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开局捡到野山参宠妻女》 第一章 重生回到八六年 “呜哇……呜哇……” “吵死了!” 江河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眼底带着一股烦躁的戾气。 可当他目光扫过四周,整个人却如遭雷击,瞬间僵住。 土坯墙,木头糊的屋顶,墙上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报纸画,画上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笑得正甜。 屋子中央,一张破旧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上面“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已经斑驳。 这不是……这不是他三十多年前的老屋吗? 江河下意识地抬起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 与他记忆中的那双布满老年斑、干枯得如同鸡爪的老手截然不同! 他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上面的日期刺得他眼睛生疼。 1986年7月12日。 1986年…… 他真的……回来了?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门外凄厉的哭求声和谩骂声就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妈!求求您了妈!这是我的娃啊!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求您别把她丢了……” 是妻子林晚秋的声音! 那声音里透着绝望和撕心裂肺的哀求,像一把钝刀,狠狠地扎在江河的心口。 “你还有脸哭!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丧门星!一连生了五个赔钱货,你是想让我们江家断子绝孙啊!老大叫招娣,老二叫盼娣,老三念娣,老四想娣,你看看!哪一个给你招来弟弟了?现在又生一个,你是要把我们家活活克死才甘心吗!” 这是他老娘周翠兰刻薄又尖利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江河的灵魂上,让他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就是这一天。 1986年7月12日。 他的第五个女儿出生。 也是在这一天,他亲手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丢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山,任由她被野狼叼走,尸骨无存。 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江河,生在重男轻女思想极其严重的农村,上面有一个大哥三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他虽然不是江家唯一的男丁,却也肩负开枝散叶的重担。 可他偏偏娶了个“不争气”的老婆,一连给他生了五个女儿。 在那个年代,没有儿子,就意味着绝后,意味着在村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于是,他把所有的怨气和不满,全都发泄在了妻子和女儿们身上。 喝了酒就打,不顺心就骂。 林晚秋身上常年带着伤,几个女儿更是从记事起就活在他的打骂和嫌弃中,一个个瘦得像豆芽菜,眼神里永远是惊恐和怯懦。 直到这第五个女儿出生,他和他妈的耐心彻底耗尽。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抱着那个小小的、还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儿,面无表情地走向后山。 林晚秋跟在后面,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嗓子都哭哑了,求他留下孩子。 可他充耳不闻,只觉得这个女人和这些女儿,都是他人生中的污点和耻辱。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婴儿被丢出去的那一刻,那微弱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黑暗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 从那天起,林晚秋就彻底死了心。 她不再哭,也不再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半年后,她在一个深夜,了无牵挂地离开了这个家,从此杳无音信。 而他也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很快就生出儿子。 没了林晚秋,他更加暴躁。 四个女儿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长大后一个个头也不回地远嫁他乡,再也没回来看过他一眼。 他成了孤家寡人,守着破屋,一天天老去。 生了病没人管,摔断了腿只能躺在床上活活饿死。 临死前,他浑身恶臭,身边连一个端水的人都没有。 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是他留在人世间最后的记忆。 原来,老天爷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江河!你个死小子还在屋里磨蹭什么!赶紧出来!把这个晦气的东西给我丢山里喂狼去!” 门外,老娘周翠兰的怒吼声打断了江河的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苍老而悔恨的心脏,在年轻的身体里剧烈地跳动着。 他掀开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土地上,一把拉开了房门。 清晨的凉意扑面而来。 院子里,他那头发花白、满脸刻薄的母亲周翠兰,正抱着一个用破旧花布包裹着的小小婴儿。 那婴儿脸蛋皱巴巴的,哭得小脸通红。 而在周翠兰脚下,他的妻子林晚秋正狼狈地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挂满了泪水和泥土,她死死地拽着周翠兰的裤腿,额头上一片青紫,显然是刚刚磕头留下的。 周围还站着几个邻居,对着他们家指指点点,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这就是他曾经亲手造下的孽! 看到江河出来,周翠兰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把怀里的孩子往他面前一递,命令道:“拿着!赶紧的!趁着天还没大亮,丢远点,省得晦气!” 林晚秋看到江河,眼中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爬过来,抓住江河的裤脚,仰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哀求道:“江河,我求求你,你看看她,她也是你的孩子啊……我们不丢她好不好?我少吃点,我干双倍的活,我一定能养活她的……” 前世的他听到这话只觉得无比厌烦,一脚就将她踹开了。 可现在,看着妻子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最后一丝祈求的光,江河的心像是被万千钢针反复穿刺,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江河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也没有去接他妈递过来的孩子。 他弯下腰,伸出那双本该去抱孩子丢掉的手,轻轻握住了林晚秋的手臂,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林晚秋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周翠兰也愣住了,怒骂道:“江河你疯了?你扶这个丧门星做什么!还不快把这小赔钱货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河已经转过身,从她怀里,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还在啼哭的婴孩。 孩子很轻,仿佛没有重量。 可落在江河的怀里,却重如千斤。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前世亲手害死,亏欠了一辈子的女儿! 孩子的哭声似乎也小了一些,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江河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紧紧牵着呆若木鸡的妻子,在周翠兰和所有邻居见鬼一般的眼神中,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走回了屋里。 “砰!” 破旧的木门被重重地关上,将门外所有的谩骂与惊愕,全都隔绝。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第二章 悔恨,道歉 屋内的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尘土味。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江河的世界里只剩下妻子林晚秋压抑的啜泣,和怀中女儿微弱的、猫叫似的哭声。 “扑通”一声。 刚刚被他扶起来的林晚秋,竟又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个男人与往日的不同,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用早已嘶哑的嗓音,重复着刻在骨子里的哀求。 “江河……当家的,我求你了……你把孩子给我,让我看她最后一眼……是我没用,是我生不出儿子,都是我的错,你别,别丢她……” 她卑微地磕着头,额头上的青紫撞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声声,都像钝器,一下下凿在江河的心上,让他痛得血肉模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林晚秋的手臂,不容抗拒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半抱半拖地按在了那张冰冷坚硬的土炕上。 “啊!” 林晚秋惊恐地尖叫一声,以为江河又要打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护住头。 然而,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江河只是用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裹住了她冰冷的身子。 看着她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江河不仅回忆起前世。 他的妻子林晚秋本是城里来的下乡知青。 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说话总是温声细语,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后山上。 她为了给乡亲们采草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小腿,一个人倒在草丛里,脸色发青,眼看就要不行了。 是他,背着她一路狂奔到镇上的卫生所,用嘴帮她吸出了毒血,守了她三天三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那时起,这个城里姑娘的眼睛,就总是追随着他。 后来,知青大返城,她所有的同伴都走了,她却为了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回城的机会,撕掉了那张能改变她一辈子的回城申请表,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村汉子。 刚结婚那会儿,日子是甜的。 她教他认字,他带她下河摸鱼。 她会给他缝补衣服,他会把攒下的钱都交给她,换她一个明媚的笑。 村里谁不羡慕他江河娶了个仙女一样的老婆。 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大女儿招娣出生,他妈的脸色开始难看起。 是从二女儿盼娣出生,村里的闲言碎语开始多起来。 是从三女儿念娣、四女儿想娣接连出生,他彻底成了全村的笑柄,连走路都抬不起头。 他开始酗酒,开始打人。 他把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怨愤,都化作了拳脚,狠狠地发泄在那个当初为了他放弃一切的女人身上。 他忘了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忘了她也曾有过锦绣前程。 他只记得,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是他江河的耻辱! 悔恨如毒蛇,疯狂地啃噬着江河的五脏六腑。 他看着床上抖如筛糠的女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林晚秋似乎也从最初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的丈夫,绝望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回温,反而变得更加空洞和死寂。 “呵呵……”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声还要凄厉,“江河,你知道吗?我好后悔啊……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让你救我……早知道是今天这样,我当初还不如……还不如就让那条毒蛇把我咬死在山上!” “你放心,我不会再求你了。” 她慢慢地转过头,用那双死灰般的眸子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你把刚出生的这个孩子给我,我带着她走,从此以后,我们母女是死是活,都和你江家再无半点关系。你放过我们,也成全你自己,再去娶个能生儿子的女人,给你江家传宗接代!”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江河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前世,她也是在被伤透了心之后,才默不作声地离开。 这一世,竟这么早就被他逼到了要提离婚的地步! 不!绝不! 他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他要弥补,他要赎罪! 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晚秋……” 江河的嗓子干涩得厉害,他往前一步,想去握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我改,我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打你了,我们好好过日子,把女儿养大,好不好?” 然而,他的道歉和忏悔,对于一颗已经死去的心来说,毫无用处。 林晚秋只是麻木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连一个字都懒得再和他说。 江告辞了心头涌上的尖锐刺痛,他知道,信任的重建,不是靠一两句话就能完成的。 他不再多言,转身将怀中已经睡着了的小女儿,轻轻地放在了林晚秋的身边。 然后,他走到门口,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他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妹妹江小梅,正一脸担忧地缩在墙角。 看到江河,江小梅吓得一个哆嗦,怯生生地喊了声:“哥……” 江河看着这个前世同样被他连累,早早嫁人换了彩礼,一生凄苦的妹妹,心中一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小梅,你在这里守着,看好门,除了你谁也别让进来,尤其是咱妈!嫂子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要是有人敢硬闯,你就大声喊我,听见没?” 江小梅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哥哥用这种语气说话,也从未见过他对嫂子如此上心。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听,听见了。” 交代完毕,江河关上门,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把镰刀和一个破旧的背篓,大步走出了院子。 他要上山。 林晚秋刚生完孩子,身体亏空得厉害,必须得补补。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唯一的指望,就是后山。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记得,就在这一年的夏天,邻居家的王二狗,就在后山那片向阳的山坡上发现了一个藏着十几枚蛋的野鸡窝。 还在不远处的老松树下,挖到了一株成色极好的野山参! 当时王二狗靠着这颗山参卖的钱,直接盖起了村里第一座砖瓦房,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这一世,这些天大的机缘,他江河要定了! 他要让妻子吃上肉,喝上鸡汤,要让女儿们不再挨饿! 他凭着前世的记忆,脚步飞快地朝着后山那片熟悉的山坡走去。 就在他拨开一片茂密的灌木,马上就要看到记忆中那个野鸡窝的位置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改善家人生活之意念,符合激活条件……】 【万物有灵系统,正式激活!】 第三章 万物有灵 脑海中这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让江河的脚步猛地一顿。 系统? 他前世活到老年,也从孙辈们的手机里听说过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东西,没想到竟然真的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还不等他细想,机械音再次响起。 【本系统为“万物有灵”系统,可感知宿主周围十米范围内,具有特殊价值的“灵物”。】 【灵物价值越高,散发的光芒越强盛。请宿主善加利用,改变命运。】 话音刚落,江河的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唯独在他前方不远处,那片他记忆中藏着野鸡窝的灌木丛里,正透出一团柔和的白色光晕。 而在那白光旁边,一棵不起眼的老松树底下,赫然冲起一道更加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 那光芒如此耀眼,几乎刺得江河睁不开眼! 江河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 一个用枯草和羽毛搭成的窝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窝十几枚褐色的野鸡蛋。 一只肥硕的母鸡正趴在窝上,看到江河,受惊地“咯咯”叫着就要飞走。 江河眼疾手快,仗着年轻身体的矫健,一个饿虎扑食,精准地按住了那只野鸡的翅膀。 野鸡在他手里剧烈挣扎,江河却像铁钳一样牢牢锁住它,三两下就用藤条捆住了它的双脚,扔进了背篓里。 随后,他将那一窝野鸡蛋也小心翼翼地捧起,用软草隔着,一同放进背篓。 做完这一切,他迫不及待地转向那道冲天的金光! 就是这里! 他扔下镰刀,直接用那双充满力量的手开始刨挖老松树下的泥土。 松软的泥土很快被他刨开,一股浓郁的、沁人心脾的药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钻入鼻腔。 很快,一根须根发达、形似人状的粗壮根茎,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野山参! 而且看这品相,这根须的完整度,少说也有几十年份! 这绝对是棵价值连城的宝贝! 前世,这天大的机缘白白便宜了王二狗那个懒汉。 这一世,它姓江了! 江河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用镰刀小心地将整株野山参完整地撬了出来,用布小心包好,贴身藏好。 他看了一眼背篓里活蹦乱跳的野鸡和那一窝蛋,胸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晚秋,女儿们,等着我! 这一世,我江河,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当江河提着野鸡,背着背篓回到家时,院子里,他老娘周翠兰正叉着腰,对着紧闭的房门骂骂咧咧。 “生不出儿子的丧门星,还有脸关门!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等江河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看到江河从院门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周翠兰的火气更盛了,指着江河手里的镰刀就开始数落:“你个死小子跑哪儿野去了!我让你去丢那个赔钱货,你倒好,把她娘俩关屋里当祖宗供起来了?我告诉你,今天不把那小的给我丢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闭嘴!”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喝,如同平地起惊雷,瞬间炸响在小小的院落里。 周翠兰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江河看向她时阴冷的眼神,让她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河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厨房,手起刀落,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那只野鸡。 烧水、拔毛、开膛破肚,一气呵成。 他将最肥嫩的鸡腿和鸡胸肉剁成小块,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颗野山参,掰下一小截参须,连同鸡肉一起放进家里唯一的一口瓦罐里,加上水,架在灶上,用小火慢慢炖煮。 很快,一股浓郁的鲜香,混合着人参独特的药香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弥漫了整个院子。 周翠兰闻到这股味道,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年头,谁家能吃上肉? 更别提是这香得能把人魂都勾走的鸡汤了! 她凑到厨房门口,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儿啊,你这是……发财了?这鸡汤是不是给娘炖的?” 江河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如铁:“这是给我媳妇补身子的,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 他盛出一碗最精华的鸡汤,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端着碗,在周翠兰嫉妒到扭曲的目光中,转身走进了那间昏暗的东屋。 屋内的林晚秋,依旧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靠在炕头。 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却连头都懒得回。 然而,当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肉香和参味钻入鼻腔时,她还是忍不住僵住了。 “晚秋,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江河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他将那碗鸡汤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晚秋缓缓转过头,看着碗里炖得奶白的鸡汤和浮在上面的参须,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刚结婚那会儿,他也曾这样。 他会把队里分的唯一一个鸡蛋偷偷留给她,会把上山打到的兔子,炖一锅肉汤,第一碗总是端给她。 那时候的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是这样亮晶晶的,充满了疼爱。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点温柔,早就被无数次的拳打脚踢和恶毒的咒骂消磨得一干二净。 林晚秋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刻骨的警惕和寒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今天又是扶她,又是关门,现在又炖了参鸡汤……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江河。” 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死死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嫌把孩子丢山里可惜了?你想把她卖了换钱,对不对?我告诉你,你休想!你今天要是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就跟你拼了!” 江河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蛋,才会让她把自己想得如此不堪。 任何解释和发誓,在根深蒂固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只是将那碗汤,轻轻地放在了炕边的矮桌上。 “我不会卖孩子,也不会再丢她。”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安心养身体,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信任的坚冰,不是一天能融化的。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江河端着剩下的半锅鸡汤,准备去西屋分给那四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女儿。 她们也是他的骨肉,前世亏欠得太多。 然而,当他走到厨房时,却发现瓦罐里早已空空如也,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 他那个老娘周翠兰正坐在灶膛前,拿着个勺子刮着锅底,嘴上还沾着油光,见到江河,她甚至还打了个饱嗝,一脸的意犹未尽。 “你这败家子,这么好的东西给那丧门星喝,真是浪费!还是娘帮你吃了,不糟践!” 江河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消散。 他没有发火,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胸中的怒火,最终化为了一股冰冷的坚硬。 这个家,从根上就烂了。 想要保护妻女,光有决心还不够,他必须变得更强,赚更多的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将瓦罐重重地放在灶台上,转身从墙角抄起一把更锋利的柴刀,一言不发,再次大步走出了院子。 第四章 我的四个女儿 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穷。 虽然靠着大山,村里的汉子时常也能结伴打些野兔山鸡,但依旧填不饱一家老小的肚子。后山猛兽多,陷阱也多,一不小心,猎人反倒成了猎物。 但现在,江河不怕。 因为他有系统! 整座后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宝库! 刚走出院子没多远,一阵压抑的、细小的争吵声就传进了江河的耳朵。 他循声望去,心脏猛地一缩,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山脚下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四个瘦得像豆芽菜似的小小身影,正为了一个什么东西撕扯在一起。 最大的招娣不过七岁,最小的想娣才四岁,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地贴在头皮上,身上穿着打满补丁,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裳,赤着一双沾满泥污的小脚。 刚才那半锅鸡汤,最终还是没能进到她们的嘴里。 “是我的!我先看到的!” 大女儿招娣死死地攥着一个干瘪发黑的野果,护在胸前。 “大姐你骗人!明明是我先摸到的!” 二女儿盼娣不服气地去抢,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最小的两个抢不过姐姐,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伸着小手,可怜巴巴地央求。 “大姐,二姐,给我吃一口……就一口……我好饿……” 为了一个连猪都不吃的、干巴巴的野果子,他的四个女儿,像几只抢食的小兽。 江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无尽的悔恨和心痛,像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前世,就是这四个被他视为累赘和耻辱的女儿,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大女儿招娣,在他丢掉小五之后,为了给他凑钱娶新媳妇生儿子,被他和他妈联手,用五十块钱的彩礼,卖给了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听说没过两年,就被活活折磨死了。 二女儿盼娣,长大后出落得有几分林晚秋的模样,他为了给所谓的“儿子”盖房娶媳妇,又强行把她嫁给镇上一个瘸腿的屠夫,换了三百块钱的彩礼。 那屠夫嗜酒好赌,盼娣过门后天天挨打,不到一年,就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深夜,被活活打死在了猪圈里。 三女儿念娣和四女儿想娣亲眼目睹了姐姐们的惨状,终于在他准备把她们也卖掉之前,找了个机会,姐妹俩一起逃了出去。 从此以后,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带给她们无尽噩梦的家。 他江河,亲手葬送了自己每一个女儿的人生! 他就是个畜生! 不!畜生都比他强! 锥心刺骨的痛楚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迈开沉重的步子,朝着那四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去。 “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声低喝,带着压抑的沙哑,却像是一道惊雷,让四个女孩的争抢瞬间停止。 当她们转过头,看到来人是江河时,那一张张沾着泥土的小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啪嗒。” 大女儿招娣手里的那个野果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一个让江河肝胆俱裂的场景出现了。 四个女儿,包括最大的招娣,全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不约而同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蜷缩成一团,身体抖如筛糠。 “爹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别打我,爹……求求你别打我……” 细弱的、带着哭腔的求饶声,从她们的臂弯下传出来,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这已经成了她们面对他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路边有挑着担子下地干活的村民路过,看到这一幕,只是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叹口气,便自顾自地走了。 在他们眼里,江河打骂女儿,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这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江河的心上,烫得他血肉模糊,痛到无法呼吸。 他想上前去抱抱她们,想告诉她们爹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们了。 可他知道,自己现在任何的靠近,对她们来说都只会是更深的惊吓。 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硬地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江河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都……起来吧。地上凉。” 女孩们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江河心中一片苦涩,他知道,信任的坚冰,比他想象的还要厚重。 他不再多言,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低声叮嘱道:“别在路边玩,危险。饿了就回家等着,爹给你们找吃的去。” 说完,他不再停留,仿佛多待一秒,心口的伤就要炸开。 他毅然转身,将柴刀往腰间一别,抄起背篓,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山深处走去。 一踏入山林,江河立刻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 【系统,开启!】 瞬间,眼前的世界再次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草木的轮廓变得模糊,唯有那些蕴含着特殊价值的“灵物”,散发出或明或暗的光芒,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这个时节,地里的农活不多,村里人闲下来,大多会上山砍柴或者挖点野菜。但他们只敢在外围活动,没人敢往野兽出没的深山里走。 而江河,此刻却毫无畏惧。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深山里,系统就是他最精准的眼睛和最可靠的向导! 他绕开那些村民们常走的小径,径直朝着一处无人踏足的密林走去。 很快,在一片灌木丛中,他看到了一团团柔和的白色光晕。 拨开一看,是一丛丛长势喜人的野生木耳和蘑菇。 他毫不客气,手脚麻利地将它们全部采摘下来,装进背篓。 继续往里走,一道明亮的绿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一处陡峭的石壁下,几株叶片肥厚的植物正迎风招展。 “黄精!” 江河心中一喜。 这可是好东西,既能入药也能食用,拿到镇上的药铺里能换不少钱。 他小心翼翼地将几株年份最足的黄精连根挖出,用布包好。 系统的指引还在继续。 他凭着矫健的身手,翻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不远处,好几团耀眼的白光在林间跳跃! 是野味! 江河立刻放轻了脚步,将柴刀握在手中,悄悄地潜了过去。 借着树木的掩护,他看到几只肥硕的野兔正在草地上啃食青草。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耐心地观察着地形,在野兔们可能逃窜的路径上,迅速用藤条和树枝设下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随后,他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另一侧的灌木丛砸去! “砰!” 野兔受惊,四散奔逃,其中两只慌不择路,一头就撞进了江河设下的套索里,被牢牢地吊在了半空中。 江河迅速上前,将两只还在蹬腿的兔子处理好,利落地扔进背篓。 就在他准备满载而归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在更深的山谷里,一道比之前那棵野山参稍弱,但依旧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正冲天而起! 又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江河的心脏砰砰狂跳,他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还有时间。 他将背篓暂时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只带着柴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道金光的方向奔去! 这一世,他不仅要让妻女吃饱,更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积累原始的资本,彻底将她们带离这个贫穷又刻薄的家! 他要让她们,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第五章 不卖!给我老婆补身子用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后山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江河背着满满一筐的山货,腰间还别着那把锋利的柴刀,大步流星地从山道上走下来。 他这副满载而归的模样,立刻吸引了村口几个正在闲聊的村民的注意。 “哎,那不是江家的江河吗?他这是……发财了?” “天爷啊!你们看他那背篓!红的绿的,怕不是采了不少蘑菇木耳!还有那……那腰上挂的是兔子吧?好家伙,足足两只!还那么肥!” “他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平时不都是游手好闲,喝了酒就回家打老婆孩子的吗?” 议论声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惊疑。 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年代,两只肥硕的野兔,一筐新鲜的山货,对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是一笔天降的横财。 江河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现在心里只记挂着一件事。 赶紧回家,给妻女们做一顿饱饭。 就在他即将拐进自家院子的小路时,一个穿着蓝色卡其布中山装,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上来。 男人看到江河背篓里的黄精,眼睛瞬间就亮了。 “小兄弟,请留步!” 男人拦住江河,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指了指他背篓里的东西,“我是镇上供销社的采购员,姓李。你这山货不错啊,尤其是这几株黄精,品相极好!还有这两只兔子,都卖给我怎么样?我给你个好价钱,这些东西,我全都要了,给你……十五块钱!怎么样?” 十五块! 周围的村民们听到这个数字,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都红了。 十五块钱! 在这个时候,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里干死干活,一天也才八个工分,一整年下来,能分到手的钱也就几十块。 这十五块,顶得上一个普通人家小半年的嚼用了! 所有人都以为江河会欣喜若狂地答应下来,毕竟,谁都知道他好赌,兜里比脸还干净。这笔钱,足够他去镇上快活好几天了。 然而,江河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个李采购员一眼,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不卖。” “什么?” 李采购员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兄弟,十五块已经不低了!你这也就是跑跑腿的功夫……” “我说不卖。” 江河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绕开男人,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些东西是给我媳妇和孩子补身体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家的破落院子走去。 留下李采购员和一众村民,全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的背影。 “他……他脑子没病吧?十五块钱啊!就为了给那几个赔钱货吃?” “我看是假的!肯定是嫌价钱低了,想自己拿到镇上去卖个高价!” “没错!肯定是这样!你们等着瞧吧,他转头就得把这些东西拿去换了酒钱和赌资!还给老婆孩子补身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走走,跟过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江河今天是不是真的转性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好事的村民,立刻跟在了江河身后,想亲眼见证这场好戏。 而江河不肯卖山货换钱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就传遍了左邻右舍,自然也传到了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周翠兰耳朵里。 “什么?那个小畜生放着十五块钱不要,要把那些野兔子给那个丧门星吃?” 周翠兰一听,整个人都快气炸了,脸上的横肉气得直哆嗦。 她正准备冲出去找江河算账,就看到江河已经沉着脸,提着那两只兔子走进了院子。 “你个天杀的败家子!你是不是疯了!有钱都不知道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周翠兰冲上去,指着江河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那可是十五块钱啊!你拿回来,能给你说个多好的媳妇!你倒好,非要便宜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我告诉你,今天有我没她!你现在就把她和那几个赔钱货都给我赶出去!我们江家不能再被她给拖累了!” 面对母亲的撒泼,江河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沉默或是一声怒喝。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厨房,将背篓放下,然后从腰间抽出那把还带着山林寒气的柴刀,“唰”的一声,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一只还在蹬腿的野兔结果了性命。 鲜血溅出,染红了砧板。 那股干脆利落的狠劲儿,让周翠兰的咒骂声都为之一滞。 江河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开始烧水、给兔子剥皮、开膛破肚。 他将兔肉剁成大块,连同那些新鲜的蘑菇和木耳一起扔进瓦罐,又掰了一小截黄精根须进去,加满水,重新架在灶上,点火慢炖。 浓郁的肉香,很快再次飘满了整个院子。 周翠兰看着他那一言不发,却充满了无声压迫感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不仅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了。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非要为了那个女人跟我作对是不是?她给你生了五个赔钱货!把我们家都快吃垮了!你还把她当个宝一样供着!你今天不把她赶走,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江河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身,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周翠兰。 那眼神,冰冷、陌生,又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坚硬,看得周翠兰心里莫名地发慌。 “娘。”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以前混蛋,对不起晚秋,也对不起几个孩子。但从今天起,不会了。” “林晚秋是我江河的媳妇,那五个,都是我江河的亲生女儿。只要我江河还活一天,我就会护着她们一天。” 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投射出巨大的压迫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不准再骂我媳妇一句,更不准再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认你这个娘!”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翠兰的心上,也砸在了院外那几个偷听的村民耳朵里。 所有人都震惊了。 周翠兰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江河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为了一个外人,要跟我断绝关系?你这个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的畜生!” 而在那扇紧闭的东屋房门后,林晚秋也听到了院子里这石破天惊的争吵。 她听到了江河为了护着她和女儿们,第一次正面顶撞他那个视若神明的母亲,甚至说出了“不认你这个娘”的狠话。 林晚秋僵硬地靠在炕头,那双死灰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缓缓地转过头,望向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破旧木门,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困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废墟之下的茫然。 这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江河吗? 第六章 极品沉香树 瓦罐里的兔肉炖得烂熟,肉香混合着菌菇和药材的鲜味,霸道地钻进屋里每一个角落。 江河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拿了几个粗粮馒头,推开了东屋的门。 屋内的景象,却让他端着碗的手猛地一僵。 听到开门声,那四个刚刚被他从院外叫回来的女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催命的号令,瞬间从炕边弹开,惊恐地缩到了最里面的墙角,挤作一团。 大女儿招娣下意识地将三个妹妹护在身后,四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面对恶魔时的恐惧和绝望。 林晚秋的脸色也白了,她挣扎着挪动身体,用自己孱弱的身躯挡在女儿们面前,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和警惕。 “你……你想干什么?” 江河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只是想让她们吃顿饱饭而已。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却发现自己早已忘了该怎么笑。 最终,他只能把碗放在炕桌上,声音干涩地解释:“我上山打了兔子,炖了肉,你们……吃吧。” 肉? 那浓郁的香味确实是肉。 四个女孩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可她们却一动也不敢动,反而缩得更紧了。 林晚秋的眼神也闪烁了一下,但她记得更清楚。 就在去年冬天,江河也是这样,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抓回来一只野鸡。 他喝得醉醺醺地炖了汤,二女儿盼娣因为实在太饿,没忍住,在他转身的时候,偷偷从锅里捞了一小块鸡肉塞进嘴里。 结果,被他当场抓到。 那个男人,像头发狂的野兽,抄起烧火棍,对着盼娣的腿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如果不是她扑过去死死护住,盼娣那条腿,当场就要被他打断! 从那以后,别说吃他带回来的东西,只要他一靠近,孩子们就会吓得浑身发抖。 那一点肉,换来的是差点断掉的腿和一整个冬天的噩梦。 此刻,这碗香喷喷的兔肉,在她们眼中,和毒药无异。 江河顺着林晚秋的目光,看到了二女儿盼娣那下意识护住自己小腿的动作,尘封的记忆轰然炸开,那晚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他自己狰狞的怒吼,像两把尖刀,在他心口来回搅动。 他明白了。 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弥补,在此刻,都像是一场笑话。 再待下去,只会增加她们的恐惧。 江河喉结滚动,最终只吐出几个字:“……我出去一下。” 他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快步走出了东屋,将那扇破旧的木门轻轻带上,也隔绝了里面那让他窒息的氛围。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屋内的四个女孩才像是从冰冻中活了过来,却依旧不敢上前。 林晚秋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兔肉,又看了看女儿们渴望又恐惧的眼神,心中酸涩难当。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用一种疲惫却温柔的声音开口:“吃吧,有啥事儿娘护着你们。” 得到母亲的允许,四个女孩这才迟疑着,一点点从墙角挪了出来。 最小的想娣最先忍不住,抓起一块炖得软烂的兔肉就往嘴里塞,烫得“嘶哈”直叫,却怎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慢点吃,没人和你们抢。” 林晚秋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眼圈一红,别过了头。 大女儿招娣吃了几口,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最嫩的肉,用馒头托着,递到了林晚秋嘴边。 “娘,你也吃。你刚生了妹妹,要补身体。” 林晚秋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娘不饿,刚才喝过鸡汤了。你们吃,都吃光,长高高。” 昏暗的屋子里,母女五人围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兔肉,终于有了一丝家的温暖。 江河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传来的细微咀嚼声,心中那块巨石才稍稍落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那道在山谷深处冲天而起的金色光芒,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回到厨房,拿起那把更锋利的柴刀,又从杂物堆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一刻也没有停留,再次大步朝着后山奔去。 凭着系统的记忆指引,他绕过所有熟悉的山路,直奔那片人迹罕至的山谷。 当他拨开最后一片藤蔓,看清那金色光柱的来源时,饶是两世为人的心境,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什么人参灵芝,而是一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巨大古树! 树皮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黑褐色,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神安宁的异香! 沉香树! 而且是年份如此之久的野生沉香树! 江河的心脏砰砰狂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十几年后,这种顶级的沉香木,尤其是能够结成“奇楠”的极品沉香,价值千金,甚至万金难求! 王二狗那棵野山参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不再犹豫,抡起手中的斧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树干砍去! “铛!” 一声闷响,斧刃竟然只在树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这树干,竟比岩石还要坚硬! 江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就不信这个邪!他调整呼吸,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双臂之上,一斧接一斧,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劈砍着同一个位置。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他却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个脸盆大小的树洞,终于被他硬生生给劈开了! 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奇异香气,瞬间从树洞中喷涌而出! 江河凑上前去,只见树洞的中心,一块通体乌黑,油脂饱满,形态诡异的木头,正静静地嵌在其中。 那木头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油亮的黑漆,在夕阳的余光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棋楠沉香!而且是品相如此完美的“黑奇楠”! 就这么一块,在未来,足以卖出几千万的天价! 江河压抑住狂跳的心脏,用柴刀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天价之宝从树心剥离出来,用衣服仔仔细细地包好,紧紧地揣进怀里。 当他带着这块足以改变一切命运的至宝回到家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他将那块沉香木藏在床下最隐秘的角落,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东屋妻女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有了它,就有了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甚至富甲一方的资本。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宝贝,该如何才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它变成真正的财富? 第七章 好,成交 未来太远,计划再好,都比不上眼前的改变来得实在。 江河很清楚,现在这个家就像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必须立刻修补。 而怀里这块价值连城的沉香木,就是最好的材料。 他决定天一亮就去县城,把它卖了! 思虑再三,江河从床下摸出那块黑奇楠,又从角落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破锯子。 他要把它一分为二,一半拿去卖,换取启动的资本。 剩下的一小半,他要留下来,当做女儿们最后的保障,以防万一。 “嘎吱……嘎吱……” 寂静的深夜里,锯子和坚硬的沉香木摩擦,发出刺耳又沉闷的声响。 江河额头冒汗,用尽了力气,才终于将它分成了大小两块。 做完这一切,他脑子里开始飞速地盘算着未来的路。 靠山打猎,挖点药材,最多只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想发财,根本不可能。 山上的好东西挖完就没了,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赚大钱,彻底改变命运,只有一个地方,大海! 离他们村子几十公里外,就是一片广阔的海洋。 前世他浑浑噩噩,从未想过。 但现在,重活一世的他知道,八十年代的大海就是一座未被完全开发的巨大金矿! 可问题是,海离得太远,他们这些山里人跟海边的渔民根本不熟,想跟着别人的船出海,难如登天。 就算能上船,渔获也是大家平分,这对他这个拥有系统的人来说,太不划算。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买船! 一艘最普通的机动渔船,在这个年代,起码要一万块钱。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现在,有了这块沉香木,一切都成了可能! 江河将那一小半沉香木重新用布包好,塞回床下最深的角落。 他悄悄起身走到东屋门口,隔着门缝,看着里面炕上挤在一起的五个身影。 林晚秋侧身睡着,怀里紧紧地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即便在睡梦中,她的身体也下意识地保持着一种保护的姿态。 另外四个女儿,像几只可怜的小猫,紧紧地挨着母亲。 江河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随即又被一股滚烫的豪情所填满。 他发誓,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他回到自己那屋,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东屋的林晚秋似乎被他刚才的动静惊醒,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女儿抱得更紧了。 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即便隔着一堵墙,江河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闭上眼,不再多想。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河就背着一个破布包,揣着几个干硬的馒头,悄悄出了门。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抄小道,一路疾行,赶在中午之前,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县城。 凭着记忆,他七拐八绕,找到了县城最偏僻的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有一家毫不起眼的药材店,牌匾上写着“回春堂”三个字。 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讲究,戴着金丝眼镜,身上有股与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的精明气。 江河知道,这老板是从港岛来的,明面上是卖药材,背地里却是个专门倒卖古董和奇珍异宝的大行家。 江河走进店里,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老板正拿着算盘算账,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问道:“抓药还是卖药?” “卖东西。” 江河声音沉稳,将背上的布包解下来,放在了柜台上。 老板这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江河那身打满补丁的破衣服上扫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但当他看到江河从布包里,小心翼翼捧出那块黑漆漆的木头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算盘,走到柜台前,故作随意地拿起那块沉香木,先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银刀,轻轻刮下一点粉末。 “小兄弟,你这木头闻着是香,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看你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出一百块,收了。” 老板的语气带着一丝施舍,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江河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一百块!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一笔巨款。 换做任何一个不识货的农民,恐怕都会欣喜若狂。 然而,江河只是冷笑了一声。 他一把将沉香木拿了回来,重新用布包好,作势就要往背上背。 “老板是识货人,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既然没诚意,那我就去别家问问。” “哎!小兄弟别急嘛!” 老板连忙伸手拦住他,脸上的轻视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笑脸,“价钱好商量嘛!你说,你想要多少?” 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眼前这个穿着破烂的年轻人,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乡巴佬。 江河转过身,伸出两根手指头。 老板皱眉:“两千?” 江河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两万。” “什么?!” 老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了毛,“你疯了!你怎么不去抢!一块破木头,你敢要两万!” 江河冷冷地看着他:“老板,这可不是破木头。这是顶级的黑奇楠,比黄金还贵重。它值多少钱,你比我清楚。两万,一分不能少。” 老板脸色阴晴不定,死死地盯着江河。 他没想到,这件天大的漏,竟然被一个山里小子把价钱叫得这么死! 他心里清楚,这块黑奇楠的价值远不止两万,运到港岛转手,翻几倍都是轻轻松松。 两人在小小的药铺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对峙。 最终,还是老板先败下阵来,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两万太多了!我手上也没那么多现钱!这样,一万五!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你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交易!要是不同意,你拿着这东西,也未必能找到第二个识货的人!” 他在诈江河。 江河心里明镜似的,但他更清楚,这东西在手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 一万五,足够买船,也足够让一家人彻底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好!” 江河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成交!” 第八章 骑着二八大杠回家 一万五千块! 一沓沓崭新的钞票,厚厚地堆在柜台上,散发着油墨的清香。 江河用一个破布袋,将这笔在这个年代足以称得上是天文数字的巨款,严严实实地包好,捆在身上。 他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走出了回春堂,大步流星地朝着县城最热闹的百货商店走去。 他的目标明确,行动力惊人。 “同志,大米、白面,各来一百斤!” “猪肉,这块后臀尖,全要了!” “油、盐、酱、醋,都给我拿最好的!” “还有这大白兔奶糖,给我称五斤!”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破烂,出手却阔绰得吓人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江河无视了所有异样的目光,他心里只有一团火在烧。 他要把过去十几年亏欠妻女的,一点一点,全部都补回来! 买完吃的,他又直奔二楼。 “同志,那辆‘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给我来一辆!” 在无数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江河付了钱,推着一辆崭新锃亮的自行车,又在车后座上捆满了大包小包的米面油肉,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回村的路。 夕阳西下,当江河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村口时,整个村子都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天爷啊!那是江河?他推的是自行车?” “新的!是凤凰牌的新车!我上次去县里赶集才见过,要一百多块呢!” “车上还驮着那么多东西!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我的娘欸,还有一块那么大的肉!” 江河的父亲江大海,正扛着锄头准备上山去看看自己种的地,迎面就撞上了推着车回来的儿子。 当他看清那锃亮的自行车和车上堆积如山的物资时,整个人都石化了,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 江大海指着江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哪来的钱?你去抢了?!” “爹,回去再说。” 江河的表情很平静,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用再上山了。” 说完,他绕过呆若木鸡的父亲,推着车,径直朝着自家的院子走去。 江大海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没有去捡地上的锄头,而是转身,用一种近乎奔跑的速度,急匆匆地朝着大儿子江洋家的方向冲去。 江河买了新自行车的消息,像一阵风,瞬间刮遍了全村的每一个角落。 江河推开自家院门时,四个女儿正围在院子里的一小块空地上,用小石子玩着跳房子的游戏。 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响,看到推着车走进来的人是江河,她们脸上的那点童真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受惊的兔子,尖叫着就往屋里跑,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江河推车的动作一僵,心口又是一阵熟悉的抽痛。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林晚秋听到动静,也紧张地探出头来。 当她看到院子里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以及车上那些多到夸张的米面油肉时,整个人都懵了。 江河喉结动了动,有些尴尬地开口:“……我买了点东西回来。” 他把自行车停好,开始把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下搬。 一百斤大米,一百斤白面,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一桶清亮的豆油,还有那一大包用油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 当这些东西,实实在在地堆满了那张破旧的厨房桌子时,跟出来的林晚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你哪来的钱做这些?”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惊恐了。 在她看来,江河能搞到这么多东西,只有一种可能——他去干了犯法的事! 江河看出了她的恐惧,他解开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将那厚厚的一沓钱,放在了桌子上。 “我在山上挖到了一棵很值钱的宝贝,卖了。” 桌上的钱,加上买东西花掉的,总共是一万五千块! 林晚秋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一万五千块! 这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村子里,一个最强壮的劳动力,不吃不喝,从年头干到年尾,也要干上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而现在,这笔能压垮人神经的巨款,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林晚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门框,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江河看着她煞白的脸,从中抽出厚厚的一叠,大约有三千块钱,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些你收着,家里以后你管钱。剩下的我要拿去买船,以后我们出海,不在这山里耗着了。” 林晚秋僵硬地低着头,看着手里那沓厚得不像话的钱,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一动不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江河没有再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他转身,轻轻推开东屋的门。 刚出生的小女儿正安静地睡在炕上,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四个大一点的女儿,则扒在门缝边,眼巴巴地看着厨房桌上的大白兔奶糖,拼命地咽着口水,却没一个人敢动。 直到林晚秋回过神,对她们点了点头,四个女孩才发出一阵欢呼,冲向厨房,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奶糖,塞进嘴里。 那甜蜜的奶香味,让她们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江河站在东屋,看着炕上安睡的小女儿,又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妻子和另外四个女儿的身影。 这一刻,他的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彻底填满了。 …… 与此同时,江河大哥江洋家里。 周翠兰正和儿媳妇坐在院子里择菜,江大海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周翠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是江河!江河他……” 江大海喘着粗气,把刚才在村口看到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什么?自行车?一百斤米面?还有肉?” 周翠兰手里的韭菜“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哪来的钱?!”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个极其恶毒的念头,瞬间窜进了她的脑海。 周翠兰的脸色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哪来的钱?那个小畜生,该不会是把那几个赔钱货都给卖了吧!” 第九章 带领一家走向致富路 这个念头一出,不光是周翠兰自己,连旁边的江大海和刚从屋里出来的儿子江洋、儿媳王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卖……卖了?” 江洋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 “很有可能!” 王芬一拍大腿,压低声音道,“娘,你忘了?前阵子邻村不是还有人来问,想给自家傻儿子买个童养媳吗?咱们这山里,女娃子不值钱,但卖出去换笔彩礼钱的,也不是没有!” 江大海一听,脸色也变了。 他虽然也重男轻女,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 可转念一想,江河那个混不吝的性子,再加上穷疯了,干出这种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畜生!” 周翠兰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又是买车又是买肉的!肯定是把那几个丫头片子给卖了!走!跟我去找他问个清楚!我倒要看看那几个赔钱货到底卖了多少钱!” 她捞起袖子,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 一家人刚冲到院子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正走过来的江河。 “娘,我正要找你。” 江河看到一家人怒气冲冲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找我?你是来给我送钱的吧!” 周翠兰劈头盖脸就骂了过来,“我问你,你那几个女儿呢?你是不是把她们都给卖了换钱了!” 江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要是没卖女儿,你哪来的钱买自行车,买那么多米面猪肉?” 周翠兰指着他的鼻子,咄咄逼人地质问。 江河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不解释清楚,以他母亲的性子,能把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天我在山上,运气好,挖到了一块能当药材卖的老木头,就是……沉香木,卖了一万五千块。” 他没有说出那块木头的真实价值,只说了卖掉的钱数。 上辈子,他没了妻女,孤苦伶仃,后半生就是个废人。 是父母整日唉声叹气,却还是省下口粮喂他这个废物儿子;是大哥江洋忠厚老实,从不嫌弃他这个累赘弟弟,有点好吃的都想着他。 这份恩情,他记了一辈子。 这辈子重来,他要让妻女过上好日子,也一样要带着父母兄嫂,一大家子都过上好日子! “什么?一…一万五?” 周翠兰、江大海、江洋夫妇,四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全都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一万五千块! 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老二……你,你没骗我们?” 江洋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在颤。 “哥,我骗你干什么。” 江河看着大哥憨厚的样子,心里一暖,“以后家里缺钱了,只管跟我说。” 他又转向父母,一字一句道:“爹,娘,我准备拿这笔钱去买条船,以后出海打渔。山上的东西挖完就没了,不是长久之计,靠海才能真正发家致富。” 一家人好不容易从一万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他这个念头给惊住了。 “买船?出海?” 周翠兰第一个表示怀疑,“就你?以前懒得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再说,咱们离海边那么远,海上的事咱们一窍不通,你怎么去打渔?” “我心里有数。” 江河不想过多解释,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 他只是看着周翠兰,认真地说道:“娘,以后别再叫她们赔钱货了。女儿也一样能养老,你对她们好点,以后她们也会孝顺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还处在震惊中的一家人,转身回了自己家。 院子里,林晚秋已经把米面倒进了米缸面缸,正在费力地剁着那块大猪肉。 江河走过去,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刀。 “我来。” “砰!砰!砰!” 他手起刀落,骨肉分离,很快就将猪肉利落地分成了几大块。 林晚秋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的结实手臂,心中那块冻了多年的坚冰,似乎又裂开了一道缝。 江河将一块最好的里脊肉挑出来,剩下的用盐腌上,又从怀里掏出那个用布仔细包裹的东西,递给了林晚秋。 正是那剩下的一小半黑奇楠。 “这是什么?” 林晚秋不解地问。 “就是卖钱的那个木头,这是剩下的一半。” 江河将东西塞进她手里,声音低沉,“你收好,藏在最稳妥的地方,谁也别告诉。这是咱们家的根,留着做传家宝。” 传家宝。 这三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林晚秋的四肢百骸。 她攥着那块温热的沉香木,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眼眶却控制不住地红了。 江河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没一会儿,他就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回来了。 他去村里的小卖部,把人家攒了半个月的鸡蛋全给包圆了,大方的出手再次震惊了全村。 他走进厨房,舀水、烧火、打了两个鸡蛋卧进碗里,又放了两大勺红糖。 当他把这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卧鸡蛋端到林晚秋面前时,林晚秋彻底呆住了。 “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补补。” 他放下碗,又走到院子里,将吓得躲在角落的女儿们叫过来,笨拙地学着哄她们,给她们一人煮了一个白水蛋。 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香喷喷的白米饭和猪肉炖粉条。 四个女儿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已经敢坐在江河身边,小口小口地吃饭了,眼神里的恐惧,消散了大半。 林晚秋看着眼前这一切,恍如隔世。 吃过晚饭,江河又去了江洋家。 “哥,我明天就准备出门去看看船,家里的事,你帮我多照看一下。” 江洋正蹲在院子里抽着旱烟,回味着今天那顿猪肉的香味,听到这话,手一抖,烟锅子里的火星都撒了出来。 大哥一家人再次被震惊了。 他们都以为江河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去买船! 那是说着玩的吗? 那可是一万多块钱啊! 第十章 钱够吗?够! “买船?老二,你不是说笑吧?” 江洋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没拿稳,“那玩意儿可不是三五十块钱能买下的!” “我知道。” 江河看着大哥,又看向从屋里闻声出来的父亲江大海,“爹,哥,这事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过了,守着这山,一辈子没出息。我想去海边闯闯。” 江大海沉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辈子都是个本分的农民,江河这番话,已经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我跟你一起去!” 江洋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一万多块钱,你一个人带着,我不放心!” “我也去!”江大海也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下了决心,“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一万块钱长啥样,我得去给你掌掌眼!” 江河心中一暖,他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被骗。 “好,那明天咱们一起去。” 他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家。 推开门,东屋的煤油灯还亮着。 林晚秋正坐在炕沿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将那三千块钱一张一张地铺在炕上,又一张一张地叠好,神情专注又带着一丝梦幻。 听到门响,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将钱拢进怀里,紧张地看着江河,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江河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只是走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数清楚了吗?” 林晚秋的头埋得更低了,不敢看他。 江河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事,以后会有更多的钱给你数,数到你手抽筋。” 林晚秋的身子微微一颤,抱着钱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她没有回答,但那紧绷的后背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松懈了一丝。 ……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厨房里就传来了“砰砰砰”的剁肉声。 江河早早起了床,和了白面,烙了十几张油润喷香的肉饼,又煮了一大锅滚烫的白米粥。 当四个女儿被香味引诱着走出屋子时,看到灶台上那金黄的肉饼,一个个都吓得缩回了脖子,躲在门后,怯生生地不敢上前。 在她们的记忆里,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天大的贵客,才能闻到这样的香味。 而爹爹今天这反常的举动,让她们感到了比挨打更深的恐惧。 江-河看着她们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来。 他将烙好的肉饼用干净的布包好,又将那厚厚的一万多块钱揣进怀里,走出家门,去了江洋家。 江大海和江洋已经等在了院子里,江洋还推出了一辆破旧的板车。 “爹,你坐车上。”江洋憨厚地笑道,“去县城几十里路呢,你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江大海看着江河推出来的那辆崭新锃亮的凤凰牌自行车,眼里还是藏不住的羡慕和感慨:“这车……真亮堂!” 三人不再耽搁,江河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带路,江洋则拉着板车,载着江大海,吱吱呀呀地跟在后面,朝着县城的方向出发。 一路风尘仆仆,直到下午,三人才终于抵达了县城外的海边码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的海风味,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工人们正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箱箱渔获从船上搬下来。 江河凭着记忆,带着父亲和大哥,直接找到了一家挂着“滨海造船厂”牌子的院子。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满脸精明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们,上下打量了三人几眼,看他们一身的土气,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看船?先说好,我们这儿最便宜的船,也得大几千!” 江洋和江大海被他这态度搞得有些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江河却面色平静,直接开口:“我们买机帆船,带我们去看看。” 男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带着他们走进了船厂。 船厂里,一艘艘崭新的渔船正停在船坞里进行最后的组装,空气中满是油漆和机油的味道。 江河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他手里的钱,根本不够买一艘像样的中型渔船。 这个年代的物价虽然低,但像渔船这种大件,价格却一点也不便宜,好一点的都要两三万。 “这艘小型的机帆-船,带柴油发动机,长七米,是我们厂最小的型号了,一口价,一万块。” 男人指着一艘看起来有些单薄的木壳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怎么样?你们的钱够吗?” “够!” 江河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解下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当着男人的面,解开,露出了里面那厚厚的一沓沓! “哗啦!” 男人和旁边的江大海、江洋,眼睛瞬间就直了! 尤其是江大海和江洋,他们虽然知道江河有一万多块,但亲眼看到这么多钱堆在一起的冲击力,还是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停滞了。 男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哎呀!老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看,这船……这船我再给您送一套最好的渔网!” “不用。” 江河点了整整一百张钞票,递了过去,“一个月后,我来取船。” “好嘞!您放心!” 签好合同,三人走出了造船厂,江大海和江洋还像是在做梦一样,走路都有些飘。 就在这时,江河的目光被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吸引住了。 “海王渔具”。 江河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得这个牌子,上辈子,这可是全国最顶尖的渔具品牌! “爹,哥,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他不等两人反应,径直走进了渔具店。 “老板,把你这儿最好的海钓竿和渔轮拿出来我看看。”江河开口就道。 店主是个懂行的,见他虽然穿着朴素,但开口就是行话,便不敢怠慢,从柜台里捧出了一套包装精美的钓竿和渔轮。 江河拿在手里掂了掂,检查了一下竿身的弹性和渔轮的顺滑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在大海里,想要钓起那些真正值钱的大货,一套顶级的装备至关重要。 “就要这套。再给我来五百米最结实的8号大力马线,还有这几款最大号的铁板钩,每样来二十个。” 店主彻底被江河的专业震惊了,眼前这人,绝对是个顶尖的钓鱼高手! “好嘞!” 江河付钱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到他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出店门,怀里那厚厚的一沓钱,已经只剩下薄薄的四百多块了。 “老二,你买的这是啥玩意儿?金子做的鱼竿吗?” 江洋看着那闪闪发亮的钓竿,忍不住问道。 江大海也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和心疼。 江河面不改色地将东西捆在自行车后座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贵,就几十块钱。” “啥?!” 江大海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当场就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几……几十块?!就这么个钓鱼竿子?都能买半头猪了!你这个败家子!” 第十一章 渐进的亲情 江大海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江河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几十块钱!都能给全家做几身新衣裳了!你买这么个破竿子回来干啥?钓龙王爷吗!” 江洋也急得满头大汗,在一旁劝道:“老二,爹说得对,这钱不能这么花啊!太败家了!” 江河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将所有东西捆好,然后推着自行车,转身就又扎进了百货商店。 江大海和江洋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跟了上去。 “同志,给我拿四套小女孩穿的棉布裙子,要最大号的!” “还有这双白色的塑料凉鞋,也来四双!” “再给我爱人扯几尺的布,要那个天蓝色的!” 江河的声音在百货商店里回荡,售货员和周围的顾客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却毫不在意,付钱、拿货,动作一气呵成。 当他将崭新的裙子和鞋子,还有那匹漂亮布料塞进江大海怀里时,江大海彻底愣住了,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你……你这是……” “给晚秋和孩子们买的。”江河的语气依旧平淡,“爹,走吧,回家。” 回村的路上,江大海抱着那堆新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前面儿子宽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儿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 当晚,江家的厨房里,再次飘出了浓郁的肉香。 桌子上,除了猪肉炖粉条,还多了一盘金黄的炒鸡蛋。 四个女儿穿着崭新的棉布裙子和小白鞋,坐在桌边,拘谨地挺直了腰板,眼睛却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林晚秋换上了江河买回来的新围裙,看着女儿们脸上的笑容,眼眶又一次红了。 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 吃完饭,江河坐在院子里抽烟,四个女儿破天荒地没有躲着他,而是围了过来,最小的那个,甚至还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摸了摸他裤子上那个破了的补丁。 “爹……” 一声蚊子哼哼似的呼唤,让江河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看到二女儿正仰着小脸,用一种混杂着崇拜和亲近的眼神看着他。 江河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所有的坚硬和戾气,都在这一刻融化了。 屋里,林晚秋将一切看在眼里,她默默地转过身,走到炕边,将那块天蓝色的的布料轻轻地贴在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却让她的心滚烫一片。 可江家的其乐融融,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村里某些人的眼睛里。 “听说了吗?江河家又吃肉了!还给那几个丫头片子买了新裙子!” “啧啧,真是邪了门了!他哪来那么多钱?该不会真像周翠兰说的,把最小那个给卖了吧?” “我看八成是!不然哪有这么好的事!” 恶意的揣测和嫉妒的议论,在村子的夜色中悄悄蔓延。 第二天一早。 江河家厨房的烟囱,又一次升起了炊烟。 肉饼的香味,毫不客气地飘进了邻居的院子里。 一个正在院里洗衣服的妇人,闻着这味儿,酸溜溜地冲着江家这边喊了一句:“哟,天天吃肉,这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舒坦呐!就是不知道这钱花得安不安生!” 江河刚走出屋门,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还没开口,林晚秋却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烧火的铁钳,她通红着眼睛,第一次鼓起勇气,大声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花自己的钱,关你什么事!” 那妇人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随即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哟,吃了几天饱饭,腰杆子都硬了?谁知道你们那钱是怎么来的!” “嘴巴放干净点!”江河一步跨到林晚秋身前,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邻居,“再让我听见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那妇人被江河眼里的凶光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嘴,悻悻地端着盆回了屋,嘴里却还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林晚秋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紧紧握着铁钳的手,微微松开了。 就在这时,村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江河啊,正找你呢。” 村长看到院里的紧张气氛,咳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村里那条船明天要出海,按顺序轮到你了。准备一下,去三天。” 他们村子虽然离海边有十几公里,但村里集资买了一条小渔船,每年都会组织壮劳力轮流出海打渔,补贴家用。 “好,我知道了。” 江河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这正合他意。 第二天天刚亮,江河就背上干粮,扛着他那套崭新的渔具,来到了村口。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已经等在了那里,其中一个看到江河,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 “阿河!你小子可以啊!听说你发大财了?” 来人叫李虎,是江河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为人豪爽仗义。 江河笑了笑:“瞎传的。” 李虎的目光落在了江河扛着的那根闪闪发亮的鱼竿上,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你这是啥玩意儿?挺带劲啊!在哪儿买的?” “县城渔具店。” “不便宜吧?”李虎随口问道。 “还行,几十块。” “啥?!”李虎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眼珠子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鱼竿,又看了看江河,“几……几十块?!你疯了?!买这么个玩意儿?!” 他的反应,和江大海如出一辙。 江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解释。 一行人坐上村里的拖拉机,一路颠簸到了码头,登上了那艘写着“奋斗号”的破旧渔船。 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渔船缓缓驶离港口,劈开浑浊的海水,朝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深处,破浪而去。 “奋斗号”渔船不大,船舱里挤着十几个汉子,汗味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很是熏人。 江河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目养神,李虎则跟相熟的几个船员吹牛打屁。 “……要我说,江河他就是把刚生的那个丫头给卖了!不然哪来的钱?天天吃肉,还买新自行车,我看他老婆孩子穿的衣服,都是新的!那可是上好的料子!” 第十二章 钓鱼竿出奇迹!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整个船舱的人都听见。 说话的,是前天被林晚秋怼回去的那个邻居的儿子,叫张贵。 船舱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江河。 李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张贵:“张贵,你他妈嘴巴里喷什么粪呢!” 张贵被他吓得一缩脖子,但仗着人多,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村里人都这么说!他要不是心虚,干嘛打我娘?” 江河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像万年不化的寒潭。 他没有理会张贵的叫嚣,只是看着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我卖了谁?” 张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重复道:“你……你卖了你刚生的女儿!” 话音刚落。 江河动了。 他像一头被惊扰的猎豹,身影一闪,瞬间就到了张贵面前。 “砰!” 一声闷响,江河那砂锅大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贵的脸上。 张贵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船舱壁上,鼻血和眼泪瞬间就糊了一脸。 “你……” 他刚想爬起来,江河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微微用力,就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半点动弹不得。 江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再说一遍,我的家人谁敢动一根手指头,说一句闲话,我就要谁的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整个船舱,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江河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给镇住了。 这……这还是村里那个懒汉窝囊废吗? “行了行了!都是一个村的,别闹了!”船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把头,皱着眉出来打圆场,“准备下网了!” 江河这才收回脚,看都没再看地上的张贵一眼,扛着他的渔具走上了甲板。 李虎跟了上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阿河,你小子刚才差点吓死我。” “他们自找的。” 江河随意搭了一句话,目光却直直的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在他的视野里,深蓝色的海水之下,无数光点在闪烁。 有代表普通鱼群的白色光点,也有代表珍贵鱼类的金色光点,甚至还有几个耀眼的紫色光点,正在更深的海域里游弋。 船长指挥着众人,将巨大的渔网撒了下去。 江河摇了摇头。 这个位置,水太浅,网下去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杂鱼。 他走到正在掌舵的船长身边,指着东南方向一片看似平静的海域,沉声道:“船长,往那边开,那里的鱼多。” 船长瞥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带着轻视:“小子,这里是大海,不是你家后山。我在这海上漂了三十年,哪里有鱼,我比你清楚!” 江河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船长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别在这儿添乱,一边待着去!” 江河不再多言,默默地回到了船尾。 他知道,跟这些固执的老渔民,说再多也没用,事实会证明一切。 夜幕降临,船员们轮班休息。 江河却毫无睡意,他拿出那套崭新的渔具,熟练地组装好,挂上铁板钩,奋力将鱼线抛向了远处那片漆黑的海域。 旁边的李虎看得直咂舌:“阿河,你这玩意儿真能钓上鱼来?” 江河没回答,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鱼竿传来的动静。 忽然,他手腕一沉,竿尖猛地向下一弯! “上钩了!” 江河眼神一凝,双臂发力,飞快地摇动着渔轮。 水面下,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鱼线被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声响。 船上几个没睡的船员都被吸引了过来,连躺在船舱里的张贵,也捂着肿胀的脸探出了头。 经过一番角力,一条银白色的大鱼被江河硬生生从水里提了上来,“啪”地一声摔在甲板上,还在活蹦乱跳。 “我靠!大海鲈!”李虎第一个惊叫出声,“这么大个儿!少说得有七八斤!” 船员们都围了上来,看着那条肥美的大海鲈,又看看江河手里那根闪闪发亮的鱼竿,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羡慕。 “阿河,你这竿子真神了!” “是啊,几十块钱花得值!” “几十块?”捂着脸的张贵,听到这个价格,忍不住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吹牛吧!就这么个破竿子,还几十块?我看顶多三五块钱!骗谁呢?” 李虎顿时火了:“你小子找抽是吧!” 江河却拦住了他,他看着张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张贵梗着脖子问。 “等回了县城,我们一起去那家渔具店问价。”江河的声音清晰地传遍甲板,“如果这套渔具的价格,低于一千块,这套东西,我白送给你。” 一千块!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要是高于一千块呢?”张贵下意识地问道。 江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头,叫我三声爹。” 张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个赌注,太狠了,也太羞辱人了! 但他看着江河手里的鱼竿,怎么看也不像是值一千块的东西。 他咬了咬牙,认定江河是在诈他! “好!我跟你赌!” 江河没再理他,重新抛下鱼钩。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船上所有人的认知。 不到半个小时,江河又接连钓上来了两条十几斤重的大石斑,还有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马鲛! 整个甲板上,都堆满了活蹦乱跳的大鱼,每一条都价值不菲。 船员们的眼神,从羡慕嫉妒,渐渐变成了狂热。 他们死死地盯着江河手里的鱼竿,像是看着一座移动的金山。 就在这时,江河的鱼竿再次猛地一沉,这一次的力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 江河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双脚稳稳地扎在甲板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与水下的巨物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家伙,才终于被拖出了水面。 那是一个脸盆大小,通体金黄,背甲上布满奇特花纹的……鳖? “天呐!这……这是……金钱鳖!” 老船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看到这东西,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在发抖,“传说中能换一栋楼的金钱鳖!” 第十三章 送孩子上学去吧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冲到船边,看着那只在甲板上缓缓爬动的金色巨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发了!发了!这一条,顶我们一船的鱼获了!” “阿河!不,河哥!你这鱼竿在哪儿买的?回去我也要去买一根!” “对对对!砸锅卖铁也要买!” 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再看看那只价值连城的金钱鳖,张贵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两天后,“奋斗号”满载而归。 船还没靠岸,码头上几个眼尖的鱼贩子就围了上来。 “老王,怎么样?这次收获如何啊?”一个胖胖的鱼贩子笑着问道。 船长老王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种神秘又敬畏的笑容:“我网的那点东西不算什么。”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正默默收拾渔具的江河,压低了声音,对鱼贩子说道:“不过我们船上,这次可带回来一个大家伙,等会儿拿出来,保管震惊全场!” 鱼贩子们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船长老王先指挥着众人,将网里那些小杂鱼和零星几条还算过得去的鱼倒在码头上,几个鱼贩子挑挑拣拣,最后给了三百块钱。 船上十几个人,一人分了不到二十块都乐开了花。 只有张贵,拿着钱,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老王清了清嗓子,冲着码头上的众人,神秘地一挥手。 “重头戏,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江河身上。 江河面无表情,将自己钓上来的那几条大海鲈、大石斑和大马鲛,一条条从船舱里搬了出来,随意地扔在地上。 码头瞬间就炸了! “我的乖乖!这……这都是一个人钓的?” “这石斑鱼,品相太好了!一条就得几十块钱!” “快看那马鲛!比我腿都粗!” 一个胖鱼贩子已经顾不上斯文,直接扑了上来,眼睛放光:“兄弟!这些鱼我全要了!两百块!”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精瘦男人就拨开他,加价道:“我出两百五!” 众人一片哗然,这几条鱼,快赶上他们一网的收成了! 江河还没开口,船长老王却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得意:“急什么,真正的好东西,还没上来呢!” 说着,他亲自走进船舱,和李虎一起,小心翼翼地抬出了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木盆。 当木盆里的那个金色巨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整个码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盯着那个脸盆大小、通体金黄的鳖。 “金……金钱鳖!” 胖鱼贩子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他踉跄着冲上前,死死盯着那只鳖,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真的是金钱鳖!活的!” “五百!兄弟!我出五百块!你卖给我!” 五百块!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疯了,五百块,足够在村里盖一栋气派的大瓦房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眼神看着江河,羡慕,嫉妒,狂热。 张贵更是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然而,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江河却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卖。” 他看着那只金钱鳖,声音里透着一股温柔,“这个,要留给我老婆孩子补身子。” 整个码头,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河。 五百块啊! 就为了给那几个赔钱货……哦不,给老婆孩子吃? 这人脑子有病吧! 江河不再理会众人,将那几条大鱼卖给了出价最高的鱼贩子,到手二百六十块钱。 他抽出五张,塞进旁边还处在震惊中的李虎手里:“虎子,拿着。” “阿河,这……这我不能要!” 李虎猛地回过神,连连摆手。 “拿着,以后跟我出海,比这挣得多。” 江河不容分说地将钱塞进他口袋,然后在一众船员复杂无比的目光中,背上渔具,抱着那个装着金钱鳖的木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码头。 剩下的船员们,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围住了李虎。 “虎子!阿河那鱼竿到底在哪儿买的?” “对对对!太神了!我们也去买!” “明天!明天就去县城!” …… 江河回到家,林晚秋和四个女儿正眼巴巴地在门口等着。 当她们看到江河抱回来的那个金色大鳖时,都吓得往后缩了缩。 江河将装着一百六十块钱的布包递给林晚秋。 “卖鱼的钱,你收好。” 林晚秋接过那沉甸甸的布包,指尖都在颤抖。 她看着江河,看着他被海风吹得有些皲裂的嘴唇和满身的疲惫,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个男人,真的把这个家,扛在了自己肩上。 当晚,江家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 江河请了村里一个懂行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将金钱鳖最珍贵的鱼鳔取了出来,仔细晾晒好,剩下的肉则炖了一大锅鲜美无比的鱼汤。 他把江大海、周翠兰、江洋一家,还有李虎,都请了过来。 桌子上,一大盆金黄浓郁的鱼汤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江大海和周翠兰看着那盆鱼汤,又看看江河,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是价值五百块的汤啊!“爹,娘,哥,嫂子,虎子,都吃,以后咱们家天天有肉吃!” 江河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 一顿饭,吃得众人是满嘴流油,回味无穷。 饭后,李虎和江洋凑到江河身边,满脸热切。 “阿河,那鱼竿……我们也想去买一套!” 江洋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江河笑了笑:“当然可以买,我已经订了船,一个月后就能下水,到时候你们都上我的船,咱们一起干!” 他又看向江大海:“爹,那套渔具,花了一千二百块。” “啥?!” 江大海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一千二百块!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吓傻了。 但一想到那只价值五百块的金钱鳖,和今天这顿鲜美的鱼汤,众人又觉得,这一千多块花得好像也值了! 夜深人静。江河和林晚秋躺在炕上,四个女儿睡在另一头,呼吸均匀。 屋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江河看着身边妻子的侧影,忽然开口道:“等过完年,把大丫二丫送去上学吧。” 林晚秋的身体猛地一僵,她豁然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河,眼中的震惊,比听到金钱鳖值五百块时还要强烈。 让丫头片子上学? 这在村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第十四章 好的发展 “上……上学?” 林晚秋的声音都在发颤,她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河。 这在村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别说他们这种穷人家,就是村长家,也只舍得送儿子去念书。 “对,上学。” 江河看着妻子震惊的模样,语气却不容置疑,“识了字,懂了道理,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才能有自己的出路。” 林晚秋的嘴唇翕动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 她不是难过,是激动,是感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将她们母女灰暗的人生,彻底照亮。 ……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就带着同样满眼热切的江洋和李虎,再次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老二,那鱼竿真要一千多?俺……俺们可没那么多钱。” 路上,江洋还是有些忐忑。 “放心,哥,用不着那么好的。”江河笑道。 可当三人抵达“海王渔具”店门口时,全都傻眼了。 原本冷清的小店,此刻竟是人满为患,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老板!给我来一套江河同款的鱼竿!” “我要那个能钓金钱鳖的!多少钱都行!” “别挤啊!我先来的!” 店里的人,大半都是昨天“奋斗号”上的船员,还有一些是听说了消息从各个村子赶来的渔民。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双眼通红,脸上写满了贪婪。 江河皱了皱眉,拉住了正要往里挤的李虎和江洋,提高声音对众人道:“各位乡亲,这渔具看着好,但价格不便宜,而且娇贵得很,用不好,钩子挂底,鱼线一断,几十上百块就打了水漂了!” 然而,被发财梦冲昏了头脑的众人,哪里听得进劝。 “江河,你别是怕我们抢了你生意吧?” “就是!你能钓,我们凭什么不能钓!” 众人根本不领情,江河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带着大哥和发小在队伍后面排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挤了出来,赫然是邻居的儿子张贵。 他手里也抱着一套崭新的鱼竿,虽然是最便宜的款式,但也花了他一百多块,此刻正满脸肉疼。 “张贵。”江河淡淡地喊了一声。 张贵身体一僵,看到江河,眼神躲闪,色厉内荏地嚷道:“干……干什么?” “我们的赌,你忘了?”江河的目光冷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都看好戏似的望了过来。 张贵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他眼珠子一转,耍起了无赖:“什么赌?我什么时候跟你赌了?谁听见了?” “我听见了!” 李虎当场就站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小子想赖账?” “你……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串通好了骗我!” 张贵梗着脖子,说完就想抱着鱼竿开溜。 江河身影一晃,直接拦在了他面前,那冰冷的眼神,让张贵想起了在船上被一拳打飞的恐惧。 “我……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打人不成!”张贵吓得连连后退。 “滚。”江河只说了一个字。 张贵闻言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渔轮都顾不上捡,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渔具店老板满头大汗地挤了出来,一看到江河,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呀!江老弟!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啊!托你的福,我这店里的货都快卖空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江河三人拉进店里,亲自给李虎和江洋挑了两套性价比最高的渔具,最后结账的时候,还抹了个零头,算是个小优惠。 回家的路上,江洋和李虎抱着崭新的渔具,激动得脸都红了,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金贵,回去我教你们怎么用,怎么保养。”江河叮嘱道,“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海边试试手。” “好嘞!”两人齐声应道,充满了期待。 夜里,一家人吃过饭,林晚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江河说:“今天村长来过了,问咱们家要不要通电,一年要交十二块钱的电费。” “通!当然要通!”江河毫不犹豫地说道。 “电?”炕上正在玩耍的四个女儿都好奇地抬起了头,她们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 江河摸了摸女儿们的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和笑容:“通了电,屋里就能亮起比煤油灯亮一百倍的灯,等过年,爹再给你们买个电视机回来,能看会动会说话的小人儿。” “电视机!”女儿们发出了惊喜的呼声,就连林晚秋的眼中,也充满了向往。 这个家,在江河的带领下,正朝着一个她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方向,飞速前进。 第二天,江河先去了趟村大队,把电费交了,登记了通电。 村支书接待的他,看着江河的眼神满是赞许和好奇:“江河啊,你小子现在可是咱们十里八乡的名人了!那鱼竿真那么神?” 江河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 从大队部出来,他便带着江洋和李虎,扛着渔具直奔海边。 江河找了一处礁石林立的僻静海湾,开始手把手地教两人如何绑线、如何挂钩、如何抛竿。 “看准了,往那片礁石缝里甩,底下有鱼窝!” “别用蛮力,手腕要巧,感觉到鱼咬钩,先别急着收线,要先遛鱼,把它的力气耗光!” 江河将自己上一世积累的经验倾囊相授。 江洋和李虎学得很快,没过多久,两人就接连上了鱼。 “我靠!中了!中了!” 李虎激动得哇哇大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上来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黑鲷。 江洋那边也不甘示弱,钓上来一条更大的海鲈鱼。 两人彻底上了瘾,一杆接一杆,根本停不下来,钓上来的鱼在旁边的水坑里堆成了小山。 看着天色不早,江河说道:“我先回去吃午饭,顺便把镇上的鱼贩子叫来收鱼,你们俩在这儿看着。” 两人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心思全在鱼竿上,根本舍不得回家。 江河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匆匆吃完午饭,又骑车去镇上叫来了相熟的胖鱼贩子。 可当他带着鱼贩子重新回到那片海湾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原本僻静的海湾,此刻竟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海岸线都占满了! 吵嚷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江河的心猛地一紧,紧张地朝李虎和江洋的方向望去。 第十五章 全村钓鱼热潮! 江河的心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了黑压压的人群。 然而,预想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生。 他看到的,是大哥江洋和发小李虎,正手忙脚乱地从水里往外拖鱼,两人脸上混合着疲惫和极度的兴奋,汗水浸湿了衣背。 在他们脚边,一个由礁石围起来的天然水坑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活蹦乱跳的海鱼,少说也有一百来斤! 整个海湾都沸腾了! “天呐!这都是他们俩钓的?” “疯了!真的疯了!这比我们一船人下网捕的还多!” “这鱼竿是开了光吧!” 围观的村民和渔民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贪婪。 跟在江河身后的胖鱼贩子,看到那“一坑”的鱼,两眼瞬间就直了,他拨开人群,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扑到水坑边,声音都变了调:“我的乖乖!黑鲷、海鲈、黄鱼……全是好货!” 他猛地回头,抓住江洋的胳膊,激动地喊道:“兄弟!这些鱼,我全要了!九十块!我出九十块!”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九十块!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里累死累活干一年,也才挣这么多! 江洋和李虎也懵了,他们只是觉得钓得很爽,根本没想到这些鱼能值这么多钱! “九十五!” 另一个鱼贩子也挤了进来,红着眼加价。 “我出一百!”胖鱼贩子一咬牙,直接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窒息的价格。 最终,这一坑鱼,被胖鱼贩子以一百零五块钱的价格拿下。 当那十张崭新的钞票塞进江洋手里时,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不再围观,而是像潮水一样涌向了江河。 “阿河!你这鱼竿在哪儿买的?告诉我们!” “是啊,阿河!也带我们发财啊!” 胖鱼贩子也凑了过来,满脸谄笑:“江老弟,不,江老板!您看,这鱼竿……能不能也帮我弄一套?” 江河看着一张张被欲望扭曲的脸,他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乡亲,想买鱼竿可以,但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江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那套,一千二。他们俩这套便宜的,也要一百多。这东西金贵,用不好,钩子挂在石头上,线一断,几十上百块就打了水漂。到时候别说我坑你们。”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不少人狂热的念头。 一千多? 把他们卖了也拿不出来。 一百多也要咬碎了牙才行,万一真像江河说的,打了水漂,那可真是要上吊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贪婪,渐渐被犹豫和算计取代。 江河不再理会他们,带着还在发懵的江洋和李虎,收拾东西回了家。 院子里,江河将一百零五块钱放在桌上,抽出五块钱,剩下的,一分为二。 “哥,虎子,一人五十。” “不行!阿河,这绝对不行!” 李虎第一个跳了起来,“竿子是你带我们买的,地方是你找的,方法是你教的,我们怎么能拿大头!” 江洋也连连摆手:“老二,我们拿二十,不,拿十块就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拿着!”江河的脸沉了下来,不容置疑地将钱塞进两人手里,“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以后发财的日子还长着呢!” 江洋和李虎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江河,眼圈都红了。 第二天,江河揣着一千多块钱的巨款,直接找到了村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 “叔,我要盖房。”江河开门见山,“三间大瓦房,院子用青砖铺了,再给我用石头砌个鱼池。屋里的桌椅、柜子、床,全都打一套新的。” 老木匠惊得烟袋锅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千块定金。”江河直接拍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剩下的,完工了再结。只有一个要求,要快,要好!” 老木匠看着那沓钱,手都在抖,他猛地一拍大腿:“你放心!我把手底下的人全叫上,保证给你盖得又快又敞亮!” 江河从木匠家出来,刚到家门口,就看见村支书背着手,一脸笑容地等在那。 “江河啊,你可真是我们村的能人!” 村支书上来就一顿夸,“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你能不能开个班,教教村里人怎么钓鱼?也让大伙儿都跟着你富起来!” 江河看了他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笑了笑,说道:“支书,教他们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家要盖房,人手不够。想学钓鱼的都去我家帮忙出工,工钱我照付。房子盖好了,我就带他们下海。” “好!这条件我替他们答应了!”村支书一拍大腿,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接下来的三天,江家的院子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几十个壮劳力热火朝天地打地基、砌墙,进度一日千里。 而江河,则在村口的池塘边,当起了临时教官,将抛竿、收线、遛鱼的技巧,毫无保留地教给众人。 三天后,江河带着这支“钓鱼速成班”,浩浩荡荡地开赴海边。 傍晚时分,当他们每个人都背着几十斤的渔获,满载而归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江家新房的进度,也随着村民们高涨的热情,飞速推进。 林晚秋看着在院子里指挥众人盖房的男人,看着身边四个穿着新衣、脸蛋红扑扑、笑声像银铃一样的女儿,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 这个家,真的活过来了。 全村人都陷入了钓鱼的狂热之中,每天天不亮就往海边跑。 江河反而清闲了下来。 这天,他独自一人,扛着他那套宝贝渔具,来到了那片礁石林立的海湾。 他没有急着下竿,而是习惯性地望向海面,视野里,那些代表鱼群的光点,清晰地浮现出来。 白色的小光点密密麻麻,金色的光点也零星可见。 他将目光投向更远的深海,想看看有没有紫色的珍稀光点。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江河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在他的视野尽头,那片深蓝色的海域之下,没有白色,没有金色,更没有紫色。 那里,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的,血红色的光团! 那光团的范围之广,颜色之诡异,是他两辈子都从未见过的景象! 第十六章 巨型金钱鳖 那片血红色的光团,仿佛一个沉睡在深海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江河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善物。 但他同样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装备和实力,去招惹那种未知的存在,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向近海。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五十米深处,一个格外耀眼、几乎凝成实质的金色光点所吸引。 这个光点,比他之前钓上金钱鳖时看到的那个,还要大上数倍! 江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将所有的专注力都集中到了那个金色光点上。 他换上了最粗的鱼线和最大的铁板钩,用尽全身力气,将鱼钩精准地抛向了目标海域。 鱼钩刚刚沉入水中,一股恐怖的巨力便猛地传来,鱼竿瞬间被拉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好大的力气!” 江河眼神一凝,双脚死死地钉在礁石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与水下的巨物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海边围观的村民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江河,像一尊雕塑,始终保持着那个角力的姿势。 他的手臂早已酸麻,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但他眼中的光,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耗费了近五个小时后,水下那巨物的力气似乎被耗尽了。 “起!” 江河暴喝一声,双臂猛然发力,将渔轮摇得飞快。 “哗啦——” 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金色影子被硬生生拖出了水面,重重地砸在岸边的浅水里,溅起漫天水花。 整个海岸,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是一个比磨盘还要大上一圈,通体金黄,背甲上布满繁复花纹的巨型金钱鳖! “天……天呐!” “这……这得有一百多斤吧!” “神仙!江河是海龙王转世吧!” 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爆发了! 胖鱼贩子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他看着那只在浅水里缓缓划动四肢的巨鳖,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他冲到江河面前,几乎是吼着报价:“江老板!一千块!我出一千块!” 话音刚落,另一个闻讯赶来的鱼贩子立刻加价:“我出一千五!” “两千!我出两千!” 胖鱼贩子眼睛都红了,直接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当场停止呼吸的天价。 两千块!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看着江河,眼神里已经不是羡慕嫉妒,而是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面对这个天价,江河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胖鱼贩子心里一咯噔,以为他嫌少,急忙道:“江老板,不是我不舍得出钱,实在是这么大的家伙,我也得找大老板才能吃下。这样,您信得过我,让我帮您联系买家,我分文不取,就当交您这个朋友!” 江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他叫上还在发懵的大哥江洋和李虎,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只巨鳖抬回了家。 院子里,刚刚用石头砌好的鱼池正好派上了用场。 当那只金色巨鳖被放进池子里时,林晚秋和四个女儿都吓得躲在了门后,探出小脑袋,满眼都是震惊和好奇。 “晚秋,别怕,这是宝贝。”江河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等把它卖了,咱们就能住上青砖大瓦房,天天吃肉,再送你们去上学!” 一家人围着鱼池,畅想着未来的美好日子,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在这时,江河注意到小女儿江小满走路一瘸一拐,他蹲下身,撩起女儿的裤腿,只见白嫩的膝盖上,一片青紫,还渗着血丝。 江河的心,猛地一揪,声音都冷了下来:“怎么弄的?” 江小满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是,是隔壁的孙大宝,他带着人抢我的糖……” 旁边的大女儿江大丫握紧了拳头,气愤地说道:“爹,我把他们都打了一顿!孙大宝被我打得鼻子都流血了!” 江河沉默了。 他知道,以前自己是个窝囊废,护不住妻女,她们在村里受人欺负是常有的事。 他看着女儿膝盖上的伤,又看看大女儿那倔强不服输的眼神,一股混杂着愧疚和暴怒的情绪,在他胸中疯狂翻涌。 晚饭时,一家人正准备吃饭,院门却被人“砰”的一声踹开。 邻居孙大宝的爹妈,领着七八个鼻青脸肿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江河!你给我滚出来!” 邻居家的女人指着江河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家那几个赔钱货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们这绝命户,生不出儿子,养的丫头片子也跟个疯狗一样!” “绝命户”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江河的心脏。 他缓缓放下碗筷,站起身。 “找死。”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闪,已经到了那女人面前,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女人像个破麻袋一样惨叫着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院墙上。 “你敢打我老婆!” 邻居男人和他那二十多岁的儿子嘶吼着,一左一右朝江河扑了过来。 江河看都没看,左右开弓,两记干脆利落的耳光,直接将两人抽得原地转了两圈,口鼻窜血地倒在地上。 剩下那几个家长,都被这凶悍的场面吓傻了,连连后退。 “我……我们不管!你家丫头打了我们孩子,就得赔钱!”一个男人壮着胆子喊道,“我们也不多要,一家十块钱!不给钱,我们就去公社告你!” “对!赔钱!”众人立刻跟着起哄。 “好,赔钱。” 江河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在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转身,带着妻女走进了屋里。 众人还以为他去拿钱,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江河再次走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黑洞洞、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猎枪。 第十七章 护妻护女护家! 院子里,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把黑洞洞的猎枪,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每一个闹事者的脸。 刚才还叫嚣着要赔钱的几个家长,脸上的得意和贪婪瞬间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一个个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像筛糠。 “江,江河,你想干什么?!” 孙大宝的爹,那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此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杀……杀人是犯法的!” “你再骂一句‘绝命户’试试。” 江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他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那平静之下蕴藏的滔天杀意,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没人敢再开口,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村支书带着江大海、周翠兰和江洋,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江河!你干什么!快把枪放下!”村支书一看这架势,魂都快吓飞了,连忙大声呵斥。 “老二!你疯了!”江大海也吓得脸都白了,冲上来就想夺枪。 江河手臂一沉,稳如泰山,冰冷的目光依然锁定着那几个闹事者。 “都别动!”他低吼一声。 周翠兰护子心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中间,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被枪口指着的女人,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指着孙大宝的妈,哭腔道:“是她,她骂江河家是绝命户……” “绝命户”三个字,像一道天雷,轰然劈在了周翠兰的头顶。 她整个人都炸了! “我操你祖宗!” 周翠兰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根本不管什么猎枪不猎枪,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揪住孙大宝妈的头发,另一只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你个烂了肠子的骚货!你骂谁绝命户!我儿子有闺女!我孙女比你那带把的强一百倍!我今天撕烂你的臭嘴!” 周翠兰积压多年的怨气和对孙女们的疼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撒起泼来,比村里任何一个泼妇都凶悍,抓、挠、踢、咬,硬是把那个比她还壮实的女人按在地上打得鬼哭狼嚎。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屋里,林晚秋紧紧抱着四个女儿,透过门缝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看着那个手持猎枪、如山一般挡在她们母女身前的男人,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窝囊废了。 他用最强硬的姿态,维护着这个家,维护着她们母女的尊严。 大丫和盼娣也紧紧攥着拳头,小小的胸膛里充满了激动和自豪。 她们记得,以前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回家只会被爹骂,说她们是惹事精。 可今天,爹为了她们连枪都拿出来了! 她们的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 院子里乱成一团,村支书和江大海好不容易才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拉开。 孙大宝一家三口,一个被踹飞,两个被扇肿了脸,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到了极点,哪里还敢再闹,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江家院子。 剩下的几个家长,看到这阵仗,也早就没了气焰。 一个男人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那也是他家丫头先动的手……” “你给我闭嘴!” 村支书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们七八个大人,带着一群孩子,冲到人家里来闹事,还有脸说!人家闺女为什么动手?你们的孩子抢人家糖,还把人推倒了,你们当爹妈的不教育,现在还有脸来要钱?都给我滚!” 被村支书一顿抢白,几个家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愧难当地转身就想溜。 “站住。”江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身体一僵,惊恐地回过头。 江河慢慢地将猎枪放下,靠在墙上,但那股慑人的气势却没有丝毫减弱。 他指着屋门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老婆孩子,道歉。” 道歉? 几个家长都愣住了,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 让他们给一个女人和几个丫头片子道歉?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可当他们对上江河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时,所有的不甘都化为了恐惧。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那把猎枪会再次被举起来。 在死寂的沉默中,一个男人最先扛不住,他垂着头,走到屋门前,对着里面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对不起。” 有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人也只能屈辱地跟上,一个个对着屋里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的江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江河了。 人走光了,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江河把村支书和父母都请进屋,让林晚秋多炒了两个菜。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江大海和周翠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村支书喝了口酒,叹了口气:“江河,今天这事,你做得有点过了。但我也知道,他们欺人太甚。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江河点了点头,给村支书倒满了酒,忽然开口道:“支书,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招待过一个从城里来的画家?” 江河平静地说道,“当时他看我家盼娣在地上画画,说她有天分,想收她当徒弟,被我给拒绝了。” 村支书一愣,随即想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我还说你死脑筋,多好的机会!怎么,你现在……” 江河看着身边正在小口吃饭的二女儿,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坚定。 “我想请您帮我联系一下那个人。” 江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想把盼娣送去他那儿,学画画。” “砰!”江大海手里的酒杯,直接掉在了桌上。 周翠兰和江洋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河。 就连林晚秋,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的震惊,比刚才看到江河拿出猎枪时,还要强烈一万倍! 送丫头去城里学画画?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十八章 走,爹带你去看新世界 江大海手里的酒杯“砰”的一声掉在桌上,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江河的鼻子,气得胡子都在抖,“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画画?画画能当饭吃吗?那是个女娃!你花钱让她学那个,以后还不是要嫁出去的人!你把钱扔水里听个响也比这强!” “老二!你是不是发财发疯了!” 刚刚还像护崽母鸡一样凶悍的周翠兰,此刻也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咱们家好不容易有点钱了,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画画!安安分分长大,找个好人家嫁了,生儿育女,那才是正经事!你这是要害了她一辈子!” 父母的斥骂,像一盆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屋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晚秋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炕上的四个女儿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特别是二女儿江盼娣,小脸煞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期盼。 江河没有理会父母的咆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二女儿,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被恐惧淹没的星光。 他缓缓地站起身,挡在了女儿们面前,迎着父母愤怒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坚定得如同一块磐石。 “我是她爹,她的路,我来安排。” “我不会让她跟我一样,跟你们一样,一辈子被困死在这个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更不会让她因为是个女孩,就被人指着鼻子骂‘赔钱货’,骂我们家是‘绝命户’!” “绝命户”三个字,再次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江大海和周翠兰的心上。 他们所有的怒火,瞬间被这句话击得粉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是啊,他们吵什么? 闹什么? 不就是因为没有孙子,被人戳了一辈子的脊梁骨吗? 儿子现在不就是想让孙女们活出个人样,挺直腰杆做人吗? “我不想我的女儿,一辈子就这么蹉跎了。”江河的目光扫过四个女儿,“她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光。我这个当爹的,就是要让她们亮起来。” 江大海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颓然地坐了回去,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像是喝下了满嘴的苦涩。 周翠兰看着儿子那双从未有过的、坚毅而明亮的眼睛,眼圈一红,别过头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和无奈:“你长大了,有主意了。你的家,你的娃,我们……我们不管了!” 村支书在一旁看着,心里感慨万千。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江河,我记起来了。去年来的那个画家,是市文化局下来采风的干部,叫什么来着……我明天去公社一趟,用那里的电话,帮你联系问问!” 夜深了,一家人躺在炕上。 孩子们已经睡熟,呼吸均匀。黑暗中,林晚秋翻了个身,悄悄地靠近江河。 “当家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我从来没想过,俺们家的丫头还能去城里学本事……” 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就是嫁个好人家。 从没想过,自己的女儿,竟然可以有另一条路走。一条她想都不敢想的路。 江河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还在微微发抖。 “晚秋,以后我们家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江河的声音温柔而有力,“有我呢。” 林晚秋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水流包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和苦楚,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 她用力地回握住丈夫的手,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就揣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村支书家。 村支书办事效率很高,已经通过公社联系上了市文化局,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要到了那位画家的电话。 当电话接通,江河听到听筒里传来那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时,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简单说明了来意,对方显然还记得那个在村口地上画画,极有灵气的小女孩,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让他有空可以带孩子去城里找他看看。 “太感谢您了,老师!”江河激动地说道,“还不知道您的大名,以后也好给您写信。”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叫顾言,言语的言。” 轰! 顾言!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江河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是那个顾言! 上一世,国内画坛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他的一幅《江山万里图》,在后世的拍卖会上,拍出了八百多万的天价! 是无数富豪权贵争相收藏的对象! 他竟然……竟然想收自己的女儿为徒! 江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原以为只是给女儿找一个出路,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条通往巅峰的康庄大道! 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匆匆道谢后挂断了电话,飞也似的往家跑。 回到家,他看到江盼娣正拿着一根树枝,在院子的泥地上小心翼翼地画着一只小鸡。 江河走过去,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盼娣,爹问你,你想不想跟昨天说的那个叔叔去学画画?” 江盼娣手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头,看到父亲眼中热切的光,吓得连连后退,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爹,我不敢,我学不好的……我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自卑和恐惧。 江河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窝囊和无能,对这个家,对孩子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长期的打骂和忽视,已经让这个本该充满灵气的孩子,变得胆小怯懦,连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蹲下身,与女儿平视,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无比温柔:“是爹不好,是爹以前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不怕,盼娣不怕。你要是不想去,咱们现在就不去。爹跟你保证,这个机会,爹永远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想学了,爹就算砸锅卖铁,也送你去!” 江盼娣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和记忆中判若两人的父亲,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江河的怀里。 一旁的几个孩子看着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江盼娣,眼睛里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江河抱着二女儿,又伸手摸了摸其他几个女儿的头,朗声道:“这样,今天爹先带盼娣进城里逛逛,买新衣服,买糖吃!等过几天,爹再带你们三个一起去,咱们去城里最好的馆子吃饭!” “好!”女儿们发出了雀跃的欢呼。 江河拉起还有些怯生生的二女儿的手,朝着村口走去。 “走,盼娣,爹带你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十九章 天才!绘画的天才! 去往城里的路,是颠簸的土路。 江河借了村里唯一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让江盼娣坐在前面的横梁上。 一开始,小姑娘的身子僵硬得像块木头,双手紧紧抓着车把,一动不敢动。 江河放慢了速度,用他那粗粝却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女儿冰凉的小手上。 “盼娣,怕啥,爹还能把你摔了?”他声音放得很柔。 江盼娣的身子颤了一下,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丝。 路过镇上的供销社,江河停下车,不由分说地拉着女儿走了进去。 在售货员惊讶的目光中,他指着柜台里那盒包装最精致的雪花膏,豪气地说道:“同志,这个,给我来一盒!” 他又抓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用油纸包好,塞进女儿怀里。 江盼娣抱着那盒香喷喷的雪花膏和沉甸甸的糖果,小脸涨得通红,看着父亲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渐渐多了一丝迷茫和濡慕。 这个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到了城里,江河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从怀里掏出那沓卖鳖挣来的钱,数出十张票子,工工整整地叠好,和那盒雪花膏、那包糖果一起,放进一个布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拉着女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市文化局的大院。 画家顾言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画稿,听到敲门声,抬头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父女俩。 当他看清江河的脸时,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和厌恶。 他记得这个男人。 去年,他就是在这里,亲眼看到这个男人,因为女儿在地上画画弄脏了裤子,就一巴掌将那个极有灵气的小女孩扇倒在地,嘴里还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你来干什么?”顾言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河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拉着盼娣,对着顾言,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老师,对不起。” 他的腰弯得很低,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愧疚,“以前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我打孩子,骂孩子,是我不对。我今天带她来,不是求您非要收她,就是想当着您的面,跟您,也跟我闺女,认个错。” 顾言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粗鄙的男人会是这种态度。 他锐利的目光在江河身上停留了许久,又转向那个躲在父亲身后,怯生生探出半个脑袋的小女孩。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却又充满了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心里的厌恶,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你先起来吧。” 顾言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指了指桌上的纸和笔,“孩子,你过来,画个东西给我看看。” 江盼娣吓得直往江河身后缩。 江河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地鼓励道:“盼娣,别怕,就像你在家院子里画小鸡一样,画给你面前的叔叔看,好不好?” 在父亲的鼓励下,江盼娣终于鼓起勇气,挪着小步子走到桌前。 她拿起那支对于她来说有些粗大的铅笔,小手抖了抖,在雪白的纸上,开始画了起来。 她画的,是家门口那只掉了烟袋锅的老木匠。 寥寥几笔,一个叼着烟杆、满脸惊愕的老头形象,便跃然纸上。 那神态,那瞬间的动态,被捕捉得惟妙惟肖,充满了生命力。 顾言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已经不是天赋了,这是灵气! 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祖师爷!他之前只是惊鸿一瞥,觉得这孩子有天分,却没想到,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竟然能亮到这种程度! 他脸上所有的冷漠和防备,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欣喜和激动所取代。 “好!好啊!”他忍不住拍案叫绝,“这孩子,我收了!” 江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重地落了地。 他激动地将那个布袋放在桌上:“顾老师,太谢谢您了!这点东西,您拿着,给孩子买点纸笔,不成敬意。” 说完,他便拉着同样处于惊喜和懵懂中的盼娣,转身离开了。 顾言本想推辞,但看他态度坚决,想着也就是些土特产,便没有坚持。 他商定了让江河每隔五天,带孩子来上两天课。 顾言本想让他干脆在城里租个房,方便孩子学习,但江河说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要照顾,来回跑虽然辛苦,但家里离不开人。 顾言也只能同意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送走父女俩,顾言打开那个布袋,准备把糖果和雪花膏拿出来,给办公室的女同志分一分。 可当他的手伸进去,摸到的却不是糖果纸,而是一沓厚厚的、带着体温的纸钞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把东西倒出来,十张崭新的大团结,静静地躺在桌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百块! 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顾言的脸瞬间涨红了,这已经不是送礼,这是在侮辱他! 可转念一想,刚才那个男人眼中的真诚和愧疚,又不似作伪。 他叹了口气,将钱重新收好,心里打定主意,下次江河再来,必须把这钱还给他。 这个学生他收定了,但绝不是因为这一百块钱。 回家的路上,江盼娣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她不再害怕父亲,小手主动牵着江河的大手,叽叽喳喳地问着城里的一切。 江河的心里,像是被阳光灌满,暖洋洋的。 回到家,他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林晚秋。 林晚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圈红了又红,抱着二女儿亲个不停。 “太好了!太好了!俺家盼娣有出息了!” 江河看着妻子和女儿们开心的样子,心里豪情万丈。他大手一挥,说道:“这只是个开始!我明天就去村里的小学,找校长说说,把招娣几个的名字也都报上!咱们家的闺女,以后个个都要读书识字!” 一家人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林晚秋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凝固了。 她迟疑地拉了拉江河的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当家的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的事你不用管,我来挣!”江河满不在乎地说道。 林晚秋的脸色却变得更加犹豫和为难,她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低声说道:“要不算了吧,送盼娣去城里学本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招娣她们……就别去上学了吧?也能给家里省点钱……” 第二十章 系统升级 林晚秋那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屋子里的火热气氛。 江河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他看着妻子那张布满了为难和自卑的脸,看着她因为贫穷而下意识做出的退让,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是了,这才是这个年代,这个家庭最真实的样子。 贫穷,早已刻进了骨子里,让她们不敢奢望,不敢多要。 送一个女儿去城里,已经是打破了祖宗规矩的天大恩赐,她们怎么还敢奢求让所有女儿都去上学? “不行。” 江河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走到林晚秋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晚秋,你听着。我们家有四个女儿,她们不是什么招娣、盼娣,她们是大丫、二丫、三丫、小满!她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谁也不能比谁差!” “钱的事,是我的事。我是一家之主,我来挣。你只要记住,以后咱们家的女儿,别人有的,她们要有,别人没有的,我挣来给她们!”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晚秋的心上,将她多年来筑起的那道名为“认命”的墙,砸得粉碎。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顶天立地的气势,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和震撼。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用力地点着头:“好……好!当家的,我都听你的!” “这才对!” 江河咧嘴一笑,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又转头对着几个探出小脑袋的女儿们大声宣布:“都听到了没?明天,爹带你们上学去!” “哦!上学喽!” “爹最好了!” 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屋子里再次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二天一早,江河和林晚秋便带着三个到了学龄的女儿朝着村里的小学走去。 村小学不大,几间破旧的瓦房,一个光秃秃的黄土操场。 当江河的脚踩在操场上时,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如同闪电般划过!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操场正中央的那根旗杆。 他想起来了! 上一世,大概就是这两年,学校翻新操场,就在这旗杆底下,挖出来一个陶罐,里面装满了崭新的袁大头! 其中,还有一枚价值连城、极为罕见的民国三年袁大头“签字版”母钱! 这个念头一起,江河下意识地在心中呼唤系统。 下一秒,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唯有那旗杆下的土地深处,赫然亮着一团刺目的金色光芒! 找到了!真的有! 江河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必须过来一趟! 学校的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戴着一副瓶底厚的眼镜,看到江河领着三个女儿进来,很是惊讶。 “江河?你这是……” “校长,我想让我的三个闺女来上学。”江河开门见山,态度诚恳。 校长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三个丫头。 大丫倔强地挺着胸膛,二丫和三丫则有些怯生生地躲在后面。 “这是好事啊!” 校长欣慰地点了点头,“早就该让她们来读书了。学费和书本费,一个学期……” “钱不是问题。” 江河直接打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校长您算算,一共多少,我现在就交。” 看到江河如此爽快,校长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他很快算好了账,收了钱,又给三个女孩登记了名字。 “行了,让她们明天就来上课吧!” 夜,深了。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几声犬吠偶尔响起。 江河悄无声息地从炕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拿起墙角的铁锹,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 皎洁的月光下,学校的操场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 江河凭着系统的指引快步走到旗杆下,没有丝毫犹豫,抡起铁锹就挖了起来。 一下,两下…… 泥土翻飞,寂静的夜里,只有铁锹和泥土碰撞的“噗噗”声。 挖了大概半米深,只听“当”的一声闷响,铁锹头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 江河心中一喜,连忙扔掉铁锹,用手刨开浮土,一个古朴的灰色陶罐,出现在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抱出来,撬开封泥,一股银元特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月光,只见满满一罐子银元,在夜色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他将银元倒在地上,一枚一枚地仔细翻找。 很快,一枚图案比其他银元更加清晰、精致,并且在袁回头像右侧,刻着英文字样的银元,被他找了出来! 袁大头签字版母钱! 就是它! 江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心脏狂跳不止! 他死死地攥着这枚银元,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这玩意儿在后世,一枚就能卖到五十万! 剩下的这些普通袁大头,加起来也能值个十几万! 发了!这下是真的发了! 有了这笔钱,别说送女儿上学,就算是在城里买房买车,都绰绰有余了! 就在江河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检测到高能量特殊物品:民国三年袁大头签字版母钱。】 【该物品蕴含一丝“气运”,可用于系统升级。】 【请问宿主,是否消耗该物品,进行系统升级?】 江河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升级系统?用这枚价值五十万的母钱? 他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巨额财富,能让他的家庭瞬间摆脱贫困,过上富足的生活。 另一边,是神秘莫测的系统升级。 系统已经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升级之后,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或者……是未知的风险? 放弃这笔钱,他心疼得滴血。 可放弃升级的机会,他又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目光扫过手中的母钱,又看了看那堆普通的袁大头。 赌一把! 财富可以再创造,但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升级!” 江河在心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确认指令,系统开始升级……】 话音刚落,他手中那枚冰冷的银元母钱仿佛瞬间融化了一般,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他的眉心。 紧接着,江河眼前的系统界面,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重组…… 【升级进度1%……10%……50%……99%……】 【系统升级完毕!】 第二十一章 去上学喽! 【系统升级完毕!】 【新功能:寻宝罗盘。探测范围,以宿主为中心,半径十公里。】 【新功能:物品鉴定。可鉴定方圆十米内任意物品的详细信息及价值。】 十公里! 江河的心脏狠狠一抽! 之前的系统只能被动地在眼前显示宝物,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主动探测的雷达! 半径十公里,几乎覆盖了整个后山! 这哪里是升级,这简直是脱胎换骨! 用一枚价值五十万的母钱,换来一个能无限创造财富的神器,这笔买卖,值了! 江河压下心中的狂喜,迅速将地上的袁大头收进陶罐,重新埋好,只带着那枚价值连城的母钱所化的力量,大步流星地往家赶。 这一刻,他的脚步,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江家院子里就炸开了锅。 江河和林晚秋,竟真的要带着大丫、二丫、三丫三个女儿去学校报名!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无数人从家里探出头来,对着江家一家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疯了!江河真是疯了!一个丫头学画画还不够,现在要把三个都送去上学?” “这得花多少冤枉钱啊!女娃子认几个字有啥用,还不是要嫁人!” “我看他就是卖鳖挣了两个钱,烧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纯属打肿脸充胖子!” 这些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但江河充耳不闻。 他挺直了腰杆,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大步走在最前面,林晚秋则领着最小的那个跟在后面,一家人竟走出了几分义无反顾的气势。 到了学校,校长看到江河又领着三个女儿来了,也是一脸震惊。 当听完江河的来意后,他扶着眼镜,半天没说出话来。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砸锅卖铁供儿子读书的有,但像江河这样,一口气把三个女儿都送来上学的,他当了一辈子老师,还是头一回见! “好!有魄力!” 校长重重地拍了拍江河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她们!” 中午,放学的钟声刚响,孩子们蜂拥而出,准备回家吃饭。 江河却提着一个饭盒,大步走进了校园。 他掀开饭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飘散开来。 里面是金黄喷香的炒鸡蛋,还有炖得烂烂的红烧肉! “爹!” “爹给我们送饭来了!” 三个女儿惊喜地叫着,围了上来,眼睛里闪着光。 周围的孩子们闻到肉味,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们的饭盒里,大多是黑乎乎的窝窝头和咸菜。 “快吃,吃完了下午才有力气听课。” 江河把筷子递给女儿们,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奢侈的一幕,再次引来了村里人的嫉妒和诋毁。 “真是造孽哦,把钱这么喂给赔钱货!” “就是,看他能风光几天!” 江河毫不在意,一连几天,他都陪着女儿们上学,中午准时送来香喷喷的饭菜。 在父亲坚实的臂膀下,几个女儿原本怯懦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自信。 她们跟父亲的感情,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彻底升温。 这天,江河正在院里劈柴,村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镇上药材店的孙老板和那个买走他甲鱼的鱼贩子,正满头大汗地被一群村民围着,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江家门口。 “江河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孙老板一看到江河,顿时两眼放光,惊喜地冲了上来。 “孙老板?你怎么来了?”江河也有些意外。 “还不是为了你那只鳖!”鱼贩子挤了进来,急切地说道,“我回去一说,整个市场都炸了!那么大的野生金钱鳖,几十年都见不到一只!孙老板刚好在我那收药材,一听就立马拉着我过来了!” 孙老板搓着手,一脸热切地看着江河:“江河兄弟,咱也别绕弯子了,那只金钱鳖你开个价,我要了!” 江河放下斧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千。” “两千?”孙老板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他本来以为至少要三千块!“行!两千就两千!” 江河却摇了摇头,缓缓地又伸出了五个手指,淡淡道:“我说的是,两千五。” 嘶—— 院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两千五百块! 这笔钱,足够在城里买一套大院子了! 林晚秋更是紧张地捂住了嘴巴,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孙老板会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没想到,孙老板只是愣了三秒钟,然后重重一拍大腿:“值!这个价,值!成交!” 他当场就让鱼贩子回去取钱,自己则拉着江河的手,亲热地说道:“江河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以后再有这种好东西,千万别找别人,直接来镇上找我!价格包你满意!” 很快,两千五百块崭新的大团结,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江家的桌子上。 林晚秋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再也忍不住,扑进丈夫怀里又哭又笑。 第二天,到了送二女儿二丫去城里学画画的日子。 江河先是带着二丫去了村里的小学。 他得给二丫班上的老师请个假。 校长热情地带着他,来到了二丫所在的一年级教室。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在讲台上教孩子们认字,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李老师,这是江二丫同学的家长,来给你请个假。”校长笑着介绍道。 那个被称为李老师的女人,闻声转过头来。 当她的目光和江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 江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气,从他眼底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是她! 竟然是她! 李雪梅。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江河的记忆里。 前世,她就是女儿们的老师。 一个从城里来的,心地善良、对每个学生都尽心尽力的好老师。 她会给忘了带饭的孩子分自己的午饭,会给家里穷买不起练习本的学生送去新本子,会温柔地鼓励每一个自卑胆怯的农村娃。 江河的女儿们,在那段灰暗的童年里,从她身上得到过为数不多的温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却不得善终。 三天后,就在三天后的夜里,她会被人闯入宿舍,奸杀在床。 因为地处偏僻,又没有目击者,这桩案子成了悬案。 直到十年后,凶手酒后吐真言,才终于被抓获。 凶手,是隔壁王家村的村长,王大彪! 一个觊觎李雪梅美色已久的畜生! 第二十二章 深夜抓贼,阻止悬案 江河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他不能让悲剧重演! 绝对不能! 上一世他窝囊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惨案发生,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一世,他回来了,他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翻涌的杀意,硬生生挤出一个朴实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李老师,你好,我是江二丫的爹。是这样,明天我想带二丫去城里办点事,跟您请个假。” 李雪梅被他刚才那骇人的眼神惊得心头一跳,但看到他此刻憨厚的笑容,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温和地点了点头:“是江二丫同学的家长啊。二丫这孩子很有礼貌,画画也特别好,是个好苗子。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诶,谢谢老师!” 江河应了一声,拉着二丫转身就走,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他必须计划一下,如何救下这个善良的老师,又如何让那个畜生付出代价! 第二天,江河照旧骑着二八大杠,载着二丫往城里去。 一路上,二丫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着城里的事,江河耐心地一一回答,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 到了市文化局,把女儿交给顾言后,顾言从抽屉里拿出那一沓大团结,想要还给江河。 “江河同志,这钱你必须拿回去。我教孩子,是因为她有天赋,不是为了钱。” 顾言的态度很坚决。 江河却把钱推了回去,态度比他还坚决:“顾老师,您是城里的大画家,不差这点钱,我们乡下人也没别的能耐,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当是给孩子买纸买笔的,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我以后哪还有脸带孩子来见您?” 一番质朴又带着几分蛮劲的话,堵得顾言哑口无言。 他看着江河那双真诚的眼睛,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把钱收了回去。 从文化局出来,江河直奔城郊的造船厂。 卖鳖那笔钱到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人在这里订了一条崭新的小渔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子旁边那条大江,就是他未来的聚宝盆。 有了系统,他就是江上的王! 看到船的龙骨已经基本成型,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去了百货大楼。 他给四个女儿都买了一沓崭新的作业本,几支铅笔,还有香喷喷的橡皮。 然后,他走到了手表柜台前,目光落在了一块锃亮的“上海”牌手表上。 一百二十块! 在售货员惊讶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戴上手表的那一刻,江河看着自己手腕上走动的指针,心中豪情万丈。 这不只是一块表,这是他新生活的计时器,是他掌控自己命运的开始! 下午,接上心满意足的女儿,父女俩踏上了回家的路。 村里人看见江河手腕上崭新的手表,又是一阵指指点点。 “我的天,还买上表了!他这是发了多大的财?” “烧包!一个泥腿子,戴什么手表?钱多了没处花,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送丫头片子去城里学那啥画画,就是浪费钱,我看他这钱,早晚得败光!” 江河对这些酸话充耳不闻,他低头对横梁上的二丫说:“二丫,听见没?外面的人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你只要记住,你的路,爹给你铺好了,你只管好好学,拿出本事来,比啥都强!” “嗯!爹,我记住了!”二丫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 时间一晃,三天过去。 深夜。 江河跟林晚秋说晚上要去江边下几个套子,便拿着一根碗口粗的硬木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 李雪梅的宿舍在村小学的最里面,一间独立的瓦房,僻静又无人打扰,但也因此给了罪犯可乘之机。 江河没有靠近,而是借着夜色的掩护,藏在了几十米外的一棵大树后,将整个宿舍的动静尽收眼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万籁俱寂。 就在江河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时,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村外的小路摸了过来。 是王大彪! 江河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一股冰冷的杀意自心底升起。 只见王大彪熟练地绕到宿舍后面,从怀里掏出工具,三两下就撬开了窗户,像只老鼠一样翻了进去。 来了! 江河没有立刻冲出去。 前世,王大彪被抓后交代,他是先闯进去意图用强,遭到了李雪梅的激烈反抗,两人打斗中,他失手将人杀死,之后才侮辱了尸体。 他要等,等到王大彪行凶的那一刻,他再冲进去就是人赃并获! 果然,不到一分钟,宿舍里就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随即是激烈的挣扎声和东西被撞倒的闷响。 “救命……救命啊!” 李雪梅凄厉的呼救声刺破了夜空,却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就是现在! 江河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从黑暗中猛冲而出! 他没有去砸门,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地踹在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连带着门栓,轰然倒塌! 屋内的景象,让江河目眦欲裂。 王大彪正将李雪梅死死地按在地上,她的衣服已经被撕开大半,露出雪白的肌肤,她拼命地挣扎着,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畜生!” 江河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向王大彪的后背! “嗷!” 王大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砸得扑倒在地。 他回过头,看到一脸杀气的江河,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就想跑。 江河哪里会给他机会,上前一步,又是一棍,结结实实地抽在他的腿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王大彪抱着断腿,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江河看都没看他一眼,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大步走到墙角,盖在瑟瑟发抖的李雪梅身上。 “李老师,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沙哑。 李雪梅蜷缩在墙角,紧紧地裹着那件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外套,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当她看清眼前这个如天神下凡般救了她的男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江……江二丫的父亲?是你?” 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可随即,一个巨大的疑问,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江河,声音颤抖地问道:“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怎么会这么巧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流言蜚语 李雪梅的疑问,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江河脑中沸腾的怒火。 他心中一凛,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得天衣无缝。 他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更不能让人知道他是“预知”了这一切。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脸上露出几分后怕和庆幸,指了指地上的王大彪,粗声粗气地解释道:“我晚上睡不着,寻思着来江边下几个套子抓鱼,刚走到这附近,就听见你屋里有动静,还有女人的呼救声。” “我当时心里想着别是出事了,就赶紧摸过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真让我碰上了这个畜生!”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毕竟村里人晚上去江边下套子是常有的事。 李雪梅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怀疑,听完后,只觉得是自己命不该绝,感激地看着江河:“江大哥,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今天……”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江河看了一眼在地上哀嚎的王大彪,眼神一冷,从墙角扯过一截纳鞋底用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大彪捆了个结结实实,堵住了他的嘴。 “李老师,你别怕,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河沉声说道,“你现在去找学校里别的老师作伴,连夜去镇上的派出所报警!必须让这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 “报……报警?” 李雪梅有些犹豫,这种事传出去,她的名声…… 江河看出了她的顾虑,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必须报警!你今天要是心软了,放过他,他以后只会更加无法无天!你放心,我是人证,我亲眼看到他撬窗入室,意图不轨,他跑不了!” 江河斩钉截铁的态度给了李雪梅巨大的勇气。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擦干眼泪,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找人了。 江河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王大彪,这才捡起自己的木棍,悄然隐入夜色,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江河像往常一样,送三个女儿去上学。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两辆绿色的吉普车开了进来,停在了村委会大院。 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在校长的陪同下,直接进了学校。 村里瞬间炸了锅。 “公安怎么来了?” “肯定是学校出大事了!” 江河心里有数,知道是为王大彪的事来的,便没多在意,把女儿们送到教室门口就准备回家。 可他刚一转身,就看到那几个公安,在校长的指引下,竟直直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江河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院子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就说江河最近不对劲,又是送丫头读书,又是买手表,钱来路肯定不正!” “肯定是犯事了!你看,公安都找上门了!” “活该!让他烧包!这下好了吧,要被抓进去了!” 院子里,林晚秋正抱着小满,被两个公安同志严肃地问着话,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看到这一幕,江河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一把将妻子女儿护在身后,对着那两个公安怒声道:“你们干什么!” “江河?” 其中一个公安看到他,亮出了证件,“我们是镇派出所的,有点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 周围的村民一看这架势,更是认定了江河就是犯了罪,议论声更大了。 “完了完了,这下人赃并获了!” “看他还有啥好说的!” 江河的母亲也被惊动了,从屋里冲出来,看到这阵仗,先是一慌。 但随即就叉着腰,对着外面那群长舌妇破口大骂:“看什么看!一个个闲得没事干是不是?我儿子好端端地在家,能犯什么事!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们的嘴!” 公安同志也被这阵仗搞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大家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抓人的。是村小学的李雪梅老师昨晚报案,说有人入室意图不轨,江河同志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们就是来例行询问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一听这话,林晚秋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而门外那些等着看好戏的村民,则是一脸的失望和尴尬。 江河的母亲更是得意,挺着胸膛,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听见没有!我儿子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你们这帮烂了舌根的,就盼着别人家不好!” 在周翠兰的骂声中,村民们讪讪地散了。江河配合公安做完了笔录,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误会解除,家里也恢复了平静。 下午,江河去学校接女儿放学,刚到校门口,就听到几个接孩子的婆姨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 “听说了吗?就是那个城里来的李老师,屁大点事就闹到派出所去了。” “可不是嘛!听人说,那王村长就是喝多了走错门,啥也没干成,她倒好,搞得人尽皆知,一个女老师,名声还要不要了?” “就是,城里人就是矫情!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她平时穿得妖里妖气的,能招来这事?” 这些污秽的言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得江河心头火起。 他真想冲上去,撕烂那几个长舌妇的嘴。 可他知道,这种根植于愚昧和嫉妒的恶意,是骂不完也打不散的。 他只能攥紧了拳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接走了自己的女儿。 他想着,自己已经改变了李雪梅的命运,救了她的命,这就够了。 别人的闲言碎语,他管不了,也不想再多管闲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料。没过几天,李雪梅被王大彪夜闯宿舍的事情,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在附近几个村子都传遍了。 版本也越传越离谱,从“意图不轨”变成了“早已勾搭成奸”,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李雪梅半夜往王大彪家里跑。 流言蜚语,比刀子更伤人。 这天傍晚,江河正在院里拾掇渔网,准备晚上再去江上碰碰运气。 院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了。 李雪梅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眼神空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短短几天,那个温柔爱笑的女老师,竟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江河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李老师?你……你怎么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三个舅舅 李雪梅看着江河,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波澜,声音沙哑得厉害:“江大哥派出所来消息了,王大彪……他最多判四年。” 四年。 一个畜生毁掉一个女人一生的清白和希望,代价仅仅是四年。 这个结果,像一记重锤,彻底击垮了李雪梅最后的心理防线。 “江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颤抖着问,眼泪无声地滑落,“如果我当时没有报警,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流言蜚语?他们说……他们说是我勾引他的……说我不要脸……” 她痛苦地捂住了脸,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碎。 江河心头一堵,那股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他知道,真正杀死这个善良女老师的,不是王大彪那把刀,而是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流言!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李雪梅面前,声音沉稳而坚定:“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畜生,是那些嚼舌根的人!你如果忍了,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那个畜生出来后,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你报警,是救了你自己,也是在警告所有潜在的坏人!” “李老师,你是个好老师,我的女儿们都喜欢你。别被这些东西打倒,挺直腰杆,活得比谁都好,就是对他们最响亮的耳光!” 江河的话,像一道光,刺破了李雪梅心中的阴霾。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是个粗犷的乡下汉子,却比任何人都活得通透,看得明白。 “谢谢你……江大哥……” 李雪梅用力擦干眼泪,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送走李雪梅后,江河站在院子里,望着深沉的夜色,久久没有动弹。 他救了她的人,却救不了她的心。 在这个愚昧落后的环境里,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太难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的家人,让他们永远不必经历这样的绝望。 半个月后,在村里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江家崭新的三间大瓦房,连带着一圈高高的院墙,终于落成了。 房子建好的那天晚上,江河特意炒了两个菜,一家人围着小桌子,提前庆祝。 四个女儿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有了崭新的木床和书桌,兴奋得小脸通红,在屋里跑来跑去,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开心得像一群小麻雀。 林晚秋看着这一切,眼眶湿润,脸上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夜里,孩子们都睡熟了。 江河躺在炕上,搂着妻子柔软的身体,低声问道:“晚秋,新房盖好了,明天就要请客了。你娘家那边……要不要通知一下?” 林晚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是下乡的知青,当年不顾家里反对,铁了心要嫁给江河。 结婚这么多年,她几乎没跟家里联系过,江河也只知道她家在省城,具体情况一概不知。 沉默了许久,林晚秋才幽幽地开口:“算了,他们……当初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现在回去,也只是让他们看笑话。” 江河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失落和倔强,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没再多问。 他知道,妻子心里有道坎,这道坎,只能等她自己迈过去。 “好,都听你的。以后,我跟孩子们,就是你最亲的家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家大院就热闹了起来。 江河请来的乡亲、之前帮忙盖房的工匠,还有镇上的孙老板和鱼贩子,陆陆续续都到了。 院子里摆了足足五六张大圆桌,林晚秋和周翠兰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肉香、菜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宾客们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摸着那崭新的桌椅板凳,无不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江河现在可真是出息了!这房子,在咱们村可是头一份!” “是啊,我听说他还订了条新船,以后要在江上大干一场呢!” “真的假的?买船?那得多少钱啊!” 消息一出,满座皆惊。 在这个年代,买船对于一个农民来说,不亚于后世买一辆豪车,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江河笑着给众人倒酒,也不否认,只说:“借着江水讨口饭吃,混个温饱罢了。” 他越是谦虚,众人就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一时间,敬酒的、套近乎的,络绎不绝,场面热闹非凡。 就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气氛最热烈的时候,院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三个穿着破旧、满脸横肉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一股酒气和霉味。 院子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周翠兰看到来人,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手里的碗都差点掉在地上。 江河的眼神,则瞬间冷了下来。 来人正是他的三个舅舅,林富、林贵、林荣。三个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赌鬼、无赖! 当初商量请客名单时,江河就跟母亲明确表示过,这三个人,绝对不能请。 他们来了,只会把好好的宴席搅得鸡犬不宁。 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请自来了! “哟,行啊老三!盖新房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们哥几个一声?怎么,发了财,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为首的大舅林富,吊儿郎当地开口,一双三角眼扫过满院的宾客和丰盛的酒菜,眼中满是贪婪和嫉妒。 “就是!我们可是你亲弟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娘家人了?” 二舅林贵跟着起哄。 小舅林荣则直接走到一张桌子前,一把推开一个正在吃饭的村民,自己大喇喇地坐下,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骂道:“妈的,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孝敬我们,白养你这么个姐姐了!” 周翠兰被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江河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步步走到三个舅舅面前,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谁让你们来的?” “嘿!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舅舅说话呢!” 大舅林富把眼一瞪,拍着桌子吼道,“我们是你娘的亲兄弟,是你的长辈!来你家吃顿饭怎么了?今天我们还就吃定了!赶紧的,给我们哥仨单独开一桌,上好酒好菜!” “对!再不给我们拿两百块钱花花,今天这事,没完!” 二舅林贵伸出两根手指,一脸的无赖相。 满院的宾客都看傻了眼,谁也没想到,江家这乔迁喜宴,竟然会闹出这种丑事。 江河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怒极反笑。 “好,很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猛地一脚,狠狠踹在林荣坐着的凳子上! “砰!” 林荣连人带凳子,被踹翻在地,手里的鸡腿也飞了出去,摔了一嘴的泥。 整个院子,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连地上的林荣都忘了哭嚎。 大舅林富和二舅林贵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反了你了!江河,你个小畜生,敢对你长辈动手!” “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日子过好了就忘本,连亲舅舅都不认了!你这是不孝!” 两个无赖扯着嗓子,把“孝”字的大帽子死死扣在江河头上,企图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周翠兰被气得眼前发黑,指着他们,嘴唇颤抖:“你们……你们还有脸说!我嫁到江家这么多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你们在哪?孩子们饿得哇哇哭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们倒有脸找上门来当长辈了!” 江河护在母亲身前,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个所谓的舅舅,字字如刀:“我爹病重的时候,我妈去求你们借钱,你们是怎么说的?你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活跟你们没关系!” “我妹妹差点被卖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现在,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孝道?” 他上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压得三个无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江河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以前你们没帮过我家一分一毫,以后,我家也跟你们没半点关系!想吃饭,自己滚回去吃!想闹事,我奉陪到底!” “你……” 三个舅舅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恼羞成怒之下,大舅林富挥起拳头就想往江河脸上砸:“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到,一只粗壮的手臂就从旁边伸了过来,铁钳似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富,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 李虎脸色铁青,手上用力,疼得林富龇牙咧嘴,“江河是我兄弟,谁敢在他家撒野,就是跟我李虎过不去!” 随着李虎一声怒喝,院子里其他几个跟江河关系好的年轻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怒目而视,将三个无赖围在了中间。 “滚出去!” “我们村不欢迎你们这种无赖!” 三个舅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他们平时也就敢在村里横行霸道,欺负欺负老实人,真对上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周翠兰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彻底寒了心,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从今天起,我江秀兰没有你们这三个哥哥!你们给我滚!永远别再踏进我江家的大门!”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个舅舅知道今天讨不到任何好处,只能在村民的唾骂声中,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 临走前,大舅林富还不忘回头撂下一句狠话:“好!江河,江秀兰!你们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江河冷哼一声,根本没把这种威胁放在心上。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宾客们虽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对江河一家的同情和对那三个无赖的鄙夷。宴席继续,气氛反而比之前更加热烈了几分。 第二天一大早。 江河叫上了发小李虎,还有江洋,三人骑着自行车,直奔城郊的造船厂。 一进厂区,江河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岸边的那艘崭新的渔船。 船身不大,但线条流畅,通体刷着崭新的桐油,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船头微微翘起,显得格外精神。这艘船,承载着他未来的希望。 “这船真漂亮!” 江洋围着船转了一圈,摸着光滑的船身,眼睛里满是惊叹和羡慕。 李虎也是一脸激动:“河子,有了这船,咱们以后可就能在江上大展拳脚了!” 江河跳上船,仔细检查了一遍船体的结构和细节,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造船厂的师傅说道:“船很好,尾款我现在结清。我们明天再来开走。” 从造船厂出来,江河对李虎和江洋说:“这船是咱们吃饭的家伙,金贵着呢,可不能出岔子。从今天开始,咱们三个轮流,每天晚上必须有一个人睡在船上看着,免得被那些眼红的烂人给偷了或者弄坏了。” “行!我先来!”江洋拍着胸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李虎也用力点头:“没错,必须看好了!” 三人商定好,心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回到村里,正好到了学校放学的时间。 江河骑着车,来到校门口接女儿。 孩子们像快乐的鸟儿一样从校门里涌出,江河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三个丫头。 就在这时,李雪梅也从学校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江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主动打了声招呼:“江大哥,接孩子啊。” “是啊,李老师。” 江河点了点头,看到她依旧苍白憔悴的脸,关切地问了一句,“李老师,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谢谢你关心。” 李雪梅的眼神有些躲闪,匆匆说了两句,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江河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盼娣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小声地对江河说:“爹,李老师好可怜。” “怎么了?”江河问道。 “我今天看到她又在办公室里偷偷哭了。”盼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而且,学校里高年级有几个坏男生,总是在背后骂她,说很难听的话,李老师听见了也不敢骂他们,就是自己一个人掉眼泪。” 江河闻言,握着车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那几个长舌妇的唾沫星子,已经变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这个本就遍体鳞伤的女人身上。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个愚昧的环境里,想要拯救一个人,光有蛮力是不够的。 他看着前方回家的路,心中暗暗思忖,必须想个办法,彻底帮李老师摆脱这个泥潭。 或许,让她离开这里,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这个念头,在江河心里悄然生根。 第二十五章 大船归来 次日,天色才刚放亮,江河就起了床。 他没有先去镇上,而是将父亲江大海、哥哥江洋和发小李虎一起叫到了江边。 江大海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一辈子都在跟这条江打交道,对江水有着最朴素的敬畏。 他从怀里郑重地掏出三炷香和一小瓶白酒,在岸边点燃,插在泥土里。 “妈祖娘娘在上,我江家子孙,今日得了新船,往后就要靠着这条江水吃饭了。求您老人家保佑,风平浪静,鱼虾满仓!” 江大海说着,将瓶里的白酒洒在江面上,带着三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江河虽然不信这些,但看着父亲虔诚的侧脸,心中也升起一股庄重。 这拜的不是神,是对未来的期盼,是对自然的敬畏。 祭拜完毕,四个男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彩。 “小河,有了船,咱们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江洋激动地搓着手,“以后咱们想去哪儿捕鱼就去哪儿捕鱼!” 李虎也是满脸憧憬:“是啊河子,以后咱们兄弟联手,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江河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眼中豪情万丈:“走!开船去!” 与此同时,村头的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早起洗衣服、挑水的婆姨。 周翠兰抱着小孙女小满,身边站着一脸温柔的林晚秋,正挺着胸膛,满面红光地跟人炫耀。 “我跟你们说,我家江河,出息了!他昨天在城里订的那条大船,今天就要开回来了!还是带机器的,叫什么……哦,机帆船!” 这话一出,周围的婆姨们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翠兰嫂子,你没睡醒吧?还机帆船?那玩意儿得多少钱啊?把他江河卖了都买不起!” “就是,前几天盖个房子就够他吹的了,现在还吹上买船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翠兰被她们笑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梗着脖子道:“你们懂什么!我儿子有本事,你们就是嫉妒!” 就在这时,住在江家隔壁的王婶子挑着水桶走了过来,她跟周翠兰一向不对付,听到这话,立刻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翠兰嫂子在这做白日梦呢!你家江河是什么德行,咱们一个村的谁不知道?他要能买得起机帆船,我王字倒着写!” “你!”周翠兰气得浑身发抖。 林晚秋连忙拉住她,低声劝道:“娘,别跟她们置气,等会儿船回来了,她们自然就闭嘴了。” 王婶子听见了,笑得更欢了:“还真当真了?行啊,我们今天就在这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家的大船从哪儿开出来!” 一群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对着江面指指点点,等着看江家的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面上除了几艘破旧的小渔船,根本没有什么“大船”的影子。 嘲笑声越来越响,周翠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就连林晚秋的心里,都开始有些打鼓。 就在王婶子准备再次开口嘲讽时,江面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响。 这声音沉稳有力,跟村里那些手摇船完全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江雾弥漫的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艘崭新的渔船,船身线条流畅,刷着亮黄的桐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船头高高翘起,劈开水面,留下一道白色的浪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尾那突突作响的柴油发动机! 船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风而立,不是江河又是谁! “天哪!真的是船!” “还是带机器的!这……这得是多大的船啊!” 码头上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刚刚还满脸嘲讽的婆姨们,此刻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婶子的脸色更是精彩,从鄙夷到震惊,再到赤裸裸的嫉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死死地盯着那艘威风凛凛的新船,又看了看旁边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周翠兰,心中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个恶毒的念头悄然升起。 不就是一艘破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哪天晚上,船底漏了个洞…… “看见没有!都给我看清楚了!这是我儿子的船!” 周翠兰扬眉吐气,指着缓缓靠岸的大船,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骄傲。 船稳稳地停靠在码头,江河意气风发地跳上岸,身后跟着同样兴奋的江大海、江洋和李虎。 一家人围着新船,欢天喜地。 回到家,江大海看着院子里停着的崭新自行车和门口那艘大船,一辈子都未曾挺直的腰杆,在这一刻彻底挺直了。 他拍了拍江河的肩膀,沉声说道:“河子,这船是咱们家的根,金贵着呢。从今晚起,我睡船上,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乱动!” 江河知道父亲的脾气,点了点头:“行,爹,那您辛苦了。” 他让母亲和妻子先回家做饭,自己则带着江洋和李虎,准备把船上的东西搬回家。 刚走到半路,就看到前面走来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李雪梅,正领着江河家的四个女儿往家走。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围在李雪梅身边,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只有最小的小满,被李雪梅牵在手里。 “李老师。”江河主动打了声招呼。 “江……江大哥。” 李雪梅看到江河,眼神明显地慌乱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牵着小满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江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眼前的李雪梅,比前几天看起来更加憔悴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一样,身上那股温柔恬静的气质,已经被浓得化不开的哀愁所取代。 “爹!”四个女儿看到江河,开心地跑了过来。 “李老师,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把她们送回来。” 江河笑着说道,然后发出邀请,“正好到饭点了,家里刚买了新船,正要庆祝,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不……不了!” 李雪梅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学校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江河一眼,转身近乎是落荒而逃。 江河看着她仓皇失措的背影,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流言困扰了,她的身上,仿佛压着一座看不见的大山,让她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出事了。 江河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第二十六章 她要走 回到家,林晚秋已经做好了饭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可江河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李雪梅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和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江河送女儿们去上学,破天荒地没有送到门口就走,而是在学校外的一棵大树下,默默地站着。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李雪梅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李雪梅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在校长的陪同下,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她要走。 江河的心猛地一沉。 他走上前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李老师。” 李雪梅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符咒,眼圈瞬间就红了。 “江大哥……”她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旁边的校长叹了口气,对江河说道:“江河啊,李老师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城里去了。这孩子……哎,也是个苦命人。” 江河知道,所谓的“家里有事”,不过是个体面的借口。 她是被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流言蜚语,硬生生逼走的。 “我送你吧。”江河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去镇上的路,是一条颠簸的土路。江河骑着自行车,李雪梅坐在后座上,一路无言。 沉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笼罩。 江河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任何语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李雪梅,只是低着头,任由眼泪打湿身前的衣襟。 到了镇上,江河把她送到了她借住的亲戚家门口。 李雪梅下了车,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好的东西,递到江河面前。 “江大哥,谢谢你。这个……你一定要收下。”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过后的鼻音,“求你了,回家再打开。” 江河看着她那双满是祈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包裹。 李雪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院子。 回到家,江河心里五味杂陈。 林晚秋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迎了上来:“怎么了?” 江河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手帕包递给她。 林晚秋疑惑地打开,手帕里,是两张十块钱的大团结,叠得整整齐齐。 二十块钱! 在这个工人月工资只有三十几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 江河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雪梅会给他这么多钱。 林晚秋看着那两张崭新的钞票,眼圈也红了,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李老师她真是太可怜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女老师,就这么被那些烂舌根的给毁了。” 她抬起头看着江河,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当家的,你是唯一的证人,要不……你再去跟村里人说说,帮李老师澄清一下?” 江河沉默了。 他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晚秋,这种事,说不清的。” 他沉声道,“我一个大男人,三番五次地去为一个年轻女老师出头,你猜村里人会怎么说?他们不会信我,只会觉得我和李老师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到时候,脏水只会泼得更多,连咱们家都得被拖下水。”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在这个愚昧、封闭的环境里,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那些肮脏龌龊的故事。 林晚秋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无力地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河看着妻子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走过去,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低声而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李老师就这么白白受了委屈。这件事,我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江河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带着父亲江大海、哥哥江洋和发小李虎,来到了码头。 崭新的机帆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在晨曦中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哟,江河,真要出江啊?” “这船可真气派,开出去得招多少鱼啊!” 码头上早起的一些村民,看着这艘船,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江河没理会那些议论,他跳上船,发动了柴油机。 “突突突……” 伴随着沉稳有力的马达声,渔船缓缓驶离码头,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劈开波光粼粼的江面,朝着江心深处驶去。 “小河,咱们去哪儿?”江洋兴奋地问。 江河站在船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江风,胸中豪情万丈。 他闭上眼,在心中默念。 【鱼群探测功能,开启!】 瞬间,一幅清晰的江底地图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点在地图上移动,其中几个硕大的红点,格外醒目。 “往东南方向开!” 江河睁开眼,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船开到了江心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水域,江河让父亲抛锚停船。 四人拿出准备好的鱼竿,挂上江河特制的饵料,甩竿入水。 不到五分钟,李虎的鱼竿就猛地一沉! “上钩了!好大的劲儿!” 李虎激动得满脸通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条足有七八斤重的大青鱼给拉了上来。 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鱼竿此起彼伏地被拉弯,一条条大鲤鱼、大草鱼、甚至还有几条价格昂贵的鳜鱼,不断地被甩上甲板。 短短半天时间,船舱里就堆了小半舱活蹦乱跳的大鱼,估摸着至少有两三百斤! 江大海一辈子打鱼,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他激动得手都在抖,看着满船的鱼,嘴里不停地念叨:“发了,发了!这下真的发了!” 李虎也是一脸的狂喜和崇拜:“河子,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这么多大鱼的?” 江河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 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洋,脸色却有些发白。 他看着在船舱里活蹦乱跳,拼命挣扎的鱼群,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开口道: “小,小河,下次我还是不来了。” 院子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江河、江大海和李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三人不解地看向江洋,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初次下海就大丰收 江洋看着满船活蹦乱跳的鱼,又看了一眼突突作响的柴油机,脸上不是喜悦,而是一丝算计后的担忧。 “哥,你别误会,”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咱们今天收获是不少,可……可这柴油也烧了不少钱吧?咱们在岸边,运气好点也能钓个几十上百斤,这么一算,开船出来,好像……好像不太划算啊。” 此话一出,江大海和李虎脸上的狂喜也冷却了下来。 他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江洋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柴油不要钱吗? 这船开出来一趟的成本,可比岸边甩竿高多了。 江大海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愁眉紧锁:“是这个理儿。今天算是运气好,碰上了鱼窝,要是运气不好,一天下来钓个几十斤,那可就亏本了。” 李虎也跟着点头:“河子,江洋说的对,这笔账得算算。” 看着三人瞬间从兴奋变得忧心忡忡,江河笑了。 他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想。 “谁说咱们以后要用鱼竿钓鱼了?” 江河拍了拍船舷,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这船买回来,是为了拖网的!” “拖网?” 江洋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小河,拖网更不靠谱!那玩意儿全凭运气,一网下去可能几百斤,也可能就几条小杂鱼,还不够油钱呢。咱们村里又不是没人试过,都亏了。哪有现在这样用杆子钓来得稳当?” “是啊,河子,”江大海也劝道,“这江里哪里鱼多,哪里鱼少,没个准信。拖网的风险太大了。” 江河看着他们,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放心,我自有我的诀窍。等网买回来,我保证,咱们一网下去,不是几百斤,而是上千斤!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划算不划算了。” 上千斤! 三个人被这个数字砸得脑子嗡嗡作响,看着江河笃定的眼神,他们将信将疑,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滚烫的期待。 “行了,今天收获不错,准备回程!”江河大手一挥。 就在他准备掉转船头时,脑海中的江底地图,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 一片巨大的,前所未见的深红色光团,正从下游飞速移动而来,光芒之盛,几乎覆盖了整个探测地图! 【警告!发现罕见高价值洄游鱼群——长江刀鱼群!数量巨大!】 刀鱼! 江河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可是后世千金难求的极品江鲜! 在这个年代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绝对是鱼中贵族,价格是普通鱼的十几倍! “等一下!别动!” 江河突然一声大喝,双眼死死盯住东南方向的水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快!下锚!所有人,准备下杆!” 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但看他那副紧张又兴奋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 他们手忙脚乱地抛下船锚,重新拿起鱼竿。 “小河,怎么了?”江洋不解地问。 江河来不及解释,指着那片看似平静的水面,声音都有些颤抖:“别问了!快!把所有备用鱼饵都拿出来!今天能不能发财,就看这一波了!” 话音刚落,那片水域仿佛瞬间沸腾了一般!无数银白色的影子在水下翻腾,波光粼粼的江面下,是一场盛大的迁徙! “我的天!是刀鱼!是刀鱼群!” 老渔民江大海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拿鱼竿的手都在哆嗦,“快!快下钩!” 根本不用特制的饵料,四人几乎是把空钩甩下去,都会被疯狂的刀鱼咬住! “上钩了!” “我这也中了!好大的力气!” “我的也是!天哪,全是刀鱼!” 船上彻底疯了!四个人手忙脚乱,拉杆,摘鱼,再甩杆,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一条条体型修长、银光闪闪的刀鱼被不断地甩上甲板,堆成了一座银色的小山。 夕阳西下,染红了江面,也染红了四人兴奋的脸。 直到鱼群远去,江面恢复平静,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着满船的收获,一个个累得瘫坐在甲板上,却笑得像个傻子。 当江家的机帆船“突突”地靠上码头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船舱里,甲板上,密密麻麻,铺满了银光闪闪的长江刀鱼! 少说也有四五百斤! “老天爷!是江刀子!” “这么多江刀子?他们是把龙王爷的宝库给掏空了吗?” “这……这得卖多少钱啊!” 嫉妒、震惊、羡慕、不可思议……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红了,死死地盯着那满船的银光,呼吸都变得滚烫。 江河没有耽搁,立刻让李虎和江洋用板车拉着鱼,直奔镇上的水产收购站。 孙老板看到这批数量巨大、品相极佳的刀鱼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当场就拍板,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天价! 一千二百块! 当江河揣着那厚厚一沓“大团结”回到村里时,消息已经像风一样传遍了每个角落。 整个村子都炸了! 一千二百块!在这个万元户都还是传说的年代,这是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数字! 之前还阴阳怪气、等着看笑话的王婶子,第一个冲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哎哟,河子啊,你可真是出息了!婶子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看,咱们两家挨着,也算是实在亲戚了,下次出船,带上你哥哥呗?” “对对对!江河兄弟,我力气大,能干活,带上我一个!” “江大哥,论辈分我得叫你声哥,咱们可都是一个姓的本家,有好事可不能忘了自家人啊!” 一时间,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村民,全都围了上来。 一个个满脸热切,争着抢着要跟江河套近乎,目的只有一个——跟着上船发财! 江大海一辈子没见过这阵仗,被人围在中间,听着耳边嘈杂的奉承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既有扬眉吐气的骄傲,又有不知所措的慌乱。 他拿不定主意,下意识地看向了人群外围,那个始终一脸平静的儿子。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江大海,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江河身上,等着他给出答案。 第二十八章 谈心 面对一张张或是谄媚、或是贪婪的脸,江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叔伯婶子,大家的心情我理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这船,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爹、我弟江洋,还有我兄弟李虎,我们四个人合伙的。船上就这么几个位置,早就定好了。” “我江河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本事带着全村人发财。带了这个不带那个,都是得罪人,索性除了我们四个,谁的忙也帮不上。请大家体谅。”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船是合伙的,又表明了自己一视同仁的态度。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热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即转为失望,甚至是一丝怨恨。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发了财就六亲不认了,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咒骂,但没人敢当着江河的面大声说出来。 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穷小子了。 江河对这些酸话充耳不闻,他转身对母亲和妻子露出一个笑容:“娘,晚秋,还没好好看过咱们的船吧?上来看看!” 周翠兰和林晚秋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上了那艘威风凛凛的机帆船。 周翠兰摸着光滑的船舷,看着宽敞的甲板,眼眶都湿了,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好啊!我儿子有出息了!” 林晚秋也是满心欢喜,她站在船头,看着丈夫高大沉稳的背影,眼中满是依赖和骄傲。 人群见讨不到好处,便悻悻地散去了。 江河将李虎和江洋叫到一起,当着父亲的面,将那厚厚一沓钱拿了出来。 “今天总共卖了一千二百块。咱们说好的,这船我占五成,爹、江洋、李虎,你们三个各占一成,剩下的两成,是船的公账,用来加油、维修和以后买网。” 江河将钱分成几份,“这是你们三个的,一人一百二十块,拿好了。” 江大海、江洋和李虎看着眼前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呼吸都停滞了。 一百二十块! 这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 “小河,这……这也太多了!”江洋结结巴巴地说道。 “拿着!”江河不容置疑地把钱塞到他们手里,“这是你们应得的。以后赚得更多!” 他又对父亲说:“爹,明天是大潮日,风浪大,不适合出远江。咱们正好休息一天,下午去江滩上赶海,多抓点虾,晒干了做成虾粉,以后就是咱们钓鱼的独门饵料。” “好!都听你的!”江大海攥着钱,手心都在冒汗,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踏实过。 商量妥当,江河让李虎晚上继续留在船上守着,自己则带着家人回家。 码头上,那些没走远的村民聚在一起,看着江家的背影,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看见没,发了财就翻脸不认人,什么东西!”王婶子酸溜溜地说道。 “就是,一个人吃独食,也不怕撑死!这么大的船,早晚得出事!” 恶毒的诅咒和嫉妒的闲话在码头上空飘荡,但已经走远的江河一家,谁也没有听见。 回到家,江河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和公账都交给了林晚秋保管。 林晚秋看着桌上那几百块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当家的,这么多钱……” 江河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晚秋,我跟你商量个事,我想买一张大拖网,以后咱们就不用鱼竿钓了,直接拖网捕鱼,那样才赚得多。” “买网得不少钱吧?”林晚秋有些担心。 “是得几百块,但只要一网下去,本钱就回来了。”江河看着她,认真地问,“你觉得呢?” 林晚秋看着丈夫充满自信的眼睛,心里无比安定,她温柔地笑了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家里的事,你拿主意就行,我都听你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江河心中一暖。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比赚再多钱都让他觉得满足。 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傍晚时分,院门被推开,竟是李雪梅领着四个女儿回来了。 江河和林晚秋都愣了一下。 眼前的李雪梅,虽然依旧憔悴,但似乎比前几天多了一丝生气。 原来她那天只是回镇上亲戚家躲几天,学校催得紧,她放不下孩子们,今天又硬着头皮回来了。 “李老师,快进屋坐!” 林晚秋热情地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正好要开饭了,今天可不许走了,就在这吃!” 李雪梅本想拒绝,但看着林晚秋真诚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 饭桌上,林晚秋不停地给李雪梅夹菜,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满是愁苦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 吃完饭,江河去跟父亲商量明天赶海的事,林晚秋则拉着李雪梅在院子里说话。 “李老师,你别听外人瞎说。” 林晚秋轻声开导她,“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管不了。咱们只要自己活得堂堂正正,心里没鬼,就比什么都强。” “以后啊,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一番朴实又温暖的话,瞬间击中了李雪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林晚秋没有多劝,只是静静地递上一块手帕,陪在她身边。 两个女人,一个温柔善良,一个历经苦楚,在这宁静的夜晚,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李雪梅起身告辞。 “天太黑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江河拿起院里的马灯,很自然地说道。 “不用了江大哥,不远的……” 李雪梅连忙摆手。 “必须送!”林晚秋却板起了脸,“让当家的送你,我们才放心。” 拗不过夫妻俩的好意,李雪梅只好跟着江河走出了院子。 第二十九章 沙滩挖宝 夜路漆黑,只有一盏马灯在两人之间摇曳,投下两个忽长忽短的影子。 两人一路无话,快到李雪梅住的宿舍时,江河将马灯递给她:“李老师,到了,早点休息。” “谢谢你,江大哥,还有晚秋姐。”李雪梅接过马灯,深深地鞠了一躬。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墙角阴影里,一个刚起夜回家的村民,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夜色成了最好的遮羞布,也成了最恶毒的画笔。 那个村民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看到一男一女在黑夜里独处,还在递东西,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悄无声息地缩回了阴影里。 关于江河和年轻女老师的闲话,像春天潮湿地里的霉菌,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次日,江河对村里涌动的暗流一无所知。 大潮退去,露出了大片湿润的滩涂,正是赶海的好时候。 他招呼上父亲、江洋和李虎,带着水桶和工具,兴冲冲地往江滩走去。 刚到江滩,就看到不少村民已经弯着腰在泥里刨食了。 看到江河四人过来,一些人立刻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大能人江河吗?昨天刚发了一千多块的大财,今天怎么还跟我们这些穷哈哈抢这点小鱼小虾啊?”一个婆姨阴阳怪气地说道。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人家船那么大,随便一网就是上千斤,哪看得上这点东西。估计是怕咱们捡了什么好东西,占了便宜呗!” 酸话一句接一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 江洋和李虎听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上前理论,却被江河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江河懒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他现在的心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为几句嘲讽就脸红脖子粗的穷小子了。 他带着三人走到一片离人群较远的地方,淡淡道:“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管不着。手长在自己身上,干活就行。” 说完,他第一个弯下腰,用特制的小耙子在沙子里仔细地翻找起来。 江大海和江洋他们见状,也不再理会那些噪音,专心致志地投入到赶海的乐趣中。 滩涂是个巨大的宝库。 很快,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虾,横行霸道的小螃蟹,还有藏在泥沙里的蛤蜊,就纷纷被翻了出来,扔进水桶里。 就在这时,林晚秋的身影出现在了江滩上。 她把最小的念娣交给了大嫂照看,自己也提着个小桶过来帮忙了。 “你怎么来了?”江河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顺手擦了擦她额角的汗珠。 “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过来帮你们一起,也能快点。”林晚秋温柔地笑着,很自然地就在江河身边蹲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用手在沙子里刨着。 夫妻俩靠得很近,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说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又甜蜜,看得不远处的江洋和李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河心里一动,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他闭上眼,在心中默念。 【鱼群探测功能,开启!】 瞬间,整个江滩的景象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无数微弱的白色光点代表着普通的小鱼小虾,而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下,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光芒,正熠熠生辉,光芒之盛,远超昨天那群刀鱼! 江河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林晚秋的衣袖,指着那块礁石的方向,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晚秋,咱们去那边看看,那地方石头多,说不定能翻出大螃蟹。” “好啊。”林晚-秋不疑有他,笑着站起身,跟着江河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礁石边,江河假装在旁边翻找,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团金光的位置。 “咦?当家的,你快看!这是什么螺,好大啊!”林晚秋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只见她脚边的浅水洼里,一个足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的巨大海螺正静静地趴在那里。 那海螺外壳呈黄褐色,带着黑色的斑点,造型奇特又霸气。 是椰子螺! 江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普通的椰子螺根本不值钱,肉质也一般。 但他的系统绝不会出错,这么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意味着这只巨大的椰子螺里,有一样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美乐珠! 这可是比黄金钻石还要稀有的东西! “快,晚秋,快把它捡起来!”江河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催促道。 “嗯!”林晚秋也满心欢喜,这么大的螺,拿回家给孩子们看,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她笑着弯下腰,伸出手,正要将那巨大的椰子螺抱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旁边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林晚秋的肩膀上! “啊!” 林晚秋惊呼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被一股大力推得侧倒在地,手掌和膝盖在粗糙的沙石上擦出了一道道血痕。 而那个巨大的椰子螺,则被那道黑影一把抢了过去! “晚秋!”江河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妻子扶起,当他抬头看向那个抢东西的人时,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是王婶子家的儿媳妇,张红! 就是那个儿子曾跟江洋打架,孙子也跟自家女儿打过架的邻居! 此刻,张红正一脸得意地抱着那个巨大的椰子螺,看着被自己推倒在地的林晚秋,嘴角勾起一抹刻薄又挑衅的笑。 “你干什么!” 江河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扶着林晚秋,看着她手掌和膝盖上渗出的血丝,一股暴怒的火焰直冲天灵盖。 林晚秋疼得吸了口凉气,但更多的是气愤,她挣开江河的手,站起来指着张红,眼圈都红了:“张红,你凭什么抢东西还推人!” 张红就是王婶子家的儿媳妇,平日里就尖酸刻薄,此刻更是抱着那个巨大的椰子螺,一脸的得意和不屑。 “谁抢你东西了?” 她把螺抱得更紧了,尖着嗓子嚷道,“这东西在沙滩上,又没写你林晚秋的名字!我看见了,我捡到了,它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第三十章 你说你的就是你的? “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林晚秋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到就是你的了?我还看到江上那条大船了呢,那是不是也是我的?”张红翻了个白眼,刻薄地讥讽道,“有本事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不答应!” 这边的争吵声,很快就吸引了周围赶海的村民。 江大海、江洋和李虎也立刻丢下手里的工具,怒气冲冲地围了过来。 “张红!你还要不要脸了!”江洋年轻气盛,指着她的鼻子就要开骂。 就在这时,不远处几个正在赶海的壮汉也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黑脸男人是张红的亲小河,他一把将江洋的手打开,横眉竖目地喝道:“指什么指!想打架啊?” 张红娘家是隔壁下湾村的,今天跟着几个小河小河一起来赶海,此刻见娘家人过来撑腰,气焰更加嚣张了。 “小河,他们欺负我!说我抢他们东西!”张红立刻告状。 “放你娘的屁!”李虎脾气火爆,当场就骂了出来,“明明是你们抢东西还打人!” 长山村的村民一看这架势,也纷纷围了过来。 “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红啊,你就把螺还给晚秋吧,别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一个大娘劝道。 “凭什么!”张红脖子一梗,不屑地扫了林晚秋一眼,“她说是她的就是她的了?谁看见了?这螺是我自己捡的,跟她林晚秋半点关系没有!” “我们都看见了!”江洋和李虎异口同声。 “你们都是他江家一伙的,你们的话能信吗?” 张红的黑脸小河小河冷笑道,随即冲着自己村子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下湾村的!都过来!有人欺负我们村的人了!” 一声吆喝,远处十几个下湾村的男人立刻扔下工具,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一时间,小小的江滩上,两个村子的人泾渭分明,对峙起来。 一方是人多势众,一脸凶悍的下湾村村民。 另一方是零零散散,有些不知所措的长山村村民。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叫骂声此起彼伏,眼看一场两个村子之间的械斗就要爆发! “都给我住手!” 一声充满威严的怒喝传来,长山村的村支书孙胜国背着手,铁青着脸,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闹什么闹!像什么样子!” 孙胜国先是呵斥了一句,然后看向抱着螺不放的张红,“张红!你又是你!上次你家跟江洋打架的事还没完,现在又惹事?” 张红有些畏惧村支书,但仗着娘家小河小河在,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孙书记,这事不赖我!是他们江家欺负人!这螺明明是我捡的,他们非要抢!” 孙胜国皱了皱眉,又看向江河。 他知道江河现在是村里的“财神爷”,也不敢太得罪,语气缓和了些:“江河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河扶着林晚秋,脸色冷得能滴下水来,他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孙胜国听完,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百分百是张红不占理。 但他更怕的是两个村子起冲突,闹出大事来他这个村支书也担不起责任。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和稀泥:“江河啊,你看,你现在也是发了大财的人了,一趟船就挣一千多,犯不着为个螺置气。要不……这事就算了?” “你高抬贵手,让一步,就当给我个面子,别把事情闹大了,行不?” 这话一出,江河还没说话,林晚秋的眼泪就先下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我们家现在条件好了,就活该被欺负,活该忍气吞声? 江河冷笑一声,看着孙胜国,一字一句地说道:“孙书记,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不是谁穷谁有理,也不是谁有钱就活该吃亏。今天她抢的是一个螺,我们让了;明天她是不是就能闯进我们家抢钱?我们还得让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堵得孙胜国哑口无言,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没想到江河这么不给面子,只能无奈地提出另一个方案:“那……那这样,把螺打开,里面的肉你们两家一家一半,这总行了吧?都别争了!” “不行!”江''河断然拒绝。 这下,连长山村的村民都觉得江河有点不近人情了。 “江河,算了吧,不就一块螺肉嘛。” “是啊,书记都发话了,你就退一步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林晚秋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她扯了扯江河的衣袖,低声道:“当家的,算了我不要了,咱们回家吧,我手疼。” 看着妻子委屈的样子,又听着周围的劝说声,江河知道,今天这螺要是硬抢回来,也只会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坏名声。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一脸得意的张红和她那几个耀武扬威的小河小河,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村支书和周围的村民。 他忽然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准备退让。 张红更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挑衅地看着江河。 然而,江河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看着张红,缓缓开口道:“这螺,我可以不要。螺肉你们怎么分,也跟我没关系。”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等会儿把这螺打开,如果里面有宝珠,那颗珠子,必须归我!” 宝珠? 整个江滩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包括张红、孙胜国、江大海,全都用一种看傻子似的古怪眼神看着江河。 螺里面能有什么宝珠? 这江河是发财发昏头了?还是看话本小说看傻了? 几十年了,就没听说过这江里的螺能长出什么珠子来! 张红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宝珠?江河,你是穷疯了想宝贝想傻了吧?行啊!别说宝珠了,就算里面有金疙瘩,那也是你的!我张红就只要这螺肉!” “好!” 江河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大家可都听见了。孙书记,还有各位叔伯,都做个见证。” 第三十一章 这是我的! 林晚秋一听这话,急得直扯江河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劝道:“当家的,你别冲动!这螺里怎么会有宝珠呢?咱们江里,连蚌壳里的珍珠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这螺了。” “要是开不出来,咱们白白被人抢了东西,还受了气,太吃亏了!” 江大海也觉得儿子这话说得太离谱,愁得直吧嗒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周围的村民更是炸开了锅,嘲讽声此起彼伏。 “我看江河是发财发晕了,真当自己是龙王爷的女婿,什么宝贝都能捡到?” “就是,还宝珠呢,我看他是看戏文看傻了!” “白白把这么大的螺让出去,真是个败家子!” 张红生怕江河反悔,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尖声叫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孙书记,大伙儿可都听见了!这螺肉归我,要是里面真有什么狗屁宝珠,我张红绝不沾手,双手奉上!” “对!我们作证!” 她娘家的几个小河也跟着起哄,脸上满是看傻子似的嘲笑。 “好。” 江河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只对孙胜国点了点头,“孙书记,那就麻烦您,当着大家的面,把这螺给开了。” 孙胜国叹了口气,觉得江河是年轻气盛,拉不下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当这个公证人。 他从旁边捡起一块趁手的尖石,对着椰子螺的螺口和外壳连接处,用力砸了下去! “砰!” 螺壳应声裂开一道缝。 “砰!砰!” 又是两下重击,巨大的椰子螺被彻底砸开。 张红和她娘家人立刻就要伸手去抢螺肉,可下一秒,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只见被砸开的螺肉里,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浑圆的珠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不是珍珠那种温润的白色,而是一种灿烂夺目的橘金色,表面仿佛有火焰在流淌,光华璀璨,瞬间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整个江滩,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嘲讽、议论、喧哗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村民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那颗珠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是什么……” “天哪!真的是宝珠!螺里真的有宝珠!”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了! “我的!是我的!” 张红最先反应过来,她像是疯了一样,通红着双眼就朝着那颗珠子扑了过去,“螺是我的!珠子也是我的!” “站住!” 孙胜国一把拦在她面前,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怒喝道,“张红!你还要不要脸!刚才当着全村人的面,你是怎么说的?想耍赖吗!”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美乐珠从螺肉里拿了出来,那夺目的光彩在他粗糙的手掌里,更显得惊心动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转身郑重地将珠子递给了江河。 “江河,这是你的。” 江河接过珠子,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微笑着放进了林晚秋的手里,温柔地替她合拢了手掌:“晚秋,拿着,这是咱们的。” 林晚秋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喜悦中,她摊开手掌,看着这颗比梦里还要漂亮的宝珠,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被嫉妒和贪婪冲昏了头脑的张红,绕过孙胜国,像一头恶狼般再次朝着林晚秋扑了过来,尖利的指甲直冲着她的手腕抓去! “还给我!” “滚!” 江河眼中寒光一闪,连身都懒得转,抬起腿向后就是一脚,正中张红的小腹! “砰”的一声闷响,张红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滩涂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这一脚,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你他妈敢打人!” 张红的黑脸小河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就朝江河的后脑勺砸了过来! 他身后的另外两个小河也立刻红了眼,从两边包抄上来。 “河子!” “江河小心!” 江洋和李虎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去帮忙。 “都别动!”江河沉声喝止了他们,“这是我家的事!”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错,轻易躲过了背后偷袭的拳头,反手抓住那黑脸小河的手腕,用力一拧一推,那壮汉便惨叫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 紧接着,江河一个干脆利落的侧踢,踢在左边冲来那人的膝盖上,对方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 最后一个小河刚冲到面前,就被江河一记刚猛的直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下巴上,整个人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地退了好几步。 电光火石之间,三个气势汹汹的壮汉,就被江河一个人轻描淡写地放倒在地! 全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河。这还是那个平日里看着有些沉默的江河吗? 这身手也太利索,太吓人了! “都给我住手!” 村支书孙胜国终于回过神来,他冲到中间,指着下湾村那几个人,声色俱厉地吼道,“想干什么?想聚众斗殴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报案,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派出所三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下湾村众人的火气。 他们扶起倒地的同伴,看着江河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张红见硬的来不了,立刻就地坐倒,开始撒泼打滚,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天抢地:“没天理了啊!杀人了啊!江家有钱有势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大家快来看啊,他们抢了我的宝珠还要打死我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在地上滚来滚去,引得不少人窃窃私语。 江河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涨潮了!快!快退回去!”人群中有人惊恐地大喊。 只见远处的江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汹涌而来,刚才还只是没过脚踝的浅水,转眼间就漫过了膝盖!今天是大潮日,潮水来得又快又猛! 还在地上撒泼的张红根本没反应过来,一个大浪猛地拍在她身上,她惊叫一声,整个人瞬间就被湍急的水流卷得站不稳,朝着江心漂了出去! “救命啊!救命!”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张红,此刻在汹涌的江水中只剩下惊恐的尖叫。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快!快救人啊!” “拉住她!” 张红的几个小河和下湾村的村民手忙脚乱地跳进水里去救人,长山村的村民也纷纷向岸边退去,整个江滩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片混乱和惊呼声中,江河却像个局外人。 他转过身,看着手里还紧紧攥着宝珠、一脸惊魂未定的林晚秋,脸上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他牵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晚秋,别管他们了,咱们回家。” 第三十二章 出事儿了! 回到家里,院门一关,仿佛就将码头和江滩上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都隔绝在外。 江河拉着林晚秋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这才摊开她的手掌。 那颗橘金色的美乐珠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一层蜜糖般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 江河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炙热。 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楚这颗珠子的价值。 前一世,一颗品相远不如这颗、颜色也更淡的美乐珠,在三十年后被拍出了一千万的天价! 而现在,这颗堪称绝品的稀世珍宝,就静静地躺在自己妻子的手心。 有了它,就等于有了千万家财。 以后女儿们不管是读书还是嫁人,都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底气和资本。 林晚秋小心翼翼地捧着珠子,翻来覆去地看,喜欢得不得了。 她刚才受的惊吓和委屈,早就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头,看着丈夫沉稳的侧脸,刚才在江滩上,他一脚踹飞张红,三拳两脚就放倒三个壮汉的霸气身影,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山。 林晚秋心头一热,凑上前,飞快地在江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江河愣了一下,转过头,正对上妻子羞涩又亮晶晶的眼睛。 他心中一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当家的,”林晚秋红着脸,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螺里……真的有宝珠啊?” 江河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妈祖娘娘跟我说,咱们江里有宝物,是给咱们家积德行善的赏赐。” “我今天看到那螺,就觉得跟梦里的一样,没想到……真的有。” 这个说法充满了神话色彩,但在这个时代,却最是让人信服。 林晚秋果然深信不疑,她捂着嘴,眼中满是敬畏和后怕:“天哪!那……那张红抢了妈祖娘娘赐给咱们的东西,还掉进江里,是不是遭报应了?” 江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 另一边,江滩上。 张红被几个娘家小河七手八脚地从水里捞了上来,浑身湿透,喝了好几口浑浊的江水,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狗。 她一上岸,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满心的怨毒和不甘。 宝珠没了,自己被打了,还在两个村子的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哥!咱们回家!回下湾村!我爹要是不给我出这口气,我就死给他看!” 张红披头散发,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嘶声尖叫道。 她那个被江河一拳打晕的黑脸小河也缓了过来,捂着剧痛的下巴,满眼怨毒:“对!回去找爹!这事没完!我非弄死那姓江的不可!” 几人不再理会长山村的村民,也顾不上浑身的泥水,搀扶着张红,怒气冲冲地直奔隔壁的下湾村。 下湾村。 张红的父亲张富贵,是下湾村生产大队的队长,管着全村几百号人的生产和民兵,在村里说一不二,向来是横着走的人物。 当他看到宝贝女儿浑身湿透、披头散发地哭着跑回来,几个儿子也是鼻青脸肿、一脸屈辱时,张富贵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爹!我们被长山村的人欺负了!” 张红一看到她爹,立刻扑上去嚎啕大哭,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在她嘴里,江河一家成了仗势欺人、抢夺宝物、行凶伤人的恶霸。 “他江家发了点财,就不把我们下湾村的人放在眼里了!他们抢了我们找到的宝珠,还把我哥他们打成这样,最后还把我踹进江里,要不是我命大,就淹死在里面了啊爹!” “砰!” 张富贵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缸子都跳了起来。 “反了天了!他长山村的人,也敢欺负到我张富贵的头上!” 张富贵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凶光毕露,“我女儿和儿子在自己家门口的江滩上被人打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张富贵的脸往哪儿搁!” 他猛地站起身,冲着院子外怒吼一声:“来人!把村里能动弹的爷们儿都给我叫上!抄家伙!今天不把他长山村掀了,我他妈就不姓张!” 一声令下,整个下湾村瞬间炸了锅。 张富贵的几个心腹立刻分头去叫人,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上百个手持锄头、铁锹、鱼叉甚至木棍的下湾村村民,就黑压压地聚集在了张富贵家的院子外。 “走!去长山村!给队长出气!” “干他娘的!” 上百号人,气势汹汹,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着长山村的方向涌去。 这股骇人的阵仗,恰好被一个从镇上赶集回来的长山村村民看在了眼里。 那村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抄小路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下湾村的人打过来了!上百号人,都拿着家伙啊!” 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长山村。 村支书孙胜国和村长一听,腿都软了。 “快!快敲钟!敲大鼓!”村长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调,“让村里人都到祠堂集合!快!” “咚!” “咚!咚!咚!” 祠堂门口那面平时只有在过年或是有大事宣布时才会敲响的大鼓,被人用尽全力擂响,沉重而急促的鼓声,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江河家的小院里,夫妻俩的温情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猛地打断。 林晚秋脸色一白:“当家的,出什么事了?怎么敲大鼓了?” 江河的眉头瞬间皱紧,他站起身,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 鼓声太急,太乱,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江滩上那场冲突。 “晚秋,”江河转过身,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待在家里,把院门从里面锁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不要出来,知道吗?” “当家的……” 林晚秋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发慌。 第三十三章 两村的冲突 “听话!” 江河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大步走出院子,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回头对妻子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但当他转过身,独自一人迎着那急促的鼓声向村祠堂走去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江河刚走出院门,就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李虎。 “河子!你可出来了!”李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焦急,“祠堂敲鼓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江河沉声问道。 “不知道!但八成跟江滩上的事有关系!” 李虎咬着牙说道,“下湾村那帮人,就他妈是一群疯狗!” 话音刚落,江河的大哥江涛也从另一头跑了过来,他手里还拎着一把生锈的柴刀,满脸戾气。 “江河!下湾村的人打过来了,上百号人,都抄着家伙!他妈的,真当咱们长山村没人了!我这就回家把爹那杆老猎枪拿出来,今天非崩了他们几个不可!” 猎枪! 江河的脑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对!枪! 在这个年代,村与村之间的械斗,拼的就是人多势众和一股狠劲。 但只要有一声枪响,性质就全变了! 那是能把天都捅破的大事! 也是最能震慑人心的东西! 他立刻转身,推开院门又走了回去。 “当家的,你……” 林晚秋正满心不安地等在院里,见他去而复返,刚要开口。 “别怕。” 江河快步走到里屋,从一个老旧的木箱子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长条物件。 他解开油布,露出一杆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双管猎枪。 这是父亲年轻时打猎用的,后来管得严了,就一直藏着。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膛,又从一个小布袋里摸出两发红色的猎枪子弹,咔哒一声,塞了进去。 “当家的,你拿枪干什么?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林晚秋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拉住他的胳膊。 “放心。”江河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神沉静而有力,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我心里有数。这枪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讲道理的。有些道理,得用它才能讲得通。” 说完,他毅然转身,拎着那杆沉甸甸的猎枪,大步走出了院门。 长山村的村口,此刻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一边,是上百个手持锄头、鱼叉,满脸凶悍的下湾村村民,为首的正是张富贵和他那几个儿子。 另一边,是几十个闻讯赶来的长山村青壮年,手里同样拿着扁担木棍,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守着自己的地盘,气势上丝毫不输。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两个村子的女人在后面用最恶毒的语言相互咒骂,男人们则红着眼对峙,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一场血腥的械斗。 村支书孙胜国和村长李大为站在两拨人中间,急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试图控制场面。 “张富贵!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想挑起两个村子械斗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孙胜国指着对方的鼻子怒吼。 就在这时,张红的丈夫,王婶子的儿子王强从下湾村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非但没有站在自己村子这边,反而指着孙胜国怨毒地说道:“孙书记!这事你们别管!我媳妇被人打了,我丈人一家替我出头,天经地义!” “江河抢了我们家的宝珠,还打伤我小舅子,这事没完!” 他本来就因为之前儿子打架的事对江家怀恨在心。 刚才从老婆嘴里听说了那颗珠子是价值连城的天价宝物后,心里的贪婪和嫉妒彻底压倒了一切,直接选择站到了小舅子那边。 “你!” 孙胜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王强的手都哆嗦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你老婆抢东西还有理了?那颗珠子是怎么来的,两个村子的人都亲眼看着!” “是江河跟张红打的赌!张红自己亲口说,要是开出珠子,就归江河!现在想反悔了?” 这话一出,下湾村那边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他们只听了张富贵父女添油加醋的一面之词,根本不知道还有“打赌”这回事。 此刻听孙胜国一说,不少人顿时觉得脸上无光,自己这边好像不怎么占理。 张富贵脸色一僵,随即蛮横地吼道:“什么狗屁打赌!那螺是我女儿先看到的,里面的东西就该是我们的!他江河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家赌!” “对!我们人多,东西就是我们的!” “少他妈废话!今天不把珠子交出来,再让江河跪下磕头道歉,谁也别想走!” 下湾村的人见张富贵态度强硬,也跟着叫嚣起来。 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认怂回去。 “我看谁敢!”长山村这边,江洋和李虎也带着人迎了上去。 眼看双方就要推搡到一起,一场上百人的大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河拎着猎枪,分开了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对面每一个人,那杆黑洞洞的双管猎枪,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所有叫骂声和喧嚣,瞬间都低了下去。 谁都没想到,江河竟然把枪给拿出来了! 江河缓缓举起猎枪,准备朝天开一枪,用这声巨响彻底震慑住这群被愤怒和贪婪冲昏头脑的疯子。 “江河!别冲动!” 村长李大为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死死按住他的枪管,把他往后拖,“你疯了!这一枪下去,事情就没法收场了!你快走!这里我们顶着!” 李大为是想把江河这个矛盾的中心先弄走,好让事情降温。 可他这番举动,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种味道。 “他想跑!江河拿枪打了人想跑!” 村长李大为的儿媳妇,一个平日里就喜欢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恰好站在不远处,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公公的意图,眼尖地看到江河被拖着后退,立刻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杀人犯要跑了!” 第三十四章 开抢了 那长舌妇的一声尖叫,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勺冷水,瞬间让刚刚有些平息的场面再度炸裂! “他想跑!” “抓活的!不能让他跑了!” 下湾村的人群本就因为“打赌”一事有些理亏,此刻抓住了这个“杀人犯要跑”的由头,气焰再次嚣张起来。 尤其是那长舌妇的娘家小河,也就是王强的几个小舅子,更是红了眼,挥舞着手里的铁锹就往前冲。 “都他妈给我上!打死他给咱们村出气!” 张富贵见状,也趁机煽动,大手一挥,就要下令总攻。 “我看谁敢!” 村长李大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逼到了绝路,他眼珠子都红了,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不再去拉扯江河,而是猛地一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从江河手里硬生生夺过了那杆猎枪!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这个平日里和和气气,甚至有些懦弱的村长,双手颤抖着举起了那杆黑洞洞的猎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天空!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村口嘈杂的空气! 硝烟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那巨大的轰鸣声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叫骂、嘶吼、冲锋的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气势汹汹的下湾村村民,还是严阵以待的长山村村民,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开枪了! 真的开枪了! 这已经不是打架斗殴,这是要出人命的大事! 李大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着枪的手还在抖,但他通红的眼睛里却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 他用嘶哑的嗓子,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怒吼道:“都想死吗!啊?都想进大牢吗!” “张富贵!你他妈带着上百号人来我们村闹事,现在还想动手?你信不信我这一枪就崩了你!” 他猛地将枪口转向张富贵的脚下。 张富贵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吼完了对面,李大为又转头,冲着江河低吼:“你!马上给我滚!滚回家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江河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村子而豁出去的村长,他知道,此刻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矛盾激化。 他是问题的根源,只有他离开,事情才有平息的可能。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冲着李大为和孙胜国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全村人复杂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江河一走,下湾村那边顿时就泄了气。 他们本来就是被张富贵父女煽动来的,又听说了“打赌”的事,心里本就发虚。 现在长山村这边连枪都响了,主事人也走了,这架还怎么打? 真拼了命,为了张家一口气,把自己搭进去?犯不上! “走!我们走!” 张富贵脸色铁青,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到家了,再待下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他怨毒地瞪了一眼长山村众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撤了。 一场足以引发两个村子流血冲突的大械斗,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声枪响后,虎头蛇尾地落下了帷幕。 看着下湾村的人走远,李大为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手里的猎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村支书孙胜国赶紧扶住他,也是一身的冷汗。 危机解除,两个村干部后怕地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把矛头对准了刚折返回来的江河。 “江河!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大为喘着粗气,指着江河的鼻子就骂,“你知道拿枪是什么性质吗?你这是胡来!万一真伤了人,你这辈子就完了!” “是啊江河,你太冲动了!” 孙胜国也是一脸的后怕,“今天也就是大为反应快,不然事情闹大了,谁也收不了场!” 江河没有辩解,他知道两位长辈是真的为他好,为村子好。 他从地上捡起猎枪,走到两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村长,孙书记,对不起,今天是我冲动了,给村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态度诚恳,没有半点桀骜,这让两位长辈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唉,算了算了,事情过去了就好。”孙胜国摆了摆手。 “村长,书记,还有虎子哥,”江河直起身,真诚地发出邀请,“今天多亏了大家,要不是你们,我一个人也应付不来。要是不嫌弃,去我家喝两杯,让我媳妇炒几个菜,就当是我给大家赔罪了。” 李大为和孙胜国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今天这事闹得太大,确实需要坐下来好好聊聊后续。 …… 江河家的院子里,林晚秋已经担惊受怕地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几杯酒下肚,气氛缓和了不少。 孙胜国端着酒杯,沉吟道:“江河,今天这事,根子还是在张红那一家子。王强那个混账东西,吃里扒外,回头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娘。” “至于下湾村那边,你放心,明天我就去镇上,把这事跟公社领导反映一下。他张富贵一个生产队长,敢聚众械斗,这帽子扣下去,够他喝一壶的!以后他们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谢谢孙书记。”江河感激地敬了他一杯酒。 一旁的村长李大为却一直皱着眉,他喝了口闷酒,叹了口气,说出了另一件心事。 “江河啊,今天这事是过去了,可我这心里,又有了新的担忧。” 他放下酒杯,看着江河,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村里不少人都跟你学了钓石斑鱼,一天也能挣个几十上百块,大家伙的日子是好过了,我看着也高兴。” “可是……这江就这么大,鱼就那么多,照这么个钓法,用不了多久,这江里的鱼是不是就得被咱们给钓光了?” “到时候,鱼没了,大家伙又该怎么办?总不能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没活路了吧?你脑子活,你给叔交个底,有没有什么能让大家伙一直富下去的长远法子?” 第三十五章 致富之道 李大为这番话,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是江河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但如果渔场本身是有限的,那这种“渔”也只是竭泽而渔。 在孙胜国和李虎期待的目光中,江河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平静地放进嘴里,缓缓嚼碎。 然后,他抬起头,说出了一番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村长,你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只能在江边钓鱼?”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院墙,望向了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想要真正让全村人都富起来,靠这江边的小打小闹是不行的。” “除非……” 江河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头,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湖里。 “除非咱们村能有更多的船,不是现在这种小舢板,是能出远海的大船!大家伙拧成一股绳,一起出海捕鱼,捕捞真正的海货!” “光有船还不够,”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想法,“我们还得有属于咱们长山村自己的码头!我们自己收鱼,自己卖鱼,甚至自己运到城里去卖!”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才能真正地富起来,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大为和孙胜国张大了嘴,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脸上的表情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 建码头? 那是镇上,甚至县里才敢想的事!他们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渔村,建自己的码头? 这江河,是疯了,还是在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李大为和孙胜国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愣在那里,手里的酒杯举在半空,忘了喝,也忘了放下。 建码头? 自己收鱼,自己卖鱼? 这……这是他们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渔村敢想的事吗? 短暂的死寂之后,李大为最先反应过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失笑道:“江河,你……你是不是喝多了?建码头?你知道那得多少钱吗?把咱们整个长山村卖了都凑不够一个零头!” “是啊江河,”孙胜国也缓过神来,摇着头苦笑,“想法是好,可这就是个梦啊,咱得脚踏实地。” 李虎更是挠着头,嘿嘿傻笑:“河子,你这想得也太远了,咱现在能天天吃上肉就不错了。” 面对三人的不信和失笑,江河没有争辩,也没有多做解释。 他只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一种平静而笃定的语气,看着他们。 “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三人的笑声都僵在了脸上。 他们看着江河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醉意,只有一片他们看不懂的,名为野心的火海。 这顿酒喝到了半下午,孙胜国和李大为带着满心的震撼和疑惑,摇摇晃晃地走了。 江河也确实有些喝多了,回到屋里,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是在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和轻柔的触感中醒来的。 睁开眼,宝贝女儿已经放学回来了。 江大丫正拿着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给他扇着风,怕风大了凉着他。 江二丫端着一碗晾好的温水,小声说:“爸,喝口水润润嗓子。” 江三丫则学着妈妈的样子,用一双小拳头,笨拙地在他的腿上捶着。 “爸爸辛苦了。” 看着女儿们懂事的模样,江河的心瞬间被一种温热的情感填满。 他想起前世,自己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沉迷赌博,输光了家产,也输光了女儿们的尊重和爱。 她们的童年,没有父亲的陪伴,只有无尽的争吵和贫穷。 而现在,他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河坐起身,一把将三个女儿全都揽进怀里,用胡子拉碴的下巴挨个蹭着她们娇嫩的小脸,惹得她们咯咯直笑。 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庆幸和后怕,暗暗发誓,这一世,他要倾尽所有,让她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李雪梅有些拘谨地站在院门口,白皙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二丫他们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呀,李老师,快进来坐!又麻烦你了!” 林晚秋热情地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就不放,“饭都做好了,可不许走,今天必须在嫂子家吃饭!” 李雪梅推辞不过,被热情地按在了饭桌上。 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里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一个年轻女老师自己回家不安全。 “李老师,我送你回去。”江河主动说道。 “不用不用,江大哥,没多远,我……” “听我的。”江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拿起墙角的一把手电筒。 李雪梅只好红着脸,跟在江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手电筒的光柱在漆黑的夜里划开一道光亮,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虫鸣,气氛有些安静。 刚走到村口的大榕树下,一阵压低了声音的闲言碎语,就清晰地飘了过来。 “哎,你们看,那不是江河跟那个李老师吗?”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啧啧……”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李老师看江河的眼神就不对劲!一个城里来的黄花大闺女,干嘛老往江河家跑?”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正是村长李大为那个长舌妇儿媳妇。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谁不知道林晚秋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肚子不争气,怕是生不出儿子了!江河现在发了财,能没点想法?这李老师可是文化人,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 “他这是想让这女老师给他生儿子呢!” 这些话,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恶毒又肮脏,狠狠地扎进了李雪梅的耳朵里。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僵在原地,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嘴唇不住地颤抖,眼中充满了羞愤和屈辱。 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在村里无亲无故,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如何能经受得住这般污秽的流言蜚语! 江河的脸色,则在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手电筒的光,直直地射向榕树下那几个长舌妇的脸上! “嘴里是塞了粪吗?这么臭!” 第三十六章 台风将临 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让那几个说闲话的女人浑身一哆嗦。 她们没想到江河会听见,更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当场发作。 “江,江河……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李大为的儿媳妇被那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结结巴巴地辩解。 “玩笑?” 江河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拿一个女老师的名节开玩笑?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开玩笑?我看你们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闲得蛋疼!” “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到半句脏话,别怪我撕了你们的嘴!” 他身上那股在江滩上三拳两脚放倒三个壮汉的煞气,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几个女人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连滚带爬地互相搀扶着,灰溜溜地跑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江河转过身,看到李雪梅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浑身散发着无助和绝望的气息。 “江大哥,对不起,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李雪梅抬起头,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哭腔。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这些流言蜚语会像瘟疫一样在村里传开,她一个外乡来的女老师,将再也无法在这里立足。 “跟你没关系,是那群人嘴贱。”江河安慰了一句,却发现自己的话语苍白无力。 他能打跑流氓,能吓退恶邻,却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这种无力感,让他心里也升起一股烦躁。 “江大哥,谢谢你送我,我……我先回去了。” 李雪梅再也待不下去,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说完,便捂着嘴,提着裙角,匆匆地跑进了黑暗里。 看着她那仓皇又绝望的背影,江河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对于一个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的女人来说,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 就在李雪梅快要消失在拐角时,江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李老师,你等一下!” 李雪梅的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江河看着她泪眼婆娑、仓皇无助的样子,心里那股烦躁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 他知道,对一个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姑娘来说,今晚这些话足以毁了她。 他沉声说道:“李老师,那些人嘴碎,你别往心里去。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天塌不下来,生活总得过下去。”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雪梅麻木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半点光彩。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世界就被狂风暴雨所吞噬。 台风来了。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狂风如同鬼哭狼嚎,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被吹得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当家的!这风也太大了!”林晚秋被惊醒,看着窗外末日般的景象,脸上满是担忧。 江河“霍”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船! 他那条小舢板还停在江边,这么大的风浪,要是绳子断了,船被卷进江里,那几千块钱就打了水漂了! “我得去看看!”江河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穿上衣服。 “太危险了!你不要命了!”林晚秋死死拉住他。 “放心!我就去把绳子加固一下,马上回来!” 江河不容分说,披上一件蓑衣,戴上斗笠,一头扎进了狂风暴雨之中。 风雨大得让人睁不开眼,江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江边跑,好几次都差点被狂风掀翻在地。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江边,却看到一个身影正趴在他的船上,用身体死死压着船身,拼命地加固着缆绳。 是大哥江洋! “哥!”江河大吼一声,扑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这么大风!快回去!”江洋看到他,也是急得大骂。 兄弟俩没再多说,合力用最粗的缆绳,将小舢板死死地绑在了岸边一棵最粗壮的柳树上。 “行了!快走!” 江河拉着江洋,两人互相搀扶着,顶着能把人吹走的狂风,艰难地往村里走。 雨水模糊了视线,两人走得跌跌撞撞,路过村里给李雪梅老师安排的那间知青小屋时,江河的脚步猛地一顿。 那是一间土坯房,早就破败不堪,此刻在狂风暴雨的蹂躏下,屋顶的茅草被成片地掀飞,一面墙壁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狰狞的裂缝,整间屋子都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 “坏了!”江河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大的台风,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屋里,要是塌了,非被活埋了不可! “哥,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江河冲江洋吼道。 “一起去!”江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江河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里比外面更暗,一股绝望的死气扑面而来。 借着门外昏暗的天光,江河看清了屋内的景象,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房梁上,系着一根麻绳。 麻绳的另一头,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悬在半空,双脚无力地踢蹬着,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是李雪梅! 她上吊了! “操!”江河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他怒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冲了进去,一把抱住李雪梅的双腿,用尽全力将她往上托。 江洋也反应过来,搬过一张破凳子,手忙脚乱地爬上去,用颤抖的手去解那根已经深深勒进皮肉里的绳子。 绳子解开,李雪梅软绵绵地倒在了江河怀里,脸色青紫,已经没了呼吸。 江河将她平放在地上,顾不上男女之别,双手交叠,狠狠按向她的胸口! 一下,两下,三下…… “李老师!你他妈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江河双眼赤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每一次按压,都像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力灌注进去。 “噗……” 一口气从李雪梅嘴里喷了出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活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我想活下去! 可她一睁眼,看到江河,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 “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她挣扎着,又想去寻死,“我活着只会连累你!只会给你家抹黑!我就是个罪人!我该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洋气得大骂,“就为几句屁话,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爹妈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来寻死的吗!” “轰隆!”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 那面本就布满裂纹的墙壁,再也承受不住狂风的肆虐,轰然倒塌! 冰冷的江水混合着泥沙瞬间倒灌进来,狠狠地拍在李雪梅的身上! “啊!” 李雪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被倒塌的砖石和汹涌的水流冲倒,一条腿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冷的水淹没她的身体,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笑容。 “别他妈发呆!救人!”江河的吼声被风雨撕碎。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徒手去搬压在李雪梅腿上的砖石和房梁。 那些东西又湿又滑,重得惊人,他的手指很快就被磨得鲜血淋漓,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刨着、挖着。 “江大哥……别管我了……没用的……” 李雪梅看着他为了救自己而拼命的样子,麻木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个男人,明明和她非亲非故,却在用命救她! 她忽然不想死了。 她想活下去! 她眼中重新燃起求生的光芒,朝着江洋伸出了手。 然而,希望的光芒刚刚亮起,就被更大的黑暗所吞噬。 “咔嚓——” 头顶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整间屋子的主梁,断了! “小心!”江河目眦欲裂,他下意识地想把李雪梅从废墟里拽出来。 可是,来不及了。 “轰——!” 整个屋顶,连同剩下的三面墙壁,在一瞬间轰然垮塌! 如同山崩地裂,泥土、砖石、断裂的木梁……所有的一切都砸了下来,将那片小小的求生空间彻底淹没。 江河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掀翻出去,重重地摔在泥水里。 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间破屋,只有一片狰狞的废墟。 李雪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李老师——!” 江河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声音被狂暴的风雨瞬间撕得粉碎 “哥!快!去叫人!快去叫人!” 江河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他像疯了一样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刨着冰冷的砖石和烂泥,指甲翻卷,鲜血混着泥水,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你顶住!我马上去!” 江洋看了一眼这片绝望的废墟,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弟弟,他知道光靠他们两个人,就是挖到天亮也救不出人。他一咬牙,转身就冲进了风雨里。 废墟下,死一般的寂静。 “李老师!你听得见吗!撑住!千万别睡过去!” 江河一边疯狂地刨着,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将那缕刚刚燃起的生命之火留住。 “我……在……”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瓦砾堆的缝隙里传了出来。 还活着! 江河心中涌起一股狂喜,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别怕!我哥去叫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你跟我说话,别睡着!想想你爸妈,想想那些学生!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吼出那些他认为能支撑人活下去的理由。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风雨依旧在肆虐,江河的体力在飞速流失,但他不敢停,一旦停下,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可能就真的熄灭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雨幕。 “河子!我们来了!” “人埋在哪了?” 江河猛地抬头,只见大哥江洋带着一大群人冲了过来,李大为、孙胜国、李虎……来的全都是长山村的青壮年! 江河心中一愣,李雪梅住的地方明明离下湾村更近,为什么来的是自己村的人? “别愣着!快救人!” 江洋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指挥众人动手,一边冲他怒吼道:“别提了!那帮畜生!我跑到下湾村,拍遍了门,喊破了嗓子,听说房子塌了要救人,没一个肯出来帮忙的!都他妈怕担责任!我只能跑回咱们村叫人!” 江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怒火混杂着寒意直冲头顶。 “都他妈让开!” 他怒吼一声,将一块沉重的断梁硬生生扛了起来,露出了下面被压住的缝隙。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几十个生力军的加入,救援的进度快了数倍。 男人们有的搬,有的抬,有的用手刨,很快,压在李雪梅身上的瓦砾被清理开来。 当她被从废墟中抬出来时,已经浑身冰冷,气息微弱,一条腿被砸得血肉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睁着,看着为了救她而浑身是伤的江河,看着这些冒着生命危险冲进风雨里的陌生村民。 两行清泪,混合着雨水和泥污,从她眼角滑落。 “谢谢……谢谢你们……”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活下去就好!活下去就好!”村长李大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也有些哽咽。 “下湾村那帮人真不是东西!见死不救,算什么邻居!” “就是!以后别让老子在镇上碰见他们!” 村民们义愤填膺地咒骂着,同时七手八脚地找来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李雪梅抬了上去。 “江河,先把李老师送你家去,你媳妇心细,会照顾人。”孙胜国当机立断地说道。 江河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将李雪梅抬回了家。 林晚秋一开门,看到这副景象,吓得脸都白了。 当她听完江洋断断续续的讲述,得知李雪梅经历了怎样的屈辱和死劫后,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二话不说,冲进屋里铺好床铺,又打来热水,心疼地帮李雪梅擦拭着脸上的污泥和血迹。 “这孩子,受了多大的罪啊!雪梅妹子,你别怕,以后就安心住嫂子家,哪也别去!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江家三姐妹也围了上来,看着虚弱的老师,大丫懂事地拿来了干净的毛巾,二丫和三丫则小声地问:“李老师,你还疼不疼呀?” 孩子们的童言稚语,和林晚秋毫无保留的关怀,像一股暖流,融化了李雪梅心中最后的冰霜。 她哽咽着说道:“嫂子,太麻烦你们了……等风停了,我去学校宿舍住就行。” “住什么学校!” 林晚秋立刻板起脸,“下湾村那帮人那么坏,你一个姑娘家住学校多危险!就住这儿!我们家屋子多,不差你一间!” 在林晚秋不容置疑的坚持下,李雪梅最终流着泪点了点头。 安顿好李雪梅,江河才顾得上自己。 他脱下湿透的衣服,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和瘀青看得林晚秋又是一阵心疼。她一边帮他上药,一边掉眼泪。 “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江河咧嘴一笑,握住她的手:“我皮糙肉厚,没事。你去歇着,今天我来做饭。” 他走进厨房,看着灶台边忙碌的妻子,心中一片温软。 而躺在里屋的李雪梅,听着外面一家人温馨的对话,感受着这份久违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善意,心中既羡慕又温暖。 第三十八章 会越来越好的 晚饭时,为了庆祝李雪梅大难不死,林晚秋特地炖了一锅鸡汤。 饭桌上,气氛温馨而祥和,仿佛白天的狂风暴雨和生死一线,都只是一场噩梦。 江河给女儿夹了一块鸡肉,又给妻子盛了一碗汤,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笑意。 可就在他刚要端起自己的碗时,身体却突然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当家的,你怎么了?”林晚-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江河张了张嘴,想说句“没事”,眼前却猛地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 碗筷摔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当家的!” “爸!” 林晚秋和女儿们的惊叫声,瞬间撕裂了满屋的温馨。 江河倒下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林晚秋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愣了两秒,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当家的!” 她疯了一样扑过去,颤抖的手探向江河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却滚烫的气流时,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爸!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你别吓我们!” 三个女儿吓得哇哇大哭,屋子里瞬间乱成一团。 躺在里屋的李雪梅听到动静,也顾不上腿上的伤,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了出来。当她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河时,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这个像山一样坚实的男人,倒下了。 “嫂子,别慌!江大哥肯定是累坏了,又淋了那么久的雨,快!快把他扶到床上去!” 李雪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声音虽然带着颤抖,却给了六神无主的林晚秋一丝主心骨。 两人合力,连同赶来帮忙的江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江河抬到床上。 一摸额头,滚烫得吓人! 江河发起了高烧。 接下来的三天,台风肆虐,屋外是世界末日般的狂风暴雨,屋内是林晚秋不眠不休的悉心照料。 她用冷水浸湿的毛巾一遍遍地给江河擦拭着身体,试图降下那骇人的体温。 又用小勺,一滴一滴地将温水喂进他干裂的嘴唇。 江河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念着胡话。 “晚秋……别怕……有我……” “丫头们……爸爸在……” “船……我的船……” 林晚秋听着他梦里都在担心家人,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剜着,眼泪就没有干过。 她握着他滚烫的大手,贴在自己脸上,一遍遍地轻声回应:“我不怕,当家的,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夫妻之间的情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和无声的守护中,悄然升温,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滚烫、真切。 而李雪梅,则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三个孩子的责任。 她腿脚不便,就坐在小板凳上,给孩子们讲故事,教她们认字,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安抚着孩子们惊恐的情绪。 她看着里屋那个为了丈夫衣不解带、憔不已的女人,又听着床上那个男人在昏迷中都念念不忘家人的呓语,心中百感交集。 这才是家啊。 有担当的男人,温柔贤惠的妻子,懂事的孩子。 她偷偷看着江河被汗水浸湿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羞赧的念头。 如果以后要嫁人,一定要嫁一个像江大哥这样的男人。 顶天立地,有情有义,能把老婆孩子护在身后,撑起一片天。 三天后,风停雨歇,天空像被洗过一样,蓝得透亮。 江河的烧也退了,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已经没有大碍。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睡着的林晚秋,和她眼下浓重的青黑。 他心中一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 林晚秋瞬间惊醒,看到江河醒了,眼中先是迸发出巨大的惊喜,随即眼圈一红,扑在他怀里,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决堤。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儿几个可怎么活啊!” 江河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的温软和真实的重量,心中一片温软和后怕。 “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一家人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 江河在床上又躺了一天,身体彻底恢复。他推开门,看着院子里被台风刮得乱七八糟的景象,非但没有发愁,反而眼中一亮。 “台风过后,必有大货!”他兴奋地对屋里喊道,“晚秋,雪梅,把桶和筐都拿出来,咱们赶海去!今天肯定能捡到好东西!” 台风会把深海里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海产卷到岸边,这是海边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一听说要去赶海,三个女儿顿时欢呼雀跃。 林晚秋也满脸喜色,利索地找出了家里所有的家伙事。 她看向一旁有些局促的李雪梅,热情地邀请道:“雪梅妹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去海边散散心,热闹热闹!” 李雪梅心动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小声说:“嫂子,我就不去了吧……我怕……怕村里人又说闲话……” 那晚的恶毒言语,像一根刺,还深深地扎在她心里。 “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辈子吗?” 江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看着李雪梅,眼神平静而坚定,“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怕别人的眼光?昂首挺胸地走出去,我们没做亏心事,就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一番话,像一道光,驱散了李雪梅心中的阴霾。 是啊,她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要像个罪人一样躲躲藏藏?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去!” 江河把最小的三丫和小满托付给了闻讯赶来的母亲照看,然后便带着林晚秋、李雪梅和江大丫、江二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海边走去。 村里一片狼藉,断树残枝随处可见,不少人家的屋顶都被掀了。 等他们走到海边,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整个长山村,甚至附近村子的人都出动了,所有人都提着桶,弯着腰,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搜寻着台风送来的“礼物”。 江河没有急着加入人群,而是悄然发动了系统。 【扫描中……东南方向三百米,礁石群区域,发现大量野生大黄鱼、石斑鱼、青蟹……价值评估:极高。】 找到了! “走,我们去那边!” 江河指着远处一片少有人去的礁石区,对林晚秋和李雪梅说道。 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软的沙滩上,很快就远离了喧闹的人群。 这里的景象果然不一样! 一个个水坑里,困住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最大的几条大黄鱼,金灿灿的,足有两三斤重!礁石的缝隙里,一只只巴掌大的青蟹正在横行霸道。 “哇!爸爸!好大的鱼!” “这里有螃蟹!夹我手啦!” 女儿们的欢笑声在空旷的海滩上回荡。 林晚秋和李雪梅也顾不上矜持,卷起裤腿,加入了战斗。 她们一人负责捡鱼,一人负责抓螃蟹,配合默契,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阳光、海风、欢笑……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李雪梅看着在礁石上矫健地撬动生蚝的江河,看着温柔地帮女儿们把海星放进小桶的林晚秋,心中那道名为“绝望”的伤口,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温暖的景象治愈了。 她想,或许她真的可以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第三十九章 等等,再等等 然而,就在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从不远处飘了过来,狠狠地捅进了她的耳朵。 “哎,你们快看,那不是跟江河有一腿的那个城里女老师吗?” 那声音尖酸刻薄,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 李雪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刚刚才被阳光和海风温暖起来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刺痛。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里的小桶“哐当”一声掉在沙滩上,脸上血色尽失,充满了难堪和愧疚。 又是她,又是她给江大哥一家惹来了麻烦。 然而,她预想中江河一家的躲闪和尴尬并没有出现。 “我当是谁呢,嘴里跟塞了烂鱼臭虾一样,离着八丈远都熏得人头疼!” 林晚秋把手里的螃蟹往桶里一扔,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对着那几个说闲话的婆娘就骂了过去,“雪梅妹子现在住我们家,是我们家的妹子!我们一家人出来赶海,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林晚秋平时温温柔柔,可护起短来,那也是村里有名的厉害角色。 那几个婆娘被她一番抢白,顿时涨红了脸,其中一个不服气地嘟囔道:“我们又没说错,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老住在你们家,像什么话……”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江河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林晚秋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在台风天里能吓退死神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们。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让人骨头发寒的漠然。 仿佛在他眼里,她们不是人,只是几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上次的教训,忘了?”江河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几个女人的心口上。 她们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江河的煞气,想起了他三拳两脚放倒壮汉的传闻,更想起了下湾村那帮见死不救的畜生。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敢在台风天里用命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种人,她们惹不起。 “没……没啥,我们就是瞎说的,江河兄弟你别往心里去。” “对对对,我们走,我们走……” 几个长舌妇心虚地对视一眼,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提着桶跑了。 世界再次清静了。 李雪梅呆呆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江河夫妇,看着林晚秋那张依旧气鼓鼓的脸,和江河那宽阔如山的背影,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不是没人要的孤女,不是任人欺辱的外乡人。 有人护着她。 “嫂子……江大哥……”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哭啥!” 林晚秋转过身,没好气地帮她擦了擦眼泪,却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有嫂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以后谁敢说你闲话,你就给嫂子骂回去!咱没做亏心事,腰杆就给嫂子挺直了!” “嗯!”李雪梅在她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心中的绝望和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第一次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中午,一家人满载而归。 大黄鱼、石斑鱼、青蟹、生蚝……装满了三个大木桶。 丰盛的午餐摆满了桌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最新鲜的海味,欢声笑语不断。李雪梅也被这气氛感染,脸上一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吃过午饭,江河没闲着,揣上钱就直奔镇上。 台风过后,正是出海捕鱼的黄金时期,他那条小舢板可不能浪费了。 他花大价钱,买回了最大最结实的渔网。 回到村里,他直接找到了父亲江老头、大哥江洋和发小李虎。 “爸,哥,虎子,走!出海!” 江老头是个在海里泡了一辈子的老渔民,一看这天气,就知道儿子没说错,当即点头。 江洋和李虎更是二话不说,扛起渔网就跟着江河往江边走。 小舢板发动,突突地冒着黑烟,乘风破浪,向着广阔的江面驶去。 台风刚过,海里的鱼群异常活跃,不时有鱼跃出水面。 “河子,这地方不错!你看这水色,下面肯定有鱼!”刚开出去没多远,经验丰富的江大海就指着一片水域喊道,“下网吧!” 江河却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前方,稳稳地掌着舵:“再等等,还不到地方。” 他脑海中,系统的三维地图正在不断扫描着水下的情况,一个个代表着鱼群的光点在地图上闪烁,但他要找的,是光点最密集、最亮的那一个。 小船又开了一段,江洋也忍不住了:“小河,这片浪花多,是鱼群在追食,赶紧下网吧,再跑就没了!” “别急。”江河依旧是这两个字。 船继续往前开,连李虎都觉得不对劲了。 江大海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船舷上,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你个臭小子,你懂个屁!在海上捕鱼,靠的是经验!你爹我十几岁就下海,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让你下网你就下,磨磨蹭蹭的,鱼都让你开船吓跑了!” 江河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爸,这船是我的。” 一句话,把江大海后面的骂声全都堵了回去。 江大海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江河“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能一屁股坐下,生着闷气:“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捞上个什么玩意儿来!要是空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河没再理会众人的质疑,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脑海的系统地图上。 【发现高密度鱼群聚集区,坐标……】 就是这里! “停船!下网!”江河猛地一声大喝。 船停稳,几人合力将沉重的渔网抛入江中。 渔网带着呼啸声沉入水底,迅速张开。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江河沉声道:“收网!” 江洋和李虎立刻开始摇动绞盘,可刚摇了两下,两人的脸色就变了。 “拉不动!” “太沉了!” 江大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上前帮忙。 三个男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绞盘的摇臂才被一寸一寸地艰难转动。 渔网被拖动时,水下传来巨大的搅动声,连小小的舢板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我的天……这下面是挂到龙王爷的床了吗?”李虎累得满头大汗,震惊地说道。 江大海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生气,变成了凝重,最后化为了极致的震惊和期待。 他在海上漂了一辈子,也从未遇到过这么沉的网! 这网里,到底装了什么? 随着渔网一点点被拉近,一个巨大的、银光闪闪的轮廓在浑浊的江水中若隐若现。 “出水了!快!”江河大吼一声。 四个人同时发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拽! “哗啦——!” 巨大的渔网终于被拖出了水面,当看清网里的东西时,船上的四个人,包括江河自己,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幅极致的震惊! 第四十章 鱼,好多鱼! 网里,根本不是什么挂底的礁石,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银色海洋! 成千上万条鱼挤在一起,黄鱼、带鱼、鲳鱼……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银色的鳞片在夕阳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渔网撑得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 小舢板被这巨大的重量坠得猛地一沉,船舷几乎要贴到水面! “我的娘咧!” 李虎怪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江洋也是一脸呆滞,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最震惊的,莫过于江大海。 他一辈子都在跟大海打交道,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鱼群丰收,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网! 这哪里是打鱼,这分明是直接从海里往船上舀鱼! “你……你个臭小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鱼的?” 江大海的声音都在发颤,之前那股吹胡子瞪眼的火气,早就被这惊天的大丰收冲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 江河将一条滑出来的海鲈鱼重新扔回网里,喘着粗气,随口搪塞道:“感觉。看这水流,还有天上的云,就觉得这下面肯定有东西。” 这话说得玄乎,但在这一网千斤的铁证面前,却又显得无比可信。 江大海和江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敬畏。 这小子,邪门! “别愣着了!快!把鱼倒进船舱!还能再来一网!” 江河一声令下,几人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将渔网解开。 “哗啦啦——” 银色的鱼雨倾盆而下,瞬间铺满了整个船舱,很快就没过了脚踝。 几人来不及狂喜,在江河的指挥下,再次下网。 这一次,依旧是沉甸甸的,又是近千斤的大丰收! “再来!” 江河双眼放光,第三网下去,小舢板的船舱已经彻底被填满,船身吃水极深,在江面上走得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会沉没。 “回程!”江河果断下令。 江大海看着满船的鱼,激动得浑身哆嗦,他拍着江河的肩膀,嘴里只会重复一句话:“好小子!好小子!” 当江河的小舢板冒着黑烟,颤颤巍巍地靠上码头时,整个码头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艘几乎要被鱼压沉的小船给吸引了过去。 码头上挤满了收鱼的鱼贩子,他们看着江河船里那堆成小山的渔获,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天!江河,你这是把龙王爷的老窝给端了?” 一个相熟的鱼贩子老王夸张地大叫起来,他第一个冲了过来,扒着船舷往里看,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他本想仗着跟江河熟,把这船鱼全吞了,可看着这惊人的数量,他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么多鱼,他一个人根本吃不下! “我说河子,你小子真是邪了门了!”另一个鱼贩子凑趣道,“以前你拿个鱼竿,钓的鱼比我们撒网的都多!现在买了船,好家伙,第一天出海就捅了鱼窝!你是不是妈祖娘娘的亲儿子,这么疼你?” 众人一阵哄笑,但看向江河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嫉妒。 江河没理会众人的调侃,直接对老王说:“王叔,老规矩,你给个价。” 老王抹了把汗,跟其他几个鱼贩子合计了一下,最终一咬牙,报了个总价:“一千二百块!河子,这船鱼,我们几个全要了!” 一千二!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码头上炸响!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年代,万元户都是传说,一千多块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不吃不喝干好几年了! 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钱货两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老王为了套近乎,硬是塞给江河一个崭新的大手电筒。 江河也没推辞,收下电筒,当场就分了钱。 他自己留了大头,给了父亲和大哥一人两百,李虎也拿到了一百块的辛苦费。 几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告别了众人,江河揣着剩下的钱,心情愉悦地往家走。 刚走到村口那片小树林,手电筒的光柱晃过,忽然照到了路边一道蜷缩着的人影。 江河心里一凛,脚步一顿。这么晚了,谁会在这里? 他好奇地将光柱对了过去,看清那人影的瞬间,不由得一愣。 是李雪梅。 她正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身子微微发抖,路灯昏暗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看起来孤单又可怜。 “李老师?”江河走上前去,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李雪梅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痛苦所取代。 “江大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有点担心,就想出来迎迎你……结果天太黑,不小心崴了脚。” 江河皱起眉,将手电筒往下照去,果然看到她的右脚脚踝处有些红肿。 “我看看。” 他想也没想,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别!” 李雪梅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小声道:“没……没事的,就是有点疼,歇会儿就好了。” “别动!” 江河担心她的伤势,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 他不顾李雪梅的羞赧,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啊……” 李雪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绷紧。 江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一个姑娘家最私密的部位之一。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细腻、柔软,那惊人的触感顺着手臂的神经,瞬间传遍全身。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李雪梅那双惊慌失措又带着几分羞赧的眸子,在手电筒的光晕下,她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暧昧。 死一般的寂静在小树林里蔓延。 江河的掌心滚烫,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松手。可理智告诉他,他是在检查伤势。 第四十一章 微妙的氛围 “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河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李雪梅那双羞愤交加的眸子,解释道:“你脚崴了,我怕伤到骨头。” 这句解释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空气中那丝暧昧的火苗,也让李雪梅从慌乱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专注而担忧的神情,知道他并无他意,是自己想多了。 “我……我知道……” 她小声地应着,脸上的红晕却丝毫未退。 江河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检查,发现脚踝只是有些红肿,问题不大,但在脚心处,却有一道被尖锐石头划破的口子,还在丝丝地往外渗着血。 “破了,得赶紧处理,不然会感染。”江河皱着眉说道。 他环顾四周,看到路边台风过后留下的一汪积水,虽然有些浑浊,但总比带着泥沙的伤口要好。 他没有丝毫犹豫,捧起一汪水,小心翼翼地冲洗着李雪梅脚上的污泥。 冰凉的雨水冲刷着伤口,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但更让李雪梅心颤的,是江河那粗糙却异常温柔的动作。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却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洗脚。 李雪梅的心跳得厉害,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这个男人撕下自己干净的衣角,笨拙却认真地为她包扎伤口。 处理好伤口,江河站起身,看着她红肿的脚踝,不容置疑地说道:“走不了了,我背你回去。” 说完,他便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宽阔的背脊,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不,不用了,江大哥,我自己能走,太麻烦你了……” 李雪梅慌忙摆手,让一个有妇之夫背自己,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少废话!” 江河的语气不耐烦起来,“是想让伤口再裂开,明天发高烧躺床上起不来吗?快点!” 他的霸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 李雪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敌不过他强硬的态度,羞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当身体贴上他后背的那一刻,李雪梅的身体猛地一僵。 男人的后背坚实而滚烫,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轮廓和有力的心跳。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水和海风的阳刚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江河轻松地将她背起,脚步沉稳,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 夜风习习,四周只有虫鸣和他的脚步声。 李雪梅将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安稳。 这个男人,在台风天里救了她的命,在她被全村人指指点点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她,现在又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背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 顶天立地,有情有义。 她心里那个羞赧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如果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该有多好。 哪怕只是偷偷地想着,也觉得无比幸福。 第二天,江河的担忧成了现实。 李雪梅的伤口到底还是感染了,高烧不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喊着胡话。 林晚秋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心疼得不行,又是一番忙碌。 端水喂药,用冷毛巾给她降温,照顾得无微不至。 江河看着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李雪梅,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安慰道:“雪梅妹子,你安心养着,什么都别想,就当这是自己家。” 李雪梅虚弱地睁开眼,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林晚秋,又听到江河温柔的安慰,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无尽的愧疚。 她给这个家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尤其是林晚秋,她对自己越好,自己心里那个见不得光的念头就越是肮脏。 等烧退了一些,她挣扎着从自己的包裹里,摸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递给林晚秋:“嫂子……江大哥……我不能白吃白住,这是我的房租和饭钱,你们一定要收下。” 林晚秋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块钱和一些粮票,这几乎是李雪梅全部的家当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林晚秋立刻把钱推了回去,“我们家不缺你这口饭!你再这样,就是看不起嫂子了!” “嫂子,你们要是不收,我……我就没脸再住下去了。” 李雪梅的眼圈红了,态度却异常坚决。 江河看出了她的心思,是怕欠人情,心里不安。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对林晚秋说:“既然是雪梅妹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五块钱,意思一下吧。” 林晚秋这才勉强收下了。 可她不知道,这份体谅和善意,像一块巨石,更沉重地压在了李雪梅的心上,让她愈发愧疚。 安顿好家里,江河揣着钱出了门。 天天吃海鲜,一家人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他准备上山,搞点野味换换口味。 他先去镇上,给小舢板买足了柴油,又去铁匠铺,花大价钱订做了十几个最大号的捕兽夹,弹簧的力道大得惊人,别说野猪,就是小牛犊子踩上了也别想挣脱。 回到家,他扛上工具就直奔后山。 【扫描开启……前方两公里处,野猪活动踪迹密集……西南方向,发现獐子、野兔……】 江河根据系统的提示,绕开了村民们常去的区域,专门挑那些人迹罕至、野兽出没最频繁的山沟和密林,将一个个捕兽夹巧妙地布置在兽道上,并做好了伪装。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擦黑。 夜里,林晚秋依偎在江河怀里,听着男人讲述着今天出海的惊险和收获,又听着他对未来的规划。 “等攒够了钱,咱们就去城里买套房,把丫头们都送去最好的学校读书。你也不用再这么辛苦,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男人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林晚秋的心里甜得像灌了蜜,她收紧了抱着丈夫的手臂,柔声道:“只要跟你和孩子们在一起,在哪都好。”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起了床,准备按计划,送二女儿江二丫去城里学画画。 他刚牵着二丫的小手走到院子里,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大哥,你等一下!” 李雪梅扶着门框,脸色还有些苍白,叫住了他。 第四十二章 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 江河回头,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了皱眉:“不好好躺着,又出来吹风做什么?” “我……我好多了。” 李雪梅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江二丫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决,“江大哥,我不能总在家里白吃白住,什么都不干。二丫要去城里学画,我送她去吧,路我也认得,正好也能出去走走。” 她怕自己成为这个家的累赘,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偿还这份恩情。 江河闻言,脸色一沉,语气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严厉:“胡闹什么?脚还没好,烧也才刚退,就想跑那么远的路?给我老老实实回去躺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抗的威严。 李雪梅被他一喝,顿时委屈地红了眼眶,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林晚秋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热粥出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打圆场,把粥塞到李雪梅手里:“雪梅妹子,快听你江大哥的,他也是担心你。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把李雪梅劝回了屋,这才走到江河身边,帮他理了理衣领,柔声说:“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知道了。”江河点了点头,牵起二丫的手,“走,闺女,爸爸带你进城。” 台风刚过,从村里到镇上的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全是烂泥,自行车根本没法骑。 江河索性就不推车了,走到难走的地方,他直接弯下腰,对二丫说:“上来,爸爸背你。” 江二丫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爬上了父亲宽阔的后背。 “抱紧了。” 江河叮嘱一句,双臂往后一托,稳稳地将女儿背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江二丫趴在他的背上,只觉得像坐在一座移动的小山上,无比安心。 “爸爸,你累不累?”小姑娘小声地问。 “不累。” 江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闺女这么轻,跟个小棉袄似的,爸爸背着还暖和呢。” 他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背上那小小的重量,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去年,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满脑子都是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觉得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人。 别说花钱送她去学什么画画,就是平时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可现在,他低头看着女儿身上干净整洁的白裙子,感受着她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小手,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柔软和满足。 原来,把女儿捧在手心里,为她的未来去奔波,是这样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出海捞上一千二百块钱,更让他觉得富足。 走了两个多小时,父女俩终于到了城里。 江河把女儿放下,带着她来到了上次那个画家顾老师的画室门口。 画室的门窗干净明亮,里面透着一股书卷气,和外面的尘土街道格格不入。 江河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点的裤腿和沾着黄泥的解放鞋,再看看女儿白净的小脸和裙子,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他不想把自己这一身的风尘带进去,弄脏了那干净的地板,更不想给女儿丢人。 他蹲下身,帮二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温声说道:“二丫,你自己进去,找顾老师。就说爸爸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江二丫懂事地点了点头,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河就靠在门口对面的大树下,点了根烟,默默地等着。 画室里,一个穿着素雅长裙,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迎了上来。 她不是顾老师。 “小朋友,你找谁呀?”女人声音很柔和。 “我找顾老师,我是江二丫,来学画画的。” “哦,是你呀。” 女人笑了笑,摸了摸二丫的头,“真可爱。我叫苏晴,是顾老师的学生。他最近去外地参加一个画展,要出差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课,就由我来代上。你愿意让苏老师教你吗?” 江二丫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点了点头。 苏晴便领着她,开始上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 江河掐了烟,去附近国营饭店,咬牙买了一份红烧肉,一份炒青菜,打了两份白米饭,用饭盒装好,又提了回来。 站在画室门口,他再次犹豫了。 他一个粗手笨脚的大男人,就这么提着饭盒闯进去,好像不太合适。 正踌躇间,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妇人拎着一个网兜,朝着画室走了过来。 江河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客气地问道:“大姐,您好,麻烦您个事儿行吗?”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眼。 江河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能麻烦您帮我把这饭送进去吗?给我闺女和里头的苏老师。” “送给苏老师?” 中年妇人一愣,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江河全身,从他被海风吹得粗糙的脸,到他沾满泥点的裤腿,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眼神里透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但她还是接过了饭盒,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画室。 “晴晴啊,吃饭了,妈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妇人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可话说到一半,看到女儿正和一个小女孩吃着饭盒里的饭菜,脸色顿时一变。 她把苏晴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晴晴,你什么时候谈对象了?妈怎么不知道?” 苏晴被问得一头雾水:“妈,你说什么呢?我哪有谈对象?” “还骗我!饭都送到门口了!” 妇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又急又气,“我说你这孩子,眼光怎么能这么差?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你也是个正经的文化人,怎么能找个泥腿子?你看他那样子,一身的土腥味!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你们以后能有共同语言吗?” 这番话像刀子一样,让苏晴的脸色瞬间涨红,又气又急:“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泥腿子?我什么时候谈对象了?!” “人就在外头呢!你自己出去看!”妇人指着门口,一脸的笃定。 苏晴又羞又怒,扔下筷子就冲了出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树下的江河。 江河看到她出来,以为是女儿吃完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憨厚地笑了笑,抬起手冲她招了招。 那笑容,干净又坦荡。 看到这个笑容,苏晴一肚子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明白了这彻头彻尾就是个大乌龙,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跟出来的妇人看到这一幕,却如遭雷击。 女儿不仅没生气,还对着那个泥腿子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完了完了! 自己这棵好白菜,是真的要被猪拱了! 妇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脸上写满了紧张和绝望。 第四十三章 这猪还是别人家的???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凝固到顶点时,画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 “爸爸!” 江二丫清脆的童音像一道惊雷,劈在了中年妇人的头顶。 她猛地转过头,看着那个扑向江河怀里的小女孩,整个人都傻了。 爸爸? 这……这个泥腿子,不光是女儿的对象,还是个有妇之夫,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妇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这颗水灵灵的好白菜,不只是要被猪拱了,这猪……居然还是别人家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 妇人浑身发抖,指着苏晴,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苏晴!我不管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必须断!马上给我断了!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妈!” 苏晴又气又急,脸颊涨得通红,跺着脚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二丫的爸爸!是送孩子来上课的学生家长!” “家长?” 妇人一愣,怀疑地看着女儿,又看了看被江河抱在怀里,一脸天真地看着她们的江二丫,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对!家长!” 苏晴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快被自己母亲的想象力给气笑了。 误会解开,妇人那颗沉到谷底的心总算是浮了上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她再看向江河时,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审视和疑惑。 而苏晴,在解释清楚后,不知为何,也下意识地多看了江河两眼。 阳光下,男人抱着女儿,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侧脸的轮廓硬朗分明。 他看向女儿的眼神,是那种不加掩饰的、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宠溺和温柔。 他长得其实很周正,身材也挺拔,一点都不像母亲口中那种畏畏缩缩的“泥腿子”。 尤其是他疼爱女儿的样子,竟然……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苏晴的脸颊就“腾”地一下热了。 天啊,我在想什么! 她被自己这荒唐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妇人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打量着江河父女,好奇地问:“一个渔民,还舍得花钱让闺女学这个?” 在她看来,画画这种东西,是有钱有闲的人家才玩得起的,跟终日劳作的渔民根本沾不上边。 江二丫趴在江河的肩膀上,听到了这话,立刻大声反驳道:“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会给我买新裙子,还会背我进城!” 小姑娘骄傲的语气,让妇人和苏晴都愣了一下。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常态,尤其是在农村,把丫头片子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父亲,确实少见。 妇人对江河的印象,稍稍改观了一些。 “好了,晴晴,你继续上课吧,妈先回单位了。” 妇人交代了一句,又看了江河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出没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朝江河走去。 “同志,你好。” 妇人站定在江河面前,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看你这样子,是附近的渔民吧?” 江河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还自报家门,点了点头:“是。” 妇人名叫李静,是渔政局的局长。 她推了推眼镜,继续问道:“现在台风刚过,你们出海的收入怎么样?一天能有个几块钱?” 在她看来,渔民就是靠天吃饭,风里来浪里去,辛苦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 这男人能送女儿来学画,怕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 江河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当是领导下来视察民情,随口答道:“还行吧,运气好点,一天十几二十块不成问题。” 他说的是实话,昨天一天,连工带料,他净赚了七百多块,平摊下来,一天几十上百都有。 说十几二十块,已经是非常保守的说法了。 可这个数字,在李静听来,却无异于天方夜谭! “十几二十块?” 李静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声音也冷了下来,“同志,我是代表组织下来了解情况的,希望你能实事求是,不要说大话!一个渔民,一天能挣十几块?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个年代,一个正式工人的月薪也就三四十块,他一个渔民,一天就敢说十几二十块,这不是吹牛是什么? 江河被她这劈头盖脸的质问搞得一愣,随即也来了火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人当众指着鼻子说谎,心里顿时不爽起来。 “我吹没吹牛,你跟我说不着。” 江河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我那条船,光是买个柴油机就花了好几百,前两天刚换的渔网又是几百块! 我钓鱼用的那根进口鱼竿,都够你们城里人半年的工资了! 我要是没这个收入,我拿什么买这些?” 他本想证明自己没说谎,可这番话落到李静耳朵里,却成了吹牛不上税的铁证! 柴油机、大渔网、进口鱼竿? 李静气得都快笑了。 她作为渔政局局长,跟渔民打了半辈子交道,太清楚这群人的家底了。 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别说几百块的进口鱼竿,就是几十块的渔网破了都得自己缝缝补补用好几年!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说谎,还把谎言编得如此离谱! “年轻人,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总想着走歪门邪道,靠吹牛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李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语气充满了失望和斥责,“你这种思想,很危险!”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走正道、满嘴跑火车的二流子! 江河彻底被激怒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只觉得她不可理喻,高高在上。 “我思想危不危险,用不着你来教育我!” 江河冷笑一声,抱着女儿转身就走,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码头打听打听,我江河出海,是不是空船回来过!” 看着他那桀骜不驯的背影,李静气得胸口起伏,重重地哼了一声。 打听? 她才没那个闲工夫去验证一个骗子的话! 李静厌恶地看了一眼画室的方向,转身拂袖而去。 第四十四章 大丰收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江河就在树下等着,抽完了半包烟。 画室的门再次打开,江二丫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一样飞奔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画纸。 “爸爸!你看!这是苏老师教我画的!” 江河接过画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个简陋的太阳,和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咧着嘴,笑得很高兴。 “这是爸爸!”江二丫指着那个小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河。 江河看着那简陋的画,心中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柔软。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画得真好,我闺女就是个天才。” 江河低头,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粗糙的画纸上。 画纸的背景,是一条弯弯曲扭的土路,路边有几棵不成形的树。 画面的中央,一个高大的、四肢像火柴棍一样的小人,正背着一个更小的小人。 背上的小人,两只手紧紧抱着大人的脖子,脑袋歪在大人的肩膀上,脸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弯弯的笑脸。 虽然笔触稚嫩得可笑,但江河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画的,不就是今天早上,他背着二丫走在那条泥泞的村路上的一幕吗? 那简陋的线条,那歪扭的构图,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刻的情感。 女儿趴在他背上的安心,和他大步向前的坚定,都透过那幼稚的笔触,狠狠地撞进了江河的心里。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胸口涌上眼眶。 他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江二丫,别说画画了,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她总是穿着姐姐们剩下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自己每次喝醉了酒,看到她那副畏缩的样子就来气,不是骂就是吼,嫌她是个丫头片子,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他从来没有背过她,一次都没有。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她笑过。 可现在,这个被他亏欠了半辈子的女儿,却用她稚嫩的画笔,画出了她心中最幸福的画面,被爸爸背在背上。 悔恨,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江河的心脏,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他死死地咬着牙,才没让眼泪当着女儿的面掉下来。 他抬起手,用那粗糙得像是砂纸一样的手掌,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 “爸爸……” 江二丫感觉到父亲情绪的波动,有些不安地仰起头。 江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二丫,你记住,以后有爸爸在,谁也别想欺负你。爸爸会给你和姐姐们,撑起一片天!” 他发誓,前世的混账事,他一件都不会再做!他要让他的女儿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彻底放晴,台风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村里的小学经过简单的修缮,也重新开课了。 李雪梅的脚伤和高烧都已痊愈,为了报答江河一家的收留之恩,她主动接过了每天接送几个孩子上下学的任务。 她本就是老师,孩子们跟她亲近,江河和林晚秋也乐得轻松。 没了后顾之忧,江河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后山上。 第二天一早,他带上砍刀和麻袋,再次进了山。 根据系统的提示,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之前布下捕兽夹的地方。 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扑腾”声。 江河心头一喜,快步上前,只见第一个夹子上,正死死地夹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正在拼命挣扎。 开门红! 他利索地处理好野兔,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收获,让他嘴巴都快笑歪了。 十几个捕兽夹,竟然夹住了三只野兔,还有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 这可是意外之喜,野鸡比兔子可金贵多了。 将猎物都收进麻袋,江河却不急着下山。他打开了脑海中的系统地图。 【扫描开启……西南方向三百米,发现野兔窝……正前方五百米,发现野生菌群……东北方向一公里,发现野鸡蛋一窝……】 江河眼睛一亮,直奔那野鸡蛋的坐标而去。 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他果然发现了一个用干草搭成的窝,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二枚青皮野鸡蛋。 他毫不客气,将野鸡蛋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随即,又根据系统的指引,找到了那个兔子窝。 他没把事情做绝,只从里面掏出了两只还没睁眼的小兔子,准备带回去给女儿们当宠物养。 返程的路上,他又顺路拐到那片菌群所在的山坡,采了满满一麻袋新鲜的蘑菇。 满载而归,回到家里时,林晚秋和李雪梅看到他麻袋里的东西,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家的,你……你这是把山都给搬空了?” 林晚秋看着那几只肥硕的猎物,又惊又喜。 江河得意地一笑,将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兔子递给闻声跑出来的女儿们,惹得几个小丫头一阵欢呼。 他自己则拎着那三只大兔子,在院子里开始忙活。剥皮,放血,动作一气呵成。 那几张完整的兔皮,他准备用土法硝制一下,做成皮革,冬天正好给老婆孩子做几双毛茸茸的兔皮手套。 晚饭,林晚秋的手艺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野鸡剁成块,和刚采回来的蘑菇一起用大铁锅炖,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一只兔子被做成了麻辣兔丁,红油赤酱,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小鸡炖蘑菇,啃着麻辣兔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连一向拘谨的李雪梅,在林晚秋的热情招呼下,也放开了不少。 这种安稳富足、其乐融融的生活,是江河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看着女儿们满足的吃相,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第二天,江河尝到了甜头,准备再去山上碰碰运气,看看那些捕兽夹有没有新的收获。 他刚扛上工具走到村口,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老二!老二你等等!” 江河回头一看,只见大哥江洋正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满头大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江河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大哥一向沉稳,从没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哥?出什么事了?” 江河扔下工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急声问道。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家里出事了,是晚秋还是孩子们? “别……别问了!” 江洋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回拖,声音都变了调,“快!快跟我回家!出大事了!” 第四十五章 渔政局上门 “大哥?出什么事了?” 江河扔下工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急声问道。 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家里出事了,是晚秋还是孩子们?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让他窒息。 “不是家里!” 江洋看他脸色煞白,赶紧解释,但语气里的焦急却丝毫未减,“是……是市里渔政局的人来了!点名要找你!村长让我赶紧来叫你,你快跟我去码头看看!” 渔政局? 江河悬着的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困惑。 渔政局的人找自己干什么?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大哥,你别急,慢慢说,他们来干嘛?”江河扶住还在喘粗气的江洋。 “我哪知道啊!” 江洋抹了一把汗,脸上写满了担忧,“来了好几辆车,好几个穿制服的干部,一下车就问村里谁的捕鱼技术最好,谁家最近赚到钱了。” “村里那帮长舌妇,三言两语就把你给卖了!说你换了什么新式鱼竿,一天能挣好几百!现在人家就在码头等着呢,村长脸都白了,让我赶紧来找你!” 江洋是真的急了。 在他看来,弟弟这才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可千万别因为太张扬,被当成投机倒把的典型给抓了! 江河听完,心里大概有了数,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沉声道:“走,去看看。” 两人快步赶到码头,只见海边围了一大圈人,村民们伸长了脖子,对着圈子中心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村长正搓着手,陪在一群干部模样的男女身边,腰都快弯到了地上。 江河一眼就看到了人群的中心,那个为首的中年女人。 当看清她面容的瞬间,江河的瞳孔猛地一缩,脚步也顿住了。 是她! 那个在画室门口,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是“泥腿子”,说自己“思想危险”的女人! 二丫的美术老师,苏晴的妈! “局长,您看,他就是江河。” 村长眼尖,看到了江河,如蒙大赦,赶紧指着他喊道。 局长? 江河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居然是渔政局的局长! 再回想起前几天自己怼她的话,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下麻烦大了。 就在江河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时,那个叫李静的局长,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村民们的目光,也“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江河身上。 江河头皮发麻,已经做好了被当众训斥的准备。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静走到他面前,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斥责,反而露出了一丝歉意。 “江河同志,你好。” 李静的语气很平和,“前几天在城里,是我态度不好,对你有些误会,我向你道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围观的村民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市里来的大局长,竟然主动跟江河道歉? 这……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江河也懵了,完全没搞懂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静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指了指码头上其他几个正在用新式鱼竿钓鱼的渔民。 “我今天下来,本来是想调查一下台风后的生产情况。来了之后,才发现村里很多人都用上了这种新式的玻璃钢鱼竿。” “我问过了,都是跟你学的。是我思想僵化,眼界狭隘了,没想到你们渔民现在也能用上这么先进的工具。”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江河身上,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的审视和好奇:“江河同志,我听他们说,你是村里用得最好的。能不能给我们现场演示一下,也给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人,讲讲这新式钓鱼法的门道?” 这番话,让周围的村民们看江河的眼神彻底变了。 羡慕,震惊,难以置信! 江河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人脉?连市里的局长都得客客气气地跟他请教? 江河定了定神,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自然不能不识趣。 他点了点头,从旁边一个村民手里接过一根玻璃钢鱼竿,挂上鱼饵,动作娴熟地将鱼线甩了出去。 “这种竿子,叫玻璃钢竿,比竹竿有韧性,也更灵敏。鱼咬钩的轻微动静,都能通过鱼线传到手上……” 江河一边讲解,一边感受着水下的动静。 话音刚落,他手腕猛地一抖,大喝一声:“来了!” 只见那根看似纤细的鱼竿,瞬间被拉成一个惊人的弧度,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江河双脚稳稳扎在礁石上,手臂肌肉贲张,与水下的巨物展开了角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根弯成满月的鱼竿。 “好大的力气!”一个年轻的干部惊呼出声。 足足僵持了七八分钟,江河才猛地一发力,将那条大鱼提出了水面! “哗啦!”一声巨响,一条银光闪闪的大海鲈被硬生生拖上了岸,在沙滩上疯狂地甩着尾巴。 “我的天!这条鱼……起码得有二十七八斤!” 有经验的老渔民失声叫道。 整个码头瞬间沸腾了! 李静看着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江河,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思索。 她转过头,看着其他那些拿着新式鱼竿的渔民,若有所思。 恰好此时,村里的大喇叭响起了午饭的钟声。 李静看了一眼手表,笑着对江河说:“江河同志,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正好到饭点了,你看……方不方便去你家吃顿便饭?我们这几个人,按标准给你餐费,你用这条大鱼,再随便弄两个菜招待一下我们,怎么样?” 去江河家吃饭? 村民们再次炸开了锅,一道道羡慕嫉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江河。 这可是招待政府领导啊!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 要是能把局长伺候高兴了,以后在村里还不是横着走? 村长急得在一旁疯狂给江河使眼色,嘴型无声地催促着:“答应啊!快答应啊!” 江河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李静,又看了看那条还在扑腾的大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行啊!局长您能来,是我家的荣幸!” 江河爽快地答应下来,扛起那条还在挣扎的大鱼,“那你们稍等,我先回去准备着!” 说完,他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扛着鱼,大步流星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四十六章 当了个老师 江河扛着那条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鱼,一进院门就扯着嗓子喊:“晚秋!快出来!今天家里来贵客了!” 林晚秋和李雪梅正在院子里洗菜,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江河肩膀上那条硕大的海鲈鱼,都惊得站了起来。 “我的天!当家的,你这是把龙王爷钓上来了?” 林晚秋快步迎上去,围着那条鱼啧啧称奇。 “什么贵客啊?”李雪梅也好奇地问。 江河把鱼往地上一扔,那鱼“啪”地一甩尾巴,溅起一片水花。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市里渔政局的局长,要来咱们家吃饭。” “啥?!” 林晚秋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脸上的惊喜顿时变成了惊慌失措,“局……局长?来咱家吃饭?这……这可怎么办,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我……我这手艺也上不了台面啊!” 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那可是局长啊! 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万一招待不好,给当家的惹了麻烦怎么办? “怕什么!” 江河一把拉住她的手,看着她慌乱的眼睛,沉声安慰道,“她也是人,两个眼睛一张嘴。咱们有啥吃啥,你别紧张,就当是招待普通亲戚。我来主厨,你给我打下手就行。” 江河沉稳有力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让林晚秋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看着丈夫自信满满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江河不再多说,挽起袖子就开始处理那条大海鲈。 他的刀工利落干脆,没一会儿,一条二十多斤的大鱼就被他分解得明明白白。 鱼头鱼尾用来红烧,酱香浓郁;中间最肥美的一段,配上几片姜,上锅清蒸,保留最原始的鲜味。 剩下靠近鱼腹、最嫩滑的鱼肉,他则片成了薄如蝉翼的生鱼片,晶莹剔透,码在盘子里,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鱼三吃! 他又让林晚秋炒了个前两天山上采的野菌,凉拌了一个海带丝。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有海里游的,有山上长的,摆了满满一桌。 饭菜刚端上桌,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李静带着两个年轻的干部,准时到了。 “局长,快请进!” 林晚秋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在江河的鼓励下,已经能落落大方地招待客人了。 她给几人倒上茶水,热情地招呼着。 李静打量着这个朴素干净的农家小院,又看了看桌上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尤其是那盘专业的生鱼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江河同志,你这手艺,不去国营饭店当大厨真是屈才了。” 李静笑着拿起筷子,尝了一片生鱼片,眼睛顿时一亮,“鲜!这味道,比我在市里任何一家饭店吃的都地道!”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李静没有一点官架子,就像个邻家长辈,拉着林晚秋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当她得知江河家里有四个女儿,却依然把她们当成宝,还花钱送去学画画时,看向江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真正的敬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静放下了筷子,终于说起了正事。 “江河同志,我今天来,除了道歉,主要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李静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想在全市的渔民里,推广你这种新式的海钓技术。”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咱们这儿的渔民,大多还是靠着老旧的渔网和竹竿,看天吃饭,收入很不稳定。台风一来,几个月都白干。” “你的这个方法,我看到了,投入小,见效快,风险低,是条能让大家伙儿都富起来的好路子。” 江河默不作声,他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果然,李静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没人教。第二,没人肯投入。我打听过了,你这套装备下来,鱼竿、渔轮、鱼线,加起来得上千块。这个价钱,能吓跑百分之九十九的渔民。”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河:“所以,我想请你出山,来当这个总教头,负责培训第一批渔民。至于设备,只要有人愿意学,渔政局可以先期提供一部分补贴,减轻他们的压力。我相信,只要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收益,那些眼光长远的渔民,肯定舍得投入!” 江河皱起了眉头,直接拒绝:“局长,这事我干不了。我文化水平不高,嘴也笨,教不了别人。再说,我这一家子老小都指着我出海养活,实在没那个闲工夫。” 开玩笑,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他还没那么大公无私。 更何况,这事吃力不讨好,他不想掺和。 “小江,你先别急着拒绝。” 李静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急不恼,“补贴不光给学的人,也给你这个当老师的。你出一天工,局里就按最高的标准给你发一天的工资。而且,你这也是在帮村里人,是在做一件大好事。” 江河还是摇头。 李静见状,只好退了一步,加重了筹码:“这样,培训地点就设在你们村的码头。所有想学的人,都得到你们村来!而且,培训期间,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我们渔政局只负责组织和监督,绝不干涉你的教学。你看怎么样?” 这个条件,让江河心里一动。 让别的地方的渔民都来他们村学习,这不仅能给他自己带来名声和收益,更能带动整个村子的人气和发展。 而且,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这主动权就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他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旁边满脸期待的林晚秋,终于松了口:“行,这事我干了。但丑话说在前面,我脾气不好,教人的时候要是骂了谁,局长你可别怪我。” “没问题!”李静大喜过望,当即拍板,“严师出高徒嘛!就这么定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李静带的人吃完饭,坚持按标准留下了饭钱和粮票,这才心满意足地带队离开。 第四十七章 培训开设中 送走客人,林晚秋看着桌上那几张崭新的大团结,眼睛笑得像月牙儿。 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打趣道:“行啊,江河同志,现在都是能给别人上课的‘江老师’了。” 江河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心里一片滚烫和满足。他咧嘴一笑:“那以后,我可得好好教教你。” 夫妻俩在院子里笑闹着,满心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而渔政局要在红星村组织海钓技术培训班,还要请江河当老师的消息,则像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的每一个码头。 渔政局要在红星村办海钓培训班,还要请江河当总教头的消息,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到了周边的每一个渔村码头。 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听说了吗?红星村那个江河,要开班教人钓鱼了!渔政局牵的头!” “真的假的?他那一套不是宝贝得很吗?之前我们村有人去打听,嘴巴严得跟蚌壳似的,一个字都不肯露!” “这回是局长亲自出面请的,能一样吗?我早就看红星村那帮人不对劲了,个个都跟发了财似的,顿顿有肉吃,原来是靠这个!我得赶紧回家凑钱去,这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有激动万分,准备砸锅卖铁也要去学的人,自然也有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的。 “学他?九百块买一根破竿子?脑子被门挤了吧!我们祖祖辈辈都用渔网,不也过来了?花那个冤枉钱,还不如多买几斤肉给孩子吃!” “就是!我看这就是政府跟那个江河合起伙来骗我们钱的!傻子才去学!” 一时间,各个村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是看到了希望,勒紧裤腰带开始四处借钱,准备搏一个未来的。 另一派则是固守着传统,对这种新生事物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 对于外界的风言风语,江河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小日子。 骂他也好,捧他也罢,都影响不了他回家抱老婆孩子。 日子就像指间的流水,一转眼,就过了半个月。 这天,李静雷厉风行地召集了附近几个渔村的村干部,在镇上开了一个正式的动员大会。 会上,她把海钓培训的事情再次郑重地宣布了一遍,并且公布了经过渔政局协调补贴后的渔具价格——九百块一套。 这个价格依旧让不少干部倒吸一口凉气,但比起之前传闻的上千块,已经算是“便宜”了不少。 李静的态度很明确:“这件事,我们渔政局大力支持,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探索一条新的致富路。但我们不搞强买强卖,全凭自愿。你们回去,把这个消息传达到位,鼓励大家来学,但绝不强制。” 会议结束,干部们心思各异地散了。 而作为培训基地的红星村,则实实在在地尝到了第一个甜头。 会议结束的第三天,一队电力工人就开着工程车进了村,开始拉电线,立电线杆。 村长激动地在大喇叭里广播,这是市里给的政策倾斜,因为村里支持渔政局的工作,所以提前给通电了! 当江河家里那盏昏黄的灯泡第一次亮起时,几个女儿都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声,围着那盏灯又蹦又跳,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 林晚秋站在灯下,看着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眼眶都红了。 她激动地抓着江河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家的,我们……我们家有电了!” 江河看着妻子和女儿们欢喜的模样,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他伸手将林晚秋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只是个开始。等过阵子,我给你买台电视机,再买台电冰箱,想看啥就看啥,想吃冰棍就吃冰棍。” “净说胡话。”林晚秋嘴上嗔怪着,脸上却笑开了花,整个人都依偎在丈夫宽阔的胸膛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稳和甜蜜。 一家人其乐融融,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起了个大早,开始整理自己的渔具。 林晚秋正在给他准备早饭,看到他的动作,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嘛?培训班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怎么还要出海?” “我爹前两天捎信来,催了好几回了。” 江河一边给渔轮上油,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他说这几天的潮水最好,浪也平,是钓大货的绝佳时机。赶在培训班开始前,我再去最后一趟。当了‘老师’,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林晚秋一听他要出海,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脸上满是担忧:“海上风浪无情,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放心吧。” 江河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我心里有数。再说,我不叫上虎子一起嘛。” 吃完早饭,江河跟依依不舍的女儿们告别,几个小丫头抱着他的腿,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舍。 “爸爸,你早点回来!” “爸爸,要小心大浪!” 江河挨个亲了亲她们的额头,心里一片滚烫。 他大步走出家门,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径直朝着李虎家的方向走去。 “虎子!虎子!在家没?赶紧的,抄家伙,出海了!”江河人还没到院门口,洪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进去,“今天带你去干票大的!”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李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精神抖擞的江河,脸上却没有往日的兴奋,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和躲闪。 “河……河子。” “磨蹭什么呢?快点啊,潮水不等人!”江河催促道。 李虎低下头,搓着手,半晌才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道:“河子……我……我就不去了。” 江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诧异地看着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不去?为什么?这么好的行情,你小子转性了?” 李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疏离:“我……我家里还有点事。你自己去吧。” 说完,他竟然后退一步,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像是要躲着江河一样,匆匆关上了院门。 “砰”的一声,木门关死。 江河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院门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惊诧和困惑。 第四十八章 疏远 冰冷的木门,像一堵墙,将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义硬生生隔断。 江河站在院门口,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堵,难受得紧。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自从他重生回来,李虎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他落魄时,李虎陪他喝酒;他赚钱时,李虎比他还高兴。 可现在,自己日子好过了,当上了什么“总教头”,兄弟情分怎么反而淡了? 江河在门口站了许久,终究没有再敲门。 他闷着头,转身朝着大哥江洋家的方向走去。 既然虎子不去,那就叫上大哥,兄弟俩一起出海,也算有个照应。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说明来意后,一向稳重的大哥也露出了和李虎如出一辙的为难神色。 “老二,今天……今天恐怕不行。” 江洋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你嫂子娘家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又是借口! 江河心头火起,一股被全世界孤立的烦躁感涌了上来。 他盯着江洋,声音冷了下来:“大哥,虎子说他家里有事,你也说你家里有事。你们是约好了躲着我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 江洋被他看得心虚,声音却高了八度,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我是真有事!再说了,你现在是能耐人了,是渔政局请的老师,我们这些泥腿子哪还敢高攀?跟着你出海,捞的鱼算谁的?我们这不是占你便宜吗?你自己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说完,江洋也像躲瘟神一样,转身进了屋。 江河彻底愣住了。 占便宜? 他什么时候计较过这个!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冬日里最冷的海风还要刺骨。 他忽然明白了,不是他们变了,是他们觉得他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和他们一起在泥里打滚的江老二,而是高高在上的“江老师”。 这种距离感,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和他最亲近的人,推向了两岸。 江河攥紧了拳头,胸口憋着一股无名火,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码头走去。 不靠你们,我一样行! 到了码头,自家的那艘小渔船正静静地泊在水边。 一个干瘦黝黑的身影正坐在船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正是他的父亲,江大海。 看到江河一个人扛着渔具过来,江大海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们都不来?” “嗯。”江河闷闷地应了一声,将渔具扔上船。 “哼,一群没出息的。”江大海将烟锅在船沿上磕了磕,站起身,“走,我跟你去。” 父子俩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解开缆绳,发动了马达。 渔船“突突突”地驶离了码头。 海风吹在脸上,吹散了江河心头的一些烦闷。 “人改好了是好事,但尾巴不能翘到天上去。” 江大海坐在船尾,一边整理渔网,一边头也不抬地数落道,“钱是好东西,能让你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但钱也最招人恨。你现在风光了,盯着你的人就多,一步走错,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别以为当个什么老师就了不起了,踏踏实实多出几趟海,多挣点钱揣兜里才是正经事。” 江河听着父亲的念叨,心里有些无奈:“爹,我现在不缺钱。” “放屁!” 江大海眼睛一瞪,“谁会嫌钱多?你那几个闺女,以后嫁妆要不要钱?盖房子要不要钱?你媳妇跟着你吃了半辈子苦,你不得给她买金项链金镯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别不知足!” 江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苦笑。 “行了,你去开船。” 江大海忽然指了指船舵,“上次看你开得有模有样,今天你来掌舵,我信你。” 江河心里一暖,父亲的信任,像一股暖流,冲淡了之前被兄弟疏远的冰冷。 他点了点头,稳稳地握住了船舵。 【系统扫描开启……正前方三海里,发现黄花鱼群……】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江河精神一振,调转船头,朝着系统指示的坐标全速前进。 “爹,准备下网!” “好嘞!” 父子俩配合默契,一张大网撒下,不过半个钟头,起网的时候,绞盘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金灿灿的大黄花在网里活蹦乱跳,晃得人眼都花了。 江大海看着满船的收获,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一辈子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忙活完,父子俩坐在船头,江大海又点上了他的旱烟。 他抽了两口,忽然开口问道:“家里那个女老师,你打算怎么办?” 江河一愣:“什么怎么办?” 江大海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要个儿子,这事不丢人。找个女人生儿子,爹支持你。但你不能把人正大光明地养在家里,这让你媳妇的脸往哪儿搁?村里人戳脊梁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他顿了顿,继续出着主意:“听我的,有条件了,在镇上或者城里给她租个房子养着。等肚子大了,让你娘过去照顾。这事得做得隐蔽,只要能生个带把的,咱老江家就算有后了!” “啪!” 江河猛地一拍船舷,霍然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都红了。 “爹!你说什么混账话!”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江河这辈子,就大丫、二丫、三丫、小满、小春这五个女儿!我不会再要任何孩子!更不会干出那种对不起晚秋的畜生事!” “李老师是我家的恩人!她住在我们家,是因为她无处可去,我们收留她,跟生儿子没有半点关系!” 他前世就是个混蛋,为了所谓的香火,为了所谓的面子,伤透了妻女的心。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江大海被儿子的怒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将满肚子的“传宗接代”都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江河憋着一股劲,开着船在海上疯狂扫荡。 直到渔船的船舱被塞得满满当当,连甲板上都堆满了鱼,再也装不下了,父子俩才打道回府。 渔船“突突”地靠近码头,江河远远地望着岸上。 他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不对劲。 码头上人来人往,一片忙碌,却唯独少了一个他最熟悉、最牵挂的身影。 以往每一次,无论他出海多久,回来的时候,林晚秋肯定会带着女儿们,早早地等在码头上,踮着脚尖朝他挥手。 可是今天,她居然不在。 第四十九章 家里来信了 码头上人声鼎沸,那些嗅觉比鲨鱼还灵敏的鱼贩子,一看到江河那艘吃水线低得吓人的渔船,就跟疯了似的围了上来,将小小的码头堵得水泄不通。 “江河!你小子是把龙王爷的宝库给掏空了?!” “我的天,全是金灿灿的大黄鱼!发了!这下发大财了!” 嘈杂的叫嚷声和鱼腥味混杂在一起,让江河心头的烦躁愈发浓烈。 他现在没心情跟这帮人掰扯价钱,他只想赶紧回家,看看林晚秋到底出了什么事。 “都别吵了!” 江河一声怒喝,声音盖过了所有人,“价钱就按上次的来,谁要谁拿钱,不要的就让开!” 他这干脆利落的态度,反倒让那些精明的鱼贩子不敢再压价。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凑钱、过秤、搬鱼,江河收了厚厚一沓钱,连数都懒得数,直接塞进口袋,拨开人群就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父亲江大海在后面喊他:“你小子慢点!鱼钱还没点清楚!” 江河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码头的尽头。 推开院门,家里静悄悄的。 女儿们还没放学,院子里只有风吹过那棵老槐树的沙沙声。 江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板凳上的林晚秋。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件缝了一半的小衣服,眼神却空洞地望着地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晚秋?”江河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边,试探着喊了一声。 林晚秋像是被惊醒的兔子,猛地一颤,抬起头来,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当家的,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江河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看着她明显红肿的眼眶,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林晚秋慌忙摇头,躲闪着他的目光,“就是……就是一个人在家有点闷,眼睛被风吹着了。” 她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天邮差送来那封信的画面。 那薄薄的一张信纸,却仿佛有千斤重,信纸上被泪水晕开的字迹,此刻想起来,依旧烫得她心口发疼。 江河看着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 但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林晚秋的性子,她不想说的时候,逼她是没用的。 他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行了,别想那么多。累了就进屋躺会儿,我去做饭,今天让你尝尝你男人的手艺。” 他沉稳而温柔的态度,让林晚-秋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了一些,她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江河走进厨房的宽厚背影,眼眶又是一热。 夜里,女儿们都睡熟了。 江河躺在床上,将林晚秋紧紧地搂在怀里。 黑暗中,人的防备总是会降到最低。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地问道:“晚秋,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到底出什么事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顶着。”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那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晚秋心中那道紧锁的闸门。 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惶恐,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江河的胸口,发出了压抑的、小兽一般的呜咽。 “我……我家里来信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哭腔,“他们……他们让我回去……” “家里?”江“河的身子猛地一僵,心头巨震。 林晚秋是当年下乡的知青,这一点他知道。 可是在一起这么多年,无论日子多苦多难,她从未提过自己的家人。 在他的记忆里,她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被时代的浪潮拍打到这个偏僻的渔村,然后扎下了根。 在前世,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林晚秋的家人是谁,在哪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颗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他稳了稳心神,收紧了手臂,让怀里的女人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他柔声问道:“他们是谁?为什么现在才来信?你想……回去吗?” 最后一个问题,他问得格外艰难。 他也知道,知青返城是现在的大政策,但手续复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万一……万一她真的想走呢? 林晚秋哭得更凶了,她拼命地摇头,双手紧紧地抓着江河的衣服,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们……我不想走……”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在黑暗中望着江河的轮廓,用一种带着决绝的语气,轻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江河,我们……我们明天去把证领了吧。” 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五个,可他们之间,却始终缺了一张那样的纸。 在过去,是没条件,也是不在意。 可现在,这张纸对她而言,仿佛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江-河的心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好!天一亮,我们就去!” 他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沉甸甸的,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 林家! 这么多年对林晚秋不闻不问,任由她一个人在乡下吃尽苦头,现在国家政策一变,知青可以返城了,他们就突然冒了出来。 这里面要是没鬼,他江河的名字倒过来写! 这封信,绝不是一封简单的家书,而是一道催命符,是来跟他抢老婆孩子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江河和林晚秋就起了床。 当李雪梅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看到两人准备出门的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当她从林晚秋有些羞涩的口中得知,两人是要进城去领结婚证时,李雪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笑着祝福道:“那可真是大好事,快去吧,孩子们我来照顾。” 只是,在她转身回屋的瞬间,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难以言说的黯然。 院子里,江河已经推出了那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上来。”他拍了拍后座。 林晚秋坐了上去,像很多年前他们刚在一起时那样,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丈夫坚实的腰。 自行车“吱呀”一声,载着夫妻俩,朝着县城的方向,迎着初升的朝阳,坚定地驶去。 第五十章 不管有没有证你都是我媳妇 清晨的阳光给乡间土路镀上了一层金边。 二八大杠自行车平稳地行驶着,江河坚实宽阔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衫,将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林晚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那一下下有力的心跳,昨天还惶惶不安的心,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填满了。 这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和五个女儿的依靠。 到了县城,两人径直去了民政部门。 办事员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问明来意,便从抽屉里甩出一张表格:“填表,贴照片。” 照片? 两人都愣住了。这个年代,谁家会没事去照相馆拍照。 林晚秋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心里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同志,我们……我们没照片。” 江河递上一根烟,客气地说道。 办事员推开烟,不耐烦地摆摆手:“没照片办不了,规定就是规定。出门右转,走二百米有个国营照相馆,拍完了再来。” 从办事处出来,林晚秋的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江河,我们……我们是不是领不成了?这是不是老天爷不让我们……”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江河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语气霸道又不容置疑,“不就是拍个照吗?多大点事!走,今天让你男人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照相机!” 他拉着林晚-秋,大步流星地走向照相馆。 刺眼的闪光灯“咔嚓”一声,将两人略显僵硬的笑容定格。 “同志,照片什么时候能取?”江河问道。 “下个礼拜吧,我们这儿照片都得凑一批送去市里洗。” 摄影师懒洋洋地回答。 下个礼拜! 林晚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个礼拜,那封信就像一个催命符,谁知道一个礼拜后会发生什么。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失望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行,知道了。” 江河却像没事人一样,爽快地付了钱,拉着失魂落魄的林晚秋走出了照相馆。 他将自行车停在路边,捧起妻子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听着,林晚秋。一张纸而已,有它没它,你都是我江河的媳妇,是我五个闺女的娘!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听明白了吗?” 他的眼神坚定如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晚秋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却是感动的泪,安心的泪。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江河满意地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走,领证是大事,今天必须庆祝!带你去买新衣服!”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晚秋冲进了供销社,指着一匹湖蓝色的的确良布料,豪气干云地对售货员说:“同志,这布,给我媳妇扯一身衣服的料子!” 又给五个女儿一人买了一块花手帕,还称了两斤水果糖。 林晚秋看着他花钱如流水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甜蜜,那点失落早就被丈夫的爱意冲得烟消云散。 从供销社出来,江河又带着她拐进了一家渔具店。 这家店他早就眼馋很久了,店里挂着各种从国外进口的渔具,琳琅满目。 “老板,这种路亚假饵,给我来十个。” 江河指着柜台里一种仿生小鱼的假饵说道。 买完假饵,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角立着的一根通体漆黑的鱼竿吸引了。 那是一根重型船钓竿,竿身粗壮,充满了力量感,一看就是用来降服深海巨物的“神器”。 江河的眼睛都亮了,上前摸了摸,感受着那冰凉坚硬的质感,心里痒得不行。 “同志好眼光,这可是东洋货,专门钓金枪鱼、大石斑的,一根要一千五。” 老板看他是个懂行的,立刻凑上来推销。 一千五! 江河咋了咋舌,再喜欢也只能按捺住心思。 他现在虽然有钱,但还没到能花一千五买一根鱼竿的地步。 他摇了摇头,拉着林晚秋离开了渔具店。 “上来,回家!” 自行车再次迎着风,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林晚秋搂着丈夫的腰,手里攥着那包甜丝丝的水果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这个男人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怕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处破败拥挤的大杂院里。 林家。 昏暗的房间里,林父林建军正抽着劣质的卷烟,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 他面前坐着愁眉苦脸的妻子王翠兰和一脸焦躁的儿子林卫国。 “爹,这都过去多久了,我姐到底回不回来啊?” 林卫国不耐烦地抖着腿,“人家屠夫张那边可都催了好几回了!彩礼八百八,再加一台缝纫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要是这事黄了,我拿什么钱娶媳“妇?” 王翠兰也跟着唉声叹气:“就是啊,老林,你得赶紧拿个主意。卫国眼看就二十五了,再不结婚,好人家的姑娘都让别人挑走了。我可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催什么催!急什么急!” 林建军把烟头狠狠地摁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那死丫头,翅膀硬了,敢不听老子的话了!我再给她一个礼拜时间!她要是再不乖乖滚回来,我就亲自去那个破渔村,把她绑回来!” 他冷哼一声,脸上满是掌控一切的自信:“她怕我,从小就怕。我一去,她敢不听话?到时候,老老实实嫁给屠夫张,拿到彩礼,卫国你的婚事不就成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林卫国脸上的焦躁才褪去,转为了安心和得意。 王翠兰也跟着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孙子在朝自己招手,嘴里念叨着:“还是你有办法,等卫国结了婚,明年我就能抱上孙子了……” 一家三口,没有一个人关心那个远在乡下的女儿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愿意。 在他们眼里,林晚秋只是一个可以换取彩礼,给她弟弟铺路的工具。 …… 江河带着林晚秋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擦黑。 刚进院门,村支书就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江河,可算回来了!” 村支书一脸喜色,“跟你说个大好事!镇上开会定了,你的海钓培训班,后天就正式开班!局里给你批的补贴,一天十一块!我的天,这可是市里给的最高标准了!” 一天十一块! 这数字让旁边的林晚秋都倒吸一口凉气。 江河却显得很平静,他给村支书递了根烟,点上火,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叔,报名的人里,那个……靠山村的,有人来吗?” 靠山村,就是之前那个差点跟红星村因为码头打起来的邻村。 村支书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他警惕地看着江河,嘴里的烟都忘了抽:“你问这个干啥?江河,你……你该不会是想……” 都五十一章 要慎重啊 村支书警惕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包。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凑到江河耳边:“江河,我可跟你说,这事是镇上、是局里的大事,你可不能乱来!靠山村那帮人是混蛋,但今天这事,你得顾全大局!” “你要是敢在培训班上给他们使绊子,回头李局长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住你!” 江河看着村支书紧张得额头都冒汗的样子,忽然笑了。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叔,你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他拍了拍村支书的肩膀,一脸的正气凛然,“我是政府请来的老师,拿的是国家的补贴,肯定得尽心尽力地教。上面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至于他们靠山村的人,愿不愿意学,能学会多少,那可就跟我没关系了。我总不能摁着他们的头,逼他们学吧?”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村支书是什么人,几十年的老江湖,一听就品出了里面的味道。 什么叫“能学会多少跟我没关系”? 这不就是明摆着说,我教我的,你们听不听得懂,那是你们的事! 村支书脸上的紧张瞬间化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他用力地拍了拍江河的胳膊,嘿嘿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你小子,脑子就是活泛!行,叔明白了,你放心大胆地干,别做得太明显就行!” 得到了村支书的“尚方宝剑”,江河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江河没急着准备什么教案,而是揣着那几个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路亚假饵,先去了村里的老木匠家。 “六爷,忙着呢?”江河递上一根烟。 老木匠接过烟,眯着眼打量着江河手里的东西:“这花里胡哨的,是个啥玩意儿?” “好东西。” 江河把一个仿生小鱼假饵递过去,“六爷,您看您这手艺,能不能照着这个样子,给我仿着做几个?别的不用管,就把这木头身子的形状和重量给我做出来就行。” 老木匠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指甲掐了掐,点点头:“不难,就是费点功夫。你要多少?” “先来二十个。” “行,三天后来取。” 从木匠家出来,江河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村尾的铁匠铺。 “黑叔,帮我打几个这样的小铁片,还有这种带倒刺的钩子。” 江河将假饵前面的压水板和三本钩指给铁匠看。 铁匠膀大腰圆,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行,小活儿。跟木匠那儿说好尺寸,我这边打好了,让他给你装上。” 江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进口假饵几十块,他可舍不得。 但只要把核心技术拆解开,木匠做身体,铁匠做配件,成本能降到几毛钱一个! 这要是以后量产了,又是一条发财的路子。 办完了正事,江河一身轻松地回了家。 林晚秋正在院子里的菜地里,给刚冒出绿芽的青菜浇水。 旁边的小摇篮里,刚满月的小五丫睡得正香,小嘴巴时不时砸吧一下,可爱得紧。 江河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妻子,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看着那片绿油油的菜地,心里一片安宁。 “累不累?我来吧。” “不累。” 林晚秋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这两天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看着这些菜一天天长大,心里就踏实。” 江河没再说话,只是搂着她,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自家的菜园,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女儿,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惬意。 这种平淡而真实的幸福,才是他两辈子都渴求的东西。 海钓培训班开课的日子,终于到了。 红星村的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得像是过年。 附近几个村子加起来,乌泱泱来了一百多号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咬着牙,甚至借了钱,才凑够了九百块,买下了那套崭新的渔具。 此刻,他们手里都捧着那根黑黝黝的鱼竿,脸上是混杂着激动、不安和期盼的复杂表情。 这九百块,是他们半辈子的积蓄,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几个村的村干部聚在一起,也是一脸的忐忑。 “老杨,你说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啊?九百块一套渔具,这要是学不出个名堂,我们回去可没法跟乡亲们交代啊!” 一个外村的干部愁眉苦脸地说道。 红星村的村支书老杨,此刻却是满脸红光,胸有成竹。 他弹了弹烟灰,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放心吧!我们村那几个小子,跟着江河偷偷学了几天,现在一天下海,少说也能捞个七八斤鱼,多的时候十几斤!换成钱,一天就差不多有十块钱的收入!你们说,这买卖亏不亏?” “一天十块钱?!” 周围的干部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 这个数字,对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渔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 渔政局的李静局长,陪着几个穿着中山装、一看就是县里来的领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码头临时搭起的主席台前。 江河跟在他们身后,神色平静,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李静清了清嗓子,拿起铁皮喇叭,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讲话,无非是强调政府的决心和对渔民的关怀,鼓励大家抓住机遇,开拓创新。 一番官话说完,她将喇叭递给了江河,朗声道:“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海钓培训班的总教头——江河同志,来给我们讲第一课!” 啪啪啪——! 掌声雷动。 在一百多道混杂着敬畏、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中,江河走上了主席台。 他接过喇叭,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最前排的位置。 那里坐着的,赫然是靠山村的几个“老熟人”。 为首的,正是靠山村大队的民兵队长赵铁柱,也是之前在码头上跟他叫嚣得最凶的那个人的亲家。 赵铁柱的身边,还坐着他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儿子。 他们大概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江河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嘴角,却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第五十二章 我女儿的事情最重要 赵铁柱父子三人,本来还抱着膀子,一脸倨傲地看着台上的江河。 可当他们对上江河那个笑容时,心头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他们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转为了惊疑和不安。 完了! 父子三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早就挖好的坑里! 江河拿着铁皮喇叭,却没有立刻开始讲课。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前排的赵铁柱父子三人身上。 那三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在开课之前,有件事我要先说一下。” 江河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码头,清晰而洪亮,“咱们这个培训班,是为了让大家伙儿都学会本事,挣钱过上好日子。来的村子有远有近,远道而来的同志不容易,理应受到优待。” 他顿了顿,抬手一指,直直地指向赵铁柱:“赵队长,你们靠山村,跟我们红星村就隔着一座山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多事,不用我教,你们心里也门儿清。我看,这第一排的位置,你们就别坐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赵铁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站起身,想说什么,却被江河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 “把位置让给那些从几十里外赶过来的同志们。” 江河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们,坐到最后面去。要是觉得委屈,不想学,现在就可以走,九百块钱我一分不少地退给你。”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赵铁柱气得浑身发抖,他求助似的看向主席台上的领导。 然而,李静局长正低头喝水,仿佛没看见,而县里来的领导则是一脸严肃,显然对江河这种“照顾远客”的做法并无异议。 公报私仇!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可江河的话,在明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谁敢说照顾远道而来的乡亲是错的? 在一百多道目光的注视下,赵铁柱父子三人只觉得脸皮被扒下来放在地上踩,他们咬着牙,憋着一肚子火,在一片压抑的窃笑声中,灰溜溜地走到了人群最后面的角落里。 江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课。 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说的全是干货。 从鱼竿的保养,到鱼线的绑法,再到不同鱼种的生活习性,讲得通俗易懂,全是渔民们最想知道的东西。 一天的理论课结束,天色渐晚。 学员们脑子里装满了东西,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江河拿起喇叭,高声喊道:“都别走!跟我来,带你们看点好东西!” 他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了码头的另一侧。 没过多久,几艘红星村的渔船“突突突”地靠了岸。 船上的人一看到江河,都兴奋地喊着:“江河哥,今天又发了!” 话音未落,一筐筐活蹦乱跳的海鱼被抬了下来。大部分是之前见过的黄花鱼,但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个头更大的鲈鱼、海狼,甚至还有一条半米多长的大石斑! 鱼鳞在夕阳下闪着金光银光,晃得人眼都花了。 “我的天……” “这一船……得值多少钱啊!” 人群彻底炸了锅。 那些外村的学员们,眼睛都看直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看着红星村村民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再摸摸自己手里那根崭新的鱼竿,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羡慕和火热的期盼。 …… 时间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天是二丫跟城里画家约好学画画的日子。 江河心里记挂着这事,打算跟李局长请一天假,亲自带女儿进城。 他找到正在码头视察的领导,陪同的还是那位县里来的干部。 “领导,我想请一天假。”江河开门见山。 那位县干部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请假?江河同志,现在是培训的关键时期,一百多号人指望着你,你怎么能说请假就请假?个人的事情先放一放,要以大局为重!” 江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我女儿跟人约好了今天学画画,我答应了要送她去。” “学画画?” 那干部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小孩子家家的事,哪天不能学?耽误了全村人的致富大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江河的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他前世亏欠妻女太多,这辈子,任何事都不能排在家人前面。 他盯着那个干部,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砸在地上:“我告诉你,在我江河这里,天大的事,也没有我家人的事重要!这个培训班,我今天教也行,不教也行。但我的女儿,我今天必须送!”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干部被江河的气势顶得脸色发白,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李静局长连忙出来打圆场,她瞪了那干部一眼,然后转头对江河温和地笑道:“江河,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小晴直接来村里教,省得你来回跑,也耽误不了二丫上课。” 她口中的小晴,正是那位画家的学生,也是她的女儿。 江河心里的火气这才消了下去,他点了点头:“那麻烦李局长了。” 第二天,一辆自行车驮着一个背着画板的年轻姑娘,来到了江家院外。 姑娘叫苏晴,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裤子,眉眼清秀,身上有股子书卷气。 林晚秋客气地将她迎进院子。 “您就是林大姐吧?我叫苏晴。” 苏晴笑着打招呼,当她的目光扫过这个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看到院角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和沐浴在阳光下的老槐树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里……真美。”她由衷地感叹道。 她很快就和有些腼腆的二丫熟悉起来,支起画架,拿出画笔,开始耐心地教她最基础的素描。 院子里一片岁月静好。 而另一边,码头上,江河正带着那一百多号人,迎着海风,走向海边。 “理论课上完了,是骡子是马,今天就拉出来遛遛!”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所有人,跟我下海实操!” 第五十三章 跨越两辈子的红证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动着一百多号人的衣角。 他们站在礁石上,学着江河的样子,笨拙地甩出鱼竿。 鱼线带着假饵,“嗖”地一声划破空气,落入翻涌的浪花之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鱼竿,心提到了嗓子眼。 九百块,这可是九百块啊! 突然,人群中一个汉子手里的鱼竿猛地一沉,弯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动了!动了!我的鱼竿动了!”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开始收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江河几步上前,沉声喝道:“别慌!稳住!慢慢收线,跟它耗!” 那汉子得了指点,像是吃了定心丸,咬着牙,胳膊上青筋暴起,一圈一圈地摇动着渔轮。 几分钟后,一条银光闪闪、还在拼命挣扎的大鲈鱼被硬生生拖上了岸! “上鱼了!真的上鱼了!” “天哪!这么大的鲈鱼,得有三四斤重吧!” 人群瞬间沸腾了!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迸发出了炙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叫做希望的光。 这就像一个信号。 紧接着,“我也中了!”“我这边也有!”的喊声此起彼伏。 一条,两条,三条…… 黄花鱼、鲈鱼、海狼……不断地被甩上岸,在礁石上活蹦乱跳,那银色的鳞片,在众人眼中,比金子还要晃眼。 欢呼声、惊叹声响彻了整个海岸,压过了海浪的声音。 人们脸上的怀疑和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最纯粹、最狂热的喜悦。 站在不远处的李静局长,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她身边的县干部,也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李静深吸一口气,走到江河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郑重地,深深地给江河鞠了一躬。 “江河同志,我替这十里八乡的渔民,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给他们带来的,不是几条鱼,是活路,是奔头!” 不少上了年纪的渔民,看着筐里活蹦乱跳的鱼,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一天要是能钓这么多,俺家婆娘的药钱就有了!” “俺娃上学的学费,再也不用愁了!” 人群最后面的角落里,赵铁柱父子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也钓上了几条鱼,可那鱼攥在手里,却比炭火还要烫手。 一个靠山村的村民,犹豫了半天,终于红着脸走到江河面前,低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江河兄弟……之前码头的事,是俺们不对……俺给你赔不是了。” 江河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但这个动作,却让那个汉子眼圈一红,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 傍晚,苏晴收拾好画板,坐上了李静局长的吉普车。 “妈,我想……在村里住一段时间。” 苏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炊烟,眼睛里闪着光,“这里的景色太美了,充满了生命力,我想把它们都画下来。” 李静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神采,又想起今天码头上那激动人心的场面,笑着点了点头。 “行,妈支持你。就住在江河家吧,他家人好,你一个姑娘家我也放心。” 夜里,江河家。 苏晴被安排在西边的厢房,和江河夫妻俩的屋子就隔着一个院子。 夜深人静,海风轻拂,苏晴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构思着白天的画面,却隐约听到主屋那边传来一阵压抑的、细碎的声响。 起初她没在意,可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让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是江河和林晚秋…… 苏晴猛地用被子蒙住了头,心跳得厉害。 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哪里听过这个。 羞涩的同时,她心里也暗暗决定,得尽快想办法找个别的住处,不然也太尴尬了。 …… 第二天,江河说服了林晚秋,把女儿们托付给李雪梅照顾,带着她再次进了城。 照相馆已经把照片洗了出来。 两人拿着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照片,再次走进了民政部门。 这一次,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当两本崭新的,印着烫金国徽的红色结婚证交到两人手里时,江河和林晚秋都有些恍惚。 上辈子,直到死,他们都没有这张纸。 这辈子,他终于把它补上了。 江河看着林晚秋,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红本本,眼圈泛红,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张纸,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现在,你是名正言顺的江太太了。” 江河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林晚秋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走,江太太,今天我带你约会去!” 江河拉着她,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又破天荒地买了电影票,看了一场当时最火的电影。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江河偷偷地,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黑暗中抓住了林晚秋的手。 林晚秋羞得脸颊发烫,却没有抽开。 两人就像回到了十几岁的青葱岁月,享受着迟到了太久的甜蜜和浪漫。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火车站。 林建军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挤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火车“况且况且”地开动,他看着窗外倒退的站台,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 “等着吧,卫国,你媳妇跑不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等我把那死丫头带回来,屠夫张的八百八彩礼一到手,你就风风光光地把媳妇娶进门!” 大杂院里,王翠兰正指挥着林卫国,把家里一间堆杂物的破屋子收拾出来。 “快点快点,这墙得重新糊一下,再扯块新布做个门帘子!等你爹把你姐带回来,拿到钱,咱们就去买家具,准备办喜事!” 母子俩的脸上,全是即将得偿所愿的兴奋和贪婪,没有一丝一毫,对那个即将被他们当成货物卖掉的女儿和姐姐的担忧。 第五十四章 假饵 从木匠家取货回来的路上,江河的心情好得像天上的太阳。 二十个仿制的木质假饵,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老木匠的手艺没得说,每一个的形状、弧度和重量,都跟他那个几十块钱的进口货相差无几。 他大方地多付了五毛钱,把老木匠乐得合不拢嘴。 揣着这些“宝贝”,江河直奔海边那片熟悉的礁石区。 他刚到,就看见他哥江洋和发小李虎正垂头丧气地坐在礁石上抽烟,脚边的鱼护里,只有几条小得可怜的杂鱼。 “怎么着,今天鱼不开口?”江河笑着走过去。 “别提了,邪了门了,一下午就钓了这么几条猫鱼。” 李虎看到江河,吐了口烟圈,抱怨道。 他的目光随即被江河手里那个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吸引了:“嘿,江河,你这又是啥新式武器?做得跟个小鱼似的。” “这叫路亚假饵。” 江河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将假饵挂在线上,“专门对付那些凶猛的大家伙。” “就这玩意儿?木头疙瘩,能钓上鱼?”江洋一脸不信。 江河懒得解释,只是走到礁石边缘,观察了一下水流和地形,然后猛地一甩竿。 假饵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静静等待,而是开始有节奏地收线、抽动,让水下的假饵模仿着受伤小鱼的姿态。 突然,他手腕一沉,鱼竿瞬间被一股巨力拉成了一张满弓! “来了!” 江河低喝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双臂肌肉贲张,死死地控住鱼竿。 江洋和李虎“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根弯得吓人的鱼竿。 水下的东西力气极大,搅得水花四溅。 江河不急不躁,沉稳地与之周旋,收线,放线,一点点消耗着它的体力。 足足过了七八分钟,一条通体布满褐色斑点、嘴巴大得吓人的大鱼才被他硬生生拖出了水面。 “石斑!我的天,这么大的石斑鱼!”李虎失声惊呼。 这条石斑鱼,少说也有七八斤重!在市场上,价格比黄花鱼还要高出一大截! 还没等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江河已经再次甩出了鱼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简直成了江河的个人表演秀。 第二条、第三条……他就像开了挂一样,竿竿不空,而且钓上来的,清一色全是大个头的石斑鱼! 江洋和李虎已经彻底看傻了,他们呆呆地看着江河脚边那个很快就装满了大石斑的鱼护,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江河……你这……这玩意儿怎么还能专门钓石斑鱼?” 江洋结结巴巴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敬畏。 “这叫拟饵,模仿的就是石斑鱼最喜欢吃的小鱼。咱们找对了地方,用的饵又对路,它们当然抢着咬钩。” 江河收起鱼竿,看着满满的收获,心里无比畅快。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郑重地说道:“后天,跟我一起上船出海。到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爆钓!” “去!说啥都去!” 江洋和李虎想都没想,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眼睛里全是火热的光。 傍晚,鱼贩子老张骑着三轮车来收鱼。 当他看到江河那一筐活蹦乱跳、个头匀称的大石斑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娘欸!江河,你这是……你这是把石斑鱼的老窝给端了?怎么全是石斑?” 周围闻讯赶来的村民也是一片哗然,对着那一筐鱼指指点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江河,你这是在哪钓的啊?用的啥饵料?”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 江河只是笑了笑,把鱼过秤,收钱,然后模棱两可地搪塞了一句:“运气好,运气好而已。”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钓鱼的普遍技巧,他可以教给全村人,带领大家致富。 但这种用仿制假饵精准狙击高价值鱼种的独门绝技,是他的底牌,只能告诉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他两辈子都懂。 …… 夜里,煤油灯下。 林晚秋坐在炕头,江河则将今天卖鱼得来的钱,一张张铺在炕上。 一毛、两毛、一块、五块、十块…… 一沓沓的钞票,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林晚秋看着这些钱,又看了看身边正在认真数钱的男人,眼眶有些湿润。 这才多久,她们家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媳妇儿,咱们现在有钱了。” 江河数完钱,一把搂住妻子的肩膀,将钱推到她面前,“我琢磨着,等过段时间,咱们去城里买台电视机,再买台冰箱!以后夏天,闺女们就能吃上冰棍,咱们也能看上电视了!” 买电视?买冰箱? 这些东西,林晚秋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她鼻子一酸,靠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江河,幸好……幸好当初我没犯傻,听了你的话留下来。要不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她想起了那封催命符一样的家信,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绝望和动摇。 江河的脸却猛地一沉,他捏住妻子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佯怒道:“嗯?还敢提这事?怎么,现在日子好过了,还想着你那个家,想着要走?” “我没有!” 林晚秋被他霸道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急得快要哭出来。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江河眼中的“怒气”瞬间化为了促狭的笑意。 他低下头,重重地吻了上去,将她所有的解释和不安都吞进了肚子里。 “记住,这辈子,你哪儿也别想去。你是我江河的媳妇,就得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一辈子!”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映着炕上紧紧交缠的身影,将一室的温情与蜜意,拉得悠远绵长。 第五十五章 哎,收成不算好啊 天刚蒙蒙亮,江河就带着他哥江洋和发小李虎,扛着渔具,朝着码头走去。 同行的,还有江河那个便宜徒弟,李虎的亲弟弟李胜。 “爸年纪大了,天天跟着咱们出海,晚上还得守着船,身体早晚得熬垮了。”江河走在路上,忽然开口说道,“我想找个信得过的人,专门负责看船,把咱爸换下来歇歇。” 船是江家现在最值钱的家当,找的人必须靠谱。 江洋也皱起了眉:“这人可不好找,知根知底的,还得手脚干净。” “我倒是有个人选。” 旁边的李虎突然插了一句,“我有个远房的叔,叫周卫国,前两年刚从部队上退伍下来,人正派得很,就是腿上受过点伤,干不了重活,一直在家闲着。要说信得过,那绝对没问题,当兵的纪律性强着呢!” 退伍兵? 江河心里一动。这年头的退伍兵,荣誉感和责任心都是顶尖的。 “行,等这趟出海回来,你带我去见见。”江河当即拍板。 四人上了船,“突突突”地驶离了码头,朝着深海开去。 船一开出去,江洋和李虎就摩拳擦掌,准备下网。 可江河却一直开着船,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海面,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太阳越升越高,船已经开到了他们从未到过的陌生海域。 “江河,还往前开啊?这都到哪儿了?” 江洋忍不住问道,“再不开张,今天可就白出来了。” 李虎也急了:“是啊,江河,我看这片水域就不错,要不咱们试试?” 江河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稳稳地掌着舵,目光在系统地图上飞速搜索。 他知道,普通的鱼群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要找的,是能一网暴富的大家伙! 突然,系统地图上,一团耀眼得近乎刺目的金色光芒,猛地爆开! 来了! “就是现在!下网!”江河一声爆喝,猛地将船舵打死。 三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搞得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挥,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渔网撒进了海里。 渔网入水,江河立刻开始操作绞盘收网。 刚开始,几人还没觉得什么。 可随着渔网越收越近,绞盘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船身都开始微微倾斜! “我的天!好沉!”江洋死死地把着船舷,脸色都变了。 “下面……下面有大家伙!”李虎更是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当渔网被彻底拖出水面的那一刻,船上的四个人,全都石化了。 没有杂鱼,一条都没有! 整整一网,全是通体金黄、个头匀称的野生大黄鱼! 它们在网里拥挤着,跳跃着,那成百上千条鱼身上的金色鳞片,在阳光下汇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晃得人睁不开眼! “发了……发了……” 李胜喃喃自语,一屁股瘫坐在甲板上。 “这……这得有……得有上千斤吧?” 江洋结结巴巴地问,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李虎猛地冲到江河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通红:“江河!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下面有黄鱼群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啥神仙本事?” 江河心里一笑,脸上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指了指船头供奉的妈祖像,压低了声音:“出门前我拜了的,是妈祖娘娘给咱指的路。” 这个理由,在这个时代的海边人听来,简直是无懈可击。 江洋和李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敬畏和恍然大悟。 “别愣着了!” 江河拍了拍手,把众人的神思拉了回来,“黄鱼值钱,消息要是传出去,眼红的人就多了!赶紧回港,卖了换成钱才是正经!” 渔船调头,马力全开,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码头。 江河的船一靠岸,立刻就被十几个闻讯赶来的鱼贩子给围住了。 “江河!今天收获怎么样啊?” “好货可得先紧着我老张啊!” 鱼贩子们都知道,江河的船,就代表着高品质、大批量的渔获,谁抢到就是谁赚到。 江河跳下船,看着众人,故意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唉,今天运气不行,跑了大半天,收获不多,估计……不到一千斤吧。量太少了,你们这么多人,干脆分一分算了。” 不到一千斤?还分一分? 这话一出,鱼贩子们脸上的热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旁边几个等着看热闹的渔民,顿时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 “我就说嘛!哪能天天走狗屎运?这下扑空了吧!” “不到一千斤,还不够油钱呢!哈哈哈!” 一个领头的鱼贩子更是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到一千斤的杂鱼,还不够我跑一趟的!走了走了,散了!” 话音一落,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鱼贩子,“呼啦”一下散了一大半。 人情冷暖,现实得可怕。 最后,只剩下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名叫老李的鱼贩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对江河说:“江河兄弟,不管多少,我上去看看?” “行,李哥,你上来吧。”江河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李将信将疑地爬上船,当他的目光落到船舱里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僵住。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杂鱼!那是金子!是堆成小山一样,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黄鱼! “黄……黄鱼!我的娘欸!全……全是大黄鱼!” 老李的惊呼声,像是平地惊雷,响彻了整个码头。 那些还没走远,正准备看江河笑话的鱼贩子和渔民,听到这声喊,猛地回过头。 当他们顺着老李手指的方向,看到那满船的金黄时,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比猪肝还难看,肠子都悔青了。 那些刚刚散去,脸上还挂着嘲讽笑容的鱼贩子和村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们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江河的船舱。 当那一片晃眼的金色真实不虚地映入他们眼帘时,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第五十六章 发现个大宝贝 那哪里是杂鱼? 那是会走路的人民币!是堆成小山的金条! “我操!看走眼了!” “快!快回去!是黄鱼!是黄鱼啊!” 刚刚还嫌弃地掉头就走的鱼贩子们,此刻像是被狼撵的兔子,一个个眼睛通红,连滚带爬地又冲了回来,把江河的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河兄弟!江河兄弟!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的鱼,我全要了!我加价!” 最先离开的那个领头鱼贩子,此刻满脸谄媚的笑容,就差给江河跪下了。 “对对对!江河,别听他的,卖给我!价格好商量!” “我出最高价!” 一群人吵吵嚷嚷,差点在码头上打起来。 江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指挥着江洋和李虎,开始一筐筐地往岸上抬鱼。 那金灿灿的大黄鱼,像流水一样从船舱里被运出来,每一筐都让岸上的人群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江河走到还处于石化状态的老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李哥,回神了。今天这船鱼,都是你的了。” “都……都是我的?”老李哆嗦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就你一个人信我,肯留下来。” 江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码头,“我江河做生意,就认一个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鱼,除了你,谁来我都不卖!” 这话一出,那群挤破了头的鱼贩子,脸色瞬间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们想闹,可看着江河那双冰冷的眼睛,和旁边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谁也不敢先开口。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李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开始过秤、算账。 一千三百多斤! 最后算出来的总价,更是让所有人彻底失声。 两千三百六十块! 当老李颤抖着手,将一沓厚得吓人的大团结塞到江河手里时,整个码头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海浪拍岸的声音。 两千多块钱!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天文数字! 那些之前看江河笑话的渔民,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看着江河手里的钱,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渔网,嫉妒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江河却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他将钱塞进怀里,走到父亲身边,把人从船上扶了下来:“爸,今天发了笔大财,晚上回去好好喝一杯,睡个安稳觉。这船,今晚我跟大哥他们看着。” 江父看着儿子,又看了看那艘满载而归的渔船,老眼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江河拒绝了所有人的宴请,带着江洋和李虎,再次驾驶着渔船,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船开到一处僻静的海域,江河抛下锚,从怀里掏出那几个仿制的木质假饵,一人分了一个。 “这是……昨天你用的那个木头疙瘩?”江洋好奇地翻看着。 “嗯,这叫路亚,专门钓大鱼的。” 江河一边说,一边给他们示范如何抛投、如何操控,“记住,要让它在水里动起来,像一条受伤的小鱼,才能把那些凶猛的大家伙给骗出来。” 两人学着江河的样子,笨拙地将假饵甩进海里。 没过多久,李虎手里的鱼竿就猛地一弯! “卧槽!来了!”李虎激动地大叫,手忙脚乱地收线。 一条半米多长的海狼被他硬生生拽了上来,在甲板上疯狂地甩着尾巴。 紧接着,江洋那边也中了鱼,是一条个头不小的石斑。 两人看着这神奇的木头疙瘩,又看看江河,眼神里除了震惊,就只剩下了狂热的崇拜。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江河笑了笑,没有停歇,而是重新发动了引擎:“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一个咱们村没人去过的地方!” 渔船在夜色中航行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一片陌生的群岛附近停了下来。 这里的海岛礁石嶙峋,海水清澈见底。 三人下了船,在礁石上玩得不亦乐乎。用路亚钓石斑,在礁石缝里抓螃蟹、抠海胆,忙得不亦乐乎。 江河更是凭借着系统的指示,在一个隐蔽的水下石洞里,一口气抓了十几只手臂粗细、色彩斑斓的小青龙虾! 之后,江洋和李虎架起锅,用刚抓的海鲜煮了一锅鲜美无比的海鲜汤,准备犒劳一下自己。 江河则独自一人,在海岛上巡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系统地图上,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礁石滩后,突然闪烁起一团刺眼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红色光芒! 这光芒他从未见过,既不是代表鱼群的金色,也不是普通的白色。 江河心里一凛,好奇心驱使着他,放轻脚步,悄悄地摸了过去。 绕过一片巨大的礁石,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瞳孔骤缩,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一片浅浅的潮水坑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巨大的、呈纺锤形的金属物体。 它通体呈深灰色,表面光滑无比,充满了冰冷的科技感,尾部还有着复杂的螺旋桨结构。 最关键的是,在那物体的中部,清晰地印着一排他看不懂,却又无比熟悉的英文字母! 鱼雷! 而且是M国最新型号的声呐制导鱼雷! 江河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段被尘封的前世记忆猛地涌了上来。 他想起来了!上辈子,就是在这附近,有几个渔民无意中发现了这枚没有爆炸的鱼雷。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当是块废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了回去,最后惊动了上面,据说国家奖励了他们一大笔钱和一堆荣誉! 而现在,自己竟然……提前发现了它! 江河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这已经不是发财了,这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天大的功劳!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猛地转过身,对着远处正在喝汤的江洋和李虎,用尽全身力气挥手大喊: “哥!虎子!别吃了!快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大宝贝!” 第五十七章 这是光荣义务 江河的喊声撕裂了海岛的宁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正在锅边喝着鲜美鱼汤的江洋和李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好奇。 能被江河称为“大宝贝”的,那得是什么东西? 两人放下碗筷,连滚带爬地朝着江河的方向跑去。 “什么宝贝啊,神神叨叨的……” 李虎一边跑一边嘟囔。 可当他们绕过那块巨大的礁石,看清潮水坑里的东西时,两人的话音戛然而止,脚步也像被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通体灰黑,呈纺锤形,充满了冰冷的金属质感,表面光滑得不像凡物,尾部还有着复杂的螺旋桨。 它静静地躺在那,像一头来自深海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我操……这……这是啥?” 李虎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活了二十多年,出海无数次,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 江洋毕竟年长一些,见识也多点,他死死地盯着那东西,喉结上下滚动,脸色发白地吐出两个字:“炮弹……?” “不是炮弹。” 江河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兴奋,“这是鱼雷!M国佬的鱼雷!” 鱼雷!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江洋和李虎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们虽然没见过实物,但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他们却清清楚楚! 那是战争武器! 是能把一艘大船炸上天的杀器! “会……会炸吗?” 李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腿肚子都在打颤。 “看样子是哑弹,不然咱们现在已经上天了。” 江河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发出“当当”的闷响。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别愣着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咱们得把它上交给国家!来,搭把手,把它弄上船!” 一听要上交国家,江洋和李虎心里的恐惧顿时被一种莫名的荣誉感和激动所取代。 三人对视一眼,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这个几百斤重的“大宝贝”弄上了船。 返航的路上,气氛异常凝重。 三人都没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瞟一眼船舱里那个安静的大家伙,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新奇。 渔船“突突突”地驶回码头。 那些昨天没抢到黄鱼,悔得肠子都青了的鱼贩子,早就眼巴巴地等在了岸上。 一看到江河的船,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上。 “江河兄弟!今天货怎么样?给我们留点啊!” “是啊是啊,价格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江河跳下船,看着这群热情得过分的鱼贩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今天的货……有点特殊。你们确定要?” “要!肯定要!只要是你的货,我们都要!”领头的鱼贩子拍着胸脯保证。 “行,那你们自己看吧。”江河侧身让开。 鱼贩子们争先恐后地挤到船边,伸长了脖子往船舱里瞧。 下一秒,码头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所有挤在船边的鱼贩子,脸上的表情像是按下了慢放键,从贪婪的谄媚,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鱼……鱼雷!”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像是见了鬼一样,“呼啦”一声,以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四散奔逃,生怕跑慢一步那玩意儿就炸了。 整个码头,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江河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虎子,你去一趟镇上的海军驻地,就说靠山村渔民江河,在海上捞到了一个大家伙,让他们派人来看看。”江河对发小吩咐道。 “好嘞!”李虎应了一声,撒腿就往镇上跑。 江河则和他哥江洋守在船边,防止有人好奇乱动。 码头上捞到鱼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靠山村。 越来越多的村民闻讯赶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远处,对着船上的那个“铁疙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江父江母也被人搀扶着,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河子,听说你捞着宝贝了?是啥宝贝啊?” 江母挤进人群,一脸兴奋地问。 当她看清船上的东西,又听完江河的解释后,脸上的兴奋瞬间变成了后怕和担忧:“我的老天爷!这玩意儿……你咋敢往船上弄啊!万一炸了可咋办!” “妈,没事,这是国家的宝贝,咱们得保护好。”江河安慰道。 没过多久,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就呼啸着开到了码头。 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海魂衫,神情严肃的军人。领头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肩膀上扛着军衔的干部。 他们看到鱼雷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开始进行专业的检查和处理。整个过程迅速、简洁、高效。 很快,一辆军用卡车也开了过来,几个士兵合力用吊索将鱼雷小心翼翼地吊上卡车,盖上帆布,迅速离去。 从头到尾,雷厉风行。 看着远去的卡车,江母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就拉走了?也不给点奖金啥的?” 江河笑了笑,搂住母亲的肩膀:“妈,这不是钱的事。保家卫国,是咱们每个公民该做的。能帮上部队的忙,比给多少钱都光荣。” 风波过去,江河开始招呼还处于震惊中的老李,清点船上其他的渔获。 石斑、海狼卖了个好价钱,而那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青龙,江河则一只没卖,全都拎回了家,准备给家里人好好补一补。 江父主动留下来看船,江河则提着龙虾,一身轻松地往家走。 才走到院子口,他就看见林晚秋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她脸色苍白,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媳妇儿,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江河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龙虾,迎了上去。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妻子温柔的笑脸。 林晚秋看着他,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绝望。 她猛地抬起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江河的脸上。 江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 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八章 出事儿咋办!? “啪!” 这记耳光清脆响亮,打断了江河所有的话,也打碎了他脸上所有的笑容。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彻底懵了。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妻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河!” 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了出来,积攒了一下午的恐惧和后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鱼雷!那是鱼雷啊!会炸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它往船上弄!” 她冲上来,用拳头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你知不知道全村人都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万一……万一它炸了,你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的闺女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 她哭得声嘶力竭,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江河心上。 他这才明白过来。 她不是在怪他,她是在怕。 怕他出事,怕这个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的家,再一次崩塌。 江河心中一软,再也生不出一丝怒气。 他伸出有力的双臂,一把将捶打自己的女人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媳妇儿,对不起。”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歉,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是我欠考虑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怀里的人渐渐停止了挣扎,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江-河捧起她的脸,用拇指粗糙的指腹,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保证,以后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一定先跟你说。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的,我还要陪着你和闺女,过一辈子的好日子呢。” 林晚秋看着他真诚而担忧的眼睛,心里的委屈和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江河就这么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 …… 晚饭的桌子上,破天荒地摆上了几只通体火红、香气扑鼻的小青龙虾,还有一大盆奶白色的石斑鱼汤。 借住在江家的女老师周敏,看着这丰盛的晚餐,忍不住感叹道:“晚秋,我感觉我来你们家,真是享福了。天天跟着你们改善伙-食,城里人都没我们吃得好。” 林晚秋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个劲地给女儿们剥着虾肉。 一顿饭,在温馨和睦的氛围中吃完。 第二天,江河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奔村头老木匠家。 第三天,家里的桌子太小,人一多就坐不下,他准备打一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大桌子。 “江河啊,你这可是大生意。” 老木匠听了他的要求,乐呵呵地比划着,“要这么大的桌子,得上好的木料才行,我这儿的料子怕是不够。” “那咋办?您老给想想办法?” “办法倒是有个。” 老木匠抽了口旱烟,慢悠悠地说道,“邻村有个姓钱的老头,他家有一套清朝传下来的老家具,其中就有一张八仙桌,那可是正经的黄花梨木!” “他儿子出息了,在北京买了房,要接他过去享福,正准备把家里这些老东西都出了呢。” 黄花梨! 清朝的! 江河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脏猛地一跳!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从后世回来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这玩意儿在几十年后,那都不是按斤卖,是按克卖的! 比黄金还贵! 一套清朝的黄花梨家具,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移动的四合院!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问道:“哦?黄花梨?听着倒是不错,那咱们去瞅瞅?要是合适,我就买了。” “行,我带你去!” 老木匠领着江河,一路来到了邻村。 钱老头的家是一座老旧的砖瓦房,一个头发花白、神情落寞的老人正坐在门口发呆。 “老钱,我给你带买主来了。”老木匠上前打了个招呼。 钱老头看了江河一眼,叹了口气,把他们领进了屋。 “我老婆走得早,儿子有出息,跟着个女知青去了北京,在那边买了房,非要接我过去。这些东西带不走,就想着换点钱,也算给我这老房子留个念想。” 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孤寂和无奈。 可江河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 当他踏进那间光线昏暗的堂屋时,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一张雕花繁复的八仙桌,几把太师椅,一个顶箱柜,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古朴至极的条案……整整一屋子的老物件! 江河下意识地动用了系统。 下一秒,他的眼前,整个屋子都亮了! 每一件家具上,都冒着一层刺眼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之盛,比他看到的那一网大黄鱼还要耀眼百倍! 全是宝贝!全是真品! 江河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大爷,”江河转过头,看着钱老头,目光灼灼,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这一屋子的东西,怎么卖?” 钱老头愣了一下,指着那张八仙桌说:“就这桌子,我听人说木头好,你要是诚心要,给个五十块,你搬走。” 旁边的老木匠也点点头,觉得这个价格很公道。 然而,江河却摇了摇头。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不单买桌子。” “您这一屋子的东西,我全要了!” 话音落下,钱老头和老木匠,两个人同时石化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河,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小伙子,你……你说啥?”钱老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年纪大了,听岔了。 “我说,大爷,你这屋里所有的老物件,桌子、椅子、柜子,我全包了!”江河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钱老头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没想到能碰到这么一个爽快的买主。 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说道:“这……这可不少钱啊。这些东西都是传下来的,木料都是好木料,你要是真想要,你……你给个一千五百块,就都拉走!” 一千五! 这个数字一出来,旁边的老木匠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都够在村里盖两座大瓦房了! 然而,江河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千五买一套清朝的黄花梨家具? 这跟白捡有什么区别! 再过几十年,这里面随便一把椅子的价格,后面都得再加好几个零! 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他眉头紧锁,露出一副极为肉痛和为难的表情,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伸手敲敲这个,摸摸那个,嘴里还“啧啧”有声,一副挑剔的样子。 “大爷,一千五……这也太贵了。” 第五十九章 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江河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您看这柜子,边角都磨损了,这椅子腿儿也有点松。都是老东西了,说句不好听的,买回去也就是当个摆设,图个好看。” 老木匠一看这架势,也赶紧帮腔,对着钱老头挤眉弄眼:“是啊老钱,一千五是高了点。江河这孩子实诚,你也不能漫天要价不是?我看,一千块,这价格就挺好!” 钱老头一听要砍掉五百,顿时急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一千太少了!这可是黄花梨!我爹传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这是宝贝!最低……最低一千四!” “大爷,你看我像是差那一百块钱的人吗?” 江河一脸“诚恳”地看着他,“主要是这东西吧,它不当吃不当喝的,我就是看着喜欢。一千一,您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回家取钱。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光买那张桌子了。” 说着,江河转身就要走,一副生意谈不成就拉倒的架势。 “哎哎哎,别走啊!” 钱老头这下真急了,他一个人守着这空房子,就盼着早点把东西处理了去北京找儿子,哪还经得住这么磨。 “一千二!一千二百块!不能再少了!这真是我的底价了!” 钱老头咬着牙,报出了一个新价格。 江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老木匠。 老木匠冲他使了个眼色,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价格差不多了,再砍就有点不厚道了。 江河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是装出一副下了血本的模样,一拍大腿,满脸肉痛地说道:“行!一千二就一千二!大爷,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咱们得立个字据,省得以后有麻烦。还得请老木匠您给做个见证人!” “应该的!应该的!”钱老头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老木匠找来了纸笔,钱老头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张凭证,写明了江河以一千二百元的价格,买下他家中所有黄花梨旧家具,双方签字画押,老木匠也作为见证人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江河将那张薄薄的纸片小心翼翼地收好,这玩意儿,以后就是凭证!他当场回家取了钱,叫上江洋和李虎,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把一屋子的“宝贝”全都搬回了自己家。 新买的家具一进院子,林晚秋就迎了出来。 当她看到这一大堆黑乎乎、看起来又笨重又老旧的木头疙瘩,再听江河说花了一千二百块钱时,眼睛都瞪圆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一千二?江河你疯了!” 林晚秋心疼得直哆嗦,“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买这么多又老又旧的破烂玩意儿回来干嘛呀!” “媳妇儿,你这就不懂了。” 江河得意洋洋地擦着一把太师椅上的灰尘,“这不叫破烂,这叫古董,叫宝贝!这可是黄花梨的,清朝传下来的!以后能升值的!咱们留着,当传家宝,以后传给咱们闺女!” “我不管什么梨,我就知道一千二百块钱没了!” 林晚秋又气又心疼,伸手就在江河胳膊上拧了一把。 “哎哟!谋杀亲夫了!” 江河夸张地叫唤起来,反手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将她拉进怀里,嬉皮笑脸地在她耳边说,“放心吧,你男人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听我的,没错!” 夫妻俩正在院子里打闹,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请问……这里是江河同志家吗?”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上背着一个大画板,看起来文质彬彬,跟村里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我是江河,您是?”江河松开妻子,走上前去。 “你好你好,我叫陈放,是个画家。” 男人伸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听人说,咱们靠山村风景好,想在这儿住一段时间,采风画画。可是村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刚才问路,有人说您家房子大,为人也热情,我就冒昧过来问问,能不能在您家借住一段时间?住宿费和伙食费我照付。” 画家? 江河心里一动,看了一眼正在屋里探头探脑的二女儿江二丫。 虽说二丫已经有老师教学,但还从未接触过采风话,若是能趁此机会让她多学习一点,也是好事一件! “借住当然没问题!家里空房多的是!” 江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热情地把人请了进来,“我们家孩子多,热闹!陈老师您别嫌吵就行!” “那太好了!” 陈放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这是这个月的住宿费,您先收下。” “哎,陈老师你这就太客气了!”江河推辞了一番,见对方坚持,也就爽快地收下了。 林晚秋很快就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客房,让陈放住了进去。 安顿好新房客,江河提着两条烟和两瓶好酒,又去了老木匠家。 “叔,今天多亏您了!”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老木匠嘴上吐槽着,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 “叔,还有个事儿得麻烦您。” 江河把来意一说,“我之前说的那张大桌子,还得麻烦您给做。我买的这套是传家宝,舍不得用,还得弄套新的日常用。” “好家伙!花了一千多块钱买回来看的?” 老木匠被他这操作给逗乐了,哭笑不得地指着他,“你小子,真是……行吧!料子我给你想办法,保证给你做得结结实实的!” 傍晚时分,女老师周敏带着三个写完作业的女儿回了家。 二女儿江月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支着画板写生的陈放,眼睛瞬间就亮了,像只小蝴蝶一样飞了过去,满脸崇拜地看着画纸上渐渐成型的风景。 晚饭桌上,林晚秋又做了一桌子好菜,海鲜管够。 新来的画家陈放看着那盘子里堆成小山的螃蟹和虾,还有那一大盆香气四溢的鱼汤,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一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伙食都没这么好过! “陈老师,多住几天就习惯了。” 旁边的周敏笑着说道,“别客气,多吃点。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惊讶。” 众人闻言,都善意地笑了起来,气氛一片欢声笑语。 夜深人静,江河躺在炕上,回味着今天捡漏的巨大喜悦。 身边的林晚秋却翻了个身,轻轻地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 “江河……”她在黑暗中轻声开口。 “嗯?怎么了媳妇儿?” 林晚秋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 “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第六十章 表彰来了 黑暗中,妻子温热的身体和带着羞涩的轻语,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江河的心。 但他脑子里却“嗡”的一声,瞬间清醒。 “你说什么?” 他翻过身,对上林晚秋在黑暗中闪亮的眸子,语气里满是惊讶和不赞同,“怎么突然想这个了?咱们有三个闺女,还不够你操心的?” “不够。”林晚秋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执拗,“江河,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听到“儿子”两个字,江河的心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 “是不是今天捞鱼雷的事,村里人又说什么难听的了?”江河的声音冷了下来。 林晚秋沉默了,但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们说……说你胆子这么大,就是因为没有儿子,反正都是丫头片子,不心疼……” 林晚秋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的哭腔,“江河,我不想听这些。我不想以后咱们闺女长大了,因为家里没个兄弟被人欺负。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堵上所有人的嘴!” 江河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软。 他将妻子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媳妇儿,听我说。我江河这辈子,有你,有咱们三个闺女,就够了。” “我疼她们还来不及,谁敢欺负她们,我撕了他的嘴!至于儿子,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道:“生孩子多伤身体,你忘了生三丫头的时候多危险了吗?我不想你再遭那个罪。这事,不许再提了。” 林晚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愧疚又感动:“可是……” “没有可是。” 江河打断了她,“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养好身体。这样,咱们去县城大医院,找最好的医生问问,要是医生说你身体养得棒棒的,生孩子就跟玩儿似的,咱们再考虑,行不行?” 他知道,不给她一个念想,这傻女人会一直钻牛角尖。 “嗯!”林晚秋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二天一早,江河揣上钱,拉着李虎出了门。 “河哥,咱们去哪儿?” “去见你那个当过兵的叔叔。” 江河说道,“咱这船,总不能让我爹天天守着,得找个信得过的人。” 李虎的叔叔叫李卫国,住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一间破旧的土坯房。 两人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小马扎上,一丝不苟地编着草绳。 他背脊挺得笔直,只是左边的裤管空荡荡的,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院子虽然穷,但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得出主人是个利索人。 “叔!”李虎喊了一声。 李卫国抬起头,看到侄子和旁边的江河,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单腿撑地,动作却很稳。 “虎子啊,这是……” “叔,这是我兄弟,江河。” 李虎介绍完,又对江河说,“河哥,这就是我叔。” “李叔好。”江河递上一根烟,开门见山,“叔,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啥事你说,只要我这瘸腿能干的。”李卫国为人爽快,没有半点客套。 “我想请您帮我看着我的渔船。”江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也不用干别的,就住在船上,白天晚上看着点,别让人偷了东西就行。一个月,我给您开三十块钱工资。” 三十块! 李卫国猛地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一个废人,一个月靠编草绳卖,能有三五块钱就顶天了。 三十块,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这不行!太多了!” 李卫国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连连摆手,“我一个瘸子,干不了啥重活,看个船而已,哪能要这么多钱!” “叔,您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在战场上受的伤,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江河的态度不容置疑,“这钱您拿着,不是可怜您,是您应得的。我这船,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只有交给您这样的军人,我才能睡得着觉。” 一番话说得李卫国眼圈瞬间就红了。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没吭一声的汉子,此刻却因为一份尊重和信任,激动得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老泪滚落下来。 事情谈妥,江河和李虎往回走。 刚到村口,就看见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停在那,几个穿着海魂衫的军人正在跟村干部说着什么。 江河心里一动,猜到是鱼雷的事有下文了。 他带着李虎,直接朝着村大队部走去。 果然,大队部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镇上的领导和好几个海军干部都在,江父周翠兰和林晚秋也被叫了过来,正一脸紧张地站在旁边。 看到江河进来,一个肩膀上扛着军衔的海军首长立刻大步迎了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赞许和激动。 “江河同志!我代表东海舰队,对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你这次发现的,是我国海军急需研究的重要装备,为我们的国防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首长一番话铿锵有力,听得周围的村民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羡慕。 “这是对你的奖励!” 首长从随行的干事手里拿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亲手塞到江河手里,“希望我们的人民群众,都能像你一样,有这么高的爱国觉悟!” 江河捏着那沉甸甸的信封,只觉得心头一阵火热。 旁边的镇领导也笑着走上前,拍了拍江河的肩膀:“小伙子,好样的!给我们靠山镇争光了!镇里已经决定了,明天上午,就在码头,给你开一场全镇的表彰大会!要让所有人都向你学习!” 表彰大会! 这四个字一出,围观的村民们彻底炸了锅,羡慕嫉妒的眼神几乎要把江河给淹没。 送走了领导和海军,大队部里只剩下自家人。 江河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那个信封。 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厚厚的一摞,少说也有五百块! 他看也没看,直接抽出两沓,一沓塞给旁边的江洋,一沓塞给李虎:“哥,虎子,这事你们也出了力,一人一百,拿着!” “这不行!”两人连忙推辞。 “必须拿着!”江河眼睛一瞪,“咱们是兄弟,有功一起领,有钱一起分!谁再说不要,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江洋和李虎对视一眼,不再推辞,激动地收下了钱。 江河把剩下的三百块塞到林晚秋手里,笑着对父母说:“爸,妈,明天镇上要给我开表彰大会,到时候你们都去,给儿子我长长脸!” 一家人看着江河,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骄傲和喜悦,所有人都开始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六十一章 林晚秋的父亲 第二天,整个靠山村都沸腾了。 天还没亮,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广播,通知全体村民上午九点,到码头参加“爱国渔民江河同志表彰大会”。 码头上,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主席台,后面挂着一条鲜红的横幅,上面用白油漆写着一行大字:“向保家卫国好青年江河同志学习!” 全村的男女老少,除了实在走不动道的,几乎全都赶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把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无一不是羡慕和嫉妒。 “乖乖,这江河家是祖坟冒青烟了吧?先是捞大黄鱼,现在又捞个宝贝给国家,又是奖金又是表彰的,这风头出的!” “谁说不是呢!你看他爹妈,腰杆子都挺直了,满面红光的。” 人群中,一个平日里就爱说三道四的婆娘,撇着嘴,酸溜溜地对身边的人嘀咕。 “运气好有啥用?挣再多钱,开再大的会,还不是个绝户头!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以后这万贯家财,都得便宜了外人!” 这话声音不大,却像根针一样,扎进了旁边周翠兰的耳朵里。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只是那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九点整,几辆吉普车准时开到了码头。 镇上的领导们悉数到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昨天那位海军首长。 在村干部洪亮的喊声中,江河带着一家人,胸前戴着村里准备的大红花,走上了主席台。 江父周翠兰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林晚秋抱着小女儿,脸上也洋溢着自豪的红晕。 江洋和李虎也戴着红花,站在江河身后,胸膛挺得笔直。 一家人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一张张羡慕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骄傲和激动。 领导的讲话简短而有力,高度赞扬了江河同志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崇高觉悟。 随后,在全村人热烈的掌声中,海军首长亲手将一张盖着鲜红军队印章的奖状,郑重地交到了江河手上。 “咔嚓!” 随行的宣传干事按下了快门,将这荣耀的一刻,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表彰大会结束,领导们很快就离开了。 但村民们却久久不愿散去,将江河一家团团围住,道贺声、恭维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靠山村的村口,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虽然干净但明显不合身的旧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股久居人上的倨傲。 他拦住一个从地里回来的村民,皱着眉头发问:“同志,打听一下,江河家怎么走?” 村民热情地给他指了路,男人道了声谢,便径直朝着江河家的方向走去。 他到了院子门口,看到大门紧锁,也不敲门,就那么往门口的石墩上一坐,板着脸,沉默地等着。 …… 江河好不容易才从热情的村民中脱身,带着全家往回走。 “爸,妈,今天高兴!晚上咱们哪儿也不去,就在家,我亲自下厨,把那几只小青龙给做了,好好庆祝庆祝!” 江河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搀着母亲,心情好得不得了。 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然而,当他们走到自家院门口时,所有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坐在石墩上的陌生男人。 江河还没来得及发问,他身边的林晚秋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爸……” 她嘴唇哆嗦着,发出了蚊子哼一样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畏惧。 爸? 江河和江父周翠兰都愣住了。 那男人听到声音,缓缓站起身,冷漠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晚秋身上。 他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脸色一沉,迈步上前,厉声斥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长本事了啊,林晚秋!跟着个野男人跑到这种穷乡僻壤,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个信儿都没有!我林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说着,他猛地扬起了手,一记耳光就朝着林晚秋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林晚秋吓得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在半空中截住了那只落下的巴掌。 是江河。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他死死攥着林父的手腕,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得吓人。 “你是谁?放手!”林父被攥得生疼,恼羞成怒地吼道。 “放手?” 江河气极反笑,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一见面就要动手打人?你他妈也配当爹?” “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关你屁事!你个没爹娘教的野小子!” 林父破口大骂,另一只手也挥了过来。 江河心头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想到了妻子这些年受的委屈,想到了她昨晚哭着想生儿子的卑微,想到了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所有伤害。 这种父亲,要他何用! 江河眼中寒光一闪,攥着林父手腕的手猛地一甩,将他甩得一个踉跄。 紧接着,他反手一挥—— “啪!!!” 一声比昨天林晚秋打他时,响亮十倍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林父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林父整个人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 林父捂着火辣辣的脸,整个人都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煞气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屈辱。 整个院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院门口,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震住了。 江父周翠兰最先反应过来,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周翠兰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住还要动手的儿子,急声道:“江河,你干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江父也赶紧上前去扶那个被打蒙了的陌生男人,嘴里劝着:“哎呀,亲家,你这是干啥,孩子也是,怎么能动手呢!快,快起来,进屋说,进屋说!” 第六十二章 我不要给你走 “亲家?” 林父捂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个称呼,像是受到了更大的侮辱。 他一把甩开江父的手,指着江河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谁跟你是亲家!我告诉你们,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林晚秋,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他转头,用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瞪着早已吓傻的女儿,厉声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不给我滚过来!嫌不够丢人吗!” 林晚秋浑身一颤,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想跑,想躲,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这边的巨大动静,早就吸引了还没走远的村民。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不一会儿,江河家的院门口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父看到人越来越多,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存心要把事情闹大。 他挺直了腰杆,像是占尽了道理,对着围观的众人高声嚷嚷道:“大家都来评评理!我是她亲爹!我从城里大老远跑来,找我失踪多年的女儿,结果呢?他们家不仅不让我带女儿走,这小子还动手打我这个长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故意把自己说得凄惨无比,想利用舆论给江家施压。 然而,他算盘打错了。 还没等江河开口,周翠兰已经叉着腰,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子,冲到了林父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开了。 “你还有脸说你是她亲爹?我呸!女儿跟着男人跑了这么多年,你这个当爹的上哪儿去了?不闻不问,连个屁都不放!” “现在看我们家江河出息了,日子好过了,你倒闻着味儿找上门了?我看你不是来找女儿的,你是来摘桃子的!” “我告诉你,晚秋是我们江家的儿媳妇,给我们家生了大胖孙女!她过得好着呢!用不着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爹来指手画脚!想带人走?门儿都没有!” 周翠兰一番话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一样,骂得林父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的村民们也开始窃窃私语,风向瞬间就变了。 “江大娘说的有道理啊,这么多年不管,现在跑来认亲,图啥呀?” “就是,我看江河这孩子对媳妇儿好着呢,刚才开表彰大会,还把媳妇儿带上台了,多风光!” 一个跟着江河学钓鱼,挣了不少钱的村民更是直接站出来帮腔:“我说这位同志,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江河是我们村的能人,人品没得说!他要是真对你女儿不好,我们全村人第一个不答应!你一来就喊打喊杀的,我看你也不像个好东西!” “对!我们都信江河!”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全站在了江河这边。 林父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没想到自己非但没能煽动村民,反而成了被围攻的对象。 这群泥腿子,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就在这时,院门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个借住的画家陈放。 他皱着眉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走到江河身边,低声问道:“江河同志,需要帮忙吗?我母亲是市渔政局的局长,如果事情不好解决,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江河心中一暖,没想到这个才来一天的房客会主动帮忙。他冲陈放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陈老师,谢谢你。这是我的家事,我能处理好。您先带孩子们回屋去吧,别吓着他们。” 陈放见他胸有成竹,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屋。 眼看在外面占不到半点便宜,林父的气焰终于被打压了下去。 在江父和江洋的连拉带劝下,他铁青着脸,不情不愿地跟着走进了院子。 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堂屋里,江父拉着林父坐下,又是递烟又是倒水,赔着笑脸想缓和关系:“亲家,消消气,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嘛。” “谁跟你是一家人!” 林父一把推开茶杯,水洒了一桌子。 他油盐不进,咬死了不松口,“我今天来,就一件事,把林晚秋带走!我们林家的女儿,不能嫁在这么个穷山沟里,更不能嫁给你这种会动手的野蛮人!” 一直沉默流泪的林晚秋,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父亲,积攒了多年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决绝的勇气。 她走到江河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用一种林父从未见过的、坚定无比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爸,我不跟你走。” 林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女儿。 这个从小到大在他面前温顺得像只小猫,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儿,如今竟然敢公然反抗他? “我已经是江河的妻子了。” 林晚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我们领了结婚证,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我还给他生了五个女儿!这里,才是我的家!” “你说什么?!” 林父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林晚秋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还给他生了孩子?五个?!” 他气得眼前发黑,身体一阵摇晃,险些当场晕过去。 他林家的脸,他一辈子的清誉,全被这个逆女给毁了! 看着他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江河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 他上前一步,将妻子和母亲都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直视着林父,开口了。 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别废话了。” “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钱吗?” “开个价吧。”江河冷冷地说道,“说个数,要怎么样,你才肯把晚秋彻底卖给我,从此以后,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再也不来打扰我们一家的生活?” 江河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用钱买断父女关系? 这种话,别说听了,就是想都不敢想! 林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他那张刚刚消肿一点的脸再次涨得通红,指着江河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是她爹!亲爹!我告诉你,晚秋是我林家的女儿,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把她带走!这事关我们林家的脸面,不是钱能解决的!” 第六十三章 断绝关系 “是吗?” 江河冷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蔑不加掩饰,“那你说说,你女儿跟着我这么多年,你这个亲爹的脸面又在哪里?她给你生了五个外孙女,你这个当外公的脸面又在哪里?”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今天大老远跑来,不就是看我今天开了表彰大会,拿了奖金,觉得我这儿有油水可捞吗?” 江-河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父的痛处。 “我……我没有!”林父色厉内荏地狡辩,眼神却开始躲闪。 “你没有?” 一直沉默的林晚秋,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她通红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声音里是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和失望。 “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弟弟!为了给弟弟攒钱娶媳-妇儿,你高中都不让我读完,就想把我嫁给那个五十多岁的瘸子换彩礼!” “我不同意,你就打我,骂我!要不是我跑了出来,我这辈子早就被你毁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这个逆女!” 被女儿当众揭开老底,林父恼羞成怒,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得粉碎。 他再次扬起手,面目狰狞地朝林晚秋的脸上扇去,“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啪!” 又是一声脆响。 只是这一次,巴掌没有落下。 江河再次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父疼得龇牙咧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江河的眼神冷得像冰,他甩开林父的手,转身就往屋里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林父还以为他怕了,喘着粗气,兀自嘴硬道:“怎么?知道怕了?我告诉你们,今天不让林晚秋跟我走,我就去镇上,去县里告你们!告你们拐卖人口!告你殴打长辈!” 话音未落,江河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他手里没拿别的,一手拿着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另一只手拿着纸和笔。 “砰”的一声,他将钱和纸笔重重地拍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那沓钱,少说也有三百块。 林父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他叫嚣的声音戛然而生,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死死地盯着那沓钱,再也移不开目光。 “三百块。”江河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够不够给你儿子娶媳-妇儿的彩礼?” 林父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三百块! 他儿子娶媳-妇儿的彩礼也就二百块! 要是拿了这笔钱,不仅能给儿子把婚事办了,自己手里还能剩下一百多! 这可是一百多块钱啊! “我再加一条。” 江河拿起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推到林父面前,冷冷地说道,“签了它。这上面写得很清楚,你自愿收取三百元,作为林晚秋对你的全部报答。从此以后,你与林晚秋断绝父女关系,她婚丧嫁娶,你一概不管;你生老病死,她也再无义务。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你……”林父看着那张纸,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签了,钱就是你的。不签,你一分钱也拿不到,我还会让你今天躺着出这个村子。”江河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煞气。 林父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得一个哆嗦,再看看桌上那沓诱人的钞票,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倾斜了。 脸面?亲情? 在三百块钱面前,一文不值! “我签!”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过笔,生怕江河反悔似的,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林建军。 签完字,他一把将那三百块钱揣进怀里,看都没看旁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儿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匆,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林晚秋看着父亲那决绝的背影,看着他拿钱时那副贪婪的嘴脸,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最后一丝对父爱的幻想,也化为了齑粉。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碎了。 …… 林建军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反而更加沉重了。 江父叹了口气,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周翠兰走到林晚-秋身边,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和空洞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地疼。 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爹。 “晚秋啊……” 周翠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别哭了,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林晚秋的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婆婆。 “你爸妈不疼你,我们疼!” 周翠兰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以后,我跟你爸,就是你亲爸亲妈!这儿,就是你家!谁也别想欺负你!” 简单而质朴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林晚秋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周翠兰的怀里,“哇”的一声,将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绝望,全都哭了出-来。 “妈……” 这一声“妈”,喊得肝肠寸断,却也喊得周翠兰心都化了。 她紧紧地抱着这个可怜的儿媳,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婆媳俩抱头痛哭,多年的那点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江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走上前,将妻子和母亲都揽进怀里,沉声说道:“妈说得对,都过去了。今天,是你摆脱过去,获得新生的一天!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 他擦干林晚秋脸上的泪,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笑着说:“晚上,我亲自下厨,把那几只小青龙给做了!咱们好好庆祝庆祝!庆祝我媳-妇儿,以后只有我们这些爱她的家人了!” …… 另一边,揣着三百块巨款的林建军,一路小跑出了靠山村,坐上了回县城的班车。 车上人多,他紧张得不行,一只手死死地捂住怀里的钱,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一个瘦小的男人挤到他身边坐下,他立刻挪了挪屁股,离对方远了点。 一路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了县城。 下了车,他又马不停蹄地往自己家赶。 终于,他看到了自家那破旧的小院。 林建军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安全了!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进屋就反手把门插上。他靠在门板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伸手就往怀里掏钱。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在下一秒,凝固了。 怀里,空空如也。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把整个内兜都翻了出来。 空的! 钱呢? 那厚厚的一沓,三百块钱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班车上那个瘦小的男人…… “我的钱!我的钱啊!” 林建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扑通”一声,当场气晕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断了财路啊! 林建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浑浑噩噩,双脚发软,一路跌跌撞撞。 等他推开那扇破旧的家门时,屋里正在焦急等待的妻子王翠芬和儿子林富贵立刻围了上来。 “人呢?林晚秋那个死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王翠芬一边往他身后瞅,一边急不可耐地问。 “爸,钱呢?彩礼钱要回来了吗?” 儿子林富贵更关心实际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建军的口袋。 林建军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翠芬看他这副丢了魂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尖声叫道:“你说话啊!钱呢!” “丢了……” 林建军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在班车上,被人偷了……” “什么?!”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把母子俩都给炸懵了。 “偷了?三百块钱,你说丢就丢了?!” 王翠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她猛地一推丈夫,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我让你去找女儿,你把钱给我弄丢了!那是给你儿子娶媳妇的救命钱啊!” 林富贵也傻眼了,他娶媳妇的希望全在这笔钱上,现在希望破灭,他急得团团转,冲着林建军吼道:“丢了你不会再回去要吗!反正他们家有钱,三百块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你快去啊!” “对!回去要!现在就去!” 王翠芬推搡着丈夫,“今天不把钱要回来,你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要去你们去!我去不了了!” 林建军终于崩溃了,他甩开妻儿的手,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我签了字据!画了押!三百块,我就把女儿卖了!我们跟她,已经断绝关系了!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将那张被汗水浸透的断绝关系的字据从口袋里掏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王翠芬和林富贵看着那张纸,上面的黑字白纸写得清清楚楚,两人彻底傻了。 “你……你……” 王翠芬指着林建军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心疼女儿,她是心疼那白纸黑字斩断的财路!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把咱们家的摇钱树给卖了,钱还弄丢了!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王翠芬彻底疯了,像个泼妇一样扑了上去,对着林建军又抓又挠。 林建军本就心神俱裂,被她这么一打,也来了火气,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林富贵在一旁急得跳脚,却又不敢上前。 一时间,咒骂声、哭喊声、东西摔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与林家的鸡飞狗跳不同,靠山村的江家,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自从林建军来闹过一场,林晚秋彻底死心之后,整个人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获得了新生。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人也开朗了许多。 而周翠兰,在亲眼见识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亲爹之后,对这个儿媳妇是打心眼儿里疼惜。 婆媳俩的关系前所未有地融洽,白天一起在院子里晒渔网、补衣服,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 江家的日子,过得有条不紊,蒸蒸日上。 江河把船交给了李卫国,自己彻底闲了下来。 他也不闲着,隔三差五就背着土枪上山转转,打几只野兔野鸡给家里改善伙食。 要么就扛着鱼竿,去海边的礁石上钓钓鱼,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这天下午,林晚秋从江洋家回来,脸上带着喜气。 “江河,大哥家有喜事了!”她一进门就笑着说,“大嫂怀上了!” “真的?” 江河正在院子里给闺女削木头小马,闻言也是一脸惊喜,“这可是大好事!你等会儿,去咱屋里,把上次我托人买的那块好布料拿出来,再称上十斤海参干,给大哥大嫂送去。” “嗯,我晓得。”林晚秋笑着应下。 “还有,”江河叮嘱道,“你跟大哥说一声,让他接下来少出海,风大浪大的,就在家好好陪着大嫂,照顾好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钱什么时候都能挣,人最重要。” “我省得,你放心吧。” 林晚秋看着丈夫,眼里满是温柔。他总是这样,把家里每个人都放在心上。 看着大哥家添丁进口,林晚秋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走到江河身边蹲下,帮他扶着木头,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江河,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说过的话?” 江河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什么话?” “就是……去县城医院,检查身体的事。” 林晚秋的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很坚定。 江河立刻紧张起来,放下手里的活,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要是身子不痛快,可千万别瞒着我!” “没有,我好着呢!” 林晚秋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温柔而坚决的笑,“我就是记着咱们的约定。你说过的,要是医生检查了,说我身体养得好好的,生孩子就跟玩儿似的,咱们就……”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江河的心,被她这个眼神看得狠狠一颤。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自从那天婆媳俩抱头痛哭,这个家彻底接纳了她之后,她就一心一意地想为这个家做得更多。 她想给他生个儿子,不是因为自卑,也不是因为压力,而是因为爱。 她想让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在这个村子里,能真正地挺直腰杆,再也没有任何遗憾。 他握紧她的手,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睛,一时间,喉咙有些发紧。 “晚秋……” “江河,我想去。” 林晚秋打断了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咱们去问问医生,如果……如果医生说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你就让我再试一次,好不好?” 她仰着头,眼波流转,里面有恳求,有决心,更有对他深深的爱意。 “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第六十五章 不能生?太好了太好了 江河的心,被妻子那双饱含着爱与决心的眼睛,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会不想要个儿子? 可比起儿子,他更怕她再受一丁点儿的苦,再冒一丁点儿的险。 这些年,她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走钢丝,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受够了那种恐惧。 “晚秋……”江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紧她的手,想拒绝。 “江河,你就答应我吧。” 林晚秋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我不想你被人戳脊梁骨,说你没儿子。咱们家现在什么都好了,就差这个了。只要医生说行,我就不怕!为你,我什么苦都能吃!” 看着她这副模样,江河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这是她彻底放下过去,拥抱这个家之后,最想为他做的一件事。 如果他不答应,这个念头就会成为她心里永远的疙瘩。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妥协道:“好,我答应你。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县城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给你看。” “嗯!” 林晚秋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雨过天晴的笑容。 夜里吃饭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气氛温馨。 江河给陈放和李雪梅碗里都夹了一大块鱼肉,开口道:“陈老师,李老师,我跟晚秋明天准备去趟县城,你们有没有什么要捎的东西?” 李雪梅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江河大哥太客气了。” 可一想到他们去医院是为了检查身体生孩子的事,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闪过那天撞见两人在厨房亲热的画面,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赶紧低下头扒饭,不敢看人。 江河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李雪梅怎么突然就脸红了。 一旁的画家陈放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放下筷子,笑着说:“江河同志,我倒真有件事想麻烦你。我妈那儿有几本我托她买的苏联美术鉴赏,你要是方便,就帮我跑一趟拿回来吧。” “这有啥麻烦的,顺路的事儿。” 江河爽快地答应下来,“空手去也不好,我明天一早去海里捞点新鲜的虾蟹,你回头给你母亲带去,就当是谢礼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河就起了床。 他独自一人来到海边,趁着潮水正好,在礁石缝里抓了满满一小桶活蹦乱跳的青蟹和对虾。 回到家,林晚秋也已经起来,给孩子们做好了早饭。 江河让她多吃了个鸡蛋,便带着她,拎着那桶海鲜,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到了县城,两人先去了市渔政局的家属院。 陈放的母亲,那位姓方的局长见到江河和林晚秋,十分热情。 当看到江河拎来那桶生猛的海鲜时,更是嗔怪道:“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方局长脸上的笑容却很是真切。 她利索地将书找出来递给江河,又硬塞给林晚秋一把水果糖,才把两人送出了门。 从家属院出来,两人直奔县人民医院。 江河打听了一圈,挂了一个最有名的老中医的号。 诊室里,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弥漫着。 白发苍苍的老中医面容清癯,示意林晚秋坐下,伸出手腕。 林晚秋紧张得手心冒汗,顺从地把手放在脉枕上。 江河站在一旁,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老中医闭着眼睛,三根手指搭在林晚秋的脉搏上,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诊室里安静得可怕。 终于,老中医睁开了眼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看着林晚秋,又看了看江河,摇了摇头,语气严肃地说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林晚秋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医生,我……我爱人她怎么了?”江河急忙问道。 “怎么了?” 老中医的声音透着一股严厉,“这位女同志,你连生五胎,中间几乎没有好好调养过,身体的底子早就被掏空了!气血两亏,脉象虚浮无力,是典型的血枯之兆!”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老中医的目光如炬,直视着两人,“她现在这身子,就像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根本经不起任何风雨了!” “要是再怀孕,别说保住孩子,生产的时候十有八九要大出血!到时候,神仙都难救!你们是想要儿子,还是要命?!”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晚秋的心上。 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灭。 她完了,她这辈子,都不能给江河生儿子了。 绝望瞬间将她淹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然而,站在她身旁的江河,在听到医生这番话后,心疼地看着妻子掉泪的同时,心底深处,一块悬了几个月的大石头,却“轰隆”一声,稳稳地落了地。 他甚至有种想给这老中医送一面锦旗的冲动! 太好了!这下,她总该彻底死心了! 江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后怕,他一把将失声痛哭的妻子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满是庆幸和坚决。 “听见没有?医生都说了,不能生了!咱不生了!晚秋,我不要什么儿子,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一边哄着,一边对老中医连连道谢:“谢谢您,大夫,谢谢您!我们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 林晚秋在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河哄了半天,看她情绪依旧低落,眼神空洞,知道这道坎她一时半会儿还过不去。 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江河擦干她脸上的泪,强行拉着她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走!媳妇儿,老公带你见识见识去!” “去哪儿……”林晚秋声音哽咽,提不起半点兴趣。 江河却不容她拒绝,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声音里带着一股神秘的兴奋。 “带你去个好地方!咱们县城新开的百货商场!听说里面什么都有,金银首饰、漂亮衣服、香喷喷的雪花膏!今天,老公有钱!你看上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第六十六章 买买买 县城百货商场,是这个年代最时髦、最热闹的地方。 林晚秋被江河硬拉着,一脚踏进去,整个人都懵了。 明亮的灯光,擦得锃亮的玻璃柜台,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穿着时髦的城里人,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局促。 “走,去那边看看!” 江河却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直奔服装区。 一件天蓝色的确良衬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媳妇儿,去试试这件!”江河指着那件衬衫,眼睛发亮。 林晚秋一看那价格,吓得连连摆手:“太贵了!不要不要,我衣服够穿了!” “什么够穿了!” 江河不由分说,直接让售货员把衣服取下来,塞到林晚秋怀里,“我媳妇儿这么好看,就该穿最好的!快去试试!” 在江河半强迫的催促下,林晚秋红着脸进了试衣间。 等她再出来时,江河的眼睛都直了。 天蓝色的衬衫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 “买!就这件了!”江河当场拍板,掏钱付账,干脆利落。 林晚秋心疼得直抽气,可看着丈夫眼里的惊艳和满足,心里又泛起一丝丝的甜。 买完衣服,江河又拉着她去看金银首饰,去闻雪花膏的香味。 林晚秋一路都在拒绝,江河一路都在坚持要买,两人一个心疼钱,一个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拉拉扯扯间,林晚秋心里的那点阴霾,不知不觉就散了大半。 路过家电区时,江河被一台摆在正中央的黑白电视机吸引了。 屏幕里正在播放着模糊的画面,却依旧引得一群人围观。 “媳妇儿,咱买台电视机回去怎么样?”江河心头火热。 “你疯啦!” 林晚秋吓了一跳,那玩意儿的价格,她想都不敢想。 江河问了价,心也凉了半截。 最后,他退而求其次,花二十多块钱,买了一台崭新的红灯牌收音机。 即便如此,也把林晚秋心疼得不行。 回家的路上,林晚秋又去布店扯了几尺柔软的棉布。 江河问她做什么,她小声说是孙老师托她帮忙买的,要做贴身穿的衣物。 江河点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大包小包地回到家,刚进院子,就看见江洋正坐在院里,一脸愁容地抽着烟。 “大哥?你怎么没出海?”江河好奇地问。 江洋看到他们,站起身,脸上满是羞愧和为难,吭哧了半天,才低着头说道:“老二……大哥没本事……你大嫂她……她又有了。” “这是大好事啊!”江河一喜。 “可……可医生说她身子虚,之前怀过几次都……都保不住。” 江洋的声音越说越低,眼圈都红了,“医生说,要是能弄点好鱼胶给她补补身子,兴许这次能保住。可那玩意儿金贵,我……” “哥,说这话就见外了!” 江河直接打断他,把手里的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拍着胸脯保证,“鱼胶是吧?多大点事儿!包在我身上!你让大嫂安心养着,什么都别想,剩下的交给我!” 江洋看着弟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兄弟俩又聊了几句,江河让他别有压力,钱不够就从他这儿拿。 傍晚,女儿们放学回家,一眼就看到了堂屋桌上的新玩意儿。 “哇!这是什么?” “是收音机!我在镇上见过!” 五个小丫头瞬间围了上来,满眼都是好奇和兴奋。 江河打开开关,一阵悠扬的音乐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女儿们发出一阵欢呼,围着收音机又唱又跳。 林晚秋看着丈夫和女儿们的笑脸,听着那新奇的音乐,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个家,真好。 第二天,江河没急着出海。 他先是去了趟李虎家,把发小李虎叫上,一起去了趟码头,找到了李虎的远房叔叔,那个跟着他出海的老船工。 江河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硬塞到老人手里。 “叔,这是预支的工钱,您先拿着给家里买点东西。” 老人黝黑的脸上满是错愕,连连推辞,可架不住江河坚持。 老人感动得眼眶发热,拍着胸脯道:“江河,你放心!有叔在,这条船,一个螺丝钉都不会给你丢了!” 从码头回来,江河对李虎说:“卫国,明天跟我出海去,咱们去搞点好东西。” 李虎却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江河,我就在近海钓钓鱼,一天挣个几块钱就心满意足了,远海风大浪大的,我害怕。” 江河见他确实不愿意,也不强求。 又过了两天,江河看天气不错,便只带着李虎的叔叔两人,开着船出发了。 “江河,这片鱼情不错啊,怎么不下网?” 老叔看着海面下偶尔闪过的鱼群,有些奇怪地问。 江河一路开着系统,视野里全是普通的杂鱼,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摇了摇头,搪塞道:“叔,再等等,我感觉前面有更好的货。” 船一直往深海开,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一片无人群岛的轮廓。 江河找了个背风的岛屿靠了岸,两人跳上岛,准备休息一下,顺便在礁石缝里抓点虾蟹。 可就在这时,天色骤变。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转眼间就乌云密布,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汽呼啸而来,看样子,一场大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不好!要下暴雨了!”老叔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江河。 两人被困在了这孤岛之上。 “不好!要下暴雨了!” 老叔混浊的眼睛里满是惊骇,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拧在一起,“这是台风雨!江河,快!得赶紧回港!不然船都要被掀翻!” 海风在瞬间变得狂暴,卷起一人多高的巨浪,狠狠地拍打在船身上。 天空黑得像是被人泼了浓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来不及了!” 江河的眼神锐利如鹰,他一把抓住船舵,冲着老叔大吼,“叔,把船开到岛那边的背风口!快!” 第六十七章 风浪大,好货多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瞬间安抚了老叔慌乱的心。 两人合力,在狂风巨浪中艰难地调转船头,拼了命地朝着岛屿的另一侧开去。 渔船就像是暴风雨中一片无助的叶子,随时都可能被吞噬。 发动机发出痛苦的轰鸣,每一次被浪头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都让人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终于,他们绕到了岛屿的背风处。 风浪果然小了许多,但依旧骇人。 江河迅速抛下船锚,和老叔一起躲进了狭小的船舱。 “轰隆!” 一道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船舱外,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风声、雨声、浪涛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死亡的乐章。 老叔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回不去了……” 江河靠在船舱壁上,脸色同样凝重。 他死死地盯着窗外,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这条船能撑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狂暴的声响终于渐渐平息。 风小了,雨也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叔探出头去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催促道:“江河,风小了点,咱们赶紧走吧!趁着下一波风浪来之前,兴许还能赶回码头!再待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回去,还是留下? 回去,路上依旧充满了未知的风险,万一再遇上风浪,在大海上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留下,固然安全一些,但谁也不知道这鬼天气什么时候能彻底转好。 江-河的目光扫过风浪过后一片狼藉的海面,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心念一动,打开了系统。 【系统探索中……】 下一秒,他的视野瞬间被无数道耀眼的光芒填满! 风浪把深海里那些轻易见不到的大家伙全都卷了上来! 一道道金色的、紫色的光芒在浑浊的海水下闪烁,其中有几道光,亮得简直刺眼! 富贵险中求! 江河的心脏开始狂跳,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不走了!”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炙热的光芒,“叔,咱们留下!风浪越大,好东西越多!今天,咱们干一票大的!” 老叔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还想再劝,可看到江河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河不再废话,他从船舱里拿出最粗的鱼竿,挂上最大号的鱼钩,穿上一块新鲜的鱼肉作饵,对着一道最亮的金色光芒就甩了过去! 鱼钩精准地落在了光芒附近。 老叔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这小子不看水流,不找鱼窝,闭着眼睛瞎甩,能钓上鱼才怪了。 然而,鱼钩刚沉下去没多久,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有鱼上钩了! 江河眼神一凝,猛地扬竿! 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从鱼线上传来,差点把他整个人都拖下水! “好大的力气!”江河死死攥住鱼竿,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快!快来帮忙!” 老叔也看出不对劲了,这绝对是条大家伙! 他连忙冲上去,从后面抱住江河的腰,帮他稳住下盘。 鱼线被绷得像一根钢丝,发出“嗡嗡”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水下的那东西力大无穷,拼命地往深海里钻。 “放线!别跟它硬来!”老叔大声吼道。 江河依言,稍微松了松渔轮,一人一鱼,就这样僵持起来。 整整半个多小时,江河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胳膊都开始发酸。 水下的那东西力气也渐渐耗尽,终于被他一点点地拖向了水面。 一个巨大的、金黄色的轮廓浮了上来。 “我的天!” 老叔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是……是金钱鳖!这么大的金钱鳖!发了!江河,咱们发了!” 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条足有脸盆大小、起码四五十斤重的金钱鳖给拖上了船。 金色的鱼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比黄金还要诱人! 江河也是又惊又喜,这玩意儿,就是他要找的最好的鱼胶! 他顾不上休息,再次下杆,瞄准了另一道同样耀眼的金色光芒。 这一次,没过多久,又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黄鱼被他钓了上来! 金灿灿的鱼鳞,在甲板上活蹦乱跳。 老叔已经彻底麻木了,他看着江河,像是在看一个神仙。 …… 与此同时,靠山村,江家。 窗外风雨大作,黑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晚秋站在堂屋门口,焦急地望着院外,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这都下午了,江河怎么还没回来?这么大的风浪,他不会出事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脚冰凉。 “晚秋嫂子,你别急!江河大哥水性好,经验又足,肯定会找地方避风的,不会有事的!”李雪梅在一旁轻声安慰,可她自己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陈放也皱着眉,沉声道:“是啊,嫂子,这种天气,越是着急越容易出乱子。我们就在家等,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不行,我要去码头等他!我不放心!”林晚秋说着就要往外冲。 “嫂子!” 陈放和李雪梅一把将她拖住,“外面风大雨大,太危险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别让江河大哥回来还为你担心!” “哇——” 几个女儿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和窗外的风雨吓坏了,围着林晚秋的腿,放声大哭起来。 “妈妈,我要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会不会被大浪卷走?” 孩子们的哭声像是一把把小刀,扎在林晚秋的心上。 她蹲下身,将女儿们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整个江家,都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越来越暗,风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就在林晚秋快要绝望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声音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林晚秋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是江河!一定是他回来了!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推开围着她的所有人,脸上带着狂喜和泪水,不顾一切地冲向院门,冒着瓢泼大雨,颤抖着手去拉门栓。 第六十八章 龙涎香 门栓被“哗啦”一声拉开。 林晚秋带着满脸的泪和狂喜,撞进瓢泼大雨之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江河!你……”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她日思夜盼的丈夫。 是李虎。 他浑身湿透,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看到林晚秋,也是一脸焦急,张口就问:“嫂子!江河……江河他回来了吗?我怎么听说他今天出海了?” 林晚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刚刚燃起的、足以照亮整个黑夜的希望之火,被这一盆冰冷的雨水,浇得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被跟出来的陈放一把扶住。 “没……没回来……” 林晚秋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绝望再次将她吞噬,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李虎一看这情形,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咬了咬牙,说道:“嫂子你别急!江河经验足,肯定没事的!我……我去码头看看!兴许他就在那边避风!”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林晚秋被陈放和李雪梅半拖半扶地弄回屋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呆呆地坐着,任凭女儿们抱着她的腿哭喊,也给不出一丝回应。 李虎一路狂奔,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了码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通体冰凉。 往日里停满渔船的港湾,此刻空空荡荡。黑色的海水像一锅烧开了的沸水,翻滚着,咆哮着,卷起两三米高的巨浪,狠狠地砸在堤坝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风声凄厉,如同鬼哭狼嚎,吹得人根本站不稳。 整个海面,除了狂暴的风浪,什么都没有。 没有船,一艘都没有。 更没有江河的影子。 “江河——!” 李虎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片地狱般的大海嘶吼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更加狂暴的风浪。 完了。 这么大的风浪,人掉下去,连个泡都冒不起来。 李虎双腿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坐在泥水里,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第二天,天色依旧阴沉。 风雨虽然小了些,但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江家的堂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虎一夜没睡,双眼通红地坐在凳子上。 江大海也赶了过来,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口接着一口,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可谁也没有心思去管。 林晚秋抱着最小的女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一夜之间,她像是憔悴了十岁。 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一个他们既盼望又不敢去想的结果。 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个家。 与此同时,孤岛之上。 江河站在船头,同样焦心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风浪实在太大了,根本不具备返航的条件。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妻女,不知道她们现在该急成什么样了。 可他毫无办法,只能等。 “唉……” 老叔坐在船舱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家里人,怕是要急疯了。” 江河没有说话,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 好在他们选的这个背风口位置极佳,虽然外面是惊涛骇浪,但船身还算平稳,并没有倾覆的危险。 两人就这么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望洋兴叹。 一直等到中午,头顶的乌云似乎变薄了一些,风浪也奇迹般地小了下去。 江河心中一动,立刻打开了系统。 【系统探索中……】 视野在海面下扫过,依旧是那些金光、紫光,然而,就在船身不远处的海床上,一道刺目的、如同鲜血般的红色光芒,陡然亮起! 这光芒,和上次发现鱼雷时一模一样! 江河的心脏,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多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他知道,这绝对是比金钱鳖还要珍贵无数倍的宝贝! 他迅速脱掉上衣,对老叔喊道:“叔,帮我看着点!” 说完,他一个猛子就扎进了依旧冰冷浑浊的海水里。 老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趴在船边,紧张地盯着水面。 江河憋着一口气,奋力向着那道红光游去。 很快,他就在一片珊瑚礁旁边,看到了一块灰扑扑、形状极不规则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沙地上。 那东西看起来像一块巨大的、蜡质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气味。 那道刺目的红光,正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江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块足有三四十斤重的东西抱出水面,扔上了甲板。 “这是什么玩意儿?”老叔凑上来看了半天,一脸嫌弃,“一块破石头?还这么臭!” 江-河擦了把脸上的水,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系统给出的红色警报,绝不可能出错。他仔细端详着这块“臭石头”,用手捻了捻,触感油腻,像是蜡块。 老叔也好奇地蹲下来,用指甲刮了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突然,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僵住了。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石头,脸上的表情从嫌弃,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狂热的、不敢置信的狂喜! “龙……龙涎香!” 老叔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指着那块石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的老天爷!这是龙涎香啊!是传说中龙王爷拉的屎!江河,咱们……咱们发了!这玩意儿比黄金还金贵啊!” 龙涎香?! 江河心头巨震!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最高级的香料,是古代皇帝才能用得起的宝贝! 价值连城!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捞到这么一大块! 狂喜过后,江-河迅速冷静下来。 他不再耽搁,再次拿起鱼竿,对着系统视野里那些闪闪发亮的光点,开始了疯狂的收割。 石斑、东星斑、大响螺…… 各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贵海产,像是不要钱一样,一条接一条地被他钓了上来。 老叔已经彻底麻木了,只是机械地帮着他收鱼、放血、处理。 甲板上的渔获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眼看着风浪又有变大的趋势,两人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躲回船舱。 暴雨断断续续,他们又在孤岛上被困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风暴终于彻底过去,海面恢复了平静。 “回家!” 江河发动引擎,渔船载着满舱的渔获和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向着家的方向,破浪而去。 第六十九章 回来了! 码头上,沉寂了两天的喧嚣,在风暴过后的第三天清晨,彻底爆发了。 所有憋着劲儿的渔民都涌了出来,检查船只,补充物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议论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台风,准备第一时间出海,去捞风浪过后的第一网“大货”。 整个码头人声鼎沸,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渴望。 然而,在这片热闹之中,码头最显眼的位置,却站着一小群人,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晚秋呆呆地站在最前面,海风吹动着她凌乱的头发,她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无边无际的海面。 两天两夜没合眼,她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身后,是双眼通红、一夜白了许多头发的江家老父亲,还有同样满脸憔悴、咬着牙关的江洋和李虎。 五个小丫头片子紧紧抓着大人的裤腿,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地抽噎着。 这一家子人,像是一座沉默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孤岛,引来了码头上所有人的注意。 “那不是江家的婆娘吗?他们在这儿干啥?” “你还不知道?她男人江河,台风来之前出海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的天!那……那还能有命?” 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林晚秋一家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凑了过来,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邻居王家的儿子王赖子。 他看着江家人这副模样,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幸灾乐祸地咧开了嘴,故意扬高了声音。 “我说嫂子,别等了!这么大的台风,别说人了,就是铁打的船也得给拍成碎片!江河兄弟……啧啧,肯定是喂了王八了,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喽!” 这句恶毒的话,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本就风雨飘摇的江家。 “你……你个小王八蛋!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大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赖子的鼻子,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晃,险些当场晕过去。 “爹!”江洋眼疾手快地扶住父亲。 下一秒,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我操你妈的!” 一直隐忍的李虎也同时爆发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怒吼一声,和江洋两人一左一右,疯了一样朝着王赖子扑了过去! “砰!” 李虎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王赖子的脸上。 王赖子惨叫一声,鼻血瞬间就喷了出来。 他哪里是两个壮汉的对手,被江洋一脚踹在肚子上,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码头瞬间大乱!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有拉架的,有看热闹的。 “哇——” 五个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林晚秋的腿,放声嚎哭起来。 整个场面,悲戚、愤怒、混乱、绝望,交织成一片。 林晚秋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依旧是那个姿势,望着那片吞噬了她丈夫、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大海,眼泪无声地滑落。 王赖子被众人拉开,他虽然挨了打,嘴上却不肯认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泥,指着江洋和李虎,怨毒地嘶吼:“打我?有种你们打死我!打死我,江河也活不过来!他死定了!我说的!耶稣都救不了他!你们一家就等着绝后吧!” “你他妈再——” 江洋和李虎挣脱开众人,又要冲上去。 就在这片绝望的顶峰,人群中,一个眼尖的渔民突然指着遥远的海平面,发出一声不确定的惊呼:“快看!那……那是什么?是不是有船过来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定格。 打斗的,哭嚎的,议论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码头上,上百号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望向大海的尽头。 在那海天相接的地方,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正乘风破浪,朝着码头的方向,慢慢驶来。 是船! 真的是一艘船! “是……是江河的船!船头的红旗!我认得!”一个老船工大声喊道。 轰! 林晚秋的身体狠狠一震,她那双空洞了两天两夜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道骇人的光亮!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整个身体都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他的船!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一家人喜极而泣,江家老父亲老泪纵横,江洋和李虎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女儿们的哭声也从恐惧变成了惊喜,尖叫着:“是爸爸!爸爸的船!” 码头上的人群也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堪称奇迹的一幕震惊了。 “我的老天爷!命真大啊!这么大的台风,他居然能活下来!” “这小子是海龙王转世吧?太神了!” 王赖子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不甘心,恨恨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酸溜溜地嚷道:“船回来有什么用?说不定人早被浪打没了!就剩个空船自己漂回来!那么大的风浪,神仙也活不了!” 话音未落,李虎猛地转身,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又是一记铁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咔嚓”一声脆响,王赖子惨叫着倒在地上,满嘴是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去拉架。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着那艘归来的渔船。 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甲板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风而立。 是江河! 他还活着! “江河——!” 林晚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里积攒了两天两夜的恐惧、绝望和思念,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她再也控制不住,像个疯子一样,推开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向码头的边缘。 渔船终于缓缓靠岸,发动机熄了火。 江河看着码头上那张梨花带雨、憔悴得让他心疼的脸,他扔掉手里的缆绳,一个箭步从船上跳了下来。 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林晚秋带着一身的风雨和满腔的委屈,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第七十章 险中得了财 “哇——” 林晚秋整个人撞进江河怀里,积攒了两天两夜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撕心裂肺的嚎哭。 她像个孩子一样,用拳头捶打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力气不大,却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你死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双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男人就会再次消失在风浪里。 江河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他能感受到怀里身体的剧烈颤抖,这让他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剜。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冰凉的额头,声音沙哑:“我回来了,媳妇儿,我回来了……别怕,没事了。” 人群中,一个穿着朴素布衫的身影,也曾在那艘船出现的瞬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是李雪梅。 她也跟着人群来了码头,那颗悬了两天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在看到江河跳下船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冲上去,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庆幸,让她忘记了一切。 可她刚迈出一步,就看到了林晚秋扑进江河怀里的那一幕。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份冲到嘴边的欢呼,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看着那对在风中紧紧相拥的夫妻,李雪梅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她是谁? 她有什么资格冲上去? 她默默地退后一步,再退一步,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嘈杂的人群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爸爸!” “爸爸你回来了!” 五个女儿哭着扑上来,一人抱住一条腿,仰着挂满泪珠的小脸,又哭又笑。 江大海和江洋也围了上来,老父亲拍着儿子的肩膀,眼眶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洋和李虎两个大男人,也是激动得满脸是泪。 “哥,虎子,爹,我没事。” 江河一手抱着媳妇儿,一手挨个摸了摸女儿们的头,对众人解释道,“台风来得太急,我跟老叔找了个背风的岛躲了两天,风一停就赶紧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大海连连点头,擦了把老泪,“老天保佑!妈祖保佑!回家!赶紧回家!得好好拜拜妈祖!” “等等,爹。” 江河拉住他,转身冲着码头上那些闻风而动的鱼贩子们喊了一嗓子,“船上的货先处理了!” 众人这才想起,江河是出海打鱼的! 经历了这么大的台风,船上还能有货? 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江河和老叔一起,将船舱里的渔获一条条地搬了出来。 当第一条近一米长、通体金黄的大黄鱼被扔在码头的帆布上时,整个码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然后是脸盆大小、鱼鳔闪着金光的金钱鳖! 还有一条条色彩斑斓、个头惊人的东星斑、大石斑! “我的天!” “发了!这他妈是捅了龙王爷的窝了!” “这……这得值多少钱啊!” 码头彻底炸了! 所有渔民的眼睛都红了,他们看着那一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珍贵渔获,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哪里是打鱼,这分明是去海里捞金子了! 一个相熟的鱼贩子最先反应过来,他拨开人群,像一头饿狼般扑了上来,声音都变了调:“江河兄弟!这些鱼我全要了!你开个价!我全要了!” “老刘你滚蛋!江河,我出价比他高!” 鱼贩子们瞬间疯了,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江河笑了笑,挑出几条品相最好的鱼,对那个最先冲上来的鱼贩子说:“刘哥,老规矩,你给个公道价。” “好嘞!” 刘姓鱼贩子大喜过望,连忙叫人过来称重、算钱,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最终,除去留给自家吃的几条,剩下的渔获,卖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天价! 江河接过那厚厚的一沓钱,随意地揣进兜里,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刺激得周围的人眼珠子发绿。 被众人拉开的王赖子,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躲在人群后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河口袋里的钱,眼里的怨毒和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差点死了的家伙,一回来就能发这么大的财! 江家人在一片惊叹和艳羡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到家后,江河先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就一头栽在床上,不省人事。 这两天两夜在海上提心吊胆,又经历了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这一觉,他睡得天昏地暗。 等他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又是黄昏。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翻了个身,就看到林晚秋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就着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依旧有些红肿,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被安宁所取代。 “醒了?”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声音温柔。 江河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林晚秋顺从地躺下,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失而复得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呼吸。 劫后余生的温情,在狭小的房间里静静流淌。 良久,林晚秋突然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闷闷地开口:“江河……” “嗯?” “我们……我们一定要生个儿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再是之前的催促,而是一种近乎哀求的固执,“这次……我真的怕了。万一,万一你真的回不来了,我和女儿们可怎么办?这个家,没个男人撑着,会被人欺负死的!” “一定要有个儿子,以后他长大了,也能替你撑起这个家,能保护我们娘几个。” 王赖子在码头上的那些恶毒话语,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都像一根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江河的心沉了沉。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把她吓坏了。 他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无助和恐惧,这让他无法反驳,也无从生气。 他只能更紧地抱着她,轻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你的身子养好,好不好?身体养好了,再说这些。” 他又一次转移了话题,可这一次,他看到林晚秋眼里的坚持并没有丝毫动摇。 江河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忽然神秘一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压低了声音说道:“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我这次回来,除了鱼,还带回来一个真正的宝贝,你想不想看?” 第七十一章 传家宝?不,要卖钱 “宝贝?” 林晚秋愣了一下,从他怀里微微撑起身子,一双还带着泪痕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什么宝贝?比那条大黄鱼还宝贝?” “那当然!” 江河神秘一笑,翻身下床,从自己那堆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衣服包裹着的东西。 他一层层地打开,最后露出一块灰扑扑、坑坑洼洼、看起来像石头又像一大块蜡的东西。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腥气和奇异香气的味道,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林晚秋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一块破石头?还这么臭!” 江河却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他嘿嘿一笑,将那“臭石头”凑到林晚秋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媳妇儿,这可不是石头,这叫龙涎香!” “龙涎香?” 林晚秋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是传说中,抹上一点,能香一辈子的那个龙涎香!古代只有皇帝老子才能用得起的宝贝!” 江河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咱们在岛上捞到的!老叔说,就这么一块,比一船的黄金还金贵!” “比黄金还金贵?!” 林晚秋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块“臭石头”时,眼神彻底变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那油腻的、蜡质的触感让她缩回了手,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江河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心里得意极了,他把龙涎香重新包好,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东西,咱们不卖!以后就当传家宝,留给咱们儿子!” 他又提到了儿子。 林晚秋的心颤了一下,但这次,那份恐惧却被眼前的巨大惊喜冲淡了不少。 她看着江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调侃和嗔怪:“又是金钱鳖,又是大黄鱼,现在又弄回来个什么龙涎香。江河,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海龙王爷的私生子?怎么海里的宝贝都着赶着往你船上蹦?” 这句玩笑话,让屋子里劫后余生的沉重气氛,终于彻底消散。 江河哈哈大笑,重新将媳妇儿拥入怀中。 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却已经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传家宝? 才不当什么传家宝。 等过几年风声过去,找个识货的港城大老板,把这玩意儿卖了,换成一沓沓的钞票。 到时候,去深城,去沪市,买他十几二十套房子,再买几个临街的铺面! 那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安稳,才能让媳妇儿和女儿们,再也不用为任何事情担惊受怕。 …… 夜深了。 白日里睡得太沉,江河此刻反而毫无睡意。 他怕吵醒身旁熟睡的妻女,便悄悄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江河点上一根烟,靠在院墙上,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这次台风,是危机,更是天大的机遇。 若不是系统在上次吸收了那枚袁大头母钱后,探测范围暴涨到了惊人的五百米,他根本不可能在风浪过后,精准地找到那些被卷上来的深海珍品,更别提发现那块藏在珊瑚礁里的龙涎香了。 系统,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必须想办法,继续给系统升级! 可问题是,像袁大头母钱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上哪儿再去找第二枚? “除了那些老物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你充能?”江河在心里默默地问道。 【黄金、珠宝等具有高价值和能量密度的物品,可用于系统充能。】 系统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江河的呼吸,猛地一滞! 黄金?珠宝? 一股狂喜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这些东西,可比什么稀有的古钱币好找太多了! 只要有钱,就能买到! 一个清晰无比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赚钱,疯狂地赚钱,然后买黄金,给系统充能升级,扩大探测范围,去寻找更多、更值钱的海底宝藏!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就在江河心潮澎湃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住在西厢房的李雪梅,正端着一个水盆走出来。 许是天气闷热,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棉布睡裙,裙摆堪堪遮到膝盖,露出一双在月光下白得晃眼的小腿。 或许是刚睡醒,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少了几分平日里当老师的端庄,多了几分慵懒的女人味。 “江……江河同志,你还没睡?” 看到院子里的江河,李雪梅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里的水盆挡了挡身前,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睡了一天,这会儿精神了。李老师怎么也起来了?” 江河掐灭了烟头,客气地问道。 “屋里太闷了,我出来洗把脸。” 李雪梅的声音细若蚊呐,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轻声说道:“今天在码头……看到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她用了“我们”这个词,可那双在月光下闪烁的眸子里,写满了属于她自己的后怕与庆幸。 江河想起了在码头时,她在那片混乱的人群中,奋力挤到最前面时,那张写满了焦急与担忧的脸。 他心中轻轻一叹,知道这位女老师对自己,恐怕不只是普通的邻里之情。 但他又能说什么? “谢谢李老师关心,让你们受惊了。” 江河只能装作不懂,他站直了身体,沉声道,“夜深了,风凉,李老师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那份不该有的情愫,和一院的月光,都关在了门外。 李雪梅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了下去。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拍门声,和凄厉的哭喊声,突然在隔壁院子炸响! “开门!王贵!王贵你他娘的快给老子开门!” 是村支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嘶哑。 江河被瞬间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和同样被吵醒的林晚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出什么事了?”江河迅速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冲出了院子。 只见隔壁王赖子家门口,围了几个起早的村民,村支书正满脸煞白地拍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支书,一大早的,这是咋了?”江河上前问道。 村支书看到江河,像是看到了救星,他一把抓住江河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江河!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赖子他家的娃,昨晚……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海里了!现在还没找着人!” 第七十二章 一报还一报 “什么?!”江河瞳孔一缩。 隔壁王家的娃掉海里了? 村支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都变了调:“赖子家的那个独苗,今天天不亮就跟着他爹王贵出海,想去捞点台风刮上来的好东西。” “谁知道……谁知道在船上被渔网给绊倒了,一头栽进海里,人一下子就没影了!王贵在海上找了一圈没找着,疯了一样跑回来求救!” 话音刚落,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王赖子他爹王贵双眼通红,像是丢了魂一样站在门口。 而他的婆娘,也就是王赖子的妈,在听到村支书那句“还没找着人”之后,眼睛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娘!”王贵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 院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王赖子和他媳妇也冲了出来,哭喊声、尖叫声、求救声混杂在一起,撕心裂肺。 林晚秋站在江河身边,看着眼前这幅人间惨剧,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昨天王赖子在码头上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那些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 “……肯定是喂了王八了,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喽!” “……你们一家就等着绝后吧!” 一报还一报?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可她依旧觉得浑身发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攫住了她。 她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发自骨髓的、对命运无常的恐惧。 昨天,这份绝望属于她。 今天,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王家。 中午,江家的堂屋里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这是庆贺江河平安归来的接风宴,江大海、江洋和李虎一家都来了。 可饭桌上的气氛,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烈。 王家孩子的噩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唉,作孽啊!” 江大海喝了一口闷酒,长长地叹了口气,“昨天在码头,那王赖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嘴上不积德,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李虎闷着头,狠狠地扒了口饭:“活该!那种人,就该遭报应!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林晚秋沉默地给女儿们夹着菜,心里五味杂陈。 江河给父亲和大哥都满上酒,沉声说道:“爹,哥,这事咱们心里清楚就行,别出去乱说。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江大海点点头,端起酒碗,神情无比严肃地对着空气拜了拜:“不管怎么说,江河能平安回来,就是妈祖保佑!等过两天,咱们全家都得去妈祖庙,好好地磕头,好好地还愿!” “对!必须去!”江洋和李虎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次台风,江河的奇迹生还,再加上王家这桩邪门的惨事,已经让“妈祖保佑”这四个字,在他们心里变得无比神圣。 下午,消息传来,王家的孩子捞着了。 尸体是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处礁石缝里找到的,早就没了气。 这一下,整个村子都炸了! 所有人都想起了昨天在码头发生的那一幕。 “听说了吗?王赖子昨天才咒江河死在海里,今天他自己儿子就掉海里淹死了!” “真的假的?这么邪门?” “千真万确!当时码头上百号人都看着呢!王赖子那嘴巴臭的,说江河喂王八了,还咒人家绝后!你看看,这不就报应到自己家头上了!” “啧啧,真是现世报啊!以后可不敢乱说话了。” “要我说,还是江河的命硬!不,是运气好得离谱!你们想想,那么大的台风,出海的人就他一个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还拉回来一船的金钱鳖大黄鱼!现在咒他的人又出了事,这事儿……邪乎得很啊!” 一时间,流言四起。 江河在村民们的口中,已经从一个“运气好的小子”,变成了一个“有神仙保佑、不能招惹”的奇人。 江河对这些流言不置可否,他一下午都待在家里,陪着几个被吓坏了的女儿玩闹,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家庭温暖。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江河!你个杀千刀的!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在院门外炸响! 江河脸色一沉,安抚了一下受惊的女儿们,起身走了出去。 只见隔壁王赖子的母亲,那个刚刚失去了孙子的老女人,此刻正披麻戴孝,像个疯子一样扑打着江家的大门。 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和疯狂的恨意。 王贵、王赖子和他媳妇儿,也全都穿着孝服,站在她身后,一双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江家院内。 “你这个扫把星!克星!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孙子!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你一回来,就把我孙子的命给克走了!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孙子命来!” 老女人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言辞恶毒,不堪入耳。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对着王家人指指点点。 江河拉开院门,脸色冷得像冰。 “我再说一遍,你儿子出事,跟我没关系。嘴巴放干净点,别在这里撒野!”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妖怪!” 老女人见他出来,情绪更加激动,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从海里回来,是不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是不是把海里的水鬼引来了?不然我孙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下海!你赔我孙子的命!” “我赔你?” 江河气极反笑,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昨天你儿子在码头咒我死,咒我们家绝后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现在遭了报应,就找到我头上来了?” “要我说,这就是老天开眼!你们一家人坏事做绝,报应在孙子身上,是老天爷对你们的警告!” “你……你胡说!”王家人被戳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 老女人更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江河还要再骂。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王家婆子,你可别再骂了!”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村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渔民。 那老渔民看着王家人,一脸严肃地说道:“江河这娃子,是妈祖娘娘保着的人!那么大的台风他都能回来,这就是神迹!你们昨天咒他,今天家里就出了事,这就是妈祖娘娘在警告你们!” “你们要是再敢对着妈祖保佑的人胡咧咧,下一个遭殃的,指不定就是谁了!”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村民的脸上,都露出了敬畏和恐惧的神色。 王家那个老女人张着嘴,刚要出口的恶毒咒骂,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江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想想自家孙子的惨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脸上的怨毒和疯狂,瞬间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所取代。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有海风吹过,带着咸腥的凉意。 第七十三章 计划开局就遭结束 “你……你……” 王家那个老女人被老渔民一句话噎得脸色发紫,指着江河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妈祖保佑的人? 神迹? 警告? 这些词汇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她那颗被仇恨和悲痛填满的心上。 她再看江河那张冷峻的脸,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冰凉。 那股子撒泼的疯狂劲儿,瞬间就被一种更原始、更深邃的恐惧给浇灭了。 “还……还愣着干什么!滚回家去!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王贵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住自己婆娘的胳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不敢再看江河,更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还在发抖的老婆子拉回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一场闹剧,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收场。 围观的村民们交头接耳地散去,看向江家大门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敬畏。 江河面无表情地关上院门,将所有探究的视线隔绝在外。 他心里只觉得一阵无语和荒唐,什么妈祖保佑,什么神仙转世,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晚秋却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带着后怕的冷汗。 “江河,”她看着他,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明天,明天我们一定要去妈祖庙!好好地拜一拜,好好地谢谢妈祖娘娘保佑!” 看着妻子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虔诚,江河把到了嘴边的“封建迷信”四个字,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对此刻的林晚秋来说,这份“迷信”,是能让她安心睡个好觉的良药。 第二天,夫妻俩起了个大早,换上干净的衣服,朝着海边的妈祖庙走去。 或许是因为台风刚过,又或许是江河的“神迹”已经在村里传开,今天的妈祖庙前,竟是人山人海,香火鼎盛得前所未有。 江河本想拉着林晚秋在人群后面随便拜拜就行,可他们刚一出现,就被眼尖的村民认了出来。 “快看!是江河!” “江河来了!那个被妈祖保佑的江河!” “真的是他!他来还愿了!” “哗——” 人群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瞬间骚动起来。 紧接着,一个让江河目瞪口呆的场面出现了。 那些挤在前面的香客们,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纷纷主动地向两边退开,硬生生在拥挤的人潮中,为他们夫妻俩让出了一条直通庙门的通道! 上百道目光,混杂着好奇、敬畏、羡慕,齐刷刷地聚焦在江河身上。 江河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猴子。 可身旁的林晚秋,却挺直了腰杆。 她看着那些主动退让的村民,看着他们眼中那不敢招惹的神情,一股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之感,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她知道,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有人敢随便欺负她们家了! 再也不会有人敢指着她们的鼻子,咒她们绝后了! 这份安全感,比赚多少钱都让她来得踏实。 她拉着江河,穿过那条由人群自发让出的“专属通道”,走到了最前面。 林晚秋无比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妈祖神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江河知道她在许什么愿。 ——求妈祖娘娘大发慈悲,再赐给我们家一个儿子吧。 从妈祖庙回来,家里的气氛彻底变得其乐融融。 王家的闹剧和村民的敬畏,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院墙之外。 林晚秋的心彻底安稳下来,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江河陪着女儿们在院子里玩闹,看着妻子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安宁。 可他的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另一件事。 系统升级。 黄金! 他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只有尽快升级系统,扩大探测范围,找到更多深埋在海底的宝藏,才能将这种安稳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妈祖保佑”。 晚饭后,江河把林晚秋拉到房里。 “媳妇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林晚秋正在灯下给女儿缝补衣服,闻言抬起头。 “这次出海,虽然运气好,但你也看到了,太危险了。” 江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那船太小,渔网也旧了,遇到点风浪就扛不住。我想着,咱们现在手里有点钱了,我想去县城里,买些好点的渔具,再看看能不能把船加固一下。钱花出去了,以后才能赚得更多,也更安全。”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林晚秋听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那个装钱的布包,将那厚厚的一沓钱全都塞到了江河手里。 “去!该买就买!钱没了可以再赚,你的命最重要!” 她看着丈夫,满眼都是信任和依赖,“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早去早回。” 第二天一早,江河揣着那笔巨款,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他没有去渔具店,而是直奔县城里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一片区域——当地人俗称的“地下市场”。 他抱着一丝希望,想在这里找到私下交易的黄金。 然而,他转悠了一上午,问遍了那些看起来路子很野的摊贩,结果却令人失望。 这个年代,黄金是严格管控的硬通货,没人敢拿到这种地方来明目张胆地卖。 无奈之下,江河只能走向最后的目的地——县人民银行。 银行大厅里,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江河走到柜台前,看着里面坐着的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一些。 “同志,你好,我想买黄金。” 那工作人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公事公办:“有介绍信吗?有单位证明吗?” “……没有,我个人买。” “个人买?” 工作人员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规章手册,翻了翻,然后指着其中一条,冷冰冰地说道:“按照规定,个人凭身份证,一年最多只能购买十克黄金饰品。你要买吗?” 十克? 江河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兜里揣着几千块的巨款,结果只能买区区十克? 这点分量,喂给系统怕是连个响都听不见! 他所有的计划,他脑中那个赚钱、买黄金、升级系统的完美闭环,在这一刻,被现实狠狠地击碎了。 “……不买了,谢谢。” 江河失魂落魄地走出银行,站在炎炎烈日下,只觉得一阵烦躁和无力。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哎呀!这不是江河小兄弟吗?” 江河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绸布衫,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的半大老头,正满脸笑容地朝他走来。 是上次那个从他手里收走沉香的药材铺老板! 第七十四章 升级 “真的是你啊!小兄弟,你可让老哥我一顿好找!” 药材铺老板热情地抓住江河的胳膊,那亲热劲儿,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走走走!别站着了,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两杯!” “老板,您怎么在这儿?”江河有些意外。 “别叫老板,叫我老钱就行!” 钱老板笑得脸上褶子都开了花,他拉着江河就往旁边国营饭店走,“走走走,今天必须我请客!上次你那沉香,可帮了我大忙了!” 饭桌上,酒过三巡,钱老板终于图穷匕见。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江河兄弟,老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次台风的事,整个县城都传遍了!都说你是妈祖娘娘保佑的人,有大气运!” “老哥我就想问问,你下次出海,能不能带上我?” 见江河皱眉,他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分你的宝贝!我就是……就是想带着我那体弱多病的孙女,跟着你出海转转,沾沾你的福气!你放心,我绝对不白占你便宜!” “我最近刚托关系弄到一条退役的巡逻艇,烧柴油的,比你那小木船大得多,也稳得多!船上的渔具,我都给你换成最好的!以后这船,你想用就用,油钱我全包!你就当带我们出海兜兜风,行不?” 江河的心,猛地一跳! 一条烧柴油的巡逻艇?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一条好船! 这个条件,他根本无法拒绝! “钱老板你太客气了,”江河端起酒杯,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等我回去安排一下,随时可以出海。” “好!爽快!”钱老板大喜过望,当即又叫了两瓶好酒。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告别了钱老板,江河揣着那只能买十克黄金的规定,心里依旧有些烦闷。 但有了船的着落,总算不是全无收获。 他没再回银行,而是转身走进了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店。 给林晚秋买了一件时兴的的确良衬衫,给三个女儿一人买了一双带小红花的新凉鞋,又割了两斤猪肉,买了一堆糖果点心,把带来的钱花去了小半。 当他大包小包地回到家时,林晚秋和女儿们都乐疯了。 看着妻女脸上那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江河心中那点烦闷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成就感。 晚上,等妻女都睡熟了,江河悄悄关上房门,从怀里摸出那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小金戒指。 这是他最后软磨硬泡,从银行买回来的十克黄金饰品。 “系统,充能。”他在心中默念。 【检测到高能量物品,是否吸收?】 “吸收!” 他手中的金戒指瞬间化作一道微光,融入了他的眉心。 【能量吸收完毕,系统升级中……】 【升级完成。】 江河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探测范围扩大了多少?” 【本次升级未提升探测范围。】 什么?!江河的心凉了半截。 【本次升级方向:宿主身体机能强化。】 一股暖流,瞬间从他眉心涌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江河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发出一阵轻微的、噼里啪啦的爆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充斥着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力量、速度、耐力、视力……都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 可江河却高兴不起来。 他要的是探测范围! 是海底宝藏! 强化身体有什么用? 难道要他去跟鲨鱼肉搏吗? 他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看来,十克黄金还是太少了。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隔壁王家的儿子下葬后,那一家人像是彻底被抽走了精气神。 没过两天,江河就听说,他们准备卖掉房子,搬去隔壁村的亲戚家住。 江河知道,他们是怕了自己,怕了那所谓的“诅咒”。 他心里一阵无奈,却也懒得解释。 这天下午,发小李虎找到了江河,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 “江河,我跟你商量个事。听说王赖子家要卖房子?” “是啊,咋了?” “我想把它买下来!” 李虎拍着胸脯,一脸兴奋,“这样咱们两家就连着了,以后就是邻居,多好!” “你小子钱多烧的?” 江河瞥了他一眼,吐槽道,“有那钱,不如攒着娶个媳妇儿。”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 李虎压低了声音,“他家那房子,现在根本没人敢买!村里人都怕惹到你,说谁要是住了那房子,就等于占了你‘克’死的人的地盘,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王赖子家急着出手,价格压得特别低!我这是捡漏!” 江河彻底无语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村里有了这么个离谱的凶名。 晚上,江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院墙外,隐隐传来隔壁王贵夫妻的叹息和争吵。 “……怎么办啊!房子卖不掉,咱们哪有钱走啊!” “都怪你那个惹祸的儿子!现在全村都把咱们当瘟神躲!谁敢买咱们的房子!” “呜呜呜……我的孙子啊……” 听着那绝望的哭声,江河心里忽然一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别人不敢买,我敢啊! 要是把隔壁买下来,两家院子中间的墙一打通,自家的房子不就大了一倍? 以后孩子多了,也有地方住!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把旁边的林晚秋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江河把自己的想法跟林晚秋一说。 林晚秋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也亮了。 她们家现在就两间房,确实太挤了。 要是能把隔壁买下来,那可就宽敞太多了! “行!这事能干!”林晚秋当即拍板,“王家现在肯定急用钱,价格好商量!” 得到了妻子的支持,江河再无犹豫。 他披上衣服,翻身下床,径直走到院子里,敲响了隔壁那扇破旧的木门。 “咚,咚,咚。” 院子里的哭声和叹息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王贵带着极度惊恐和颤抖的声音。 “谁……谁啊?” 第七十五章 妈祖保佑 “是我,江河。” 江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木门,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 院子里的死寂持续了十几秒,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 王贵那张憔悴又惊恐的脸露了出来,他看着门外月光下的江河,像是见了鬼,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们要卖房子?” 江河懒得废话,开门见山。 王贵一愣,眼中的恐惧迅速被一丝贪婪和算计所取代。 他猛地拉开门,挺直了腰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没错!怎么,你想买?我告诉你,这房子地段好,院子也大,少于五百块,你别想!” 他死死盯着江河,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势在必得的急切。 现在全村人都怕他江河,没人敢买这房子,他就是唯一的买家! 王贵笃定,自己可以狠狠敲上一笔! “五百?” 江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王贵,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这破房子,现在白送都没人敢要,你心里没数吗?”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冰冷得像深海里的礁石:“二百块。你卖,我现在就给你钱。不卖,你就继续在这村里待着,看看除了我,还有谁敢踏进你家大门。”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王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二百块?你打发叫花子呢!我不卖了!我就是烂在手里,我也不卖给你!” “行。” 江河连价都懒得还,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转身就走。 那决绝的背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王贵心上。 他所有的色厉内荏,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知道江河说的是实话。 他走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人会来问了! 他们一家,就只能被困死在这个所有人都当他们是瘟神的地方! “等等!” 一声凄厉的哭喊从屋里传来,是王赖子的妈冲了出来,她一把拽住还想嘴硬的王贵,对着江河的背影哭求道:“我们卖!二百就二百!我们卖!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江河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贵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搬走。” 江河从兜里数出二十张大团结,扔在王贵脚下,“明天一早,去村支书那里办手续。” 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回了自己家,将那一家人的哭声与绝望,彻底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宅基地转让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村支书看着江河,眼神复杂,却没多说一个字,麻利地盖了章。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辆吉普车停在了村口,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绸布衫的老头,正是钱老板。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温婉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的女孩。 钱老板带着妻女直接找到了江河家。 “江河兄弟!船已经到码头了,我带了两个开船的伙计,咱们随时能走!” 江河跟林晚秋打了声招呼,便跟着钱老板往码头走去。 刚到码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海面上,停着一艘通体刷着白色油漆的船。 它比周围那些破旧的渔船大了整整一圈,船身线条流畅,带着一股军用舰艇特有的硬朗和霸气。 “我的天!这是什么船?巡逻艇吧!” “这是江河弄来的?他这是发了多大的财啊!” 码头上的渔民们看着那艘船,又看看跟钱老板谈笑风生的江河,眼神里全是震惊和羡慕。 钱老板的女儿钱文静,穿着一身干净的连衣裙,安静地跟在父亲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江河,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纯真。 上了船,两个皮肤黝黑、一看就是老把式的船工发动了引擎。 伴随着一阵低沉有力的轰鸣,巡逻艇劈开波浪,平稳而迅速地向着深海驶去。 “江河兄弟,不瞒你说,现在村里、甚至县里,都把你传神了。” 钱老板递给江河一瓶汽水,笑着说道,“都说你是妈祖娘娘保佑的人,跟着你出海,准能平安无事,还能有大收获。” 江河无奈地笑了笑,喝了口汽水:“钱老板,那都是瞎传的。哪有什么妈祖保佑,不过是运气好,加上我对这片海比较熟,知道哪里浪小,哪里鱼多罢了。” 他话音刚落。 “哗啦——” 船头前方的海面突然破开,七八头海豚一跃而起,在夕阳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围绕着他们的船嬉戏追逐,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叫声。 海豚,在渔民眼中,是幸运和祥瑞的象征! “海豚!爸爸快看!是海豚群!” 钱文静惊喜地指着窗外,激动得小脸通红。 钱老板和他妻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猛地转过头,看向江河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客气,变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和信服! 还说不是妈祖保佑? 这刚说完,象征祥瑞的海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简直就是神迹! 江河张了张嘴,看着那群欢快的海豚,再看看钱老板一家人那副“你别解释了我们都懂”的表情,只觉得一阵无语。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干脆不再解释,开启系统,在脑海中的三维海图上迅速锁定了一片能量反应最密集的区域,指着前方说道:“就在那片海域下竿吧。” “好!” 钱老板立刻来了精神,从船舱里拿出一根崭新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专业海钓竿,恭恭敬敬地递给江河,“兄弟,你先来!用这个!” 江河也不客气,接过鱼竿,挂上鱼饵,对着选定的方向,用力一甩。 鱼钩带着风声,精准地落入水中。 几乎就在铅坠沉底的下一秒! “砰!” 一股恐怖的巨力猛地从水下传来,他手中的鱼竿瞬间被拉成一个惊心动魄的满月弧度,鱼线被绷得发出“嗡嗡”的悲鸣! 有大鱼上钩了! 第七十六章 意外落水 钱老板和他妻女几乎是瞬间就围了过来,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根弯成恐怖弧度的鱼竿,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热。 “天哪!这……这得是多大的鱼啊!”钱老板的声音都在发颤。 江河手臂上的肌肉微微贲起,稳稳地控制着鱼竿,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他感受着水下那股蛮横的拉力,心中了然。 经过系统强化的身体,这点力道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侧过头,对着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钱老板笑了笑:“钱老板,想不想试试?” “我?我行吗?” 钱老板又惊又喜,搓着手,既渴望又有些胆怯。 “拿着。”江河不容分说,直接将鱼竿塞进了他手里。 鱼竿上传来的巨大拉力,瞬间让钱老板一个踉跄,他怪叫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稳住! 那股子蛮横的、几乎要将他拖下海的力道,让他兴奋得嗷嗷直叫。 “哎哟!我的妈呀!好大的劲儿!” 在江河的指点和两个船工的帮助下,钱老板拼了老命,折腾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累得满头大汗,脸都憋成了紫色,才终于将那条大鱼拖到了船边。 那是一条体型巨大的石斑鱼,通体布满漂亮的斑纹,目测至少有一百多斤! 钱老板累得几乎虚脱,却依然兴奋地抱着那条比他半个人还高的大鱼,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骄傲。 一路向着深海驶去,钱老板钓鱼的兴致高涨到了极点。 有了江河这个“人形探鱼器”指点,他们几乎是竿竿不落空,钓上来的全都是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货。 “江河兄弟,前面那个岛,咱们上去歇歇脚怎么样?” 钱老板指着不远处一个郁郁葱葱的海岛,提议道。 到了岛上,钱老板找了个礁石继续兴致勃勃地钓鱼。 他的妻子和女儿钱文静换上了泳衣,笑着跑向了不远处一处平缓的沙滩,准备下海游泳。 江河找了块阴凉的石头坐下,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可这份安宁没持续多久,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划破了海面的平静! “救命啊!妈妈!” 是钱文静的哭喊声! 江河猛地站起身,只见不远处的浅水区,钱老板的妻子正在水里拼命扑腾,眼看就要沉下去,而钱文静则在旁边吓得手足无措,只会尖叫。 “怎么回事!”钱老板扔下鱼竿,脸色煞白地冲了过来。 那两个船工也跑了过来,却一脸焦急地搓着手:“老板,我们……我们俩都是旱鸭子,不会水啊!” 眼看人就要不行了! 江河来不及多想,一边飞速脱掉上衣,一边对钱老板吼道:“别慌!”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扎进了海里! 经过强化的身体,让他在水中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冲到了那对母女身边。 情况比他想的更糟。 钱老板的妻子已经呛了水,意识有些模糊,身体正在下沉。 江河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托。 女人在求生的本能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抱住了他。 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了上来,隔着薄薄的泳衣,那份惊人的触感让江河脑子“嗡”的一下,但他瞬间就压下了所有杂念,用力将她托出水面。 “别怕!抱紧我!”他对着旁边已经吓傻的钱文静吼道。 女孩哭着游过来,也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河一手揽着昏沉的女人,一手拽着惊恐的女孩,强大的力量让他毫不费力地带着两个人向岸边游去。 将人救上岸,钱老板已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经过一番急救,钱老板的妻子“哇”地吐出几口海水,悠悠转醒。 “我……我刚才看到一条海蛇!就在我脚边!我吓得腿抽筋了……” 她心有余悸地哭着说。 钱老板听完,后怕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只穿着一条湿漉漉裤子的江河,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要跪下! “兄弟!你这是救了我全家的命啊!” 江河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眉头紧锁:“钱老板,你这是干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这哪里是举手之劳!这是救命大恩!” 钱老板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抓着江河的手,眼神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感激和敬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钱某人的亲兄弟!以后有任何事,只要你一句话!” 出了这种事,所有人都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 一行人连夜返航。 到了码头,钱老板不由分说,从车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硬是塞进了江河的怀里,又把那根价值不菲的专业海钓竿也塞给了他。 “兄弟,这几千块钱你必须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哥哥!这不是报答,就是哥哥的一点心意!” 临走时,一直躲在母亲身后,悄悄打量着江河的钱文静,忽然鼓起勇气,小声问道:“江河哥哥,我……我以后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看着女孩那双清澈又带着崇拜的眼睛,江河笑了笑,点点头:“当然可以。” 送走了钱老板一家,江河没有立刻回家。 他不想这么晚了还把妻女吵醒,便决定去自己那艘小渔船上将就一晚。 守在码头的老叔见他这么晚还过来,吓了一跳,连忙叮嘱道:“一个人在船上可得注意安全,晚上风大。” 第二天一早,江河才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饭桌上,林晚秋看着丈夫带回来的几千块巨款和那根崭新的鱼竿,听他轻描淡写地讲了救人的事,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江河看着家里明显宽敞了不少的院子,王家那边已经搬空了,两家院子中间的土墙也已经被他抽空拆掉,整个家看起来豁然开朗。 他夹了一筷子菜到妻子碗里,笑着说道:“媳妇儿,咱们现在有钱了,等过两天,我去县城里,给你和孩子们买个电视机回来,怎么样?” “电视机?”林晚秋和三个女儿同时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在这个年代,电视机,那可是只有在县城里才能见到的稀罕玩意儿! 第七十七章 强化后的系统 一听到“电视机”三个字,林晚秋的眼睛里先是迸发出一阵亮光,但那光芒很快就被理智和心疼压了下去。 “买那玩意儿干啥?又贵又费电!” 她连忙摆手,把丈夫夹过来的菜又推了回去,“咱们家现在有个收音机能听听声儿就顶好了,那电视机是城里人才看得起的,咱们过日子,得省着点花!” 三个女儿也从最初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虽然小脸上写满了渴望,却也懂事地没有吵闹。 “媳妇儿,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 江河看着妻子,态度却异常坚决,“我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吗?以前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有了,就得把最好的给你们。这事就这么定了,谁也别劝。”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势和自信。 林晚秋看着丈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她知道,丈夫这是在弥补,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和孩子们把过去受的委屈都找补回来。 她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热,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午,江河闲来无事,便拿着钱老板送的那根崭新的海钓竿,来到了码头边的礁石上。 这鱼竿通体乌黑,材质轻盈却坚韧,无论是手感还是造型,都比他之前那些破烂货高级了不止一百倍。 他甚至不需要动用系统,光凭着强化过的身体和这根顶级的鱼竿,随便一甩,鱼钩就能精准地抛到几十米开外。 他刚钓上来一条三斤多的海鲈鱼,发小李虎和他哥哥江洋就凑了过来。 “我靠!江河,你这又换新家伙了?” 李虎看着那根漂亮的鱼竿,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儿看着就不便宜啊!” 江河的哥哥江洋则更关心实际的,他看着江河脚边水桶里活蹦乱跳的大鱼,满眼都是羡慕:“你这竿子就是好使,这才多大功夫,就钓上这么大的了。” 江河笑了笑,把鱼竿递给他们:“你们试试。” 李虎和江洋轮流试了几竿,那顺滑的出线手感和灵敏的鱼讯传导,让他们爱不释手。 “不行,我也得去买一根!” 李虎当即拍板,“天天靠那破渔网,累死累活不说,还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学你,天天在这儿钓大鱼,又能养家,还轻松!” 江洋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很快,在江河的影响下,村里好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学着买了鱼竿,天天在海边钓鱼,虽然比不上江河的收获,但比起以前出海撒网,日子确实好过了不少。 “江河,你这根竿子到底多少钱买的?”有好奇的村民凑过来问道。 “不是我买的,一个朋友送的。” 江河随口答道,“听他说,大概要三千多块吧。” “三……三千?!” 这个数字一出来,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个价格吓住了,看向那根鱼竿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三千块,在这个年代,足够在村里盖一栋气派的青砖大瓦房了! 众人纷纷摇头,再也不敢提买同款的心思,只剩下满心的羡慕。 他们越发觉得,江河是真的被妈祖娘娘开了光,是天选之人,不然哪来这么好的运气。 江河和哥哥江洋聊了几句家常。 “嫂子最近怎么样?肚子有动静没?”江河关心道。 “好着呢,就是嘴馋,你上次拿回来的那些点心,她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江洋憨厚地笑着,脸上带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兄弟俩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江河将下午的渔获卖给了码头上等着收鱼的贩子,又赚了百十来块钱,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两条最大的鱼往家走。 可他刚一进院门,就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林晚秋和三个女儿都拘谨地站着,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村支书,以及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的老阿婆。 这位阿婆江河认识,是隔壁镇子上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据说已经九十多岁了,镇上无论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请她去坐镇才算有脸面。 “江河回来了。”村支书一见他,立刻站了起来。 那位老阿婆也抬起浑浊却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河。 “支书,阿婆,你们怎么来了?”江河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河啊,是这么个事。”村支书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说道,“再有一个月,就是九月初九了。” 九月初九,妈祖升天日。 这是沿海渔村一年中除了过年以外,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 每到这一天,镇上所有渔民都会停工,汇聚到妈祖庙前,举行盛大的祭祀典礼,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出海平安。 “按照惯例,祭祀典礼上,需要有一个人代表全镇的渔民,在妈祖神像前念诵祭祀词。” 村支书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今年,经过镇上和大家的一致商议,决定让你来念。” “什么?!” 江河整个人都懵了,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去念?支书你没搞错吧?以前不都是找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吗?我一个年轻人,字都认不全几个,我不行!” 他连连摆手,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就是因为你年轻,才最合适。” 一直没开口的老阿婆,用她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江河,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是妈祖娘娘亲自保佑的人。由你来念诵祭祀词,是对妈祖娘娘最大的敬意,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 “对啊,江河!” 村支书也跟着劝道,“这可是无上的荣耀!阿婆都亲自上门来请你了,你就别推辞了!这是镇上交给你的任务,也是大家对你的信任!” 林晚秋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激动得脸都红了。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可江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着一脸“你必须答应”的村支书,和旁边那个眼神不容置疑的老阿婆,第一次感觉,这所谓的“妈祖保佑”,不是什么福气,而是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大麻烦。 第七十八章 祝词的代表 江河看着面前这一老一少,一个眼神灼灼,一个目光如炬,那架势,仿佛他今天不答应,就是全镇的罪人。 他一个头两个大,心里那点不耐烦几乎要冲破天际。 “阿婆,支书,你们真抬举我了。” 江河揉了揉眉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这人嘴笨,大字不识几个,那祭祀词我念出来,怕是对妈祖娘娘不敬啊!” “敬与不敬,不在于字认得多好,而在于心诚不诚。” 老阿婆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妈祖娘娘选中的人,就是最有诚心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说完,从随身的布包里,颤巍巍地摸出一本用黄布包着的、已经泛黄卷边的册子,郑重地递到江河面前。 “这是祭祀词,你拿回去,好好背熟。回头我让裁缝给你量身做一身新衣裳,到时候会给你送过来。” 看着那本册子,江河只觉得比千斤巨石还要沉重。 他知道,自己再也推不掉了。 在整个渔村根深蒂固的传统和信仰面前,他个人的意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我知道了。” 江河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见他答应,村支书和老阿婆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又叮嘱了几句,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离开了。 人一走,林晚秋立刻激动地凑了上来,她拿起那本册子,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声音都有些发颤:“当家的,你……你听到了吗?老阿婆说,你是妈祖娘娘选中的人!这祭祀念词,以前可都是村里最有福气、最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才有资格啊!” “今年居然让你来……我的天,你这是要光宗耀祖了!” 看着妻子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江河心里的那点憋闷也消散了不少。 他苦笑一声,伸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子:“什么光宗耀祖,就是个赶鸭子上架的苦差事。”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明白,这件事,算是彻底坐实了他在村里“天选之人”的名头。 接下来的日子,江河每天被林晚秋盯着背那拗口的祭祀词,只觉得头昏脑涨。家里的伙食,也因为天天吃鱼,吃得他看见海鲜就有点反胃。 这天,他实在受不了了,决定上山换换口味。 他找出以前打猎时用的几个捕兽夹,擦拭干净,抹上油,趁着傍晚,一个人溜达到后山,在几个野兽经常出没的路径上,熟练地布置好了陷阱。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江河陪着女儿们玩闹了一会儿,看她们像三只快活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对电视机的无限想象,他心中一片柔软。 吃过林晚秋做的早饭,他跟妻子打了声招呼,便提着一个麻袋上了山。 运气不错,几个捕兽夹,夹住了一只肥硕的野鸡和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江河拎着战利品,心情大好。 他盘算着留下一只兔子自己家吃,剩下的给大哥江洋家送去,让他给怀孕的嫂子补补身子。 他提着野鸡和兔子,熟门熟路地来到大哥家院门口。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 他一脚踏进院子,就看到大哥江洋正陪着两个人坐在院里说话。 其中一个是他大伯,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一身时髦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明晃晃手表的年轻人。 是他的堂哥,江阳。 这堂哥跟他哥哥名字同音,但为人处世却天差地别。 从小就眼高于顶,瞧不起他们这些穷亲戚。 前两年听说跑去南方做生意,就再也没回来过,村里都传他发了大财,成了大老板。 “呦,这不是江河吗?稀客啊。” 江阳一看到他,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优越感。 “大伯,哥。” 江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将手里的野味递给自己的亲哥,“哥,弄了点野味,给嫂子补补身子。” “你小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大哥江洋憨厚地笑着接过去,满脸高兴。 “江河,听说你最近发财了啊?” 江阳翘着二郎腿,故意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金表,那金灿灿的光芒在晨光下很是刺眼,“又是买巡逻艇,又是买房子的,可以啊,在村里当个渔霸,也挺威风的嘛。”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嘲讽。 江河懒得跟他计较,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那块手表上。 【检测到仿冒伪劣工业制品,价值约等于废铁。】 系统的提示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江河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白的弧度。 原来是个假货。 看来这位在外面发了大财的堂哥,日子过得也未必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光鲜。 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越发不想跟这人多费口舌。 “哥,我就是运气好点。” 江河淡淡地说道,然后转向自己的哥哥,“哥,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哎,着什么急走啊!”江阳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叫住了他。 他走到江河身边,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神秘又充满诱惑的笑容。 “江河,我可都听说了,你小子现在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名人,连钱老板那种大人物都巴结你。在村里钓鱼能有什么出息?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 他顿了顿,眼神灼灼地盯着江河,一字一句地说道:“哥在外面,有发大财的路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着我干,保证你不出一年,挣的钱比你这辈子打鱼挣得都多!” “发大财的路子?” 江河还没开口,他的大伯和亲哥江洋就先被勾起了好奇心。 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渔村,谁不想发财? “小海,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生意?快跟我们说说!”大伯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大哥江洋也眼巴巴地看着堂哥,眼神里满是羡慕。 第七十九章 走私 江阳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他清了清嗓子,伸出一根手指,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也不瞒你们,我跟的是南边的大老板,做的都是出海的买卖。跟江河一样,也是靠海吃饭,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轻蔑地扫了一眼江河脚边的野鸡,“他这是小打小闹,赚个辛苦钱。我干的,那才叫一本万利!” 他凑近江河,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我这条路子,只要你肯干,跟我出一次海,不用多,就一次!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巴掌,然后又翻了一面。 “一万?”大哥江洋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 “没错!最少一万块!”江阳掷地有声,脸上带着一丝疯狂,“你们想想,一万块!你们在这破渔村累死累活,一辈子能攒下几个钱?江河,你钓鱼是厉害,可你钓一辈子,能挣几个一万块?” 他极力弱化着其中的危险,只把那诱人的利益摆在台面上:“就是跟着船出去一趟,把货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人都不用你找,船也不是你的,你只要跟着去,保证货物安全就行。钱,到手就分!比你在这海边晒着太阳钓鱼,可容易太多了!” 江河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看着堂哥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运货?”江河终于开口了,语气平静无波,“运什么货?” “哎,你问那么多干嘛!” 江阳眼神闪躲了一下,含糊其辞道,“都是些南边时兴的洋玩意儿,手表、收音机、的确良布料什么的,运过来不愁卖!” 江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些东西,从正规渠道进来,要交高昂的关税。不用交税就运进来卖,那只有一个可能。 “走私?” 江河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院子里轰然炸响! 大哥江洋和大伯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两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你胡说什么!” 大哥江洋指着堂哥,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小海!你……你干的是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走私!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能判死刑的重罪!抓住了,那就是枪毙的下场! “什么掉脑袋!你们懂个屁!” 被戳穿了真相,江阳恼羞成怒,索性也不再遮掩,“富贵险中求!你们这些穷哈哈,一辈子都没胆子干点大事,活该受穷!” 他一把拉住江河,急切地劝道:“江河,你别听他们的!你胆子大,水性好,身手也好,这事你最合适!你想想,一万块!有了钱,你还用得着在这村里看人脸色?” “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咱们是亲兄弟,我还能坑你?” “哥。” 江河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和失望,“收手吧,别干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钱,我自己会凭本事去挣,干干净净地挣。那种沾了血的钱,昧良心的钱,我江河不稀罕。你也一样,别为了钱把命搭进去,不值得。” “你……” 江阳没想到自己抛出这么大的诱惑,等来的却是这种说教,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好!好你个江河!你清高!你就守着你那几条破鱼过一辈子吧!我告诉你,有的是人想跟我干!到时候我开着小汽车回来,我看你后不后悔!” 他狠狠地甩开江河的手,对着自己父亲吼道:“爸!我们走!跟这群没见识的穷鬼没什么好说的!” 大伯被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被儿子拽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路上,大伯还在后怕,拉着儿子的胳膊,声音发颤:“儿啊,这事……这事可不敢干啊!这是要杀头的啊!” “怕什么!” 江阳一脸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我又不亲自出面!船是老板的,人也是老板找的,我就是个中间人,抓也抓不到我头上!这江河不识抬举,我还非得找他?村里想发财的多了去了!我再去找别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河家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怨毒和嫉恨。 …… 院子里,大哥江洋还惊魂未定,他拉着江河,急道:“这可怎么办?小海他这是疯了!我得赶紧去告诉你大伯,让他把小海看住了,可千万不能让他去害人害己啊!” “哥,你别急。”江河安抚住他,“大伯是劝不住他的。这事,我会想办法。”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哥哥,江河回到自己家,心里却始终觉得不踏实。 他坐在院子里,眉头紧锁。 前世的记忆中,江阳并没有走上这条路。 他虽然也去了广州,但做的只是一些倒买倒卖的小本外贸生意,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远没有现在这么风光,更没有胆子去碰走私这种事。 难道……是自己的重生,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引发了未知的连锁反应? 是自己最近在村里风头太盛,刺激到了他那本就自负好强的神经,才让他走了极端? 江河越想,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重。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走私……手表……南边…… 一个个关键词在脑海中闪过。 突然! 江河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想起来了! 前世,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他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则轰动全国的新闻! 粤海关联合多地公安,展开了一场代号“铁网”的特大打击走私行动,一举摧毁了一个盘踞在沿海数年的特大走私团伙! 抓捕了上百人,缴获的走私货品堆积如山! 而那篇报道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个团伙里,有不少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沿海渔民参与其中,最终的下场,非死即囚,无一幸免! 而那次行动的重点打击区域,就包括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 第八十章 别再劝了 前世的记忆如同一道惊雷,在江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粤海关,铁网行动!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 就是这一年,大概半年之后,一场席卷了整个南方沿海的特大走私案被彻底引爆! 那场行动中,落网的走私犯、被牵连的渔民,前前后后加起来超过一千人! 其中不乏被判了重刑甚至死刑的! 那是一场足以让沿海地区所有村镇都为之震动的滔天大案! 而他的堂哥江阳,此刻正在做的,就是将自己,甚至将村里其他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年轻人,一起拉进这个必死的旋涡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江河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后背瞬间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 他跟江阳的关系是不好,从小到大都互相看不顺眼。 可他的大伯,江阳的父亲,为人忠厚老实,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没少接济他们。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伯唯一的儿子走上绝路,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必须去劝一句。 江河心里打定了主意。 就劝这一次,听与不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命了。 仁至义尽,剩下的,他不会再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身就往父母家的老宅走去。 父亲江大海正在院子里编补着一张旧渔网,看到江河脸色凝重地走进来,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怎么了这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江河没绕弯子,直接将刚才江阳找他,以及走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父亲说了。 “什么?!” 江大海“霍”地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手里的梭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嘴唇都开始哆嗦,“那个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干这种要杀头的买卖!这是要把老江家的脸都丢尽,要把他爹娘往死路上逼啊!” 走私,对于江大海这种老实本分的渔民来说,是比杀人放火还要可怕的罪名。 “爸,你先别激动。” 江河沉声道,“这事大伯估计还被蒙在鼓里,就算知道,也管不住江阳。我想过去跟大伯说一声,劝一劝,你去不去?” “去!现在就去!” 江大海想也不想,抓起搭在旁边的外套就往身上套,脸上满是焦急和决然,“我倒要看看,这个混账东西是不是真的无法无天了!” 父子俩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大伯家门口。 院门紧闭着。 江大海上前,“砰砰砰”地用力拍打着木门。 “谁啊!”里面传来江阳极不耐烦的声音。 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江阳探出头来,一看到是江河父子,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恶。 “呦,我当是谁呢。叔,江河,你们这是干嘛来了?来给我上课啊?” 他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我那没出息的爹跟你们告状了?” “你给我滚开!让你爹出来!” 江大海气得脸色涨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我爹病了,见不了客。” 江阳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在他们父子俩身上扫来扫去,“我说叔,你都打了一辈子鱼了,有什么意思?江河,你也别觉得自己被什么妈祖娘娘保佑就了不起了,那都是虚的!钱!只有实实在在的钱才是真的!”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你们就守着这破渔村,闻着一身鱼腥味,过一辈子穷日子吧!别来挡我的财路!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他“砰”的一声,毫不留情地将院门重重关上! 那巨大的声响,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江大海和江河的脸上。 江大海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上前砸门,却被江河一把拉住了。 “爸,算了。” 江河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已经疯了,说再多也没用。我们仁至义尽了。” 江大海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最终颓然地放下了手。他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力:“你大伯……他太老实了,一辈子都被你大伯母和江阳压着。我……我改天再找机会,单独跟你大伯聊聊吧。他是我亲哥,我不能就这么看着。” 江河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父亲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江阳那种人,一旦被欲望的魔鬼抓住,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回到家里,林晚秋见他脸色不对,好奇地迎了上来:“当家的,你跟你爸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看着气冲冲的?” “没事,一点家里的事。”江河不想让她担心,随口搪塞了过去。 林晚秋冰雪聪明,知道他不想说,便也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水。 到了夜里,三个女儿都睡熟了。 夫妻俩躺在床上,林晚秋在黑暗中翻了个身,轻轻地靠向丈夫。 “当家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堂哥江阳那边出什么事了?” 江河沉默了片刻,感受着妻子身体的温热和那份担忧,终究还是没忍心瞒她。 他叹了口气,将江阳搞走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林晚秋听完,在黑暗中倒吸一口凉气,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收紧了。 她没有去评价江阳的对错,也没有关心那所谓的一万块钱,她只关心一件事。 “当家的,你……你答应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事咱们千万不能掺和!一点都不能沾!你别管他,也别去劝了,就当不知道,行不行?” 她死死地抓着丈夫,仿佛生怕他被卷进去。 “你得想想我,想想咱们闺女。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黑暗中,妻子带着哭腔的叮嘱,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江河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用力地、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我拎得清。那种钱,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要。我答应你,绝对不掺和。” 得到了丈夫的保证,林晚秋才仿佛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 江河起床后,习惯性地去米缸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的白米已经见了底,面袋子也瘪了下去。 “媳妇儿,”他对着正在厨房忙碌的林晚秋喊道,“家里米面不多了,我今天进趟城,多买点回来。顺便,把咱们家的电视机给扛回来!” 第八十一章 买个米面,好大阵仗 一听到“电视机”三个字,林晚秋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日来因江阳之事而悬着的心,仿佛也在此刻落了地。 只要一家人好好过日子,那些糟心事,总会过去的。 江河先去了大哥江洋家,借了他家拉货用的大板车。 “进城?正好,我跟你嫂子也念叨着,想让你有空带点细棉布回来,给她做几件贴身的小衣裳。” 江洋憨厚地笑着,帮他把板车推了出来。 江河点点头,记在心里,拉着板车便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 到了镇上,他先去粮油店,买了足足两百斤大米、一百斤白面,还有一大桶豆油,将板车装得满满当当。 付钱的时候,他特意多给了几块钱,让老板帮忙把东西先看着,自己则转身去了百货商店。 可他刚走出粮油店没多远,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后,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年轻男人,不远不近地缀着他。 江河心里一沉。 他今天穿得普通,但刚才在粮油店一口气买下几百斤的米面,出手阔绰,怕是被人当成肥羊盯上了。 他不动声色,脚步一转,没有直接去人多眼杂的百货商店,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拐进了那家他卖过野山参的药材店。 “哎哟!江河兄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江河人刚到门口,药材店的钱老板就眼尖地看到了他,立刻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迎了出来,那热情劲儿,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钱老板,生意兴隆啊。”江河笑着打了声招呼。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钱老板搓着手,将江河请到待客的八仙桌旁,亲手给他沏上一壶好茶,“兄弟你可是我的大贵人啊!上次你送来的那棵山参,我转手送给了市里的一位大领导,可帮了我大忙了!我正愁没机会感谢你呢!” 江河喝了口茶,也不跟他绕圈子,压低声音道:“钱老板,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你说!只要我老钱能办到的,绝无二话!”钱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我出门时,被两个小混混盯上了。我一个人,还拉着一板车的东西,怕是不太方便。” 江河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什么?!” 钱老板一听,当即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反了天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我钱某的贵客都敢动心思!” 他二话不说,转身对着后堂的伙计吼了一嗓子:“去!把咱们店里的人,还有隔壁几个铺子的兄弟,都给我叫过来!就说我老钱有急事!” 伙计应声而去,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呼啦啦地就从后院和外面涌进来一群人。 药材店的伙计、隔壁茶馆的伙计、对面布庄的掌柜……零零总总,竟然凑了足足有十五六个壮汉,个个手里抄着棍子扁担,把不大的药铺挤得满满当当。 “老板,谁不长眼,敢在您的地盘上闹事?”为首的一个壮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江河看着这阵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里既是无语,又是感激。 他只是想找两个人帮忙壮壮声势,没想到钱老板直接给他摇来了一个“加强排”。 “这位江河兄弟,是我的贵人!” 钱老板指着江河,对着众人大声道,“他现在要回家,你们,都给我把他平平安安地护送回去!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就是跟我老钱过不去!”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势浩大。 江河站起身,对着钱老板郑重地抱了抱拳:“钱老板,大恩不言谢。改天有空,来我家,我让你尝尝我媳妇儿的手艺。”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钱老板大喜过望,亲自将江河送出了门。 江河在一群壮汉的簇拥下,回到粮油店取了板车。 那两个原本鬼鬼祟祟跟在不远处的混混,一看到这架势,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扭头就钻进巷子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村的路上,江河拉着板车,身后跟着十几个“保镖”,那场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出巡。 刚到村口,迎面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堂哥江阳。 江阳看到他这副前呼后拥的架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浓浓的讥讽和不屑。 “呦,江河,出息了啊,买点米面都要带这么多人?” 他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扫过江河身上那件朴素的汗衫,鄙夷道,“我说你何必呢?累死累活地自己拉车,有什么意思?” “你要是跟我干,发了财,别说买米买面,就是请十个八个下人伺候你,那都是小事一桩!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一句话,就有人给你送到跟前!” 江河看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懒得花了。 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拉着板车,从江阳身边走了过去,只当他是空气。 那群护送的汉子见江阳出言不逊,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吓得江阳也不敢再多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河一行人走远,脸色铁青地“呸”了一口。 江河谢过并送走了护送的众人,刚把米面搬进屋,大哥江洋就找上了门。 “江河,快,上我那儿吃饭去。” “怎么了哥?”江河有些疑惑。 “你大伯和他家的江阳都在呢。” 江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江河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心里警惕,但大哥的面子不能不给。 他从屋里拿了些之前买的点心和一小袋红糖,这些都是给孕妇补身体的好东西。 “走吧,哥。” 到了大哥家,院子里已经摆上了饭菜。大伯和江阳赫然在座。 见到江河,大伯的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江阳则是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几人虚伪地客套了几句,草草吃了饭。 饭后,大哥江洋借口去给媳妇端汤,识趣地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四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沉默了半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大伯,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河,开门见山地问道:“江河,大伯就问你一句实话。那趟海上的买卖,你是不是铁了心,不干?”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江河心中警铃大作。 他看着大伯,又扫了一眼旁边一脸不耐烦,却竖着耳朵偷听的江阳,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自己的大伯,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大伯,你问这个干什么?” 第八十二章 你不要命了!? 江河冰冷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插进大伯浑浊的双眼。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晚辈的恭敬,只有审视和警告。 “大伯,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一句反问,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有分量。 大伯被他看得心头发虚,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江阳再也忍不住了,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江河的鼻子骂道:“江河,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爸是看得起你,才最后再拉你一把!你以为谁都稀罕带你发财?” 江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大伯,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 “大伯,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那不是发财的路,是通往监狱和刑场的死路!你也是当爹的人,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江阳把命搭进去,让你和伯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为了那点钱,家都不要了,命都不要了,你觉得值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大伯的心坎上。 他本就胆小怕事,被江河这么一说,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嘴唇都开始发白。 屋里一直偷听着动静的江大海和江洋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推开门冲了出来。 “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江大海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自己亲哥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吼道,“江河说的没错!那是掉脑袋的买卖!你怎么能跟着小海一起胡闹!你是他爹,你不拦着他,还帮着他往火坑里跳?!” 大哥江洋也急得满头大汗,跑到大伯面前,苦苦哀求:“大伯!小阳!你们快收手吧!咱们安安分分打鱼过日子,虽然穷点,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啊!” 面对弟弟和两个侄子的轮番劝说,大伯那点被儿子煽动起来的贪念,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他身体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 眼看着父亲就要动摇,江阳彻底急了,也彻底疯了! 他猛地一转身,双眼赤红地瞪着江河,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江河!你他妈就是见不得我好!”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声音尖利刺耳,“你自己买了巡逻艇,盖了新房,在村里当上了名人,就巴不得我们全家都穷死、饿死,好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 “我告诉你!我偏不!我就是要发大财!我就是要开小汽车!我就是要比你过得好一百倍一千倍!” “我今天非得撕了你这张嘴!” 怒吼声中,江阳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猛地朝着江河扑了过去! “住手!” “小海你疯了!” 江大海和江洋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了江阳的胳膊。 江河从始至终都稳稳地坐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被拦住后还在疯狂挣扎的江阳,眼神里最后一丝亲情和怜悯,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爸!我们走!” 江阳挣脱不开,气急败坏地对着自己父亲吼道,“这家人的饭我们不吃了!他们就是一群穷鬼,存心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 他用力甩开江大海和江洋,一把拽起还瘫在椅子上的大伯,踉踉跄跄地就往外拖。 “我家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走到院门口,他还回头怨毒地瞪了江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江河!你给我等着!等我发了财,我第一个就让你跪下来求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拽着失魂落魄的大伯,消失在了院门外。 院子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江大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畜生!真是个畜生!” 大哥江洋也是一脸的愁容和无奈。 江河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父亲的后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爸,哥,算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们仁至义尽,往后,他们家的事,咱们别再管了。” 江大海看着儿子,最终也只能颓然地点点头。 是啊,人心要是被贪欲蒙蔽了,神仙也救不了。 “吃饭吧。”江河拉着父亲和哥哥重新坐下,“别为了他们,气坏了自己身子。” 这顿饭,三个人吃得沉默而压抑。 饭后,江河告别了父亲和哥哥,回到了自己家。 林晚秋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凝重的脸色,心里就是一沉。 “怎么样?没劝住?” 江河摇了摇头,走进屋里,端起桌上的凉白开猛灌了一大口:“没有,彻底闹翻了。”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林晚秋听完,秀气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担心的不是江阳能不能发财,而是另一件事。 “当家的,”她走到江河身边,轻声说道,“他……他现在钻进了牛角尖,把这一切都怪在你头上,会不会……会不会记恨我们,以后找我们家的麻烦?”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一个被贪欲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江河放下水杯,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闻着她发间熟悉的清香,心里的烦躁也渐渐平复下来。 “你放心。” 他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头顶,声音坚定而有力,“他蹦跶不了几天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不下来。咱们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嗯。” 林晚秋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要丈夫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 江阳的事情,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层层涟漪,但江河家的生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轨道。 几天后的一个周日,三个女儿不用上学,天气晴好。 早饭过后,江河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三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像三只快乐的小鸟。 “爸爸,爸爸,你再给我们讲一个孙悟空的故事吧!” “我想听哪吒的!” “不,我想听爸爸打大野猪的故事!” 江河被女儿们吵得头大,却满心欢喜,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洪亮而热情的声音。 “江河兄弟!在家吗?” 江河一愣,循声望去,只见药材店的钱老板,正领着他的妻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夫妻俩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糕点和水果,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第八十三章 想拉入伙 “钱老板?” 江河着实有些意外,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什么风把您这大贵人给吹来了!” “哈哈哈,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江河兄弟你太客气了!” 钱老板爽朗地大笑着,拉着身边的妻儿走了进来,“上次你走得匆忙,我一直惦记着要上门道谢。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儿子小宝。” “快请进,快请进!” 林晚秋听到动静,也连忙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这阵仗,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和热情,赶紧擦了擦手迎了上来。 “哎呀,是钱老板啊,快屋里坐!” 钱老板的妻子是个看起来很温婉的女人,一进院子,看到围着江河的三个小丫头,眼睛顿时就亮了。 “哎呀,这三个闺女长得可真俊俏,跟画里的人儿似的。”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声音温柔,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件崭新的小女孩衣服,料子柔软,款式也是城里最时兴的。 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大把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分给三个小丫头。 “来,孩子们,阿姨给你们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大丫二丫还有些害羞,躲在爸爸身后,只有胆子最大的三丫,伸出小手接了过来,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阿姨!”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 林晚秋一看那衣服的料子就知道价值不菲,顿时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推辞。 “江河家的,你可别跟我客气!” 钱老板的妻子笑着拉住她的手,“我们家就一个小子,皮得跟猴儿一样,我早就想要个贴心的小棉袄了。看到你家这三个宝贝,我真是喜欢得不行!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得收下!” 她为人亲和,三言两语就和林晚秋熟络起来,两个女人很快就领着四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成了一片,笑声不断。 江河将钱老板请进了主屋。 钱老板一脚踏进门槛,目光习惯性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当他的视线落在主卧室那张没有关严的门缝里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那一角床沿,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江河兄弟……” 他声音干涩地开口,指着卧室的方向,“那……那张床,能让我看看吗?” 江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里顿时了然。 他点点头,大方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张造型古朴、纹理华美、色泽温润的黄花梨大床,完整地呈现在钱老板眼前。 “我的天……” 钱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快步冲了进去,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 他伸出手,却又不敢直接触摸,指尖在离床沿几毫米的地方虚虚地抚过,眼神里满是痴迷和震撼。 “这……这是海黄!是油梨!这么大的料子,这么精的工……这……这简直是神品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围着大床转了好几圈,最后猛地回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江河,“兄弟!开个价!这张床,我买了!” 江河笑了笑,摇了摇头:“钱老板,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媳妇儿的嫁妆,祖上传下来的,不卖。” “嫁妆?” 钱老板一愣,脸上的狂热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失望,“不卖?真的不卖?” 他不死心地追问:“兄弟,你开个价,我绝不还口!五百块!不,八百!一千块!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回去取钱!” 一千块!这个数字让江河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家庭疯狂的巨款。 但他只是再次摇头,语气坚定:“钱老板,真不卖。” 开什么玩笑。 江河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张黄花梨大床,再过个二三十年,别说一千,就是后面再加两个零,想买的人都能从村头排到市里去。 卖了才是真正的傻子。 看到江河态度坚决,钱老板脸上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道:“那……那好吧。兄弟,那你能告诉我,这床是哪位师傅打的吗?或者,哪里还能买到这样的料子?” “没了。” 江河干脆地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打床的老师傅早就过世了,这种料子,现在也找不到了。” “唉!” 钱老板重重地一拍大腿,满脸的遗憾和不甘。 他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张床一眼,郑重地对江河说:“兄弟,咱们说定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你想卖了,第一个,务必通知我老钱!” 午饭,林晚秋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做了一桌丰盛的海鲜。 钱老板一家吃得是赞不绝口。 饭后,天气正好,江河便提议带着他们一家去海边转转。 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林晚秋和钱老板的妻子在一旁看着,聊着家常。 江河和钱老板则并肩走在松软的沙滩上,吹着带着咸味的海风。 “江河兄弟,”钱老板递过来一支烟,状似无意地开口,“我来的时候,听镇上的人说,最近这片海域晚上不太平啊。好像有不少人,靠着海上的路子,发了大财。” 江河心里猛地一跳,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接过烟,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里,淡淡地说道:“是吗?我天天出海打鱼,倒是没注意这些。我们这些本分渔民,就指着网里的那点鱼虾过日子,别的事,也关心不来。” 他装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钱老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精明。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大海,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而富有蛊惑力。 “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百年山参,能置办下那样的黄花梨宝贝,还能让村里人服服帖帖。你这样的人,甘心一辈子就在这浅滩上捞鱼摸虾?” 江河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正戏来了。 钱老板丢掉手里的烟头,用脚尖碾灭,他直视着江河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他心里砸下一颗颗石头。 “我直接问你,那海上的买卖,你想不想做?” 江河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前几天还帮他解围、今天还热情上门做客的药店老板,竟然会跟他说起这个!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自己的想象。 这不是试探,这是招揽! 江河的心沉了下去,他盯着钱老板,反问道:“钱老板,这话应该我问你。是你……想做吧?” “哈哈哈!”钱老板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没错!是我!” 他不再有任何伪装,彻底摊牌了。 “兄弟,你别怕。走私走私,风险和富贵是并存的!你想想,南边的手表、电视机,运过来翻上十倍都有人抢着要!一条船,跑一趟,挣的钱比你打一辈子鱼都多!”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瞒你说,我老钱,是港岛人。路子,我有。而且是绝对安全稳妥的路子。现在,我只缺一个像你这样有胆识、有身手,还能在水上镇得住场面的合伙人。” “江河兄弟,跟我干吧。我们联手,不出三年,这整个沿海,就是我们的天下!” 第八十四章 踏踏实实的 海风吹过,卷起千层浪,也吹乱了钱老板眼中的狂热。 江河没有被他描绘的蓝图所迷惑,更没有被他那句“我们的天下”所煽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他看出了钱老板眼底深处的野心,但也看出了那野心之下,更深一层的试探和不安。 这不是一个亡命之徒的宣言,更像是一个被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商人,在悬崖边上,伸出脚尖,疯狂地试探着深渊的温度。 “钱老板,”江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来的时候,带着嫂子和小宝。你跟嫂子说话的时候,眼里有光;你看着小宝在沙滩上跑,笑得合不拢嘴。那才是真的。” 钱老板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说的那条路,跑一趟,挣的钱比我打一辈子鱼都多。” 江河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移向远处正在嬉笑打闹的几个孩子,“可你想过没有,那条路,只要翻一次船,就什么都没了。” “你说的翻船,不是海上的风浪,是人。一旦被抓住,你觉得你还能看见嫂子和小宝吗?你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你开的药材店,你的安稳日子,还能有吗?” 江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钱老板的野心之火上。 “你说的那些发了大财的人,我见过。” 江河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一个堂哥,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已经疯了,为了钱,爹娘不要,兄弟反目,整个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觉得,他离完蛋那天,还远吗?” “钱老板,你是聪明人。挣钱的路子有千百条,为什么非要选那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死路?为了钱,把家、把命都搭进去,不值当。” 一番话,不重,却字字千钧。 钱老板脸上的狂热和激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后怕的苍白。 他看着不远处,他的妻子正温柔地帮儿子擦去脸上的沙子,他的儿子则举着一个捡来的贝壳,兴奋地朝他挥手。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刚才在想什么? 他差点就要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天下”,毁掉眼前这个他赖以为生的、真实的“家”。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贪念都吐出去。 他转过身,对着江河,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河兄弟,谢谢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你今天,是救了我老钱一家的命!我……我糊涂啊!” 江河扶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缓和下来:“想通了就好。钱,咱们踏踏实实地挣,心里才安稳。” 傍晚时分,钱老板一家人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临走前,钱老板的妻子硬是塞给林晚秋一个大布袋,里面装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糖果和包装精美的零食,都是港岛那边才能买到的稀罕玩意儿。 “爸爸!这是什么糖?好好吃!” “这个饼干是小兔子的形状!” 三个女儿得了新奇的零食,乐得在院子里又蹦又跳,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 江河看着妻子脸上温柔的笑意,看着女儿们无忧无虑的脸庞,心中的那份坚守,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这,才是他想要的天下。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初。 隔壁的邻居一家,终于如愿以偿地搬去了城里。 江河按照之前的约定,买下了他们的院子。 他找了村里两个力气大的后生,“哐当哐当”几锤子下去,就将两家院子中间那道低矮的土墙给砸开了。 两个院子瞬间连成一片,豁然开朗。 “当家的,这院子这么大,咱们要怎么弄啊?” 林晚秋抱着小女儿,看着这片空出来的大片土地,眼里满是憧憬。 江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我心里有数了。” 他跟妻子商量了自己的想法,林晚秋听得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商量妥当后,江河便径直去了村里的老木匠家。 “江河来了,快坐。” 老木匠正在院子里打磨一个柜子,见到他,笑呵呵地停下了手里的活。 “叔,没打扰你吧。” “说的什么话。” 老木匠擦了擦手,转身从屋里抱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桌上,“你上次让我做的东西,都弄好了,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江河打开布袋,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全都是他之前画了图样,让老木匠帮忙做的仿生假饵。一个个做得惟妙惟肖,涂上了鲜艳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叔,手艺真好!”江河满意地点点头,将布袋收好,这才说起了正事:“叔,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盖房子。” “盖房子?”老木匠愣了一下,“你家那青砖大瓦房不是才盖好没多久吗?” “不是推倒重建。”江河笑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得整整齐齐的图纸,在桌上摊开,“我是想把隔壁的院子也利用起来,再加盖几间厢房,把两个院子重新规划一下。” 老木匠凑过去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图纸上,不仅画出了新房子的结构,连院子里的布局都规划得清清楚楚。 哪里做厨房,哪里留菜地,哪里给孩子们搭个秋千,甚至连鸡窝和柴房的位置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整个设计,既实用又美观,完全不像一个渔民能想出来的东西。 “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老木匠看了半天,忍不住拍案叫绝,“这想法,比城里那些专门画图的先生都强!” 他来了兴致,当即就收拾了工具,跟着江河回了家。 到了江河家,老木匠拿出尺子和墨斗,开始在宽敞的院子里来回丈量、定位、做标记。 江河跟在他身边,不时地讨论着一些细节。 林晚秋抱着三丫,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 阳光洒在丈夫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坚毅而迷人的轮廓。 看着他胸有成竹地跟老木匠商量着家里的未来,她的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和安稳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老木匠的女儿阿玲,也跟着过来帮忙。 她已经二十四了,在这个年代,早已是被人背后议论的“老姑娘”。 她看着院子里忙碌的江河,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幸福的林晚秋,心底深处,难掩一丝羡慕。 林晚秋真是嫁了个好男人。 这个男人,不仅有本事,有担当,对媳妇孩子更是没得说。 他不像村里其他男人那样粗鲁邋遢,永远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沉稳。 他会带着女儿们玩闹,会给妻子买城里的新衣服,还会画出这么漂亮的图纸,把一个家规划得井井有条。 阿玲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自己将来,若是也能嫁一个像江河哥这样的男人,那该有多好啊…… 第八十五章 挖到了宝贝 跟老木匠商量好动工的日子和细节,江河付了定金,便径直朝着码头走去。 他的巡逻艇买了有些时日了,可真正出海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在靠海吃海的渔村里,简直是一桩奇闻。 “哎,那不是江河吗?” “是啊,又去码头看他那宝贝疙瘩船了。” “你说怪不怪,花那么多钱买了条船,就摆在那儿看,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他出一次海。” “你懂什么!人家江河那是妈祖娘娘保佑的人!你没听说吗?他出一次海,打的鱼顶我们跑十趟!根本用不着天天泡在海上!” “真的假的?这么神?” “那可不!不然他家那青砖大瓦房哪来的?现在又把隔壁院子买下来了,要盖更大的呢!” 码头上的渔民们对着江河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声中充满了羡慕和敬畏,最后都归结于虚无缥缈的神仙保佑。 江河听着这些传言,心里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上了自己的船,负责看船的老叔正坐在船头抽着旱烟。 老叔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伍老兵,为人老实本分,做事认真。 “老叔。”江河笑着打了个招呼。 “哎,江河来了。”老叔看到他,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江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票子,递了过去:“老叔,这个月的工钱。” “使不得,使不得,我也没干啥活,就是在这儿帮你看着,哪能月月拿这么多钱。” 老叔连连摆手,他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拿着吧老叔,这是说好的。” 江河把钱硬塞进他手里,“船放在这,有您看着我才放心。” 老叔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犹豫了一下,凑到江河身边,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江河,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最近这码头,半夜里不太平。” 江河心里一凛。 “有好几个晚上,大概两三点钟的时候,都有船偷偷摸摸地靠岸。” 老叔皱着眉头,回忆道,“船上的人鬼鬼祟祟的,搬下来的不是鱼,都是一个个用油布包着的大箱子,沉得很。搬完东西,天不亮就跑了。” 果然! 江河心中瞬间了然,这说的,就是江阳他们的走私船。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老叔的安危。 “老叔,”江河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格外凝重,“这事,你就当没看见,没听见,烂在肚子里,对谁也别说。” 老叔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一股军人的正气瞬间涌了上来:“这怎么行!这明摆着不是干好事!是犯法的勾当!我……” “老叔!” 江河厉声打断了他,“你听我的!你是个正直的人,我知道。但那些人,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你一个老实本分的看船人,你去管,你去说,万一被他们盯上了,你想过后果吗?” 老叔被他吼得一愣,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我当过兵,怕他们个球!这是在我们国家的地盘上,还能让他们翻了天不成!”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江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家里还有婶子和孩子!为了这点事,把一家人都搭进去,值吗?听我的,装不知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你来出这个头!” 江河眼中的严厉和不容置疑,终于让老叔那股子正义感冷却了下来。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 江河见他听进去了,才松了口气,又反复叮嘱了几遍,这才下了船往家里走。 刚走到村口,迎面就撞上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从村里往外跑。 江河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大伯。 大伯此刻一脸的惊慌失措,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眼神躲闪。 他看到江河,更是吓得一个哆嗦,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埋着头,几乎是小跑着从江河身边擦了过去,飞快地消失在了村口的小路上。 江河停下脚步,看着大伯仓皇逃窜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回到家,院子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将他从码头和村口带来的那股子阴郁一扫而空。 林晚秋正和老木匠的女儿阿玲在院子里说话,三个小丫头围着阿玲,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宝贝。 “江河哥,你回来啦!”阿玲看到江河,眼睛一亮,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她如今是江河家的常客,跟林晚秋处得跟亲姐妹似的,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 “你看!这是阿玲姐姐今天赶海抓到的!” 三丫献宝似的捧着一个大大的海螺,举到江河面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椰子螺,外壳黄褐相间,花纹奇特,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上一圈。 “阿玲姐姐可厉害了!还抓了好多螃蟹和海虾呢!” 大丫和二丫也在一旁补充道,满脸都是崇拜。 阿玲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江河的反应。 江河看着那只椰子螺,脑子里本能地就想起了上次开出美乐珠的经历。 他下意识地,就动用了系统。 【扫描目标:椰子螺】 【分析中……】 【发现稀有物品……】 下一秒,在江河的视野里,那只平平无奇的椰子螺内部,骤然爆发出了一团刺眼夺目的紫色光芒! 那光芒比上次的金色光芒还要璀璨,还要浓郁,几乎要将他的眼睛闪瞎! 江河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椰子螺,呼吸都停滞了。 紫色的……光? 那刺眼的紫色光芒,比上一次的金色浓烈了十倍不止,像一道紫色的闪电,在江河的脑海中炸开,让他浑身都僵住了。 他盯着阿玲手里的那只椰子螺,心脏狂跳,呼吸都漏了一拍。 金色光芒代表着价值连城的美乐珠,那这闻所未闻的紫色光芒,又代表着什么? “江河哥?你怎么了?” 阿玲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海螺,眼神奇怪,不由得开口问道。 “啊……没什么。” 江河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阿玲,你这只螺……运气不错。我劝你打开的时候小心一点,说不定,里面有宝贝。” 第八十六章 新的朋友 “宝贝?” 阿玲和旁边的林晚秋都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 “江河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阿玲脸上带着一丝羞赧的笑意,“能抓到这么大个的椰子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哪还敢想什么宝贝。” 林晚秋也笑着说:“当家的,哪有那么多好事,天天都能捡到宝。” “试试看,万一呢?” 江河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阿玲。 他的态度太过认真,让阿玲和林晚秋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她们看着江河,又看了看那只平平无奇的椰子螺,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嘀咕。 难道……真的有? “那……那我试试?” 阿玲被江河说得心里也痒痒起来,抱着一丝几乎不可能的期望,找来一把小锤和凿子,小心翼翼地开始开螺。 三个小丫头也好奇地围了上来,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咔哒。” 螺壳被小心地敲开,阿玲紧张地将螺肉拨开。 突然,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了过去。 那是一颗珠子,确实是一颗美乐珠。 但……也就仅此而已。 珠子的大小尚可,但色泽有些暗淡,圆润度也一般,表面甚至还有一点微不可见的瑕疵。 按照行家的标准,这只能算是一颗品相平平的美乐珠。 江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会? 那么强烈的紫色光芒,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结果……就开出这么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 这跟系统给出的反应,完全不匹配!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江河的困惑,在别人眼里却是天大的惊喜。 “天哪!真的是美乐珠!” 阿玲最先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猛地蹲下身,用颤抖的手将那颗珠子捡了起来。 她虽然不懂什么品相,但她知道,这东西值大钱! 足以改变她一家命运的巨款!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玲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紧紧地攥着那颗珠子,转头看着江河,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江河哥……谢谢你!谢谢你!” 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天降横财! 是想都不敢想的泼天富贵! “太好了!阿玲!你发财了!” 林晚秋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阿玲的喜悦冲淡了江河心中的疑惑。 他看着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阿玲,暂时将那紫光的疑问压在了心底,笑着说:“是你的运气好。” “不行!我要再去海边看看!” 巨大的惊喜让阿玲充满了干劲,她把珠子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转身就朝着海边的方向跑去,仿佛那沙滩上遍地都是黄金在等着她。 ……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江河家门口,这在渔村里是绝对的稀罕物,引来了不少村民的围观。 车上下来一个司机,恭敬地敲开了院门,说是钱老板派来接女儿回家的。 江河和林晚秋这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钱老板的女儿钱月,被家里的司机送过来,说是想找大丫她们玩。 钱月是城里来的孩子,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人也活泼,一下午就跟三个小丫头玩疯了。 可当林晚秋把钱月领出来的时候,这小公主却不干了。 “我不要回家!” 钱月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把抱住江河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走,“这里比城里好玩多了!我要住在这里!” 江河一个头两个大,他蹲下身,耐心地哄道:“月月听话,这里晚上没地方睡,你得回家去。” “谁说没地方睡!” 钱月小手一指隔壁那空荡荡的院子,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不是有房子吗?我让爸爸给我送一张床过来不就行了!” 江河被这小姑娘的逻辑彻底打败了,哭笑不得。 他站起身,对一脸为难的司机说:“你跟钱老板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他自己同意才行。” 江河心想,钱老板把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来农村吃苦。 这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等钱老板一顿训,这事也就过去了。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一个女儿奴父亲的行动力。 两天后,一辆巨大的解放卡车,轰隆隆地开进了寂静的渔村,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江河家门口。 江河正在院子里规划着新厢房的地基,看到这阵仗,直接愣住了。 钱老板和他妻子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满脸堆笑地冲江河挥手。 而卡车的车厢里,装得满满当当,全是崭新的家具——雕花大床、精致的衣柜、书桌,甚至……还有一架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的钢琴! 整个村子都轰动了,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看着那些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议论纷纷,啧啧称奇。 “江河兄弟!” 钱老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热情地拍着江河的肩膀,一脸“你懂的”无奈笑容,“我这闺女,铁了心要来你这体验生活,我们夫妻俩是实在没办法了!” 江河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钱老板的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硬是塞进了江河的手里:“江河兄弟,以后月月就拜托你和弟妹多照顾了。这里面是她半年的生活费和给你们的辛苦费,你千万别嫌少。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你不用客气,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她要是受不了苦,自己就待不住了。” 江河捏着手里那沉甸甸的信封,看着那几乎能把半个家都搬来的卡车,又看了看从车上跳下来,正欢呼雀跃地指挥工人搬钢琴的钱月,只觉得一阵头痛。 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将那些高档家具一件件搬进隔壁的院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间朴素的农家瓦房,硬生生布置成了一个豪华的公主房。 钱月在新房间里跑来跑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跑到那架崭新的钢琴前,兴奋地对江河喊道:“江河叔叔!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弹钢琴给你和妹妹们听啦!” 江河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再看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裳的三个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安安稳稳的日子,怕是要越来越热闹了。 第八十七章 音乐天才 钱老板夫妇千叮万嘱地走了,留下了一个兴奋雀跃的女儿,和一院子让所有村民眼红的豪华家具。 江河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隔壁院子里那架在乡下土屋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的钢琴,只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傍晚,村里小学的放学铃声响起,没过多久,三个小小的身影就一路疯跑着冲进了院子。 “爸爸!我们回来啦!” 当她们看到院子里站着的,穿着漂亮公主裙的钱月时,三个小丫头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月月姐姐!” “你真的住到我们家隔壁啦!” 孩子们的世界里没有贫富差距,只有最纯粹的玩伴之情。 钱月也高兴地迎了上去,四个小姑娘很快就笑闹着,手拉手跑进了钱月的“公主房”里探险去了。 看着女儿们脸上那毫无杂质的开心笑容,江河心中的那点无奈和头痛也烟消云散。 他笑了笑,转身回屋,从角落里取出了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猎枪。 “当家的,你这是……” 林晚秋正在厨房忙活,看到他拿出枪,有些疑惑。 “钱老板把女儿都送来了,咱们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一下。我去山上转转,看能不能打只野鸡野兔回来,给孩子们加餐。” 江河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检查着弹药。 林晚秋看着丈夫高大可靠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那你小心点,早些回来。” “放心。” 江河提着枪,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山走去。 …… 天色擦黑的时候,江河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 晚饭的香味很快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四个小姑娘玩了一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个搬着小板凳在饭桌前坐好,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就在林晚秋把最后一道红烧兔肉端上桌时,钱月突然从板凳上跳了下来,一脸激动地冲到江河面前。 “江河叔叔!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眼睛亮得惊人。 “什么事这么激动?” 江河笑着问道,以为是孩子们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法。 “是大丫姐姐!” 钱月指着正埋头跟兔腿奋斗的大丫,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她是个音乐天才!” “噗——咳咳!” 江河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钱月,又看了看自己那个除了憨厚老实,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大女儿,只觉得这城里来的小姑娘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点。 “月月,你是不是搞错了?大丫她……连收音机都没听过几回,怎么可能是音乐天才。” 江河哭笑不得地说道。 “我没有搞错!” 钱月急了,拉着江河的胳膊就往外走,“叔叔你跟我来!我证明给你看!” 江河被她连拉带拽地拖到了隔壁院子,大丫、二丫和三丫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钱月的房间里,那架崭新的钢琴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叔叔你看好了!” 钱月深吸一口气,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一按,一个清脆的单音响了起来。 “哆——” 她回头看着大丫,问道:“大丫姐姐,我刚才弹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大丫,这个从没接触过任何乐器的农村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小声地哼了一声。 那一声,调子不高不低,不多不少,和刚才钢琴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江河愣了一下。 钱月眼中光芒更盛,她又接连弹了几个不同的单音,甚至弹了一个简单的和弦。 而大丫,每一次都能在听完之后,用自己的声音,分毫不差地将音高模仿出来。 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是一种本能。 江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这……这叫绝对音感!” 钱月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江河,声音都有些颤抖,“叔叔!这是万里挑一的天赋!只要稍加培养,大丫姐姐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家!” 她转过身,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大丫:“大丫姐姐,你愿意跟我学弹钢琴吗?” 大丫被那架能发出美妙声音的“大家伙”深深吸引了,她看着钱月,又怯生生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渴望。 江河的心脏砰砰直跳,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未来,就这样猛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大女儿的头,柔声问道:“大丫,你想学吗?” 大丫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就学!”江河站起身,替女儿做出了决定。 “太好了!”钱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江河看着她那副孩子气的模样,心里却升起了一丝犹豫。 他感激钱月的好意,也为女儿的天赋感到震惊,但……把女儿的未来,交给这么一个看起来还有些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真的靠谱吗?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月月,叔叔谢谢你。不过……学钢琴是大事,要不,等过段时间,我托人去城里找个专业的老师?” 话音刚落,钱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收起了那副活泼烂漫的样子,小脸一板,眼神里透出一股被冒犯的严肃和骄傲。 “专业的老师?” 她看着江河,一字一句地反问道,“江河叔叔,你看不起我?”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河连忙摆手。 “我,钱月,港岛大学音乐系,博士在读。”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江河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 港岛大学? 博士?! 在这个年代,一个大学生都凤毛麟角,更别提是港岛顶尖学府的博士! 他刚才竟然还怀疑人家不专业? 江河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月……月月,对不起,是叔叔有眼不识泰山!” 钱月看到他那副窘迫的样子,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天真烂漫的神情,她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关系啦!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她不再理会石化在一旁的江河,拉着大丫的小手就坐到了钢琴前,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她的第一堂课。 “来,大丫姐姐,你看,这叫中央C,是所有音符的家,我们从这里开始……” 江河站在门口,看着灯光下,一个港岛大学的音乐博士,正无比认真地教着自己的女儿认识五线谱,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他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走回自己的院子,脑子里还是一片嗡嗡作响。 林晚秋刚刚收拾好碗筷,看到丈夫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关心地问道:“当家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第八十八章 寄信 江河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脑子里那片由“港岛大学博士”带来的惊涛骇浪,总算平复了一些。 他拉着林晚秋坐到桌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晚秋,咱家大丫,可能是个天才。” 他把刚才在隔壁院子发生的事情,从钱月发现大丫能准确模仿琴音,到那个叫“绝对音感”的天赋,再到钱月那吓死人的博士身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林晚秋听得一愣一愣的,起初是满脸的惊喜和骄傲:“真的?俺家大丫这么厉害?” 可听到后面,她的眉头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脸上的喜色变成了浓浓的担忧:“当家的,这……这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怎么七上八下的。你看,二丫天天在家画那些画,现在大丫又要学那个什么……钢琴。” “这些东西,听着是好听,可都不是正经营生啊。将来……能当饭吃吗?”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在这个靠天吃饭,靠力气糊口的年代,画画、弹琴,在普通村民看来,跟游手好闲没什么两样。 “谁说不能当饭吃?” 江河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他看着妻子,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光,“晚秋,时代不一样了。以后,靠脑子,靠本事,比靠力气能挣得更多,活得也更体面。” 他握住妻子的手,语气变得温和却有力:“只要是孩子们真心喜欢的东西,只要是正道,咱们就得支持。别说大丫二丫了,就是三丫将来想上天,我也想办法给她搭个梯子上去!” “咱们做爹娘的,不就是盼着她们能活出个人样,能去看看咱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风景吗?” 一番话,说得林晚秋眼眶一热。 她看着丈夫,心里的那点担忧和顾虑,瞬间就被一种巨大的踏实和信赖所取代。 是啊,有这个男人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晚上的接风宴,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 林晚秋拿出了看家本领,红烧兔肉,清蒸海鱼,摆了满满一桌。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很快就亲如姐妹,钱月也被这淳朴又温馨的家庭氛围所感染,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 饭后,钱月帮着收拾了碗筷,才走到江河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江河叔叔,你明天……去镇上吗?我想去一趟邮局,寄封信回家。” 江河正在院子里检查渔网,闻言点头道:“去。明天正好是周日,我得去给船买点柴油。到时候一起吧。”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就推出了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因为要去镇上的油站买柴油,他特意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牢牢地绑上了一个空油桶,这样一来,后座就没法坐人了。 钱月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衫和长裤,看着那辆自行车,有些犯难。 江河拍了拍自行车前面的横梁,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坐前面。” “啊?”钱月愣住了,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坐在前面,意味着她的整个后背都要紧紧地贴在江河的胸膛上。 那姿势,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心跳加速。 “不上来?那我就自己走了。”江河作势要跨上车。 “上!我上!” 钱月连忙小跑过去,咬着嘴唇,侧身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那根冰冷坚硬的横梁。 江河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腿一跨,稳稳地骑上了车。 瞬间,一个宽阔而温热的胸膛就贴上了钱月的后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肥皂的干净气息。 钱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车把,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自行车“吱呀吱呀”地在乡间小路上前进,钱月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既觉得这姿势太过亲密,让人羞窘,又忍不住贪恋这份近在咫尺的安全感和男性气息。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妻子有女儿,对自己也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可那颗年轻的心,还是不听使唤地,为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路无话,到了镇上,江河把车停在邮局门口。 “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你。” “嗯。”钱月低着头,逃也似的跑进了邮局。 江河在外面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钱月才从里面出来。 只是她的情绪明显不对劲,眼圈有些发红,脸上那份属于年轻女孩的活泼灵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失落。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江河皱眉问道。 “没……没事。” 钱月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不肯多说一个字。 江河见她不想说,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骑上车,带着她去了油站。 买好了柴油,回程的路,依旧是那个暧昧又尴尬的姿势。 但这一次,钱月的心情显然已经沉到了谷底,她安静地靠在江河怀里,一言不发,像一只淋了雨的、无精打采的小猫。 就在自行车快要颠簸到村口的时候,钱月突然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鼻音:“江河叔叔,你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走。” 不等江河把车停稳,她就利索地从车梁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朝着村里的小路跑了。 “哎……” 江河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他看着钱月飞快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城里来的姑娘,心思就是多。 他没再多想,调转车头,径直朝着码头的方向骑去。 金色的夕阳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老叔正坐在船头,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 “老叔!”江河大声喊道。 “哎!来了!”老叔看到他,连忙站起身。 江河将自行车停好,拎着那桶沉甸甸的柴油上了船。 “老叔,把船准备一下,油加满。”江河的眼神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语气沉稳而坚定,“明天一早,咱们出海!” 第八十九章 来了个大生意 天刚蒙蒙亮,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就划破了渔村的宁静。 江河的渔船第一个驶离了码头,乘风破浪,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开去。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人精神一振。 老叔稳稳地掌着舵,江河站在船头,望着被晨曦染成金色的海面,心中一片开阔。 然而,当他习惯性地打开系统,扫描周围海域时,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固了。 【扫描范围内,鱼群密度:极低。】 怎么回事? 江河眉头紧锁。这片海域一向是近海渔场,村里大部分渔民都在这附近捕捞,怎么会连鱼都看不见了? 他立刻想到了老叔说过的走私船。 那些船半夜进出,动静那么大,恐怕是把近海的鱼都给惊走了。 “老叔,继续往深海开,别停。”江河沉声说道。 “好嘞。” 老叔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加大了马力。 渔船又朝着大海深处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系统地图上的光点才终于渐渐多了起来,变得密集。 就在江河准备让老叔停船下网时,不远处传来了另一艘渔船的马达声,是同村李大胆的船。 两船靠近,李大胆那张饱经风霜的黑脸上写满了愁容,他隔着海浪冲江河大声喊道:“江河!今天真是邪了门了!撒了好几网,连个鱼毛都没见着!再这么下去,今天油钱都挣不回来!” 他船上的几个船员也都是唉声叹气,垂头丧气。 江河看着他们,心里了然。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李哥,往你东南边再开个一里地,到那儿下网试试。” 李大胆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片海面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两样。 他有些犹豫,毕竟柴油金贵,白跑一趟可亏大了。 可一想到江河如今在村里那神乎其神的“运气”,他咬了咬牙,冲江河喊道:“行!兄弟,我信你一次!” 说着,他便调转船头,朝着江河指点的方向开了过去。 江河笑了笑,也让老叔在自己选定的位置停船下网。 没过多久,李大胆的船上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起鱼了!起鱼了!” “天哪!好大的鱼群!发了!这次发了!” 只见他们的渔网被拉出水面,里面白花花的一片,全是活蹦乱跳的海鱼,沉甸甸的渔网把绞盘都压得吱呀作响。 李大胆和他的船员们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冲着江河这边拼命地挥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江河只是淡然一笑,指挥着老叔也开始收网。 毫无意外,同样是满满一网的大丰收。 …… 满载而归,回到码头时,已经是半夜。 往日里这个时间早该漆黑一片的码头,此刻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像一个热闹的集市。 江河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码头上停着一艘比他的渔船大上好几圈的铁壳船,一群人正像蚂蚁搬家一样,飞快地将一箱箱用厚重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从船上搬运下来,装上岸边的几辆大卡车。 走私! 江河心中一凛,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村里的主码头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干! 他的目光扫过那艘船,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是江海。 他正站在船舷边上,意气风发地指挥着众人搬运,俨然一副小头目的模样。 江海也看见了靠岸的江河,但他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便高傲地扭过头去,仿佛江河是什么不值得在意的阿猫阿狗。 江河也懒得理会他,现在的江海,在他眼里同样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他转头对身旁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老叔说:“叔,别看了,收拾东西,回家。” “哦……好。” 老叔回过神,连忙帮着江河一起整理船上的东西。 就在他们收拾好渔具,准备离开码头的时候,一个带着几分谄媚和紧张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 “江河!” 江河回头,看到自己的大伯正小跑着追了上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讲究,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江河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江河兄弟,你好你好。” 那中年男人先开了口,笑着伸出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我是孙大金,港岛来的生意人。久仰江河兄弟的大名啊。” 江河没有伸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平淡:“有话直说。” 孙老板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不变。 一旁的大伯连忙挤出讨好的笑,搓着手上前道:“江河,你看,今晚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当没看见,行不?别往外说。” “我什么都没看见。”江河的回答干脆利落。 他本就没打算多管闲事。 孙老板见他这么上道,眼睛顿时一亮,也不再绕圈子了,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江河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废话,跟我干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江河面前晃了晃。 “用你的船,不用你动手,就出船帮我们接接货。一天,一百块!” 一百块! 大伯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就红了!一天一百块,一个月就是三千块!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他看着江河,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震惊和羡慕。 然而,江河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没兴趣。” 说完,他不再看这两人一眼,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留。 大伯和孙老板都愣在了原地,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江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江海这时从船上走了下来,凑到孙老板身边,看着江河离去的方向,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压低声音,对孙老板说道:“孙老板,我看这码头还是人多眼杂,太招摇了。时间长了,难免不出事。” 孙老板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 江海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和狠厉:“不如换个地方。我跟我爸合计过了,在村子东头那片荒滩上,给您重新建一个咱们自己的码头!地方偏僻,平时根本没人去,保证隐蔽又安全!” 孙老板闻言,转头看向身旁这个一脸野心的年轻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好小子,有脑子!比你那个堂哥强多了!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越快越好!” 第九十章 被庇护的人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林晚秋已经带着孩子们睡下,只在堂屋里给他留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江河在院子里的水井边,用冷水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鱼腥和疲惫。 码头上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一幕,连同孙老板那一百块钱的许诺,仿佛都被这冰凉的井水一同冲刷干净,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那不是他该走的路。 他走进屋,看着桌上用碗罩着的、还温热的饭菜,心里一片安宁。 这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码头上的闹剧,江河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他依旧是天不亮就出海,天黑了才回家,生活规律得像海水的潮汐。 转眼间,就快到九月初九了。 九月初九,妈祖升天日,是渔村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村里的祭祀活动,历来都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 这天上午,村支书领着镇上专管民俗的阿婆,又一次找上了门。 “江河啊,祭祀的事,你看……” 村支书搓着手,一脸的征询。 自从江河出海总能满载而归,甚至能“指点”别人捕到鱼之后,他在村里的地位就变得微妙起来。 在这些靠海吃饭的朴实村民眼里,江河的“运气”,近乎于一种得到海神庇佑的征兆。 江河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也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只是说:“叔,阿婆,这些都是老规矩,你们看着办就好,我没意见。” 得了他这句话,村支书和阿婆才像是吃了定心丸,满意地走了。 送走他们,江河扛起锄头,继续在院子角落里忙活。 他家的新厨房已经打好了地基,青砖也备好了,就等请人来砌墙上梁。 他要给妻子女儿们,盖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厨房。 与此同时,村子东头那片荒凉的海滩上,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孙老板果然信守承诺,投了一大笔钱,要在那片荒滩上建一个私人码头,而负责人,正是江海。 一时间,江海成了村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而是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块亮闪闪的上海牌手表,整天在工地上指手画脚,派头十足。 村里不少年轻人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海哥”叫得亲热,希望能跟着他发财。 江海也出手阔绰,时常领着一帮人去镇上下馆子,大鱼大肉,烟酒不断。 大伯家的门槛,几乎要被来说媒的踏破了。 他们家也风光了起来,扬言等码头建好,分了第一笔钱,就要把老旧的泥瓦房推倒,盖一栋村里最气派的二层小洋楼。 江河在海边修补渔网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几次。 看着他那位大伯满面红光地跟人吹嘘儿子的本事,看着江海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狂妄,江河只是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那条用金钱和贪婪铺就的路,看着平坦风光,实则通向的是万丈深渊。 泡沫吹得越大,破裂的时候就越是惨烈。 但他不打算再多说一句。 有些人,不亲身摔得头破血流,是永远不会醒的。 相比于村里的喧嚣,江河的小院里,却是一片宁静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大女儿的天赋,在钱月的悉心教导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绽放。 短短半个多月,她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弹下一些简单的曲子。 每当那清脆的琴声从隔壁院子传来,江河都会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而二女儿,也遇到了她的贵人。 钱老板不知又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真的请来了一位在省城都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来村里“采风写生”。 那画家就住在镇上,每周会过来两三次,专门指导二丫画画。 二丫本就有灵气,得了专业指点,更是突飞猛进。 她画笔下的世界,不再是稚嫩的涂鸦,而开始有了构图、色彩和生命力。 江河看着大女儿坐在钢琴前专注的侧脸,看着二女儿趴在桌上描绘着什么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期待。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在不远的将来,他的女儿们,会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出这个小小的渔村,去往一个他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 这,就是他奋斗的全部意义。 …… 千里之外,首都。 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院里,绿树成荫,静谧庄重。 书房内,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笔挺中山装,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气势的老者,正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眉头微皱。 “向阳,你的任命下来了,南省沿海的滨海市,市委书记。” 老者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太远了,也太偏了。” 中年男人吴向阳,正是他最器重的儿子。 吴向阳身姿挺拔,眉宇间有一股军人般的坚毅,他平静地说道:“爸,我知道。” “在那边待几年,做出点成绩,我再找找老伙计们,走走关系,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老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爸,不用了。” 吴向阳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是我自己申请过去的。” 老者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儿子:“为什么?” 吴向阳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那份坚毅被一抹深沉的伤痛所取代。 他沉默了片刻,才艰涩地开口:“孙瑜……她还是忘不了。这些年,她没睡过一个好觉。我想,换个环境,离海近一些,或许……或许对她好一点。” 提到妻子的名字,这个在外面雷厉风行的男人,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心疼。 老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知道,那个孩子,是这个家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 女人身形清瘦,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憔悴许多。 她将汤碗放到吴向阳面前,轻声说:“向阳,该喝药了。” 当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容貌。 那弯弯的眉,那温柔的眼,那挺翘的鼻梁和嘴唇的轮廓……竟是和千里之外,那个正在海边渔村里,为丈夫女儿缝补衣裳的林晚秋,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第九十一章 妈祖祭日 吴向阳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他接过那碗汤,却没有喝,只是将碗放在桌上,伸手握住了妻子冰凉的手。 “小瑜,”老者看着儿媳,声音里带着长辈的温和与无奈,“向阳跟我说了,要去南省。你们……一起去吧,换个地方,换个心情。” “我不去。” 孙瑜轻轻地抽回了手,她的反应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雷打不动的固执,“爸,我哪儿也不去。” 吴向阳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压抑着声音里的痛楚,劝说道:“小瑜,已经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情况那么乱……孩子……可能早就不在了。我们得往前看。” “她还在。” 孙瑜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簇偏执的火焰,“她一定还在!我能感觉到!她只是在等我们去找她。如果我走了,她回来了,找不到家怎么办?我不能走!”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吴向阳的心上。 他跟孙瑜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结婚生子,前半生顺遂得如同教科书。 可偏偏在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时局动荡,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刚来到世上不久的女儿。 从那天起,天就塌了。 妻子的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以泪洗面和神经质的寻找。 这些年,他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却始终杳无音信。 时间磨平了一切,却没能磨平一个母亲的思念和自责。 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永远下着雨的过去里。 “小瑜,你听我说……” 吴向阳还想再劝。 “爸,向阳,你们别说了。” 孙瑜打断了他们,她垂下眼帘,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平静,“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找不到女儿,我这辈子都过不去。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继续等。” 书房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僵局。 他看着儿子,语气不容置喙:“向阳,组织任命是军令,你必须服从。先去上任,把工作安顿好。家里有我,小瑜在我这里,你放心。”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吴向阳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已经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属于一个市委书记的坚毅和决断。 “好,”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我听爸的。”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妻子一眼,转身走出了书房。 他怕再多看一眼,那份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就会瞬间崩塌。 千里之外,滨海渔村却是另一番光景。 九月初九,妈祖升天日。 整个渔村都沉浸在一种庄重而又喜庆的氛围里。 这一天,不出海,不问渔,只祭神。 天还没亮,江河就被村支书从家里拉了出来,一路坐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赶到了镇上。 镇上的大祠堂前,早已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四里八乡的村民都涌了过来,将小小的镇中心挤得水泄不通。 江河被几个阿婆按着,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祭祀服,衣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海浪和祥云图案,穿在身上沉甸甸的,让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江河,别紧张,就跟平时一样。” 村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信任和期待。 江河无奈地笑了笑,他宁愿去跟海上的风浪搏斗,也不想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当什么“主角”。 祠堂前的临时高台上,镇长和几位镇上的领导已经就位。 而在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虽然面容温和,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正是刚刚履新不久的滨海市市委书记,吴向阳。 “吴书记,这就是我们沿海地区最有特色的民俗活动了。” 镇长在一旁热情地介绍着,“靠海吃饭的人,都信这个。图个风调雨顺,出海平安。” 吴向阳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方鼎沸的人群,问道:“我听说,今年的主祭人,是个很年轻的后生?” “是啊,”镇长提起这个也觉得新奇,“是下面渔村的一个年轻人,叫江河。听说这小伙子出海打渔特别神,运气好得不得了,村里人都说他是得了海神娘娘的庇佑,所以今年一致推选他来主祭。” 正说着,“咚——咚——咚——” 三声浑厚的钟声响起,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祭祀开始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江河手持一卷写好的祭文,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他身材高大挺拔,古朴庄重的祭祀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滑稽,反而衬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气势。 海风吹动他衣袍的下摆,他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天地、这片大海融为了一体。 吴向阳的目光,瞬间就被这个年轻人吸引了。 江河深吸一口气,展开祭文,用他那沉稳洪亮的声音,开始念诵。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台下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份镇定自若,那份从容不迫,完全不像一个常年与鱼虾为伍的普通渔民。 念毕祭文,他走下高台,接过三炷点燃的高香,对着大海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从镇长到普通村民,全都跟着他一同跪拜下去,场面宏大而肃穆。 礼毕,江河起身,手持祭祀的旗幡,引领着庞大的游行队伍,开始绕着小镇主街巡游,为这片土地和百姓祈福。 吴向阳一直站在高台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身影。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完美融合的独特气质。 那不是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那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自信和强大。 “他叫什么?”吴向阳转头,轻声问身旁的镇长。 “江河。” 镇长回答道,“长江的江,江河的河。” “江河……” 吴向阳在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欣赏。 第九十二章 新来的领导 “江河……” 吴向阳在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欣赏。 镇长见市委书记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兴趣,连忙凑上前,压低声音介绍道:“吴书记,您别看他年轻,可不简单。” “我们镇上都传神了,说他只要出海,就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而且每次都是满载而归,拉回来的鱼又多又好。村里人都说他是海龙王转世,有神仙保佑呢!” 吴向阳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神仙保佑? 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最不信的就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我听说的,可不止这些。” 吴向阳的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处那道引着队伍前行的身影,缓缓说道,“我还听说,他教会了村里人用一种新法子钓鱼,让不少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渔民,现在也能靠着几根鱼竿养家糊口了?” 这话一出,镇长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这事他当然知道。 但用鱼竿钓鱼,在他看来终究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哪有开船出海撒网来得气派? 所以他也没当回事,更没想过要跟上级领导汇报。 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是……是有这么回事。” 镇长连忙点头哈腰地解释,“就是用鱼竿,在海边礁石上钓。江河这后生心眼好,看村里有些人家穷,没钱买船出海,就把这法子教给了大家。不过都是些小鱼小虾,挣个零花钱罢了,上不了大台面。” “上不了台面?” 吴向阳的眉头微微一皱,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镇长,“一户人家能挣个零花钱,十户呢?一百户呢?整个滨海市,有多少靠海吃不上饭的贫困渔民?” “如果这个法子真的有效,并且能够推广出去,那解决的就不是零花钱的问题,而是我们全市渔业发展的大问题!”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镇长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位新书记看问题的格局,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是!吴书记说得是!是我思想觉悟不够,眼光太短浅了!” 镇长连声检讨。 吴向阳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对着身后的秘书吩咐道:“等会儿祭祀活动结束了,安排一下,带我去他们村的海边看看。” 他要亲眼见一见,那个叫江河的年轻人,和他的新式钓鱼法。 …… 冗长而繁琐的祭祀仪式终于结束。 江河脱下那身沉重的祭祀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 他婉拒了村支书和镇上领导一起吃饭的邀请,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他一个人走在回村的小路上,正午的太阳有些晒,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 突然,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 江河下意识地往路边让了让。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却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在当时,这种气派的轿车,整个镇上都找不出几辆。 车窗摇下,露出了吴向阳那张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脸。 “江河同志,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江河愣了一下,他认出了这个人,是坐在高台最中间的那个大领导。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专程停下来等自己。 “不麻烦领导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没多远。”江河客气地推辞。 “上来吧,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聊聊。”吴向阳的语气不容拒绝。 江河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空间很大,也很凉快,和他那辆吱呀作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车子平稳地启动,朝着渔村的方向开去。 “祭祀主持得很好。” 吴向阳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随和得像个邻家长辈,“年纪轻轻,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一点都不怯场,有胆识。” “领导过奖了,就是赶鸭子上架。”江河实话实说。 吴向阳笑了笑,问道:“听镇长说,你家里条件不错,是村里第一个盖起青砖大瓦房的?” “都是托政策的福,日子比以前好过点。”江河回答得滴水不漏。 “家里有几个孩子啊?” “五个,都是丫头。” “五个?” 吴向阳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又化为了一丝复杂的、不易察觉的羡慕和怅然,“五个女儿,福气好啊。”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女儿,想起了妻子那张终日被愁云笼罩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他很快收敛起情绪,将话题转回了正事上:“我听说,你教村里人用鱼竿钓鱼,这个法子,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也不是什么新法子。” 江河坦然道,“就是看书看来的,自己试了试,觉得还行,就告诉大家了。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简单朴实的一句话,却让吴向阳对他更高看了一眼。 不贪功,不自傲,还有一副古道热肠。 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渔村村口。 “领导,就在这停吧,前面路不好走。” 江河指了指村里坑坑洼洼的土路。 “好。” 吴向阳点了点头,司机稳稳地停下了车。 跟在后面的另外两辆吉普车也随之停下。 江河下了车,吴向阳也跟着走了下来。 “江河同志,带我去海边看看吧。” 吴向阳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兴致很高。 江河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吴书记,今天怕是看不成了。今天是妈祖升天日,村里规矩,不能下海,海边一个人都没有。” 吴向阳闻言,也不失望,反而笑了:“那正好。既然看不了钓鱼,方不方便……去你家坐坐,讨碗水喝?” 江河心里咯噔一下。 他已经猜到这位吴书记身份绝对不一般,但没想到对方会提出去自己家里。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领导下来视察的范畴了。 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行,领导不嫌弃的话,就请吧。” 江河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在这时,后面两辆吉普车的车门也打开了。 镇长和几位镇上的干部,还有村支书,全都从车上小跑了下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恭敬又紧张的神色,快步围到了吴向阳身边。 “吴书记,您怎么下来了?这乡下地方,路不好走,您有什么指示,我们去办就行了!” 镇长点头哈腰地说道,姿态放得极低。 吴书记? 市委书记?! 江河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头巨震。 他虽然不关心政治,但滨海市新来了一位市委书记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看起来温和儒雅,对自己赞赏有加的“大领导”,竟然就是整个滨海市的一把手! 他再联想到对方在车上问的那些关于钓鱼和民生的问题,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位新书记,是来办实事的。 而自己,不知怎么的,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江河心中念头飞转,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震惊压了下去,对着吴向阳,不卑不亢地再次开口: “吴书记,各位领导,家里简陋,这边请。” 第九十三章 太熟悉了 吴向阳的目光扫过江河家整洁的院子,青砖砌成的墙基,角落里堆放整齐的渔具,还有那座已经初具雏形的新厨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好啊,”他由衷地赞叹道,“江河同志,你这个家,收拾得比我们市委大院里有些干部的家还要敞亮、干净!” 这话一出,跟在后面的镇长和村支书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 江河只是淡淡一笑,推开了堂屋的门:“吴书记,各位领导,快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 堂屋里同样收拾得一尘不染,八仙桌擦得锃亮,虽然家具陈旧,但处处都透着一股利落和温馨。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爸爸,你回来了?”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干净碎花裙的小姑娘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约莫十岁左右,扎着两个整齐的羊角辫,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到满屋子的陌生人,她有些怯生生地躲到了江河身后,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来打量。 在看到这个女孩的一瞬间,吴向阳的心猛地一跳。 眼熟。 一种没来由的、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他。 这孩子的眉眼,这孩子脸庞的轮廓,像……太像了!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目光紧紧地锁在女孩的脸上,连身旁的镇长在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我大女儿,大丫。”江河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介绍道。 “大丫,你好。” 吴向阳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你妈妈和妹妹们呢?” 大丫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伯伯,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小声地回答道:“妈妈带妹妹们去奶奶家了。钱老师和王老师带二妹去镇上买画画的纸了,让我在家好好练钢琴。” 钢琴? 吴向阳和身后的干部们都愣住了。 在这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偏僻渔村里,钢琴这个词,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江河看出了众人的惊讶,也感受到了吴向阳那有些过于灼热的目光,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吴书记,各位领导,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烧点水,顺便准备午饭。” 说完,他便借口走进了院子角落的临时灶棚,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这位市委书记的来意,绝不简单。 吴向阳并没有坐下,他跟着走出了堂屋,站在院子里,目光却依旧不时地飘向屋里那个女孩的身影。 “镇长,”他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作为市委书记的威严,“我们刚才在车上说的事,那个新式钓鱼法,推广起来有什么困难吗?” 镇长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吴书记,主要还是成本问题。我了解了一下,江河用的那种鱼竿、鱼线和鱼钩,都是托人从外地买回来的好东西,一套下来,少说也得几十块钱。这对那些贫困户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几十块钱,对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家庭,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 吴向阳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转头,朝着灶棚的方向扬声问道:“江河同志,我问你个事。用你那个法子,如果一个熟练的渔民,一天下来,大概能有多少收入?” 江河正在灶膛里添柴,听到问话,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想了想,很实在地回答道:“这个得看运气和天气。天气好的时候,一天挣个十几二十块不成问题。要是运气爆棚,碰上鱼群,那就没数了。” 一天十来块? 镇长和村支书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只知道能挣钱,却没想到能挣这么多! 吴向阳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他追问道:“那一个月下来呢?平均算,能有多少?” 江河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计算。 他不想说得太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报了个相对保守的数字:“要是勤快点,风浪不大,一个月……挣个三四百块,应该是有的。” “多少?!” 这一次,连吴向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三四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天文数字了,这简直就是一台印钞机! 镇长和村支书更是被这个数字砸得头晕目眩,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这个“小打小闹”的钓鱼法,是何等的轻视和无知! 这哪里是解决零花钱的问题,这分明是一条能让整个滨海市沿海渔民脱贫致富的金光大道! 院子里的气氛,因为这个数字,变得异常火热。 就在这时,大丫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搪瓷杯。 她走到吴向阳面前,仰着小脸,怯生生地说:“伯伯,喝水。” 清澈的童音打断了吴向阳的震惊。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像极了妻子的女孩,心中的那份亲切感越发浓烈。 他脸上的威严瞬间融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用蜡纸包着的巧克力,递了过去。 “谢谢你,大丫。这个给你吃。” 大丫看了看巧克力,又看了看江河,见爸爸点了点头,她才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伯伯。” “大丫刚才说,你在家练钢琴?” 吴向阳蹲下身,与她平视,笑着问道。 “嗯!”提到钢琴,大丫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能不能弹给伯伯听一听?” 吴向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好呀。”大丫干脆地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里屋。 很快,一阵清脆而流畅的琴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虽然还有些生涩,但音符准确,节奏平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吴向阳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听着那熟悉的旋律。 是《献给爱丽丝》。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瑜……他的妻子孙瑜,最喜欢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在他们女儿还没有失踪之前,在那个家里还充满阳光和笑声的午后,小瑜就常常坐在钢琴前,弹奏这首曲子,而他,就抱着刚出生的女儿,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女儿没有丢,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她会不会也像小瑜一样,有一双会弹钢琴的巧手? 她会不会也像眼前这个叫大丫的女孩一样,乖巧、懂事,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琴声还在继续,像一只温柔的手,却无情地撕开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那份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思念和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中的欣赏、震惊和身为市委书记的锐利,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黯然与伤神。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飘向了遥远的过去,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片无法言说的悲伤之中。 第九十四章 新的致富之路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吴向阳依旧站在院中,久久没有回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跟在后面的镇长和村支书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市委书记听一个女娃弹了首曲子,反应会如此之大。 还是江河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从灶棚里走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火气,冲着堂屋里的大女儿喊了一声:“大丫,别弹了,出来帮爸爸摆碗筷,准备吃饭了。” 这声呼喊,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将吴向阳从那片悲伤的回忆中惊醒。 他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市委书记那份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神情。 “好,好啊。”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众人说,“今天中午,就在江河同志家叨扰一顿了。” 镇长和村支书哪敢有异议,连连点头称是。 午饭很简单,就是刚出锅的白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盘花生米,还有一锅鲜得掉眉毛的杂鱼汤。 但吴向阳却吃得津津有味,连喝了两大碗鱼汤,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饭后,吴向阳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五张崭新的一元纸币,递给江河。 “江河同志,这是今天的饭钱,你一定要收下。我们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五块钱! 在当时,这几乎是普通工人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 “吴书记,这太多了,就是一顿便饭,不值什么钱。”江河连忙推辞。 “必须收下。” 吴向阳的态度却很坚决,他将钱硬塞到江河手里,语气不容置喙,“这是原则问题。” 江河推脱不过,看着手里这五块钱,心中无奈,只好收了下来。 吃完饭,众人便准备动身去海边。 “吴书记,我带你们过去。”江河说道。 一行人走出院门,沿着村里的小路朝着海滩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们刚刚拐过一个弯,身影消失在土墙之后时,另一条小路上,林晚秋正带着四个女儿说说笑笑地往家里走。 一阵风吹过,似乎将院子里残留的陌生气息带到了她的鼻尖,她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回家,却与那辆停在村口的黑色轿车,以及车边的那群人,完美地错身而过。 回到家里,林晚秋发现丈夫不在,堂屋的桌子上还留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明显是招待过客人。 “爸爸呢?”她问大女儿。 “爸爸陪客人去海边了。” 大丫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用蜡纸包着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掰开,分了一小块给妈妈,又分给几个妹妹。 “这是哪来的?”林晚秋看着这稀罕的零食,好奇地问道。 “是刚才来的一个伯伯给的。” 大丫一边舔着手指上残留的巧克力酱,一边回味道,“那个伯伯可好看了,就是……他听我弹钢琴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城里来的客人? 林晚秋心里泛起一丝好奇,但也没多想,开始动手收拾起屋子来。 …… 海边。 妈祖祭的禁忌一过,压抑了一上午的渔民们,像是开闸的洪水,纷纷涌向了海滩。 往日里空旷的礁石区,此刻已经站满了人。 一根根长长的鱼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带着希望的鱼饵被远远地抛入海中。 江河带着吴向阳一行人,就站在一块高处的礁石上,俯瞰着这片热闹的景象。 “看,上鱼了!” 村支书眼尖,指着不远处一个汉子喊道。 只见那汉子手里的鱼竿猛地一沉,弯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兴奋地大喝一声,双手紧握鱼竿,与水下的大家伙展开了角力。 旁边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吴向阳的眼神锐利如鹰,他没有看热闹,而是在飞快地扫视着整个礁石区。 他发现,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人上鱼。 虽然不是每个人钓上来的都是大鱼,但收获的效率,高得惊人。 “江河同志,”吴向阳开口问道,“现在市面上,黄鱼什么价?鲈鱼什么价?石斑呢?” 江河对这些早已了然于胸,不假思索地一一报出了不同鱼类的收购价格。 吴向阳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一个渔民,一天收入十几二十块。 一个村,一百个渔民,就是一两千块。 整个滨海市,有多少这样的渔村? 有多少可以开辟出来的礁钓区域? 如果这个模式能够全面推广,再打通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的收购渠道…… 一个庞大而清晰的计划,已经在他脑中初具雏形。 这不仅是一条致富路,更是一把能撬动整个滨海市渔业经济的钥匙! “好,很好!” 吴向阳的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他重重地拍了拍江河的肩膀,“江河同志,你为我们滨海市的渔民,立了大功了!” 他没有再多说,但江河从他的眼神里,已经读懂了一切。 在海边又看了一会儿,吴向阳便带着人离开了。 临走前,他再次和江河握了握手,那双有力的大手,传递过来的是一种无声的信任和期许。 看着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绝尘而去,江河的发小李虎凑了过来,一脸震惊地撞了撞他的胳膊:“我靠,江河,刚才那是谁啊?镇长跟孙子似的跟在屁股后面。” “市里新来的吴书记。”江河淡淡地说道。 “市委书记?!” 李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干嘛?我刚才还以为是为码头那帮走私客来的呢。” 提到走私客,李虎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慨和担忧:“你是不知道,江海那帮人现在有多猖狂!仗着有香港那边的人撑腰,什么都敢往回运。前两天晚上,动静大得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眼看着他们那个新码头就要建好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嚣张成什么样。你说,上面的人啥时候才能管管啊?” 江河的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施工的码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知道,不是不管,是时候未到。 吴向阳的到来,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看似只在自己这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但江河有一种预感,一场席卷整个滨海市的风暴,或许已经不远了。 他跟李虎闲聊了几句,便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管外面将要如何风云变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那个亮着温暖灯火的小院,和院子里等着他归家的亲人。 第九十五章 他惹到我家里人了 江河回到家时,林晚秋正把最后一只碗擦干放进橱柜。 “回来了?” 她迎上来,接过江河脱下的外套,闻到上面淡淡的烟草味和海风的咸味,心里便觉得安定,“今天来的客人,是大领导?” “嗯,市里新来的吴书记。” 江河在桌边坐下,端起妻子倒好的温水喝了一口。 林晚秋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担心地问:“他……没为难你吧?怎么会找到我们家来?” “没事。” 江河笑了笑,不想让她操心太多,“就是下来视察,顺路过来看看。还夸我们家大丫钢琴弹得好,给了五块钱饭钱。” 提起这个,林晚秋才放下心来,脸上有了笑意:“那书记人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他听大丫弹琴的时候,为什么看着那么难过。” 夫妻俩正闲聊着,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着怒气的话语声。 “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简直就是个地痞流氓!” 话音未落,李雪梅和画家王老师就一脸恼怒地走了进来。 李雪梅气得脸都红了,而一向沉静的王老师,此刻也是嘴唇紧抿,脸色煞白,眼眶里隐隐有水光。 “怎么了这是?”林晚秋连忙上前扶住王老师,“谁欺负你们了?” “还能有谁!” 李雪梅愤愤不平地一跺脚,“就是村东头那个江海!我们去镇上给大丫买画纸,回来的路上,他竟然开着拖拉机把路给堵了,拦着我们不让走!” “他……他还对着王老师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说什么看上王老师了,要追她,还扬言说,用不了多久,就要找媒人上门提亲!” 江河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缓缓坐直了。 他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寂。 屋子里的温度,仿佛都跟着降了几分。 “他动手了?” 江河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 王老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那倒没有……就是拦着路,嘴里不干净。后来路上有人经过,他才开着拖拉机走了。” “江河,你可别冲动。” 林晚秋看丈夫的脸色,就知道他动了真怒,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江河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王老师,目光沉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王老师,李老师,你们放心。再有下次,他要是再敢来纠缠,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告诉我。” 第二天,木匠老张带着两个徒弟来家里,开始叮叮当当地为新厨房上梁封顶,院子里一片忙碌热闹的景象。 王老师经过一晚的调整,心情平复了不少。 她是个痴迷于绘画的人,眼看海边的光线正好,便又背起了画板,准备去礁石区写生。 “王老师,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李雪梅担忧地拦住她。 “没事,大白天的,他不敢怎么样。” 王老师勉强笑了笑,但眼底还是藏着一丝不安。 “王老师,你去吧。” 一直沉默着干活的江河突然开了口,他将一根木料递给木匠,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语气平静地说道:“放心去,今天他不会再来烦你了。” 他的话里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王老师看着他沉稳的眼神,心里的担忧竟真的消散了大半,点了点头,背着画板走出了院子。 江河目送她离开,转身对林晚秋交代了一句“看好家”,便也走出了门。 他没有去海边,而是径直朝着村西头走去。 在发小李虎家的院墙外,他找到了正在修补渔网的李虎和自己的大哥江洋。 “哥,虎子。”江河走了过去。 “怎么了?”李虎抬头,江洋也停下了手里的活。 江河没废话,直接开口:“帮个忙。” “说。” “江海。” 只说了两个字,李虎“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梭子往地上一扔:“妈的!我早就看那孙子不顺眼了!是不是又欺负人了?” 江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又做什么了?” “他惹到我家里人了。” 江河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熟悉他的哥哥和发小都听出了那份平静下的怒火。 “干他!” 李虎和江洋几乎是异口同声,没有丝毫犹豫。 欺负谁都行,不能欺负到江河的家人头上,这是他们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默契。 “什么时候?在哪儿?”江洋问。 “晚上七点,新码头。” 江河看着远方正在施工的码头,眼神冰冷,“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夜幕降临,海风带着凉意。 新码头的工地上,几盏昏暗的灯泡亮着,江海正叉着腰,对着几个还没收工的工人颐指气使地大声吆喝。 不远处的黑暗中,三道身影如同礁石般,一动不动地潜伏着。 一直等到工人都散去,江海才得意洋洋地锁上工棚的门,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包,准备回家。 这段时间靠着走私的门路,他挣的钱比过去十年打渔挣得都多,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江河那个傻X,不识抬举!”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着,“守着几根破鱼竿能有什么出息?老子现在一天挣的,顶他一个月!” 他又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个城里来的女画家,越想心里越是火热。 “长得真带劲,比村里这些婆娘水灵多了。还跟我装清高?” 他啐了一口,“等老子再挣一笔大的,直接找镇上最好的媒婆,抬着彩礼去提亲!我就不信,有钱还砸不开她的门!” 他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抱着美人,成了村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嘴角不由得咧开,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他刚哼着小曲拐进一条回村的僻静小路,身后猛地窜出三道迅捷的黑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粗糙的、带着鱼腥味的麻袋便当头罩下。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呜!” 一声闷响,江海只觉得天旋地转,膝盖一软,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得跪倒在地。 紧接着,雨点般的拳脚便落了下来,每一记都沉重无比,毫不留情。 第九十六章 市场要饱和的 “谁!你们是谁!” 江海在麻袋里惊恐地大喊,嘴里满是泥土的腥味。 没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更加凶狠的拳打脚踢,专门朝着他身上肉多的地方招呼,痛得他蜷缩成一团,像条离了水的虾米。 “大哥,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一个刻意压粗了的嗓音响起,是李虎。 “妈的!这种人渣,打死活该!” 另一个更加沙哑的声音怒吼道,是江洋。 一个冰冷的声音最后响起,仿佛贴着江海的耳朵,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听着,村里那个姓王的女知青,是我大哥看上的女人。以后再敢去招惹她,说一句不干不净的话,就不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那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下一次,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都躺在床上!听懂了吗!” 江海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在麻袋里拼命点头,像捣蒜一样。 “滚!” 随着一声怒喝,一记重脚踹在他的后心。 江海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彻底晕死过去。 三道黑影没有片刻停留,确认人已经昏迷,便迅速捡起麻袋,转身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就炸开了锅。 江海被人发现的时候,正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回村的小路上,浑身是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个猪头,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 几个好事的大婶围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江海昨晚让人给套麻袋了!” “哎哟,真的假的?看他那惨样,下手可真够狠的!” “活该!你看他最近那副德性,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整天在村里横冲直撞的,肯定是得罪了什么狠人!” “就是就是,这种人,就得有人收拾他!” 江河背着鱼竿从家里出来,路过人群,故作惊讶地停下脚步:“婶子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江河啊,你还不知道吧?江海昨晚让人给揍了!”一个大婶神秘兮兮地说道。 江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错愕:“啊?被人揍了?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八成是外面那些生意上的事,咱们也搞不懂。不过啊,这人呐,还是不能太嚣张。” 江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婶子说的是,做人还是得低调点。” 他没再多问,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朝着海边的方向走去。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刚走到村口,村支书就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江河!江河!你先别去海边了!” “叔,怎么了?”江河停下脚步。 “市里来车了!点名要接你去市里!” 村支书的脸上满是激动和与有荣焉的神色,“快去吧,别让领导等急了!” 江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停在不远处的土路尽头。 车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正是昨天跟在吴向阳身后的那个秘书。 秘书看到江河,快步迎了上来,态度客气而又职业:“江河同志,吴书记想再跟您聊一聊,请跟我上车吧。” 车子一路颠簸,很快驶上了平坦的柏油路,朝着市区的方向飞驰而去。 在市委大院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江河再次见到了吴向阳。 “江河同志,快请坐。” 吴向阳亲自给他倒了杯水,脸上带着昨天那种温和的笑容,“昨天回去之后,我思考了很久。你那个钓鱼的法子,对我们整个滨海市的渔民来说,意义重大。” 简单的寒暄过后,吴向阳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直入主题:“今天请你来,是想请你详细地跟我说说。这个钓鱼法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对鱼竿、鱼线这些工具的损耗大不大?最关键的是,如果要在全市范围内推广,可行性有多高?” 江河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总结的经验和盘托出。 从潮汐规律对鱼群活动的影响,到不同鱼类的索饵习性,再到鱼竿的弹性和鱼线的拉力值,他都解释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 “……至于工具损耗,鱼竿保养得好,用几年没问题。主要是鱼线和鱼钩,属于消耗品,但成本也不算高。总的来说,一次投入,长期受益。” 听完江河的解释,吴向阳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实践,更有理论总结,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么说,全面推广是完全可行的?”吴向阳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江河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吴书记,推广是可以推广。但是,如果真的全市渔民都用这个法子,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收益就会大打折扣,甚至还不如现在。” “嗯?” 吴向阳脸上的兴奋凝固了,他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这是为什么?难道这近海的鱼,还能被我们用鱼竿给钓完了不成?” “吴书记,鱼是钓不完的。” 江河看着这位市委书记,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市场是有限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只有我们村少数人会这个法子,钓上来的海鲈鱼、石斑鱼都是稀罕货,拿到镇上、市里,供不应求,自然能卖出高价。” “可您想一想,如果全市成千上万的渔民,每天都钓上来成百上千斤的鲈鱼和石斑,市场一下子哪里消化得了这么多?” “东西一多,就不值钱了。到时候供大于求,鱼价必然会一落千丈。到那个时候,大家就算钓再多的鱼,也挣不到钱了。” 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吴向阳心中的火热。 他怔怔地看着江河,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到惊讶,最后化为深深的震撼。 他想到了生产,想到了增收,想到了如何让技术普及,却唯独忽略了最根本的市场规律! 而眼前这个生活在偏僻渔村的年轻人,却早已将这一切看得通透。 这哪里只是一个会钓鱼的渔民,这分明是一个有着长远战略眼光的经济人才! 吴向阳靠在椅背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这条致富的金光大道,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九十七章 出口商品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河那番关于市场饱和的论断,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吴向阳的心头。 他点的烟在指间燃尽了,烫到了手才猛然惊觉。 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看向江河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丝毫轻视,反而多了一份平等的探究。 “江河同志,你说的这个问题,很关键,也很棘手。” 一时间想不出完美的解决方案,吴向阳便暂时将这个宏大的问题搁置,转而聊起了些更具体、更轻松的话题。 他开始详细询问江河关于钓鱼的各种细节,从什么季节用什么饵料,到不同礁石区的潮汐规律,甚至连怎么判断水下是石斑还是黑鲷都问得津津有味。 江河一一作答,没有丝毫藏私。 他发现,这位市委书记是真的在用心了解,而不是走马观花地听个汇报。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天就先聊到这吧。” 吴向阳站起身,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让小张安排你先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派车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吴书记,太麻烦了,我坐班车回去就行。”江河连忙推辞。 “就这么定了。” 吴向阳的语气不容拒绝,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铁盒,递给江河,“这个,带回去给大丫吃。” 是一盒进口巧克力。 江河看着那铁盒,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吴向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说来也怪,我看到你家大丫,就觉得特别亲切,像……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这孩子,我一见如故,是真心喜欢。” 这番话里蕴含的情感,远超一个市委书记对普通百姓的关怀。 江河心里一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那盒巧克力,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那份过于厚重的青睐。 第二天一早,江河没在招待所多待,直奔市里的百货大楼。 他想给家里人添置点东西。 百货大楼里人头攒动,商品琳琅满目。 江河的目光被一台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九寸黑白电视机吸引了。 屏幕上正播放着模糊的画面,几个孩子围在柜台前,看得目不转睛。 江河也站着看了一会儿,看到那四百多块钱的标价,只能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走开。 现在的他还买不起,但总有一天,他要让妻子和孩子们坐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看上电视。 他没再去看那些大件,而是径直走到了布料柜台,扯了几尺时下最流行的碎花“的确良”,准备给林晚秋和女儿们做新衣裳。 又去副食品区,称了两斤水果硬糖和一包大白兔奶糖。 最后,他还给爱画画的二女儿和爱弹琴的大女儿,各买了一沓厚厚的纸和几支崭新的铅笔。 大采购之后,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下午,吴书记的秘书小张准时开着吉普车,将他送回了村口。 江河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爸爸回来啦!” 四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当江河把崭新的碎花布料展开在林晚秋面前时,她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当孩子们分到甜滋滋的糖果,拿到新本子和新铅笔时,整个小院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是江河奋斗的最大动力。 …… 夜深了。 市委大院的书记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吴向阳还在伏案工作,面前摊开的滨海市地图上,被他用红笔画满了圈圈点点。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江河提出的“市场饱和”问题,像一道解不开的难题,让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宁。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秘书小张推门而入,将一封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了吴向阳的桌上。 “书记,这是刚从门卫那里收到的,一封检举信,匿名的。” 吴向阳皱了皱眉,拆开信封。 信里的内容,正是关于东海村那个新建的私人码头,言辞凿凿地揭发了以江海为首的一伙人,利用码头之便,与港商勾结,大肆进行走私活动的罪行。 “混账!” 吴向阳看完信,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他胸中燃起一股怒火,这简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无法无天! “通知下去!” 他对着秘书厉声命令道,“明天一早,召集工商、公安、海关所有相关部门的领导,紧急开会!必须成立专案组,把这颗毒瘤给我挖出来!” “是!”秘书被他雷霆般的怒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就在秘书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正在气头上的吴向阳,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猛地划过! 走私……港商……从香港运东西进来…… 那我们的东西,能不能运出去?!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中滋生、放大! 对啊!出口! 国内的市场消化不了这么多高端海鲜,那国外的市场呢? 香港呢? 东南亚呢? 那些地方,对这些海鲈鱼、石斑鱼的需求量,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能打通出口渠道,把渔民们钓上来的鱼,直接卖到香港去,卖到国外去! 那价格非但不会跌,反而会更高! 江河提出的那个死结,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吴向阳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洪亮而畅快,充满了压抑许久的兴奋和狂喜。 秘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笑搞得一头雾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吴向阳却已经顾不上他了,他一把推开面前的文件,重新铺开一张白纸,抓起钢笔,眼神亮得吓人。 一个宏大而清晰的计划,在他笔下飞快地勾勒成型。 收购、分拣、冷冻、检疫、联系外贸公司、对接港商…… 这条让滨海市沿海渔民脱贫致富的金光大道,在这一刻,终于被他找到了真正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