 免得二老心脏受不了。 何淼一边痛骂萧谢,一边确实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他同付文馨一同回的老家,一开始瞒得还挺好的,电视都没让李芳开,但谁想到晚上侯老头火急火燎地来了,担心地问苏丫头有消息了吗? 这下好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李芳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萧谢,萧谢接着电话愧疚地回,“妈…对不起…” 他心下也着急,想尽快冲出媒体去追警车。 这时,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接连闪着远光灯,主驾上萧宏峰放下一半车窗示意萧谢快上车。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萧谢身上没发现萧宏峰的车,萧谢借吴恺帮助冲出人群跳上副驾。 副驾门关上的瞬间,劳斯莱斯一脚油门冲出了十几米远。 萧谢还在回复电话,“妈,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苏清在哪,我一定把她平安带回来!” 电话里李芳还在哭,背景声传来何淼的声音,“妈,你打电话也没有用,别耽误萧谢去做他该做的事!” 李芳这才挂了电话。 萧谢沉着眉不说话,萧宏峰沉默开着车,油门再次被狠厉加踩,深色的车疾驰在夜色里。 第101章 离苏清越来越近了 萧宏峰同萧谢赶到F城码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F城有新旧两个码头,但隔得不远,当地刑警在废弃的旧码头找到了贾成虎的渔船,人已经死了,枪杀。 使得这次案件从绑架升级为涉及枪械的严重刑事案件,萧宏惜持续给周严带来惊喜,而周严只想骂人。 特别是看到萧谢和萧宏峰也跟了过来。 法医团队已经开始验尸。 技术科在船内收集现场信息,采集指纹,包括子弹和弹道分析,试图研究出是把什么枪,威胁有多大。 但由于F城刚下过雨,对于渔船周边陆地的脚印采集很不利。 年轻刑警来到立在码头的周严身边,汇报,“队长,从背后三米开的枪,只开了一次,凶手手法精准。” 在周严边上的萧宏峰回道,“萧宏惜在国外有持枪证,她的枪法确实很准。” 周严暗怼了一句,“你们有钱人的消遣真是多!” 他回头继续问徒弟,“还有什么发现?” 年轻刑警抬起手上一只透明的证据袋,“尸体上有朵不太完整的花,像是有人在人死后放上去的。” 一直没说话的萧谢上前看了一眼,“是我太太手环上的茉莉!” 他十指蜷紧,离苏清越来越近了! 但他没想到萧宏惜居然有枪。 萧谢在来时已经通过手机地图研究了F城码头附近的地形,出了码头一路往东是市区方向,往西十公里有个小镇。 周严的人以及F城刑警已经就着两个方向开始搜查了,但萧谢觉得范围太大,速度太慢。 苏清与萧宏惜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他现在很想知道她们究竟是往东去了,还是往西去了? 直觉苏清会给他留下线索,那她会用什么留下线索? 对! 茉莉! 她有九朵茉莉! 萧谢问年轻刑警:“你说那朵茉莉是在人死之后放上去的?” 年轻警员看了眼周严,周严点头后,他才回道,“是的,死者趴在地上,花在他黑色外套的后背上。” 萧谢:“我太太手环上有九朵茉莉,她大概是趁萧宏惜没留意的时候丢下的,想提醒我们注意茉莉花的指引方向。” 周严:“让大家带上手电筒,找找附近哪里有掉落的其他茉莉花!” 周严吩咐完,对萧谢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太太又令我刮目相看了,她很聪明,肯定会化险为夷,你们不用太担心。” 凌晨三四点,乌云密布,皎月透不出来,码头周围是五六只手电筒的光亮,毕竟警力有限,大部分人已经去了东西两个方向搜查。 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做大海捞针的事,是苦差,也需要足够的耐心。 萧谢眉头紧锁,他一方面希望苏清留下线索,一方面又觉得太过冒险,如果萧宏惜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花少得太多,必然会起疑,令苏清陷入十分危险的处境… 所以,她应该会精打细算每次丢下花的时机。 这时周严对萧谢说,“我猜你已经研究过这里的地图,并且思考过萧宏惜为什么选择来F城。” 萧谢不置可否,周严又说,“从江城水路过来会经过几个城市,F城相对来说经济落后一些,监控覆盖率也相对低一些。” 周严指了指这片废旧的码头,“你看,这附近就没有摄像头!萧宏惜肯定早就踩过点!所以,她的逃跑计划早在我们盯上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而且你看,这里大面积是山区,再不济可以先躲进山里,怎么说都是就近的最优选择。” “她想要你太太的孩子,会希望找个僻静的地方等到孩子出生,再继续下一步动作。” “为了掩人耳目,她应该不会选择去市区的方向,而是去西边的小镇,小镇再开七公里是通往另一个城市的国道,于她后期的逃跑多了一条选择!我的想法同F城的刑侦队长提议过,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两个方向都要查一遍。” 周严刚说完,就听到有人喊道,“队长!在这里!” 显然是发现了第二朵茉莉花,在马路右侧的草地上,那是行车通往小镇的方向,周严的猜测没错。 周严上警车前又对萧家父子叮嘱,“我知道你们找人心切,腿在你们身上,我也拦不住你们,但你们不能妨碍公务!一旦遇到萧宏惜,不要轻举妄动!她有枪,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父子俩点头,周严才上了警车往小镇去。 萧谢同萧宏峰也上了车,他们刚才来的一路上话不多,此时萧宏峰开口,“如果真遇到萧宏惜,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劝她自首?” 他毕竟是她的亲哥。 萧谢回道,“我之前查过萧宏惜的进出境记录,无论是我母亲在英国还是在澳洲期间,她都同我母亲保持着联系。我母亲最后是安眠药自杀,她胃里的安眠药不是她平时吃的那种,而是来自国内的一款,是有人刻意给她的。” 听到这里萧宏峰已然明白萧谢的意思,他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沉默了一会,萧谢淡淡又说,“在船上她是从背后开枪,蓄意谋杀,即便是自首,最好的情况只是从死刑转为无期,但她唆使高同林杀人,还很可能与董韶华的失踪有关,这么多宗案子,你觉得她转无期的可能性大吗?况且她手上有枪,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今晚对萧宏峰说的话够多的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萧谢不希望萧宏峰冒险,萧宏峰听出来了,他紧绷的唇角微微松动,瞥了一眼副驾,萧谢别过头在看侧窗外。 他们要去的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现在是凌晨四五点,小镇的居民大都还没睡觉,周严就现在有限的人员开始部署排查任务,未免打草惊蛇,他们不能弄出太大声动,况且,去往市区的警员折回来增援还需要一段时间。 萧宏惜有枪,必要的时候还要用上狙击手。 而他没时间留意萧家父子原本跟在后面,但在半路上突然不见了。 他们拐进了一条岔道,因为萧谢从侧窗里见到那条小路入口的地上有一整串花环。 光是一朵花不足以在路灯稀少的泥道里被发现,一整串发白的花会增加被发现的概率。 那是苏清留下的第三条讯息… 第102章 两声枪响 苏清在床边换衣服,刚才她们出了码头,遇到一辆要去小镇的顺风车,半路下了车,在岔道的土泥路上走了很久,被淋了一路雨。 这是一处山坡田野边的老房子,屋主是位独居老太太,她的孙女在外地上班,曾经是萧宏惜的学生。 这些都是苏清从萧宏惜与老太太的对话当中得知的。 萧宏惜告诉老太太,她同外甥女(苏清)是来F城玩的,本打算上山看日出,但车子在附近抛了锚,天又下着雨,只能过来打扰了。 老太太没起疑心,况且萧宏惜一年前来过她家一次,说她孙女毕业了,但是还留了些东西在学校,她顺路带过来。 其实萧宏惜的逃跑路线确实早就规划好了,她选中F城,又查到有学生的老家在这附近。 高同林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可控,她知道他早晚要出事,必然会供出她。 但她没打算杀了高同林灭口,她与他无冤无仇,他最后变得神智失常,她都有点可怜他了。 当初杀董韶华是因为厌恶,报复老爷子和萧宏峰是因为孩子,枪杀贾成虎是他自作自受。 而谢菲,她原本没打算要谢菲的命,她接触谢菲就是担心她会心软回到萧宏峰身边,她希望谢菲去找虞长行,或者别的男人,只要断了同萧宏峰的心思就好。 但没想到谢菲会因此深陷抑郁症。 她被抑郁症的病痛折磨,萧宏惜于心不忍,给了她安眠药,告诉她别担心,她会好好照顾萧谢。 瞧啊,她是多么仁慈。 苏清脱掉湿衣服时,露出了微微凸起的小腹,她瞧见萧宏惜在看她,盯着她的肚子发呆,苏清不喜欢这种目光,她快速穿上了老太太孙女的宽松衣服。 屋里就她们两人,她们在西屋,天还没亮,老太太安置完她们就去东屋睡了。 苏清在床边坐下擦头发,抬头对萧宏惜说,“就算你得到了孩子,你被警方通缉,没有办法给她安定的生活,你会毁了她!” 她劝萧宏惜以真正母亲的角度思考。 刚才在船上,面对枪杀现场,苏清一时六神无主,思绪很乱。 萧宏惜走出船舱,叫她出来时把船舱锁好,别让人瞧见里面的尸体。 萧宏惜有枪,苏清只能按她的要求做,路过尸体时她很害怕,没敢看脚下,却突然间感觉到了肚子里的胎动。 第一次,她真切感知它的存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苏清五味杂陈,脚步顿了两秒,凌乱的思绪逐渐回拢。 即便萧宏惜刚刚还用枪威胁过她不要有多余的想法,但她怎么允许自己的孩子给一个罪犯收养! 她拽下一朵花,她要试一次! 此时面对苏清的问题,萧宏惜不紧不慢地回,“你不用担心这些,虽然杀贾成虎打乱了我的计划,会使警方提早发现我们的去向,但我还有后路!我们今天在这借住一晚,在警察发现尸体前出发去别的地方,你最好先睡个好觉,不然我怕你体力跟不上。” 萧宏惜的算盘,等苏清把孩子生了,就把她放了,她自己能用假身份弄到一张领养证,从边境偷渡,国外账户的那些钱足够她们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这时,苏清背着身,正在很听话地铺床,抬手时露出空荡荡的手腕。 萧宏惜突然意识到苏清手腕上的花环不见了,她靠近苏清,问她,“你手上的花呢?” 语气明显冷了许多。 苏清后背一怔,下意识转身远离对方。 萧宏惜还背着她的包,包里是消音手枪,这间屋子不大,大门在萧宏惜身后。 苏清使自己镇定,“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萧宏惜又向她走近一步,苏清退到墙角再无退路。 萧宏惜:“是掉了?还是你故意弄丢的?” 她要弄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她的计划已经被贾成虎打乱了开头,不想再多变故。 萧宏惜:“实话说,不要惹怒我。” 萧宏惜眸色沉冷,令人发怵,苏清见她杀人时也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没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苏清咽了咽唾沫正打算开口,这时听到敲门的声音。 现在才五点不到,谁会在这个点来找一个孤寡老太太? 老太太有点耳背,在第一声敲门后,东屋里没什么回应。 萧宏惜关了西屋的灯,对苏清低声说,“你最好别出声,否则你知道后果。” 她的手一直摁在黑包里的手枪上。 苏清点头。 西屋熄了灯,窗户隐隐透入月光,萧宏惜透过单薄的窗帘见到院内站着一个颀长的男人。 那男人没在大门外,而是就站在西窗前,对屋内说,“萧宏惜,我是萧宏峰。” 之前萧宏峰同萧谢往岔路开进来,树丛退去后是成片的田地,尽头是田埂,车不能通行,他们只能把车停在路边。 见到几百米外有几栋房子,漆黑的夜里,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 萧谢同萧宏峰来到那处亮灯的老屋,里面窗帘紧闭,但老房子隔音不好,寂静的夜里隐约能听见里面是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萧谢认出了苏清的声音。 萧宏惜正在逼问她花的事,她有危险! 萧宏峰决定由自己吸引萧宏惜的注意,萧谢打电话通知周严。 萧宏惜绝不会想到警察会这么快追踪到这里。 也不会想到,萧宏峰会比警察先到。 萧宏峰对西屋表明身份后,猜测萧宏惜会透过窗帘缝隙确定外面情况,他双手举过头顶,降低自己的威胁,又说,“就我一个人,没带警察,让我进去同你说话!” 萧宏惜长久没有回应,萧宏峰又说,“警察正在附近搜查,你把我当人质,放了苏清!我有车,能带你避开警察的搜查!” 这番声动终于吵醒了东屋的老太太,她打开客堂的灯,正寻思怎么回事,萧宏惜从西屋走出,拿枪对着她,说,“回你屋里去!” 老太太只在电视里见过枪,整个人都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往屋里跑,锁上门。 萧宏惜关了客堂的灯,再次确定外面没别人,开了一条门缝。 她用枪指向要进来的人,吩咐,“把门关上!告诉我外面的情况,你的车在哪里?” 苏清悄悄跟在萧宏惜后头,刚舒了口气萧宏惜放过了老太太,现在又开始担心萧宏峰的安危。 她现在处于有利的位置,打算拿个什么东西从背后偷袭,这时,有人从身后突然捂住她的嘴,紧紧抱着她。 苏清吓得不敢出声,偏头一瞥,微弱的光亮里认出身后的人,是萧谢! 她眼睫一颤,萧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松开苏清,将她悄悄安置在床后面的角落,那里离萧宏惜的射程最远。 他是从西屋的后窗进来的,还得多谢苏清留给他的茉莉手环,他用那钢丝插入窗户缝隙,剥开插销,打开了窗,悄无声跳了进来。 费了他不少时间。 面对萧宏惜的问题萧宏峰如实回答,还加了很多细节,他在拖延时间,转移她的注意力。 因为萧谢安置完苏清后,正从后面慢慢接近萧宏惜,苏清蹲在角落,紧张得心跳都掉了几拍。 突然间,萧宏惜像是察觉了什么,举起手枪往身后扣动扳机! 一声消了音的枪声响起。 苏清惊喊出一声,跑向萧谢,紧接着是第二声枪响。 第一枪是对着萧谢的,萧宏峰反应很快,推了萧宏惜,子弹穿进石墙。 萧宏峰又快萧谢一步抢夺手枪,萧宏惜开了第二枪。 发疯的萧宏惜最终被萧谢制服,但萧宏峰倒向地面。 混乱中,萧谢并不知道萧宏峰中了枪,后来才知道是为保护他中的…… 第103章 把话说开了 曙光刚破开天边,大面积的夜色还未褪去,这处山坡田野边的小屋被爆闪的警灯照得通透,不知缘由的村民远远见到一个女人被押上警车。 从市区开过来的救护车要花费很长时间,即便到了附近,也要绕一段山路才能开进村里。 周严紧急申请了空中医疗救援。 萧谢双手摁在萧宏峰胸口,试图压迫止血,毛巾被染红了大片,就连萧谢手背上也都是血。 枪伤在并不乐观的位置,左胸,不知离心脏有多近,或者,又离肺有多近。 “萧宏峰!醒醒!别睡过去!!” 萧谢神情紧绷,时刻提醒虚弱躺在地上,唇色发白的人。 萧宏峰吃力地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个很淡的微笑,但他没力气回话,看着萧谢,意识渐渐模糊…… … F城的私立医院 虽然萧宏峰还没被送到这里前,萧老太太就调用了萧恒集团的直升机请来了这方面手术的权威医生。 但空中医疗在接萧宏峰的过程中,因为山里停降的不便,花了不少周折,萧宏峰已经失血过多。 不管是救护车或是空中医疗,一般都不会储存血包,但情况特殊,医护人员只能在飞行途中对萧谢进行紧急血液抽取,检测,配型,以及现场抗凝。 还好最终给萧宏峰输上了血。 苏清是跟着周严的警车来的医院,萧谢临走前嘱托周严送他太太去酒店休息,但苏清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睡得着。 警车停在私立医院门口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 苏清下车前,周严让她盖上警服遮住脸,毕竟外面都是等候的媒体。 苏清被周严护送进入医院大堂,在这段只有十几米的路上,记者持续发问。 “听说萧宏峰董事长受了枪伤,您能描述下经过吗?”“您当时被绑架的过程是怎样的?”“听说绑匪是个女人,您认识她吗?有没有话想对她说?”“您有没有受到虐待或威胁?”“您未来有什么打算,是否会寻求心理帮助?” 苏清知道,当绑匪的身份被揭露,关于萧家的舆论会再次发酵,甚至会牵扯出苏安,连同她想守住的那些秘密。 但她现在来不及顾虑这些,她很担心萧宏峰,也很担心萧谢。 儿子面对父亲的生死,怎么会不在意呢… 苏清见到萧谢时,他坐在手术室外,眼神迷茫,两只手无力地摊开搁置在膝盖上。 向护士要了包湿纸巾,苏清来到萧谢身边。 她抓起他一只手,动作轻缓地帮他擦手上干涸的血迹。 他没让她继续,翻过手掌握住了苏清的手,目光依旧垂落在地面,萧谢有些失神地说,“我还恨他…不想欠他的…” 他不希望萧宏峰出不来那间手术室。 苏清:“萧董事长吉人自有天相,主刀医生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他会没事的。” 她说这句话时,其实内心也很没底,就只能将萧谢的手放到她肚子上。 隔着一层雪纺布料,萧谢感觉到指腹下微妙的动静时眼睫一颤,他看向她。 苏清:“刚来找你之前,周队长带我去做了检查,挺好的。就是自从听到枪响,小家伙就没消停过,时不时动来动去的,一开始我以为它是被吓到了,但B超做完医生说没问题,说孩子挺活泼的,我寻思着它这动得也太勤快了,让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女孩子了。” 她后半句显然是玩笑话,缓解一下氛围,确实让萧谢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苏清:“我想,它应该也在担心爷爷吧。” 不管萧谢愿不愿意承认,萧宏峰为他挡枪是出于一个父亲保护儿子的本能,这件事之后,他与他的关系,能否再缓和一些… 苏清一直陪着萧谢,等着‘手术中’的亮灯什么时候结束,心念,萧宏峰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又过了一小时,手术还没结束,萧老太太从江城赶来了。 老太太拄着拐,被冯春华搀扶着,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遇到这种事情还承得住,可即便承不住,此刻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萧家后面还将面临着更大的风暴。 跟她一起来的是萧宏英,她的心情也有点复杂,一半是真担心,毕竟是血亲; 一半则是带了些看热闹的心情,毕竟她同萧宏峰不对付很多年了,还有萧谢她更是恨之入骨,至于苏清嘛,因着苏安的关系,萧宏英也瞧不上她。 见到萧老太太进来,苏清起身同老人家打了招呼。 萧老太太去抓她的手,愧疚地说,“我…对不住你…我女儿险些害了你…” 这时萧宏英阴阳怪气地说,“妈,你同她说对不起?她可是苏安的女儿!” “住口吧你!”萧老太太怒斥大女儿。 萧谢将苏清揽进怀里,他扫了眼萧宏英,目光寒冽。 不想搭理不相干的人,萧谢问苏清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抬手想抚摸她的面颊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有血,就没放她脸上。 苏清摇了摇头,带着萧谢重新坐下。 萧宏英被萧谢瞪了一眼,没敢再往苏清身上丢话头,只回头抱怨老太太,“好好好!反正我是看清了,你们都是一家人,就我是外人!” 萧老太太冷声说,“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五年前要不是你贪婪,怎么会把蒋氏弄到如今的地步!我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觉得王怀奕就一个女儿,往后王家的东西就都是你们蒋家的?我都能想明白的事,王怀奕他能不知道吗!你怎么也不去打听打听,王怀奕外面养的情妇可不止一个,私生子都快五岁了!别人拿你当笑话,也就你自己蒙在鼓里!” “是你惦记他,还是他惦记你!”萧老太太盯着讶然的萧宏英,又说,“你自己看看,行尧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是我外孙,我怎么不心疼他!当时我劝过你,我说你恨老爷子给你包办的婚姻,我也悔恨,恨老爷子当时一意孤行,把三个儿女的婚事都攥在手里!” “我说,你既然知道是错的,就不要去害你儿子同你受一样的苦!结果呢,你还是让他娶王君媛!那王君媛从小精贵,哪受得了半点委屈!自从结了婚,她和行尧三天一吵,五天一闹!霖家的孙子娶了那位顾小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四个月来,行尧有回自己家里住过一天吗!!我只是人老了!我不是人死了!!” 萧宏英低下头不说话。 萧老太太只怨自己,手都气得发抖,“你以为五年前你们蒋氏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那笔银行贷款像及时雨一样,能顺利批下来,是王家帮的忙吗?那是宏峰暗地里拉了蒋氏一把!!王怀奕巴不得你们蒋氏撑不下去,直接一起吃掉!到时候行尧活得更不如现在!!” “都是我萧家门里造的孽!如今都把话说开了!”她用拐杖恨恨敲地,对萧宏英又说,“即便当年苏安可恶,但说起来是萧宏惜利用了他,老爷子又断了他一条腿。但是蒋玉是我刮目相看的!老爷子当年给苏安的那些钱,蒋玉一分不差地都还给了萧家!苏家不欠萧家的!相反地,蒋玉教出这么好的孙女,反过来还帮了萧家!” 她被搀扶着走向苏清,语气缓和了很多,“我知道我可能没资格这么说,但自从和你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已经把你当成萧家的孙媳妇了,谢谢你陪着萧谢,把他拉回来…” 从萧宏峰口中得知,当年是萧宏惜利用苏安报复萧老爷子后,萧老太太对苏安的恨意少了一些,而更多的是对小女儿的痛心。 她心绞痛发作,在床上躺了四个月,没想到事情远比她所知道的复杂,萧宏惜最终竟绑架了苏清。 面对萧老太太的话,苏清刚想说什么,这时李芳从外面冲进来了。 一上来就抱住苏清,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清清,你没事吧?让我看看!医生检查了吗?小孩也没事吧?”李芳完全不顾周围都有什么人,处于什么情况,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女儿。 或许,每个母亲都是这样的。 她身后是何章国,何淼,还有付文馨。 苏清在来医院的路上,用周严的手机给家里报了平安,她的手机当时被萧宏惜丢弃在宝马车上,成了警方的证物之一。 苏清安慰李芳,“我没事,妈!”她帮她擦掉眼泪。 她如今真切体会到当一个母亲担心自己小孩时会有多么害怕,她甚至能理解当初李芳为什么不舍得打掉她了。 什么何章国,何淼才是李芳的一家三口!她自己也是李芳的心头肉啊… 经历这一切,苏清总算找到了与自己和解的方法。 萧谢刚起身喊了二老,这时身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李芳来时就听说萧谢的爸中枪正在抢救,这时,所有人都关心地围了上去。 医生出来后,萧老太太焦急问,“张主任,怎么样了?” 张主任:“手术很顺利,子弹碎片引起肺部血管破裂,造成大出血,压迫肺和心脏,好在手术及时!后期要观察肺部感染,过了今晚没问题,那么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听这么说,众人稍舒了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松懈。 昏迷中的萧宏峰被推出手术室,萧谢看着他又被推进了ICU。 第104章 别让我没法恨你 中午,两家人就近选了个地方一起简单吃个午饭,萧宏峰还未脱离危险,众人的情绪都不太高。 萧谢在苏清左边,给她盛了碗汤,李芳在苏清右边给女儿夹了不少菜。 然后又给身边未来儿媳妇付文馨也夹菜。 李芳身边坐了女儿和付文馨,没何章国的地儿,何章国只能同儿子坐一起。 萧老太太坐在对面,看着眼前一家六口温馨的画面,不免心里羡慕。 想起萧家这些年的冷清,一时又涌上伤感。 萧宏英坐在边上,见老太太放下筷子,自己也搁下了筷子,她问,“妈,怎么了?” 萧老太太对李芳说,“亲家,按理说,两个孩子领了证,我这个做长辈的早就该请你们见一面,把婚宴喜酒什么的都给定下来!唉…说出来也不怕你们见笑,当年是萧家对不起萧谢的妈妈,萧谢到现在才不认我这个奶奶,但今天不管了,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了!” 说话时萧老太太看了孙子一眼,萧谢没说话,下意识看了苏清一眼。 萧老太太:“喜酒是一定要办的,不止要办,还要大办!我们萧家就这么一个孙子,不得让别人都知道我孙媳妇是谁啊!” 这话合李芳的意,她虽没指望什么大办特办,但不办喜酒总觉得偷偷摸摸的,“亲家他奶奶你说得对!我也在愁喜酒的事,但我家清清说就请几个相熟的人参加,举办个小仪式。” “这怎么能成!”萧老太太看向孙子,“你就是这么娶老婆的?” 这话给萧谢问住了,他也想给苏清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但苏清不同意。 他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向老婆。 苏清就这么被推到了前面,她暗暗踩了萧谢一脚,萧谢很乖地低头给她剥虾。 面对众人的目光,苏清咽了咽唾沫,决定如实回答,“我…不希望有心的人拿‘我生父是谁’的话题给大家添麻烦。” 苏清说这话时,萧宏英感觉脑门上中了一箭。 “怎么是添麻烦?”李芳不解,“你爸再怎么不好,那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人都死了,拿出来嚼舌根子还有什么意义?” 萧宏英中了第二箭。 李芳想了想,又说,“管他别人怎么说!你是我李芳的女儿!我李芳光明正大的!不偷不抢!怎么了!” 这时何章国在角落弱弱举了举手,“…也是我的女儿。” 苏清真恨自己的孕激素,有点控制不住想哭。 萧谢默默递了纸巾,又遭到了苏清的眼刀子,她本来还掩饰得很好,这下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在哭! “原来是这样。”萧老太太恍然,她对大家说,“媒体很快就会弄明白绑匪就是我那小女儿,到时候,恐怕是我们萧家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李芳惊讶:“是你小女儿!!” 萧老太太叹气,“是的…” 苏清打电话时没告诉李芳,李芳更不知道萧宏惜同苏安的关系,她也被蒋玉保护得很好,在苏安去世后,蒋玉一直在撮合李芳同何章国。 反应过来的苏清轻轻抓住李芳的手,“妈,我晚点同你解释…” 真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这时萧老太太又说,“如果你们不嫌弃萧家的话,等宏峰醒了,我们尽早把两个孩子的喜酒日子定了吧…” 李芳心想,还怎么嫌弃,俩孩子证都领了! 还好女婿人不错…… … 下午,萧谢被苏清劝着睡了一会,晚上他依旧守在医院,萧宏峰脱离了危险,但一直没苏醒的迹象。 苏清同李芳在酒店住了一晚,把苏安当年同萧家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她甚至告诉她当年蒋玉临终前迷迷糊糊的那些话。 李芳震惊不已,心疼老太太一个人承受了一切。 母女俩躺在床上,李芳摸着女儿的头发问,“所以,你当时同萧谢分手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苏清点头。 李芳又开始心疼女儿,“是妈不好,妈什么都帮不了你,也没帮到你奶奶…” 苏清去抱她,蹭在她怀里,“起码,你把我生了下来,我没让奶奶失望…” 李芳:“你也没让我失望过。” 母女俩说了一晚上的话。 … 几天后,萧宏峰被转移到了江城的医院,但他始终没醒过来。 张主任直纳闷,“肺部没感染,目前来看恢复得很好。” 他想了想,对萧谢说,“要么就是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大,他自己不想醒过来!如果持续醒不过来,会增加感染风险,伤口的后期恢复也会变慢,而且还会增加并发症的几率!” 张主任让家属同萧宏峰多说说话,激发他的求生欲。 萧老太太因为这件事又是叹气又是抹泪,冯春华都不敢带她来医院,瞧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老太太会更加伤心。 苏清同萧谢每天来看萧宏峰,有时坐一会,有时坐很久。 取决于苏清有多少话题能讲,其实她同萧宏峰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但萧谢不说话,就只能她来讲了。 坚持了三天实在没辙,就带了几本书到病房让萧谢读给萧宏峰听。 总得让他同他父亲主动说点什么。 萧宏峰不想醒过来,也不知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每天,苏清让萧谢读到第几页,他就读到第几页,一个字绝不多,一个字也不会少。 苏清会寻理由离开,给父子俩独处的机会。 鉴于她上次被绑架的经历,萧谢都让吴恺陪同她。 但每每苏清回来,听到萧谢没什么情绪地读完放下书,就很想揍他一顿。 这是要倔到什么时候? 明明他心里也想同萧宏峰说点什么的,不是么… 这一天,病房里,苏清没给萧谢任务,自己拿着书离开了,临走时瞪了他一眼。 三十分钟后苏清回来,挨着门口听,病房里静悄悄的,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她想,干坐了三十分钟吗? 够狠的… 刚推开一条门缝,里面突然传来萧谢的声音,“我记得…五岁时,妈从萧家老宅离开,眼泪掉在我手背上,温凉,湿润…” 苏清一怔,将要迈进去的步子赶紧退出,轻轻带上了门缝。 就当自己没来过… 萧谢目光似有似无地看着萧宏峰,又说,“小时候你抱起我的时候…我也记得…” “记性太好不是件好事,起初会让我反复怀念我曾经拥有的温馨,后来变成了对同龄人拥有父亲的羡慕,再后来…羡慕变成了嫉妒,又成了憎恶…” “我曾经幻想过,你会不会有一天来看看我们,哪怕一眼,我每天期盼,但你没有,一次都没有…” “妈不许我改姓,反复告诉我不要恨你,我怎么能不恨你!” “她是因为你走的,这是事实,我恨你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后来,她丢下我,把我推给你,现在,你又让我觉得亏欠你,然后想一走了之…” “天底下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 萧谢眼圈微红,蹙着眉,“萧宏峰,醒过来!该找你算的账还没算完呢!” “别让我…没法恨你…” 很重的鼻音后,他低下头,心绪难以平复。 却没见到萧宏峰被夹着仪器的食指轻轻动了一下…… 第105章(番外2) 萧宏峰 谢菲 自萧宏峰中枪倒下,他看着萧谢为他止血,焦急地喊他,“萧宏峰!醒醒!别睡过去!!” 他勉强挤出了很淡的微笑,是想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 萧宏惜终于能受到法律制裁; 而萧谢,他娶了一个很好的妻子,他会拥有幸福的家庭,他的妻子也会把他带回到老太太身边。 那么他自己呢,萧宏峰疲惫的合上眼,他是不是能够去找谢菲了? 他有这个资格吗? 萧宏惜告诉他,如果再来一次,谢菲希望从没遇见过他…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向他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痛,如同那天,霖明健亲口告诉他,谢菲死了… 他泣不成声…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他有这个机会的话… 他会在第一次见到谢菲时就告诉她,她同她刚才读的那首诗一样,令他无法忘怀… 谢菲只以为是在聚会上遇见了萧宏峰,而萧宏峰知道,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发现了她。 记忆将他带回到那日清晨,秋天的橡树公园并不喧嚣,盘根交错的百年老树连排伫立在路两旁,金黄与深绿交织,斑驳的光影透过密集的树冠,洒向湿润的石板青苔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是风吹过落叶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人会慢下来,静下来,去聆听自然最深处柔软的声音。 “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 Thus mellowe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宛如那无云之夜,在遥远晴空中,繁星闪烁明亮;她容颜与双眼中交汇着暗与光最美的色泽,柔和如夜的光,天国也不赐给耀眼白昼那般…”) 成排橡树背后,隐约传来女声的朗读,声线动听,带了些腼腆。 萧宏峰知道这首诗,是Byron的《她走在美的光彩中》,一首著名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作,诗人描写了一位女子不张扬,却令人惊艳的美。 萧宏峰听着对方读完,没有去打扰她,紧接着他又听见,另一个女生问了那女生一个问题。 虞琰:“谢菲,《她走在美的光彩中》为什么被称为‘情诗’?可诗里并没有直接表达爱情。” 萧宏峰记住了她的名字——谢菲。 她似乎带着微笑在回道:“It‘s not because it declares romantic love openly, but because it expresses deep admiration and emotional reverence for the woman it describes. The poem focuses on the harmony of her physical beauty and inner goodness, using gentle, idealized imagery.” “It’s not a‘confession of love’, but a‘gaze of love’.” (“之所以被视为情诗,不是因为它公开表达了浪漫的爱情,而是因为它深切赞美并感情上敬仰这位女子,这首诗侧重描绘她外在的美与内在善良之间的和谐,用了温柔且理想化的意象。” “比起‘爱的表达’,它更像是‘爱的凝望’。”) 谢菲说着,同虞琰从林间走出。 她言行优雅,眉眼间带着东方古典含蓄的美,像是走在美的光彩中的她… 只留给萧宏峰一瞬的侧颜,随后是许久的背影…… … 第二次见到谢菲,是在一次华人舞会上,他又很早就发现了她… 离他很远,在宴会厅的角落,同虞琰与虞长行在一起。 那时候国内是改革开放的第十年,但华侨依旧关注政府是否稳定,改革是否会反复,对知识分子的态度又是如何? 他们能不能回去,回去又能做什么? 一众人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有人持反对意见,有人持乐观态度。 萧宏峰发表了自己支持的态度,最终表示中国在不断变好,还会变得更好。 他说了大概有五分钟,他也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话这么多,但他就是想把心里想说的都说了。 说完之后他发现,谢菲在人群里安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脸颊很烫,或许是刚才讲得太激动,又或许只是因为…那道专注的目光… 之后,他要离开,谢菲来到他面前,带着腼腆的微笑问他,“你能请我跳支舞吗?” 原来她也会讲中文… 萧宏峰有点窘迫地回道,“我…不会跳舞…” 他是来英国留学的,他之前没学过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没关系,我教你。”谢菲温柔地说,依旧带着笑容,并没有因此嘲笑他。 这于萧宏峰太难了,他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确切地说,他知道该放哪里,但他不敢放… 谢菲捉着他的手放到了该放的位置,萧宏峰整个脸烫得不行,呼吸都快忘了,别过头没敢看他搂着的人。 谢菲带着舞步,抬眸时不时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很紧张,也不知偏着头都在看什么,但他的脸很红,跟个苹果似的。 好像跳舞是在受罪,委屈得可怜。 谢菲偷偷地笑,问他,“你是江城人?” 萧宏峰才稍微回过头来,回了声‘嗯’。 谢菲:“我父亲在江城出生,可惜,我没去过江城。” “江城很美,你要是来的话,我带你在江城好好玩一圈…”说完,萧宏峰突然觉得这样的话有点唐突,好像她必须要跟他去似的… 谢菲却说,“好,我很期待。” 萧宏峰心想,她或许是出于礼貌的回答吧… 之后萧宏峰才知道谢菲的父亲就是谢远宵,曾经是江城狠厉的风云人物,之后不知什么原因,选择退出商界,销声匿迹。 又经过打听,萧宏峰又知道,谢远宵是几年前去世的,死于空难。 那么谢菲…很早就没了父亲啊… 萧宏峰在英国留学的时间只有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自那次舞会后,他同谢菲再没见过。 却不知谢菲一直在等他上门,她主动了第一次,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他就一点没有被她吸引到吗? 是她长得不好看? 还是她哪里表现得不够好? 明明那一天,想请她跳舞的人是那么多,但只有他是她主动邀请的。 萧宏峰回国后开始接手萧恒,老爷子也在为他张罗婚事,萧宏峰花了不少心思总算说服了老爷子,说,再等几年,等萧恒稳定了再说。 他没日没夜地忙,藏着心里住着的那个人,不敢说,也不敢奢想… 一年后的某一天,他收到了中茵酒店的邀请函,中茵的大股东想与他见一面。 那天,谢菲穿了件鹅黄连衣裙,从大堂的旋梯下来,惊若天人。 她笑着同他说,“萧宏峰,好久不见啊。”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好听得不真切,他怎么在江城见到了她,是幻觉吗? 之后,老爷子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他都表现得十分拙劣,让女方没看上自己。 他有很多次想脱口而出,他想娶自己喜欢的人。 但萧宏英同萧宏惜的婚事都是老爷子定下的,她们都为萧恒做了牺牲,凭什么就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况且,谢菲身边有虞长行,那时候的萧恒不如长兴集团,他没有资本同虞长行竞争。 或许,谢菲来江城本就是因为虞长行吧… 萧宏峰麻痹自己,一心只放在事业上,这时萧宏英借着夫家蒋氏的后台,持续与他作对。 他不在乎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姐,但他在乎的是萧宏英做事的风格,不会将萧恒往长远发展。 两方僵持着,直到萧宏英急了眼,连同蒋,王两家,要将萧恒毁于一旦! 萧宏峰感到心累,他父亲又给他安排了一次相亲,他不想去,在码头吹了很久的江风,老爷子联系不到他,就开车亲自出来找。 让人把他从江边抓上车,直接把萧宏峰丢到了相亲地点。 萧宏峰松散的领带都懒得再系好,头发被江风吹得凌乱,连西服的扣子都没扣上,就这么被丢到了谢菲面前。 她没忍住笑了,问他,“来见我就这么痛苦吗?” 她那时候还是很天真地相信,只要相处久了,他会喜欢上她的。 其实,他早就喜欢上她了啊… 他只是不知道,这次相亲的对象会是她… 他也不敢相信,他最后娶了她。 他在这段感情里永远处于被动,谢菲对他的爱太强烈了,而他还没开始学会该怎么将内心的话同她讲出来。 后来,他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 他去了谢菲的墓地,她孤独地躺在那里,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但最后都只变成了眼泪。 他原不知道,一个男人要是哭起来,能哭得这么难堪…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萧宏峰的意识又回到了谢菲墓前,如果死后真能变成鬼魂,他很想一直留在那里。 他想,谢菲会不会有一天想起回来,见到他,给他一次机会同她忏悔… 他跪在她墓前,喊她的名字。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萧宏峰回头,他见到了谢菲! 十九年了,他终于又看到了她! 她依旧那么美,如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谢菲没有同他说话,只是去拉他的手,他小心翼翼回握,怕紧了,她会生气,怕松了,她会离开… 她带他走出墓林,来到谢家庄园前的湖畔。 她走上湖边停泊的小船,萧宏峰也跟了上去,他拿起船桨,他猜她想去湖心,以前她让他这么做过。 小船停在了湖中央,谢菲拉着他躺在小船上,天上的云一团一团的,排得整整齐齐,成了好看的银色鱼鳞,倒影在平静的湖面,托举着他们的小船。 萧宏峰轻挨着她,他知道不真实,但他不想离开,哪怕永远留在这场虚假的梦境里。 许久之后,吹来一阵微风,湖面生了涟漪,那些云也慢慢消散了。 谢菲抬头看他,终于同他说话了,“宏峰,别丢下萧谢,去完成父亲的职责,他已经有一个自私的母亲了,不要让他再经历一次被亲人丢弃…” “我会等你…” 最后一句话似风一样刮过耳畔,连同消散在眼前的谢菲身影,萧宏峰倏地睁眸,眼前是正在对他抢救的医护人员,以及吵得令人头疼的心电仪器的警报声。 他的意识逐渐回拢,心电仪器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医护人员散开后,萧宏峰见到了萧谢和苏清焦急地看着自己,他想告诉他们,他没事。 但现在,他还说不出话。 是啊,他还有没完成的事,做一个尽责的父亲,他还不能离开…… 第106章 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萧宏峰恢复得很好,又住了一个月就出院了。 这于周严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的检讨书也好少费几张纸,如果萧宏峰醒不过来,对他来说是很严重的失职… 但好在,萧宏峰最终没事了,人质也安然无恙,积案更是破了,虽然萧宏惜在看守所并不配合,但苏清告诉了警方董韶华被埋尸的地点。 一下子能清好几个案子,周严舒畅不少,上交检讨书时的精气神也好得很。 领导都以为,他不是来讨骂的,而是来领赏的。 董韶华失踪了27年,董家早就猜到很大可能人已经死了,他们认领了尸体,等萧宏惜判决下来,案子结束了就送他入土为安。 董钧对萧家是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大伯的死同萧家有关;另一方面,是萧谢救了要破产的明丰,还将它成功上市成为明丰集团。 董钧觉得他们董家也没做什么,却最终名利双收,他受之有愧,想辞去明丰总裁的职位。 萧谢劝董钧,明丰是他看着上市的,他这些年付出了不少血汗,况且明丰本来就是董家的,萧谢他自己不过是个幕后股东而已,没有比董钧更好的人选来接手明丰了,这叫物归原主。 至于其他的恩怨,或许都是冥冥中注定,反正都是老一辈的事了,他们这一辈看好眼前就行了。 出于对明丰的感情,以及对萧谢的感激,董钧最终不再推辞了。 然而,绑匪身份被揭露后,舆论开始发酵,萧恒的股票也跌了不少,但这些对萧家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两家人该将两个孩子的喜酒日子给尽早定下来。 既然外面都乱成了一锅粥,苏清也不用在乎苏安会对谁造成影响了,那些喧嚣的声音早晚都会过去,什么都阻碍不了她要同萧谢幸福的在一起。 也不能阻止她成为一个美美的新娘,所以办喜酒的日子定在了苏清预产期之后的第二个月,等她做完月子,怎么都得让自己能穿进一条好看的婚纱才行。 …… 安静的夜晚,温暖的公寓小屋内,萧谢就着茶几,盘膝坐在地板上正在写请柬,红色的信封铺得满屋都是。 强迫症患者却不着急整理,倒喜欢这般张扬的喜庆。 苏清坐在沙发上,边吃果盘,边看动画片。 余光瞥见萧谢在请柬上写了姜瀚然三个字,她眉头一蹙,问,“你写他干什么?” 萧谢将写好的请柬塞进信封,生怕被苏清抢走扔掉。 他起身坐到苏清身边,在她带着果味的嘴唇上嘬了一口,藏不住地坏,说,“让他看着我们结婚,气死他!” 苏清一口苹果差点噎住,“我怎么没早点瞧出来,你的小肚鸡肠已经接近了变态的程度…” 萧谢弯着眉眼,揉了揉她已经长了不少的黑发,说,“现在发现已经太晚了~老婆~” 苏清无语,“只要你不嫌尴尬,我是无所谓。” 他搂住老婆,一边摸着她又隆起不少的肚子,一边将脑袋虚搁在她肩颈,撒娇似的问,“那叶赫诚呢?他是你的初恋吗?” 慢了一秒,苏清将视线从电视上收回,看向身旁的这只‘小作精’,一本正经地问,“你想听实话?” 她突然认真的态度令萧谢紧张起来,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会不会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他难道真的在苏清心里排在叶赫诚后面? 他已经开始嫉妒了… “我想听实话。”萧谢平静回道,但眼底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苏清心里想笑,但她故意折磨他,谁叫他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拿出来给他自己找不痛快,活该! 她吃了口苹果,不痛不痒地说,“我是叫他娶我来着,他不肯娶,同别人结婚了。” 萧谢的‘狗耳朵’整个耷拉了下来,很憋屈,“我等了十年你才让我娶你,如果叶赫诚当时点了头,你不就跟他走了,那还有我什么事…” 他抱紧她,狗尾巴在祈怜,“清清…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一开始明明是想小小惩戒他的嫉妒心,但现在看到他被她弄得十分沮丧后,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唉,她自己自作自受。 苏清放下果盘,环住他脖颈,耐心地开始解释,“我同老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果依旧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那在他离婚之后,我没男朋友的很多时间段,我们早在一起了。” “像我这种从小缺少父爱的人,确实会偏向于喜欢年长一些的男性,然而,我最终选择了你,那就说明我是真的很爱你啊。” 她去捏他的脸颊,宠溺地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听明白了吗?” 萧谢搂住她,但不敢搂太紧,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只球,他灿烂地笑,“我明白了,老婆~” 心里默默在想,要好好感谢叶赫诚的不娶之恩! (叶赫诚:我谢谢你!!) … 隔天,萧谢带着一大捆结婚请柬去了公司,大部分是需要陈妍帮他寄出的,拿到叶赫诚那封时,他有点犹豫。 叶赫诚忍了他五年的叨扰,最后还把他的缂丝寄给了苏清,按理来说这份请柬该萧谢亲自上门去送的,来回五小时车程。 但苏清现在大着肚子,又鉴于上次她被绑架的事在萧谢心里留下的阴影还没退去,他不放心丢下苏清一个人在江城,哪怕离开五小时也不行。 陈妍正在帮萧谢整理请柬,见到老板盯着一封请柬发呆,她好奇瞥了一眼,叶赫诚三个字映入她眼帘。 她对他有点印象,确切地说印象挺深,她轻弯了弯唇,问,“这份请柬是要亲自送过去给叶老板吗?” 萧谢抬眸,“你怎么知道?” 陈妍挑了挑眉梢,她随口一问的,还真猜中了。 过去五年,她老板隔山岔五亲自开车去找叶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清走了之后,老板转性,喜欢男人了… 陈妍拿过萧谢手里的请柬,微微一笑,“看样子很重要啊,那我受累点,亲自跑一趟吧。” 她拿着叶赫诚的请柬就要走,萧谢看着桌上一捆没拿走的,问,“你走了,桌上的谁帮我寄?” 陈妍回眸白了他一眼,“外面那么多人,你只知道使唤我是吧?” 萧谢:“……” 莫名感觉拦了她什么好事… 陈妍刚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两个部门经理上来找她授权,她简单处理完,刚要进电梯,人事也来找她,陈妍蹙眉,“你们有事直接去董事长办公室敲门!今天老娘请假了!” 看着陈助理在电梯里关上门,后面刚拿着文件跑过来的几人一头雾水。 陈助理请假了? 明丰的字典里没这一条啊…… 第107章 (番外3)陈妍 叶赫诚(1) 陈妍第一次见到叶赫诚那天,是去替萧谢拿落在叶赫诚那的东西。 大约半年前,顾敏结婚前阵子,萧谢在叶老板那住了十多天,赶一幅缂丝。 她老板兴趣特别广泛,花了两年时间大学毕业,成了心理咨询师还不够,顺带收购了一家心理咨询公司,整顿明丰上市之后,又着手于各种运动项目,除了对女人不感冒,其他什么事都干。 因而得知他每两个月去找叶老板是在学缂丝时,陈妍见怪不怪了。 陈妍开车来到叶老板的工作室,他的徒弟说,“今天是周一,师父送女儿去寄宿学校了,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她坐在窗边等了一会,窗外对着一处后院,据说是叶老板自己住的地方,庭院还算干净整洁,老树下扎了个上了年头的秋千,被雨水浸得湿透。 屋檐下趴了只刚吃饱早饭的小奶狗,耷拉着耳朵正对着院门方向,似乎在等主人回来。 天空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瓦片落下,没有要停的迹象。 许久后,外面传来车子停靠的声音,小奶狗竖起了耳朵,扒开院门跑了出去。 陈妍心想,大概是它主人回来了。 踩着高跟鞋走到工作室门口,陈妍不想出去,外面湿得很,她的新鞋还没穿几回。 靠着门,瞥见不是很新的深色SUV上下来一个男人,正在后备箱拿什么东西,小奶狗在他脚边打转,扒着他的裤脚拼命摇尾巴。 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弯身将小狗抱起,托在怀里,拿了条毛巾擦狗头上的雨水,那小奶狗肚皮圆鼓鼓地翻在他掌心,一直在舔他的手。 他的手挺好看的。 叶赫诚将毛巾搭在狗头上,快速拿了后备箱里的东西,关了车门走向工作室。 见到门口的陈妍时,他有点吃惊,“你是?” “我是萧董的助理,帮他来取东西。”陈妍回道,看着男人肩上,脸上都是雨水,他倒是知道给狗盖条毛巾,也不知道给自己搭一条。 “哦。”叶赫诚很简单的回答,在室内放下小狗,说,“你等一会,我去隔壁拿。” 他从工作室的大门出去,路过陈妍时,她感觉他个子挺高的。 叶赫诚进了院门,那小狗也一直跟在他脚边,又淋了一次雨。 回来时,叶赫诚手上提了个袋子,他短发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又从硬朗的下颌线滴落。 袋子上裹了个大毛巾,里面的东西没沾到雨,他递给陈妍,“东西都在里头。” 他语气很随和,但说话时没什么表情,只有刚才给狗擦头时眸底才流露出一些温存。 陈妍没急着接东西,就看着他,长得还蛮清秀,可能脑子有点毛病,除了不在乎自己被雨淋,其他什么的都挺在乎的。 叶赫诚提着东西的手僵在半空,对方没有要接的意思,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眸,“帮你拿到车上,你车停哪?” 他从工作室里拿了把伞给陈妍。 陈妍动了动眉梢,哦…他还知道有伞这种东西啊…… … 时间回到眼前,陈妍在开车,目光瞥过副驾上搁着的那张结婚请柬。 说实话,她同叶赫诚也就见过一面,没说几句话,还是半年前的事了。 但她时不时会想起他。 或许是出于某种好奇心,她轻轻弯唇,有点期待再见到他了。 陈妍如今三十出头,被外人看来是被工作耽误了找男朋友,只有陈妍自己知道,男朋友还不如她自己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她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是大学时期,开头挺新鲜的,到后来也就那么回事,各自都忙着考研,去了不同城市的学校,联系越来越少,最后不了了之。 再见到对方动态时,他换了新的女朋友,她也有了新的追求者。 第二个男朋友很想结婚,还试图让她往家庭主妇的方向发展,她没什么兴趣,对他也越来越没了性趣,最后果断分了手。 陈妍开进了高速路休息站,在卫生间镜子里好好瞧了瞧自己。 她还是很注重保养的,皮肤能媲美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但气质比小姑娘更成熟,身形也更饱满,前凸后翘腰也细,是个男人都喜欢的类型。 她过于沉浸于对自己的欣赏,进来上厕所的阿姨们见到她不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陈妍微微蹙眉,她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五年来忙于集团工作,越来越不注重外在形象,头发随意盘扎着,一副没品的黑边眼镜,还有就是衬衫配黑色裤子,怎么看班味都很重的样子。 她觉得应该去换身行头,于是果断开进了最近的市区,狠狠购物了一把。 在酒店开了房间,洗了澡,戴上隐形眼镜,化了妆,又穿上一条能很好展现她身材的简约长裙,陈妍重新开车去往目的地。 到达叶赫诚家已经接近傍晚了,知了在树头叫嚣,地面被火烤了一天,陈妍从空调车里出来,跟进了熔炉似的,好不容易踏进了工作室,这才凉快许多。 叶老板的几个男徒弟不免抬头多看了她几眼,陈妍心里想笑,对,要的就是这种积极的响应,她开始期待叶赫诚会是什么反应。 有个女徒弟认出了陈妍,说,“陈小姐是来找师父的吗?他在隔壁院里,今天下午老家来人了。” 陈妍微笑,感谢了对方,那女徒弟特别热情,还把她带到了隔壁小院里。 MD,又进了火烤的温度… 客堂大门虚掩着,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女徒弟说是师父老家的长辈,好像现在不方便推门进去,叫她还是回工作室等吧,那里有空调。 陈妍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在这等一会。”她猜测应该不会等很久。 女徒弟就离开了。 院里的小奶狗比半年前大了很多,到达了青年体型,因为陈妍是被熟人带进来的,它很有眼力见的,没对着她吠叫,只是好奇上前嗅了嗅。 陈妍其实有点怕狗,她踩着高跟鞋躲到台阶上,一边用手里的请柬扇风,一边食指指向黄狗,警告它,“你别过来!不然拿你炖狗肉火锅!” 黄狗闻了闻她的手指,伸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是第二下。 陈妍僵住了,收回手,不知道该往哪擦,鸡皮疙瘩和汗都起了一身。 眼见窗台下有块布,她走了过去,边擦手边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是个男性长者。 “赫诚,没几年彤彤就要上大学了,你以前都拿女儿读书当借口,现在总可以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吧?” 叶赫诚:“二叔,等彤彤高三毕业了再说。” 二叔:“等她高三毕业了,你又要说等她大学毕业,一拖再拖!而且彤彤成绩那么好,你还怕影响她考不上好大学?况且我问过她了,她没什么意见!你同二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嫌人家女方带了个孩子?” 叶赫诚:“没有,我自己也有孩子。我就是现在没心思找别人,一个人挺好的。” 二叔:“这什么话,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彤彤想想,她以后找个男朋友,带回家一看,家里就你一大老爷们,连个家的样子都没有,冷冷清清的,成什么样子!” 叶赫诚没说话,二叔又说,“你爷爷临终前把你的事托给我了,我要是办不好这差事,回头怎么去见你爷爷!” 见叶赫诚又没说话,二叔心里偷乐,这么多年他也摸出了门路,只要把叶晓彤和老爷子都摆出来,叶赫诚不点头也得点头。 二叔正想说‘这事就包在二叔身上了’,厅堂大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长裙的女人立在门口,对叶赫诚说,“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半天了。” 她微微笑着,红唇白齿,眼眸动人中带着一丝犀利,明艳得像是长在刺藤上的蔷薇。 大黄狗就坐在她脚边,吐着舌头哈气,对着屋里笑眯眯。 叶赫诚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对他说话的女人是谁。 “找我什么事?” 他走向她,陈妍递出大红信封,“我老板要结婚了,叫我亲自过来给你送请柬。” “谢谢。”叶赫诚接过信,还没打开看,就听见高跟鞋路过他身边,踩进去的声音。 他抬头看她,见她停在他二叔面前。 陈妍:“他说了,现在没心思找别人,一个人挺好的!你是把PUA都给玩明白了!你明明知道他这种人,不会在乎自己想要什么,只会在乎别人想要什么。你给他塞了个女人,是给他爷爷交了差,可他是要和那女人过一辈子的!” “是不是我不进来打断你,你就要说‘这事就包在二叔身上了’,包你身上有个什么用!是你娶老婆,还是他娶老婆?尽整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让他和对方多了解了解,一上来就包办婚姻,都什么年代了!” 二叔一怔,这女人的嘴怎么这么伶俐! 他伸手指她,问叶赫诚,“这女人是谁?同你什么关系?” “她…”叶赫诚一时不记得陈妍叫什么来着,“她是…朋友的…朋友…” 他拦到陈妍前面,有点担心他二叔会激动打人,对陈妍说,“请柬收到了,要是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见到屋里三个人的距离很近,大黄狗也跟了进去,依旧吐着舌头哈气,笑眯眯的,在陈妍手背上舔了一口。 陈妍脊背一僵,怒瞪了眼大黄狗,“狗肉火锅!让你离我远点听见没!” 明显把狗子吓得笑容一敛,乖乖闭上了嘴。 叶赫诚:“……” 对于叶赫诚的逐客令,陈妍也很不高兴,冷声回,“谁说我没别的事了。” 她手背上黏糊糊的狗水没地方擦,索性就去拽叶赫诚的汗衫衣角,手背抹了上去。 叶赫诚盯着看,“……” “我想在你这呆几天。”她边擦手,边抬眸看他,“索性再自我介绍一下,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陈妍,谈过两次恋爱,没结婚,没小孩,也不介意对方有小孩,反正我是不打算自己生的。” 擦完手,她明媚笑了笑,“我想追你,成不?” 叶赫诚:“……” 二叔:“……” 第108章 (番外3)陈妍 叶赫诚(2) 对于陈妍的问题,叶赫诚拒绝了。 送走了二叔,天色晚了,给陈妍在对面旅店订了房间,她是来给他送请柬的,随便她是住一晚走,还是晚上离开,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陈妍没被人这么明晃晃拒绝过,她扫了一眼叶赫诚递向她的旅店房卡,抱手问他,“叶老板,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她气势凌人,是职场磨砺出来的性子,整个明丰集团,但凡提到陈妍,不管资历多老,见了她,都得笑眯眯喊声妍姐。 大大小小那么多事,都得经她手过滤一遍才能给到萧谢,那祖宗是过得清闲了,得亏有陈妍这么得力的一把人。 再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能被她处理得麻溜溜的。 这样的她竟也有不入别人眼的时候,陈妍想不明白了,她近两步又问,“要不,叶老板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能不能满足个一两条。” 她同他较上了劲。 踩着高跟鞋与他逼近,直将叶赫诚从厅堂,逼退到了厅堂门外。 他背对着院子,从远处看,倒像是他到她家来拜访似的,还被拦在了门口… 院内,黄狗趴在盆边等晚饭,时不时竖耳歪头看他们,它听不懂‘狗肉火锅’,只想从说话人的声音里捕捉到‘开饭’两个字。 叶赫诚依旧递着房卡,“陈小姐,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特别认真地在同她说这件事,才第二回见面,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奇怪的想法是哪里冒出来的。 外面的天快黑了,最后一个回家的徒弟锁好工作室的门,正要同他师父知会一声,进门见到了两人僵持的场面,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前面几个走的师兄师姐们叫他直接回家,别去院里。 要踏进去的步子果断收回,默默掉头走人。 说实话,这些年看上他师父的女人还挺多的,结过婚的,没接过婚的,带孩子的,不带孩子的,有图他脾气好的,有图他条件还可以的,也有图他长得还不错的。 他师父即便有个女儿,人也三十九了,有时候忙起来是一点都不注意形象,胡子不刮,头发凌乱,但耐不住他五官长得干净,教人看着怎么都挺舒服的。 宽肩长腿人挺拔,从背后光看身材也是男人将要四十里的一朵战斗花。 面对那么多女人,他师父跟个性冷淡似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知难而退了。 再有前阵子,师父的前妻也来找他了,听说是现在的丈夫对她不好,也混得不好,打着彤彤亲妈的幌子,腆着脸要复合,死皮赖脸地磨,师父没辙只能躲了她几个月。 他就纳闷了,他师父当初怎么找了那么个女人。 不过眼前这位陈小姐,倒是一众里最出挑的,但怎么瞧,都和他师父不是一类人。 人家是大城市过来的,气质就不一样,瞧着也不像缺钱的,什么男人没见过,那她到底是图他家师父什么呢? 陈妍不接房卡,叶赫诚也不想回答她毫无意义的问题,两人僵了一会,最终叶赫诚把房卡摆在窗台上,自己去厨屋里准备晚饭了。 毕竟天都黑了,狗还没喂呢,他自己也没喂呢。 叶赫诚打开冰箱,拿了青菜准备随便给自己煮碗面吃,叶晓彤在寄宿学校,刚开学,周末才回家,但抬头见到陈妍在厅堂还没走的身影,他眨了眨眸,又拿了猪肉和鸡蛋出来。 等水煮开的时间,叶赫诚出来喂狗,听见陈妍在厅堂里接电话,“文件在系统里有备份,还有,小周那边这次会带一个新团队来,可能会涉及财务和技术两块,通知财务部和技术部的负责人,周日之前把资料发我,我要提前跟他们过一次方案。” 三十多分钟后,叶赫诚端着两菜一汤,从厨屋来到厅堂。 陈妍坐在桌子边还在接电话,“这个项目要稳妥推进,不出纰漏!还有,把上次会议纪要和框架协议草案再整理一份,今晚发我,我要过一遍再给萧董签字。” 她边接电话边挠小腿,白皙的腿肚子上已经多了几个蚊子包。 叶赫诚拿来蚊香盘,又端来两碗米饭,一个放在陈妍面前,一个放自己面前,他坐下后,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没同陈妍说话,他也根本没机会同她说话。 陈妍:“第一,联系法务,把第二版协议拉出来,标注所有未确认条款,明天三点之前发给我;第二,通知总裁办,董总现在S城出差,问他明晚能否视频确认合同内容。” 陈妍吩咐着,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饭菜都好了,筷子和勺子就在她手边的位置,叶赫诚坐在对面,碗里的饭已经快没了,桌上的菜就动了几口青菜,蛋汤同红烧排骨在她面前,是一筷子都没碰。 一瞥而过的信息,思绪又回到电话那头,“第三,让行政协调下周四的会议室布置,规格提升一个档次,按照外宾接待标准办。” 陈妍说完,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她讲半天口太渴,入口的味道很清淡,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没去搭理坐在她脚边等骨头的黄狗,而是看了一眼厨屋,叶赫诚在里面洗锅。 他早就吃完离开,连他的碗筷也收走了。 一桌菜现在看起来,像是给陈妍一个人准备似的。 都安排完,陈妍挂了电话开始吃饭,两菜一汤,还热的,家常口味,于陈妍来说十分陌生。 从小她父母就很忙,都是研究院的。 陈妍每天放学回来,先去冰箱里把保姆中午烧好的饭菜放微波炉里转一转,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吃,吃完写作业,第二天保姆会来收拾,再给她做一份当天的晚饭放进冰箱里。 日复一日,直到她考上大学,离开那个冷清的家。 她其实心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叶赫诚上心,那天看见他在雨里抱起小狗的时候,她觉得很温暖。 特别温暖… 她吃了口红烧排骨,不腻,咸淡正好,她把骨头喂给了黄狗。 黄狗吃完离她更近了,口水滴了一地,陈妍嫌弃地往边上躲了躲,“狗肉火锅!还想吃的话退后面去!” 这才意识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盘蚊香燃着。 黄狗歪了歪脑袋,只听懂了‘吃’,起身摇了摇尾巴,离她更近了。 “……”陈妍赶紧扒完饭,把碗筷端进厨屋。 叶赫诚没给她太多饭,按叶晓彤和苏清的食量盛的,也正好是陈妍的食量。 厨屋内,叶赫诚刚收拾完,见到陈妍进来,随手接过碗筷开始洗。 他低着头,碎发有点长了,却不邋遢,是种勤洗后的蓬松感,他的头型很好看,饱满的圆,配上清秀的侧颜,是那种大热天都觉得清爽的长相。 上一回见他的时候他大概几天没刮胡子了,这一回好像是刚刮没多久。 刮没刮,都挺好看的。 她吃他的颜,也想吃他这个人。 叶赫诚洗完碗,准备去外面擦桌子,并不宽敞的厨房,陈妍挡住了他的路。 他才意识到对方一直在他身后,拿着抹布,认真地劝,“时间不早了,陈小姐,你该走了。” 往前挪了一步,陈妍分毫不让。 叶赫诚:“……” 陈妍:“叶老板,要不我们打个赌,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要是没让你心动,我立马就走!要是你对我动心了,哪怕一秒也算,我们就交往!” 叶赫诚:“我不想…” ‘打赌’还没说完,陈妍踏近一步,“十天!” 叶赫诚:“十天也…” ‘不行’没说完,陈妍又踏了一大步,“七天!一周!不能再少了!” 叶赫诚后腰碰到了洗碗池,没得退了,上身微微后仰,陈妍连直身的空间都不给他留。 他蹙眉,倔强地又要拒绝,陈妍拽着他领口把他后仰的上身拉到了前倾,迎上他的薄唇摩挲了一口。 特别柔软的碰触,叶赫诚眼睫一颤。 陈妍低低地笑,松开被他拽得早没了形的汗衫领子,“亲了就当你答应了~” 她出了厨屋,又在窗台拿了房卡准备出院门,这时黄狗正嚼完骨头,笑眯眯地要上来舔她。 “狗肉火锅,坐!”陈妍一喝,那黄狗果真半道就坐了下来。 “很好。”陈妍夸它,出院门时瞄见厨屋里叶赫诚还僵着,她知道,他现在唇瓣上还沾着她的口红,陈妍噙着笑带上了院门。 黄狗坐得很端正,以为‘狗肉火锅’是同它在玩,摇着尾巴尖等院门再打开,但半天没等到,回头去看主人,主人动作迟钝地走出了厨屋…… 第109章 (番外3)陈妍 叶赫诚(3) 第二天快中午,叶赫诚在工作室忙活,偶一抬头,见到窗外自家院里,黄狗正摇着尾巴在给外面的人开门。 叶赫诚:“……” 徒弟们也看起了新鲜,就见昨天来的陈小姐抱着几大包东西往院里走。 边走还边喊,“狗肉火锅!别粘我这么近!” 叶赫诚家不太锁门,一来,隔壁工作室都自己人,随时能看到院内有没陌生人进去;二来,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这倒是给陈妍省了力,直接搬着东西进了厅堂,有狗开路,畅通无阻。 徒弟们齐刷刷回头看师父。 叶赫诚:“……” 今天是第一天,叶赫诚心想,还有六天… 忍忍… 他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这么心无旁骛,徒弟们也不敢懈怠,各自忙了起来。 叶赫诚看着专心,但没法专心,忙着手里的,又去瞥内院的动静,他想不出陈妍要干什么。 最终,他起身出了工作室。 徒弟们偷偷扒着窗台看,乍一眼看过去,两扇窗挂满了后脑勺。 叶赫诚进了院,见到陈妍在厨屋,戴着蓝牙耳机,手忙脚乱。 “一百克水?一百克水是多少毫升?”她拿着新买的量杯满脸问号,“两勺盐?用多大的勺子?秦始皇都知道统一度量衡,你们这些会烧菜的怎么没一点觉悟!” 她边在橱柜里找勺子,边抱怨烧菜视频。 叶赫诚走进厨屋,从抽屉里拿了把勺子递到陈妍面前。 陈妍一怔,接过勺子,笑得有点窘迫,“你来了,午饭还没好…” 确切地说,刚开始做没多久,能不能做出来还是个问题。 “昨天你做了晚饭,礼尚往来嘛,今天我来弄!”陈妍信誓旦旦地说,心里慌得一批,把切得大大小小的青椒不知道是条状还是块状,正要往油锅里丢。 叶赫诚目光瞥向煤气灶台,倏地蹙眉,手臂箍住陈妍的腰把她提到身后,油锅里火焰一蹿,热温迎面,叶赫诚眼疾手快地盖上锅盖,关了煤气。 陈妍吓得愣在原地。 “你没事吧?”叶赫诚回头问她,声音平静,没注意到自己额前的短发已经焦了一撮。 “没事…”陈妍这才回过神,没想到烧个饭还能这么刺激… 叶赫诚将掉在地上的青椒块一个个捡起,重新清洗,又把块大的逐一切细,然后顺手忙完了这顿午饭。 他很沉默,陈妍也没说话,就看着他是怎么做饭的,顺便学习记录一下。 两菜一汤烧完,叶赫诚端到饭桌上,只盛了一碗饭,给陈妍的。 陈妍:“你不吃吗?” 叶赫诚:“你吃吧,我同徒弟们一起。” 他离开了后院去了工作室,徒弟们已经在吃午饭了,盯着叶赫诚被烧掉的一截额发,憋着笑说,“师父,以为你不过来了,没给你订饭…” 叶赫诚:“……” 陈妍正在手机上回复邮件,后知后觉地发现叶赫诚端了一碗米饭在她对面坐下了。 她暂且放下手里的工作问,“你不是去那边了吗?” 叶赫诚:“那边没饭吃…” 陈妍偷偷弯唇,没好意思去瞧他的头发。 下午,陈妍没来打扰叶赫诚,她窝在旅店,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叶赫诚再见到她是第二天上午,他家的狗又给她从内开了院门,还贴心地用爪子扒开了厅堂的防蚊纱门。 “……”叶赫诚觉得,有必要同大黄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再忍五天… 陈妍做午饭的时候,叶赫诚不放心他家厨屋的安危,站在门口安静地看。 忙得特别认真的陈妍是后来才发现叶赫诚的存在,他剃了个平头,初瞧着有点傻气,但他头型饱满,给颜值又加了不少分,看着清爽又硬朗。 陈妍是个有脑子的,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回,她比昨天有了不少底气,笑得明媚,“叶老板,马上就好,保证你今天能吃上我做的饭!” 叶赫诚是吃上了,咸得发苦,但他没发表意见,面无表情地吃,味觉刺激得受不了时才偷偷蹙了蹙眉。 陈妍还以为味道不错,拿筷子尝了起来,结果,一吃一个不吱声… 但叶赫诚已经吃完了,在厨屋开始洗碗。 他回头时才发现,陈妍已经把她做的菜全倒进了垃圾桶。 “不好吃也不说一声。”陈妍生气地走了,生她自己的气。 叶赫诚看着那些菜觉得有点可惜,回头又看陈妍的背影,觉得… 还是不太懂她… 下午,陈妍研究菜谱,瞧着清蒸鱼应该挺简单的,做起来也不大能出错,公司的电话时不时打断她。 为了不影响给叶赫诚烧顿正常的午饭,她让部门经理们只能每天下午或晚上来烦她,结果现在两天过去了,自己不但做饭没进展,同叶赫诚也半点没有进展。 她只有五天了,当初就不该那么自信定什么一周!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萧谢的,陈妍本就来气,按了接通直接骂人,“蓝色的文件夹!!告诉你了,在你文件柜,左手边,第三排,第二格,蓝色的文件夹!!颜色你都找不清楚吗!!” 他下午就来问了,现在都晚上了,他还没找到吗! “……”萧谢,“文件找到了…” 他弱弱地问,“下周四的会议是几点…” 以前这些事都是陈妍提醒他,但陈妍最近请了假,暂时顶替陈妍一些简单日常的小陆忙得一团浆糊,萧谢只能习惯性问陈妍,但好像问的不是时候。 萧谢同苏清在吃晚饭,刚知道苏清下周四的产检项目有点多,苏清说他要是忙的话她可以自己去,萧谢不同意,想先同陈妍确认会议时间能否延后。 话还没说呢,就被陈妍一顿骂,耳膜都振得疼。 苏清隔着电话都听见了陈妍溢出的愤怒,看着萧谢一脸无奈,她憋着笑,等挂了电话才问,“妍姐最近还好吧?” 萧谢想了想,说,“她请了一周假,在叶赫诚那…” 苏清并不吃惊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萧谢瞄着她的反应,又说,“她可能…在追老叶。” 苏清蹙了蹙眉,“妍姐心情那么差,大概是老叶不太配合,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 萧谢委屈,“我还不够帮她吗?很多事都自己在做了…”她还骂他… 每天来敲他办公室的人太多了,他现在才知道,陈妍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 … 第三天是周六,老叶中午接叶晓彤回家吃饭,到家,陈妍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从外观看,绝对是新手水准,但每一道菜陈妍都事先尝了咸淡,不影响正常吃。 叶晓彤已经十六岁,出落成了大姑娘,刚在校门口见到老叶剃了个平头造型,她好奇问他,老叶才提起陈妍,眼前见到本人,想起她们五年前见过一面。 气质很好又很有品味的成熟女性,同她爸就不是一类人。 陈妍视叶晓彤是个大人,落落大方同她握手,“你好啊,又见面了,我叫陈妍,想当你后妈。” 她太直接了。 叶晓彤:“……” 叶赫诚:“……” 叶晓彤没回握,陈妍不甚介意地收回手,叶赫诚注意到她手指上贴了两个创口贴。 陈妍对叶赫诚说,“今天的饭菜应该能入口。” 她这次是真的自信,“你们吃吧,我走了。” “你…不吃吗?”叶赫诚难得主动喊住她,陈妍挑眉看了看叶晓彤,叶晓彤知道是在问她的意见,看了看餐桌上准备好的饭菜说,“一起吃吧。” 饭桌上三人话不多,叶晓彤偷瞄着陈妍,她吃饭很斯文,带着天生富裕人家出生的教养,不像她爸,闷着头就知道扒饭,这么一看,他俩确实不是一路人。 她不介意有个后妈,只要她爸乐意就行,叶晓彤原本的理想目标是苏清,但她的幻想早破灭了好几年了,后来她想,只要是个本分实在的女人,别像她妈那种的,就都挺好的。 但,也不是眼前这种的… 叶赫诚洗碗的时候,叶晓彤终于忍不住问陈妍,“你是不是城里男人见多了,觉得我爸这种的比较稀奇,要是这种心态的话,你劝你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说话真的像个大人,陈妍很满意,她不擅长同小孩沟通,但她擅长同成年人交流,“你觉得我三十多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给哪个男人烧过饭的人,大老远来到这里,就只为了图个新鲜吗?” 叶晓彤半信半疑,“好,那你说,你看上他什么?” 陈妍笑,“这是十八禁话题,不适合饭桌上讨论。” “……”叶晓彤,她还真没把她当小孩。 陈妍是开玩笑的,她图叶赫诚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会把对方真的种进心里,陈妍想成为那个人。 这时,她托着腮问叶晓彤,“行个方便,告诉我,你爸的情史都有哪些?” “……”叶晓彤,“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陈妍笑,“我让你妈,不来烦你爸。” 她都打听了,叶赫诚的前妻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了叶晓彤对她妈的态度。 “没什么情史。”叶晓彤蹙眉,她讨厌她妈,当年不管不顾抛弃了他们父女,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她也就算了,现在还腆着脸想带儿子回来投靠他们父女,想想都觉得恶心。 但叶晓彤又怕她爸太好说话,最后答应了那女人。 想到这里,叶晓彤对陈妍直言不讳,“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喜欢过我妈,但我妈肯定没喜欢过我爸!他们是长辈定的婚事,你应该知道我爸这个人,什么事都闷心里,也从不说自己想要什么。” 想了想,叶晓彤又说,“如果你真心追我爸,那你最好也做好心理准备,我确定我爸以前喜欢过苏清姐,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是他女儿!” 陈妍抬抬眉,“原来如此,还好。” 叶晓彤,“还好什么?” 陈妍笑,“还好我的情敌已经构不成威胁。”多谢她老板。 叶晓彤,“你这么自信?” 陈妍:“当然,以后你爸就只能喜欢我了。” 叶晓彤:“……” 第110章 (番外3)陈妍 叶赫诚(4) 第四天周日,叶赫诚亲自下厨给女儿做饭,陈妍没来,她很识趣,不想打扰父女俩独处的时光。 从叶赫诚徒弟的视角,陈妍看起来毫无进展。 从陈妍角度,她的网已经织了一半。 她给叶赫诚灌输了一个‘常态模型’,闯入他日常的一部分,她要小小测试一下,今天她的缺席,叶赫诚的‘心理地图’是否会感到失衡? 哪怕只有一丝缺失感,那陈妍赢面就能增加一倍。 叶赫诚做完午饭,像以往每一个寻常的周末,同叶晓彤准备吃饭,筷子刚拿起,叶晓彤说,“爸,陈妍就住对面旅店,你要去喊一下吗?” 叶赫诚看着饭菜发了会呆,没说话。 叶晓彤盯着他的反应,心想,明明烧饭的时候朝着院门的方向看了七回,这还是她数到的次数。 摸了摸脚边大黄的脑袋,叶晓彤问,“爸,你对她怎么想的?” 叶赫诚拿起筷子,平静地说,“吃饭。” … 陈妍昨晚熬夜看工作资料,今天起得晚了,刚冲了个澡,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小镇旅店的条件也就这样了。 刚打开电脑准备再工作会,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陈妍开门,叶赫诚立在外面。 “午饭好了,不知道你有没吃饭,过来问问。”叶赫诚认真陈述。 陈妍穿着浴袍,头发半干,特别黑亮,挂在身后,散着沐浴清香,没有化妆的脸,白皙,透着沉静的美。 她的唇瓣本就好看,见到叶赫诚,轻轻扬起,说,“没吃呢,我换件衣服,你进来等。” “我在门口等你。” 叶赫诚说完,有点后悔,门口等?感觉怪怪的,他应该说回院里等。 但‘等’这个字本身就怪怪的,表现得他很在意,就不应该来问。 但不来问,又觉得人家之前给他烧饭,他烧了午饭要是不来问一声,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不知怎的,已经被这场赌注给网了进去。 叶赫诚更没料到,他要转身离开时被陈妍猝不及防地拉进了屋。 门啪的一声关上,他被抵在墙上,是被陈妍拽着皮带拖进来的,纤白的手指依旧抓在他腰间的金属扣上轻轻摩挲。 “叶老板,这么多年,一个人不寂寞吗?” 似化了的糖,粘连成丝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昏暗的阴影里,蛊惑着。 那双眼睛漆黑,透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犀利,仿佛能击穿他心底,到达最无法碰触的地方。 叶赫诚喉结一滚,抿唇,回了句,“不寂寞…” 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放到一边,严肃地说,“陈小姐,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陈妍:“那你喜欢什么?” 那只抓住她的手反被另一只纤细的手缠上,扣着他手腕,像是怕他逃走似的。 叶赫诚瞥见,她昨天创口贴的位置此刻裸露在外,两道切痕挺长,浸过水,口子发白。 烧菜不是她擅长的,她那么忙,无需为他做这些。 他问,“你为什么想追我?” 他总算直面这个问题,而不是回避了。 陈妍忍不住地愉悦,告诉他,“因为喜欢你啊,喜欢你的性格,喜欢你的长相,喜欢你这个人。” 明明他也是只期待被人抱起的小狗嘛。 她愿意抱他啊… … 叶赫诚同陈妍回到小院时,院内除了叶晓彤,还有叶晓彤的母亲——赵丽娟。 赵丽娟拉着叶晓彤说,“彤彤啊,我这次回来也是担心你,这些年在外,我没有哪天不想你的。” 叶晓彤冷着脸,甩开赵丽娟的手,“那也没见你回来看过我。” 赵丽娟,“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有你弟弟,特别喜欢你这个姐姐,毕竟同你有着血缘呢。” 叶晓彤轻哼一声,“你别自己贴上来,他又不是我爸的儿子!” 赵丽娟,“怎么说话呢,好歹我也是你妈!生你养你的亲妈!没有我怎么有你!你可别没良心!” 她还有脸提养过她!叶晓彤受不了了,正要破口大骂,陈妍挽着叶赫诚走了进来。 也不是一路挽过来的,就是听到了赵丽娟的话,又见到叶赫诚有些僵硬的步子,陈妍才搭上他的手臂拉他进了院门。 “彤彤,谁来了呀,这么热闹。”陈妍亲昵喊着叶晓彤,目光含笑瞥过赵丽娟,近四十岁,能看出年轻时有点姿色,只是现在身材发福,眸底带着疲惫,像是被不如意的生活蹉跎出的沧桑。 赵丽娟眼见陈妍挽着叶赫诚从外面进来,脸色立即耷拉下来,问叶赫诚,“这女人是谁?” 陈妍想笑,“你说话前能不能先和脑子打个招呼,我是他的什么人同你有关系吗?倒是你,腆着脸赖在别人家里,知道的呢,以为你是来看女儿的,不知道的呢,还以为你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厚着脸皮要把同野男人生的孩子带回来给前夫养。还亲妈呢,只生不养的人里头,你是我见过最成功的例子,成功把自己活成了反面教材!” 耐不住对方口齿伶俐,自己又不占理,赵丽娟气得又羞又恼。 这时陈妍转头喊了声‘火锅!’ 大黄屁颠颠来到她面前,它已经习惯她喊它‘火锅’里不带‘狗肉’了。 坐着听陈妍开始训,“怎么回事!是你不懂事,还是压根没人教你怎么做个人!!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什么人都放进来,当心我一会扣你狗粮!” 明显是指桑骂槐,大黄听不懂,只感觉受了委屈,朝叶赫诚唔唔了几声。 “……”叶赫诚偷偷瞥了陈妍一眼,陈妍抽开挽住他的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看什么呢,还不进去吃饭。” 叶赫诚脊背一僵,脸刷地红了,往里走。 陈妍戏谑笑着,当赵丽娟是空气从她面前走过,似个宠溺的长辈搂着叶晓彤的肩迈向厅堂。 叶晓彤低语,“演归演,别吃我爸豆腐。” 往他屁股上那一掌,别以为她没瞧见。 陈妍笑,“我就喜欢看你爸脸红,怎么着?我前两天还亲他了呢。” 叶晓彤:“……”请避讳一点,把当她个小孩吧… 瞧着眼前‘一家三口’,赵丽娟气得嘴都歪了,自讨没趣地出了门。 … 赌约还在继续,毕竟叶赫诚还没表态。 叶晓彤回学校后,陈妍照常给叶赫诚做午饭,她的厨艺一直在进步,叶赫诚知道她聪明能干,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第七天下午,二叔又来了,带了之前给叶赫诚介绍的那个女人。 女人一看就是个本分人,长得也还可以,老公生病死了有三年了,独自抚养着一个女儿,勤劳又朴实。 是叶晓彤认为的那种,能同她爸好好过日子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一类人。 叶赫诚给二叔同女人各倒了杯水。 女人接过水,道了声谢,偷偷打量着叶赫诚,又瞄了眼这处还挺整洁的屋院,心下觉得还挺满意。 陈妍站在窗外偷听,大黄在她脚边打瞌睡。 二叔:“你俩要是都满意,要不开始处处?我不是顽固不化!是以双方意愿为前提的牵线搭桥!” 他的嗓门很大,明显是对着屋外陈妍说的。 憋了几天,总算出了口气。 陈妍抬眉,不作声。 二叔问叶赫诚,“赫诚,你先表个态!你什么想法?” 沉默了半天,叶赫诚说,“对不住,二叔,这事…还是算了…” 二叔一怔,把叶赫诚拉到一边,小声念,“赫诚,你别脑子犯懵!过了这家村就没这家店了!你别是着了外面那女人的道了,她就图个新鲜,你还指望她好好的大城市不待,跑这里来陪着你啊!” 叶赫诚低头,喃喃,“也没有…” 送二叔和女人走的时候,陈妍已经不在院子里。 天黑了,狗在等着他喂。 他拒绝二叔不是为了陈妍,只是试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望了眼斜对面的旅店,七天已经尾声了,他也该叫她回去了… … 第二天清晨,院门一开,陈妍的蔚来停在门口,她在驾驶位。 眸色伶俐地拉下副驾的车窗,陈妍同叶赫诚打招呼,“叶老板早啊。” 叶赫诚微滞,点了点头,‘早’,余光瞥见她后座打包好的行李,他想,原来不用他说,她自己也准备离开了。 “一路顺风。”他补充道。 昨夜下了一场入秋的雨,空气里是炙热抽去的清凉,叶赫诚上身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汗衫,秋风吹来,身上没感到冷,只是心底有一点隐隐的… 说不上来。 他转身准备走,陈妍握着方向盘喊住他,“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叶赫诚想了想,把脑袋靠近半开的车窗,问,“怎么了?” 他的头卡在一半,姿势有点滑稽,陈妍想笑,但佯装蹙眉,“坐进来说,早晨的风有点凉。” 慢了几秒,叶赫诚把脑袋从车窗边拿出来,开了门坐进去,副驾门被推至半闭位置,他不敢把他和她关在密闭的空间里。 却突然听到门自动吸上并关紧的声音。 叶赫诚诧异,陈妍一脚油门已经踩了下去,不着情绪地说,“今天有事得赶回公司,咱们就路上慢慢说吧,叶老板,安全带系一下。” “……”叶赫诚回头见院门越来越远,大黄立在门口,还等着吃早饭呢…… 第111章 (番外3)陈妍 叶赫诚(5) 陈妍这次来找叶赫诚之前,同苏清打听过老叶这个人。 昨晚她们还通了电话,苏清告诉陈妍,老叶食古不化,万年撬不开的王八,别想等着他主动缴械,黄花菜都要凉的!要用非常手段!死缠烂打! 此时叶赫诚看着车子要上高速了,想让陈妍把他放下去,但陈妍在蓝牙耳机里通电话。 “我知道了,先别慌,董总还在出差,也先别惊动萧董,他上午陪妻子做产检。你听我说,市监局突击检查,项目经理联系不上肯定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耽误了,他肯定会想办法带着文档赶到现场。但我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去资料室调出项目全套申报材料,同时联系当时负责的法务,亲自带着备用资料到达现场。” 陈妍语速很快,但语调不乱。 “还有,今天的会议室都准备好了吗?这次合作的集团高管会全部到场,萧董会按时出席,会议的三项核心议题,按重要程度排序,不能有纰漏。” 她熟练打着方向盘,又说,“我还有一小时就到,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瞥了一眼叶赫诚,就见他正盯着自己看,陈妍笑,“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很厉害…”叶赫诚回过头,令他相形见绌,目光似有似无地盯着前方。 陈妍:“那你对我心动了吗?” 叶赫诚:“没有…” 陈妍蹙眉,“你这个人吧,不说话的时候能急死人,说话的时候能气死人。你要是没对我动心,为什么拒绝昨天那女的?” 叶赫诚:“同你没有关系,我就是不想…不想…”他没想到不想什么。 陈妍弯唇:“不想同她搞对象?那就同我搞啊~” “……”叶赫诚,“前面三公里有个休息站,我看你挺忙的,把我放在那里就行了,我能自己回去。” 陈妍:“我同意你走了吗?” 叶赫诚:“我们的赌约已经结束了,你说过,我要是不动心的话,你就离开,我已经给了你答案。” 陈妍笑:“是啊,我不是离开了吗,带着你离开啊~” “……”叶赫诚眉蹙得很深,盯着她,“陈妍,不要闹了。” 陈妍弯眸:“叶老板第一次喊我名字呢,真好听~” “……”叶赫诚抿唇,没再说话,脸颊有点红,不知道是被这位女无赖气的,还是被她的话给撩的。 一小时不到,车子到达明丰集团地下车库,两人下了车。 叶赫诚下身是条深灰色长裤,脚上是双居家凉鞋。 他右手掏了掏裤兜,挖出一块二毛钱,左手又掏了掏兜,还好,带了手机,能回家… 他不打招呼就想走,汗衫的衣角却被陈妍一把揪住,她拖着他往电梯走。 “陈妍!陈小姐,你做什么!松手!” 叶赫诚捉住陈妍拽着他汗衫的手,被洗得松软的棉布料死死抓在她掌心。 陈妍:“乖,别乱动,不然衣服扯烂了,你就只能光着膀子回去了。” 这样的虎狼之词,叶赫诚听了想哭。 他扯不出自己的汗衫,只能暂且跟她走,进了电梯,站在一边,眸底是复杂的情绪。 电梯直上九楼,门一打开,陈妍像往常一样走出,行政部门经理上前,喊了声‘妍姐’,汇报完细节,递出了文件等陈妍签字,目光时不时瞥向陈妍身后,被她拉着衣角不放的男人。 都传妍姐最近请假是去解决终身大事了,眼前一看,这男人穿得有点随便,但颜值还可以,特别是身材,挺有料的。 叶赫诚半旧的藏青色汗衫,下边被扯得提起了一段,露出了紧致的腰线,上边的领口因为陈妍不小的力道拖拽得没了形,能从领口里瞧出块形的胸膛肌理。 不止部门女经理偷偷在看叶赫诚,其他工位上的人也时不时好奇地瞄向他。 眼前目光灼灼,叶赫诚后脊发凉,他扯了扯衣领,又努力拉下边,颇无辜看向陈妍,想告诉她别拉这么用力。 但陈妍忙着看文件,签完字后才意识到大家的目光后,笑眯眯地官宣,“这位是我男朋友,老是想跑,得抓着才行。” 众人偷笑,异口同声,“姐夫好!” 叶赫诚:“……” 陈妍回头看叶赫诚,像个小媳妇似的捂着自己,也才意识到衣服被她拽得有点过分了,她也是头一回瞧见他里面的身材,想流口水。 松了手,贴心为他好好整理了上衣,遮得严严实实的,陈妍心想,她还没下手呢,不能便宜了别人。 从拽他的汗衫,改成了牵住他的手,陈妍领着叶赫诚去了十楼,她自己的办公室。 让叶赫诚坐在沙发上等她,有人进来给叶赫诚倒了杯水,期间又进进出出很多人找陈妍,叶赫诚在角落安静看着她工作。 陈妍说,喜欢他,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这个人。 他当时觉得挺温暖的,特别温暖,就像现在在角落,她那么忙,却时不时地回头看他。 叶赫诚轻轻低下头,又想起,陈妍问他,叶老板,这么多年,一个人不寂寞吗? 他不知道,或许是习惯了,习惯忽视自己的孤独。 但她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唤醒了他,往后,他会不会不再能忍受孤独了。 这时,办公室只剩陈妍和叶赫诚了,她走向叶赫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起身朝她走了一步。 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去拉他的手,抬头问他,“叶老板,见到我的生活了吗?你觉得它怎么样?” 叶赫诚:“很忙碌,很充实。” 陈妍托起他的手放到心口,叶赫诚要抽回,陈妍双手摁住,“叶赫诚,但是,我这里很空啊。” 叶赫诚能感到手掌下的心跳,真实的,鲜活的跳跃,有些急促,寻求回应的急促。 陈妍:“叶赫诚,我们尝试一下好不好?互相取暖啊,你抱抱我,我抱抱你,好吗?” 她轻轻弯眸,垫脚贴向他的唇,却做好了被他推开的准备。 但这一次叶赫诚没有推开,慢了一秒,另一只手抚上了陈妍的黑发,他温柔地回吻了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现在只想跟从心里的想法,靠近她…… 办公室外,一群八卦的人正试图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往里面窥探,人群之后是闻着八卦赶来的苏清。 她刚产检完陪萧谢回公司,进来就听说陈妍带着男朋友来了。 苏清并不吃惊,她甚至早就知道了,这还是昨晚她同陈妍一起商量出的方案对付叶赫诚。 小镇是叶赫诚的舒适区,舒适区是他的龟壳,在龟壳里他永远不会突破自己! 除非拉他出来,进到陈妍的生活里,无处逃遁的时候,他总该直视一回自己的内心了。 苏清正要往人群里挤,却被萧谢一把拦住。 他说,“别去凑热闹,当心挤到肚子里的。” 苏清撇嘴:“我想看。” 萧谢蹙眉:“要看的话去我办公室,我亲给你看。” 这话一说,看热闹的才发现董事长夫妇来了,是现在默默散开回自己工位呢,还是等下去扒董事长办公室的窗台呢? 场面有点尴尬,苏清一脸黑线,对大家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我们走了…” 拉着萧谢离开,低喃了句,“不会说话就别说。” 萧谢:“……” 第112章 她永远陪着他(正文完) 苏清羊水破的那天比预产期早了十天,她正在看Philo给她发的设计初稿,她被惊艳到了。 那是缂丝被赋予了另外一种生命的外在形式,拒绝了温顺,不讲逻辑,在未知的缝隙中生长,变异,呼吸,破出外壳的一种张扬而原始的力量。 她是那么美,倔强而不羁的美,但在狂野的灵魂深处却依旧保持着那颗内敛而含蓄的平静内核。 苏清正想给Philo回复邮件,毫不保留地表达对他新作品的欣赏,但腹痛来得猝不及防,身下的裙子湿了大片。 李芳进来瞧见了这一幕,一拍大腿,“要生了!要生了!” 为了照顾苏清,她提前一个月就来陪女儿了。 她心下慌乱,萧谢去了公司,她也不会开车,这里也没有何章国的小三轮,怎么送女儿去医院! 李芳正手忙脚乱地要拿带去医院的东西,苏清喊她,“妈,先…别管东西,去门口叫车…到楼下…” 苏清疼得冒汗,思绪依旧不乱,指挥着李芳,两人总算到了医院。 萧谢接到李芳的电话时正在开股东大会,众人就见他着急忙慌地冲出会议室,还差点被会议室的门给绊了一跤。 过了半分钟,陈妍走进会议室告诉大家,“抱歉,萧董的妻子要生了,今天的会议下次再继续。” 萧谢赶到医院时苏清已经进了分娩室,强忍着焦急被护士要求穿上无菌外套,帽子,口罩后,萧谢才在分娩室见到了老婆。 苏清头发凌乱,粘在满是汗的脸颊上,神情是刚熬过阵痛的疲惫,萧谢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原本已经安排了剖腹产,只是没想到孩子这么早就想凭自己本事出来… “清清…”萧谢搂着苏清,愧疚地喊她,“生完这个不生了…太疼了…” 苏清这才意识到萧谢来了,身下隐隐开始了新一轮阵痛,她拽住萧谢领口,“废…什么话…搞点巧克力,运动饮料,能量棒过来,老娘快没力气了!” 萧谢:“……” 一小时后,听到孩子出生哇的一声,萧谢才仿佛活了过来,一边给苏清捋凌乱的头发,一边有点想哭地说,“老婆…辛苦了…” 苏清疲惫得睁不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去看看…我女儿…” 萧谢这才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走过去,医护人员正在给瞧着黑不溜秋的婴儿剪脐带,萧谢指了指脐带下方问,“这是什么?” 医护颇为诧异,这位萧先生瞧着挺心疼老婆的,人也长得很英俊,怎么脑子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这是你儿子的小弟弟。”一位护士忍不住回答,“七斤八两,很健康的小伙子呢。” 刚出生的婴儿被递到萧谢怀里,闭着眼睛,努了努嘴,好似对现在的姿势不是很满意,即便被护士大致整干净了,但瞧着依旧有点…丑… 没半点,他原本想象中,女孩子才有的那种秀气。 见萧谢皱眉,护士又说,“别瞧着现在看起来丑,父母基因都摆在那里,往后长开了,追他的女孩子指不定要排长队呢。” 萧谢把孩子轻轻放到苏清身边,说,“清清…这是我们的…儿子。” 苏清从疲惫中睁开眼,看了眼身边挺丑的玩意儿,抬头问萧谢,“这是什么?我女儿呢?” 萧谢:(想哭) … 后来,看B超的马主任有点羞愧地说,“小家伙太调皮了,每次都遮遮掩掩的,总是瞧不太清…” 萧老太太把一堆粉色的,亲手做的棉布小衣服拿给为苏清坐月子的李芳,尴尬地说,“还好就做到半岁的尺寸,小孩长得快,回头我再做点别的颜色的…” 李芳欢喜收下:“男孩子嘛,穿什么颜色不是穿,不挑的。” 她看着旁边一直抱着小孩走来走去,不肯放回婴儿床的何章国,说,“还在长脑子呢,你别颠到他。” 何章国恋恋不舍地放下孩子,何淼逮到机会抱起,“来,舅舅带你去楼下玩。” “还有舅妈呢。”付文馨拿着玩具逗小孩,同何淼一道出门下楼遛弯。 李芳追到门口,“你俩注意着点,别磕着碰着了。” 何淼付文馨早就下了电梯,没了人影,沉迷于提前体验带娃的乐趣。 月子里,周严也来看孩子,抱起萧煦,“还以为是个姑娘,原来是个小子,瞧着生龙活虎的,我们警队就缺这样的!” 他没想到,迟早会为这句玩笑话付出惨痛的代价。 萧宏峰也来看孙子,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萧谢,一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他抱了很久,直到小孩肚子饿了,才不舍地给到苏清手里。 … 萧宏惜的判决下来了,死刑,临走前,她想见一见苏清的孩子。 看在萧老太太的面子上,苏清带着孩子去了。 冰冷的铁窗内,萧宏惜清瘦了不少,她的眼神空洞无光,盯着苏清手里的婴儿微微蹙眉,半天才问出一句,“她…怎么…这么丑。” “……”苏清,“周队长没告诉你吗?是个男孩。” 萧宏惜眼睫一颤,目光呆滞,下一秒,她笑了出来。 一直笑,一直笑,最后,变成了哭,眼泪留下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果然,谁都替代不了她。”萧宏惜低低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就要去陪她了…” 有一瞬,苏清觉得她很可怜,作为母亲的可怜,一错再错的可怜…… … 萧谢同苏清婚礼那天,姜瀚然来了,带着等了他很多年的青梅,真心过来祝福苏清,也算是真的放下了。 蒋行尧也来了,远远见到顾敏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被霖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明面上是对霖川碍手碍脚的抱怨,但实际是恩爱又默契的表现。 蒋行尧闷了一大口酒,他其实也想为她做到这些,却最终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王君媛来到他身边,他同她已经半年多没说过话了,她也感到疲惫,不如彻底做个了断。 她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们离婚吧。” 蒋行尧没看她,淡淡回了声‘好’。 … 苏清产后恢复得很好,穿上了萧谢为她精心订制的婚纱。 被何章国搀着来到了萧谢面前,绚丽的灯光下,萧谢五味杂陈,他的妻子穿着圣洁的白色纱裙,那么迷人,似月光一般的皎洁,只属于他的月光。 十一年漫漫,最终引往此刻。 他从何章国手里接过苏清的手,深情地抱住她,将她锁在怀里,迟迟不肯松开,太久了,久到酒宴上的宾客都在好奇地盯着他们,从诧异,到欣慰,再到鼓掌。 见萧谢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苏清轻抚他的后背,在耳畔低声问,“你是在哭吗?” 一声轻吸鼻涕的声音,圈着她的大猫没有回答,把苏清搂得更紧了。 苏清抬了抬眉,随便吧,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吧,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她都会陪着他。 永远…… (正文完) 第113章 (番外4)游泳疗法 萧煦三个月的时候,苏清给他报了亲子游泳课程,勾了个多人课堂的选项,想着小孩扎堆应该比私教课好玩多了。 苏清告诉萧谢,亲子水中活动需要家长陪同,这个陪同的家长只能是他了。 萧谢勾了勾唇,爽快地答应了,心想,那臭小子总算落到他手里了。 他不在的时候霸占着苏清也就算了,他在家,回回同苏清亲近的时候,臭小子总哇哇地哭。 不是饿了,就是拉了,有时解开尿不湿,发现里面没货,下一秒就滋了他一身,还咯咯地笑。 倒是一回都没尿在苏清身上,这一点萧谢觉得,他儿子还算有良心,但没他的份。 大半夜萧谢哄他睡觉时,他能同他老子干瞪眼俩小时都没有睡意,直到萧谢实在瞌睡得站不住了,把臭小子暂时放到他和苏清的床上。 小家伙见到了娘,下一秒就闭上眼睡着了。 明显对待他和苏清是完全两种态度。 要不是苏清那么辛苦地生了他,又是自己亲儿子,萧谢真想把这小崽子丢门外头,变老实了再领回来! 亲子游泳课堂第一天,四个小孩一起上课,陪同的都是父亲,指导课程的是个三十多岁,看起来颇有经验的女老师。 苏清同其他妈妈一样坐在泳池边看着,瞧着别人家的小孩,有的挺开心的,有的能瞧出害怕。 就她家的娃,和他爸在一起的小表情是很不乐意的样子。 脖子上套了个小游泳圈,一双强健的腿在水下努力蹬着,只要一脱离他爸的手,有多远蹬多远,跟有人要害他命似的。 苏清想笑,余光却瞥见,其他妈妈们好像都不在看自己的小孩,而是在看她男人。 就连指导老师也更为关照他呢。 她男人有颜值有身材,胸肌腹肌线条流畅,该有的他都有,幸好今天穿的是黑色游泳长裤,要是穿了条三角短裤,她们岂不是能把不该看的线条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清挑了挑眉梢,耐心等到课程结束,萧谢单手托着萧煦从水里出来。 “辛苦了。”她在萧谢沾着水汽的唇瓣上亲了一口,宣示主权似的,拉着萧谢去了更衣室。 萧谢的另一只手上萧煦翻着白眼,吐出了一口游泳池里的水,小小年纪第一次感受到,同老子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开车回去的路上,萧煦在后座婴儿安全椅里疲惫地睡着了。 苏清坐在副驾,说,“你之前提议,想在后院加个室内游泳池的方案,我现在同意了。” 他们已经搬进了古典庭院设计的别墅区,房子是五年前就买下了,同苏清领完证后就重新装修了一遍。 萧谢加盖游泳池的方案原本只是试探着一说,苏清有怕水的症结,他想教她游泳,也许能慢慢缓解她对水的恐惧。 但这个疗法需要她本人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现在苏清主动提出,萧谢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后院的重新规划,加上室内游泳池的水温水质监控设备,一个月不到就竣工了。 期间,苏清没再让萧谢带着萧煦去亲子游泳课。 萧谢每天都在给苏清做下水准备的心理建设,苏清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游泳池不是给了他们父子俩的,而是等着她来的。 周末,萧谢拿出为苏清买的泳衣,好说歹说哄她穿上。 苏清心想也罢,坐在池边玩玩水,有萧谢在身边,倒也不是不行。 她换了泳衣从衣帽间出来,又披上件浴袍,宽敞的领口两团软香酥白若隐若现。 萧谢原本要打开卧室门的手默默放下了。 他知道她的胸比产前又大了不少,臀也更丰满了,腰还是那么细。 他太久没有碰她了。 从知道怀孕开始,他就没动过她,再到生完孩子,李芳拐弯抹角地叮嘱他,女人生完孩子得好好恢复,至少四个月才能同房。 萧谢低头算了算,离正好四个月还差一周,还差一周… 真要命啊… 他心下一狠,手又放回到门把手,苏清冷不防地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发什么呆呢?” 萧谢吓了一跳,回头泪眼汪汪,“这就开门…” 门一开,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苏清去泳池前,先去看了萧煦,保姆正要带他出门溜达,她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就见她儿子冲她咯咯笑了。 来到泳池,萧谢已经游了几个来回,见到苏清过来,他在半道扶着池边跳了上来。 手臂的力量一现而过,上岸的动作轻盈,带出大片水花。 随手抹了脸上的水,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捋,拉着苏清的手,边走边说,“我们去水浅的地方。” 苏清脱了浴袍,坐在池边,水温适度,即便是婴儿下水也不会着凉的温度。 她将水打湿在身上,问萧谢,“下水前的热身,是这样吗?” 萧谢扶着水池,有点心累,他刚被游泳降下去的体温又升高了不少。 他就不应该在身体极度饥渴的状态下,看老婆在眼前表演湿身诱惑… “清清,我们下次再学吧…”他说话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如果现在还看不明白萧谢的反常是因为什么,苏清岂不是蠢到边了,况且他下面的那位兄弟比他更坦白一些。 苏清环住萧谢的脖颈,软若无骨地贴向他硬挺的胸膛,戏谑地说,“还忍着,累不累?” 她还纳闷了,他不会是得了那什么男人进产房之后的心理阴影,生完孩子都快四个月了,还这么安分。 萧谢托住苏清腰背,脑袋虚搁在她颈窝,耷拉着尾巴说,“不行…妈说了…四个月才能同房…” 苏清一怔,原来这么回事。 她问,“还有多久?” 萧谢哭,“一周。” 苏清亲咬他耳朵,“那我们偷偷的~” 酥麻传来,激得最后的理智溃不成军。 呼吸都带着喘不上气的粗重,萧谢覆上苏清的唇,一时重一时轻,一时是久旱逢雨的急切,一时又提醒自己要注意轻重。 软柔与刚硬缠绵不休,似个将要干涸的鱼,在此刻终于寻回水里,再次活了过来。 这场荒唐,从泳池到卧室,又到浴室才偃旗息鼓,反正苏清第二天几乎下不了床。 再往后,萧谢每每眨着锃亮的眼睛喊她去游泳时,苏清唯恐避之不及,但每次都被萧谢扛了过去。 在各种深浅都做过,慢慢地,苏清不怕水了,就怕萧谢喊她去游泳…… 第114章 (番外5)萧家三儿女(1) 蒋菲七岁了,第一天上学,跳级进了三年级。 小小一只,落落大方地立在讲台前面,今早外婆给她梳了两条漂亮的麻花辫,发尾处扎着红色的大蝴蝶结。 “大家好,我叫蒋菲,我同我大哥二哥和爸妈都不是一个姓,我大哥姓萧,我二哥姓谢,我姓蒋,是为了纪念外曾祖母的,我的名是为了纪念奶奶的,我爸妈说,她们很特别。我也觉得我的名字挺好听的,你们可以喊我蒋菲,也可以喊我菲菲,我都会很喜欢。” 蒋菲眨了眨乌黑闪亮的眼睛,她对学校充满了好奇,小脸白净粉嫩,红润的唇瓣在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上扬的,挺招人喜爱。 班主任对她温和笑着,指了指最前排的座位,“蒋菲,你年龄最小,个子也小,就坐这吧。” 蒋菲看着老师认真回道,“我不想坐前面。” 班主任:“但你坐后面会被挡住,看不见黑板了呀。” “没关系,三年级的课本我爸都教过我了,其实我连我二哥四年级的习题大部分也会做,但我爸总说我还小,不能来学校,我妈说他是女儿奴,有女儿被迫害妄想症,反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今年霖家的二丫头和舅舅家的表弟都去了幼儿园,更没人陪我玩了,我妈好不容易说服了我爸让我来学校的…” 班主任一头黑线地打断,“那你想坐哪里?” 心想,小丫头是个聪明脑袋,还是个话痨… 蒋菲指了指倒数第二排一个没人坐的位置,“我去哪里了,老师您上课吧。” 她很乖巧地走过去,老师蹙眉,那位置原来有人,这两天请假了,算了,等那位同学回来再说吧。 蒋菲把书包放好,她人小,书包也比班里其他人的书包小很多,扁扁的,放了一只铅笔盒,一个水杯,书也没带。 她爸就没打算她能一直读下去,想着她新鲜待个几天也就够了。 班主任上的是英语课,蒋菲听着,在教室里看了一圈,乌压压的后脑勺,每个人的脑勺瓜子她都研究了一遍。 研究完,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后面一排就她身后坐了一个男孩,很认真地听课,见到她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回到讲台上。 但耐不住蒋菲一直看他,没有要转回去的意思,男孩眼神无措地又看回她。 蒋菲:“你叫什么名字?” “赵彦。” 蒋菲点了点小脑袋,这时班主任喊了她,“蒋菲,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听课?我讲到哪里你听到了吗?你的课本呢?怎么没带?” 蒋菲站起,妈妈告诉过她,要尊重老师,点到名要站好了说话,“您讲到第38页,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背给您听。” 她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英文的发音标准,纠不出半点错,班主任无奈让她坐下,只叮嘱不要影响后面同学。 课间休息,蒋菲见到班里几个女生簇在一起开心地聊天,她走过去同她们说话,但她们明显不爱搭理她。 打量完蒋菲身上的衣服后,女生们开始讨论自己身上品牌的图标,蒋菲的长袖连衣裙是外婆亲手裁的,就连脚上的小布鞋也是外婆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外婆在一众男孩里最疼她了,大哥二哥和表弟也没这个待遇。 不止外婆,爷爷也最喜欢她,说她长得像英国墓园里,那位故去的漂亮的奶奶。 没人同蒋菲说话她又坐回了自己地儿,拿出水杯抽出吸管嘬了两口水,外婆叮嘱她在学校也要多喝水。 之后是数学课,随堂测试,拿到卷子,蒋菲工工整整写好自己名字,看了一遍题目都很简单,没什么心情做。 眼前黑压压的后脑勺都埋了下去,她又回过头看赵彦,见到他在算第五题。 “第三题错了。”蒋菲提醒他,小小的手指去戳错的那个数。 赵彦一怔,重新算了下,确实算错了,他拿橡皮擦,说了声‘谢谢’。 这时,数学老师走了过来,见到她写了名字的试卷一片空白,有点生气,“你叫蒋菲?现在是考试,怎么不做自己的卷子?看后面同学干什么?考试不能作弊!” “做完了就能看后面同学吗?”蒋菲抬起墨珠的眸子问他。 “……”老师,“做完了随便你。” 赵彦:“……” 老师没想到十五分钟后蒋菲把做好的试卷交了上去,一道都没错,之后的二十分钟,她趴在赵彦桌子上盯着看他算题。 赵彦:“……” 就那么大的小课桌,她占了一半,赵彦只能将就着剩下的一半地儿。 中午休息,大部分同学订了学校的午饭,蒋菲见到赵彦独自拿着玻璃饭盒出了教室,里面装了几只包子。 她追上去问他,“你去哪里?” 赵彦:“去老师办公室…”热他的午饭。 他低头看她,不到他肩膀的高度。 蒋菲还要说什么,身前蹿出个人,截住了她,“走,哥带你去找二哥吃饭。” 萧煦斜靠在楼道上,手插着兜,没个正形。 他踩着饭点从初中部跑过来是每日惯例,按照他的尿性,别说忘带课本作业了,就连忘带午饭也是日常,久而久之,他弟谢承索性帮他一起带了。 此刻谢承坐在教室里,慢条斯理地先后拿出了三份保温饭盒,有一只饭盒很新,颜色粉嫩,分量也特别足,显然不是给他们兄弟俩准备的。 赵彦见蒋菲跟着来人走了,心想,原来她哥是萧煦。 萧煦大家都认识,学校的风云人物,为校争光拿了不少体育奖项,也拿了几回数学竞赛,校园广播站里通报表扬了很多次。 当然,通报批评的次数更多,长期拖欠作业,故意早退,校外斗殴,但凡教导主任拿出来说的反面教材,有八成是萧煦干的。 四年级教室内,几个女生害羞上前同谢承说话,“谢承,今天三份饭盒是要多一个人过来?” 萧煦过来吃饭是日常,大家也都习惯了,确切地说,萧家两大帅哥一起出现,是校园十分养眼的风景线。 相比萧煦的张扬高调,谢承特别低调,即便各科年级第一,也不骄傲自持,对所有人都十分平易近人。 “妹妹等下也会过来。”谢承回道,微微笑着,眉眼像苏清,在男孩脸上属于长得有点妖艳了。 女生们惊讶,原来他们兄弟俩还有个妹妹。 萧煦领着蒋菲进来的时候,谢承还在回答女生别的问题。 跟旁若无人似的,萧煦大喇喇坐下,拿了筷子准备开饭,平常这个点早就吃完了。 班里的女生们在打量蒋菲,羡慕三兄妹的颜值都十分在线。 蒋菲打开饭盒,里面满满当当的,萧煦见了皱眉,“这么多你吃得完吗?来,哥帮你分担。” 筷子刚要下去,蒋菲盖上饭盖,“大哥二哥,我回教室吃了,明天的饭我自己带。” 端着粉色饭盒,哒哒哒地跑了。 萧煦还没蹭到一口,直纳闷,“小丫头片子,今天怎么这么护食?” 谢承看了一眼离开的小小身影,继续吃饭。 来到教室,蒋菲把饭盒端到赵彦面前,“我们一起吃啊。” 她疾跑过来的,脸颊泛着热红。 赵彦看见里面丰盛的蔬菜肉类和水果,只说,“没事,你吃吧,我自己有。” 啃着白馒头,翻了一页要预习的课本。 下午第一堂课,蒋菲睡得死去活来。 她有午睡的习惯,中午能睡一两个小时,今天头一天上课,生物钟依旧到点就睡。 美术课老师很生气地叫醒蒋菲,告诉她现在是上课时间不能睡觉!蒋菲半梦半醒地拿起画笔,下一秒,头一仰,后脑勺磕向赵彦书桌又睡着了。 赵彦眼疾手快地用手一托,就怕她的脑袋毁了他的美术作业! 一只手撑着她后脑勺,一只手继续画。 就这么坚持了一节课,手膀子都酸了。 放学时间,何章国开着价格不菲,安全性能杠杠的豪华版面包车,刚先去幼儿园接的小孙子,现在来接大外孙,二外孙,还有第一天上学的小外孙女。” 是他充实的退休接送日常。 等了一会,没瞧见仨孩子出来,就见到了霖家的小重孙,霖泽,比萧煦小一级,经验老道地告诉他,“何爷爷,他们仨都在老师办公室呢,谢承叫我过来同你说一声,等下他们爸亲自来接。” 何章国诧异,“萧煦又被叫家长了?这次犯的什么事?” 霖泽:“这回不是萧煦,是蒋菲,萧煦在给她传授向老师认错的经验技巧,谢承就是在边上纯陪。” 何章国:“……” 萧谢到了小学部校办公室,他曾经是这里的常客,自从萧煦升到初中部,他有好一阵没来了。 蒋菲的班主任是新来的,正纳闷今天办公室的女老师怎么不急着下班,倒都开始补起妆来了,待萧谢西装笔挺地从外面走进来,班主任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见到老子进来,老大老二毕恭毕敬站到一边。 萧谢在女儿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温和有礼地伸手同班主任打招呼,“您好,我是蒋菲的爸爸,萧谢。” “您好您好,我是蒋菲的班主任。”女老师伸手回握,莫名心跳加快。 双方坐下,萧谢理了理袖口,微笑问道,“今天您叫我过来是因为?”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脸颊微红地说,“蒋菲挺好的,就是可能第一天上学有点不适应,上课不太专心,总是关注后面的同学。” “后面的同学?”萧谢低头问身旁乖乖坐着的小小一只。 蒋菲抬起脑袋,认真回道,“他叫赵彦。” 萧谢蹙眉:“男孩子?” 蒋菲无邪:“是啊。” 萧谢眯眸:“不是告诉你不要同陌生男孩子走太近的吗?” 蒋菲:“但是别人都不理我啊。” 萧谢:“既然这样,那就回家,爸亲自教你也是一样的。” 蒋菲:“不,我要上学!” 班主任:“……”这是今天讨论的重点吗? 她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父女对话,说,“其实正常同男孩子交流也没什么问题,但她上课睡觉,喊都喊不醒,这个问题也需要注意一下。” 萧谢又低头看回女儿,“你上课午睡了?” 蒋菲脸红:“嗯,流了赵彦一手口水…” “……”萧谢,“在家里多好,外婆还能陪你睡午觉。” 蒋菲:“不,我要上学!” 萧谢:“睡醒了还有点心吃…” 蒋菲:“我要上学!” 萧谢:“吃完点心还能下楼遛弯…” 蒋菲:“我要上学!” 父女俩一个劝得固执,一个坚决反对,班主任几次插不上话,萧煦小声问谢承,“是不是该喊清姐出来处理一下了?” 谢承默默点了点头。 萧煦趁他爸不注意溜到班主任身旁,递了个号码,小声说,“老师,打这个号,我妈的电话,五分钟给你解决他们俩。” 眼前父女俩没有要停的迹象,班主任半信半疑地拨通了电话,“喂,您好,是蒋菲妈妈吗?我是蒋菲的班主任。” 等她回眸时,父女俩都不说话了,安静得过了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 乖得也一塌糊涂。 班主任:“……” 简单陈述完,班主任把电话给了蒋菲。 小手接过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很乖的回答,“妈妈,他叫赵彦,愿意同我说话,我想坐他边上!好的,我知道错了,会跟老师道歉的。” 手机给到她爸,说,“清姐找你。” “……”萧谢接过手机,“老婆,关于坐在陌生男同学边上这件事……” 明显被对方打断,并且不想听他辩驳,一分钟后,萧谢委屈地说,“好的…我知道错了…会同老师道歉的……” 蒋菲的校园生活就这么正式开启了。 第115章 (番外5)萧家三儿女(2) 第二天蒋菲坐到了赵彦边上,要不是苏清拦着,萧谢也想坐赵彦边上瞧瞧是什么样的臭小子。 班里的女生知道蒋菲的两个哥哥是谁之后,课间都来找她搭话,但蒋菲已经不想同她们说话了。 鉴于蒋菲比同班人小了两岁,班里的男同学在这个年龄段挺烦同小妹妹一起玩的。 所以,会认真搭理蒋菲的,也只有赵彦了。 他脾气很好,中午只带包子,吃不腻似的,蒋菲每天把饭菜分他一半,一开始他不好意思接受,次数多了也不好意思一直拒绝。 慢慢的,蒋菲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从不挑嘴。 蒋菲照常每天中午到点瞌睡,趴在课桌上,流着哈喇子,赵彦给她打掩护,用身体和书挡住来自讲台的视线。 把纸巾垫在她腮下。 后来,老师也习惯了不找蒋菲午睡的茬,毕竟成绩优异摆在那呢。 三年级运动会,每个同学都必须参加项目,蒋菲不知道报什么,她年龄小,体能自然比不上同班同学。 即便是对比她这个年龄段的,也顶多中下水准。 赵彦说,“进我们小组的4*100接力吧?” 他们组少了个人,那人前两天摔断了腿回家修养了,也不指望能拿第一,找个人来凑数就行。 蒋菲想想,一百米好像不是很远,应该可以吧。 小学部运动会那天,萧煦从中学部偷偷翘课来看弟弟妹妹比赛,谁料半道上被他老子截住,只能老老实实滚回课堂。 进中学前,萧煦在校运动项目拿了满贯,他走后,比他小一届的霖泽成了运动会上的焦点。 而谢承除了在学科上中规中矩地发挥,尽管这样,还经常拿第一,至于运动项目上,并不想出风头。 简单跳了个杆,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的性格看起来温顺随和,其实外热内冷,萧煦常喊他假面狐狸。 在小儿子跳完杆后,苏清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夸他跳得很好,又在儿子脑门上亲了一口。 谢承脸红,“妈,在学校呢…” 苏清笑:“怎么?在学校妈就不能亲你了吗?” “也行。”谢承撒娇,眉眼如画。 苏清知道,她小儿子长得像自己,但性格像萧谢,闷闷的,特别敏感,需要格外呵护。 不像萧煦那样的,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照样能腆着脸笑眯眯凑上来,随了他舅。 轮到蒋菲的接力赛,她同三个男孩子一组,萧谢蹙眉,怎么又多了两个男同学… 瞧出他心思的苏清白了他一脸,“不是说缺人嘛,她去凑个数的。” 萧谢带着偏见在三个男孩身上来回审视,“哪个是赵彦?” 女儿天天在他面前赵彦长,赵彦短的,来气!! 苏清也好奇,“是啊,哪一个才是呢?都挺可爱的。” 最后一轮小组赛根本都是来凑数的,学校主要是鼓励所有同学踊跃参加,一个都不能少。 赵彦的男生组原本是能进第一轮实力组比赛的苗子,他的队友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在整个年级的成绩相当可以。 队里另外两人原先提议,要不抓个项目不多的男同学过来凑数,他们还能冲一把年级名次,赵彦不想丢下蒋菲,说她落下的,他来追。 他从来不跑最后一棒,这一回蒋菲第三棒,赵彦第四棒。 比赛哨声想起,第一第二棒不出意外地正常发挥,别的队刚跑第二棒时,蒋菲已经被迫开始了第三棒,她只有七岁,鞋带松了都顾不上,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别的队伍先后超过了她,队友垂头丧气,心想完了,准垫底了。 接力棒给到赵彦的时候,他似箭一样冲了出去,他从来不跑最后一棒是因为他不喜欢最后一棒的压力,他从小生活在压力当中。 他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爸娶了小三,妈带着他来到江城打拼,开了间包子铺,起早贪黑,赚钱给他读书。 他默默沉受着对母亲的心疼,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他还小,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是不断高昂的喝彩声,赵彦没有留意,满脑子拼命地跑,直到两个体育老师拦住他说终点已经过了!赵彦才回过神来,疲惫地躺到了地上。 他们拿到了小组第一,在年级排行里也属于不错的,队友过来庆祝,说,“早知道你这么能跑,去年就该跑最后一棒的!” 赵彦还没从身体的疲劳里缓过来。 三个男孩喜悦地躺在一起,苏清萧谢和谢承也赶来为蒋菲庆贺,她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小组任务。 苏清亲吻女儿的脸颊,谢承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萧谢帮女儿系鞋带。 好一会,蒋菲才想起拉着爸妈去找赵彦,他刚从地上爬起来。 蒋菲:“赵彦,这是我家清姐。” 赵彦:“清姐。”不懂为什么喊‘清姐’。 蒋菲:“这是爸。” 赵彦:“爸。” 萧谢:“!!” “!!”赵彦,“我…我是说叔叔!!” 苏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承没眼看,只听到蒋菲问,“妈,你笑什么?” 萧谢想哭。 赵彦认了蒋菲爸这件事,年级里很快传开了,蒋菲本人不甚在意,但给赵彦造成了不小的羞耻阴影。 好在时间能治愈一切,转眼到了初二,蒋菲依旧改不了下午打盹的习惯,但好在注意睡觉形象了,也不再流口水了。 萧煦高二了,一门心思备考警校,几年后将开启祸害周队长的人生阶段。 当然,追他的女生挺多的,校内的,校外的,蒋菲去找她大哥的时候经常见到有人向他表白。 那些姐姐裙子穿得很短,胸前鼓鼓的,蒋菲忍不住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 她十二岁还没到,班里的女生比她大两岁,有的很早胸前就鼓起来了。 她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是那天体育课上,她帮赵彦把装篮球的箱子抬出来时,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正偷偷讨论哪个女生的胸比较大。 她问赵彦,“你也关心吗?” 赵彦问,“关心什么?” 蒋菲:“他们在讨论女生。” 赵彦:“不关心,只要没说你就行。” 确实没说她,因为她没有胸啊! 一天吃早饭的时候,蒋菲问苏清,“清姐,我什么时候胸部才能发育?” 萧谢一口咖啡喷在了平板的新闻页面上,慌忙拿纸巾擦。 萧煦在笑,抓了片面包起身说,“爸妈,我去上学了。” 他个子挺拔,接近他爸的身高了,眉眼像他爷爷萧宏峰,但比他爷爷正直的五官多了些亦邪亦正的痞气。 谢承喝完了牛奶也起身,“爸妈,我同哥一起走。” 他初三了,早已出落成大人的模样,个子不矮,但骨架还没完全撑开,加上他偏于妖艳的五官,穿上女装倒也不违和。 苏清放下橙汁从容不迫回道,“宝贝,下次这种问题我们可以私下讨论。” 蒋菲来例假是在高二下学期,她午睡醒来就察觉不对劲,对着布满数学公式的黑板发了一会呆,然后平静地看向赵彦,说,“你把校服借我一下好吗?” 赵彦正在抄黑板上的公式,没问为什么,脱了校服递给她。 他的校服对蒋菲来说挺大的,赵彦在班里属于高的,一米八四,肩背厚实,皮肤是均匀的麦色。 只要放假休息,他就帮他妈送外卖,风里雨里跑出来的结实体魄。 蒋菲有父亲的身高基因,刚进高中就拼命开始蹿个头,如今已经一米七了,但骨架像她妈,是那种柔软的纤细,这样的身型又有一条大长腿,加上东方古典的美人模子,早就从一只普普通通的丑小鸭变成了高中部的白天鹅。 下课铃一响,蒋菲把赵彦的外套扣在腰后,出了教室。 苏清对女儿的启蒙教育做得还是挺前卫的,甚至对青春男女之间的性教育也提前进行了开诚布公的沟通,因而蒋菲面对自己的初次月经并不慌乱。 她离开教室时,赵彦好奇看了一眼,但接着又埋头写他的卷子。 蒋菲脑子聪明,即便天天上课打盹,课本只看一遍,也能考出不错的成绩。 他就不一样了,需要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挨近她的分数,他很怕要是一旦自我放松了,就彻底赶不上她的脚步了。 蒋菲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打电话给正在教室自习,快要高考的谢承,“二哥,你女生缘好,帮我借个卫生巾。” “……”谢承,“这种事你才想起我,怎么不去找你‘男朋友’帮忙?” 他习惯开玩笑赵彦是她男朋友。 蒋菲眨了眨眸,“我不要他找别的女生要。” “……”谢承,“你就愿意你二哥丢这个人?” 蒋菲:“你冲别人笑笑,别人就心甘情愿给你了,他冲别人笑,指不定要被告状,说他骚扰女同学。” 谢承绷不住笑了,“你就知道心疼他,等我几分钟。” 挂了电话,谢承在教室看了一圈,走向最前排角落里的一位女同学,她正低头研究一道答案,身旁的位置是空的,谢承在她边上坐下。 谢承已经十八了,成年男子的体型,加上身高优势,显得被他堵在角落的那位女同学小得可怜,跟个离了群的羔羊,被狼截住了似的。 身后传来一阵起哄的声音,那女生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乔晴看着谢承,脸一下红了,似蝶翼的眼睫扇了又扇,正诧异他要做什么,教室里起哄的声音愈发过分了起来,乔晴本就脸皮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墨黑的眼眸泛上水润,要哭了似的。 谢承读出她的惊慌,从容起身对着身后说,“大家安静一会,我就不能问学习委员问题了吗?不要大惊小怪的。” 举了举手里的卷子,他有备而来。 带着好孩子的微笑,人缘又好,颇具说服力。 有人很扫兴地嘁了一声,教室里才平静下来,谢承装模作样地把卷子摆到乔晴面前,指了指一道题,弯唇说,“这里。” 他指着一处写着,「帮我妹送个卫生巾,好吗?」 他的字俊秀清逸,而笔道遒劲有力,同他的人一样。 两人看着一处地方,挨得很近,谢承低声问,“有吗?” 是问她带没带在身上。 谢承的目光落在女生小巧羞红的耳珠上,鼻翼间是她发丝散出的淡淡清香。 乔晴轻轻点头,抬眸问,“她在哪里?”她的眉眼里透着小家碧玉的温婉娇柔。 谢承:“应该是楼下卫生间,离她教室最近的那个。” “好。”乔晴打开书包里的小口袋掏了掏,刚要拿出来,见到谢承还没离开,脸又更红了,说,“那你让一下,我现在送过去。” 谢承拿了卷子离开了,他不喜欢高调,却选了个最高调的位置,当着全班人的面同乔晴说话,这不符合他做事的风格。 谁叫前两天,被他瞧见隔壁班的体育委员给乔晴塞了封告白信,慌得她站在没人的走廊,拿着信,丢也不是,收也不是。 那天是谢承值日,正好要将一堆教室里的旧报纸拿下去丢掉,路过乔晴时不当心撞了她,报纸同对方手里的信掉到地上混在了一起。 谢承臂长手大,根本没给乔晴帮他捡的机会,三两下把东西全捞了起来,说,“抱歉了,学习委员,没撞疼你吧,我去丢垃圾。” “没…没关系。”乔晴无措起身,慢了一秒才发现手里的信不见了! 她扒着扶栏看楼下,谢承已经把东西全丢进了垃圾桶,边上是也来扔东西的别的班女生,逮着谢承说了半天话。 乔晴又乱了,那封信就在垃圾桶里,现在两人在边上不走,去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其实那信早就被谢承揣进了兜里,他晚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百般嫌弃地读,错别字一大堆,字跟狗爬似的,语句也不通顺,就这样的水平还好意思学人写情书。 他也真是服了。 他知道乔晴暗恋他,很早就开始了,当然,喜欢他的人不少,但谢承只在意那只会偷偷看他,然后偷偷脸红的小兔子。 蒋菲是没想到,她头一回月经,给她送卫生巾的学姐几年后变成了她二嫂。 第116章 (番外5)萧家三儿女(3) 那天赵彦回家没穿校服,他妈赵秀兰从厨房出来,问,“你校服呢?穿这么少,可别感冒了!” 今天下了雨,气温降了几度,她儿子就穿了件短袖。 “我不冷,借给蒋菲了。”赵彦一边回道,一边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他习题还没做完呢,从桌上抓了只冷包子往嘴里塞,边吃边写。 听到蒋菲的名字,他妈想说什么,但又抿了抿唇,回到厨房。 他们家外面是店铺,在里面隔了两间,是她和儿子住的地方。 房子是租的,江城的房价他们买不起。 没离婚前,儿子原本姓贺,他爸开厂的,条件还可以,那间厂房也是他们夫妻当初白手起家一起忙出来的。 后来好了,被小三截了胡,小三又生了个儿子。 离婚的时候秀兰没分到多少,她在家不管钱,那些钱早都被姓贺的转走了,他有大律师,她没钱请律师。 姓贺的要带走儿子,但秀兰知道小三不可能对她儿子好,但跟着自己,儿子也不会过得好。 她抹泪让儿子自己选,赵彦说,跟妈,改姓赵。 那时候他才六岁。 秀兰见过蒋菲是因为,学校说博物馆有个什么展出,叫同学自发去参观学习,赵彦说蒋菲周末会来找他,同他一起去博物馆。 那天,门口停了辆黑车,下来个女孩子挺高的,穿了身浅黄色的运动服,人也长得好看,头发又黑又长,气质也同一般人不一样,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 给她开车门的男人身材高大,板着脸,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保镖。 这样的一幕出现在包子铺前,显得极其违和。 有客人看着那辆黑车嘀咕了句,“这车不得了啊。” 秀兰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来找她的,随口问,“怎么不得了?” 客人诧异,“这车你不认识?” 秀兰摇摇头,客人又说,“得要几百万呢。” 秀兰一怔,一辆车能要这么多钱? 这时,那女孩子已经进了包子铺,带着微笑同她说话,“阿姨您好,我找赵彦。” 秀兰看着她愣了半晌,这时赵彦送外卖回来,诧异喊了声,“蒋菲。” 蒋菲回头,“你还忙吗?我可以等的。” 赵彦走进店铺,“妈,她就是我同桌蒋菲。现在还有单子要送吗?” 秀兰知道蒋菲,赵彦经常提到她,自从来了他们班就一直坐她儿子边上,吃午饭的时候总喜欢分享食物,她儿子也给她尝过他们家的包子。 比同班人小两岁,跳级进来的,特别聪明,上课喜欢睡觉,睡起来喊都喊不醒,成绩还特别好。 眼前这么一看,不只成绩好,人也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很好,这也…太优秀了… 她儿子… 见秀兰不回答,赵彦又问了遍,“妈,还有单子要送吗?没有的话,我送蒋菲去博物馆了。” 秀兰一愣,回答,“哦…没有了,你们去吧…” “妈,我一小时就回来。”赵彦骑上自行车,蒋菲熟练地跳上了后座,对秀兰甜甜笑着,挥了挥手,“阿姨再见。” 那保镖见状,上了车,也开往了博物馆的方向。 秀兰蹙眉,心想,她都有车有保镖陪着,还需要她儿子带去博物馆吗? 这时边上的客人打趣,“老板娘,你儿子厉害啊,给你找了个这么有钱的儿媳妇!” 这话一出,秀兰更是五味杂陈。 此刻看着儿子专心致志地写卷子,秀兰心想,算了,等他高三毕业了,进入大学,接触了社会,就能明白他同蒋菲的悬殊了。 她想想就心疼。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赵彦知道。 蒋菲愈发出落成一颗明珠,想追她的人就越多,赵彦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有几个人把他堵在巷子里,这么骂过他。 他同那些人动手了,不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些话,而是他们那样的人,不配喜欢蒋菲! 回家后只同他妈说下雨路滑,摔了一跤。 赵彦知道,自己也不配,他早就知道了。 蒋菲高三了,一天从午睡醒来,睁着惺忪的眼眸问赵彦,“你会报江大的吧?”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江大,没等到赵彦。 赵彦翻了一页卷子,说,“能考上就去。” 他没看她,会让他分神,他十八了,她才十六,很微妙的年龄段,他步入成年,她稚气未脱。 他想,她并不知道她说的每句话代表着什么意义。 蒋菲不喜欢赵彦的回答,轻轻拽他袖口,“你要是考不上,我恨你。” 然后又睡了。 赵彦蹙眉,蹙得很深。 后来,蒋菲的梦成了现实,她在江大没等到赵彦。 赵彦的电话打不通,秀兰的店铺已经被转让了,赵彦丢了,天塌了。 苏清见女儿郁郁寡欢,让萧谢去查赵彦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辞而别。 萧谢是不情愿的,那个想拐走他女儿的臭小子不声不响走了,还要让他上赶着去找! 天理何在! 但老婆的任务必须完成,他回来告诉苏清,赵彦就没参加高考,但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们老家是N城,只能追查到赵彦父母离婚前的住址,那个房子十几年前就被卖了,户口还没迁出。 这是所有的信息。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赵彦一身湿透了站在他爸的新家门口,即便没进屋,他爸的现任妻子丁柔,瞥见他脚边的水渍,满眼抑不住的嫌弃。 贺文斌看着儿子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两个小孩要抚养,一家四口呢,哪有多余的钱给你。” 赵彦:“是问你借!我写欠条!不多要,就五万块,我会努力赚钱尽快还你!” 丁柔抱手靠在门柜上,冷笑,“五万还不多?你妈的病也不知道后面还要做多少手术呢,你有钱还吗!” 这时丁柔的小女儿来找妈妈,手里抱着一款奢侈品牌的毛绒小熊,撒娇地问,“门口的哥哥是谁啊?” 赵彦知道那款毛绒玩具的价格,蒋菲也有一只,带到学校当睡觉的临时枕头,不用的时候就随意丢到脚边,赵彦也是在女同学口里才晓得那枕头有多贵。 每次看它脏了就周末带回家洗,周一再带回去给她。 他还研究了怎么手洗不会影响它的柔顺。 现在见到一样的玩具,只感觉眼睛被刺得生疼,泛着水雾。 赵彦攥着拳,又对贺文斌说,“就差五万了!我是没办法才来找的你,手术急着用钱!我妈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来求过两次,今天下这么大雨跑来,贺文斌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只是丁柔管钱管得紧。 他其实对前妻也有愧疚,当初她勤俭持家才有了这份产业,他现在的老婆自然比不了,别说勤俭了,不败家就不错了。 眼前儿子都成年了,六岁离开后从没上门求过什么,如今回来,受了丁柔多少次羞辱,贺文斌这个生父终究还有点良心,总算愿意拿出手机要给赵彦转钱。 赵彦说他手机摔坏了,还没修。 其实是没钱修。 贺文斌进屋里去拿现金,赵彦听到里面丁柔又吵又骂的声音。贺文斌将钱塞到儿子手里,丁柔要抢回来,赵彦赶紧塞进衣兜,问,“有纸吗,我写欠条!” 贺文斌说不用写,丁柔骂,“凭什么不写!小兔崽子你等着!我去拿笔和纸!” 赵彦趴在墙上写完欠条递给丁柔,“我会还的,还有利息!一起还给你们!” 他不管不顾跑了,假装没听见身后丁柔骂得又响又难听的话。 幸好秀兰的病发现得早,手术也很成功,赵彦跑外卖,在工地上干临时工,什么苦活脏活都肯干,用了两年时间把秀兰手术欠的钱都还清了。 还钱给贺文斌的时候,丁柔又是当面一顿奚落,赵彦没理她,最起码他不欠他们的了。 家里经济刚好一些,秀兰就劝儿子重新参加高考,当时着急用钱,店面转让的仓促,搬走时他什么都没带,就带了高中的课本和卷子。 秀兰没查出毛病前,他问过秀兰一个问题,“妈,如果我考上好大学,有了份好工作,是不是就有资格追求蒋菲了?” 秀兰没回答,她不知道答案。 赵彦重新报了高考,一边打工一边复习,有一天他同秀兰说,“妈,我想去江城看看。” 秀兰知道他想去看蒋菲,没点破,点了点头。 火车坐了五个小时,他去了江大,见到了蒋菲,就远远瞧着。 她已经成年了,个子又高了些,再不是一身运动服,而是很淑女的长裙,很优雅,很漂亮。 她从学校出来,上了一辆跑车,给她开车门的是霖泽。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赵彦才慢慢回过神来,从被洗得半旧的外衣兜里掏出一张晚上回去的车票,不知道提前回去的话会不会收改签费。 他往火车站走,视线不知怎么就模糊了,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才恢复了,可一会就又模糊了。 赵彦的高考成绩不错,能进江大,但他没去,留在N大,虽然不是双一流,但他的成绩能申请到奖学金。 秀兰叫他选临床医学,赵彦不想,说读医太久了,秀兰又说,“N大不如江大,唯一能勉强拿出来同江大比较的也就是临床医学了。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学校愿意给奖学金,已经省了很多费用了,妈现在身体挺好的,能照顾自己!” 赵彦不为所动,秀兰又说,“万一你能再见到蒋菲呢,那时候她问你,怎么没选你想选的专业的时候,你怎么回答?” 赵彦愣了很久。 … 八年后 夜已深,N城的急诊科依旧灯火通明,似被困入了无形的时空隧道,重复上演着生与死的争夺战场。 急诊门外警笛急促,红蓝的爆闪灯光刺眼,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血腥味与疲惫的喘息声。 “枪伤!腹部中弹!可能伤及肝脏!” 警车刚停稳,几名医护已经推着担架冲入抢救通道。 “萧队!到医院了!!” “老大别睡啊!!” 满身血的配枪刑警追着担架喊。 披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大步赶来,眼中血丝未褪,神情从疲惫转为警觉,“监护,开氧,压住出血点!把他送进手术室!” 护士:“血压70/40,心率140,意识…” 话没说完,就见担架上受了重伤的男人突然抓住了医生的白大褂,“你…臭小子把口罩…拿下来!!” 赵彦扯下口罩,“萧煦,别激动,躺好!” “……”护士,“意识…挺清醒…” 刑警:“老大,别闹了!听医生的话!” 萧煦:“……” 赵彦:“通知手术室,麻醉科,输血科备血!”边说边推门冲进更衣区,三分钟内换好手术服,站到了无影灯下。 手术台上,萧煦已经昏睡了过去,血染红了垫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彦不敢分神,眸似夜鹰,额头的汗水不断浮出。 四小时过去了,子弹取出,最后一道缝线打结完毕,赵彦看了一眼监护仪,生命体征稳定,他几近虚脱地脱了染血的手套,低声吩咐,“送ICU继续观察。” 声音很哑,却依旧镇定。 第117章 (番外5)萧家三儿女(4) 萧煦上一次投胎的时候,或许给阎王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预产期提前十天就早早送他下来了,每每出任务踏过鬼门关,都又很快被拒收了。 他的工作特殊,作为一条三十三年的资深单身狗,紧急联系人一直填的是谢承。 知道父母很担心他的安危,却从不阻拦他做想做的事,所以出了意外只能让谢承先来判断是否有必要惊动爸妈。 赵彦来上夜班,先过来查看萧煦状况,碰到了谢承。 病房里,两兄弟没在语言交流,毕竟萧煦还没有力气说话。 但赵彦能看出来,他们在用眼神交流,目光一会看向彼此,一会都转向赵彦,跟真能接收对方脑电波似的。 赵彦:“……” 他只当没瞧出来,同兄弟俩说,“伤口恢复得不错,后期还会感觉腹部有点胀痛,这是正常的术后反应。如果疼得厉害可以告诉护士,值班医生会评估后加镇痛。” 两兄弟根本没在听,而是‘聊’得起劲。 “……”赵彦,“你们先聊,有事按铃。” 走出病房没多久,谢承跟了出来。 谢承:“还没感谢赵医生捡回我哥一条命。” 他西装笔挺,优雅从容地微微笑着,一看就是很有商业头脑的精英人士。 赵彦:“不用客气,是我应该做的,即便没遇到我,任何一位值班医生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拼尽全力,何况萧煦是位刑警,他的职业本就值得尊敬。” 谢承:“我哥多久能够出院?” 赵彦:“要看他恢复的情况,如果你是想问他什么时候能够转到江城医院的话,至少要两周后才行。” 谢承若有所思,又问,“赵医生经常上夜班?” 赵彦点了点头,相比喧闹的白天,他更喜欢安静的夜晚,虽然大部分时候急诊室并不平静。 谢承:“老是上夜班,赵医生的太太不介意吗?” 赵彦目光微顿,“没有太太…” 谢承:“女朋友呢?” “……”赵彦:“如果没有关于手术或者康复的其他问题,我就先去忙了…” 谢承笑:“抱歉抱歉,耽误赵医生的时间了。” 回到病房,谢承甩了萧煦一个眼神,萧煦扇了扇眸。 之后几天萧煦恢复得挺好,已经能自己坐着进食了,生龙活虎的,也不知道从小吃什么长大的。 他人长得帅,话也特别多,没个正形,逗得护士站的小姑娘们各个心花怒放。 见到赵彦来查房,就另一种状态,可怜兮兮地卖惨,‘赵医生我这里疼,赵医生我那里痛’,赵医生长,赵医生短,一般的演员都演不来他那股矫情劲儿。 护士们都笑他,萧队莫不是看上她们赵医生了,反正两个人都单身,也不是不行。 赵彦很无语,说,“萧队,我看你精神状态挺好的,你要是现在申请转院,我立马给批。” “是嘛。”萧煦笑得讳莫如深,“过两天吧,省得我妹白跑一趟。” 这话一出,赵彦正在写术后恢复评估的手一滞。 萧煦眼尖,暗笑,又说,“我弟妹快生了,谢承不能在N城待太久,现在难得有机会能享受妹妹过来照顾,我得多住两天,回了江城,就没这个待遇了。” 他当时追凶追到N城,现在凶手落网了,后头的事徒弟们会处理,他手头上没什么急事。 赵彦没说话,出了病房。 第二天早晨,工作交接完,赵彦见到了蒋菲,她从外面走进来,正在护士站问萧煦的病房怎么走。 一头乌黑的直发披在身后,低头时,像墨色缎布似的散开,白皙娇小的脸上,眉眼妩媚动人,说话间唇瓣微动,似两瓣桃花轻碰。 护士指了个方向,蒋菲抬眸,与赵彦的目光相撞,只下一秒,她望向萧煦的病房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仿佛根本没认出他,或者说,看都没看见。 蒋菲与僵在原地的赵彦擦肩而过,赵彦能感觉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在她视若无睹的那一瞬归于死寂。 “赵医生要下班啦。” 护士的声音唤回了赵彦的思绪,他微微点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又听到护士开始讨论。 “萧队的妹妹好漂亮啊,像大明星呢,气质太好了!” “身材也好,大长腿呢!真好看!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看着就不缺人追的样子呢。” 之后赵彦下班都会碰到蒋菲,每天来给她哥送早饭,每天都没有认出他。 或者说,她认出了他,只是对她来说记不记得并不重要而已。 这几天赵彦下班的时候,天空都下着小雨,就像他心底的那道旧伤疤,每天被割开一次,一滴一滴地淌干了血。 蒋菲立在萧煦病房的窗台边,看着楼下,那道孤落落淋在雨里的身影。 “当着人家的面假装不认识,人家下班走了,又偷偷地在上面看。”萧煦一边吃早饭一边抱怨,“我要是你,就先把他揍一顿,揍完气也就消了,现在这么憋着,你不累,我都累啊。” 看得他累。 蒋菲不说话,萧煦又说,“我都帮你打听过了,他是因为他妈生病了,要做手术,才回了老家,为了还手术费,晚了两年才重新高考,最后索性留在这里了。” 是‘赵医生长,赵医生短’的时候套出来的话,作为刑警出身,套话那是家常便饭。 萧煦说的是理由,却也不是理由,十年了,一次都没想过来找她吗? 是啊,十年。 十年还能留下多少有温度的回忆。 他不来找她,那她又何必记得他。 蒋菲没什么表情地背了包,准备走,“吃饱了好好休息,别乱动。爸妈那边还不知道,但我要是几天不回去,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是陪你在医院了,你最好在他们知道前把自己养养好,免得多担心。明天要吃什么发我信息,晚饭还是让保镖给你送。” 萧煦失笑,“为什么晚饭不自己来?怕一天见两回赵彦折寿啊?” 蒋菲乌黑的眼眸逐渐暗淡:“见不着会想,见多了忘不了,就见一回,慢慢忘了…” 她离开后,萧煦早饭也不吃了,目光沉冷地平躺在床上。 晚上,赵彦惯例进来查房,萧煦好像刚睡醒,惺忪睁眸,“赵医生,麻烦把门反锁一下。” 赵彦见萧煦下了床,以为他要去卫生间,就替他锁了门,刚问了句‘今天感觉怎么样?’迎面是萧煦挥来的一拳头。 猝不及防的赵彦摔到了地上,萧煦揪着白大褂的领口把人拽起来,邪笑,“抱歉了,赵医生,前两天就想揍你了,就是身体没什么力气,怕揍得不过瘾。” 赵彦没反抗,只说,“你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剧烈活动!” 萧煦:“等我揍完了,你再帮我重新缝上!” 又是一拳打在赵彦脸上,他身体后跌撞到了病床上,这番不小的声动引起了外面的注意,护士长从门玻璃瞧见萧队对着赵医生连挥了两拳,每一拳都挺狠的,赵医生从床上摔到地上,满脸都是血。 护士长要冲进来,但门被反锁了。 “怎么不还手?”萧煦喘着粗气,身前的病服渗出大片的血。 赵彦:“不想还手。”他心里疼,现在挺好的,身上疼了,心就不怎么疼了。 萧煦:“你是知道自己错了吗?” 赵彦坐在地上,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我怎么得罪萧队了?” 萧煦:“你得罪的不是我,是我妹!” 赵彦微顿,迷茫,看着他。 萧煦再想给他一拳,但伤口开裂疼得紧,只能半道收了手,扶着墙坐到了地上。 “你知道我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萧煦喘着气,“我就没见她笑过!她以前这么爱笑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十年来都没笑过!谁害的,还不都是你这臭小子!!” 赵彦:“她不是…她不是同霖泽在一起了吗?我…看到他们…挺好的…” “霖泽?”萧煦疼得龇牙,“我们同霖家有远亲,什么在一起,亲戚而已!霖泽都已经结婚了,我妹还单着呢,男朋友都没谈一个,还不是在等你!” 突然间,赵彦五味杂陈,他撑着床爬起,凌乱的思绪收拢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蒋菲,但下一秒传来萧煦虚脱的声音。 他躺在地上,“别发呆了白衣天使,老子又TM快挂了。” 一只手虚弱地抖在空中,“救救…” 明明刚才打人时那么不计后果。 赵彦有些不稳地去开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差砸门了。 “我…大概被打出了脑震荡,想吐…保险起见,去…叫别的医生进来。” 萧煦:“……” 蒋菲大半夜赶来医院,她哥二次手术完,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见到蒋菲进来,赵彦立马放下捂脸的冰袋,站起来,想喊她,但唇边上都破了,被血痂黏住,动不开,看着她,心里默默喊了一遍。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不行,瞧不出原来的样子,蒋菲差点没认出是谁,她索性可以当真不认识。 蒋菲:“萧煦!我走的时候不是叫你好好休息的吗!你搞什么名堂!不要命了!!” 萧煦颤颤举起手,指向蒋菲身后的赵彦,“他…打我…”又蔫又欠。 赵彦:“!!” 蒋菲知道,她身后的猪头明明是被打的一方,况且她哥拳头上还多了伤。 她拿了个椅子往萧煦边上一坐,“说吧,临终前都有什么愿望,我帮你记下来,你好安心上路。”反正他要作死。 “……”萧煦,“也行…等我…死了,就…把赵医生…烧过来…我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他还真演上了,故意把语调拖得老长。 赵彦:“……”只恨自己不能说话。 蒋菲蹙眉,她哥三两句不离赵彦,逼着她去搭理身后的那只。 她翻开身上的小包,里面有水果软糖,拿了两颗塞进萧煦嘴里,叫他闭嘴。 萧煦嚼着糖,觉得味道还不错,指了指蒋菲的包,“整包…糖留下,明早…我要…” 他觉得这么讲话太累了,索性变回了正常语调,“明早我要吃两碗鲜肉大馄饨,外带四只大肉汤圆,你喂我。”眼睛眨得锃亮。 蒋菲:“……“ 见他说话这么顺溜,果然刚才都是演的,蒋菲气不打一处来,把糖丢到他手边就离开了病房。 萧煦吃着糖,瞧着赵彦跟着蒋菲出去了,那模样,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话,就算能说话,也不一定能说明白,萧煦动了动眉梢,只觉得费劲,他妹怎么喜欢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 赵彦的伤不轻,医院给他放了几天假,他今晚不当值,跟着蒋菲出了住院部,又出了门诊部,最后见她上了保镖的车。 保镖拦住他,一开始没认出是谁,后来才发现是十年前的小子。 赵彦冲着车里喊了一声‘蒋…菲…’,他很努力在喊她的名字,蒋菲没回应,只叫保镖开车。 他立在路边,看着车子离开,半晌才想起从兜里掏出一个地址,攥在手心,在门口打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