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长生:从杂役到仙植至尊》 第1章 灵土宗 大炎,灵土宗。 冰冷的雨铺天盖地的袭面而来。 田埂边,陈禾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上。 灵苗。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鬼地方后唯一的指望。 可现在,唯一的希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本该是青碧如玉,流淌着微光的灵稻禾苗,此刻却像被无形的大火燎过,叶片焦枯蜷缩,呈现出一种死灰。 茎秆软弱无力地耷拉着,仿佛灵性被彻底抽干,雨水落在上面,丝毫激不起半点生机。 完了! 陈禾有些窒息。 五天前,睁开眼,自己便成了灵土宗的杂役弟子。 一个同样叫陈禾的少年,父母早亡,挣扎求生,好不容易撞了大运被灵土宗收为杂役弟子,以为踏上了长生仙途。 结果,这所谓的仙途第一步,就是被一脚踹进这地狱般的灵田里。 灵土宗,名字听着像是正经修仙的门派。 可真相残酷得令人作呕! 像他这样最低贱的杂役弟子,只能靠付出劳力种植灵植,每日勤勤恳恳的打理照顾,最后只能换来别人随手的施舍! 陈禾苦笑,在这里,跟慢性自杀没有区别。 短短几天,陈禾就瘦的脱相,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这具身体并不强壮,而是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彻底熄灭。 而眼前这片彻底枯萎,再也榨不出半点生机的灵田,就是压垮陈禾的最后一根稻草。 “哼!” 一声冰冷无比的冷哼,猛地响起。 陈禾身体剧烈地一颤,扭过头。 田埂旁的小道上,立着一道身影。 赫然是外门管事之一,赵狰。 雨水顺着他身上那宽檐斗笠的边缘不断滴落,形成一道冰冷的水帘。 水帘后面,是一张瘦削刻薄的脸,颧骨高耸,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一脸的刻薄。 此时的他正居高临下,俯视着泥水里的陈禾,如同在看一堆即将被处理的垃圾。 “陈禾?” 赵狰的声音不高,却令人发慌:“这田里的青玉灵稻,就是你这废物负责的?”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踩在泥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每一步让陈禾越发紧张。 最终他停在陈禾面前,微微俯下身,斗笠的阴影完全笼罩下来。 “啧啧啧……” 赵狰摇着头,伸出手指随意地捻起一片垂死的稻叶,指尖稍一用力。 咔嚓一声脆响,枯叶应声而断,碎成几片飘落泥水之中。 “瞧瞧,都成什么鬼样子了?宗门给你灵种,给你灵田,给你这贱命一条求仙的机会,你就用这堆烂草来回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而阴毒:“三天!废物!” 他猛地直起身,伸出三根手指,“就给你三天!五天之后,执事大人前来考核,要是耽误了老子的业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禾猛地抬起头。 三天? 救活这片被他和前任杂役弟子耗尽了所有生机的死地?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说三天,就算给他三个月,也绝无可能! “管事大人,此处灵田灵性已然消耗殆尽,没有大量的灵石,我……” “你什么你?” 赵狰粗暴地打断他,“老子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救不活,那你也别活了!” 他嘴角咧开,手猛地探向腰间。 哗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随即一道暗红色的影子狠狠抽打在陈禾旁边的泥水里! 啪! 泥浆混着雨水,炸开一片浪花。 陈禾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认得这东西。 或者说,这具身体残留的恐怖记忆认得它。 血藤鞭! 杂役弟子间流传的噩梦! 据说抽在身上,那些倒刺能轻易撕开皮肉,勾连筋骨,痛苦异常。更蕴含着一种阴毒的力量,能侵蚀血肉生机,让伤口极难愈合。 挨上几鞭,不死也废! “三天后,如果这田里重新长出青玉灵稻,你这条贱命,暂时留着。” 他顿了顿:“要是不能,你就跟这些烂草一样,彻底烂在地里!正好后山药园新进了一批噬血妖藤,缺几块上好的花肥,我看你这身骨头渣子,榨干了最后一点油水,喂藤正合适!” 眼睁睁的看着赵狰又前往其他灵田。 陈禾只觉得身上涌现出沉重的疲惫感。 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 忽然。 【检测到环境:濒死灵田,土行薄微……】 【条件符合……】 【灵植系统绑定中……】 机械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陈禾濒的意识深处响起! 【绑定成功!】 【宿主】:陈禾 【境界】:引气 【灵能】:500 【天赋】:小满 已经彻底绝望的陈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一激。 系统! 脑海里的声音继续响起。 【小满天赋:二十四节令之一,小满未满,生机不断!】 【状态:可施展!】 【效果:以灵气为引,起润泽枯槁,激发生机之效!】 声音落下之后,一股晦涩难懂的口诀涌入他的脑海! 陈禾呆了。 他连忙爬起来,顾不得湿透的全身, 直接盘腿坐下,生涩的低声念着口诀,同时吸收灵石中的斑驳灵气,手掌插入这片灵田的土壤之中。 瞬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奇异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这波动无形无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覆盖了整座灵田。 呼…… 田埂边,几丛早已枯黄倒伏,在风雨中弯了腰的灵稻,茎叶极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挺直了那么一丝! 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奇异连接感出现了! 他仿佛能模糊地感觉到脚下这片死寂土地的微弱脉动,能触摸到空气中弥漫的带着湿润水汽的韵律! 那属于小满节气,万物将实未实,生机勃发,却又含蓄待放的独特气息! 成了! 有门! 来不及思考这玄妙的感觉,陈禾继续 念动口诀,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体内灵气正在快速的消耗! 一咬牙,三枚下品灵石出现在另一只手上,毫不犹疑的吸收着里面斑驳的灵气。 身为杂役,他一个月只能领取一枚下品灵石,此时却顾不得心疼,疯狂的消耗。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霞光万道。 只有一股无形的涟漪,以那道微弱气流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轻柔地拂过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灵田,以及田内每一株枯萎的灵稻。 哗啦啦…… 雨,似乎变了! 砸在身上的冰冷雨点,仿佛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丝丝缕缕,润物无声。 陈禾死死瞪大眼睛,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映着那片枯黄死寂的田地,几乎不敢眨眼。 一息……两息……三息…… 那片枯黄死寂之中,几乎被灰暗天光彻底掩盖的绿意,在几株稻禾的茎秆底部,极其缓慢地晕染开来! 不是幻觉! 紧接着,喀啦啦…… 极其细碎的声音,如同春蚕啃食桑叶,落在陈禾耳中,却不啻于仙乐纶音! 他清晰地看到,一株株原本彻底软倒,叶片卷曲成枯爪状的灵稻,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挺立! 虽然依旧纤细脆弱,却不再是毫无生机的死物!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卷曲枯死的叶片! 正从叶柄处开始,一点点地褪去! “小满未满,生机不断,原来是这种意思!” 陈禾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最后演变成无声的大笑。 与此同时,一股暖流随着那些绿色斑点的蔓延,从脚下的泥土中,丝丝缕缕地反哺回他的体内。 虽然这点反哺如同杯水车薪,但那来自草木的微弱生机却真实存在! 活了! 有救了! 【新手引导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音再次在意识深处响起。 【成功引动小满节气之力,复苏濒死灵植。】 【任务奖励发放中!】 【获得:节气本源灵息一缕!】 【获得:二品玉髓稻种子x3!】 二品玉髓稻! 陈禾呆住,这二品灵植种子,价值已经远超他所负责区域中的青玉稻! 【解锁新篇章任务:芒种锋芒!】 【要求:成功培育并收获玉髓稻,品质:二品灵植)。】 【时限:三十个自然日。】 【奖励:解锁二十四节气令,芒种初解。】 【提示:土壤深层检测到血肉精元残留!残留精元特性驳杂,蕴含强烈怨念与未散生机!】 第2章 灵田的诡异 视线牢牢钉在眼前这片灵田。 刚刚被他催发小满之力强行唤醒的青玉灵稻,艰难地挺立着细弱的茎秆。 陈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抖得厉害。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 那里原本藏着三块下品灵石,是原主省吃俭用攒下来,准备冲击引气境中期最后指望。 此刻,怀中空空如也,三块灵石,此刻已化为齑粉,混着泥水消失无踪。 陈禾咧开嘴,他无声地笑了。 至少,三天后赵狰那家伙来验收时,他不用被拖去喂那劳什子噬血妖藤了! 不过旋即他又愁眉苦脸起来。 这片编号丁丑七的灵田,位置偏僻,土质稀薄,是出了名的死地,甚至有人叫它耗命田。 原由则是,在原主之前,短短半年内,已经接连死了三个杂役弟子! 第一个,据说是积劳成疾,半夜咳血,被发现时身子都僵了。 第二个,传得更邪乎,说是半夜巡田,失足跌进了田边引水的深渠,淹死了。 第三个,就是原主接手前的上一任,死得最蹊跷。 无声无息,就在这田埂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倒下去,再没醒来。 管事验过,只说是心力耗尽,油尽灯枯。 三个意外。 以前的原主,浑浑噩噩,挣扎求生都来不及,哪里会深想? 只当自己命苦,摊上了这晦气地方。 可如今这系统提示,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血肉精元?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总是听一些老人说,灵稻会吸食种植者的生机! 凑到水坑看着自己枯槁的脸,年少的自己竟然显得有些苍老。 “难道说,这灵植当真会吸食人的寿元?真如此说的话,似乎也合理。” 陈禾的心咚咚的跳着,这被自己起死回生的青灵稻,实际上是自己的催命符? 也怪不得赵狰视他们如草芥,动辄威胁做成花肥,原来他们这些所谓的杂役弟子,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人,而是消耗品! 甚至可能,是早就准备好的活体肥料! 陈禾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赵狰这狗东西,他是外门管事,这田归他管辖,那些杂役弟子的死,他岂会不知?” 陈禾喃喃自语,自己会不会已经引起了赵狰的注意?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突兀地钻进陈禾的耳朵。 不是雨打叶片。 那声音……来自他脚下的泥土深处! 陈禾的瞳孔骤然缩紧,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猛地向后一缩,手脚并用,狼狈地从刚才盘坐的泥泞田埂上挪开。 他死死盯着刚才盘坐的位置。 刚才被他施展小满之力时无意中翻动过的地方,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一点,带着一种不祥的湿润暗红。 也就那么一瞬间,那沙沙声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幻听。 但陈禾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爬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整片灵田,尤其是那些刚刚被他强行催发生机的青玉灵稻。 稻株在雨中微微摇曳,叶片上那点微弱的青碧光泽似乎稳定了一些,但陈禾却从那生机勃勃的表象之下,感受到一股更深沉的阴冷。 仿佛那些稻株的根须,正贪婪地汲取着土壤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打了个寒噤,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当务之急,是通过赵狰的验收。 这田里的诡异,不是现在的他能触碰的。 深吸了几口气,陈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 意识沉入系统空间,一片虚无之中,三颗种子静静悬浮着。 种子不大,比青玉稻的种子略小一圈,却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 通体是纯净的月白色,表面流淌着一层极其柔和,仿佛水波般的光晕。 这便是二品玉髓稻种! 仅仅是意念感知,就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着远超青玉稻种的草木灵气。 节气本源灵息,则像一团无形无质的气流,安静地盘踞在意识角落,散发着一种古老浩渺,又充满生发韵律的气息。 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 陈禾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炙热。 这三颗种子,就是他翻身的唯一本钱! 只要种出来,哪怕只成功一株,他就有希望! 但狂喜只维持了一瞬,他又苦了脸。 种在哪? 这片丁丑七号灵田,别说种二品灵稻,就是种青玉稻,也是在用命去填! 这田下面埋着的不知何物,怨念深重,土壤灵性早已被污染侵蚀得千疮百孔。 刚才小满之力强行催发的生机,根本不可能支撑二品灵稻生长所需的庞大灵气和纯净地力! 在这里种玉髓稻,无异于把金元宝丢进粪坑。 而且,目标太大。 一旦被赵狰,或者任何有心人发现他区区杂役竟然拥有二品灵种…… 陈禾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后果不堪设想,恐怕死得比喂妖藤还要惨! 必须另找地方,秘密种植! 这个念头一起,陈禾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灵土宗等级森严,所有的灵田,无论品阶高低,都归属于宗门,由管事分配管理。 杂役弟子只有耕种的义务,绝无私自开垦新田的权力。 每一寸土地都在管事的眼皮底下,哪里还有隐秘之地? 他沉下心来,环顾四周。 连绵的雨幕遮蔽了视线,远处其他杂役负责的灵田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更远处,是宗门外缘起伏的山峦轮廓,在雨雾中显得阴沉而遥远。 后山! 陈禾的目光猛地定住,望向灵田区域后方那片莽莽苍苍的山林。 那里是宗门的边缘,灵气稀薄混乱,地形复杂,并且毒虫瘴气滋生,据说深处还有凶兽出没,是宗门弟子轻易不愿涉足的废地。 “虽然那边也危险,但不失是个好地方。” 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屋顶残破的茅草。 这里是杂役弟子的聚居区,陈禾的居住处是便是其中一座茅草棚。 推开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一股混合着潮湿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狭小得可怜,除了一张用粗糙木板和石块搭成的床铺,一个同样简陋的破木箱,便只剩下墙角堆着的一点干柴和一个缺了口的粗陶水罐。 这便是原主,也是现在的陈禾,在灵土宗的全部家当。 他反手关上摇摇欲坠的木门,隔绝了外面,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从木箱中拿出一个包裹,解开后,里面是最后一点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渣饼。 这是杂役弟子每月配发的劣质辟谷丹碎末,混着一些不知名的草根树皮压制而成,聊胜于无。 陈禾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简单的充饥后,正准备做下修炼引气诀,却是听到门外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陈禾瞬间睁开眼,这么晚了,谁会来? 赵狰的人? 第3章 玉髓稻发芽 陈禾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回应,手悄悄摸向床铺内侧那把磨得锋利的旧柴刀。 冰冷的刀柄入手,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陈禾!陈禾兄弟!你在吗?开开门!我是陈大牛啊!” 门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难以掩饰的恐慌。 陈大牛? 陈禾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警惕并未完全放下。 记忆中,原主确实认识这么个人。 陈大牛,和他一样是杂役弟子,为人憨厚木讷,力气大但脑子不太灵光,负责的灵田离他不算太远,算是这片杂役区里少数几个见面能点点头的人。 但交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灵土宗底层,连自保都难,哪有什么真正的交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将柴刀塞回床铺深处,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 门一开,一股浓烈的汗味和血腥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壮实,却浑身湿透泥泞的汉子,正是陈大牛。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顺着他粗犷的脸颊不断往下淌。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赤裸的右臂上,缠绕着几圈浸透血污的破布条,暗红色的血渍还在不断渗出。 “陈禾兄弟!救……救命!” 陈大牛看到陈禾,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田里的青玉苗,也出事了!赵管事下午刚来骂过,说要是救不活,明天就把我吊起来抽血藤鞭! 兄弟,你……你白天那田,我看好像有点缓过来了?你是不是有啥法子?求你,求你给我指条活路吧!” 他说到最后,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前的泥水里。 陈禾看着他手臂上渗血的破布条,皱起眉头。 难道是有人来试探自己是不是得到什么宝物的? 办法,他当然有。 但一旦出手,无论成功与否,都等于将自己暴露在赵狰的眼皮底下! 赵狰管理这片区域多年,对每块灵田的底细了如指掌。 丁丑七号田突然有了生机,本就反常。 如果连陈大牛那块同样被判定为死地的田也突然好转…… 这绝不会是巧合! 以赵狰的性格,不会放过自己。 他终究还是拒绝了陈大牛。 眼睁睁看着陈大牛如行尸走肉般离开。 “不能再等了!这是个吃人的地方,晚一刻,我就危险一分!” 陈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犹豫,盘腿做下恢复起状态,等待夜晚的到来。 他抄起破陶罐,这就是他选择的育苗盆。 玉髓稻种太珍贵,目前也不能直接在危机四伏的后山野外下种。 先在罐里培育出幼苗,再移植,是风险最小的方案。 他蹲下身,从门后堆积的干燥柴草堆里,仔细挑选出几捧相对干净,杂质少的泥土。 这些泥土来自田埂边,虽然贫瘠,但至少没有被丁丑七号田深处那些东西污染,他将泥土小心地装进破陶罐,大约装了半罐。 做完这一切,他屏住呼吸,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心念微动,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 温润如玉的月白色种子落入掌心,一股精纯平和的草木灵气瞬间弥漫开来,连小屋里的霉味都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种子表面流淌的乳白髓质光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柔和。 陈禾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微微出汗。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激动和紧张,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珍贵的玉髓稻种放入坑中,再用指尖捻起一点点细土,极其轻柔地将种子掩埋好。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吁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引动节气本源灵息! 他凝神静气,意识锁定那缕散发着古老生发韵律的无形气息。 按照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牵引,他尝试着,将那缕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导而出。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鸣。 那缕无形的本源灵息,如同一条纤细而坚韧的丝线,从陈禾的意识深处流淌而出,同时带着难以言喻的小满节气之力, 那万物将实未实,生机勃发却又含蓄待放的气息,轻柔地覆盖在陶罐表面,缓缓渗透进那浅浅的土层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一股充满希望的生机韵律,从罐中悄然散发出来。 随后,他便看到那玉髓稻种种子,外壳啪的破碎,一株银白色幼芽倏然倏然出现在眼前。 成了! 陈禾狂喜,现在就只需等着本源之气滋养幼芽,待植株成熟便可移植。 …… 破晓时分,天光未明。 陈禾几乎一夜未眠。 一整夜的时间,他目视着玉髓稻幼苗慢慢成形。 现在,他必须去后山,否则以这个速度,仅靠这么点泥土,不足以让玉髓稻幼苗吸收。 将玉髓草幼苗保护好,泥土包裹幼苗芽,藏在袖间后,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木门。 陈禾低着头,缩着脖子,沿着泥泞小路快步向聚居区边缘走去,目标是后山的方向。 刚走出聚居区没多远,绕过一片稀疏的杂树林,却在前方通往灵田区的小路上,看到围着一小群人。 陈禾一征,低低的议论声和压抑的抽泣声隐约传来。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想绕开,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人群中心吸引过去。 人群围着的,是陈大牛负责的那块灵田的田埂。 田埂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 赫然是陈大牛。 他壮硕的身躯此刻僵硬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脸色是青灰色。 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瞳孔里凝固着死前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外伤。 就像睡着了,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和上一任负责丁丑七号田的杂役,死状一模一样! “油尽灯枯,心力耗尽。” 一个和赵狰一样穿着管事服色的中年人蹲在尸体旁,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站起身,用毫无波澜的腔调宣布道:“又一个不中用的。拖去后山药园,埋了吧,省得污了地。” 两个杂役弟子上前,面无表情地抬起陈大牛僵硬的尸体,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围观的杂役们脸上只有麻木和更深的恐惧,没人说话,没人质疑。 陈禾僵立在原地,身上寒意四起。 死了? 这片灵田深处,到底有什么? 第4章 碧磷蛇 陈禾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那两个杂役弟子抬着陈大牛僵硬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山那沉沉的雨雾深处。 围观的杂役们沉默着,脸上只有死水般的麻木和更深的恐惧。 没人说话,没人上前,甚至没人多看那远去的尸体一眼。 管事那轻描淡写的油尽灯枯,心力耗尽的宣判,砸在每个人心上,也砸在陈禾的心头。 又一个。 和上一任杂役,一模一样的死法。 昨夜陈大牛跪在泥水里绝望哀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却无声无息,倒在自己的田埂上,再也没能起来。 “耗命田……” 陈禾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尖带来一丝痛感,才勉强压住心中那股强烈的寒意。 灵田深处的东西,系统提示的血肉精元残留和强烈怨念…… 陈大牛的今天,也许差点就是他陈禾的昨天! 后山的方向,此刻被那片抬尸的队伍暂时堵住。 他只能僵硬地转过身,像个被绳索牵着的木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回自己那片灵田。 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陈禾胡乱抹了一把脸,目光落在田里。 那些刚刚被他用小满之力强行唤醒的青玉灵稻上,稻株在雨中艰难地挺立着。 叶片上那点微弱的青碧光泽,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脆弱不堪。 生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这哪里是生机? 这是催命的符咒! 是扎根在尸骨和怨念上,吸食活人生机才换来的片刻回光返照! 他蹲下身,手指颤抖着,轻轻拂过一株稻苗冰冷的叶片。 指尖传来的触感带着一种诡异的湿润,仿佛那不是雨水,而是某种无声的注视。 “青玉稻如此这般,显然是地下之物引起,不知道能否净化,为我所用。” 陈禾苦笑着摇头。 灵土宗……仙门……长生路? 去他妈的仙门! 这就是个巨大的坟场! 他们这些杂役,从踏入这片灵田开始,就早已被标记成了肥料,被圈养在这片地里,等着被脚下的东西一点点榨干吸尽。 然后像垃圾一样拖走,埋进后山,成为滋养下一茬肥料的养料! 赵狰,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执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默许,甚至可能就是这一切的操控者! 死死的握着拳头,“实力!我需要实力!” 袖子里,那被泥土小心包裹着的玉髓稻幼苗,隔着单薄的粗布衣料,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暖意。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陈禾猛地吸了一口气,他死死盯着后山的方向,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只剩下一抹狠厉。 现在就进后山! 他不再看那片吞噬了陈大牛的灵田,猛地转身,低着头,像一条滑入泥沼的鱼,悄无声息地穿过几块同样死气沉沉的灵田边缘。 同时也避开偶尔出现的其他杂役,忽略了他们麻木的身影,一头扎进了灵田区与后山交界处那片更加密集的杂树林。 雨声被茂密的枝叶遮挡,变得沉闷而细碎。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湿泥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味。 脚下的路彻底消失了,只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 陈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捕捉着林子里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他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后山的凶险绝非虚言,毒虫,瘴气,甚至可能存在的凶兽,都足以轻易要了他这个引气小修士的命。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足够隐蔽,相对安全的地方,把玉髓稻种下去! 杂树林的深处,光线被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令人压抑的昏沉。 林间古怪的气味愈发浓重,直往陈禾的鼻腔里钻,熏得他阵阵发晕。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从左侧的灌木丛中传来。 陈禾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往右侧一扑! 嗤啦! 一道暗绿色的影子,贴着他的左臂外侧疾射而过,尖锐的破空声带着极其浓郁的寒意! 陈禾重重摔倒一旁,顾不上疼痛,立刻翻身滚向旁边,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 他背靠着树洪荒,慢慢探出头,朝刚才那暗影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株低矮,叶片呈现出诡异墨绿色的灌木上,盘踞着一条拇指粗细的蛇。 那蛇通体碧绿,唯有头部三角,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黑色。 它盘曲着身体,三角形的脑袋高高昂起,竖瞳死死锁定着陈禾藏身的老树。 猩红的信子快速吞吐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是碧磷蛇! 陈禾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听杂役里的老人提起过,这是后山边缘最毒的几种毒物之一。 被咬上一口,别说引气境,就是炼气期的修士,没有及时解毒也得毙命!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刚才那一下,只要再慢上那么一丝丝…… 碧磷蛇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它细长的身体在湿漉漉的叶片上无声地游动,寻找着攻击的角度。 “不能再躲了!这畜生极其记仇,而且耐心十足,必须尽快解决它,最起码也得尽快离开它的领地!” 陈禾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一把旧柴刀摸了出来。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的重心微微下沉,全部精神都凝聚在那条缓缓游近的碧磷蛇身上。 雨点砸在树叶上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又仿佛彻底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那蛇信吞吐的嘶嘶声。 碧磷蛇细长的身体骤然弓起,如同拉满的强弓,三角形的脑袋带着一道碧绿的残影,再次朝着树干后,陈禾露出的半边肩膀电射而来! 就是现在! 陈禾瞳孔骤缩,全身的力气瞬间爆发!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强行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蛇吻的正面扑击! 同时,握着柴刀的右手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由下而上,朝着碧绿蛇影掠过的轨迹狠狠反撩上去! 刀锋撕裂空气,带着陈禾孤注一掷的狠厉! 嚓! 如同割断草茎的声响。 半截碧绿色的蛇身打着旋儿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几尺外的烂泥里,兀自剧烈地扭曲弹跳着。 腥臭的暗红色蛇血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陈禾的脸颊上,温热而粘腻。 那剩下的半截蛇身,连着三角形的蛇头,也啪嗒一声掉落在陈禾脚边的腐叶上。 蛇头依旧大张着,露出两颗尖利的毒牙,竖瞳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 陈禾胸膛剧烈起伏,握着柴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做完这一切,他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灌木和阴暗处,确认没有其他毒物被血腥味引来。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溅到的蛇血,留下几道淡红的痕迹。 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后山边缘就如此凶险,再深入……陈禾不敢想下去。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避开刚才碧磷蛇盘踞的那片灌木,朝着一个看起来植被稍微稀疏,地势略高些的小土坡行去。 终于,在绕过一个积满浑浊雨水的洼地后,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出现在眼前。 这里背靠着一面陡峭的岩石壁,上面长满了绿苔,岩石下方天然凹陷进去一小片,形成了一个勉强能容纳两三人站立的浅洞。 洞口长着几丛半人高的叶子,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泥土颜色比别处深一些,是那种肥沃的黑褐色,而且相对干燥。 “就是这里了!” 第5章 后山 陈禾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丝。 这地方虽然简陋,但位置隐蔽,背靠岩石,前方有植物遮挡,泥土看着也合适,简直是天赐之地! 他踉跄着走到那片岩石凹陷处,立刻跪坐下来。 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包裹着的土团,动作轻柔,露出了里面被湿润泥土包裹着的玉髓稻幼苗。 当那株幼苗再次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陈禾的呼吸猛地一窒。 仅仅是从聚居区走到这里,加上与碧磷蛇搏斗耽搁的这点时间,幼苗的状态竟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之前那抹温润如玉的月白色光泽,此刻明显黯淡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 原本充满生机的幼芽尖端,此刻竟微微有些发蔫,软软地耷拉着,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焦的灰败迹象。 包裹根须的泥土也失去了那种蕴含生机的湿润感,变得有些板结发干。 他清晰地感觉到,幼苗内部那微弱却精纯的草木灵气正在快速流失! 仿佛离开了特定的环境,这娇贵的二品灵植根本无法在这后山恶劣的环境中存活太久! “不行!不能死!” 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本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毫不犹豫,立刻在岩石凹陷处,相对干燥的角落挖掘起来。 泥土比想象的松软,很快挖出一个比破陶罐略深一些的小坑。 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幼苗根须的土团整个放入坑中,然后用旁边挖出的松软黑土,极其轻柔地覆盖上去,只露出那有些发蔫的幼芽尖。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盘膝坐下,强迫自己凝神静气。 意识沉入识海深处,再次锁定那缕散发着古老生发韵律的节气本源灵息。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 “去!”陈禾在心中低喝。 那缕无形的本源灵息如同被唤醒的游龙,带着一种比之前在小屋中催发时更加纯粹的气息,从陈禾的意识深处奔涌而出! 这一次,它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一股温暖而坚韧的洪流,带着小满时节万物将实未实的勃勃生机,猛地灌注到那刚埋下幼苗的泥土之中! 嗡…… 仿佛有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低沉共鸣响起。 以那株幼苗为中心,覆盖着新土的坑洞表面,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将周围的腐叶味和湿冷感都驱散了不少。 陈禾紧张地注视着那微微发蔫的幼芽尖端。 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有些灰败,软塌塌的幼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温润的玉白色光泽! 那光泽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芽体内部隐隐流动! 幼芽的尖端停止了蔫萎,甚至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挺直了一点点。 成功了! 陈禾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许。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缕宝贵的本源灵息已经与幼苗,与这片新土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如同一个无形的保护罩和滋养源,暂时稳住了幼苗流逝的生机,甚至开始缓慢地滋养它。 幼苗暂时保住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 本源灵息并非无穷无尽,它能支撑多久? 幼苗能否在这恶劣的后山真正扎根生长?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他靠在岩石壁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着体内因为引动本源灵息而带来的些微空虚感。 雨势不知何时小了些。 陈禾抱着膝盖,缩在岩石壁最干燥的角落,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新覆的泥土。 盯着泥土中央那一点重新挺立、散发着温润玉白色光泽的幼芽。 那点微光成了这片阴冷天地里唯一的慰藉,也是他全部心神系挂之处。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陈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药渣饼。 那东西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 突然,那株玉髓稻幼苗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陈禾的心猛地一跳,身体瞬间绷直,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凑得更近,几乎把脸贴到那湿润的泥土上。 只见覆盖着幼苗根部的黑色泥土表面,极其细微地隆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鼓包。 紧接着,那玉白色的幼芽根部,探出了一条近乎透明的白色根须! 扎根了! 它真的在这片后山土地上扎下了根!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成了!只要它扎根了,就有了活下去的基础!本源灵息加上这片相对肥沃的土壤,也许真的有希望!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充满了暴虐气息的嚎叫,毫无征兆地从远处山林的更深处传来。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凶煞之气,滚滚而来! 陈禾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狼嚎! 而且绝不是普通的野狼! 那声音中蕴含的凶戾和压迫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让他心脏狂跳。 是凶兽! 嚎叫声在山谷间回荡,激起一片扑棱棱的飞鸟惊惶逃窜的声音。 凶兽的领地意识极强,刚才那声嚎叫,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宣告主权的咆哮。 它距离自己这里,似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绝对没有离开后山! 陈禾皱眉,暗道不能让那家伙来干扰玉髓稻的生长。 就在这一瞬间,另一股极其微弱的异响,却从另一个方向悄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凶兽的咆哮,也不是雨打树叶。 那声音,像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正朝着他藏身的这片岩石凹陷处摸索过来! 有人?! 陈禾猛地转头,体内灵力运转了起来。 透过洞口那几丛锯齿蕨叶的缝隙,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雨雾朦胧,树影幢幢。 一个穿着灵土宗杂役弟子灰布短褂的身影,正佝偻着腰,在稀疏的林木间跌跌撞撞地前行,时不时停下来,像是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虽然隔着雨幕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影的轮廓,那身熟悉的灰布衣服。 陈禾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是有人发现自己了? “如果过来,那可就对不起了!” 这人到来,意味着他藏身之处已经不再安全! 意味着他这株二品玉髓稻幼苗,随时可能暴露! 陈禾望过去,他认得那轮廓,是张二狗。 平日里跟着赵狰手底下,也是最忠实的爪牙之一,平时没少跟着赵狰对其他杂役吆五喝六。 上次自己被赵狰鞭打时,那张二狗就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 “他妈的,真找来了。” 难道是自己暴露了么,赵狰这么快就起疑了。 还是这后山根本就在那狗东西的监视之下? 念头疯狂转动,陈禾握上那把磨得锋利的旧柴刀柄,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不能让张二狗活着离开! 岩石外,脚步声停了。 隔着几丛湿漉漉的锯齿蕨叶,陈禾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就在几步之外,那人似乎被岩石凹陷的轮廓吸引了,正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天然的隐蔽处。 “谁?谁在里面!” 张二狗的声音试探着响起,带着一丝紧张。 陈禾不做回答,猛地弹射出去,身体蜷缩着,如同扑向猎物的野兽,带起一片泥水飞溅! “呃!” 张二狗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带着冰冷杀意的人影就撞进怀里。 巨大的冲力让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倒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想推开这个突然袭击的疯子,嘴里刚喊出半句:“你他娘……” 冰冷的柴刀就捅进了他左侧的肋骨下方。 噗嗤。 声音沉闷而短促。 陈禾双手死死攥住刀柄,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向前一顶! “呃啊!” 张二狗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想嚎叫,但是却被陈禾死死的封住嘴巴,生机迅速流逝。 第6章 惊变 张二狗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陈禾喘息着,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门下杀手。 但是为了玉髓稻的安全,不得不这么做。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顶上来,他弯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 “尸体也得尽快处理,否则血腥味定然会引来凶兽,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正准备处理掉张二狗的尸体,异变陡生。 角落一侧的玉髓稻幼苗,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幼芽根部,几条近乎透明的纤细根须,突然像活过来的细小白蛇,猛地探出! 它们无视泥土,目标无比精准地刺向地上张二狗身上,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 “嘶……” 陈禾倒抽一口凉气。 接下来景象实在太过诡异,温润如玉的灵植幼苗,探出根须,贪婪地扎进新鲜的血肉! 根须一接触到温热的血液,瞬间亮起一层妖异的淡红色光晕。 紧接着,出现更让陈禾头皮发麻的一幕。 张二狗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顷刻间变得灰败。 一股精纯的团状物,顺着那些发光的根须,源源不断地被抽吸回幼苗之中! 幼苗那玉白色的茎秆和幼芽,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拔高! 原本只有寸许长的幼芽,几个呼吸间就长到了半尺高,茎秆变得莹白如玉,隐隐透出内里流动的髓质光泽,表面那层柔和的光晕也变得凝实明亮。 而它探出的根须,也粗壮了一圈,颜色从透明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贪婪地在干瘪的尸体上蠕动着,继续汲取最后一丝残留。 陈禾僵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 他看着这株吸饱了人血精华,瞬间长大了许多的玉髓稻,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关于它的信息 二品灵植! 其核心所结的玉髓米,蕴含精纯灵气,堪比灵石,乃修行至宝! “这……这就是它的生长方式?” 陈禾的声音干涩沙哑,用尸体当养料? 他低头看着张二狗那张迅速失去人形,只剩皮包骨头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仙道,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百倍! 但下一刻,突破境界的强烈渴望,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 “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禾猛地攥紧拳头,“能活!能变强!这就够了!” 张二狗本就是赵狰的走狗,死有余辜!这玉髓稻既然能吸,那就让它吸个干净!总好过便宜了那些噬血妖藤! 那株吸饱了血肉精元的玉髓稻,此刻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茎秆挺拔,玉光流转,甚至主动将几条粗壮些的根须缠绕上他的手腕。 他不敢久留,迅速环顾四周,随后立刻动手布置掩饰。 确认从外面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后,陈禾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被掩盖住的位置,转身,悄无声息地朝着杂役聚居区的方向潜行而去。 …… 推开木门,陈禾反手插上门栓,吐出一口浊气。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此刻毫无睡意。 张二狗死了。赵狰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杂役弟子失踪,或许不会引起太大波澜,但张二狗是他的亲信狗腿子,意义不同。 赵狰必然会查!后山……也会危险。 陈禾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想也没用,现在只能赌! 赌后山足够大,足够险,赌赵狰不敢轻易深入,或者,赌自己能在被发现之前,拥有自保之力! 他的目光落在手上,引气境,太弱了! 赵狰是炼气期,甚至可能是炼气中后期,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 更别提灵土宗里那些更高阶的存在。 “引气诀……” 陈禾低声念出这个烂大街的基础功法名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原主修炼了几年,也不过堪堪引气入门,体内那点稀薄的灵力,连催动小满天赋都捉襟见肘。 这功法上限太低,修炼速度慢如龟爬,想要靠它突破到炼气期,没有海量资源堆砌,简直是痴人说梦。 “必须换功法!”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杂役弟子想要获得更好的功法,唯一的途径就是去杂役殿,用贡献点兑换。 贡献点从哪里来? 上交有价值的灵植,灵药,或者完成宗门发布的危险任务。 陈禾眼前猛地一亮,玉髓米! 二品灵植的核心产物! 蕴含精纯灵气,这东西的价值,绝对远超普通的青玉稻谷! 哪怕只收获几粒,拿到杂役殿,也绝对能换到一笔可观的贡献点! 甚至直接换到一部不错的炼气期基础功法! “等!等它成熟!” 陈禾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系统任务要求是三十天内培育并收获玉髓稻,品质达到二品。 现在才过去一天,它就因为养料而提前加速生长,只要接下来一切顺利…… 他盘膝坐到木板床上,运转起粗浅的引气诀。 灵气稀薄得可怜,在干涸的经脉里艰难地游走,带来的提升微乎其微。 但他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状态,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陈禾异常小心。 白天,他依旧干着杂役的活,在自己的灵田里忙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些被小满之力强行唤醒的青玉稻苗。 每次看到赵狰出现在远处田埂上,他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所幸,张二狗的失踪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赵狰依旧还是原样,每日晃悠在灵田区域,吆五喝六。 每到夜幕,陈禾就会悄悄溜出聚居区,无比谨慎地摸回后山。 幸运的是,他的掩饰很成功。 那株玉髓稻在岩石的庇护和本源灵息的持续滋养下,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 第一次夜探,幼苗已经长到一尺多高,茎秆粗壮如小指,莹白如玉,内里的髓质光泽流动得更加明显。 叶片也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淡青色,边缘带着细微的玉色光边。 周围的杂草似乎都受到无形的滋养,比别处茂盛青翠几分。 第二次夜探,植株已接近两尺! 叶片宽大,脉络清晰,如同上好的翠玉雕琢而成,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玉白色光晕,将小小的岩石凹陷照亮。 陈禾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精纯平和的草木灵气,正从植株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后山混乱稀薄的灵气格格不入。 他小心地补充了一点本源灵息,看着那植株仿佛发出满足的轻颤,叶片的光晕都明亮了一瞬。 每一天,这株玉髓稻都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它贪婪地吸收着本源灵息和后山土壤中微薄的养分,同时也将自身那净化提纯后的精纯灵气反哺给周围一小片区域。 陈禾心中的激动与日俱增。 第7章 收割 这一日,正在田中劳作的陈禾,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我说,三天时间到了,灵田如何了?” 赫然是赵狰。 陈禾弯着身子,指向灵田,说道:“回管事大人,青玉稻苗似乎有所好转,请大人查看。” 这几日来,他时不时的使用小满之力温阳稻苗,虽然很是心疼体内薄弱的灵力,但这个差,始终还是得交。 赵狰负着双手,冷哼道:“待我查看便知,若是没有达到我的要求,等着便是!” 他大步踏过去,临近灵田边缘后,蹲了下来。 当他看到青玉稻苗真的恢复了生机后,当下脸色怪异,眼中满是惊疑。 “这小子,不对劲,明明……不可能!难道他得到了什么宝贝?” 赵狰脸色变换不定,最终挤出来一个微笑,转身朝着陈禾走去。 到了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陈禾,做的不错啊,竟然真的被你弄活了,可是有什么不错的方法,拿出来分享分享,你看看,多少师兄弟都因为这个困扰,到时间交不掉差,可都得倒霉啊!” 陈禾冷笑,他满脸的惶恐之色,说道:“谢管事大人夸奖,兴许只是我的运气不错,我这几日只是浇水更加勤奋,增加了翻土次数,林山等几个师兄弟能为我证明的。” “哦?原来如此。” 赵狰挑起眉头,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随后道:“既然如此,那就保持好灵田,要是有什么好的办法,也可以分享下的。” 说完,赵狰头也不回的朝其他地方走去。 陈禾的内心却是越来越冷。 “狗东西,果然还是被你盯上了。” 时间在紧张与期盼中飞快流逝。 转眼,距离移植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天! 这十五天里,陈禾天中的青玉稻苗也旺盛了起来,开始结穗。 让他疑惑的是,自那天以来,赵狰竟然一直没有来过。 这天深夜,陈禾再次潜回后山。 当他拨开掩饰的杂草,看到岩石凹陷中的景象时,呼吸骤然一窒,心脏狂跳起来! 那株玉髓稻,此刻已长到近三尺高! 亭亭玉立,通体晶莹,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茎秆粗壮,内蕴的光华如同流动的玉髓,最顶端,三支修长饱满的稻穗已然抽出! 稻穗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月白色,沉甸甸地低垂着。 更让陈禾激动的是,稻穗的外壳尖端,竟然开始透出一种极其纯净,近乎透明的玉色光泽! 一股浓郁得精纯无比的草木灵气混合着某种奇异的米香,从那三支稻穗上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让他干涸的经脉都为之蠢蠢欲动! “要熟了!就在这两天!” 陈禾激动得几乎要低吼出来。 十五天! 比系统任务的三十天期限足足提前了一半! 这固然有本源灵息和那特殊养料的功劳,但也足以证明这玉髓稻的非凡! 但陈禾的内心的危机感也升了起来。 越是接近成熟,这里散发的灵气和异香就越发明显! 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山,就像一个黑夜中的灯塔,随时可能引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不能等了!必须守着!” 陈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放弃了返回聚居区的打算。 找了一个既能隐蔽身形,又能时刻观察到稻穗变化的角落,蜷缩起来,柴刀紧紧握在手中,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他警惕地倾听着山林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接下来的两天两夜,陈禾觉得十分煎熬。 他不敢合眼,饿了就啃一口硬得像石头的药渣饼,渴了就喝岩石壁上渗下的雨水。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死死盯着那三支越来越璀璨,越来越透明的稻穗。 稻穗上的玉色光华流转到了极致,颖壳近乎完全透明,隐约可见内里一颗颗饱满圆润,如同微型玉珠般散发着精纯灵光的米粒! 那股诱人的异香也达到了顶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陈禾的丹田气海都开始微微发热,自发地加速运转起引气诀。 【玉髓稻(二品灵植)成熟期已至!】 【是否进行收割?】 系统清晰的提示音,在陈禾意识深处响起! 来了! 陈禾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动作快如鬼魅。 他闭上眼,意念沉入识海,锁定了系统界面收割的选项。 【确认收割!】 【引动节气本源灵息辅助收割……】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陈禾为中心扩散开。 他掌心里,那缕一直温养着玉髓稻的本源灵息被瞬间抽离,化作一股带着奇异的暖流,轻柔地覆盖向三支沉甸甸的稻穗。 就在本源灵息接触稻穗的刹那,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三支玉光璀璨的稻穗,连同下方一截最为精华的玉白色稻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摘了下来。 没有损伤分毫,甚至没有带下一片多余的叶子,切口平滑如镜,散发着淡淡的玉色光晕。 三支蕴含着磅礴精纯灵气的稻穗,稳稳地悬浮在陈禾面前,玉光流转,异香扑鼻。 【收割成功!】 【任务:芒种锋芒(成功培育并收获玉髓稻,品质:二品灵植)已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 【解锁二十四节气令:芒种!】 【节气本源灵息一缕(已补充)!】 【二品玉髓稻种子x10!】 一股信息瞬间涌入陈禾脑海,是关于芒种节气之力的初步理解与运用法门! 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缕消耗掉的本源灵息瞬间恢复,并且旁边又多出了一缕全新的! 而系统空间内,十颗温润的月白色种子静静悬浮!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陈禾! 但他丝毫不敢耽搁。 陈禾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将悬浮的三支稻穗收进怀里贴身藏好。 又飞快地将岩石凹陷处残留的稻秆根茎彻底拔除,连同之前布置掩饰的杂草枯枝,一股脑地清除,再用湿泥封死。 最后,他仔细地抹平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疾奔而去。 就在陈禾的身影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一道身影,如同幽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禾刚刚离开的岩石凹陷处。 来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青灰色布袍,身形高瘦,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 他没有去看陈禾匆忙掩饰的痕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仰头,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空气中,那股浓郁精纯的草木灵气和奇异的米香尚未完全散去。 青灰身影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捻,指尖仿佛捕捉到了一缕残留的灵机。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略显松软,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的泥土,又抬眼望了望陈禾离去的方向,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灵气……被强行聚拢又抽离的痕迹……有意思。” 低沉沙哑的声音飘散,“在这荒僻后山,竟有如此精纯的二品灵植气息短暂显化?是谁的手笔?” 第8章 坊市销赃,芒种初试 茅草屋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关上。 陈禾靠在薄薄的木门上,胸膛剧烈起伏,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山野的寒意,却无法冷却他体内的燥热。 他摊开手掌。 三支稻穗静静躺在他的怀中,收敛了所有异象,触手温润,沉甸甸的,仿佛握着自己的未来。 他没有点灯,就着从茅草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将稻穗上的米粒一粒粒剥下。 一粒,两粒…… 米粒脱离稻壳的瞬间,一缕精纯的灵气便逸散开来,在昏暗的茅屋中划出淡白色的轨迹,旋即被他贪婪地吸入体内。 干涸的经脉如久旱的河床,被这股甘霖滋润,发出舒畅的呻吟。 九十九粒。 不多不少,整整九十九粒玉髓米,每一粒都圆润饱满,内蕴着月华般的光泽,灵气逼人。 陈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只要吞下一粒,不,或许半粒,自己就能冲破引气诀第一层的桎梏,正式踏入炼气期! 但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对抗着诱惑。 不行。 修为的提升固然重要,可一个手无寸铁、功法低劣的炼气一层,在这吃人的地方,不过是一头更肥壮的羔羊。 他需要的是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更好的功法,或者一件真正的法器! “系统。” 陈禾在心中默念。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简朴界面在眼前展开。 【宿主:陈禾】 【修为:引气诀一层(9/10)】 【节气令:小满(已领悟),芒种(可领悟)】 【本源灵息:两缕】 【空间:玉髓米x89,二品玉髓稻种子x10】 他的目光落在了“芒种(可领悟)”五个字上。 小满之力主温养,是生机。 那芒种呢?芒种,锋芒毕露之时,是否会有一种……杀伐之力? 他隐隐有所预感,领悟它,需要一个契机。 陈禾深吸一口气,从那堆玉髓米中数出十粒,然后从床角的米袋里抓出一把最普通的谷壳,将这十粒宝米小心地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将剩下的八十九粒米和种子全部收入系统空间,这才感觉那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压力稍稍减轻。 这东西,是翻身的资本,更是催命的符咒。 …… 灵土宗杂役区的边缘,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潮湿阴暗,被杂役们称作“鬼市”。 陈禾在脸上抹了些灶底的黑灰,又在衣服里塞了些干草,让自己看上去臃肿了一些,佝偻着背,混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走进了鬼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药草的怪味和修士身上若有若无的血气。 这里的光源是洞壁上镶嵌的几块劣质月光石,光线昏黄,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个晃动的影子和兜帽下警惕的眼睛。 交易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偷来的灵药,抢来的法器碎片,或是某些从禁地里侥幸带出来的未知矿石。 陈禾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地上铺开一块破布,将那十粒用普通谷壳伪装过的玉髓米摆了上去。 然后,他便抱起手臂,靠着冰冷的岩壁,闭上了眼睛,如同一块沉默的石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人来人往,却无人为他停留。 他也不急。 就在他快要与身后的岩石融为一体时,一个干瘦的身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杂役,脸上布满沟壑,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像是能看透人心。 老杂役蹲下身,目光在十粒米上停留了很久。 “你这灵米……怎么卖?”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陈禾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下品灵石。” 他又补充道:“或者,换一部炼气期能用的木系功法。” 最后,他吐出三个字:“不二价。” 老杂役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疯了!”他低吼道,引得周围几道目光扫了过来,“一百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一粒上好的青玉稻米,在宗门内的市价也不过十块下品灵石。 这人开口就是一百,还只是区区十粒! 陈禾没有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的沉默,和他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反而让老杂役心中的惊疑压过了愤怒。 他死死盯着那几粒米,鼻翼微动,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那隐藏在普通谷壳下的精纯灵气,若有若无,却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就在两人僵持时,一股蛮横的力道将老杂役挤到一旁。 “什么好东西,让王爷我瞧瞧!” 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挤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一脸凶相的杂役。 来人正是王五,赵狰手下最得力的打手,炼气二层的修为,在整个杂役区都是横着走的角色。 王五捏起一粒米,只用指尖感受了片刻,脸色骤然一变。 那股磅礴精纯的灵气,远超他见过的任何灵谷! 他的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但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动声色地将米粒扔回布上,冲着身后的同伙使了个眼色。 “什么破玩意儿,也敢拿出来卖?” 王五不屑地啐了一口,转身就要离开。 可他的这个动作,却让那老杂役下定了决心。 “等等!” 老杂役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一个灰扑扑的玉简和一只钱袋,推到陈禾面前。 “一部《青木诀》,外加二十块下品灵石,换你这十粒米!” 陈禾睁开眼,拿起玉简,神识探入其中,确认无误后,又掂了掂钱袋。 他点了点头,将玉简和钱袋收入怀中,然后迅速把地上的破布一卷,起身就走,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地钉在他的背上。 是那个王五。 陈禾的脚步没有停顿,但握着柴刀的手,却悄然收紧。 杀机一闪而过。 但他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加快脚步,混入人群,朝着鬼市的出口走去。 离开鬼市,必须穿过一片乱石堆。 这里怪石嶙峋,道路崎岖,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地点。 陈禾刚踏入乱石堆,前路就被三道人影堵死。 为首的,正是王五。 “小子,跑得挺快啊。” 王五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他身旁的两名杂役也散开,封住了陈禾左右的退路。 “运气不错,得了什么宝贝?乖乖交出来,你怀里那破功法和灵石也留下,王爷我心情好,或许能饶你一命。” 陈禾没有回话。 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转身就跑! “想跑?给我追!” 王五怒喝一声,三人如饿狼般扑了上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陈禾的心跳如同擂鼓。 他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在乱石间穿梭。 他没有选择,只能往更深、更复杂的石林深处钻去。 脑中,那部刚刚到手的《青木诀》的法门口诀在疯狂闪现。 引气入脉,行经少阳,聚于丹田…… 他一边狂奔,一边强行调动体内那本就稀薄的灵力,按照玉简中记载的路线运转。 噗! 灵力岔了道,一股剧痛从经脉传来,他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哈哈,我看你往哪跑!”王五的嘲笑声仿佛就在耳后。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陈禾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放弃了按照《青木诀》的法门运转灵力,而是遵循着一种本能,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悸动! 那是在收获玉髓稻时,系统赋予他的,关于“芒种”的模糊感悟。 芒种,芒种…… 何为芒? 麦芒、稻芒,是植物的锋锐! 是破土而出的力量,是迎向烈日的决绝! 是锋芒毕露! 轰! 陈禾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那一缕盘踞在丹田气海中的“芒种”本源灵息,在这一刻被彻底引动! 他体内的灵力不再温和流转,而是瞬间变得尖锐、凌厉,仿佛化作了无数根无形的钢针! 福至心灵。 他下意识地将这股变异的灵力,悉数灌注到手中那把破旧的柴刀上。 嗡。 柴刀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 它看上去依旧破旧,锈迹斑斑,没有任何光华。 可是在陈禾的感觉里,它已经变了。 变得无比锋利,仿佛能切开空气。 陈禾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追来的王五。 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第9章 杀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王五的狞笑僵在脸上。 他没想到这个一直奔逃的猎物,会突然停下,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孤狼,亮出了獠牙。 这小子不跑了? 他想干什么? “找死!” 王五的耐心被耗尽,他身形一晃,炼气二层的灵力鼓荡,脚下的碎石都被震得微微跳动。 可陈禾没有与他硬撼。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只是为了看清王五的位置。 下一瞬,陈禾脚尖在地面猛地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不是冲向王五,而是侧向射入旁边那片漆黑的杂树林。 “追!别让他跑了!” 王五怒吼,带着剩下的两个手下,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树林里光线昏暗,枝杈横生,藤蔓遍地,远比外面的乱石堆更难行走。 但对陈禾而言,这里却像是他的主场。 他在林间穿梭,身体压得极低,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狸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每一次腾挪,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地利用了树干和阴影,将自己的身形隐匿。 身后的追击声却显得格外笨拙和响亮。 “妈的,这小子属猴的吗?” 一个杂役咒骂着,拨开一丛挡路的荆棘,脚下却被一根粗壮的树根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就是现在! 一直用眼角余光锁定着对方的陈禾,身体猛地拧转,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回。 那个杂役刚稳住身形,一道黑影就从侧面的阴影里扑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和一道划破黑暗的乌光。 噗嗤。 一声利器切开皮肉的闷响。 杂役脸上的惊愕凝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疯狂涌出。 他体表那层薄薄的灵气护罩,就像一层窗户纸,被轻易撕裂。 “呃……” 他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从喉咙里涌出。 陈禾没有看他倒下的样子,一击得手,立刻抽身后退,再次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混杂着恶心与兴奋的感觉。 第一次杀人。 没有想象中的天人交战,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柴刀劈开对方身体的瞬间,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三!” 王五的咆哮在林中回荡,带着惊怒。 他冲到同伴的尸体旁,看着那致命的伤口,瞳孔猛地收缩。 一刀毙命! 这绝不是一个引气境的杂役能做到的! “你……你到底是谁?” 王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他警惕地环视着四周,黑暗的树林仿佛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用土矛术,把他逼出来!”王五对身边最后一个同伙吼道。 那名杂役也吓破了胆,闻言立刻掐动法诀,调动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 “土矛术!” 他低喝一声,手掌猛地拍在地面。 嗡! 林间的土地一阵震动,三根由泥土和碎石凝聚而成的土矛凭空出现,带着破空声,朝着陈禾之前消失的方向攒射而去。 砰!砰!砰! 土矛接连射在粗壮的树上,炸开一团团泥土,木屑纷飞。 陈禾的身影被逼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在那边!杀了他!” 王五大喜,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去。 剩下的那名杂役也紧随其后,再次准备施法。 陈禾看着扑来的两人,脑中飞速闪过《青木诀》的入门法门。 灵力运转,不再遵循引气诀的温吞,而是沿着一条崭新的经脉路线奔涌。 一股亲近草木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他没有念诵任何法咒,只是心念一动,脚下猛地一跺。 正在追击的最后那名杂役,只觉得脚踝一紧,仿佛被一条毒蛇缠住。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根活物般的藤蔓不知何时从土里钻出,死死地捆住了他的脚。 “什么鬼东西!” 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迎接他的,是陈禾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那把饮过血的柴刀。 刀光再闪。 又一颗头颅带着冲天的血光飞起。 “不!” 王五目眦欲裂,他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手下也被斩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穿着杂役服的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尊来自地狱的杀神! “你……你到底是谁?引气境不可能有这种实力!”王五停下脚步,色厉内荏地吼道,手中的短剑泛起微光,那是一件下品法器。 陈禾甩掉柴刀上的血珠,沙哑地开口。 “一个被你们逼上绝路的人。” 他的灵力消耗巨大,同时运转“芒种”之力和不熟练的《青木诀》,让他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必须速战速决! 王五看着陈禾,眼神变幻不定,恐惧和贪婪在他心中交战。 这小子身上一定有大秘密! 只要杀了他,那秘密就是我的! “去死吧!” 王五不再犹豫,将所有灵力灌注到短剑之中,剑身上亮起土黄色的光晕,朝着陈禾当头劈下。 陈禾不闪不避,反而朝着一个方向退去。 王五以为他怕了,狞笑着追击,却没发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软,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当他一脚踩下,整只脚都陷入了没过脚踝的淤泥时,才惊觉不对。 这里是一片林中洼地! 土系法术在这种环境下威力大减! “小杂种,你算计我!”王五又惊又怒。 陈禾没有回话,他已经退到了洼地的边缘,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气海中最后一丝灵力,连同那缕锋锐无匹的“芒种”本源灵息,尽数压榨出来,全部灌注到手中的柴刀上。 嗡—— 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上仿佛亮起了一点微不可查的麦芒寒光。 王五怒吼着从泥泞中拔出脚,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 陈禾不退反进,迎着那柄法器短剑,挥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刀。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在黑暗中迸溅。 王五的短剑被一股巨力震得险些脱手,虎口发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品法器,竟然没能斩断一把破柴刀? 陈禾更不好受,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柴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涌。 但他借着这股力量,身体顺势后仰,右脚却如毒蛇出洞,精准地踢在王五深陷泥泞中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 王五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陈禾眼中寒光一闪,那把被震得高高弹起的柴刀,在他手腕的巧妙牵引下,划过一道刁钻诡异的弧线。 从下至上,精准地划过了王五暴露出来的喉咙。 嗤啦。 王五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地倒在了泥水之中,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林中,再次恢复了死寂。 陈禾拄着柴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像是破旧的风箱。 他看着三具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走到王五身边,冷静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搜出了一个钱袋和一只巴掌大的、灰扑扑的袋子。 钱袋里有二十多块下品灵石,加上之前从老杂役那里得来的,他现在有了五十多块。 那只灰扑扑的袋子,入手温凉,上面绣着古朴的云纹,却破了一个小口。 储物袋! 陈禾心中一动,将神识探入其中。 空间不大,只有一立方米左右,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杂物,几瓶劣质的丹药,还有十几块灵石。 在角落里,他发现了一块用兽皮制成的残破地图。 他没有细看,将所有东西都收入怀中,又去另外两具尸体上搜刮了一番,凑了十来块灵石。 做完这一切,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 约莫一个时辰后。 赵狰的住处,灯火通明。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脸色阴沉。 王五还没回来。 连个信都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 他站起身,再也坐不住了,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以他的修为,速度远非陈禾可比,很快便循着鬼市的方向来到了那片乱石堆。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赵狰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循着痕迹,一头扎进了那片杂树林。 很快,他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接着是第二具。 当他最终在洼地里,看到死不瞑目的王五时,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暴戾。 “废物!” 赵狰低吼一声,一脚将旁边的一棵小树踢成两截。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王五喉咙上的伤口。 伤口平滑,一击致命。 他伸出手指,在伤口边缘轻轻一抹,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锋锐的灵力残留,刺得他指尖微微发麻。 这股气息…… 赵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道线索。 失踪的张二狗。 那片一夜间枯荣、诡异复苏的灵田。 还有坊市里那个卖出天价灵米、身形佝偻的杂役。 线索如同一条线,将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陈禾!” 赵狰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他再次仔细感知那股残留的灵力,眉头却皱了起来。 在这股极致的锋锐之中,他竟然还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草木生机? 这是什么功法? 杀伐与生机并存? 赵狰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的贪婪如野火般燃烧起来。 秘密! 这个小杂种身上,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无论是能让灵田复苏,还是能种出那种极品灵米,亦或是这诡异的功法,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他疯狂! “好,好个小杂种,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赵狰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怒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处理这几具尸体。 他悄然转身,身形再次融入黑暗。 这秘密,很快就是我的了。 他要亲自出手,将这个小杂种生擒活捉,把他身上所有的秘密,一点一点地,全部榨干! 第10章 亡命后山,洞府遗刻 夜风吹过,带着血腥气和泥土的湿冷。 陈禾的身体像一根被拉到极限后松开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诉说着脱力的酸痛。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片洼地,那三具正在变冷的尸体,仿佛只是他人生路上踩过的三块石头。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林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无比清明。 杀了王五,赵狰会知道吗? 他会的。 他一定会来。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冰锥,刺入陈禾的脑海,让他疲惫的精神瞬间绷紧。 不能回去。 那个茅草屋,已经不是庇护所,而是坟墓。 他脚步一转,不再朝杂役区的方向,而是朝着自己那间破屋的方向潜去。 月光下,那间孤零零的茅草屋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蹲伏在山脚。 陈禾没有进去。 他只是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那里有他两年来的记忆,有忍饥挨饿,有卑躬屈膝,也有得到《青木诀》后的那一点点希望。 现在,都该结束了。 他摸出一块火石,打燃了一根枯草。 火苗舔舐着干燥的茅草屋顶,先是冒起一股青烟,随即“轰”的一声,蹿起一人多高的火舌。 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冷漠的脸。 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将所有家当——怀里那几十块灵石、两枚玉简和那个破损的储物袋——都抱得更紧了些。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后山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大火会烧掉一切,包括他存在过的痕迹。 或许,赵狰会以为自己也被烧死在了里面。 或许,这能为他争取一点点时间。 …… 后山的路,陈禾走过无数遍。 他轻车熟路地避开那些低阶妖兽的领地,来到了自己种植玉髓稻的那个岩洞。 洞口还用乱石和藤蔓伪装着,看不出异样。 可当他拨开藤蔓,踏入洞中的那一刻,心脏猛地一沉。 变了。 洞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之前为了方便居住而铺设的干草,炼制灵肥留下的残渣,甚至连角落里的一些灰尘,都不见了。 那块被他耗尽了地力的灵田,此刻平平整整,仿佛从未被开垦过。 是那个灰袍人。 陈禾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坊市里给了他玉简的神秘身影。 他来过这里。 他清理了这里的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警告我,他知道我的所有秘密?还是在帮我抹去痕迹? 陈禾站在洞中,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意识到,即便是这片他自以为的秘密基地,也早已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 “不管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现在最大的威胁是赵狰,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找到反杀的机会。” 这里,同样不能再待。 他继续向后山更深处行进,寻找更隐蔽的藏身之所。 一路上,他不再压抑,开始正式运转《青木诀》的法门。 灵力沿着崭新的经脉路线奔涌,与之前温吞的引气诀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 当他催动气海中那缕“芒种”本源灵息时,奇异的共鸣发生了。 《青木诀》的运转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倍。 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被他贪婪地吸入体内,迅速补充着之前的巨大消耗,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在这种草木生机之力的滋养下,开始微微发痒,缓慢愈合。 原来,这才是《青木诀》的正确修炼方式。 它与自己的节气之力,天生契合。 后山深处,人迹罕至,妖兽也渐渐多了起来。 陈禾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像一只真正的野兽,在这片原始的山林里求生。 “吼!” 一声暴虐的嘶吼在身后炸响,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陈禾头皮一麻,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闯入了一头一阶妖兽“铁皮野猪”的领地。 他毫不犹豫,将《青木诀》运转到极致,双腿仿佛灌注了草木的韧性与力量,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影,疯狂向前窜去。 身后的铁皮野猪横冲直撞,碗口粗的树木在它面前如同朽木,被轻易撞断。 一人一兽,在林间展开了亡命的追逐。 陈禾的灵力在飞速消耗,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自己跑不过这头畜生。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眼前出现了一片陡峭的山壁,山壁上垂挂着瀑布般的厚重藤蔓,几乎将整个石壁都覆盖了。 没路了! 身后的腥风已经扑面而来。 陈禾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没有绕路,也没有停下。 他将最后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身体猛地向前一跃,不是撞向山壁,而是直直地扑进了那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藤蔓之墙。 “哗啦——” 出乎意料,那些看似坚韧的古老藤蔓,在他撞上的瞬间,竟如腐朽的幕布般向两侧裂开。 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了进去,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的石地上。 洞外,铁皮野猪的怒吼和撞击山壁的巨响传来,但很快,那头没脑子的妖兽便失去了目标,咆哮着走远了。 洞里,重归死寂。 陈禾趴在地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意外发现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山洞。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死寂的味道。 洞口的光线透进来,让他勉强能看清洞内的大致轮廓。 陈设异常简单。 不,应该说没有任何陈设。 只有一个靠着最深处石壁坐化的枯骨,以及……那人身后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陈禾没有立刻被好奇心驱使。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洞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机关或者潜伏的危险。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走到那具枯骨前。 枯骨的姿势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陈禾的目光,落在了石壁的刻字上。 那字迹是用利器刻上去的,笔画凌乱,入石极深,仿佛刻字之人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吾名林越,灵土宗外门弟子,天庆三百二十七年入门……” “苦修二十载,幸得筑基,晋升内门,以为大道可期,宗门可依……” 陈禾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内门灵田,灵气之浓郁,远胜外门十倍。吾初欣喜若狂,然旬月之后,却察觉有异。同批晋升者,常有师兄弟无故失踪,管事只言外出任务,却再无音讯……” “吾心生疑窦,于深夜潜入灵田深处。那夜,无月。吾见宗主与诸位长老,立于灵田中央祭坛之上……” “他们……他们竟将一名昏迷的内门弟子,置于祭坛血槽之内!阵法启动,那名弟子在惨嚎中化为一滩血水,顺着地下的纹路,渗入整片灵田……” 看到这里,陈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血祭! 用活生生的弟子,去滋养灵田! 他之前关于灵田有问题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血腥、最残酷的证实。 他强忍着心中的骇浪,继续往下看。 “……吾骇然欲绝,方才明白,所谓灵田,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祭品餐盘!所谓宗门弟子,不过是圈养的牲畜!” “那东西在地下!它才是灵土宗的根基!所有灵田都是为它服务的,我们……我们所有人,从引气到筑基,都是它成熟的粮食!” “宗主是疯子!长老们也是疯子!他们不是在修行,是在喂养一头怪物!” “吾不敢声张,盗取宗门地图,欲循密道叛逃,却被发现,遭长老追杀,重伤至此……吾命不久矣……” “逃!看到这些字的人,快逃!” “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个宗门,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笔,在石壁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刻痕。 洞内一片死寂。 陈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却比刚才被铁皮野猪追杀时还要冰冷。 绝望。 一股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是赵狰,是宗门里那些恃强凌弱的败类。 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强,杀了赵狰,就能获得安宁。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根本不是一个宗门。 这是一个精心伪装的祭坛,一个用无数弟子的血肉来供奉某个未知恐怖存在的屠宰场! 逃? 能逃到哪里去? 只要那个地下的东西还在,只要灵土宗还存在,他就永远是一株等待被收割的“粮食”。 除非…… 除非拥有能掀翻这整个餐盘的力量! 复仇和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死死地扭结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从石壁上移开,落在那具枯骨之上,眼神里再无半分杂役弟子的怯懦,只剩下狼一般的决绝。 忽然,他的视线凝固在了枯骨的手边。 那里,有一个巴掌大的、毫不起眼的乌木盒子。 他走过去,轻轻拿起盒子,打开。 里面没有法宝,没有丹药,只有一枚核桃大小、通体漆黑的种子。 那枚种子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却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给人一种奇异的死寂感。 陈禾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探过去,都如同泥牛入海,被它吞噬得无影无踪。 这枚种子,似乎能屏蔽气息。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就在他准备收起木盒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石壁刻字最下方的角落里,有一个被刻意模糊处理过的、极其微小的标记。 那标记的形状,像是一座三叉的山峰。 陈禾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破损的储物袋,神识探入,将那张从王五身上得来的残破兽皮地图取了出来。 在地图的一个边缘位置,同样有一个三叉山峰的标记。 两个标记,一模一样! 第11章 妖兽为肥,血饲催生 洞府石壁上的三叉山峰标记,与兽皮地图上的那个,如同两滴水汇入同一条河流,瞬间连通了陈禾脑中两条毫不相干的线索。 林越,这位绝望中死去的内门弟子,他想逃离的方向,竟然与王五这伙人图谋的某个秘密地点,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巧合? 陈禾不信巧合。 他将兽皮地图与那枚乌木盒子一同收入怀中,贴身放好。这两样东西,连同林越留下的血字,是他目前唯一的路标。 他转身,看向那具安详的枯骨。 “林师兄,多谢。” 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洞府中显得有些飘忽。 “你的仇,我或许报不了。但你的警告,我收到了。” 他没有动用灵力,只是用双手,在洞穴一角松软的泥土里,挖出了一个浅坑。他小心翼翼地将林越的骸骨一根根捡起,放入坑中,然后用土掩埋。 没有墓碑,只有一块稍大的石头压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仿佛也卸下了一块石头。这不仅仅是对死者的尊重,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与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自己告别的仪式。 从今往后,他要像这后山的野兽一样,用爪牙和鲜血,去争夺生存的权利。 他将洞口的藤蔓重新伪装好,又在周围布置了一些简单的陷阱,这才回到洞内,盘膝坐下。 他拿出那个乌木盒子,打开。 那枚漆黑的种子静静躺着,像一个沉默的黑洞。 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种子,一行微光便在眼前浮现。 【检测到一品特殊灵植:敛息豆】 【效果:种子本身可微弱收敛佩戴者气息。成熟豆荚可炼制“敛息符”,大幅度屏蔽自身灵力波动,持续一个时辰。】 【种植需求:灵气,血肉精元。】 血肉精元。 陈禾的瞳孔微微一缩。 又是血肉精元。 他想起了林越刻下的那些字,想起了灵田之下那个靠吞噬弟子来维持的恐怖存在。 一股寒意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人命是命,妖命也是命。” 他站起身,在洞里来回踱步,心中的念头疯狂滋生。 “在这个鬼地方,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只有谁比谁更强。” “修士的血肉精元可以催生灵植,那妖兽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藤蔓般疯长,瞬间缠绕了他整个心神。 “与其等着被当成‘粮食’收割,不如……我先拿别的东西,来当我的‘肥料’!” 他的脚步停下,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需要力量,现在就需要。 赵狰随时可能找到这里,宗门的威胁更是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他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地修炼。 他必须冒险。 …… 夜色更深了。 陈禾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穿行在后山的密林里。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避开妖兽的领地,反而主动散发出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像一个在黑夜中点燃火把的旅人,吸引着黑暗中的窥伺者。 《青木诀》在体内缓缓运转,芒种节气的那一缕本源灵息,让他对周围的草木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虫豸在泥土下蠕动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嗷呜——” 一声低沉的狼嚎在不远处响起。 来了。 陈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非但没退,反而朝着声音的方向潜行过去。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一片林间空地上。 三头体型健硕的疾风狼,正围着一具被撕咬得残破不堪的鹿尸,低头贪婪地啃食。 它们的皮毛在月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肌肉线条充满了爆发力。 一阶下级妖兽,疾风狼。 若是以前的陈禾,见到一头都得绕道走。 但现在,他看着那三头妖兽,眼神就像看着三块即将被开垦的田地。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下风口,身体紧贴着一棵大树的阴影,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 他从地上捡起几根半臂长的枯枝,双手握住,将气海中那缕锋锐的“芒种”灵息,缓缓注入其中。 枯枝的表面,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变得坚硬如铁,顶端更是无声无息地“长”出了一截锋利的尖刺。 他在等一个机会。 终于,一头疾风狼似乎吃饱了,踱步到一旁,打了个哈欠,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就是现在! 陈禾的身体猛地从阴影中弹射而出,双腿灌注了《青木诀》的灵力,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头打盹的疾风狼只觉得一阵风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陈禾手中的一根木刺,已经精准而狠辣地从它柔软的眼窝,直直地贯入大脑! “噗嗤!” 一声轻响。 那头疾?风狼的身体猛地一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两下,再无声息。 “嗷!!” 另外两头疾风狼瞬间被惊动,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陈禾这个不速之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们没有立刻扑上来,妖兽的本能让它们从陈禾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陈禾没有理会它们的威胁,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它们,手中的另外几根木刺,已经对准了目标。 “你们的血肉,会成为我踏上仙路的基石。” 他心中默念一句,脚下发力,主动发起了攻击。 一场无声的杀戮,在月下的林间展开。 半刻钟后,陈禾气喘吁吁地站在三具狼尸旁边。 他的衣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身上也添了几道血痕,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一手一个,拖着两头疾风狼的后腿,将它们的尸体奋力拖回山洞的方向。 剩下的那一具,他来回跑了一趟,也一并运了回去。 血腥味在林间弥漫,惊起了一些夜行的飞鸟。 陈禾能感觉到,在后山更深处,似乎有某种更强大的气息被这股血腥味惊动了,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嘶吼。 他没有理会,只是加快了脚步。 …… 山洞外,一块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空地上。 陈禾将三具狼尸扔在地上,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十颗玉髓稻的种子,以及那枚黑色的敛息豆。 他用木刺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小坑,将种子一一埋下。 做完这一切,他将三具狼尸拖到种子的周围,用锋利的木刺划开它们的身体,温热的狼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浸透了周围的土壤。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土腥气。 陈禾盘膝坐在田地中央,闭上双眼。 他没有立刻催动灵力,而是先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神沉静下来。 随后,他开始运转《青木诀》,但这一次,他调动的不是“芒种”的锋锐,而是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小满。 小满,万物初长,生机渐盛。 一股温润而充满生机的灵力,从他的气海中弥漫开来,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渗入脚下的土地。 这股力量像一只无形的手,开始引导、梳理、分解着狼尸中蕴含的磅礴血肉精元。 下一刻,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刚刚种下的玉髓稻种子,仿佛被注入了催化剂,它们的根须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破土而出,精准地扎进了身旁的狼尸之中。 那些根须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血红色,贪婪地吮吸着血肉中的精华。 肉眼可见的,狼尸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瘪下去。 而那十株玉髓稻的幼苗,则以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速度,疯狂生长。 抽芽,拔节,长高…… 仅仅一个时辰,就长到了一尺多高。 那枚敛息豆的生长速度稍慢,但也破土而出,长出了两片肥厚的叶子。 有效! 陈禾心中一阵狂喜。 虽然效果比林越描述的用修士血祭差了很多,但这方法胜在简单粗暴,而且材料管够! 只要他能猎杀足够的妖兽,就能在短时间内,收获大量的玉髓米! …… 三天后。 陈禾看着眼前这片小小的“灵田”,眼中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十株玉髓稻已经完全成熟,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每一粒米都异常饱满,只是颜色上,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色,闻起来也带着一股微不可查的野性气息。 而那株敛息豆,也成功结出了三枚通体漆黑的豆荚。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所有的玉髓稻全部收割,脱粒。 满满一小袋玉髓米,散发着惊人的灵气。 他回到洞中,架起简易的石锅,将所有的玉髓米一次性全部煮熟。 浓郁的米香混合着奇特的血肉精气,充斥着整个山洞。 他狼吞虎咽地将所有米饭吃下。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灵力,在他腹中轰然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表面,甚至浮现出一层细密的血珠,那是身体无法完全吸收这股狂暴力量的表现。 陈禾立刻盘膝坐好,全力运转《青木诀》,引导着这股灵力冲击自身的经脉。 引气境七层……瓶颈瞬间被冲破! 引气境八层! 灵力还在奔涌,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引气境九层! 直到引气境九层圆满,距离那传说中的炼气境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时,这股力量才缓缓平息下来。 陈禾缓缓睁开眼睛,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经脉、气海,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灵力比之前雄浑了数倍不止。 这种力量在握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对于那种用妖兽血肉催生灵植的“魔道”手段,他心中再无半点芥蒂。 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所谓的正魔,又有什么区别? 能让他活下去,能让他变强的,就是正道! 他将那三枚敛息豆荚小心收好,又将那枚敛息豆的种子贴身佩戴。 一股清凉的气息散开,他身上那因为修为暴涨而有些不稳的灵力波动,瞬间被压制了下去,变得若有若无。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以及那道坚固的炼气境瓶颈。 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以及对某个人的森然杀意。 “赵狰……”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 “洗干净脖子,等我。” 第12章 天罗地网,炼气之劫 灵土宗,外门杂役处。 “废物!一群废物!” 赵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木桌,茶碗碎裂一地。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扭曲跳动。 站在他面前的几个杂役管事,一个个噤若寒蝉,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五天了!整整五天!”赵狰的咆哮声在屋里回荡,“一个引气境的小杂碎,你们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赵…赵管事,”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颤声开口,“后山太大了,那小子又滑得跟泥鳅一样,我们……” “闭嘴!”赵狰血红的眼睛瞪了过去,“找不到人就算了,我派出去的刘三和李四呢?也他娘的跟着失踪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两个杂役,恐怕已经死了。 被那个在他们眼中一直任人欺凌的陈禾,反杀了。 一股凉气从众人脚底板升起。那小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了。他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赵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怒火中,第一次掺杂了一丝忌惮。但他很快就被更强烈的贪婪与屈辱所覆盖。 他不能容忍,自己被一个杂役耍得团团转。 “看来,不给你们点甜头,你们是不会出死力了。”赵狰阴沉地扫视着众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他走到墙边,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桌上。 “这里面是五十块下品灵石。” 屋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再调三个人给你们,都是炼气境的师兄。”赵狰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以‘搜捕叛宗弟子’的名义,封锁后山外围!给我一寸一寸地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 “都给我听好了!那小子身上有重宝,谁先找到,这五十块灵石就是谁的!另外,我再私人赏他一件下品灵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刚才还满心恐惧的几个管事,眼神瞬间变了。恐惧被贪婪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狰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赵管事!”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充满了亢奋与残忍。 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赵狰的贪欲为引,以数十名外门弟子的性命为线,朝着后山那个小小的洞府,缓缓收紧。 …… 山洞内。 陈禾猛地睁开眼睛,他刚刚结束了一次修炼。 佩戴在胸口的敛息豆,让他对周围的灵力波动变得格外敏感。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数十股驳杂的灵力气息,从山脚下涌入后山,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来了。 他没有惊慌,只是平静地站起身。 躲藏,已经没有用了。对方这次是铁了心要进行地毯式搜索,这个洞府迟早会被发现。 唯一的生路,就在被发现之前,完成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从怀中取出那三枚成熟的敛息豆荚。豆荚漆黑如墨,表面有着天然的符文脉络。 他将一枚豆荚捏碎,用手指蘸着里面粘稠的汁液,以《青木诀》的灵力为引,在自己胸口画下了一道复杂的符文。 符文完成的瞬间,便渗入皮肤,消失不见。 他身上那引气九层圆满、即将溢出的灵力波动,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收敛,最后变得如同一块顽石,再无半点修士的气息。 敛息符。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洞口,用几块不起眼的石头和几根枯藤,布置了一个最简单的预警法阵。一旦有人触碰洞口的藤蔓,阵法就会被引动。 这只是聊胜于无的手段,但他必须为自己争取哪怕一息的时间。 他回到洞内中央,盘膝坐下。 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已经没有退路。 要么,在烈火中铸就新生。 要么,在沉默中化为灰烬。 “来吧。” 他闭上双眼,将所有心神沉入丹田气海。 体内那因吞噬了玉髓米而变得无比雄浑的灵力,如同沸腾的江河,在他的引导下,开始朝着那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坚固无比的壁障,发起了第一次冲击! “轰!” 一声无声的巨响在他体内炸开。 陈禾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引气境,灵气如“气”。 炼气境,灵气化“液”。 这一步之遥,是生命层次的跃迁,其难度不亚于凡人登天。 他必须将气海中所有气态的灵力,强行压缩、凝聚,最终化为一滴液态的灵元。 只要成功凝聚出第一滴,便意味着丹田内有了“根”,后续的灵力就会以此为核心,不断汇聚,最终形成气旋,踏入真正的炼气之境。 他没有理会伤势,强忍着剧痛,调动起第二波灵力,再次发起了冲锋! “轰!” 又是一次剧烈的震荡。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狂暴的灵力冲刷下,已经出现了无数细微的裂痕。 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淹没。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 他想起了赵狰那张狰狞的脸。 想起了林越那绝望的血字。 想起了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宗门。 “我不能死……” “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 一股不甘的怒火从心底烧起,化作了无穷的动力。 他调动起所有的灵力,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向着那道瓶颈,发起了第三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冲击! 就在此刻! “嗡——” 洞口他布下的预警法阵,传来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 有人,触动了藤蔓! 找到了! 陈禾的心猛地一沉。 放弃吗? 现在停下,他会被狂暴的灵力反噬,经脉寸断,沦为废人。然后,被冲进来的赵狰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杀死。 不放弃? 继续冲击,外敌已经兵临城下,他没有任何防御手段,对方的一根手指头,就能在他突破的关键时刻,要了他的命。 前是悬崖,后是追兵。 十死无生! “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从陈禾的喉咙里发出,笑声沙哑而疯狂。 他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绝境? 那就把这绝境,也给我一起冲破!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将最后一丝心神也全部沉入气海,放弃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将自己的性命,彻底赌在了这最后一次冲击之上! …… 洞府外。 一个炼气一层的管事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看到那被藤蔓刻意掩盖的洞口,眼神一亮。 “找到了!赵管事!在这里!”他激动地大喊。 话音未落,赵狰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阵风般掠了过来。 他看着那个隐蔽的洞口,脸上露出狰狞的狂喜。 “哈哈哈,找到了!真是个狡猾的老鼠!” 他根本懒得去管上面布置的简陋预警法阵,直接抬起手,一掌拍出。 “轰!” 灵力激荡,藤蔓和碎石被暴力轰开,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 赵狰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盘坐在洞穴中央的陈禾。 此刻的陈禾,浑身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脸色惨白如纸,七窍都隐隐有血迹渗出。 “嗯?”赵狰一愣,随即发出一阵更加畅快的狞笑。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小子,你这是冲击瓶颈走火入魔了?” 他感受不到陈禾身上的灵力波动,只当是敛息符的效果,而眼前的景象,完美印证了他的猜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赵狰一步步逼近,眼神中的贪婪毫不掩饰。 “把你身上的秘密,还有那件重宝,都给我交出来!” 他根本不给陈禾任何开口的机会,右手一翻,一条暗红色的长鞭出现在手中。 下品灵器,血藤鞭! 鞭身如同干枯的藤蔓,上面布满了倒刺,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去死吧!” 赵狰手臂一抖,血藤鞭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一条毒蛇,带着暗红色的残影,狠狠地抽向陈禾的天灵盖! 这一鞭若是抽实了,就算是炼气境的修士,也要头骨碎裂,当场毙命。 就在血藤鞭即将触碰到陈禾头皮的瞬间。 一直紧闭双眼的陈禾,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燃烧的血海,和血海中央那一点极致疯狂的杀意! 他没有去看那落下的鞭子。 他所有的意志,都化作了一声响彻神魂的怒吼。 “给我……破!!!”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股属于“小满”节气的温润生机,被他强行催动,如同最后一道堤坝,死死护住了即将断裂的心脉。 更有一股无人察觉的意念,顺着他的身体,没入身下的土地。 那片他亲手开辟,用妖狼之血浇灌过的“灵田”里,之前被他当作肥料埋下的妖兽残骸,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最后一丝残存的血气,以及妖兽死前那无尽的怨念,轰然爆发! 第13章 藤鞭噬主 血藤鞭撕裂空气,带着腥风当头砸下。 就在那布满倒刺的鞭梢即将触及陈禾头皮的瞬间,他那沸腾的气海深处,传来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 “咔!” 坚不可摧的瓶颈,应声而碎! 所有气态的灵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向着中心塌陷、旋转、压缩。一滴沉重如水银,却又晶莹剔透的液态灵元,在丹田中央悄然成形。 这点灵元一生,一个微小的气旋随之而生,开始自主地牵引着四散的灵力。 炼气一层,成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雄浑力量,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刷过他体内每一寸干涸受损的经脉。那撕裂的剧痛,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滋养下,竟化作一种酥麻的快感。 陈禾猛地睁开双眼! 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一侧,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头颅要害。 “嘶啦!” 血藤鞭的鞭梢依旧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后背上,衣衫破碎,皮肉翻卷,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后腰,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剧痛袭来,陈禾却恍若未觉。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感受着丹田内那滴灵元带来的澎湃力量,眼中再无半分疯狂,只剩下如万年寒冰般的冷静与杀意。 “你……”赵狰脸上的狂喜凝固了,取而代?pad?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惊骇。 他眼睁睁看着陈禾的气息在一瞬间由死寂变得渊深,那股灵力波动,分明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境! 自己这必杀的一鞭,非但没能杀了他,反而像是最后一把推手,助他冲破了关隘? “你居然……临阵突破了?!”赵狰的声音都变了调,惊怒交加。 “还要多谢赵管事成全。”陈禾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为了感谢你,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杀了他!都给我上!杀了他!”赵狰被陈禾那看死人般的眼神刺激得浑身发毛,他色厉内荏地向后退了一步,对着身后跟进来的三名炼气境管事尖声嘶吼。 那三名管事也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镇住了,但赵狰的命令让他们回过神来。 “炼气一层又如何?我们有四个人!”其中一人给自己壮胆,祭出一柄飞剑,剑光闪烁。 另外两人也各自取出了自己的法器,一柄铜锤,一张符箓,灵力涌动,将小小的洞府照得忽明忽暗。 “是吗?”陈禾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在洞中回荡,显得无比森然。 “但在我眼里,你们只是肥料而已。” 话音未落,他右脚猛地向下一跺。 “轰!” 《青木诀》催动,丹田内的液态灵元爆发出远超以往的威力。 地面剧烈震颤,无数手臂粗细的墨绿色藤蔓,如同地下的蛟龙般破土而出,它们疯狂生长交织,瞬间就将整个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一个临时的封闭囚笼,就此形成。 “今天,谁也别想走。” 陈禾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判官,他没有再闪躲,而是主动迎着那柄最先斩来的飞剑,冲了上去。 他手中的柴刀,刀刃上泛起一层奇异的微光,那是属于“芒种”节气的锋锐与杀伐之力。 “铛!” 柴刀与飞剑悍然相撞,爆出一串刺眼的火花。 那名管事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飞剑哀鸣一声,竟被一把破柴刀劈得倒飞出去,剑身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缺口。 “怎么可能!”管事骇然失色。 同为炼气一层,对方的力量怎么会如此霸道! 他根本没有时间细想。 陈禾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欺近,完全无视了另一侧砸来的铜锤,任由那铜锤带着风声砸在他的左肩,发出一声闷响。 骨裂的剧痛传来,陈禾眉头都未皱一下。 他以这硬接一击为代价,换来了绝佳的攻击时机。 “噗嗤!” 他的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芒种”之力,化作一根无形的木刺,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了那名管事的心口。 那管事脸上的惊骇瞬间凝固,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不断扩大的血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松软,几根藤蔓如同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脚踝,猛地向下一拽!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后,他整个人被硬生生拖入了地下,只留下一滩迅速渗入泥土的血迹。 洞府的地面之下,那片被妖血浇灌过的“灵田”里,玉髓稻的根须仿佛嗅到了血腥的美味,兴奋地缠绕了上去。 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让剩下两名管事肝胆俱裂。 “疯子!他是个疯子!” “快!快破开藤蔓!出去!” 两人彻底失去了战意,转身疯狂地攻击着堵住洞口的藤蔓墙。 但陈禾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他的身影在藤蔓丛生的洞府中穿梭,那些藤蔓仿佛是他身体的延伸,时而缠绕,时而突刺,完美地配合着他的攻击。 心神失守的敌人,在他眼中破绽百出。 一个呼吸后,一人被藤蔓绊倒,被陈禾一刀枭首。 又过了两个呼吸,最后一人被从天而降的藤蔓吊在了半空,在绝望的挣扎中,被陈禾用柴刀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丹田。 兔起鹘落,不过十数息的时间。 三名炼气境的修士,便成了这洞府之中新的肥料。 洞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赵狰靠着石壁,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那个浑身浴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只蝼蚁,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轮到你了,赵管事。”陈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别过来!别杀我!”赵狰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挥舞起手中的血藤鞭。 “呼!呼!” 暗红色的鞭影重重叠叠,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我是杂役处的管事!你杀了我,宗门不会放过你的!”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陈禾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状若疯狂的赵狰,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没有急着进攻,反而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一次,他调动的不再是“芒种”的杀伐之力,而是丹田内那股属于“小满”节气的,温润而精纯的生机。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青绿色能量,顺着他的指引,悄无声息地注入到那狂舞的血藤鞭之上。 血藤鞭本就是用一种邪异的妖藤炼制而成,本身蕴含着扭曲的生机,以吸食血肉精气为生。 此刻,被陈禾这股无比精纯的“小满”生机之力一激,就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嗡——” 血藤鞭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鞭身暗红色的光芒大盛! 它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开始不受控制地暴涨,鞭身上的倒刺变得更加狰狞,甚至探出了细小的根须! “嗯?!”赵狰惊恐地发现,自己祭炼多年的法器,竟然脱离了掌控! 它不再遵循自己的意愿挥舞,反而像一条有了自主意识的毒蛇,猛地一卷,缠向了自己主人的手腕! “啊!不!怎么会这样!” 赵狰发出惊恐的尖叫,他想松手,却发现那鞭子如同长在了他的手上,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鞭身传来,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精血。 “你的鞭子?”陈禾看着这一幕,冷冷地开口,“看来,它只是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养料。” 他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一握拳。 “死吧。” “噗!噗!噗!噗!” 洞府之内,地面、石壁、甚至头顶的岩石上,无数被“芒种”之力催发到极致的木刺,如同离弦之箭,从四面八方刺向被自己法器困住的赵狰。 赵狰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他被自己的血藤鞭死死缠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锋利的木刺穿透自己的身体。 他最后的惨叫,被脚下破土而出,疯狂涌上的玉髓稻根须所吞没。 根须贪婪地包裹住他,将他连同那柄异变的血藤鞭一起,拖入了黑暗的泥土深处。 一切,重归平静。 陈禾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着,后背的剧痛和左肩的骨裂,此刻才清晰地传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柄掉落在地,已经断成两截的柴刀,随手扔掉。 片刻后,他走到赵狰被拖拽消失的地方。 那柄血藤鞭,竟又从土里“长”了出来,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似乎吸饱了赵狰的全部精血,鞭身的颜色变得愈发深邃,如同凝固的血液,上面的倒刺闪烁着妖异的寒光。 陈禾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就在手指触碰到鞭身的瞬间,他心中一动,感觉到这鞭子内部那股扭曲的生机,竟与自己脚下这片土地深处的“母根”,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眼神微凝,一个念头在心底浮现。 灵土宗……所谓的木系功法和法器,其根源,或许都与这片大地之下,某种不为人知的存在有关。 第14章 清点收获 外门之令 洞府内,死一般寂静。 陈禾倚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后背和左肩的伤口,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楚。 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可丹田内那滴液态灵元,却像一颗微缩的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冲刷着受损的经脉,抵消着肉体的痛苦。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就在刚才,终结了四名炼气境修士的性命。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那里除了几滩深色的血迹,再无他物。 赵狰和他的三个手下,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成了滋养玉髓稻的养料。 脚下的泥土中,传来一阵阵欢愉的脉动,玉髓稻的根须正在贪婪地吮吸着血肉精华,连带着将那些残破的法衣、骨骼都一并绞碎、吞噬。 陈禾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意牵动了伤口,但他毫不在意。 “猎人……” 他轻声呢喃。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只任人追赶、随时可能被踩死的兔子了。 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洞府中央,盘膝坐下。 他没有立刻处理伤势,而是先将神识沉入那四个被遗留下来的储物袋中。 灵力扫过,袋口禁制应声而开。 哗啦啦。 一堆杂物被他尽数倒在地上。 灵石的光芒瞬间晃了他的眼。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将那些闪烁着微光的下品灵石一块块捡起,堆在身前。 “一百……两百……三百……”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灵石。 “四百八十二块。” 这笔巨款,足以让他在宗门坊市里买下大半个货架的丹药。 除了灵石,还有几瓶丹药。 他一一打开,用鼻子嗅了嗅。 “两瓶疗伤的‘回春散’,三瓶恢复灵力的‘聚气丹’……都是最低劣的货色。” 陈禾撇了撇嘴,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好。 再差的丹药,也是丹药。 剩下的便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符箓和几件品质不堪的法器,那柄被他劈出缺口的飞剑也在其中,灵光暗淡,已然半废。 陈禾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条静静躺在地上的血藤鞭上。 他伸出手,将它握在掌心。 鞭身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感,仿佛握着一条正在冬眠的毒蛇。 它比之前沉重了许多,颜色深邃如墨,上面的倒刺泛着幽幽的血光。 “好东西。” 陈禾催动丹田内的灵元,缓缓注入鞭中。 血藤鞭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与他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 它吞噬了赵狰的全部精血,等同于完成了一次血炼,如今已是下品灵器中的顶尖存在。 陈禾甚至能感觉到,只要有足够的血肉喂养,它迟早能突破桎梏,晋升为中品灵器。 “以后,你就叫‘血食’吧。” 他给这件新武器取了个名字,然后将所有战利品分门别类,收入赵狰那个最大的储物袋中。 在清理一名管事的储物袋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袋子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封用防水油纸包好的信件。 信封上没有署名。 他拆开信,借着灵石的光芒,迅速浏览起来。 “……禀告师兄,后山灵田区近期屡有异常,数名杂役无故失踪,恐有妖物作祟,或……有邪修潜入,望师兄早做定夺。” 信的落款,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内门弟子名号。 陈禾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封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但它证明了一件事,宗门已经开始注意到后山的异常了。 继续躲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 他的心沉了下去,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 “必须想个办法……” 他喃喃自语,神识再次探入赵狰的储物袋,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这一次,他将神识沉入得更深。 在储物袋最内侧的一个夹层里,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心念一动,那东西出现在他掌心。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铁令,入手极沉,正面用古篆雕刻着“外门”二字,背面则是一副灵土宗山门的简笔画。 铁令上,萦绕着一丝微弱的阵法波动。 这是什么? 陈禾心中疑惑,尝试着将一缕灵元注入其中。 “嗡!” 铁令轻颤,一道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外门考核推荐令。” “持此令者,可免杂役身份,于三月后,直接参与外门弟子考核。” 陈禾的心脏,猛地一跳! 外门弟子考核! 他死死地攥着这枚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他心底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原本他的计划,是利用这洞府和灵田,在这里苦修数年,等修为高深了,再想办法离开灵土宗,远走高飞。 可那封密信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就像一个躲在米仓里的老鼠,随时可能被发现,然后被一脚踩死。 但这枚令牌,给了他第二个选择。 一个更加危险,却也可能带来一线生机的选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喃喃着,眼中光芒闪烁。 成为外门弟子,混入那数千名弟子当中,自己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反而更不容易被发现。 而且,成为外-门弟子,就能接触到更高深的功法,获取更多的资源。 这比躲在后山当野人,强了何止百倍! 只是…… 他仔细感应着这枚令牌。 令牌上,除了赵狰那驳杂而微弱的气息外,他还感觉到另一股气息。 那股气息虽然已经很淡了,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远不是赵狰这种炼气初期的管事所能拥有的。 “这令牌,不是赵狰的。” 陈禾立刻做出了判断。 “是他背后的人给他的……他一个杂役管事,为什么要参加外门考核?” 一个念头闪过,陈禾瞬间明白了。 这令牌,恐怕是赵狰背后那个人,准备赏赐给某个心腹手下的。 赵狰只是代为保管。 自己杀了赵狰,拿了这块令牌去参加考核,就等于是在那位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一旦被发现…… 陈禾打了个寒颤。 去,还是不去? 去,是九死一生。 不去,留在这里,是十死无生! “呵呵……” 陈禾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洞府中回荡。 他还有的选吗? 没有。 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将令牌和密信都收入怀中,然后取出那瓶“回春散”,将药粉粗暴地洒在后背和肩膀的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传来,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始运转《青木诀》,炼化药力,修复伤势。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三个月后,他要去闯一闯那所谓的仙门! …… 洞府的阴影之中,一道虚幻的身影静静伫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古尘的目光,穿透了岩石与泥土,将陈禾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从临阵突破,到搏命反杀。 从冷静地清理现场,到果断地做出抉择。 这个少年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 尤其是在最后关头,陈禾居然能想到用“小满”的生机之力,去引爆血藤鞭内部那股扭曲的生命力,从而反噬其主。 这份战斗中的奇思妙想,连古尘都感到了一丝惊艳。 “不错,是个好苗子。” 古尘在心中评价道。 心性够狠,头脑够冷静,最重要的是,懂得抓住一切机会,将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化为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敌人,还是法器。 当他看到陈禾拿出那枚外门推荐令,只是短暂的犹豫后,眼中便露出了决绝之色时,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知道一味躲藏,终是死路一条。” “也懂得迎难而上,于虎穴中求生机。” “灵土宗这个肮脏的祭坛,对如今的你来说,倒确实是最好的试炼场。” 古-尘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这片大地之下,那无数盘根错节,正在缓缓苏醒的“母根”。 “让我看看,你这株用鲜血浇灌出的‘血饲之苗’……” “究竟能在这片‘沃土’之上,长到何种地步。” 他的身影,如同青烟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黑暗里,没有带起一丝尘埃。 洞府中,只剩下陈禾均匀的呼吸声,以及伤口在药力下,发出“滋滋”的愈合声。 第15章 冒名顶替 夜色如墨,洞府内的光芒仅来自于几块被榨干灵气、即将化为顽石的废品灵石。 陈禾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丹田内,那滴液态灵元比三天前壮大了一圈,如同一颗饱满的露珠,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冲刷着伤势留下的最后一点淤塞。 他的气息,平稳而悠长,彻底巩固在了炼气一层的境界。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不见了杂役的麻木,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他摊开手掌,一条漆黑如墨的长鞭凭空出现,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血食。 他能感觉到鞭身内那股汹涌的、渴望血肉的悸动,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凶兽。 他将一缕灵元探入其中,鞭子发出满足的嗡鸣,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经过这几日的祭炼,它已初步认主。 但他没有将它当做主战法器。 这东西的来历太过邪性,一旦暴露,就是弥天大祸。 陈禾手腕一抖,血食鞭如同一条有生命的黑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腰腹,被衣物完美地遮盖起来。 这,是他的底牌。 他再次拿出那枚冰冷的黑色铁令。 这几日,他用神识反复探查了数十遍。 令牌上的阵法很简单,只是一种用于验证的微型禁制,并无滴血认主之类的身份绑定。 这印证了他的猜想。 灵土宗,只认令,不认人。 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他脑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咀嚼、剖析,直到再无破绽。 他要伪造一个身份。 赵狰在凡俗世界的一个远房表侄,自幼被检测出有灵根,却苦无门路,被赵狰许诺带入仙门。 这个身份足够偏远,难以查证。 也足够合理,能解释他为何会持有这枚推荐令。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亲手打造的洞府,以及洞府外那片生机勃勃的玉髓稻。 他没有丝毫留恋。 米仓再好,终究是老鼠的藏身地。 他要去的,是虎穴。 …… 三月之期,转瞬即至。 灵土宗山门之外,一片巨大的白石广场上,人头攒动。 数百名从各处灵田、矿山、药园汇集而来的杂役,带着紧张、期盼与忐忑,聚集在此,等待着那场决定命运的考核。 陈禾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杂役服,身形略显单薄。 他微微弓着背,低着头,眼神躲闪,一副怯懦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一张最低阶的敛息符被他贴身藏好,将他突破后那股锐气与血腥味,遮掩得干干净净,只透出炼气一层那微弱而驳杂的灵力波动。 “肃静!” 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一名身穿青色执事袍服的中年修士,御风而来,悬停在广场上空,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人。 “外门考核,即刻开始!” “持推荐令者,上前来!” 人群一阵骚动。 陈禾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袖中的铁令,随着几名同样手持令牌的杂役,低着头,走出了人群。 他排在队伍末尾,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 负责登记的,是一名山羊胡执事,眼神透着几分不耐。 “姓名?” “回……回执事大人,我叫陈禾。” 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将铁令恭敬地递了过去。 山羊胡执事接过令牌,灵力一扫,确认无误,抬头瞥了陈禾一眼。 “炼气一层?”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 一个杂役,居然能自己修炼到炼气境? 这倒是少见。 “是赵狰管事的亲戚?” 陈禾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 “是……是,赵管事是我远房表侄……他说我有点天赋,就……就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来试试。” 他的表演,惟妙惟肖。 一个走了狗屎运,被长辈提携,内心惶恐不安的穷小子形象,活灵活现。 山羊胡执事眼中的那一丝疑虑很快消散。 赵狰那个废物,他有点印象,贪婪又无能。 或许是这小子走了大运,自己摸索着引气入体,被赵狰发现,想收为心腹,才给了推荐令。 至于赵狰死了……一个杂役管事,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意。 “嗯,进去吧。” 他挥了挥手,将令牌扔还给陈禾,便不再看他。 陈禾如蒙大赦,连忙捡起令牌,躬着身子,快步走进了考核的内场。 在他身后,人群中投来无数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 考核分为两场。 第一场,根骨测试。 一块半人高的测灵石立在场地中央。 通过推荐令进来的几人被优先测试。 “王猛,中品土灵根!” “李四,下品水火双灵根!” …… 轮到陈禾时,他依言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石面上。 测灵石沉寂了片刻,随即亮起一道灰蒙蒙的、混杂着几缕微弱绿色的光芒。 主持测试的执事看了一眼,高声唱喏,语气里满是轻蔑。 “陈禾,杂品灵根!” “哗——” 场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杂品灵根?这种废物也配拿推荐令?” “怕不是赵狰管事随便找来凑数的吧?” “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陈禾对周围的嘲讽充耳不闻,只是默默退到一旁,继续扮演着那个自卑怯懦的角色。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杂品灵根,这个标签,是最好的保护色。 它彻底打消了所有人对他炼气一层修为的最后一丝警惕。 很快,第二场实战测试开始。 考核的规则很简单,抽签对战,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陈禾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引气圆满的修为,是某个矿区的杂役头目,一脸的凶悍。 “小子,杂品灵根就该好好待着,上来丢什么人?” 壮汉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自己滚下去,免得爷爷我打断你的腿!” 陈禾畏缩地后退了半步,没有说话。 “当!” 铜锣声响,比试开始。 壮汉大喝一声,脚下发力,砂锅大的拳头带着一阵恶风,直奔陈禾面门。 陈禾脚下显得有些踉跄,狼狈地向一旁躲开。 他没有动用任何杀招,只是将最基础的《青木诀》施展出来。 一道道细小的藤蔓从地面钻出,试图缠绕壮汉的双脚。 “雕虫小技!” 壮汉一脚一个,将那些脆弱的藤蔓尽数踩碎,攻势更加凶猛。 一时间,场上险象环生。 陈禾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壮汉的拳脚逼得连连后退,身上挨了好几下,嘴角都渗出了一丝血迹。 “废物就是废物!” “快滚下去吧!” 场外的嘲笑声更大了。 壮汉见状,愈发得意,攻势大开大合,完全不留防守。 就在他一记重拳挥出,以为能彻底了结这场无聊的比试时,一直被动挨打的陈禾,眼中那抹“惊恐”的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就是现在! 在壮汉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陈禾的身形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风。 同时,他并指如剑,口中低喝。 “木刺术!” 噗! 一根早已蓄势待发、凝聚了陈禾全部灵元的木刺,毫无征兆地从壮汉脚下的石板缝隙中爆射而出! 角度刁钻,时机精准! 壮汉只觉膝盖一麻,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他惨叫一声,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嘲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陈禾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倒地的壮汉,脸上露出“不敢相信”和“侥幸”的神色。 执事愣了片刻,才高声宣布。 “陈禾,胜!” 有惊无险,陈禾通过了考核。 他与其他通过考核的几十人站在一起,等待领取外门弟子的身份令牌和服饰。 分发物资的,是一名身穿黑袍、面容阴鸷的长老。 陈禾低着头,排队上前。 “姓名。” 那长老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陈禾。” 他报上名字,伸出双手。 那长老拿起一枚刻着“陈禾”二字的铁制令牌和一套崭新的青色弟子服,却没有立刻递给他。 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落在了陈禾身上。 陈禾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维持着那副怯懦的模样。 “你,是赵狰举荐来的?” 长老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陈禾的心猛地一沉。 他来了。 赵狰背后的人! “是……是的,长老大人。” “赵狰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来的时候,听人说了……”陈禾的声音在发抖。 那长老,外门执事李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赵狰那个废物,死了就死了。 可他死得太蹊跷。 派去查探的手下,也跟着人间蒸发。 现在,一个炼气一层的“远房表侄”,一个“杂品灵根”,拿着他的推荐令,恰好在他死后出现?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牧心中冷笑。 这小子身上,必有蹊跷。 “哼。”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将令牌和衣物扔到陈禾怀里。 “拿着东西,滚吧。” “是,是!” 陈禾如蒙大赦,抱着东西,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瞬间,李牧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杀意。 “杂品灵根,炼气一层……很好。” “小子,进了外门,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了。” “我倒要看看,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陈禾快步走在人群中,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将身份令牌和弟子服饰收入怀中,顺手拿起了旁边桌案上发放给新弟子的丹药瓶。 就在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的玉瓶时,他体内的那颗“小满”种子,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熟悉的异种能量,从丹药中渗透出来。 那感觉,和后山那片“耗命田”的气息,如出一辙。 陈禾的动作一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动声色地将丹药收好,抬起头,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过。 不远处,一名身穿白裙、气质清冷的少女,正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带着嘲讽或好奇。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探究,似乎对他刚才施展的那记《青木诀》,很感兴趣。 察觉到陈禾的视线,少女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去,背影孤高。 陈禾收回视线,攥紧了怀里的丹药瓶。 虎穴。 他终于进来了。 只是这虎穴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第16章 药园差事 新晋弟子的人群像一锅烧开的水,沸腾着喜悦与憧憬。 他们三五成群,高声谈论着未来的仙途,脸上的兴奋压过了长久以来的疲惫。 陈禾站在人群的边缘,像一块被水流冲刷的顽石,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的喜悦,早在踏入此地之前,就已燃尽。 “安静!” 一名负责分派差事的执事敲了敲桌子,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念到名字的上前来,领取腰牌和住处钥匙,然后去各自的管事那里报到!” “王猛,去矿山三队!” “李四,去灵兽坊!” ……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有人欢喜,有人愁眉苦脸。 矿山和灵兽坊是公认的肥差,油水多,修炼资源也相对丰厚。 陈禾静静地听着,心中毫无波澜。 他清楚,自己的去处,恐怕轮不到这个执事来决定。 果然,当名单念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时,那名执事正要开口,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的太师椅上传来。 “这个陈禾,我来安排。” 执事浑身一颤,连忙躬身退到一旁。 李牧长老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那里,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牢牢锁定在陈禾身上,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刚刚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陈禾身上,充满了同情与幸灾乐祸。 被执事长老亲自“关照”,绝不是什么好事。 “陈禾。” 李牧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上前来。” 陈禾心中一凛,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怯懦的样子,低着头,小步挪了过去。 “长老大人。” 李牧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叩、叩”的轻响,如同敲在陈禾的心脏上。 “你既然是赵狰举荐来的,想必对侍弄花草有些心得。”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外门西区,有一座百草园,里面种的都是宗门急需的灵药。” “那里正好缺一个有‘经验’的弟子。” 听到“百草园”三个字,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那是外门有名的苦牢! 灵药娇贵,照料起来耗时耗力,稍有不慎,灵药枯萎,就要面临重罚,克扣月俸都是轻的。 最关键的是,那地方油水最少,灵气稀薄,根本不是修炼的好去处。 李牧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他站起身,走到陈禾面前,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俯下身,凑到陈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赵狰那个废物,最擅长的就是种地。你作为他的人,就要继承他的‘优良传统’,好好干活。” 他直起身,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大小,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百草园丙字十三号药田的‘血心草’,就全权交给你了。” “记住了,月底考核,若是少了一株,或者品相差了半分……”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陈禾的脖颈。 “就拿你的血来补。” 赤裸裸的威胁,毫不掩饰。 陈禾的身子抖了一下,仿佛被吓坏了。 “弟……弟子遵命。” “很好。” 李牧将一枚黑漆漆的木牌和一把铜钥匙扔到他怀里。 “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陈禾如蒙大赦,抱着东西,在周围各色目光的注视下,踉跄着快步离开。 外门弟子的住处在山腰,是一片依山而建的院落。 青瓦白墙,比起杂役区那肮脏拥挤的通铺,已是天壤之别。 陈禾按照木牌上的地址,找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偏僻,角落里长满了杂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的陈设简单到堪称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无他物。 这显然也是李牧的“特殊关照”。 陈禾并不在意,他将包袱放下,没有丝毫休整的念头,转身便向着西区的百草园走去。 他必须尽快摸清自己的处境。 百草园离此地不远,隔着一片小树林。 还未走近,一股浓郁的药香便顺着风飘了过来,其中夹杂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灵气。 可当陈禾真正踏入百草园的范围时,他的脸色却变了。 这里的灵气,比外界浓郁了数倍不止。 但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吸力从地底深处传来,无形无质,却坚定地拉扯着他丹田内的那滴灵元。 这股吸力,比后山那片“耗命田”,强大了百倍! 陈禾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药园入口,看着眼前那一片片被精心打理的药田,以及其中长势喜人的各色灵药,心中一片冰冷。 他没有逃出牢笼。 他只是从一个饲养鸡鸭的后院,被扔进了一个圈养牛羊的牧场。 此地的“餐盘”更大,胃口也更大。 所谓的“外门弟子”,不过是另一批更高级的“饲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找到了丙字十三号药田。 药田不过半亩大小,里面种满了巴掌高、通体血红的小草。 叶片如同心脏的形状,叶脉中仿佛有血液在流动,正是李牧口中的“血心草”。 这是一种一品顶阶的灵药,以滋养气血闻名,价格不菲。 田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记录着照料血心草的法门。 每日需以《青木诀》梳理三次,引晨露浇灌,最关键的一条是,每隔三日,需以修士自身精血一滴,混入灵泉水中稀释,用以浇灌。 陈禾的目光,落在了“修士精血”四个字上。 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撮湿润的泥土。 土质肥沃,灵气充沛。 他闭上眼,将一缕微弱的神识探入其中。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 在土壤的深处,在那些血心草的根须之下,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黑色发丝般的细小根须。 这些根须盘根错节,形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贪婪地吮吸着土壤中的一切。 灵气、养分、水分…… 陈禾催动灵元,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掌心。 他没有稀释,直接将这滴蕴含着他生命本源的血液,滴在了血心草的根部。 血液迅速渗入土壤。 然而,超过九成的血气,并没有被血心草吸收,而是被那些黑色的发丝根须,一口吞下! 血心草得到的,不过是残羹冷炙。 陈-禾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这套压榨体系的真正面目。 杂役弟子,是被动地被抽取生命力,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死亡,像被温水煮的青蛙。 而外门弟子,地位高了,待遇好了,却被要求用更“高级”的方式进行献祭。 他们被要求“主动”地,用自己最宝贵的精血,来浇灌这些所谓的灵药。 他们以为自己在为宗门做贡献,换取修炼资源。 殊不知,他们亲手喂养的,根本不是什么灵药,而是地底那个未知的、恐怖的存在。 这比杂-役区的手段,更加阴险,也更加残酷。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陈禾盘坐在自己的药田边,没有回那个破败的小院。 李牧的威胁言犹在耳,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过,是李牧派来监视他的人。 陈禾假装没有发现,依旧一丝不苟地用《青木诀》梳理着血心草。 直到深夜,那道监视的目光终于消失。 陈禾睁开了眼,瞳孔深处一片幽暗。 他心念一动,丹田内,那颗名为“小满”的神秘种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股温和而充满生机的力量,顺着他的经脉,悄无声息地探入地下。 这一次,他不是用神识,而是用“小满”的力量,去感知那张巨网。 轰! 一个比杂役区庞大无数倍的根系网络,在他的感知中轰然展开! 无数条发丝般的根须,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如同一条条支流,最终汇入一条奔腾不息的地下暗河。 那条暗河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由无数生命精元汇聚而成的“琼浆”! 驳杂,却又精纯。 陈禾甚至能从中分辨出属于不同修士的、带着微弱个人印记的血气。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危机,亦是天大的机缘!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中形成。 他手掌一翻,一截只有发丝粗细的、带着泥土的玉髓稻根须,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他离开洞府时,特意留下的。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小满”的力量,包裹住这截脆弱的根须,将其缓缓送入地下。 而后,他找到了自己这片药田下方的一根发丝根须。 嫁接! 他要将玉髓稻的根,嫁接到这个庞大的掠夺网络之上! 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稍有不慎,惊动了这张大网背后的存在,他会瞬间飞灰湮灭。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精神高度集中。 “小满”的力量,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亲和力。 玉髓稻的根须,在那股生机力量的包裹下,仿佛变成了发丝根须的同类。 两者轻轻触碰。 没有排斥,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冲突。 那根发丝根须,甚至主动缠绕上来,仿佛找到了失散的亲人。 嫁接,成功了! 陈禾心中一喜,立刻控制着玉髓稻的根须,开始模拟那些发丝根须的波动,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下一刻,一股精纯的、由无数修士精血汇聚而成的能量,顺着那根发丝根须,涌入了玉髓稻的根须之中! 这股能量没有丝毫的停滞,顺着玉髓稻的根须,涌入陈禾的体内,最终被“小满”种子尽数吸收、转化。 一股精纯无比的灵气,反馈而出,融入他丹田的那滴液态灵元。 陈禾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他成功了。 他将宗门压榨他的管道,变成了自己的吸管。 他化被动为主动,把这片恐怖的“餐盘”,变成了自己的自助餐! 他不敢贪多,只是小心翼翼地窃取着一丝一缕,如同大河中取走一瓢水,毫不起眼。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实力飞速增长的快感中时,他的意识顺着根须网络,不由自主地向着更深处蔓延。 他模糊地“看”到,在百草园的最中心区域,所有根须都汇向一个点。 那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能量核心。 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从那个核心节点散发出来,周围还有数道强大的气息在守护。 陈禾心中一惊,立刻切断了联系,收回了意识。 他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那里,才是这片药园真正的秘密所在。 也是他现在,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 第17章 地底来的,不止我一个贼 夜色如墨,浸透了百草园的每一寸土壤。 连续三夜,陈禾都像一株扎根在黑暗中的植物,贪婪地汲取着来自地底深处的养分。丹田内,那滴液态灵元已经壮大到近乎饱和,如同即将溢出的水银,沉甸甸地悬浮着,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突破炼气一层,踏入二层境界。 这种力量飞速膨胀的感觉,像最醇的美酒,令人沉醉,也让人上瘾。 陈禾的胆子,也随着丹田的充盈,一点点大了起来。从最初的小心试探,到如今,他嫁接的玉髓稻根须已经敢于主动从“主管道”中分流出一股稍大的能量。 只要不引起那个沉睡在中心区域的恐怖存在的注意,这片百草园,就是他的无上宝地。 就在第四夜,当他再次催动“小满”种子,试图一鼓作气冲破瓶颈时,一股极其细微,却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从百草园的另一端传来。 这股波动,同样来自于地下,却并非那张巨网的一部分。它像一条灵巧的游鱼,贴着巨网的边缘游弋,时而探查,时而退缩,带着一种审视与警惕。 陈禾心中一跳,嫁接的根须瞬间停止了汲取。 还有别人? 也在窥探这张大网的秘密? 几乎在陈禾停下的同一瞬间,那股陌生的波动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风吹过,药草的香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百草园另一侧,一处不起眼的药圃阴影里,一名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容貌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和锐气。 她叫柳清言。 三天前,她同样以新晋弟子的身份,被“分配”到了这百草园。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调查师尊所中的奇毒。那毒诡异至极,不断剥离师尊的生机与修为,而源头,就指向了这灵土宗的百草园。她怀疑,此地的灵药,或者说这些灵药赖以生存的土壤,藏着天大的问题。 连续几夜的探查,她已经大致摸清了地下那张邪恶根系的脉络。就在刚才,她敏锐地察觉到,整个能量网络中,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缺口”,一股能量正持续不断地流向丙字十三号药田。 “是监守自盗的宗门长老?”柳清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还是说,这魔植已经诞生了灵智,在自行培养‘看守者’?” 无论是哪种可能,那个位置上的人,都成了她调查的关键。 …… 陈禾压下心中的惊疑,决定今夜到此为止。 多一个未知的窥探者,意味着风险成倍增加。他必须更加谨慎。 可就在他准备收回玉髓稻根须时,丹田内那颗“小满”种子,却传来一阵强烈的渴望。它感应到了突破的契机,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催促着陈禾进行最后一次汲取。 富贵险中求! 陈禾一咬牙,心中的狠劲被激发出来。他分出一缕心神警戒四周,同时全力催动“小满”,对准那条能量洪流,猛地一吸! 这一次的汲取量,是之前的数倍!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的精纯能量,轰然涌入他的体内。丹田内的液态灵元剧烈震荡,瓶颈应声而碎! 炼气二层! 成了! 然而,还不等他享受突破的喜悦,一道冰冷的娇叱声,如同淬了毒的冰针,从他身后炸响。 “魔宗妖人,竟敢在此窃取生机,纳命来!” 话音未落,一股灼热与腥臭混杂的恶风已经扑面而来! 陈禾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向旁边扑去。 嗤! 一团拳头大小、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丹丸,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砸在他身后的药田里。泥土瞬间被烧成焦黑的琉璃状,一股刺鼻的毒烟弥漫开来,周围的血心草顷刻间枯萎凋零。 好毒的手段! 陈禾惊出一身冷汗,翻身跃起,看向攻击的来源。 月光下,一名身形窈窕的少女持剑而立,正是白天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另一位新弟子。此刻,她脸上再无半分新人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与杀意。 她的修为,赫然是炼气五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禾一边后退,一边戒备地开口,“你我同为外门弟子,为何对我下此毒手?” “还敢狡辩!”柳清言美眸含煞,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此地的根须网络,生机流转自有定数。唯独你这里,像个无底的窟窿!你不是魔宗的蛀虫,又是什么?” 她手腕一抖,数点赤红色的砂砾脱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片细密的毒砂网,兜头盖脸地罩向陈禾。 “疯婆子!” 陈禾暗骂一声,知道无法善了。他双手猛地一拍地面,低喝道:“《青木诀》!” 轰! 药田的土壤炸开,数十根手臂粗细的藤蔓破土而出,交织成一面厚实的藤墙,挡在身前。 砰砰砰! 毒砂打在藤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绿色的汁液四溅,冒起阵阵白烟。 柳清言见一击不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区区一个炼气二层,对木系法术的操控竟如此精妙?这绝非普通外门弟子能有的水准。 “果然有问题!”她心中更加笃定,左手掐诀,右手长剑一引。 “丹火剑!” 长剑上燃起一层暗红色的火焰,带着焚毁一切的气息,一剑斩向藤墙! 陈禾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对方的修为高出他太多,法术也远比他精妙。硬碰硬,他绝无胜算。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这里是百草园,是他的主场! 心念电转间,他催动丹田内那颗名为“芒种”的锋锐力量,将其融入地下的藤蔓根须。 “起!” 柳清言的丹火剑刚要斩破藤墙,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松软,数十根闪烁着金属寒芒的漆黑木刺,毫无征兆地从地底爆射而出,直刺她的双足与小腿! 时机刁钻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柳清言脸色微变,不得不放弃攻击,脚尖在地面上疾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波偷袭。 “好个奸猾的魔头!”她又惊又怒。 两人一攻一防,兔起鹘落间,逸散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将这片区域的地下网络彻底搅乱。 突然,整个百草园的地面,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一股远比柳清言更加强大、更加暴虐、更加充满怨念的气息,从两人脚下的土地深处,轰然苏醒! “不好!”柳清言脸色大变,“触动了此地的守护傀儡!” 陈禾也感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那是一种纯粹由力量和杀戮欲望构成的恐怖存在。 轰隆——! 一声巨响,两人之间的地面猛地拱起、炸裂! 一头高达三丈,由无数扭曲的黑色根须和惨白的骸骨纠缠而成的怪物,破土而出!它没有五官,只有一颗跳动着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巨大木心镶嵌在胸口。一股堪比筑基初期的恐怖威压,横扫全场。 “吼!” 树妖守卫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咆哮,两条由根须和骨刺构成的巨大利爪,不分敌我地朝着离它最近的陈禾和柳清言,同时拍下! 强烈的风压,让两人呼吸一滞。 “联手!”柳清言急喝一声,再也顾不上追杀陈禾,“否则都得死!” 陈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毫不犹豫地催动所有藤蔓,拧成一股巨蟒,迎向拍向自己的那只利爪。柳清言则是反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箓,甩手扔出。 “迟滞符!” 符箓在空中化作一道黄光,贴在树妖的另一只利爪上。那利爪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慢了一瞬。 轰! 陈禾的藤蔓巨蟒被一爪拍得粉碎,但他借此机会,已经抽身暴退。柳清言也趁着符箓争取的时间,险险避开。 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神色都无比凝重。 “这是怨念与地脉煞气催生的根须傀儡,力大无穷,寻常法术难伤!”柳清言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唯一的弱点,就是它胸口的那颗木心!” “怎么破?”陈禾沉声问。 “它的体表有一层能量护盾,必须先削弱它!”柳清言说着,又取出一枚灰色的丹药,“这是‘化灵丹’,能消解能量!我来主攻,你找机会!” 说罢,她屈指一弹,化灵丹如同炮弹般射向树妖。 树妖似乎察觉到威胁,张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 “小心,毒雾能侵蚀灵力!”柳清言娇喝提醒。 陈禾心念一动,“小满”种子的生机之力流转全身,竟将那毒雾隔绝在外。他死死盯着那头树妖,凭借着对木系力量的超强感知,他能清晰地“看”到,树妖全身的力量,都源自于那颗跳动的木心。 柳清言的化灵丹果然有效,打在树妖身上,炸开一团灰雾,树妖体表的能量护盾明显暗淡了一分。 “有效!” 柳清言精神一振,又是数颗丹药接连弹出,毒砂、火丹、化灵丹……各种丹道法术在她手中信手拈来,打得树妖连连咆哮,动作却愈发狂暴。 陈禾没有动,他在等。 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树妖被柳清言的骚扰激怒,彻底放弃了陈禾这个小角色,迈开沉重的步伐,挥舞着利爪,疯狂地追击着柳清言。 就是现在! 在树妖转身,将整个后背和胸口的侧面完全暴露给陈禾的一刹那,陈禾动了! 他没有选择远程攻击,而是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树妖的侧后方猛冲过去! “你疯了!”柳清言失声惊呼。 陈禾对她的惊呼充耳不闻。他的右臂之上,一条由无数血色细藤拧成的鞭子,迅速凝聚成形,鞭子的顶端,闪烁着“芒种”那一点无坚不摧的锋锐之芒。 血藤鞭! 这是他吸收了血心草的血气精华后,结合《青木诀》与“芒种”之力,刚刚领悟出的杀招! 近了! 树妖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巨大的身躯笨拙地转动。 陈禾脚下发力,身体高高跃起,手中的血藤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那颗暴露出来的绿色木心! 噗嗤! 血藤鞭精准地刺入了木心的中心! “吼——!” 树妖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一股毁灭性的能量从木心中爆发,想要将陈禾震飞。 “给我吸!” 陈禾双目赤红,不顾经脉传来的撕裂剧痛,全力催动嫁接在根须网络上的玉髓稻根须! 这一次,他不是窃取能量,而是将玉髓稻根须的吞噬特性,通过血藤鞭这个媒介,直接作用在了树妖的生命核心之上! 一股磅礴的生命精华,顺着血藤鞭疯狂涌入陈禾体内! 树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胸口那颗绿色的木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 轰然一声,巨大的根须傀儡散落一地,化作一堆失去所有生机的朽木。 陈禾落在地上,踉跄几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刚才的强行吞噬,让他的经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强忍着伤势,不动声色地将那颗已经变得如同灰色石块的木心,收入储物袋中。 就在木心入袋的一瞬间,他丹田内的“小满”种子轻轻一颤,传来一阵满足的悸动,仿佛吃到了一顿大餐。 “你……” 柳清言看着陈禾,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忌惮。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只有炼气二层的家伙,竟然有如此狠辣果决的手段,能一击毙掉堪比筑基的守卫。 尤其是最后那吸干木心的诡异能力,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陈禾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沙哑,但目光却平静得可怕。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良久,柳清言缓缓收起了长剑。 “你到底是谁?潜入灵土宗,意欲何为?” “这句话,也正是我要问你的。”陈禾反问,“你也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 柳清言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她开口道:“我是药王谷弟子,柳清言。我师尊中了奇毒,生机与修为被一股诡异的力量不断抽取,最终会化为一具没有灵魂的‘活木雕’。我追查到线索,指向了这里。” 活木雕! 陈禾心中巨震,这不就跟赵狰描述的那些失踪杂役的最终下场一模一样吗? 看来,这背后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我叫陈禾。”他决定半真半假地透露一些信息,以换取对方的信任,“我并非自愿来此,而是被一个长老胁迫。我发现这里的弟子,无论是杂役还是外门,都在被地下的东西当成‘花肥’。我只想查清真相,然后活下去。” 柳清言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你刚才吸干木心的,是什么功法?” “保命的底牌,无可奉告。”陈禾回答得滴水不漏,“就像你的那些丹药一样。” 柳清言不再追问。 “看来,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她说道,“地底那个东西。” “你想怎么做?”陈禾问。 “我要查清那是什么,找到给我师尊解毒的方法。”柳清言的目光坚定,“凭我一人,很难深入核心区域。但加上你……或许有机会。” 她看着陈禾,眼中多了一丝审视,少了一丝敌意。 “我们合作。在查清真相之前,井水不犯河水。你窃取你的能量,我调查我的线索。必要时,互通有无,共同对敌。” 这是一个提议,也是唯一的选择。 陈禾看着眼前这个实力强大、身份神秘的少女,又看了看周围一片狼藉的药田。 他知道,自己平静窃取能量的日子,结束了。 “好。”他点了点头,“合作。” 两个各怀鬼胎的“贼”,在这片恐怖的药园里,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同盟。 第18章 嫁祸于人 “一个死人,总比两个死人好解释。” 寂静中,柳清言的声音像一块冰,敲在凝固的空气里。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朽木,又看了一眼陈禾。 陈禾抹掉嘴角的血,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丹田内的伤势在“小满”种子的生机滋润下,正缓慢愈合。 他懂她的意思。 “这里每天都有人失踪,多一个不多。”陈禾的目光扫过狼藉的药田,“但一个筑基期的守卫被毁,这事可不小。” “所以,毁掉它的不能是我们。”柳清言走到那堆朽木旁,蹲下身,捻起一点黑色的灰烬,放在鼻尖轻嗅,“根须傀儡的能量核心是木煞与怨气。它一死,这两种气息会残留很久,瞒不过宗门里的高人。” 她站起身,看向陈禾:“除非,有另一种更强烈的气息来掩盖它。” 陈禾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身影浮现出来。 “李牧身边有条狗,叫王冲,炼气四层,最喜欢在百草园作威作福。”陈禾说道,“他负责的区域,种的是‘赤炎花’,一种需要用毒火催生的药草。他身上常年带着一股毒火的气味。” 柳清言的眼睛亮了。 “毒火,能扰乱煞气,扭曲灵力痕迹。”她立刻明白了陈禾的计划,“一个贪婪的弟子,想偷取更珍贵的灵药,无意中触动了守卫,在一番搏斗后,引爆了自己修炼的毒火,与守卫同归于尽。这个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 “故事需要证据。”陈禾说。 “我来制造证据。”柳清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药理,毒理,本就是一家。我可以让这里的每一寸土,都讲出我们想让它们讲的故事。” “我去找演员。”陈禾转身,身影没入黑暗,“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 半个时辰后,当陈禾拖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回来时,柳清言已经完成了她的布置。 原本的战场中心,多了一个焦黑的大坑,坑边散落着几块傀儡的残骸,上面附着着暗红色的结晶体,散发着刺鼻的毒火气息。周围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两种力量反复拉扯撕裂的状态。 一切都天衣无缝。 陈禾将王冲的尸体扔在坑边,又从尸体怀中摸出一枚裂开的玉佩,扔进坑里。 “他的本命玉佩,碎了,人也就没了。宗门那边有记录。”陈禾做完这一切,看向柳清言。 月光下,少女的脸上沾了几点泥污,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心性,一个是通晓万物药理的正道天骄。 当这两种特质结合在一起时,所产生的破坏力,远比一头根须傀儡要可怕得多。 …… 次日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百草园的宁静。 “死人啦!王师兄死了!” 很快,负责巡查的执事和几位外门长老都赶到了现场。 李牧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拨开人群,当看到那具被毒火烧得面目全非,但仍能从衣物和身形辨认出的尸体时,他的脸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问。 一名须发皆白,身穿长老服饰的老者,正用法器探查着现场的灵力残留,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回事?李执事,你该问问你自己带的好手下!” 老者收起法器,语气中满是讥讽:“此地残留着精纯的木煞之气,是根须守卫被毁的迹象。同时,还有极为霸道的毒火之力。很明显,你的这位王师兄,想偷盗此地的血心草,结果触发了守卫,最后狗急跳墙,引爆了自身灵力,跟守卫同归于尽。” 老者一指不远处安然无恙的药田:“哼,监守自盗,触动禁制,死有余辜!还将这片三阶灵药毁了七七八八,宗门还要追究他的责任!李执事,这就是你带的人?”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李牧的脸上。 他看着自己心腹的惨状,又看了看周围弟子们幸灾乐祸的眼神,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他只能将这口血,混着牙,一起吞进肚子里。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陈禾。 那个新来的杂役,正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 李牧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 …… 外门议事厅内,气氛压抑。 “此事,定性为弟子王冲监守自盗,意外触发禁制身亡。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议论!”主位上的长老一锤定音。 他看向面色铁青的李牧。 “李牧!你身为执事,管教不严,识人不明,致使宗门蒙受损失!罚你三个月月俸,闭门思过一月!你可有异议?” “弟子……没有异议。”李牧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哼。”长老又转向另一名执事,“丙字十三号药田的损失,从王冲的份例里扣。另外,那片区域的看护弟子是谁?” 一名执事连忙回道:“回禀长老,是新来的弟子,陈禾。” “陈禾?”长老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就是那个离事发地最近,却毫发无伤的弟子?” “是的。” “嗯。”长老随意地点了点头,“做事还算踏实,知道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到处乱窜。赏他十块下品灵石,以资鼓励。” 这一罚一赏,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牧站在下方,垂着头,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可以肯定,王冲的死,绝对和那个叫陈禾的杂碎脱不了干系! 一个炼气一层的废物,凭什么能在筑基期守卫发狂的现场旁边安然无恙?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可他没有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冲是咎由自取。 他甚至不能公开表达自己的怀疑,否则就会显得自己是在推卸责任,甚至恼羞成怒。 那句“做事踏?”,就像一根最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陈禾领到那十块灵石的时候,李牧正从他身边走过。 那道目光,阴狠、怨毒,像一条准备噬人的毒蛇。 陈禾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警惕。 他知道,自己和李牧之间,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条疯狗被逼到了墙角,下一次反扑,必然会更加猛烈,更加不计后果。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让疯狗变成死狗。 …… 夜深人静,陈禾盘坐在自己的小屋内,调理着体内的伤势。 那颗被他吞噬的树妖木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储物袋中,表面那层磅礴的生命精华已经被吸收殆尽,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可陈禾知道,这石头内部,还锁着一丝最本源的木煞怨念。 这是剧毒,也是大补之物。 处理得当,或许能让“芒种”的力量,再上一个台阶。 “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陈禾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将木心收好。 “谁?” “我。” 是柳清言的声音。 陈禾起身开门,少女一身黑衣,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闪身而入。 她将一个小瓷瓶和一本书册放在桌上。 “疗伤丹,可以帮你稳固经脉。”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今天你做的不错。” 这句夸奖,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评价一件工具。 陈禾也不在意,拿起那本书册。 封面上写着四个古朴的篆字:《灵植辨析图鉴》。 “这是……” “百草园里九成的灵植,上面都有记载,包括它们的习性、弱点,以及伴生的毒草与益虫。”柳清言解释道,“知己知彼,才能活得更久。” 这东西,对陈禾来说,价值远超那瓶丹药。 “多谢。”陈禾收下东西,“你来,不只是为了送这些吧?” “当然不是。”柳清言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查到了一些东西。地底的那个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能量潮汐。而潮汐的顶点,就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 “对。”柳清言看着他,“灵土宗一年一度的外门大比,也在一个月后。” 她放下茶杯,声音里多了一丝郑重。 “大比前十,可以晋升内门弟子,并且,会奖励一枚筑基丹。” 筑基丹! 陈禾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想进内门?” “只有进入内门,才有机会接触到灵土宗的核心,才有机会靠近那个东西的本体。”柳清言的目光锐利如刀,“凭我们现在的身份,连百草园的禁地都进不去,更别说查清真相了。” 她的话,像一盏灯,瞬间照亮了陈禾前行的路。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被动地求生,被动地窃取能量。 而现在,一个主动出击的机会,摆在了面前。 “大比,我会参加。”陈禾说道。 “很好。”柳清言站起身,似乎目的已经达到,“这一个月,你好自为之。李牧不会善罢甘休。”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禾一眼。 “今天的事,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或许,我们真的能成功。” 说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陈禾关上门,坐回桌前,拿起那本《灵植辨析图鉴》。 书页的纸张有些粗糙,带着淡淡的墨香和药草味。 他随手翻开,一张薄薄的纸条,从书页中滑落。 纸条上没有字,只用朱砂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号,像是一株扭曲的植物,又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符号旁边,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注解: “禁地附近常见。” 第19章 这家伙,命也太硬了! 一个月的时间,如白驹过隙。 外门演武场上人声鼎沸,数千名外门弟子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交织的气息。高台之上,宗门长老神色肃穆,俯瞰着下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一年一度的外门大比,开始了。 “丙字擂台,第七场,陈禾对阵张虎!” 随着执事高声唱名,陈禾走上了擂台。他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波澜,一个炼气二层的杂役,杂品灵根,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来凑个数的过客。 他的对手,张虎,却是个小有名气的角色。炼气三层,一身磐石般的肌肉,修炼的是土系功法,以力量见长。他一上台,便引来几声喝彩。 “张师兄,一招解决他!” “别浪费时间!” 张虎显然也这么想。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向陈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小子,自己滚下去,还能少吃点苦头。” 陈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催动了体内的灵力。一股青色的微光在他体表流转,气息停留在炼气二层的顶峰,再无寸进。 “不识抬举!”张虎冷哼一声,脚下猛地一跺。 “岩突刺!” 擂台的石板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三根尖锐的石刺毫无征兆地从陈禾脚下破土而出,呈品字形刺向他的小腿和后心。 这一招又快又狠,寻常炼气二层的弟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陈禾的身体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向旁侧一扭,脚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弧线,身体几乎是贴着最左边那根石刺的边缘险险擦过。 “嗤啦”一声,他外袍的下摆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起来狼狈至极。 “哦?反应倒是不慢。”张虎有些意外,随即獰笑更甚,“我看你能躲几次!” 他双拳互击,发出一声金石交鸣的闷响。 “石甲术!” 一层灰黄色的光芒迅速覆盖他的全身,让他本就魁梧的身形更显庞大。他像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朝着陈禾猛冲过来。 每一步落下,整个擂台都随之微微震颤。 陈禾不与他硬撼,脚下步伐散乱,在小小的擂台上辗转腾挪。 “青木诀,藤蔓术!” 他单手掐诀,几根手指粗细的藤蔓从石板缝隙中钻出,缠向张虎的脚踝。 “雕虫小技!” 张虎看也不看,覆盖着石甲的大脚直接将藤蔓踩得粉碎。木屑纷飞,根本无法阻碍他分毫。 陈禾手诀再变。 “木刺术!” 十几根尖锐的木刺凭空凝聚,呼啸着射向张虎。 “叮叮当当!” 木刺撞在石甲上,如同撞上铁板,纷纷碎裂,连一道白印都没能留下。 台下的哄笑声更大了。 “这小子在干什么?刮痧吗?” “炼气二层打三层,还是土系的,根本破不了防啊。” “别磨蹭了,赶紧结束吧,我还等着看孙浩师兄的比赛呢!” 高高的观战台上,李牧端坐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身旁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面容倨傲,正是外门弟子中风头最盛的天才之一,孙浩。 “李执事,您看那小子,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真是丢人现眼。”孙浩语气轻蔑,“这种货色,也值得您亲自来看?” 李牧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依旧锁定在擂台上那个狼狈闪躲的身影上。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能从根须傀儡手下活命的人。”他的声音很淡,“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像个废物。” “我看,赵狰那老家伙的判断也不怎么准。”李牧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或许,那晚真的只是运气。” 孙浩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运气,我看他马上就要没运气了。” 人群的另一侧,柳清言一身素色长裙,静静站着。她秀眉微蹙,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陈禾的实力。那晚徒手撕裂傀儡的狂暴力量,绝不是眼前这个只会放藤蔓和木刺的弱者。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隐藏实力? 擂台上,战局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陈禾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又多了几道破口,好几次都是在拳风擦着鼻尖扫过时才堪堪避开,全无还手之力。 张虎却越打越是烦躁。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用大炮打蚊子,声势浩大,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对方滑溜得像一条泥鳅,看似破绽百出,可每次自己全力一击,都会被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躲开。 这种感觉,让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宣泄,灵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耗了近七成。 “混蛋!有种别躲!”张虎怒吼一声,再次催动灵力,准备施展威力更大的一招。 就是现在! 一直被动闪躲的陈禾,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在张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灵力运转出现一瞬间凝滞的刹那,他脚下一个踉跄,仿佛体力不支,身体朝着张虎的方向摔了过去。 这个破绽卖得恰到好处。 “找死!” 张虎大喜过望,想都没想,一记威力十足的“崩山拳”就朝着陈禾的胸口轰去。 然而,陈禾摔倒的身体却在半空中诡异地一折,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拳锋。同时,他那只看似无力垂下的右手,五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着一根墨绿色的木刺。 那根木刺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就像一根普通的木签。 在他与张虎错身而过的瞬间,手腕轻轻一抖。 “噗!” 一声轻微的入肉声,被张虎的拳风和怒吼声完美掩盖。 张虎一拳落空,身形一个趔趄,正想转身再攻,却突然感觉右侧肋下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紧接着,一股麻痹感迅速蔓延开来,让他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截不到三寸的木刺,深深地钉进了他石甲术防御最薄弱的肋下软肉之中。 “你……” 张虎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两眼一翻,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陈禾也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水。 整个演武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随后,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赢了?这就赢了?” “怎么回事?张虎怎么自己倒了?” “好像是被那小子用木刺偷袭了……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 执事上台检查了一下张虎的伤势,确认只是灵力被截断,暂时昏迷,并无大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喘气的陈禾,高声宣布: “丙字擂台,陈禾胜!” 陈禾在周围人或同情、或不屑、或惊奇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下擂台。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的含义,内心却平静如一潭深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接下来的几轮比赛,陈禾将“扮猪吃虎”的精髓演绎到了极致。 对阵炼气四层的火系弟子,他用最低阶的“甘霖术”和木盾术苦苦支撑,全身被燎得处处是伤,最终在对方灵力耗尽的刹那,用藤蔓绊倒对方,使其摔出场外,惨胜。 对阵炼气五层的剑修弟子,他更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全场逃窜。所有人都以为他必败无疑时,他却在最后关头,用身体硬抗了对方一记威力不大的剑招,同时用一招出其不意的“地刺术”顶在了对方脚底,让对方失了平衡,再次“侥幸”获胜。 那名剑修弟子下台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擦拭着自己的法剑,忽然发现,剑身上一道跟随自己多年的细微裂痕,似乎……变淡了一点? 他困惑地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而陈禾每次“惨胜”下台,都会立刻找个角落,吞下一枚柳清言给的丹药。在外人看来,他这是伤势过重,不得不用丹药吊命。 可实际上,那丹药入口即化,磅礴的药力与他丹田内“小满”种子的生机之力结合,让他身上的伤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愈合。 几场比赛下来,陈禾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一个谁都看不起,但谁都没能轻易打倒的怪人。 “命硬”,这是所有人对他的一致评价。 他的草根人设,他那杂品灵根的出身,与他此刻“坚韧不拔”、“全靠一口气硬撑”的表现完美契合。 观战台上,孙浩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轻蔑,变成了不耐烦。 “这只蟑螂,怎么还没被踩死?” 李牧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神幽深。 他不再认为这是运气。 一次是运气,次次都是运气,那就不是运气了。 这个陈禾,身上藏着秘密。 当陈禾又一次拖着“重伤”的身体,赢下与一名炼气五层弟子的对决后,他靠在擂台下的墙壁上,伪装着自己的虚弱。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恰好与高台上的李牧对上。 李牧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嘲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陈禾心中一凛,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垂下头,开始调理自己“紊乱”的气息。 疯狗,已经开始怀疑了。 不过,还不够。 他要让这条疯狗,在最自信的时候,被自己一击毙命。 第20章 你的狗,不太行啊 大比的进程飞快,淘汰赛刷掉了九成以上的弟子。 演武场上的擂台从最初的十座,减少到了如今的三座。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外门中的佼佼者,最弱的也是炼气五层后期。 除了一个例外。 陈禾。 当执事念出下一场对阵名单时,整个演武场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甲字擂台,陈禾对阵王烈!” “王烈?那个炼气六层的王烈?” “这下没得玩了,那小子运气再好,也不可能跨越三个小境界吧?” “王烈师兄可是孙浩师兄的左膀右臂,一手烈火掌凶悍无比,去年就差点进入前二十。” 议论声中,一个身材精悍、面容阴鸷的青年跃上擂台。他身穿赤色劲装,双手骨节粗大,隐隐泛着红光,显然是常年修炼火系功法的缘故。 他就是王烈。 王烈一上台,目光就死死锁定了擂台下的陈禾,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废物,滚上来受死!” 陈禾面色“凝重”,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上台阶。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高台上,孙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李执事,这下这只蟑螂该被踩死了吧。”他语气轻松,“王烈办事,我放心。我已经交代过他,不用留手,废掉四肢就行。” 李牧端着茶杯,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不疾不徐。 “看看再说。”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只想知道,他的‘运气’,究竟能好到什么地步。” 孙浩闻言,只当李牧是谨慎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目光转向擂台,准备欣赏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人群中的柳清言,素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炼气六层。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应对的范畴。陈禾的计划,真的能行得通吗? 擂台上,王烈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陈禾,眼神愈发不耐。 “别磨蹭了!”他爆喝一声,不等执事宣布开始,右掌便燃起一团赤红的火焰。 “烈火掌!” 一只由火焰构成的巨大手掌,带着灼热的气浪,朝着陈禾当头拍下。这一掌覆盖了小半个擂台,封死了陈禾所有躲闪的路线。 “好快!” “这是下死手啊!” 台下惊呼四起。 陈禾的瞳孔猛地一缩,脚下生风,身体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向后折去,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吹倒的稻草,贴着地面向后滑行。 灼热的掌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将他额前的黑发都燎得卷曲起来。 “轰!” 火焰巨掌拍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响,留下一个焦黑的掌印。 陈禾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胸膛剧烈起伏,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躲开了?”王烈有些意外,随即狞笑,“反应不错,我看你能躲几次!” 他双脚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冲向陈禾。双掌之上,火焰升腾,化作两柄火焰短刀。 “炎刃之舞!” 王烈身形旋转,两柄火焰短刀带起一片致命的火网,将陈禾笼罩其中。炽热的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 陈禾的表演,开始了。 他脚下的步伐再次变得散乱无章,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在刀光火影中左支右绌。 “嗤啦!” 一缕刀风擦过他的臂膀,衣袖瞬间化为飞灰,露出的皮肤上多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嘶……”陈禾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痛苦”不似作伪。 他又掐动法诀,数十根藤蔓破土而出,试图缠绕王烈的双脚。 王烈看也不看,护体灵力一震,火焰刀锋一卷,所有藤蔓便被烧成了焦炭。 “废物!就会这点不入流的把戏吗?”王烈攻势更猛,嘴里不断地叫骂,试图摧毁陈禾的意志。 陈禾不言不语,只是不断催动着最低阶的木系法术。 木盾,木刺,藤蔓。 木盾刚一出现,就被炎刃劈成两半,化作燃烧的木块。 木刺射在王烈的护体灵力上,连半点涟漪都无法激起。 藤蔓更是成了助燃的柴火。 一时间,擂台上火光四射,木屑纷飞。陈禾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气息也越来越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他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结束了。”台下的弟子们纷纷摇头。 “能撑这么久,已经算他命硬了。” “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孙浩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李执事,您看,我说什么来着?” 李牧却没看他,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陈禾。 他看到陈禾虽然狼狈,但每一次躲闪,都用最小的动作、最省力的幅度,避开了最致命的攻击。他身上的伤看起来吓人,却没有一处是真正的重伤。 他看似慌乱的步伐,总能恰好出现在王烈攻击的薄弱点。 这家伙,不是在躲。 他是在消耗!他在用自己当诱饵,消耗王烈的灵力与耐心!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李牧的心脏就猛地一跳。 擂台上,王烈久攻不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明明处在绝对的上风,可对方就像一块滑不溜手的滚刀肉,怎么打都打不死。自己的灵力,在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已经消耗了超过六成。 “混账东西!” 王烈的耐心终于耗尽。他决定不再戏耍,要用最强一击,彻底解决战斗。 他猛地后退一步,双手合十,全身的灵力都朝着掌心汇聚。一团拳头大小,颜色深红近黑的火球,开始在他掌心凝聚。 火球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高温。 “秘术·焚心火球!” 台下众人脸色大变,连执事都往前站了一步,准备随时出手救人。这一招,足以重创甚至杀死一名炼气六层的同阶修士! 孙浩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满脸的快意。 “死吧!” 然而,就在王烈催动秘术,全身灵力汇于一点,防御最为松懈的瞬间。 一直被动挨打的陈禾,眼中那伪装的惊恐与慌乱,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冷静与漠然。 就是现在!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恐怖的火球,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青木诀,缠绕!” 这一次,从地底钻出的不再是手指粗细的藤蔓,而是一根手臂粗的墨绿色主蔓,以及上百根如同毒蛇般的细小分蔓。 主蔓如巨蟒般缠向王烈的双腿,而那上百根分蔓,却并非攻向王烈的身体。 它们的目标,是王烈脚下的地面! “噗噗噗噗!” 上百根坚韧的藤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瞬间刺入石板地面的缝隙之中,然后猛地发力。 “咔嚓!” 王烈脚下那块坚硬的擂台石板,竟被硬生生掀了起来! 王烈正全力催动焚心火球,下盘突然不稳,身体一个剧烈的踉跄。他凝聚到极点的灵力瞬间失控。 “不好!”王烈脸色大变,想要强行中止法术。 但已经晚了。 陈禾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贴着他失控的身体,错身而过。 在他经过王烈身侧的刹那,他那只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闪电般探出。 没有法术,没有灵力波动。 只有一根被他用生机之力淬炼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墨绿色木刺,被他用一种极其精妙的发力技巧,轻轻送出。 “噗。”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木刺精准地刺入了王烈催动秘术时,因灵力调动而暂时????????的腋下气门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王烈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掌心那颗足以焚金化石的焚心火球,失去了控制,在他身前轰然炸开。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狂暴的火焰冲击波向四周席卷。 一道身影从火焰中倒飞而出,重重摔在擂台边缘,正是王烈。他全身焦黑,胸口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而另一道身影,则在爆炸的瞬间,借着藤蔓的拉扯之力,向后倒射而出,稳稳地落在了擂台的另一端。 正是陈禾。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看起来依旧狼狈。可他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赢了? 那个炼气二层的杂役,赢了炼气六层的王烈? 而且……是用这种方式? 高台上,孙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废物!王烈这个废物!”他气急败坏地怒吼,声音都变了调。 李牧缓缓坐了回去,端起茶杯的手,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擂台上那个看似狼狈的身影,眼中的审视,终于化为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意。 这不是运气! 这是算计!从头到尾,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受伤,每一次示弱,全都是算计! 这条疯狗,不是在怀疑。 它在咆哮。 陈禾缓缓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鸦雀无声的人群,再次与高台上的李牧对上。 他冲着李牧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在说:你的狗,不太行啊。 第21章 杀意如潮 李牧眼中的审视彻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机。 那不是警告,不是威胁,而是一种决定。 一股磅礴的威压自高台轰然降下,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精准地锁定在陈禾身上。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陈禾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敛去,就僵硬在了那里。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一片煞白。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摇摇欲坠。 世界在他眼中开始扭曲,周围的喧嚣声被拉扯得又远又长,只剩下耳中剧烈的心跳与轰鸣。 炼气后期! 这就是炼气后期执事的真正实力!仅仅是气势的碾压,就足以让一个低阶修士脏腑破裂,神魂崩溃。 陈禾强行提起一口气,暗中运转“青木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之力,如游丝般护住自己的心脉,抵御着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力量。 他没有反抗,只是顺着那股压力,将自己伪装成一株即将被狂风拔起的野草,脆弱,却又顽强地不肯立刻倒下。 “哼!” 就在陈禾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模糊时,一声冰冷的重哼从高台另一侧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一股更加浩大、却平和中正的气势横扫而出,轻而易举地将李牧那充满杀伐之气的威压冲得烟消云散。 陈禾身上的压力骤然一空。 “李执事,大比有大比的规矩。”一个身着玄色长袍,面容方正的中年执事站了起来,目光如电,冷冷地盯着李牧,“你想做什么?” 此人是主持本次大比的周通执事,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 李牧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意未消。 “周执事,此子……” “李叔,冷静!”孙浩也从王烈惨死的暴怒中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李牧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从牙缝里挤出来,“众目睽睽!不能落人口实!” 李牧猛地转头,死死瞪着孙浩。 “这小子不对劲!绝不是运气!” “我知道!”孙浩的眼神同样怨毒,但他比李牧多了一分理智,“王烈是废物,被他算计了!可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等他下了擂台,有的是办法炮制他!我们不能在这里给别人留下话柄!” 孙浩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李牧的怒火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重新坐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像鹰隼一样,死死地钉在陈禾身上。 高台上的交锋只在瞬息之间,台下的弟子们大多只感到一阵心悸,并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威压消失的瞬间,陈禾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 他单膝重重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石板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混着灰尘从额角滑落,在地上砸开一小片湿痕。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痛苦,完美地交织在他那张年轻的脸上。 过了好几息,他才仿佛缓过劲来,艰难地抬起头,对着擂台中央的裁判执事拱了拱手,声音沙哑而虚弱。 “弟子……弟子侥幸获胜……灵力耗尽,身体……不堪重负,请执事定夺。” 这番姿态,这番说辞,瞬间打消了台下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最后一丝疑虑。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真的跨越三个小境界。” “原来是彻底脱力了,刚才看他站得那么稳,还以为他犹有余力,吓我一跳。” “王烈师兄也是倒霉,被这种滚刀肉用命给耗死了,真是憋屈。” “这小子就是个疯子,用一身伤换一个胜利,值得吗?下一场他拿什么打?” 议论的风向再次转变。 人们看着那个单膝跪地、狼狈不堪的身影,眼神中的敬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不屑,以及一种看透了真相的恍然。 他不是强者,他只是一个运气好到爆棚,又足够豁得出去的赌徒。 这一局,他赌赢了,但也把自己赌废了。 裁判执事深深地看了陈禾一眼,又瞥了一眼高台上脸色铁青的李牧,高声宣布: “甲字擂台,陈禾胜!” 他屈指一弹,一粒圆润的丹药飞向陈禾。 “此乃回气丹,胜者奖励。速速服下,下台调息。” “多谢……多谢执事!” 陈禾如获至宝,双手颤抖地接过丹药,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他挣扎着站起身,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拖着一条腿,慢慢走向擂台的边缘。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了一条道路。 那些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身上,有审视,有轻蔑,更有几分隐藏在深处的贪婪。一个耗尽了所有底牌、身怀晋级资格的炼气二层,在某些人眼里,无异于一只待宰的肥羊。 角落里,柳清言看着陈禾那孤单而“凄惨”的背影,刚刚松开的素手,再一次攥紧。 她看明白了。 陈禾用一场惨胜,暂时将自己从“天才”的捧杀中摘了出去,重新伪装成了一个“幸运儿”。 可他也将孙浩与李牧彻底得罪死了。 擂台上的凶险结束了。擂台下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汹涌。 真正的危险,现在才来。 陈禾对周围的一切目光置若罔闻。 他挪到休息区的角落,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回气丹吞入腹中,立刻盘膝坐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涌向他干涸的丹田。 这是最普通的回气丹,药力温和,只够补充炼气中期修士两三成的灵力。 但陈禾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点灵力。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做出一副全力恢复灵力的样子。 暗地里,他却悄然分出一缕心神,引导着那股温和的药力,绕开了丹田,逆流而上,小心翼翼地涌入那片外人无法窥探的识海。 识海之中,那颗神秘的墨绿色种子,正静静悬浮。 当回气丹的药力触碰到它的瞬间,种子表面那玄奥的纹路,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第22章 毒计再生 擂台上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高台一角的廊柱后,自成一方死寂。 大比仍在继续,其他擂台的呐喊与兵刃交击声,传到这里只剩下模糊的嗡鸣。 孙浩扶着李牧坐下,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散发着清心气息的灵茶。 李牧胸膛的剧烈起伏尚未平息,他没有碰那杯茶,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青筋在手背上如蚯蚓般虬结。 “李叔,为那种货色动肝火,不值当。”孙浩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那小子不对劲!”李牧压着嗓子,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王烈再怎么是个废物,也不可能被一个炼气二层耗死!那不是运气,是算计!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 “我当然清楚。”孙浩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散袅袅的热气,“可他演得太好了,把自己演成了一个油尽灯枯的赌徒。现在整个外门都觉得他赢在侥幸,赢在够狠。您刚才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下死手,周通那个茅坑里的石头,还有他背后的吴长老,一定会借题发挥,弹劾您滥用职权。” “难道就这么算了?”李牧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王烈跟了我这么多年,他的命就白丢了?” “算了?” 孙浩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浸入骨髓的阴冷。 “怎么可能。明着动他,是蠢材的行径。我们要用宗门的规矩,让他死得合情合理,死得……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李牧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阴毒所取代:“什么规矩?” “下一轮,大比是什么章程?”孙浩不答反问。 “第二轮是抽签对战,一对一……” “不必抽了。”孙浩打断了他,语气笃定,“我已经和负责主持抽签的张执事‘聊’过了。为了加快进程,也为了考验弟子的综合实力,第二轮改成混战。”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圈。 “三座擂台,每座擂台,十个人。十个人上台,乱斗厮杀,最后还能站着的两个人,晋级下一轮。” 李牧的呼吸陡然一滞,他瞬间明白了孙浩的意图,眼神亮了起来,透着嗜血的兴奋。 “混战……” “我会‘安排’一下,把他,还有我们孙家在外门培养的那五个好手,全都分到甲字擂台。”孙浩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五个炼气六层,其中一个,还是我堂弟孙宇。李叔,您说说看,十个人的擂台,有六个是我们的人,他这只耗干了所有力气的蝼蚁,还能活过几息?” 李牧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最终化作一个狰狞的笑容。 “好!好计策!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再能算计,还能算计得过绝对的实力碾压?孙宇那小子,心性比王烈狠多了,由他出手,我放心!” “他会死得很‘意外’,死在某个不知名弟子的乱拳之下。”孙浩重新端起茶杯,悠然啜饮,“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他们只会感叹,那个靠运气晋级的疯子,终究还是运气用光了。” 廊柱外的阳光明亮,却照不进这片被阴谋笼罩的角落。 …… 休息区的角落里,陈禾盘膝而坐。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上汗珠滚动,呼吸微弱而急促,看上去正竭尽全力炼化那枚回气丹的药力。 这副凄惨的模样,让周围那些不时投来的窥探目光,都带上了几分理所当然的轻蔑。 然而,在他的体内,一场无人知晓的迁徙正在进行。 那枚回气丹所化的温润药力,如同一条温顺的小溪,被他以心神强行改道。它绕开了干涸得如同龟裂河床的丹田,也避开了那些在与王烈一战中受损的经脉,逆流而上,小心翼翼地,涌向了那片外人绝无可能窥探的禁区——识海。 雾气蒙蒙的识海中,那颗神秘的墨绿色种子正静静悬浮。 当那股精纯的药力触碰到它的瞬间,种子表面的玄奥纹路亮起柔和的光晕,仿佛久旱的禾苗终于等来了甘霖。 在击败王烈的那一刻,一股旁人无法察觉的暖流涌入体内,那是击杀强敌后,神秘种子给予的馈赠。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将这份馈赠全部投入到了识海的灵田之中,兑换了一样东西。 此刻,在灵田的一角,被药力灌溉的土壤微微拱起,一株纤细得近乎透明的嫩芽,破土而出。 幻烟草。 此草无毒,无攻击力,甚至连灵气波动都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在成熟之后,其花粉能够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能轻易穿透灵力护罩,直接作用于修士的神识,制造出短暂却真实的幻境。 一对一的搏杀,它或许用处不大。 可在即将到来的,更加凶险的棋局中,这株小小的幻烟草,就是他准备用来掀翻整个棋盘的底牌。 他不需要将灵力完全恢复。 他只需要,让这株草,快点长大。 …… 人群之中,柳清言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高台角落那两个交头接耳的身影上。 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看见李牧那张由暴怒转为狞笑的脸,也能看见孙浩嘴角那抹运筹帷幄的冰冷弧度。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们没有善罢甘休。 他们在谋划着更致命的毒计。 柳清言的目光转向另一侧角落里那个正在“艰难”打坐的身影,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她明白陈禾的伪装,也正因如此,她更清楚陈禾此刻的处境。一头孤狼,被一群鬣狗盯上了。 她不能再只是看着了。 悄无声息地,她转身挤出人群,如同一滴水汇入河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七拐八绕,来到外门一处僻静的杂物院后。 确认四周无人,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纸鹤。 这纸鹤以一种淡黄色的符纸折成,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细密的符文,灵气内敛。 她将纸鹤凑到唇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查,下一轮大比,甲字擂台,混战名单。孙浩有异动,目标陈禾。速回。” 一缕精纯的灵力从她指尖渡入纸鹤体内,纸鹤的双眼亮起一点微弱的蓝光,仿佛活了过来。 它轻轻扇动翅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云层之后。 做完这一切,柳清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是选择将自己的一枚棋子,投进了这盘棋局。 ……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擂台上的战斗愈发激烈,灵力碰撞的爆鸣声此起彼伏。 陈禾长长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气息也从炼气二层,勉强恢复到了五六成的样子。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茫然与疲惫,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刚刚从深度调息中醒来的伤员。 就在此时,一只纸鹤悄无声息地,从高空盘旋而下,灵巧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在他皮肤接触到纸鹤的瞬间,那只纸鹤便“噗”的一声,化作一小撮细腻的灰烬。 一道清冷、却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女子声音,如同最细微的丝线,直接钻入他的脑海。 “下一轮,十人混战。孙浩安排了五名炼气六层的好手与你同台,其中一人是他的堂弟孙宇。小心。” 声音一闪即逝。 膝上的灰烬被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禾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高台之上。 孙浩正与李牧谈笑风生,不时指点着下方擂台的战局,意气风发,尽显世家公子的派头。他似乎察觉到了陈禾的注视,目光垂下,与陈禾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他的嘴角勾起,那是一个充满了讥讽与怜悯的笑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陈禾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心中却在冷笑。 五名炼气六层,一个堂弟。 真是看得起我。 只是不知道,当你们精心布置的猎场,变成一个分不清敌我的迷雾幻境时,脸上的表情,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精彩。 第23章 十面埋伏 当! 一声悠长的钟鸣,压下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 一名面容严肃的内门执事走上高台中央,声音通过灵力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诸位弟子,肃静!” “经长老会与执事堂商议,为考验我青玄宗弟子的临场应变与综合实力,自本轮开始,大比规则变更!”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变更规则?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都到第二轮了,临场改规则,这算什么?” 执事面不改色,对下方的议论充耳不闻,继续扬声道:“本轮对决,改为擂台混战!共设甲、乙、丙三座擂台,每座擂台,将有十名弟子同时登场。乱斗厮杀,最终能站立于擂台之上的最后两人,方可晋级!” “什么?十人混战?” “这……这也太乱了!背后要是被人捅了刀子,找谁说理去?” “这哪里是考验实力,分明是考验谁的朋友多,谁的背景硬!” 抱怨声此起彼伏,但无人敢于公然反抗宗门的决定。 高台角落,孙浩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看向李牧,后者会意地露出了一个残忍的表情。 大局已定。 “现在,公布分组名单!”执事取出一卷玉册,朗声念道,“甲字擂台:赵乾、钱孙、周武……”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被点到名的弟子表情各异,有紧张,有兴奋,纷纷走向甲字擂台。 执事顿了顿,翻过一页,继续念道:“乙字擂台:张远、林风、王猛、刘毅……” 他念了四个名字,都是外门之中实力平平,不好不坏的角色。 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都在猜测这乙字擂台的重头戏会是谁。 “……孙宇!” 这个名字一出,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孙宇?孙家的那个孙宇?” “炼气六层巅峰,一手‘裂金指’相当霸道,他怎么分到乙字台了?” 孙宇在一片瞩目中站起身,他身材高大,面容带着几分与孙浩相似的傲慢。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轻蔑地扫过全场,仿佛他已经是晋级者。 执事的声音没有停顿,紧接着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一个让整个广场瞬间陷入诡异寂静的名字。 “……陈禾。” 死寂。 长达数息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爆发的议论声! “陈禾?跟孙宇分在了一组?” “我的天,这还用打吗?那个陈禾上一场把灵力都耗干了,现在怕是站都站不稳吧!” “何止!你们没听后面的名单吗?” 执事的声音还在继续:“……高虎、宋杰、吴斌、赵峰!” 人群中,有见识广的弟子脸色都变了。 “高虎、宋杰、吴斌、赵峰……这四个人,不都是平日里跟在孙宇屁股后面的吗?全都是炼气六层!” “一个孙宇,加四个跟班,五个炼气六层……再加上一个陈禾。我的老天,这是分组,还是点名行刑?” “太明显了!这摆明了就是要做掉陈禾啊!” 所有的目光,同情、怜悯、幸灾乐祸,此刻都聚焦在了休息区角落那个刚刚睁开眼的身影上。 陈禾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惊愕与茫然,他仿佛没听清自己的名字,直到身旁的人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抬头,看向高台。 孙浩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敲碎的艺术品,充满了愉悦与掌控一切的快意。 李牧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脸上的狞笑仿佛在说: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陈禾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又缓缓松开。 他低下头,佝偻着背,脚步虚浮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名为“乙字”的刑场。 那副失魂落魄,彻底认命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确信,这场针对性的围剿,已经提前结束了。 …… 乙字擂台上,十道身影分立各处。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除了陈禾,其余九人,修为最低的也是炼气五层。 那四名被卷入风波的中立弟子,此刻一个个面色凝重,他们不约而同地退到了擂台的边缘,彼此之间拉开了警惕的距离。他们看向陈禾的目光很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疏远。 谁也不想被卷进孙家的浑水里。 而擂台的另一侧,孙宇和他的四名同伙,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将陈禾锁定在了中央。 当! 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孙宇动了。 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往前踏出一步,目光扫过那四名作壁上观的弟子,朗声喝道:“诸位师兄弟!” “这个姓陈的小子,心性狠毒,手段下作,上一轮更是用卑鄙的伎俩侥幸获胜,实乃我辈修士之耻!” 他声音洪亮,义正辞严。 “我提议,你我联手,先将此等败类清理出场,还擂台一个干净!之后,我们再各凭本事,争夺晋级名额,如何?” 他身旁,那个名叫高虎的壮汉立刻高声附和:“孙师兄说得对!这种垃圾,不配与我等同台竞技!先清理垃圾!” “没错!小子,上一场算你运气好,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躲!”另一个同伙宋杰也叫嚣起来,手中的长刀指向陈禾,刀锋闪烁着寒光。 五名炼气六层的修士,气势连成一片,灵力激荡,压得空气都有些扭曲。 那四名中立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对着孙宇拱了拱手:“孙师兄所言极是,我等没有意见。” 他们再次后退一步,彻底表明了不插手的态度。 整个擂台,瞬间变成了陈禾一个人的绝境。 他被五个人围在中央,像一头被狼群包围的羔羊,孤立无援。 “动手!” 孙宇眼中凶光一闪,不再废话。 他第一个出手,双手掐诀,一团炽热的火球凭空凝聚,带着灼人的热浪,呼啸着砸向陈禾的胸口! “裂金指!” “寒冰锥!” “地刺术!” “风刃斩!” 在高虎等四人的暴喝声中,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在同一时间从五个不同的方向,交织成一张绝杀大网,彻底封死了陈禾所有的闪避空间! 台下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这根本不是比试,这是谋杀!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围攻,陈禾的反应,却和所有人预想的一样。 他慌了。 他的脚下步伐散乱,眼神惊恐,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左冲右突,却根本找不到出路。 “藤蔓术!” 他一声低吼,双手按地,催动了自己赖以成名的法术。 数十根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疯狂生长,试图构建一道绿色的屏障。 然而,在五名炼气六层修士的联手攻击下,这道屏障脆弱得像纸一样。 轰! 孙宇的火球最先抵达,狂暴的火焰瞬间将藤蔓点燃,烧成焦炭。 紧接着,锋利的风刃与冰锥呼啸而过,将燃烧的藤蔓切得粉碎! 陈禾的身影在法术爆开的气浪中被掀飞出去,他在空中狼狈地翻滚,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哈哈哈!废物!”孙宇见状放声大笑,“就这点本事吗?再来!” 五人的攻势没有丝毫停歇,第二轮法术已经开始凝聚。 高台上的李牧,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而扭曲,他几乎要拍案叫好。 柳清言站在人群中,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然而,没有人看见。 在那个狼狈翻滚、摔倒在地的瞬间,陈禾撑在地上的那只手,袖口之中,有一些比灰尘还要细微的粉末,随着他暗中催动的一缕微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空气里。 那粉末无色,无味,甚至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它们就像最普通的尘埃,随着擂台上激荡的气流,朝着那五个正在狞笑的、志得意满的身影,缓缓飘去。 陈禾的内心,一片冰寒。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计算着每一个人的呼吸频率,灵力运转的轨迹,以及法术的间隙。 常规的木系法术,在绝对的数量和力量碾压面前,毫无作用。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所做的一切躲闪,一切狼狈,都只是在演戏。 演给台下的观众看,演给高台上的孙浩看,更是演给眼前这五个自以为是的猎人看。 他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吸入足够“幻烟草”花粉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他看着那五张因为胜券在握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心中冷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