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怎么还不分手》 1、晋江文学城 【本文首发文学城】 后半夜又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偶尔还伴着一阵疾风。 陈空青先是听见一点雨声,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才睡着,身上那股难以忍受的痒意和涩麻感却又随着逐渐回拢的意识开始腾起。 很热。 昆市的秋季里,还下着雨,明明应该会觉得冷。 可他却觉得好热,热的他掀开被子,又滚到了还没染上温度的床角。 灼热粘腻的皮肤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心口很空,大脑也变得无法思考。 所有的所有,都只汇聚成一个羞耻的念头。 想被触摸,想被拥抱。 最好是紧密到将要窒息的那种拥抱。 青年的眉心紧蹙,难受地咬住下唇,只能更用力的把身边的胡萝卜型抱枕抱得更紧。 好像是会好受一点,至少凌乱的呼吸平稳些许。 他强迫自己不睁开眼,强迫自己再次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才睡着的。 翌日醒来时,太阳穴有些酸胀,鼻子也痒,大概是后半夜踢了被子有些受凉。 “啊嚏——”陈空青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差点把手里那一罐白芷给摔了。 “这两天下雨,感冒了?”师哥杜颂凑过来问着。 青年赶紧抱住自己手里的那罐药材,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皮肤处又燃起一阵无法言说的难耐。 “可能有点着凉,没事的师哥。”他回着话,转身把罐子塞进药柜。 杜颂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低下头继续捣药:“那等会熬点姜枣茶吧,这两天寒气重。” 青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只觉手心好热,胳膊也好热,很痒。 午后,他给凌霄发了几条消息。 azurite:【训练结束了嘛。】 azurite:【今天回来吃饭嘛?】 凌霄最近在准备参加学校的篮球联赛,每天都早出晚归。 虽然好像有点后知后觉,但自从他的腿伤差不多痊愈后,凌霄就常不着家,不是说在上课,就是在训练。 以至于明明是凌霄的公寓,这会儿倒像是他的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 凌霄[爱心]:【不知道。】 凌霄[爱心]:【有什么事?】 陈空青盯着屏幕,抿唇,指尖在屏幕前没有目的地轻划着。 他想让凌霄回来。 想让凌霄回来牵牵他的手,抱一抱他。 可是,凌霄大概率不会搭理他。 可他真的好难受。 犹豫了好几分钟,他才在屏幕前敲下:【我又犯病了。】 azurite:【我想抱抱你。】 凌霄是知道他这个病的,但是,凌霄只会对他的腿伤上心,其他一概都不会多管。 也不乐意帮他。 还总会觉得,他是装的。 想到这,青年那双像是在清水里浸润过的柳叶眼里,闪过几丝寞色。 凌霄[爱心]:【。】 azurite:【是真的。】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去证明,证明他没骗人。 凌霄[爱心]:【是真的你就去找医生治。】 凌霄[爱心]:【找我有什么用。】 青年抿唇,看着屏幕沉默。 凌霄总和他说这样的话,他不应该计较的。 毕竟他比较喜欢凌霄,所以他让着凌霄一点也没什么。 陈空青快速的揉了下眼:【好吧。】 azurite:【那我去看医生,你等会能来接我吗?】 只是来接他,不是陪他。 应该会同意吧。 他攥着有点发烫的手机,等了好一会。 凌霄[爱心]:【看情况。】 至少没有拒绝。 这么想,陈空青又觉得高兴了一点儿。 又赶着去了趟实验室,把今天的数据快速记录完成后,才在网上挂了医院的号。 他并不确定自己应该挂哪个号,应该算是皮肤科? 青年怀着忐忑的心情跨进医院的皮肤科门诊。 两分钟后,他又尴尬的出来了。 医生告知他,挂错了...... 十分钟后,陈空青再次怀着忐忑的心情跨进了心理科诊室。 好吧,演习了一遍,已经没那么忐忑了。 他现在比较忐忑这阴沉沉的天。 阳台上那几盆凌霄花还没拿进来。 “请进。” 陈空青心不在焉地抬起眼,顺着声音将视线投落。 一张简约的办公桌旁,坐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 男人的脸上戴着严实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眉眼。 原本也没什么。 只是那双丹凤眼,眼尾上翘的弧度,漆黑如墨的瞳孔。 竟和凌霄的眼睛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陈空青不由怔愣了几秒。 眼前的医生也没有再开口,反而也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他的脸上。 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 连带着诊疗室里的空气也带上了几分潮湿与不易发觉的粘稠。 陈空青率先从这场奇怪的无声对视里抽离,迅速挪开眼,怯怯地往前:“医生好。” 男人也终于把视线收回,微微点头:“请坐吧。” 陈空青应声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与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的那一丝粘腻有关,他的掌心又开始发麻,发痒。 他把掌心覆在膝盖前,和布料摩挲着,缓解了几分这样的不适感。 青年重新的抬眸的一瞬,只见眼前的医生摘下了口罩。 下半张脸和上半张脸是难分伯仲的好看。 优越精致的鼻梁右侧有一滴灰蒙的小痣,很小一点,陈空青却一眼便看见了。 还有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错觉。 只是,那双如墨般的瞳孔又在投递一种陈空青形容不上来情绪。 好像眼睛,有话想和他说。 “我叫徐京墨。”下一瞬,男人张了唇,眼神依然熠熠,“是你的主治医生。” 青年顿了顿,听着这个名字先想到的是…… 京墨,味辛,性平,多用于止血,止痛。 除此之外还有点奇怪,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看病的时候有医生和他自我介绍:“徐医生好,我叫陈空青。” 说完,他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然后默默加上一句:“是...您的患者。” 。。。 好怪。 陈空青不由觉得头皮一紧,干咳两声,把视线压了压,不敢直视眼前的徐医生。 以至于他没有看见男人眼里涌出的寞色与失落。 但很快,这样的神色就被徐京墨压下:“好,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具体情况。” “噢,好。”陈空青松开一点手心里已经被捏皱的牛仔布料,“就是......” 其实措辞起来,还是有点羞耻的。 毕竟是一个很奇怪的病。 “就是会觉得皮肤很痒,很热,很想要和人接触,牵手,拥抱之类的......” 紧接着,徐医生又问了他一些发作时候更细节的问题,比如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发病的时间有没有规律之类。 青年也认真的一一回答。 男人将病历资料打上电脑,好似不经心地再次张唇:“谈恋爱了么?” “谈了的。”他回答着。 脑海浮现出凌霄那张俊朗的脸。 大概过了五秒,男人的喉结滚动一圈,握着鼠标的掌心被硌得发疼:“感情好么?” 感情好么? 大脑里又开始闪回很多很多帧画面。 有他追着给凌霄送水。 他抱着手机等凌霄回信息。 他把凌霄推开,自己的腿被汽车压在轮胎下。 有凌霄对着他皱眉,对他不耐烦。 然后凌霄又对他道歉,让他搬进公寓,然后很生疏的照顾受伤的他。 最后的最后,闪回的画面定格在好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凌霄。 穿着校服,露着虎牙笑的凌霄。 “挺好的。”陈空青回过神,抿住唇瓣。 凌霄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人而已。 所以,他们的感情,应该不算太差吧。 青年并不在细想下去,重新抬起视线:“医生,我这个算是什么情况?” “皮肤饥渴症,一般这种病的发病原因多数是缺乏情感交流和皮肤接触,如果陈先生的情感状态是健康,那可能和学习工作以及生活压力有关。”徐京墨分析着,语气平稳,只是被随意抓着的钢笔这会儿有些不堪重负的弯出了一个弧度,“我会配一些药物作为辅助,控制病情,这有几份关于病症的心理评估,也要麻烦陈先生填写一下。” 陈空青点着头,手机这会在口袋里麻了麻。 凌霄[爱心]:【你好没?】 他不好意思的和眼前的医生开口:“不好意思,我回个消息。” 男人风度翩翩地勾了勾唇:“没事,陈先生自便。” 陈空青这才在手机屏幕上轻点:【马上,我在门口等你可以嘛。】 回复完,他便有些着急的征求医生的同意:“这个问卷可以下次做么?我有点赶时间。” “可以的,拿着单子去药房吧。”徐京墨将单子递给青年。 “谢谢医生。”陈空青伸出那只宛如葱白般的指节,接过单子,转身匆匆离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脊背火辣辣的。 也没蹭到哪。 不管了,到时候去师父那儿找几块膏药糊一糊好了。 但又很奇怪,刚出诊疗室,还没到药房,这种火辣辣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忙着赶时间,没管这么多,拿着药便又着急忙慌的往医院大门去。 阴沉的天色在他赶路时,降下了那场酝酿已久的大雨。 千丝万缕的雨打在石阶上,化成一只只翩翩的雨蝶。 陈空青看着来往掉头的车子,没有凌霄。 他拿出手机,看见一条未读信息。 凌霄[爱心]:【我有事,你自己打车吧。】 青年那双清润的眼里像是有一块氤氲的冰,散出一层化不开的冷调,指尖被凉风一吹,也变得冰凉。 他回了一句“好”。 眼里这层冷调被他深呼的一口气给带走,他打开打车软件,开始叫车。 只是现在雨太大,加上是在医院,有好多人都在打车。 青年盯着一直没有司机响应的页面,心口覆上一层说不出的滋味。 他还是很担心阳台上那几株凌霄花。 蓦地,后背隐隐又感受到一阵奇怪的滋味。 陈空青正欲回眸。 一道略带磁性的声线划进耳畔:“雨很大,我送你吧。” 2、第 2 章 透明的雨珠“啪嗒啪嗒”,一点一滴,好像漫无止境。 陈空青转回身。 眼前的徐京墨脱下了白大褂,只穿着一件不算厚的灰色针织毛衣,手里拿着一把折伞。 雨落里混着或远或近的鸣笛声。 “不......不用的,我打车试试。”青年张唇拒绝着,然后摊开手机屏幕。 软件显示当前附近109人叫车...... 陈空青:“......” 他把手机屏幕往身前压了压,有些心虚。 “下雨,医院附近车很难打。”徐京墨沉着眸,淡道,“住在哪?” 混杂着雨声,陈空青抿唇答道:“天越小区。” “刚好顺路。”男人已经将手里的折伞摊开,“走吧。” 徐京墨往前,靠近青年,预备撑伞。 一股很淡很淡的伯爵茶香似有若无的擦进陈空青的鼻间,混着些许身体的温度。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我有伞,谢谢徐医生。”他有些匆忙的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小折伞,随即对男人眨了眨眼。 最近有很多药材都需要日光浴,所以陈空青有提前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虽然记得把药材收回店里,但还是把阳台的凌霄花给忘了。 想到这,青年有些出神。 这时,徐京墨也已然退开,二人的距离比之前更远。 男人表情自若,只是握着伞柄的指尖有些泛白:“好。” 陈空青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跟地跟着上了自己主治医生的车。 等他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副驾的车门已经被身边的男人拉开:“快进去吧。” 事到如今....... 陈空青也不打算再客气了,点着头匆匆坐了进去。 湿漉漉的折伞像个烫手山芋,叫他不知该怎么办。 雨珠从伞面一滴一滴落下。 他将伞举在自己的膝盖前以免雨水滴落在车里。 雨珠落在牛仔布料上,一滴一滴晕染而开。 耳边先是听到一声车门合上的闷响,还没来得及抬眼。 湿漉漉的折伞顶端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那只修长宽厚的手瞬间也变得湿淋淋。 “给我吧,放后面。”徐京墨开口,手掌裹住冰凉湿漉的折伞,微微使力。 陈空青听话松了手,趁着男人转身放伞的时候,抽了身边的几张纸巾。 男人回身,几张干燥的纸巾便递在他的手边。 青年张唇,嗓音如雨水般清润:“伞很湿的,徐医生擦擦手。” “谢谢。”男人低着眸,并未抬脸,抓着纸巾的边沿接过,随即轻拭着手。 小插曲结束后,徐京墨便发动车子。 正值晚高峰,医院附近堵车严重,雨也越下越大,挡风玻璃外的雨刮器都快抡冒烟。 密闭的车里,混杂着一股特殊的草药香气,窗外的潮湿气息也不知从何透进。 男人正视着挡风玻璃,看着前方亮起的汽车尾灯。 陈空青觉得车里有点闷,但是雨那么大,又不能开窗。 然后又不知道该和徐京墨说些什么,于是把脑袋偏向窗外。 “我看病历上写,你是昆大的学生,怎么住在外面?” 许是气氛有些凝滞的原因,男人张唇问起。 “这么问好像有点八卦,抱歉。” “不会的。”青年转回脑袋来,没觉得这个问题会冒犯,很自然的道,“我和我男朋友住一起。” 当今社会对于同性恋爱的包容程度已经很高,加上徐医生还是自己的主治医生,陈空青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这样。”这两个字慢了好几拍才从男人的唇里吐出来,紧接着还跟上了一个急刹。 副驾上的青年因为惯性不由一晃,低低吸了口气。 徐京墨踩下刹车,转过眸来“抱歉......” “是前面那辆车忽然停下。”青年皱着眉看着前面那辆小轿车,用有点打抱不平的口吻说着。 滂沱大雨终于在他到小区门口前两分钟消减了气势。 陈空青一边和男人道谢,一边撑起伞下车:“谢谢徐医生,徐医生路上小心......” 雨还是有点大。 陈空青躲在伞下,贴着屋檐匆匆进了小区大门,以至于他全然没注意身后那辆奔驰迟迟没有离开。 雨刮器扔在规律地工作,车里的男人紧盯着渐行渐远的青年。 他原本想和陈空青说到家报平安。 开口的那一刻却哑声了。 他们没有联系方式。 窗外,潮湿的水汽一点一点蔓延,侵入。 车里的空气也一点点,变得晦涩,难捱。 陈空青一回到公寓,胡乱把鞋子一脱就跑到阳台。 还好还好,几株凌霄花还算坚强,没有被风刮倒,只是掉了好几片叶子,花瓣上也满是风霜雨珠。 他赶紧把花搬进了室内,把胡乱的枝叶整了整,这才去洗澡。 洗完澡已经七点多,凌霄还没回来。 雨也还在下。 他不由有些担心。 之前凌霄会烦他老发信息,所以他现在都克制着不去问。 但是今天雨这么大。 他抿抿唇,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的时候,指尖忽然一痒。 又开始了。 心口也跟着发热。 他不禁咬了咬牙,也不管有没有吃晚饭,先去烧了一壶热水。 陈空青刚把药丸吞进嘴里,玄关处便传来开门声。 凌霄回来了。 男人穿着一套球服,浑身汗津津的,貌似还淋了雨,后背湿了一大块。 陈空青见状,不由关心着:“怎么淋这么湿,快去洗澡吧。” 凌霄低头换鞋,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应声,便径直去了浴室。 陈空青也没在意,好吧,其实是有点在意的。 但是凌霄淋湿了,去冲澡,很正常。 这么想着,他已经起身去了厨房。 他熬了一锅驱寒的姜汤。 姜汤出锅,凌霄也从浴室里出来。 男人一出来就把眉头锁紧:“你搞什么东西了,味道这么重。” 陈空青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有些尴尬:“姜汤,你不是淋雨了。” “不用做这些,我不喝。”凌霄的语气稍稍控制了一点,但依旧冷着脸,往沙发上一坐。 “好吧。”陈空青默默把那碗热乎的姜汤又放回厨房,然后把厨房的玻璃门关紧,尽量不让味道再漫出来。 然后自己走过去,沿着沙发坐下:“你今天忙什么啦。” 凌霄按着电视遥控器:“训练,能忙什么。” 陈空青抬着眼,那张眼睛里好像只能看见凌霄。 凌霄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和他以前梦里梦见过的那双眼睛很像。 所以,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缘分。 “我今天去医院了。”他往凌霄身边靠了靠,“我真是生病了,真的是那种要和人牵手拥抱才能缓解的病。”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半拍的回答:“还会有这样的病。” “嗯......”陈空青咬咬唇,他不介意再出动一点,“你抱抱我吧,我现在也不太舒服。” 他和凌霄已经在一起快三个月了,可是凌霄一直不乐意和他靠的太近,别说接吻了,牵手拥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凌霄说是因为不喜欢他身上的草药味,可有时候他洗了澡,凌霄也还是有别的理由。 “你没吃药吗?”男人说着,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药在哪,我给你接点热水,吃了应该会好点吧。” 陈空青顿在沙发上,没有抬头看凌霄:“我刚吃过了。” “那你坚持一下,看看药效。”男人说着便往房间去,“我先回房看球赛了,今天有点累。” “噢,好。”陈空青尽量调高语气,笑着回答。 直到耳边传来房间清脆的落锁声。 “啪嗒”。 凌霄把门关上了。 陈空青坐在沙发上,随手揽过一只抱枕,抱进怀里。 松软的海绵把怀抱填满,但也只能把怀抱填满。 窗外的雨声没有停歇,淅淅沥沥。 原本应该算是很好的白噪音,徐京墨却睡的勉强。 半梦半醒间,他又梦到穿着那件印着小兔棉睡衣的陈空青。 “哥哥,你要走了嘛?我会一直记得哥哥的!”一双闪亮水润的柳叶眼弯起,对着他毫不吝啬的笑。 梦到此处,男人又一次清醒,睁开了眼。 一直记得。 兔子可真爱骗人。 爱骗人的兔子这会儿正熊抱着陪了自己很多年的胡萝卜形抱枕,然后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病情因为有药物作用,有得到一定的控制。 接下来的几天,陈空青都能没有杂念的泡在实验室里搞标本。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气息。 草药的气味,绝不仅仅只有苦涩,还有合欢的甘,梅实的酸,凌霄的辛。 他拿起手边的凌霄花干,轻嗅着。 是有一点呛鼻,可他喜欢。 刚好忙的这几天又碰上了凌霄的生日。 凌霄原本和他说没时间可以不用来,但这可是凌霄的生日,他怎么能不去呢! 所以当天,他急匆匆从实验室里出来,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是凌霄最喜欢的一个球星的签名款球衣。 还没到包厢呢,他就在想凌霄收到礼物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穿过饭店的走廊,青年推开包厢的大门。 先是听见嘈杂的谈话声,再是看见凌霄正和一伙人坐在包间的沙发上。 “空青儿,你终于来了。”率先抬起眼的并不是凌霄,而是他们的共同好友高天友,“你过来坐,我们打游戏呢,等我们打完就开吃。” 青年应声走过去,手里抱着礼盒。 凌霄边上坐了好几个人,他也不好现在凑上去送礼物,于是只坐在了沙发边上。 男人一直没抬头看他,全程低头玩游戏。 其余人大概都在一起开黑。 “老高老高,你快过来,反野呢。” “辅助呢,跟上呀......” 陈空青把礼盒带往边上放了放,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干净的砖面。 蓦地,沉重的包厢大门再次被推开。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跨进包厢。 陈空青闻声抬起眼,将视线投落。 就这么毫无设防的跌进那双如墨般的丹凤眼里。 3、第 3 章 包厢里的温度明明不高,陈空青却觉得浑身一燥。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该作何反应。 彼时,坐在沙发上的凌霄起了身:“表哥,好久不见了,快来准备吃饭。” 表......表哥? 陈空青不禁咽了口唾沫,喉间干巴巴的。 站在门边的男人,手里提着礼物袋,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并未变换视线,始终落在坐在角落的陈空青:“不好意思,临时有个会,迟到了。” “没事啊,我们也还没开始。”凌霄走上前,众人也放下手机起身,准备落座。 交汇的视线被人影隔断,陈空青这才缓过一点劲来。 高天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愣着干什么,快上桌吃饭。” “嗷,好。”青年慢吞吞的起身,也跟着上了桌。 来的人陈空青其实都面熟,都是凌霄比较要好的同学哥们,大家也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所以,很自然的把凌霄身边的位置空出来。 陈空青挨着凌霄坐下,脑袋一点也不敢往左边。 因为他的左手边,是徐京墨。 青年不禁闭了闭眼,做着心理建设,也没什么吧,不就是主治医生是男朋友的表哥么? 那以后看病没准还更方便呢。 嗯。 哎。 心里那口气还没叹完,右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嗞啦”响。 是椅腿划过瓷砖的刺耳声。 原本坐在他边上的凌霄往外挪开,贴向右手边的人。 陈空青偏眸。 凌霄边上的人他没怎么见过面,好像叫顾程景,之前去国外比赛了,最近才回来。 “这锅冒的烟全往这跑。”顾程景扭过脸,笑了笑。 像是在替凌霄解释。 陈空青也把眼神重新回正,看着眼前源源不断扑过来的白雾,虽然没正对着他冒,但确实也挺烦人的。 不过其实,凌霄也可以往他这边挪的。 他的眼睛里似乎也跑进白雾,视线糊了糊。 “有烟,往我这边点吧。”左耳渡进一道略带磁性的男声,语气很淡,不带什么起伏。 “好......”他应声,抓着椅子往左边挪了挪,眼睛下意识的往左边偏了偏。 徐京墨坐的端正,全然没往他这边看。 可能徐医生都已经把他忘了吧。 自己一个人紧张半天。 嗯...... 他把乱飘的思绪压得平整,缓缓拿起手边的木筷。 一众人又开始聊起篮球联赛的事情。 陈空青毕竟不是体育系的,有点难融入,干脆也就没参与了,夹了一块排骨准备投喂凌霄。 “这个鸡肉还不错,尝尝。”凌霄也正好开口。 他有些意外,看着男人夹起一块鸡肉。 虽然意外,但心里像是被涂上了一层蜂蜜,手也已经抚上白瓷碗,准备把碗推过去接菜。 嘴唇也动了动,差点就要出声。 下一瞬,只见那块鸡肉竟同自己的方向背道而驰,转眼进了顾程景的碗里。 青年扶着白瓷碗的手蓦地变得僵硬,筋肉好像都被定住,感觉好像费了好大的劲,才不动声色的把碗重新挪了回来。 他把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低着脑袋却没有吃。 他想凌霄可能是以为他不爱吃鸡肉吧。 桌上的砂锅“咕嘟咕嘟”,配着众人的谈天声。 高天友是个话痨,有他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这会有举着饮料问:“空青儿,你要不要来点。” “不用不用。”青年还在想那块鸡肉,被这么一叫,慢半拍的摇摇头。 高天友:“忘记了,你不爱喝饮料,那来点白水还是椰汁?” “我杯子里还有呢。”陈空青晃晃杯子,笑了笑。 老吴忽而搭话:“天友,你最近做的那个实验调研怎么样了?” 陈空青握着杯子,也没喝,看着杯子里摇晃的水位线,脑袋里好像也有水在跟着晃。 蓦地,右前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进他的视线。 修长的指节轻搭在转盘上,慢慢将转盘轻带。 几秒钟后,转盘被松开。 陈空青把视线抬起一点,只见自己的眼前,正对着那一盘油亮的豆豉鸡。 他想扭头看看身边的徐京墨,可是又...... 应该只是巧合吧,可能是因为徐医生想吃豆豉鸡边上的炒芦笋吧。 这么想着,他夹起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豆豉炒的很香,鸡肉也很嫩,的确好吃。 “表哥,你爱吃什么自己夹,别拘着,这些都是我好哥们。”凌霄转过头来,略过陈空青招呼着徐京墨。 高天友起着哄:“什么啊,空青也是你哥们儿?我们可没有和哥们住一起。” 众人都打起趣来,青年只觉有点不好意思,耳根不禁有些泛红,眼神也低下来。 以至于他没看见,凌霄和顾程景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陈空青磨蹭了会儿才开口。 “欸对了,空青儿,我最近睡眠不太好,能不能给我抓几贴药。”高天友也很有开玩笑的度,见他不自在了,主动把话题扯开。 说起这个,青年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什么害羞不好意思都被抛掉了,问得仔细又专业:“可以的,就睡眠不好吗?是入睡难还是醒得早?” 高天友也很认真地回答。 两人还没交流完,凌霄幽幽开口:“草药不管用的吧,还难闻。” 一时间,饭桌上便只剩下砂锅的咕嘟声。 凌霄却没有就此罢休:“他身上的草药味就很重,苦得很,难闻。” 男人其实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他身上的草药味,觉得很难闻。 但这还是凌霄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槽。 陈空青觉得心口有点说不上的滋味,好像自己走进了一个极其逼仄的空间,有些喘不上气来,但他还是低着眼回了一句:“草药还是管用的。” 之后的几秒里,饭桌上更是冷下好几个度。 陈空青垂着眼,右侧脸颊却莫名觉得很烫,烫的好像要被灼下一块皮。 “这两年国家一直有在研究草药的功效和作用,成果都不赖,也在扶持发展中草药学科,失眠的问题是可以试试草药。”全程几乎没有开过口的徐京墨忽而张了唇,那双如墨般的瞳孔微微偏转,落向凌霄。 偏转的同时,视线也开始冷下,宛若切割下的冰线,不由自带上一股寒气,震得凌霄不敢再多言。 高天友也出来打着圆场:“空青,那我什么时候有空去你那儿拿。” 青年这才觉得心口的堵塞感消磨开,脸颊处奇怪的感觉也消散:“好。” 这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进行着,全程陈空青也没再和凌霄交流。 虽然他很喜欢凌霄,但是凌霄这么当众说他,他还是有点生气的。 但是,今天毕竟是凌霄的生日。 嗯,那他就包容一点吧。 吃完饭,蛋糕也送到了,凌霄不爱整那套仪式感,拆了包装,也没点蜡烛就开始分。 男人切了一块递给身边的顾程景,很自然的把手里的切刀递给了他,语气温和:“你来切吧,我切不好。” 顾程景也很自然的接过刀就开始分蛋糕。 陈空青依然没看见这一幕,他刚去厕所洗了把脸,把有点乌糟的情绪也一并洗走了,然后想着等会进去,他就主动一点,不和寿星生气了。 他一进包厢,只见众人都已经吃上了蛋糕。 凌霄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桌上有,自己拿。” “噢好。”青年抿唇,走到桌边。 众人都挪到了沙发旁聊天打游戏,饭桌旁只剩徐京墨还在。 陈空青不禁觉得有点尴尬,梗着脖子走到剩下的那块蛋糕边。 软绵绵的蛋糕上点缀着饱满的蓝莓,夹层里流出丰富的蓝莓酱汁。 看着很诱人。 可惜,他对蓝莓过敏。 青年的眼里附上一层寞色,刚刚在厕所补满的活力在一瞬之间被抽走了。 他像是没了力气,软绵绵的靠着椅子坐下。 他伸手想拿那小半块蛋糕戳一戳,这样可能会好受点。 手刚握住勺子。 “你不能吃。”身旁不言不语的男人蓦地张唇,伸手抵住蛋糕纸盘的边缘。 青年如清水般干净的视线顺着压在纸盘上的手指一点点往上流。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瞬,徐京墨的指节还抵在脆弱的纯白纸盘上:“这里面有蓝莓。” 陈空青有些意外,徐医生怎么知道他不能吃蓝莓的? 但不管是怎样。 徐医生都知道。 凌霄却不知道。 准确的说凌霄是知道的,只是不记得了。 想到这儿,他更不敢和徐医生对视了。 满脑子都是自己和徐医生说他和男朋友感情很好的画面。 真是...... 陈空青咬着唇,匆匆把视线收回。 视线回落在蛋糕上,男人修长的指节也倏然松开了纸盘,但因为动作太快,手指凸出的关节处刮上了一块奶白。 两人的视线齐齐交叠在这块甜腻的奶白处。 陈空青率先反应过来,抽出纸巾:“脏了。” 他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徐医生,所以殷勤的伸出手去。 手指带着纸巾附上男人的指节,肌肤相触之时,陈空青只觉掌心一阵温热,鼻间涌进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味。 是伯爵茶香,带着一点柠檬的酸和苦橙的清新。 原本还算平静的身体被这么一刺激又开始发作,不属于自己的触感和体温在他的指尖传渡,就像在沙漠里迷路了许久行人忽然走到了一汪清泉前。 指尖不受控的顿在男人的手上,一秒,两秒。 干涸枯萎的身体在这两秒里似乎全然舒展,大脑也好像短路了,就这么纵容着自己。 又是两秒。 连后槽牙都被绷紧,青年低眼,将奶油从男人手指上抹干净,然后把纸巾很用力的捏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干...干净了。” 一大一小的手从原本交叠的形态,渐渐拉远距离。 青年瘦白的手往回撤。 男人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定在原地,指尖微乎其微地张了张。 指节处的奶油早已被擦净,可那种粘腻,湿热的触感却还在蔓延,顺着手臂处凸赫的青筋,一路爬向心脏。 两秒后,徐京墨蓦地将手伸向前。 渐远的距离再次被缩短。 4、第 4 章 陈空青只觉喉咙发哽,手心里的纸巾快被挤成压缩饼干。 空气幻成微凉的风拂过指节,手背。 那只有青筋隐约凸起的手背略过,在青年手边的木盒里抽出一张纸巾:“谢谢。” 男人用纸巾擦了擦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眼神随意的落在桌上。 耳边还有老吴的嚷嚷声:“啊啊,他没闪,追他......” 那边越热闹,就显得他们这边多...多干巴。 陈空青咳嗽两声,想说点什么,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徐京墨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这会正垂着眼在打字。 沙发上的其他人也打完了游戏嚷着要去转场。 “去ktv吧,去给你唱生日歌。”高天友笑嘻嘻地,“我可是校园十大歌手之一。” 顾程景撇嘴笑了笑:“十大难听歌手吧。” 陈空青听着他们说的话,看了眼手表。 已经不早了,他原本打算回去补作业的,上交时间定在了明天,可是如果说不去的话又有点扫兴。 这么想着,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凌霄。 凌霄有一双很标志的眉眼,眉形没有刻意修过,但也还是很好看,这会儿正舒展开,对着顾程景道:“你坐我车吧。” 大概是陈空青看得太明显,凌霄很快也抬起了眼。 第一次不是那种漠然的眼神,反而带上了一点飘渺的不自然:“怎么了?” “啊...我......我没事。”陈空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而且是凌霄的生日 凌霄眼里的不自然并没有消退太多。 徐京墨也刚刚松下手机:“我还有工作,你们玩吧,我就先回去了。” 众人挽留着,凌霄也匆忙道:“别啊,和我们一起去呗。” 男人脸上挂着礼貌的笑,随即起身,理了理内衬,而后把挂在衣架上的那件秋款风衣套上身:“你们玩吧,真有点工作要去处理。” 凌霄也没再挽留:“行吧,那表哥你路上小心,过两天约。” “好。”徐京墨将袖口整理平齐,垂下眼。 坐在桌前的青年正仰着脑袋。 那双像是在泉水里泡过的柳叶眼,原本应该是温润,不带棱角的,但眼底却偏偏生出一股很浅又好像扎根已久的冷劲。 “徐医生再见。”陈空青对着他,眨了眨眼告别。 男人礼貌性的点点头,答道:“再见。” 徐京墨前脚刚走,众人也收拾着东西离开。 陈空青没和凌霄走在一起,他今天又在一众草药里泡了半天,身上免不了沾上味道,他担心凌霄闻到又不高兴。 凌霄这会和顾程景一起从洗手间回来。 “空青,你要不先回去?”凌霄忽然走到他身边。 陈空青微微睁大眼,连带着身边的高天友也不解:“干嘛让空青回去。” 凌霄仍然对着陈空青:“你不是每天都很早睡觉么?今天不用早睡?我怕等会我们还没玩够,你又要走了。” 好像是在担心他会中途扫兴? 又像是,不想让他去。 他在,就会扫凌霄的兴致么? 心口又涌上了刚刚在饭桌上的那种逼仄感。 “不是,老凌,你说话也太......”高天友皱起眉,有点听不下去。 顾程景冒上前来圆场:“凌霄是担心空青想休息吧,他说话比较笨。” 几人就这么七嘴八舌的快走到前台,陈空青低着脑袋,脑子里很满,满的有点超载,转不过来:“那要不我就先回去吧,我刚好还有作业要赶,你们好好玩。” 凌霄即刻张唇,但却不是和他说话:“哥,你怎么还偷偷付账,我生日怎么说也得我来请客。” “怎么好真让你们小孩付钱。” 陈空青闻声,顿住步子抬眸,只见徐京墨立在前台边,那件深色的风衣下摆被穿堂风轻轻抚起,勾勒出风的形状。 凌霄:“你太客气了,哥。” 高天友:“谢谢表哥请客!” 剩余的几人也都开始笑着说场面话道谢。 除了陈空青。 他抬着眼,努了努唇,却有点说不上话来。 “陈先生要先走吗?”男人扬起视线,掠过旁人,落在青年的脸上。 穿堂风又吹过来,扬起陈空青头顶的碎发。 有些偏栗色,不太像染发膏染出来的,只一点点,看着很自然。 青年睁圆那双柳叶眼,嗫嚅着唇。 “表哥叫的太见外了,什么陈先生,应该是弟媳呢哈哈哈。”高天友接过茬,调侃后笑得很大声。 高天友勾着哥们付一航笑完后,猛地发现...怎么没人笑啊......而且,除了小空青儿脸蛋红了红算是正常反应,怎么其他人都一副便秘的表情... 特别是那个什么表哥,本来就长得又高又壮,脸一冷下来,还怪怵人的。 这......这,他笑着笑着不禁咳嗽起来。 陈空青在他的咳嗽声里接话,双颊泛着一点异样的粉,没敢看徐京墨:“嗯,我想先回去。” “正好,你帮我把这些礼物先带回去吧。”凌霄将自己手里和顾程景手里提着的礼盒带统统递到了青年手边。 大家送的礼物还挺多,陈空青两只手都拎满了:“好,你少喝点,喝了酒记得找代驾。” “知道了。”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应声,而后又和边上的徐京墨说了几句话。 高天友看着青年手里一堆的东西:“空青你拿的了吗?这么多,要不......” “可以的,不重。”陈空青笑着,眼角弯起。 高天友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们走喽。” 随即,一行人便往地下车库去。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他和徐医生两个人。 徐京墨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人,整个人只有薄薄的一片,让人觉得还没他手里那一堆东西重。 男人不禁蹙紧眉心,走上前:“我来提吧。” “不用的..不重,我自己拿就好了。”陈空青想拒绝,但压根就阻止不了男人的动作。 手里那一堆礼盒就这么莫名其妙都被男人拎在了手里。 这么多东西,徐京墨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拿手机。 陈空青:“徐医生不是有事吗?不用麻烦的,我自己来......” “的确是有事,所以不能送你,已经打好车了。”徐京墨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司机还有一分钟到。” “不...”不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 “不客气。”男人说着,唇瓣微微勾起,连带着那双丹凤眼里也覆上一层笑意“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好。”陈空青点着脑袋答应下来,然后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徐医生,我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 “好像是的。”男人似乎也是刚想起这回事,随即点开某个绿色软件的二维码,递到青年跟前。 陈空青见状,匆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扫上了二维码。 “对了,还有一些调查问卷,我等会发给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做。”徐京墨将手机熄屏,低下脸,唇角压下一点不受控的弧度,而后偏过脸看向大路边,“车到了。” 陈空青被男人送到车边,又送上车。 徐京墨俯身,视线里是抱着礼盒乖乖窝在车座上的陈空青,指节抵着车门始终没有使力合上。 “谢谢...徐...”陈空青扬起下巴,视线投向男人,蓦地想起刚刚高天友说的玩笑话,感觉也不全是玩笑话。 他是不是也应该叫表哥,显得不那么生分? 毕竟徐医生那么照顾他。 应该也有凌霄的缘故。 于是,他磕磕巴巴地把话补全:“谢谢...谢谢表哥。” 5、第 5 章 陈空青从网约车上下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一阵强劲的晚风。 他拎着手里的大袋小袋走进小区,其实真没觉得重,这比在药铺搬的那些柜子呀,药材什么的要轻得多。 小区里还有电梯,更方便了。 他刚刚跨进家门,把礼物有序的摆在客厅的地毯旁,然后把家里的花花草草挪进屋,免得被狂风吹蔫了。 整理好这些,他才想起还没给徐医生发信息。 这才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系统提示着: [lnk已通过您的好友验证,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 男人的头像也很简单,是一副星空图,漆黑的背景里,是一轮圆月的特写。 他点进两人的聊天框。 azurite:【我到家啦。】 azurite:【谢谢表哥/[(^-^)]】 信息发送后,并没有即刻收到回复,青年也没太放在心上,他现在要去搞作业,最好能在凌霄回来之前搞完,然后给凌霄煮点夜宵。 凌霄有时候回来晚了,会想吃他做的面条。 “咱们要不要去吃碗面条?还有点饿了呢,付老也真是的,这么临时过来,一过来就把我一顿训。”周暮钧捂了捂肚子,看着身边正低头看着信息的徐京墨。 付铮山是两人的老师,也是国内心理学的顶尖人物,这回是受邀来昆市开讲座,两人当然也要来机场迎,这会刚把老人家送到酒店,这才终于能交差。 周慕钧见徐京墨一直盯着手机不理他,撇嘴道:“徐医生,你先别看手机了,能不能关注一下你老同窗的胃部不适感以及心理健康?” 男人这才抬了一下眼皮:“你胃不舒服?” 周慕钧:“对啊,饿瘪了,我都没吃晚饭。” 也不管徐京墨要不要吃,他随便选了家路边的面馆。 周慕钧:“你要吃什么面?” 坐在对面的男人仍然看着手机:“都行。” 周慕钧进门里点完面,出来时,徐京墨终于没再看手机,指缝间夹着一根烟。 “你不是戒了么?”他重新坐回位置,随口问道。 带着药草辛味的白雾融进黑洞洞的夜。 徐京墨盯着猩红的烟头,点了点头:“嗯。” 对于这个答了约等于没答的话,周慕钧不由“啧”了一声:“你干嘛了?是最近写的那份研究被打回了?” “没,过了。”男人回答着,一阵风路过,烟头被吹红一个度,“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么?” 他说着,点开了绿色软件里的某个联系人的头像,放大。 是一副手绘图,手绘着一株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上头有几朵盛开的鲜红花朵。 周慕钧一本正经道:“这是草,不对,花。” 徐京墨:“......” “那我又不是兔子我又不吃草,我哪知道......”周慕钧嘟囔着,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来对着照片拍了一张,“我知道了,凌霄花。” 徐京墨夹着烟的指尖不受控的颤了颤:“确定?” “喏,是绝对智慧的ai大人分析的。”周慕钧把手机屏幕递过去。 徐京墨看着屏幕,绝对智慧的ai大人说出了斩钉截铁的答案:根据图片里绿叶和花朵的形状特征,这张照片里画的应该是凌霄花。 凌霄。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 男人眼里的温度几乎降至冰点,沉默着吸上一口烟。 他并不想做一个道德低下的窥视者,却还是对着一张手绘照片刨根问底到ai处。 到这就够了。 他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直到凌晨两点半。 某度的搜索框赫然亮着一串英文:[azurite] 他隐约记得这个单词,但不确定自己记得对不对。 直到搜算结果那一栏跳出。 azurite/蓝铜矿,蓝青石。 空青算是碱式碳酸铜,也就属蓝铜矿。 得到答案后,他将屏幕熄灭。 漆黑的空间里,连带着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 他反复,又反复的告诫着自己。 到这就够了。 “不够不够,再称点。” 又是忙碌的一周,陈空青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就跑到了菜场。 凌霄最近训练早出晚归,看着很辛苦,他想着给炖条鱼给凌霄补补。 他提着一袋蔬果和一条刚刚还活蹦乱跳,现在已经被老板开膛破肚的大黑鱼回了公寓。 凌霄还没到家,他也没催,想着等他把鱼汤炖好,时间应该也差不多。 却没成想,鱼汤再锅里热了冷,冷了热,近乎快要熬干大半,凌霄才姗姗回来。 “我刚训练,手机没电了。”男人换好鞋,摸着后脑勺走进公寓。 鱼汤醇香的味道瞬间窜进他的鼻间,桌上还有好多道他爱吃的蔬菜。 “我差点就想打电话问天友了。”窝在沙发上的陈空青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穿上拖鞋,“我把菜热热,我炖了鱼汤。” 青年身上搭着一件纯色毛毯,身躯被衬得更加瘦薄,随即毛毯被脱下,陈顺手就叠的方正,然后微微弯腰,将毛毯置在沙发头端。 那截好像一只手就能被握住的瘦腰在宽松的睡衣下勾勒出隐约的形状。 很细。 好像比顾程景的腰细上很多。 他一直不喜欢陈空青这款,看着弱不禁风的,平时也是和块海绵似的,什么脾气也没有,还特乐意给他洗衣做饭。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的。 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好像也挺不错的。 陈空青这会也刚好转身,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怎么了?”他亮着眼睛,语气温和。 这双眼睛长得更是妖精。 凌霄迅速低下眼,把手里刚刚随便买的水果丢在桌上:“回来迟了,给你买了点葡萄。” 陈空青听到是给他买的,就扬着唇笑。 但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葡萄。 唇角处的弧度略显僵硬,他想,凌霄可能是不知道葡萄里有青花素吧:“凌霄...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对青花素过敏,葡萄里的青花素含量还挺高的。” 凌霄怔了怔:“这样吗?” “嗯。”青年点点头。 男人似乎对此不是很在意:“吃一点应该没事吧。” “会痒,我洗出来你吃吧。”他把袋子提起,拿到了厨房。 饭后,男人坐在沙发上嚼着葡萄,手机里传来顾程景发来的信息。 顾程景:【你在哪?】 凌霄:【公寓。】 顾程景:【那还有空和我发信息?】 凌霄:【怎么,你吃醋?】 顾程景:【滚。】 凌霄:【滚了你舍得吗?】 顾程景:【你舍得我就舍得。】 青年这会刚刷完碗,甩甩手,脱下了身上那件印着胡萝卜的浅色围裙。 他一出厨房,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居家服的凌霄。 男人应该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干着的。 他最近的身体状况其实还好,有药物控制之后,发作的频率有小幅度的减少,但是现在。 他看着凌霄坐在那。 还是有种按压不住的想法,想去靠近凌霄。 要的也不过分,只是想靠近,最好能握一下手,然后有一个拥抱。 男人抱着手机,不经意的抬眸,便看见站在对面的陈空青。 那双横眉不由拧起,迅速熄屏后,语气有些愠怒:“你干嘛站在那儿。” “啊...我......”陈空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搞得有些晕。 他也没突然呀。 他又不是阿飘,又不会瞬移。 他就是正常走过来的嘛。 他有点委屈,正想说些什么。 凌霄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从他的身边擦过:“睡了,别吵我。” 男人忽然发了一通脾气后,夜里,青年的病情就有点加重。 大概真的是心理的问题。 陈空青想着,熊抱住身边的胡萝卜抱枕,强迫自己入睡。 很快,又到了复查的日子。 他没忘记自己和徐医生撒谎这件事。 虽然那天男人什么也没说,还贴心的给他叫车,但自己隐瞒真实情况是事实。 而且现在,徐医生又多了层身份,是他男朋友的表哥。 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站在了诊疗室门前。 办公桌前的男人正襟危坐,白大褂里是衬衫搭着一条墨色领带,发型也像是收拾过,比初次在这见面时,更显正式和精致。 那双丹凤眼稍稍抬起。 陈空青没敢对上这道眼神,心跳得更乱。 徐医生这样打扮,又坐的这么板正,看着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坐吧,别拘束。”男人缓缓开口。 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缓和一点,陈空青点着头,慢慢挪到椅子前坐下,抬起脸,嘴巴张了张:“徐...表......” 他磕磕巴巴的,一下竟不知应该叫什么了。 “在医院还是叫我徐医生吧。”男人对着他微微勾了勾唇,看起来和颜悦色的。 陈空青舔了舔干燥的唇:“徐医生。” 男人点头,视线定在那张清秀皙白的脸蛋,看着比上周又小了一圈,气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都皱巴巴的。 男人垂眼,问了一个其实他用眼睛看就能得到的答案:“最近状况还好么?” 陈空青不由捏了捏膝前的布料:“还......还好。” “你上次撒谎了。”男人蓦地接上这句话。 这一瞬,陈空青反而松开了膝前的布料,不好意思的点头承认:“抱歉...以后不会了。” 男人的眼神像是什么自带穿透力的化学武器,盯住他:“好,那重新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6、第 6 章 “抱歉...”果然,真地不能在心理医生面前撒谎。 陈空青在心里哀哀叫着,手心不由自主又抓紧裤子布料:“最近的状况,确实不是很好。” “怎么不好,具体的一些症状有变化吗?还是发作频率有改变。”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口吻平和,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的抛出几个问题,“伴侣知道么?” 听到伴侣两个字的时候,青年那双眼睛似乎都变得空洞,失焦。 他没有打算再和徐医生隐瞒,所以直接地承认道:“他不知道,我们...徐医生知道的,我们的关系其实没有普通情侣那么亲密,他...他最近训练很忙,我们也不怎么在一起。” 说完这些,他的视线才渐渐得以回拢,那双柳叶眼里微微弯了弯,笑意之下难掩神伤:“症状其实还好,没什么很大的变化,就是晚上更难入睡了,睡前吃了药也不好控制。” 徐京墨看着这双眼,心口像是被压上一块巨石:“睡眠质量有被影响,饮食方面呢?” 一些心理疾病如果进阶发展,是会从各个方面对身体造成影响的。 “吃饭还好的,我一顿能吃挺多的呢。”师父前两天从外地出差回来看见他,也说他瘦了来着,他想着,不由伸手推了推自己的脸颊肉,“我觉得还行吧。” 他自己没什么感觉,脸颊上还是有几两肉的。 “瘦了。”徐京墨开口,嗓音富有磁性。 陈空青有时候睡不着会听电台,他觉得徐医生的声线是可以去做电台主持人的程度,特别悦耳。 甚至感觉比凌霄的声音还好听。 对,他这么喜欢凌霄,也有因为他算一个大声控的原因。 徐医生的声线和凌霄的比起来,会显得更成熟一点,发音咬字也更清晰,说话的速度更平缓,慢悠悠的,好像只是听他说说话也会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确定食欲没有下降?” 他走神的这会,徐医生已经开始敲键盘记录病程。 “食欲还好,可能是因为休息不够加上我吃饭不是很规律。”陈空青缓过神来回答,最近他的课业特别繁杂,加上还要在药铺兼职,师父又回来了,昨天抓着他背了大半天的书。 耳边清脆的键盘声戛然而止,徐京墨顿了顿,只道了一句:“好好吃饭。” 青年很乖的点头,等他写好病历。 “我把药的剂量做了一点调整,回去按时吃药,有几份问卷我等会发你手机,之后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徐京墨交代着,把打印机里吐出来的药单递给青年。 青年的手指比起他的,似乎要细上小半圈,肤色是玉白的,指甲盖里的月牙很淡,不明显。 “好,谢谢表……徐医生。”差点忘了男人的叮嘱,又要顺口叫表哥了,陈空青从位置上起来,接过药单,“那我就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徐京墨缓了两秒,点着头,余光看向窗外。 有点遗憾,是个晴空万里的艳阳天。 当然,远远不止这点遗憾。 陈空青已经搭上诊疗室大门的把手,“咔哒”一声,门被他拉开一点缝隙。 身后忽而又传来一声:“其实,你可以考虑分手。” 缝隙外爬进几缕金灿灿的光线,青年的手顿在线条锋利的门把上,压着脖子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不置可否。 青年瘦削的背影终被隔绝在一屋之外,男人的视线凝滞许久,在无人处,再难掩藏。 ---- 因为还要赶着去药铺把剩下的药材登记入库,陈空青奢侈的叫了网约车,打的是一口价,也就不用操心路上堵不堵车。 他也就能专心的发会呆,脑子里一直回旋着徐医生刚刚说的那句提议。 分手。 脑子乱糟糟的,简直比堆积在药库里的那些陈年药材还要乱。 陈空青揪了揪脑袋上的头发,掏出手机,点进和凌霄的聊天框。 他们这两天几乎没怎么聊过天,凌霄说自己马上就要模拟赛了,训练会很忙。 他就不敢多发信息,担心凌霄会烦他。 可是一直冷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喜欢凌霄,即使就连凌霄的表哥,他的主治医师,都叫他可以考虑分手。 但是,他还想再努力努力,毕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 他还想再坚持一下。 至于病情……还好,现在还能药物控制。 azurite:【今晚回来吃饭嘛,我做糖醋排骨。】 azurite:【你爱吃的。】 发完消息之后,大概每隔几分钟他就忍不住解开锁看看,结果一直都没回复。 一直到他在药铺加完班,也还是没有回复。 陈空青没再等,一个人默默回了公寓,在做晚饭之前,他打通了凌霄的电话。 男人似乎真的还在训练,有点气喘:“怎么了?” 语气也是难得的平和,甚至带着点柔色。 青年的耳根莫名红了红:“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回来吃晚饭吗?做…做你爱吃的排骨。” 男人那边还挺安静,难得篮球场里能这么安静。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我还没训练完,不用等我了。”凌霄的语气依然柔和。 陈空青抿着唇听着电话里的男声,稀里糊涂的答应着:“好…那你别太累了。” 电话里的男声答应着,随即,便挂断了。 他还沉浸在凌霄难得的温柔里,揣着手机傻笑着,也不知道自己傻笑了几分钟,随之又乐呵呵的去厨房给自己泡了袋泡面。 凌霄不回来,他自己的话,随便对付一口就算数了。 吃完晚饭,他又在料理那几株凌霄花,已经过了凌霄盛开的季节,但因为陈空青勤于打理,凌霄的枝叶并没有因深秋而衰败,反而还是挺着骨傲劲。 凌霄,紫葳科藤本植物,味辛,微寒,归肝、心包经。 他想,等他吃完其中的辛酸,总也能吃的其中的甘醇吧。 他原本是想等凌霄回来再睡的,趁热打铁没准能和凌霄的关系更进一步,结果……他睡着了。 不清楚大概是几点,也许是因为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他一上床眼皮就开始打架,结果一觉睡醒,凌霄竟还没回公寓。 他一边赶着去上早课一边不放心地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还好,有人接通。 “你去哪了?”陈空青软着声问,他不想让凌霄觉得自己是在兴师问罪,他只是想关心男人。 “昨天训练完太迟了,我就和老高他们回宿舍睡了。”凌霄的嗓子很哑,大概也是刚醒。 凌霄家里条件不错,为了平时生活更方便,所以在外租了这个公寓,平时并不在宿舍休息,陈空青腿伤之后,凌霄也就让他搬了进来,方便日常照顾他。 虽然,凌霄压根不太会照顾人,但养伤那段日子,是够他回味很久地。 确认男人没出什么事,陈空青这才松了口气:“行,你别太累了,今天回来吃晚饭吧,好好补补。” 凌霄:“看情况吧,今天也得训练,最近强度高。” “好吧。”陈空青很乖的应声,又嘱咐了凌霄几句,然后也赶着去上课。 今早的课是师父的,师父最喜欢在课上抽问他,有时候问题问的太偏,答不出来,师父还会罚他。 所幸,今早受罪的是师哥杜颂,光是偏正头痛这个用药就被罚抄了五十遍。 “哎,今天要是实验也还是搞不出个眉目来,我怕是要断头了。”杜颂唉声叹气着。 陈空青收拾着书包,和杜颂一起往实验楼去:“没关系师哥,等会我帮你一起,我这边的数据都差不多了。” 杜颂感动得捂住小心脏:“啥也不说了师弟,等会请你喝咖啡!喝星爸爸!” 陈空青真诚地说着:“我比较想吃门口的大葱锅盔。” “行啊,咱们这就去吃,吃完再进‘监狱’。”杜颂刚想勾住他的肩膀,只是,他略略向青年身边靠了一点,青年便蓦地闪开。 陈空青觉得自己闪躲的幅度好像有点大,但这算是条件反射,他没法和人靠近,靠得近了了,温度好像也会黏上皮肤,似有若无的,只会激的他想要更多,皮肤也只会越来越痒。 杜颂也没太在意,只以为他的小师弟有点小洁癖:“走,师哥带你去吃。” 陈空青点点头,松下一口气。 还好师哥什么也没问。 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教学楼,忙得就差睡在实验室里。 凌霄也很忙,忙得就连回他信息都很少。 偶尔会给他发信息得,不是凌霄,反而是徐医生。 lnk:【最近情况怎么样?】 lnk:【好好吃饭。】 徐医生这么一问,陈空青才想起来,上次进食好像还是早上,现在外头天都快黑了。 他不禁有些汗颜,礼貌性地回复了一点带有加工成分的语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撒谎被上帝听见了,还是真把自己的身子骨累着了,他忽然就病倒了。 病的很突然,大概就是回到公寓准备睡个昏天暗地,结果,迷迷糊糊的就开始发烧。 凌霄这两天还是在训练,几乎不怎么回来。 他费了好大地劲,才从床上起来,靠着墙边摸到客厅吃药。 然后就没力气回卧室了,就这么躺在沙发上又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睡梦中他听见敲门声。 “叩叩”。 “叩叩”。 就这么响了好几声,陈空青睁开那双迷蒙的眼,艰难的从沙发上起来。 他想应该是凌霄回来了,有时候凌霄会忘记带钥匙。 他的手搭上门把,眼里的视线很模糊,双腿发软,感觉下一秒就要站不住。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开个门,他却觉得花了很大很大地力气。 “啪嗒”。 陈空青将门向外推开一半,模糊的视线里映进一道高大的人影,因为发烧,他的嗅觉有点迟钝,但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伯爵茶香。 这不是凌霄身上的味道。 他下意识的攥紧门把手,将门往回带。 蓦地,门沿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抓住,陈空青怎么也拽不动门了。 “陈空青,是我。” 好像是……徐医生的声音。 陈空青这才卸下防备,松开门把。 厚重的入户门被推开。 陈空青只觉抬眼皮都很难,没有门把作为支撑力,软绵绵的双腿根本就不顶用,他虚弱地开口:“表…表哥。” 话音未落,视线便彻底融进一片黑暗里。 恍惚间,身体似乎终于在冰水里被解救,随之,是被温暖的触感包裹。 7、第 7 章 徐京墨接住这具摇摇欲坠地身体,后脚带上门。 “咚”的一声,手里那几盒凌霄父母托他捎来的家乡土特产被丢在角落。 怀里的人很瘦,很轻,握在怀里像是轻飘飘的云。 “陈空青。”徐京墨蹙起眉,轻唤几声怀里人的名字。 他只用手臂锁住青年细瘦的腰肢,手掌半掩在衣料处。 陈空青显然是有点烧糊涂了,不能应声,呼吸有些急促,闷红的脸蛋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脖颈,像是想要降温。 又像是,在渴求些其他。 徐京墨的眸色一暗,揪住了青年腰上单薄的衣料,换了个姿势,架着青年走进那间半开着门的次卧。 陈空青觉得头很沉,眼皮也很沉,脑袋里的齿轮像是罢工了,又像是生锈了,转一下又停一下。 他只能感觉到身边很温暖,很舒服。 像是被裹进了一汪水盈的温泉里。 他不想离开。 早已干枯的细胞,一个又一个,一个胜一个的叫嚣着。 所以,当这股温暖的滋味想要从他身边撤离的时候,他颤着身子,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伸手勾着,拦着。 徐京墨是想安置好他,再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 自己刚刚退开几厘米的距离,脖颈便被一只纤瘦的手臂勾住。 触感很软,温度微凉。 男人的手掌撑在柔软的床垫前,顿了几秒,鼻息间涌进一股泛着一点清苦的草药气味:“陈空青。” 张唇的瞬间,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很是喑哑。 “不要...不要走。” 倒在床上的陈空青像是在梦呓,那对眉轻蹙着,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好像很难受。 又好像真的很害怕他走。 “我不走。”徐京墨轻声回应着,被自己反复武装无数遍的心墙似乎还是一样,一样的不堪一击。 陈空青躺在床上,伸着手勾他的脖子,他只能俯下身。 男人低下眼,一切,近在咫尺。 视线从青年的眉,转向那双闭着的眼,可能因为太难受,那对细长而柔软的乌睫也在细微地打颤。 紧接着是精致的鼻尖,陈空青的鼻梁骨上有一点痣,体积很小,贴近时才能看清。 像昆市秋季里的雨丝。 就只是很轻很浅的一滴。 他记得小时候,陈空青没有这滴痣。 他的视线在这停留许久,并不敢再往下,只是浅尝辄止的,顿在这。 卧室里没有开灯,黑沉沉的。 好像所有都静止,只剩乱缠的呼吸。 可是很快,理智也追上来。 这是在他的表弟家里,这张床是陈空青和凌霄的床。 想到这,男人的迅速地闭了闭眼:“陈空青,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身下的人没有回话,只把眉心蹙得更紧,随即像只小狗似的,“哼哼”了两声。 “凌霄呢?”徐京墨只觉口腔里有些发涩。 陈空青还是迷迷糊糊的,有点没听清男人在说什么,或者说,是没有听懂,所以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只张了张唇,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他只想要更多地触碰,想要一个更紧,更充实的拥抱。 于是,青年扑腾了几下,想往男人身上贴。 徐京墨并不能容许自己在此时成为一个趁人之危的家伙,也明白陈空青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发病了。 青年的手臂纤瘦,又在病中,其实软绵绵的,一下就能挣开。 但却像是花了巨大的力气,他才挣开这双手臂。 陈空青被迫松开手后,只觉得很空,也很痛,说不上来是哪里痛,四肢百骸都像是在被灼烧。 他只能急迫地抱住床边的胡萝卜抱枕。 棉花没有人的温度,也没有人身上独特的气味,但至少,有触感。 像是濒死之人抱住了一块浮木,陈空青喘了几口粗气,把脸埋得更深。 徐京墨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去客厅。 药箱还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看着没有收拾的残局,能知道陈空青刚刚吃过药。 他拿着温度计和退烧贴重新回到卧室,先给青年用上。 青年也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徐京墨看着眼前瘦弱,枯槁,唇色泛白的青年。 后槽牙不禁绷紧。 他给青年掖好被角,轻声走出卧室,站在客厅里拨通凌霄的电话。 半分钟后,电话被接通:“京墨哥,怎么了?” 男人的语气异常冷静:“你在哪?” 凌霄顿了顿,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两声:“我在训练呢,是给我捎那几包特产的事吗?哥你帮我放家门口就行。” 徐京墨走向阳台边:“陈空青病了,发烧,挺严重的,你回来照顾他吧。” “开什么玩笑。”凌霄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回来照顾他,我自己都一堆事呢。” 徐京墨严肃道:“你认为我在开玩笑?” “我...”凌霄一直都有点怵自己这位表哥,也能听出表哥的语气已经变了,态度软和下来:“我真走不开,封闭训练呢,哥,要不你帮我照顾一下吧,你没空就给他放医院去就行,不说了啊,我这有事,麻烦哥......” 随即,耳边便是一阵忙音。 男人举着电话,眸光落在阳台边的花架前。 是几株凌霄花。 他对花草没有研究,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其中一盆花的形态枝桠,和陈空青微信头像里的那盆花一模一样。 电话早已被挂断,徐京墨久久没有放下手机。 是凌霄自己说的,让他帮忙。 他只是帮忙而已。 男人的眸色间露出几分异色,蓦地将阳台的遮阳帘拉上。 “哗拉”。 就此,他再看不见那几株凌霄花。 卧室里的陈空青仍旧抱着那只胡萝卜,大概退烧药开始起作用,额间开始冒汗,鬓边软软的碎发都被打湿,粘在脸颊处。 徐京墨用温水给青年擦了擦脸和手,又用温度计测了一遍体温。 温度比起刚刚有在下降,他这才将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松。 陈空青的脸色还是不好,唇瓣依然苍白,还有些开裂。 他泡了一杯蜂蜜水,一点一点喂给床上昏睡的青年。 喂水的同时,他才看见陈空青抱着的胡萝卜,款式陈旧,有点皱巴,可能使用的时间有点长了,里头的棉絮也不再蓬松,显得胡萝卜有点蔫。 而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这只“胡萝卜”。 [“哥哥,这是送我的?”] [“是只大胡萝卜呢,我可爱吃胡萝卜了~~”] [“谢谢哥哥。”] 嗯,经年前曾有一只小兔这么和他说过。 他将手里温热的水杯轻轻置在床柜旁,腾出的手没忍住,轻轻抚上那张玉白色的脸。 上个星期看见陈空青的时候,脸上还有那么一点肉。 现在,是一点也没了。 青年的脸刚刚被擦拭过,还沾着几分水汽,有些许湿润,粗砺干燥的拇指轻轻揉过。 指尖的温度在传渡。 两秒后,男人慢吞吞的想要收回手。 下一瞬,他的手却被蓦地牵住。 手背乃至指缝,都被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包裹。 陈空青抱着他的手,用脸蛋紧贴着,慢慢将他的手压在脸侧。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挣开。 男人低着眼,视线似羽毛般,轻抚过床上的青年。 陈空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自己睁开眼时,梦里的情节瞬间便被天光消融模糊。 眼帘里先映入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微微转动脖子,视线挪向床旁。 休眠许久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转动。 在分析出靠在床沿得人是谁之后,他的瞳孔不由一震。 怎么...怎么会是徐医生? 徐医生怎么会在公寓,还在他的床边? 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大概是有听见一点细碎动静,半靠在椅子前的男人蓦地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里散着明显的血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他张唇,却发现嗓子干的要冒烟,说话都困难。 “喝点水吧。”男人将床边的水杯递给他。 水杯里贴心的配了吸管。 陈空青仰着脖子吸了两口,这才缓过一点劲。 “昨天我过来,你一开门就晕倒了,凌霄说他在训练,走不开,让我帮忙照顾你。”不用他开口,徐京墨便把他想听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 只是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还挺大的。 原来他病的直接晕倒了,原来凌霄也知道了。 但凌霄没回来。 让徐医生帮忙照顾他。 青年那对细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望向床边面色透出疲倦的男人,很是不好意思:“谢谢...表...表哥,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没关系的,不用守着我。” “嗯。”男人点点头,那双视线很规矩的慢慢往下,唇瓣勾起一抹礼貌的笑,“但是这样,我没法走开。” 陈空青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只见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男人的那只大手。 8、第 8 章 他吓得慌忙撤开手,耳边是被单的摩挲声,随之而来的,是手心骤然失去紧贴的温度后,涌出的潮湿与空落。 手心处的潮湿感更甚。 陈空青把手缩回被子里,手指用力搓了搓手心:“抱...抱歉。” “没事。”徐京墨缓缓抬起视线,眼尾微微扬起,“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青年点着头,下意识抿住唇。 还在想自己拉着徐医生手这件事。 所以是因为他一直这么拽着人家,人家才走不掉的吧。 蓦地,男人的手伸过来。 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伯爵茶香闯进他的视线里。 身体太渴望触碰,所以陈空青在有意识的时候,就会更加防备和人触碰,以免失态,这回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往后闪。 男人的手也在即将触上青年额间的一瞬收回:“抱歉,光顾着想试试你的温度了。” 靠。 在说什么啊? “我去拿体温计。”男人有些懊恼的低下视线,匆匆起身去找温度计。 床上的陈空青眨巴眨巴眼,有些云里雾里的看着独自忙碌的徐京墨。 他慢慢坐起来,靠在床沿,视线随意转着,看见了床边的温度计。 温度计不是在这么? 他按了按开关,把温度计夹住,想出声告诉徐医生,可是嗓子太哑,音量有限没能起到作用。 好几分钟后,徐医生摸着后颈走回来:“温度计好像在卧室,我有点糊涂了。” “是的,我测好了。”青年匆忙回答着,松了松胳膊,把温度计取出来。 男人缓步走近:“还热么?” 陈空青很乖的把温度计递出去:“没发烧了。” 徐京墨接过温度计,看了眼数值37.2。 “谢谢表哥照顾我一晚上,我...我现在没事了,表哥你快回去休息吧。”陈空青又看见男人双眼的血丝,比刚刚看着更红了一点 徐京墨的脸色的确不好看,尤其是在听见那两声“表哥”之后。 又不觉想,这只兔子是在赶他走么? 眼底的晦涩有些难压。 手里的电子温度计自动“滴滴”两声关了机,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并非机器传来的声响。 “咕咕”。 陈空青在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之后,脸颊蓦地一阵发热,这股子热一只顺延到耳根。 他尴尬的把肚子上的被子捂得更紧,咳嗽着掩饰。 结果反而更尴尬了...... 男人眼底的晦涩在见到兔子脸上那两朵浮晕后便彻底消散,唇角自然扬起:“刚退完烧,做点粥喝吧。” “不...不用的。”陈空青连忙拒绝,着急的好像要从床上扑棱起来。 “我也饿了,陈先生让我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没力气开车了。”男人的语气诚恳,那双标致的丹凤眼也不吝啬的把视线对向床上的青年,“我去做,你自己起来洗漱一下,然后来喝粥,好不好?” 好不好。 陈空青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听见过这样的句式了。 凌霄从来不会这么问他。 通常只会通知他。 他有一瞬的游神,随即毫无拒绝余地,点着头:“好。” 徐京墨转身又出了卧室。 陈空青有些发怔的坐在床上,下意识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除了群发消息,什么也没有。 他的生活好像一直是这样,无人问津。 和自己亲妈的聊天框都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他的眼睛不由雾蒙蒙的,也没有点开和凌霄的聊天框,反而熄灭了屏幕,慢慢从床上起来。 可能是发烧后遗症,他的脑袋还是有点犯晕。 不过徐医生这会还在做饭,他应该去帮一点忙的。 这么想着,他把清水扑在脸上,简单洗漱一番,出了卧室。 不大的厨房里,徐京墨正侧着身在切菜。 徐京墨看着比凌霄还要高一点,大概还有常年健身的习惯,随便系上一条围裙都像是围裙代言人。 也因为长得太高,显得厨房更小了。 菜刀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起落声,一旁的锅里冒出混着米香的热气。 正对着灶前的窗户外撒进暖洋洋的光线。 陈空青觉得这个场景就像一副画,他都有点不忍心走近破坏。 男人这会把切好的胡萝卜丝装进碗里,转身,往锅里倒。 这一转,便看见了站在厨房外的陈空青。 发着愣的陈空青也一下回过神来,殷勤地上前:“表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徐京墨眸色微闪,从一旁的小锅里盛出一碗雪梨汤,“有,你把这碗汤端过去。” “噢,好。”接收到任务之后,青年很积极的伸手接过那碗热乎乎的雪梨汤,放在餐桌上,然后又乖乖走回厨房等着下一步指示。 徐京墨正在搅着锅里的米粥,偏脸望向脸色还是谈不上好的陈空青。 青年抿抿唇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做的。 徐京墨:“有,你去餐桌边坐下。” 陈空青虽然有点不解这个指示,但还是绝对服从的去坐下了。 他坐下后,就眼巴巴地望向厨房里的男人。 徐京墨这会已经把灶台的火熄灭,将那一小锅的粥拎起送上了餐桌。 “吃吧。”男人又独自忙碌着,去厨房拿餐具和小菜。 陈空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是想要帮忙的,怎么就变成被投喂的了。 “别愣着,这个天气很容易凉。”徐京墨这会已经把小菜摆在了他的眼前,顺势在他的对面坐下,“冰箱里食材有限,凑活吃吧。” 陈空青舔着唇,在动筷之前,再次诚恳道:“真的谢谢你...表哥。” “之前都是假的?”徐京墨微微抬眸,眉角扬起一点弧度。 “不是的。”陈空青有点着急地否认着,“都是...都是真的。” 男人勾唇,弯起的弧度很小。 陈空青没敢抬眼,所以也没看见在笑的徐京墨。 他低着脑袋喝了一口雪梨汤,还是热的,但不烫嘴,滑过口腔的时候很舒服。 “粥里放了点胡萝卜,你应该爱吃。”徐京墨很自然的盛了一碗粥给陈空青。 陈空青看着粥里方正的胡萝卜丁,有点奇怪,表哥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胡萝卜。 难道,自己的病历里连饮食习惯都有?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和护士说过。 他也没再细想下去,因为......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凌霄打来的电话。 青年看见来电提醒时,表情里是难掩的欣喜。 徐京墨适当的低下视线,搅着自己碗里的粥。 “喂,凌霄。” 青年小心翼翼地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 徐京墨没法适当的让自己的听力下降,只能继续搅着碗里的粥。 电话里的男人语气谈不上好:“你怎么样?” “我...我退烧了。”陈空青回答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凌霄:“我表哥还在么?” 陈空青下意识地抬起视线望向对面的男人:“在...在的。” 只是这么一看,他的视线便被捕捉。 这个眼神不像徐医生平时里那种淡淡地,礼貌的眼神。 反而透出一股劲。 陈空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要把他盯穿。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耳边的凌霄还在说话,他却难得的无法把注意力凝聚在凌霄身上,以至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直到电话里的男声语气愈发的急躁:“喂?你人呢?” “啊,我...我在。”陈空青这才被拉回神,迅速低下脑袋,躲闪着那道强而有力的视线。 凌霄的语气已然很糟糕:“你好了就赶紧让我哥回去休息。” 陈空青低声问着:“嗯...那你什么时候回......” “啧......我有空会回来的。” 电话在下一秒毫无意外的被挂断。 陈空青知道他和徐京墨这个距离,男人是能听见他的通话内容的。 所以,他的脸都快埋进饭碗里了。 几秒后,徐京墨主动开口:“吃饭吧。” “嗯......”青年点着脑袋,慢吞吞的开始吃饭。 其实粥的味道挺好的,还有他爱吃的胡萝卜,他刚刚明明也很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身体又开始觉得起反应,那种异常的热和痒。 所以吃完粥,他就跑到了阳台,想着吹吹风好清醒一下。 大概吹了十分钟,皮肤上的那股热和痒才渐渐平息下来,他这才重新走回客厅。 徐京墨已经把清洁工作都完成了,这会已经脱下围裙站在玄关处准备离开:“锅里还有雪梨汤,记得喝。” “好。”陈空青点着头,凑上前,“表哥,你...你要走了吗?” 他的语气没控制好,好像有些着急在确认。 其实是因为他的情绪有点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想到徐医生走之后,公寓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种空荡又寂寥地感觉,率先冲进他的心墙。 完了,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劲这会又反上来。 他不禁握紧了双拳,又怕自己表现地太异常,于是默默被过双手去,立在原地小幅度地调整呼吸。 男人穿好鞋,手已经按上门把手,牙关紧合着“嗯”了一声。 “啪嗒”。 门轻巧地弹开。 还是没忍住,他回身看向身后的陈空青。 青年穿的单薄,就这么到外头吹风,吹的脸心都是红的,双手奇怪的背在身后,脸心的那抹红带着一点异样。 陈空青知道自己应该上前送送的,于是强忍着不适,装成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放松着五官:“路上...小心。” 但他不知道,他强制放松的五官有多僵硬。 徐京墨只盯着他,没有接话。 陈空青不由心虚,仓惶地又低下眼。 几秒后,男人才缓缓道:“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么?” 像老师在问学生一般的语气。 陈空青知道自己一直都不太会撒谎,小时候就瞒不过老师。 所以更不敢抬头了,只慢吞吞地摇头。 “好,你多注意休息。”男人的语气有点硬邦邦的,伴着一声门合上的闷响。 偌大的空间就此陷入一片死寂。 徐京墨就这么走了。 他又要一个人。 其实公寓的家居陈设并不少,不算空旷。 可陈空青就是觉得空得吓人。 很难受,那种透向四肢百骸地异样感再次袭来,他捂住心口,不由粗喘出几口气,有些踉跄地就近贴住门板。 忽然又想起许多许多,从小到大,一个人的画面。 或许他应该去卧室的,至少卧室里还有胡萝卜抱枕。 他尽量调整着错乱无章的呼吸,身后的门板忽地在此时又被叩响。 陈空青抚上冰凉的金属把手,喉结滚了一周。 门再度被打开。 “表...表哥。”陈空青地声线都有些发颤,这股钻心的劲实在太难忍受。 徐京墨站在门外,眼前是薄薄一片的陈空青,脸上的红晕已经发作到耳根,甚至是脖颈,浑身都在发颤。 “叫我徐医生吧。”男人异常的冷静,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让我帮你。” 9、第 9 章 静谧的空间里没有多余的声响。 好像不止徐京墨,是空间里所有的事物,包括摆件,都在等他回答。 手里冰凉的把手,早已被他捂得发烫,再起不到一点降温的作用。 身体异常的温度已经烧得他很难再思考,理智好像也在被一点又一点的燎干净。 “我......我吃药吧。”他将门把手抓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理智。 “早上我喂你吃过,你现在不能再吃了。”徐京墨仍旧立在门外,并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用话语堵住了青年的去路。 陈空青没有应声,只是压着脑袋,看着自己紧紧握着门把的手,指尖都有些泛白,身体撑不住,难以控制地轻颤着。 蓦地,微垂的视线里,闯进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陈空青用力地含了含下唇。 他们明明还没有接触。 可他却好像已经感受到了。 来自这只大手的温度,触感,手腕处动脉搏动的节律。 还有,那股混合着柠檬和苦橙味道的伯爵茶香。 他很想抱住这只已然闯进他视线里的大手,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这只手抱住,毫无隔绝的感受这只手的体温,脉络,纹路。 可是大脑还没有彻底停摆,冲动的情绪被他强压下去。 “只是帮你缓解症状。”徐京墨强调着他的提议里的正当性。 这只是一种治疗手段,并不带一点私情,只是为了病情而已。 他也没有任何私心。 陈空青承认自己动摇了,他现在本来就属于意志不坚定的时候。 何况昨晚...他们好像就有这么缓解过症状...... “徐医生...真的可以么?”青年抬起那双湿漉漉的柳叶眼,问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脱口而出的称谓已经变了,而且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也悄然地松开了力道。 两人之间的隔门,忽地大敞而开。 徐京墨看见了。 也听见了。 男人提步往前,再次跨进门槛。 陈空青靠向一旁的白墙,鼻间闻见伯爵茶香,呼吸又快乱了节拍。 徐京墨默默将自己那只手又伸过去,并没有直接贴向青年。 眼前这只瘦弱,胆小的兔子终于在十秒钟后怯怯地伸出了那只皙白的手:“可...可以么?” 男人语气轻松地笑了笑:“为什么要介意,抛开治疗而言,也只是握个手而已,陈先生。” 徐京墨的坦然,叫他也不由撞了几分胆子。 的确,只是握个手而已。 陌生人之间也会握手问好。 他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触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只大手。 身体还处在敏.感状态,所以,指尖在传渡体温的同时,不禁轻颤了几下。 陈空青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思绪和呼吸,慢慢的贴上那只手。 掌心缓缓相贴,但并不算紧密。 全程,徐医生的那只手就仿佛是安抚道.具一般,没有动过。 所有的主动权都在陈空青手里。 他也不敢太用力,就这么贴一会儿对他而言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陈空青试探性地抬了一点视线,视线的小小一角里,映进男人那张严肃的脸,唇瓣是紧抿着的。 徐医生的五官深邃硬挺,不笑的时候,眉骨显得锋利,莫名带着一股气势。 是不是他握的时间有点久了? 男人也在此时张唇:“好一点么?” 他听着,以为徐医生是在催促进度,于是虽然还晕着脸蛋也还是很乖的松开了那只温热的手:“可以...可以了。” 男人忽而在此时轻笑出声:“确定吗?你之前答应过我不说谎了。” 陈空青抿抿唇,一翻心理斗争之后,还是选择坦白:“好吧,还不够。” “我们有过研究,一般来说,用十指交扣的方式会更有效。”徐京墨地语言里都带着一股严谨作风。 十指交扣...... 他和凌霄都没这么扣过...... “如果不想这样的话,试试拥抱?”依旧是很正经的语气。 拥抱...... 是要让他整个人都陷在不属于自己的温暖里么? 每处皮肤都被裹紧交织么? 光是想想,陈空青就觉得呼吸又要乱了。 不行......那样的话,他担心自己会彻底失态。 “那...那试试十指吧......”他头一次觉得一个名词会那么烫嘴。 徐京墨:“好。” 男人换了一只手伸向前,五指张开。 陈空青看着眼前那只张开的大手,指节修长,骨节微微凸起。 徐医生比他高出大半个头,骨架当然也比他大,手骨也不例外。 他慢慢把手伸过去。 可能是因为有参照物的缘故,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算小的。 之前他有偷偷和凌霄比过,有一点差距,但不是很大。 但是和徐医生的手对比起来,就很明显。 五指从男人的掌心慢慢往上滑,穿进微张着的手指缝隙间。 缓慢地贴合。 他的整只手都被裹住。 除了掌心的温度之外,陈空青的手指还能感受到男人突出的骨节。 硬邦邦地抵在他的指节上。 耳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快要被烫熟。 但是身体终于从刚刚那种快要被灼焦的状态里解放。 以至于他忘了时间,只是紧紧抓着这只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徐京墨和刚刚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做一味止痛药。 但不论交织的双手是以怎样亲密的姿态,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的保持着。 也不知道是两个人刻意的,还是无意的。 两具身体之间比平时的社交距离还要再宽上一点。 陈空青的大脑一直在放空,又觉得可能是因为身体陡然陷进一片渴望已久的棉花里,沉在棉芯中无法思考了。 直到再不松开,他就有要把这只手拉进怀里,或者把脸蛋贴上去的危险想法。 “可……可以了。”青年张唇,慢慢松开手上的力道。 掌心早就在这紧密相贴间蒙上一层潮热。 松开后,空气抚上掌心,却抚不平那层黏腻,反而有些加剧。 “这次是真的好多了。”陈空青补充道,终于敢抬起视线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对上他的视线,他在这道视线里捕捉到了几丝清明,心才跟着回落:“好。” 手心里,满是陈空青的味道与体温。 明明燥乱的身体得到了安抚,可他的心跳还是还是糊七八糟的。 徐京墨问:“要不要再握一会儿,你要睡前才能吃药了。” 青年抬着那双像是用冰块润过的眼,犹豫着,却听见身后传来开锁的声响。 陈空青蓦地停顿呼吸,原本就不算规律的心跳也跟着彻底乱了节拍。 10、第 10 章 徐京墨慢慢偏过视线,但比起青年,他并没有什么波澜,姿态照旧立在原地。 深色的入户门被打开,只见一身休闲装的凌霄跨进门。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在门口和陈空青还有徐京墨碰面,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哥……你还没回去休息么?” 陈空青想起刚刚自己和徐医生十指交扣的场景,再看见凌霄,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很奇怪,奇怪的他想赶紧遁走。 对比起来,徐京墨就显得很是泰然,只掀起眼皮看了眼跟前的凌霄,没说话。 一时间,陈空青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有点怪,有点冲。 这种滋味随着场上沉默的时间,越变越浓。 “表哥正要走,我…我送送他。”陈空青出声,划破这场沉默。 “麻烦你了,哥。”凌霄这才重新跨进门,全程并没有看一眼陈空青,“过两天请你吃饭。” 徐京墨仍旧没有说话,抿唇的同时微微低眼,瞥见身边人早已红透的脖颈。 一直没被搭理的凌霄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陈空青其实有感觉到脖子处的异感,有点热,还有点闷痒,于是他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 徐京墨在看他,眸色深深又意味不明。 不过很快,男人便面无表情地转身朝门口去,也在这时才终于开了口:“走了。” 凌霄客套着随口道:“行,哥你慢点开车。” 青年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跟着磕磕巴巴道:“表哥…路上,路上小心。” 徐京墨似乎点了点头,但并未回身,很快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陈空青总觉得徐医生好像有点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直到凌霄把门重新合上,他才从这段游神似的的状态里抽离。 凌霄看了几眼身边的青年,看着是有点病恹恹的,但是脸心又浮着一层润泽,像是刚刚喝饱了水的绿植,状态也没有很糟糕。 “你回来啦。”陈空青重新整理好思绪,对着凌霄露出了一个尽量彰显活力的笑。 “嗯。”凌霄仍然没什么好脸色,转身就往里走,“你病又好了?” “还有一点没好全。”陈空青也跟着走上去,“你特意回来看我的嘛。” 他靠着凌霄坐在沙发上,很想再靠近一点。 如果凌霄愿意和他牵手拥抱的话,他就不会难受的需要用那种治疗手段了。 他这么想着,往男人身边挪了挪。 鼻间忽然涌进一股薄荷的气味,大概是薄荷味道的沐浴露。 “你换沐浴露了嘛?”青年随口问了一句。 身旁的男人却很不自然地变了变表情,迅速往边上挪开:“没有啊,哪变味道了,你闻错了吧。” 陈空青倒也没在意凌霄躲开的动作,毕竟凌霄经常这样。 他追上去又嗅了嗅:“我没闻错,肯定不一样。” 他平时连各类气味相近的草本都能闻出差异来,所以非常确定凌霄身上的味道变了。 凌霄腾地便从沙发上起来,语气也差了很多:“你别挨着我。” “我……”陈空青抿着唇,眼睛里压上一层失落:“我今天没去实验室,身上应该没什么…没什么草药的味道,你好久都没抱过我了,凌霄。” 他很少主动和凌霄说这样的话。 只有过那么一两次,因为发病之后实在太难熬,他才比较委婉的和凌霄提过。 今天,他算是很直白地提了。 他太想得到凌霄的爱了,如果爱有点难的话,浅显的一些东西也可以,这样,他就不用,以那种奇怪的方式,去分一点,捡一点了吧。 而且,再这么发展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要的越来越过分。 他鼓足勇气,站起身来,正欲主动抱住凌霄。 凌霄猛地走远,他不确定自己对陈空青的那具身体能不能做到百分百的理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远一点,毕竟,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不得被这家伙真缠地死死的了。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感兴趣的人,没必要被这颗随时都会在原地等他的小白菜困住脚步。 “我很累,这两天训练眼睛都没怎么合过了,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我不是烦你,我们不是情侣吗,我只是想……”陈空青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心口一阵麻痹,又来了,那股无法忍受的逼仄感,他下意识的追上前,牵住凌霄的胳膊,“我发病了,我真的需要一下肢体接触。” “都说了犯病了就去看医生,你要是真这么想要,要不我给你网购个按m棒?” 他的手被猛地甩开。 陈空青有一瞬的发懵,然后自己的心好像被一下子打碎了。 不知道是因为凌霄甩开他时的决绝,还是,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客厅间的气氛在此刻降到冰点。 “凌霄,你这样说话,真的很过分。”陈空青觉得心口像是被几百斤的大石头给压住了,喘不过气来,他不能再待下去。 他看着凌霄那双凤眼,他最喜欢的那双眼睛。 可他却看着这样一双常常在他梦中出现的眼睛掉眼泪。 他不想的,不想显得自己太脆弱,于是胡乱抹了把脸,转身离开:“我出去走走。” 凌霄偏过脸,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喉间竟泛出些许干涩。 他忘了陈空青是个脸皮薄的,有些恼的同时抬腿想跟上去。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男人顿住步子,蹙眉掏出手机,来电显示“程景”。 耳边也在此时传来关门声。 陈空青其实幻想过,凌霄追出来和他道歉这种场景。 但也就是幻想了那么一下下。 他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晒太阳,虽然没什么太阳,但心情总归平静许多。 脑海里总是想起上学那会儿的场景。 「“陈空青,你那么不爱说话,是因为你爸死了,你妈也不要你吗?”」 「“听说他爸死是因为去接他放学呢。”」 「“舌头这么长,要不要我帮你们拔下来治治?”」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得夕阳,夕阳下少年那张清隽的脸庞。 如果那时候凌霄没有帮过他。 他现在应该也不会觉得那么难过吧。 照亮过他的蜡烛原来也会把他烫伤。 伤心够了,他忽然又想到照顾他的徐京墨。 刚刚自己说的话好像在赶徐医生走似的,是不是也有“烫伤”别人的嫌疑? 徐医生走的时候看着的确不太高兴。 他一边吹着风,一边想,是不是应该发个信息什么的。 今天的风的确很大,吹的徐京墨心烦。 男人躺在床上,明明一晚都没怎么睡,这会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把这一切的错都归咎给窗外的风声。 只是闭上眼时,他没有听见风声。 而是青年对着凌霄说的那句:“表哥正要走,我送送他。” 表哥。 要走。 送他。 不过又有什么错呢,人家男朋友回来了,当然,他就应该走了。 他该让道。 无辜的深色床单被男人抓出深浅不一的波纹,蜷成一团。 枕边的手机在此时“叮叮”两声。 原以为是医院消息,男人皱着眉打开屏幕。 下一秒,眉心便瞬然舒展。 azurite:【徐医生,你到家了吗?】 11、第 11 章 风越吹越猛,陈空青扯了扯身上那件薄款长袖,刚刚下来得太急,忘记带外套了。 手机在此时震了震。 lnk:【到了。】 只回了这短短两个字。 青年盯着屏幕,下意识用蜷着指节轻敲着下唇。 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又想发了会不会打扰徐医生休息。 纠结之际,机身又是一麻。 lnk:【你呢,状况好点了么?】 冷风这会一浪一浪,几乎没有停歇地往陈空青的脸蛋上扑。 但是他觉得,他的状况不差。 不是撒谎。 有时候吹一吹风,会清醒很多呢。 于是他敲下几个字:【好多了。】 好多了。 他是这么想的。 距离天越小区十公里外的庭澜府里,徐京墨没有入眠,而是站在阳台边,手边夹着一支已经燃到一半的烟。 视线里的手机屏幕显示着。 azurite:【好多了。】 azurite:【徐医生,早点休息喔。】 azurite:【我就不打扰了。】 好多了。 凌霄回去了。 当然会好多了吧。 猩红色的烟头漫出一缕灰烟,夹杂着烟草的气味。 他有些懊恼,其实他不应该抽烟的。 毕竟,手心里那股草药的气息已经很淡。 现在几乎已经闻不见。 “闻不见...师哥完了,我还是什么都闻不到。”陈空青有些苦恼,自从感冒,吹了那几个小时的风后,他的鼻子就像是掉线了,别说是草药间的细微差别,就算现在有人在他边上开榴莲他也可以毫无波澜。 平时他最怕闻到榴莲味,闻到都会反胃的程度。 杜颂正在敲电脑数据,出声安慰着他:“没事的,你得让你的鼻子休息休息是吧,你感冒不还没好全嘛,师父他老人家都让你回去休息几天不碍事了,你别着急。” “可是马上就要交这份报告了。”陈空青闷闷地叹了口气,他还指着用这份报告参加学校的竞赛拿奖金。 但青年并没有气馁多久,他决定先把一些不需要用到嗅觉的工作完成。 最近他几乎都泡在实验室和学校,也没有刻意联系过凌霄。 倒也不是赌气,就是真的很忙,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和凌霄说些什么。 在实验室泡着也挺好,身体这两天都没那么闹腾了,每次都是晚上回难受一会,刚好吃药就能压下去。 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青年捂了捂干瘪的肚子,有点饿。 他在路边买了个锅盔啃,刚啃没两口,手机震动响起,来电提醒“妈”。 陈空青看着手机屏幕,顿了两秒才接起:“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嘛?” “小满,我还没睡呢,你准备休息了嘛?”电话里的女声温柔。 小满是家里人给他取的小名,准确地说,是外婆给他取的。 小时候的很多事很多人都被他忘了,但他记得这个小名的由来。 外婆说,因为他是满月出生地,而且“满”字刚好和他大名里的“空”互补。 老人家不懂空青所指是什么难寻的珍贵宝贝,只知道要让自己的外孙圆圆满满的。 “还没呢,妈,你最近忙么?”他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一点,慢半拍的回应着电话里的女人。 他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因为一场交通事故丧生,苏菁菁只能外出打工,不久之后改嫁去了南城,他就一直跟着外婆在老家生活,再然后,外婆也去世了。 他和苏菁菁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咸不淡,不能说她对自己不好,只是不熟。 “还好,没以前忙了,你在昆市一切还好嘛?”苏菁菁问着,语气依旧温和,“钱够不够用,需不需要......” “够的,我在这什么都好。”他知道苏菁菁的生活也不算宽裕,好像前几年女人还生了一个小女孩,所以他很少和女人要钱。 大学之后他在师父的药铺帮忙,加上一些项目实验的奖学金,也就够平时生活的了。 苏菁菁应了几声:“那你上床了吗?早点睡明天是不是还要上课。” “对,我...我准备睡了。”陈空青看着眼前的马路牙子,有些磕巴地回答着。 苏菁菁:“行...那你上课也别太累了,妈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后,陈空青盯着手里半凉的锅盔,有点干巴,嚼不动。 但是肚子还有点饿,他还是兑着水在上地铁前吃完了。 他其实不知道该去哪,也不是很想回公寓,因为那可能也不算是他得家。 当然,心里还有一个隐秘的口,这个口里,反复循环着...他在家门口和徐医生十指紧扣的画面。 他已经不知道下次复诊怎么面对徐医生了。 青年耷拉着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气的脸,思前想后了好一会,最终他因为有点担心阳台上的那几株凌霄花,所以决定还是先回去看一眼。 下地铁时,电话也响了。 来电提醒“凌霄[粉心]”。 青年看着屏幕,这简直比苏菁菁给自己打电话还要难得。 他决定矜持一点。 然后...矜持了三秒。 “喂。”他抿了抿唇,站在地铁口看着车流。 “你...你在哪。”电话里的凌霄声音听着有点哑,很轻,“是不是都没回家?” 陈空青很有骨气地“嗯”了一声。 凌霄:“生气了?” 他没打算否认:“是有点。” 电话里的男声沉默一阵。 “凌霄,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说句对不起。”陈空青不介意自己再主动一点,只要凌霄和自己道歉,哪怕就是一句对不起,他就马上原谅凌霄。 电话里的男人还是沉默了半晌:“下周我们联队就要比赛了,明天大家伙说聚着玩一回,算是上场前放松一下,你来不来。” 凌霄很少邀请他出去聚会,也很少带他认识自己的朋友。 “这算是你和我说的对不起吗?”陈空青偏过脑袋,看着绿化带上的几朵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心情也跟着被涂上了颜色。 他听见电话里有一声很模糊地“嗯”。 虽然很模糊,但他听到了。 青年忍不住勾了勾唇瓣:“好,我会去的。” 凌霄:“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饿了。” “很快呢。”陈空青说着,脚步轻快地往小区走,“你想吃什么......” 他给凌霄做了一碗打卤面,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很难得的晚饭。 很温馨。 陈空青忘记了那些不开心。 他想自己总会慢慢打动凌霄的。 那些不开心也总会变成开心的吧。 只是凌霄吃完面就又走了,说是还有夜间训练。 陈空青也没多心什么,凌霄是体育系的,最近又有联赛,训练多也是正常。 他现在在想明天的聚会。 是不是应该穿身新衣服? 不过他很久都没买衣服了...... 遐想了一晚上,他最终还是穿了自己最常穿的黑白灰出门。 凌霄给他发了位置,是一家新开的酒吧。 他很少去这类娱乐场所,因为会觉得有点吵,还有点黑。 但是凌霄他们都喜欢去。 陈空青还没找到凌霄跟他说的卡座位置,心脏就有些不适应地胡跳了几下。 酒池里人影攒动,灯光一簇簇的乱闪着。 陈空青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凌霄,不得已掏出手机。 听筒里响了好几秒的忙音。 “喂。”凌霄那头儿的背景音也很吵。 陈空青尽量往安静的地方去,捂住另一只耳朵:“凌霄,我找不到,你可以出来接一下我吗?” “这怎么会找不到?”背景音里是众人在喝酒的嬉闹声,还有人在叫凌霄,然后他的电话就变成了忙音。 陈空青有有些无助地收起手机,提起步子准备再仔细找一圈。 “应该在那边。”繁杂的环境里,忽而穿进一道清晰的声线。 声线偏沉,裹着磁性。 陈空青觉得熟悉。 微垂着视线里抚进一件灰色大衣,随即慢半拍地抬起。 眼神从材质讲究的大衣下摆往上滑。 酒吧里的光线或明或暗,看不清。 陈空青抬着那双柳叶眼,看着眼前人的脸庞。 很深邃的轮廓,至于那双标致的丹凤眼,被面部的阴影遮着,他看不清。 却有股感觉。 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被盯得发烫,仿佛皮肤都要被烫掉一层。 陈空青抿着唇,身体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身旁刚好有人借过。 “唔......”陈空青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手臂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约束。 身体随着这股力道偏过去。 隔着衣物,他又感受到了来自那只大手的温度。 “小心。”头顶盘旋着男人的轻语。 陈空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没有敢抬头,连视线都被自己局限。 只能投落在近在咫尺间的......男人的胸前。 陈空青:“......” 耳根很诚实的红起,他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所以很大幅度地偏过脑袋。 这么做了以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不打自招的成分。 青年用力地咬住下唇思索地同时,脖颈都开始发热。 徐京墨低着眼,这个角度,陈空青露出的一小截脖颈,那白里透粉的肌肤,他能尽收眼底。 是因为自己的触碰么? 几秒后。 男人再次对着他轻语,声线压得也很低:“是又不舒服了吗?” 12、第 12 章 周围是震耳的音乐,陈空青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比音乐还要震:“不…不是的。” 他僵着身子不敢动。 来这种场合他知道总会免不了和人接触,所以来之前他特意吃了药。 倏然,手臂处的力量与温度退开。 “那走吧,应该在那边。”徐京墨开口的同时,提步走上前。 “好。”他跟着男人,小声问了一句,“表哥也…也是来聚会的吗?” 其实再叫徐医生表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嗯。”男人只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陈空青也没有再多说话,就这么跟着男人往前走。 没过一会,他便见到了卡座里的凌霄。 男人手里端着杯洋酒:“哥,你来了。” 青年也慢慢从男人身后探出脑袋。 卡座里坐着好几个人,都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小年轻,不过,除了凌霄,他几乎都不认识。 “找地方坐吧。”这句话是凌霄对着陈空青说的。 青年点头,只是凌霄身边都坐了人。 “坐这边吧。”徐京墨微微侧颜,对着身边有些局促的青年轻声道。 陈空青点头,跟着男人坐在和凌霄隔着好几位的沙发上。 他的腿几乎紧挨着徐京墨的腿,两个人虽然都在避开,但实在是空间有限。 陈空青:“……” “怎么聚会都不叫我?”一道爽朗的男声将略显沉默的氛围划破。 抬眸望去,是也才刚到的顾程景。 灯光依旧昏暗,陈空青看不清凌霄的表情,只是听着语气有些意外:“你…你不是说你要赶稿子。” “那也能来聚会啊。”顾程景仍旧笑着,走上前。 “呐呐呐,坐这,好久没见了,景哥,还有刚刚那两位,凌霄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开口说话的,是篮球队的队长张逞,男人微微眯起望向不远处的青年,“这是空青吧。” 陈空青闻声,抬眼瞧过去:“是我,张队。” 有一次雨天,他给凌霄送伞,和队里的人打过照面。 “难得见到你啊,空青,对吧,这个名字特好听,我记得!”张逞笑着给他递上一杯酒。 “谢谢张队。”陈空青匆匆起身接过酒杯。 等他再坐下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空间好像变得更窄了。 自己的腿紧贴着身旁的徐京墨。 大概是因为加了一个顾程景的原因,空间又缩窄了。 所以,即使他已经紧紧合住双腿,也还是无法避免。 昆市的秋冬季节,他穿的不算薄,却还是隐隐能感受到,腿侧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徐医生此刻正在和身边的人谈天,大概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以至于两人腿间的缝隙一直在黏合。 变得无比紧密。 空气里似乎都黏上几分潮湿。 陈空青下意识抬眼望向对面的凌霄,心里竟还存着一点,凌霄会不会在意他和别人贴这么近的想法。 只是,凌霄正靠在沙发上和顾程景说话,根本就没有朝他这边看一眼。 没来得及失落。 他和徐医生紧贴着的右腿便被猛顶了一下。 陈空青把双腿并得更拢,缩成小小一团,小心地偏过脸去。 原来是徐医生边上的几个小年轻在按酒,玩得有点过火,推推搡搡的,波及到了周围。 徐京墨缓缓靠过来。 耳边是衣服的摩挲声。 陈空青听着,不由觉得喉咙也在被摩挲,有点痒。 “碰疼你了么?”男人沉声,在他耳边轻声道。 陈空青觉得喉咙好像更痒了,晃了晃脑袋:“没有的......” 他之前腿是受过伤,但也不至于这么脆皮。 紧接着,那群小年轻里的站着的人忽然坐下来。 “唔......”陈空青随着沙发晃动,视线也跟着摇晃的同时。 他和徐医生已经不止是腿和腿蹭着了,这会是两具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 陈空青忽而想起前几天自己发病的时候,徐医生握着他手时的那种感觉。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 青年的脸蛋正无法控制的红成一颗番茄。 他没有空间可以避,再躲只能去地上坐着了。 没辙,他只能闭眼,双手捏上膝盖。 徐京墨的余光里,装进一颗缩成一团的小番茄。 好像他是什么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男人不禁用舌尖顶了顶脸侧,将头偏向另一侧:“这儿坐不下了。” 玩闹的几人说着“不好意思”,随即也起身离开坐回另一条沙发上。 陈空青只觉身边的空间陡然一松,和自己紧密相贴的男人退回了安全距离。 他还没喘两口气,就看见张逞朝他招手。 “来来来,空青,我干了你随意啊。”张逞示意着,饮下一杯酒,随即又偏过视线,落在穿着考究,看着比他们要成熟许多的男人,“这位是?” 凌霄接过话茬:“这是我表哥,在昆市做医生的。” “嗷嗷,表哥好,你也来一杯。”张逞说着,也给男人递了杯酒。 徐京墨起身,拿起自己手里的果汁,杯口放低碰上男人的酒杯:“我开车,酒就不喝了,见谅。” 张逞笑道:“没事儿……” 寒暄完这阵,张逞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空青你要不要坐过来,和凌霄离这么远,这不显得我们像电灯泡了。” 陈空青这会正握着酒杯发呆,被这么一唤才回过神。 说来也奇怪,他也没有挨着空调出风口,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身边忽然觉得一阵阴冷。 就算挨着空调好像也不太对,现在这个天气要吹也是吹热风来着。 他慢半拍地看向凌霄,凌霄仍旧没有看他。 就好像是在刻意不看他。 反而是男人身边的顾程景开口:“空青你要坐过来么?” “没事,不用麻烦。”他摆摆手,唇角微微弯起。 一个位置而已,他也不想麻烦别人。 顾程景笑着,眼神却回落在凌霄身上。 男人偏过眼,兀自吞下一口酒。 场内的气氛霎时又有些闷下来。 张逞:“要不咱们……玩点游戏吧,输了的人喝酒怎么样?这么闷着太无聊了。 “好啊。”应声的也是篮球队成员。 陈空青只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名字了。 张逞:“玩什么呢,凌霄你不是老在酒吧玩,想个好玩的,咱们这顿喝完,可就得比完再碰酒了。” 凌霄一改往日,有些沉默:“都行吧。” 陈空青抿着唇,有些口渴,下意识地抿了抿手里的酒。 白兰地的味道很冲,虽然原料都是葡萄,但又带着一点土质味道,入口是辣的。 他不禁小声咳了几声。 众人还在商讨玩什么游戏。 没有人听见他不太舒服的咳嗽声。 直到,一杯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杯被推到陈空青眼前的酒桌上:“这有白开水。” 青年的视线从那玻璃杯处缓缓偏移,落向身边的徐京墨。 可他就偏了一点点,还是没敢落在男人的脸上。 不然他又会想起那天的画面。 想起自己和徐医生握手。 那可不是一般的握手...... 那可是...... 他只得又匆匆低下脑袋,咬着已经被自己咬的有点发麻的下唇:“谢谢。” “行,那我们就玩‘我有你没有’。”这头,大伙已然商量好。 还是张逞开口:“空青,表哥,你们觉得行吗?表哥,你喝饮料就行。” 陈空青点点头:“可以的。” 徐京墨:“我也没意见。” 张逞指了指沙发头端:“好,那我们按座位顺序,先从小包开始说吧。” “好啊好啊,那我先来!”小包仰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我喝过一整袋的豆汁。” 众人齐刷刷的都开始喝酒。 陈空青也很老实的闷了一大口,酒还没下肚,嗓子就先烧了起来。 “咳咳……” 可紧接着,看着本本份份的木木就说了个让人瞠目的:“我给人当过小三。” 场上一瞬间就爆了。 小包喝下一大杯酒:“木木,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 “大家听我说,我那是遇人不淑了,我不知道他有男朋友,我是被小三得。”木木解释道。 张逞:“这还说的过去点,要是知三当三,那就有点……” 此话一出,场上好几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顾程景紧紧盯住凌霄,像是带着一股怨气,饮下了一整杯酒。 凌霄依旧是低着头,谁也不看,只兀自吞下一口酒。 陈空青正苦恼这个酒怎么味道这么冲,眼里只装着酒杯。 没有注意身旁男人额前的青筋在叫嚣。 徐京墨面无表情的饮下一口偏酸的葡萄原汁,那双眼里的意味和酒吧里的灯光一样。 不清不楚。 紧接着发言便轮到了张逞。 男人笑嘻嘻地:“我的性取向是女生。”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体育系里,性取向是女生这回事居然能成小众。 果不其然,一群人都拿起了酒杯。 陈空青没料到原来顾程景也喜欢男生,意外的同时,不禁把头偏向了身旁的徐京墨。 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于是,他便盯住这道视线,随即拿起手边刚满上的玻璃杯,仰起脖颈,一口饮尽。 陈空青不由一怔,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没有等他愣神太久,顾程景张口就来了个大的:“我不是处/男。” 这个尺/度明显有些大了,众人起哄似的大叫几声。 小包叹了口气,饮下一口酒:“妈呀,真不想承认啊。” 陈空青原本就觉得热,现在只觉更热了。 他不会撒谎,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撒谎的。 于是坦然地拿起酒杯饮了一口,眼前却没有看见凌霄喝酒的动作。 眼底还是不由暗了暗。 他知道凌霄有前男友的,有过……也很正常。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好受一点。 “我去,空青你怎么喝了,哈哈哈,凌霄你不行啊。”小包眼睛瞪得最大,指着凌霄笑起来。 陈空青不由红了耳根,连着脸蛋也跟着腾起一阵热气。 “对啊凌霄,你是忍者啊?”小包继续调侃着,“空青上次来我们系,可是有好多学弟都想要加微信的,你还不抓紧点。” 明明这话是在对着凌霄调侃,但陈空青却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的,脖子也越来越重,根本不敢抬起来。 凌霄笑了笑,笑得僵硬。 “对啊,凌霄,你怎么回事?”顾程景也出声,脸上挂着明朗地笑。 除了语气稍稍有点怪声怪气,没什么特别的。 张逞却意味深长地盯了几眼凌霄和顾程景:“空青这么优秀,凌霄你应该珍惜的。” 陈空青一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边还在想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替凌霄解围。 也是此刻。 身边的徐京墨忽而伸手,打开桌上一瓶梅子气泡水,往自己的碎纹杯里添上。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里漾开。 陈空青顺着酒杯,视线不经意地抬起。 酒吧里交错的霓虹灯光一扫而过。 一瞬之间,他的视线便被锁定。 徐京墨举起玻璃杯的同时,下巴微抬,冰凉的液体滚进口腔。 他微微低眼,目光如同无形的绳索,一圈又一圈缠绕而上。 陈空青只觉快要被勒的喘不上气。 13、第 13 章 “表哥你……你也?”小包明显是有些喝多了,大着舌头,语气里都是惊讶,“你长这么高这么帅……完全就不用啊?” 男人偏眸,对着小包笑了笑:“工作比较忙。” 只是,他的余光里,仍旧装着那颗红彤彤的小番茄。 唇瓣不受控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陈空青终于觉得自己能喘气了。 他并不确定徐医生刚刚是不是在看他。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种喘不上气的滋味。 是因为意外徐医生也还是个...吗? 他觉得很奇怪,于是下意识地把视线落向凌霄。 男人这会似乎在和顾程景说话,两人拿着酒杯在碰。 凌霄的表情也不强硬了,是顺毛的。 好像,凌霄对谁都还好,只有对他...总是脾气爆点。 陈空青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那双清亮的柳叶眼里,又带上那股淡淡的疏冷。 “凌霄到你了,别喝了。”小包的确是喝多了,平地一声吼的,震得大家的耳朵都麻了麻。 陈空青也缓缓收回了视线,抿着唇喝了一口杯里的冷酒。 他好像有点习惯这个酒的味道了,没有刚刚喝时那么呛。 凌霄开口,只随便说了一个没什么意思的,之后的人说得也没这么劲爆。 直到小松开口。 小松像是想了很久才想到:“我…我身上有钢板没取出来。” 木木:“靠,我刚今年取了。” 陈空青都有条件反射了,举起酒杯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腿上也还有钢板来着,于是又默默松下了酒杯。 小松像是侦探似的,睁着一双大眼:“空青,被我抓到了,你快喝。” “我腿上也有钢板,还没取。”陈空青解释着,自己并不是逃酒。 “是不是之前那个车祸?”张逞是知道有这回事的。 陈空青抿着唇,点了点头。 凌霄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无声地饮下一杯酒。 “什么车祸?”鲜少开口的徐京墨张唇。 语气很严肃。 “啊……就是…”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结巴了。 “凌霄过马路,那司机疲劳驾驶冲过来,空青看见了,冲上去,凌霄没事,空青腿被压了。”张逞说着,勾住凌霄的肩,“你可得对空青好点,我们搞体育的,腿坏了你也知道有多难整。” 凌霄被勾着,勉强地勾勾唇,却不敢抬眼看一看对面的陈空青。 “空青,你也太好了。”小松听到原委后,很感动的拍了拍青年瘦弱的肩,“你是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咱们加个微信吧。” 陈空青勾了勾唇,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的,现在和正常的那只腿一样。” 他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因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就是想着凌霄不能受伤。 想着凌霄的篮球梦。 也是在此时,徐京墨那双丹凤眼变得尤为阴郁,周遭的温度都随着冷下。 随即,一道近乎突兀地,很冷很硬的声线劈进众人的耳朵。 “什么叫没什么?都已经用钢板了,还叫没什么吗?” 像家里的长者在管教小辈。 不需要大声呵斥,就能不怒自威。 不仅是陈空青觉得心口一紧,其余人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青年有点无措,那双柳叶眼湿漉漉的,抬起一点,在映进徐医生那紧绷的嘴角后,又迅速地垂下了。 无处安放的视线四处逃窜着。 嘈杂混乱的背景音和噤若寒蝉的卡座。 实在是有些诡异。 就连气氛王张逞也不知道该怎么破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场面绷成一根紧张的弦。 徐京墨冷着脸,紧合着后槽牙,迅速调匀呼吸后,放缓了语气:“抱歉,我是个医生,对于这种事,比较严肃。” “哈哈哈,可以...可以理解的。”张逞赶紧出声,顺坡圆场。 他正想把话茬给引走。 “伤的是哪只腿?钢板用的什么材质?”徐京墨像是忍了,又没忍住,“什么时候取?” 张逞把到嘴边的新话题又咽了回去。 好嘛好嘛...... 怎么变成医生问诊现场了。 陈空青也怔愣了好几秒,然后就在酒吧的卡座里汇报起了病情:“左腿,用的...用的钛钢板吧...一年半后取......” 张逞朝着凌霄狠狠递了几个眼神。 凌霄抿抿唇,终于张口:“哥...这个事,我肯定会负责的。” “负责?”徐京墨勾了勾唇,鼻息之间叹出一份笑意。 凌霄自知理亏,并没有多语。 “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凌霄,也不是凌霄让空青挡的。”开口的人,是顾程景。 原本只是冷掉的场子,这会点上了干火。 陈空青听着这话,羽睫轻颤着,望向凌霄。 “我确实,也没想让陈空青替我受伤。”凌霄抓了抓脑袋,很苦恼的样子。 “其实,谁也不想这样的,不应该什么责任都丢给凌霄......”顾程景张着唇,抬眸的一瞬,眼神恰好对上坐在暗处的徐京墨。 明明光线这么暗,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钉穿在卡座里。 是那种,不加掩饰的警告。 顾程景一瞬间被这个眼神定住,喉间也卡着没能再发言。 陈空青听着顾程景的话,垂下眼,再次揪住了膝盖前的布料,心口像是流进了一股酸水,在腐蚀,在灼烧。 又疼又麻的。 他其实也很想问凌霄,是不是只是因为他的腿伤,凌霄才愿意和他在一起呢。 可他当初这么做的本意,绝不是这个。 他也不想让凌霄这么以为。 不想再沉默,于是他鼓足勇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凌霄,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件事让你对我负责什么的,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到你马上要比赛,你不可以受伤,不是想着,我帮了你,你就要对我好,和我在一起,我没有这么想过。” 青年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盯着始终没有抬眼的凌霄:“我没有说过,我替你受了伤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后来我们在一起这件事,也是你提的。” 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后面,声线有些颤。 隔了几秒,凌霄都没有回话。 他站起身,努力平复着情绪:“不好意思大家,我想起来还有个作业没赶,就先走了。” 他没有回头,谁也没有看,步履匆匆地离开。 身后听见有人叫他名字,让他别走。 可他觉得他要走,再呆下去,他就要喘不上气了。 卡座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张逞用胳膊顶了顶凌霄:“快去追啊。” 站起身的,却是徐京墨。 男人几乎没有停留,只匆匆留下一句:“我也有点事,各位慢聊。” 14、第 14 章 陈空青站在酒吧门口。 冷风像一把寒刃刮进骨头里。 手机跳出一条提醒:【今天是立冬节气,注意天冷加衣。】 原来今天已经是立冬。 难怪这么冷。 手机应该早点提醒,他就不至于只穿这么一件薄薄的毛衣外套就出门。 冷风没有停歇,一阵又一阵吹过来。 扬起青年头顶偏栗色的碎发。 脸蛋被刮得有点麻,但没觉得疼。 暴露在空气里的两只手被吹得逐渐冰凉。 陈空青站在石阶前,没有着急走。 是在等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 自己在等什么。 只是在心里忽然感叹,还好现在没有再来一场雪。 不然,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家伙。 “陈空青。”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他能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总之,不是凌霄的。 青年默然地垂下一点视线,转回身。 徐京墨仍穿着那身灰色大衣,步履里难得的带上了几抹急色。 陈空青顿在原地,对着他笑了笑。 是一个很牵强的笑。 徐京墨缓下步子,走近:“还好吗?” “我没事。”青年点点头,像个小机器人。 虽然知道凌霄追出来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但他还是这样期待过。 “陈空青,还是不愿意考虑我的建议么?”徐京墨张口,那双如墨般的丹凤眼紧紧烙在眼前人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 那具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什么?”陈空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徐京墨的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向那双湿润的柳叶眼:“分手。” 短短两个字。 却好像有千斤重,砸进陈空青的耳朵里。 分手。 是啊,如果这么难受的话。 还不如分手吧。 徐京墨没有听到回答,但却在那双柳叶眼里看见了一场大雨。 可是为什么。 这场大雨,淋湿的,却是他。 冷风再次袭来,仿佛时间都要被凝固冻结。 “太冷了,去我车上吧,我送你回去。”徐京墨抿唇,看着这只兔子身上薄的可怜的衣服,鼻头都被冻红。 “不用了,我等会坐地铁回去就行。”陈空青笑着摇了摇头。 徐京墨:“这里离地铁站有两公里,你的腿不适合走那么多路。” 陈空青能听出男人语气里的坚决。 但他拒绝里的一大原因其实是,他不知道去哪。 他不太想回公寓。 毕竟,那也不算是他的公寓。 犹豫的这片刻里,肩头陡然一沉。 “唔......”陈空青猛地回过神。 只见男人身上那件大衣这会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 大衣带着一股伯爵茶香,混着一点点烟草的辛味。 柔软亲肤的里层还裹着暂未消散的体温。 陈空青抬起那双眼,眼睫还是湿润的。 徐京墨:“你的感冒才刚好,别又着凉了。” 男人脱下外套后,内里是有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看着也不厚。 陈空青不好意思,想把外套脱下来还回去。 男人看出了他的意图:“我们去车上,不就谁也不用挨冻了么?” 陈空青睁圆那双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就这么被带着又坐上了那辆纯黑色的s级奔驰。 车里很干净,没有刺鼻的车载香水味,只有一点很淡很淡的伯爵茶香味道。 陈空青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犹豫了片刻:“徐医生,我应该不回天越小区那边。” 徐京墨正在设置将车里的暖气集中在副驾吹,闻声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问原因,因为他大概能够猜到。 “那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男人的语气一如往常,只是眼里闪过几丝不易捕捉的欣然。 “我...我去实验室吧。”他有实验室的钥匙,打算把前几天因为嗅觉丧失而落后的进度都在今晚追回来。 然后就这么凑合一晚上,明天直接去教学楼上课。 徐京墨转着方向盘,车子驶进主干道:“在实验室休息?” “嗯,没事,那边有躺椅,做实验累了的话就能休息。”陈空青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 男人的眉心却在逐渐拧紧。 这只兔子十岁的时候会因为没吃到萝卜糕躲在他怀里哭。 却在二十岁无家可归的时候对着他强颜欢笑。 他不禁捏紧方向盘,将车子拐进和昆大反方向的大路。 陈空青一开始没察觉路不对,也是后知后觉这好像不是去昆大的路:“徐医生,你是不是开错了?” “没有开错。”男人不疾不徐地回答,“我家里有客房,去我家休息一晚上吧。” 陈空青听着,瞳孔里立刻发生了三级地震:“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去实验室就好了。” 徐京墨:“我今晚值班,不在家。” 刚刚原本被冷风吹得有点麻的耳朵,这会不知道是因为暖气,还是因为徐京墨的这句补充,染上了灼热的温度。 这...这也不是徐医生在不在的问题吧。 陈空青闷着脸,语气很坚决:“真的不用!徐医生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 “是凌霄对不起你,作为他的表哥,也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徐京墨目视着挡风玻璃,语气平缓,就好像只是在秉公处理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陈空青怔住了。 怔在那句“凌霄对不起你”里。 其实,他也觉得凌霄对不起自己。 不是对不起他的腿。 是对不起,他的真心。 “和你没有关系的,徐医生。”他有些失神地盯住玻璃外的霓虹大道。 “可你不是也总叫我表哥么?”徐京墨笑了笑,“那就当是在表哥家里借住吧。” 男人笑着的同时,心口不由拧紧。 他居然要靠着这个身份接近陈空青。 陈空青觉得刚刚很空又很冷的心口,像是被暖光给填扩。 可很快又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自己真的和凌霄分手了,徐医生也就不是他的表哥了吧。 是不是...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关照自己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徐京墨偏过眸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窝在副驾的兔子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湿乎乎的。 蓦地,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铃声。 陈空青慢翻着衣服口袋。 当来电提醒的页面融进眼眶里时。 青年不由顿了顿,慢半拍地接起。 徐京墨再次捏紧方向盘,红灯的秒数开始倒计时,他却不知为何,更紧的按住刹车。 几秒钟后。 “凌霄说......他来接我。” 绿灯还是如约亮起。 凭什么。 他阻止不了。 15、第 15 章 陈空青握着手机,其实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凌霄刚刚在电话里,难得的很温柔。 还说要过来接他。 可是。 是不是,还是因为他的腿伤? 而且,他也是头一次,没有那么想见凌霄。 轿车在大道上疾驰,速度逼近限速码。 陈空青觉得气氛有些怪,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怪。 就觉得车速比刚刚要快很多,他的心跳也跟着在加速。 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出声:“你要回去么?” 他没想到徐医生会这么问。 问了他也想对自己问的话。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要回去,我就送你回去。”徐京墨说完后,只觉牙关有些酸,有些涩。 陈空青的脑袋有点晕,大概是酒精在大脑里发酵,但是,徐医生的话却无比清晰的刻进他的耳朵里。 回去吗? 在等待回答的时刻,徐京墨觉得那是他等过最漫长的五秒。 “会不会太麻烦?”陈空青抿唇。 徐京墨已经听懂,紧绷着后槽牙:“不会。” 他即刻调转车头,改换方向。 彼时,青年的手机再次亮起。 凌霄[粉心]:【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凌霄[粉心]:【行吗?】 azurite:【不用了,我今天不回去了。】 凌霄:[粉心]:【你去哪?】 azurite:【我去实验室。】 azurite:【我想自己待一会。】 后面凌霄又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没再看下去,闭着眼把屏幕给锁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看,他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心里那只小飞蛾又要义无反顾的扑过去。 至于主驾上的徐京墨,始终没有再说话,只沉默着开车。 陈空青能感受到车里的低气压。 直到车子已经开到小区楼下。 “徐医生,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那个提议,我也想自己能快点好起来。”他张唇,小声喃喃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表明一个态度。 “然后,还是很感谢徐医生一直这么帮我。”他再次道谢,随即弹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不客气。”徐京墨终于偏过眸,那双丹凤眼隐在昏暗的车里,“快上去吧,别感冒了。” 陈空青点着头,下了车。 身后的奔驰却迟迟没有启动,停在空旷的路边。 徐京墨看着青年的背影,眼神不自觉聚焦在那只瘦长的左腿上。 是哪块骨头受伤了呢? 愈后怎么样? 又是哪位医生帮忙开的刀,手术过程顺利么? 无数个疑问涌过来,直至青年的背影在他的视线里愈来愈模糊,再也望不见。 上了楼,他们见面又会说什么,干什么呢? 这只心软的兔子是不是又要原谅别人了呢。 那他呢。 他又算什么。 噢。 他只是一个好心肠的医生。 可这只兔子明明就不开心。 明明就不幸福。 甚至还因此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手心里的方向盘被紧紧捏住,似乎在痛苦地呻吟。 晚风呼啸,陈空青没有上楼,而是从小区的偏门走近道去了地铁口。 他不想回公寓,更不好意思去徐医生家里借宿。 他还是想去实验室。 做数据的时候,他的脑袋里什么也装不下,只能装得下实验。 凌霄现在都脑子里也只能装得陈空青当时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得话。 原来,陈空青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没有想过用车祸绑住自己? 只是,只是觉得他不能受伤? 铁皮包的车子压上陈空青的画面又在他的眼前复现。 真的有这么傻的人么? 算了,这么傻的人,哄一下就哄一下吧。 凌霄[粉心]:【消气没。】 凌霄[粉心]:【还不回来么?】 “空青,你也太聪明了,居然真把那块数据搞出来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枫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和陈空青并排走出教学楼。 “那天晚上运气比较好吧,就试了几次,就把数据算出来了。”陈空青说着,抱住手里的几本书。 他已经一天一夜都没回公寓,没有吃药,所以现在,身体又有点不舒服。 小枫还在和他说着什么,但他已经有些听不进去。 手机也在此时响起。 他单手抱住书,掏出手机。 看到信息后,眼神不由暗了暗。 他还没回,电话也跟着来了。 是凌霄的电话。 小枫见状识趣地走开:“你打电话吧,我去食堂买饭了。” 陈空青和小枫告别后,才接通了电话:“喂……” “还生气呢。”凌霄的嗓音很好听,偏带一点少年气,“都不回家了。” 陈空青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我不是生气,凌霄,我是想,我们都想想清楚而已。” 凌霄:“想什么?” 想什么。 陈空青觉得喉间一阵干涩:“你想和我在一起么?不要想那场车祸,就单纯的,你想和我在一起么?” 他其实一直不敢问出口。 但真的说出来之后,反而觉得舒坦了,轻松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 “凌霄,我只想听你真实的想法。”陈空青咬唇,连带着步子都停下,“不想你就告诉我,我马上就回来搬东西,” 三秒后。 “我们再试试吧。”电话里,男声这样道。 陈空青蓦地松开了自己的唇,忽而觉得眼前早在冬季里衰败的草坪也变得绿意盎然。 冬季里又何止只有衰败的草坪。 “你家怎么这么冷啊?没开暖气么?”周慕钧一进门,先是觉得冷嗖嗖的,再是闻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烟味。 “忘了。”偌大的一片落地窗前,徐京墨随意地靠在窗前的休闲椅边,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周慕钧一边在墙上按着暖气开关,一边咳嗽:“你搞什么,让我来找你,就给你开暖气来了?” 说完,男人便往徐京墨边上的椅子上一躺,扭头,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块颜色青蓝的奇石:“这又是哪淘来的宝贝?是什么,蓝田玉吗?” 徐京墨:“是空青。” 周慕钧:“什么东西?” “一种珍稀矿物,治眼盲的。”徐京墨吐出一口烟圈。 “啊,你怎么了?你最近眼睛瞎了?”周慕钧颇为担心地开口,“难怪你半死不活的…不对啊,你这……眼睛连近视都没有。” 徐京墨:“……想送人。” “怎么,那人眼睛坏了?”周慕钧说起玩笑。 徐京墨倒是真的勾了勾唇。 笑完之后,男人忽而很镇静地补了一句:“我很喜欢他。” 周慕钧一下就起劲了,他难得听到徐京墨说喜欢谁:“谁啊?” 徐京墨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说我要追他么?” “追啊!他现在在哪?”周慕钧从休闲椅上直起一点背,已经准备开始指点江山。 徐京墨:“应该在家。” 周慕钧激昂地指着桌上的蓝青石:“那你赶紧……” 他的话还没说完。 徐京墨又冷冷补上一句:“和他男朋友在一起。” 16、第 16 章 “赶紧……”周慕钧的嗓门一下就弱了下去,“等…等等,我捋捋……” 什么叫……和他男朋友在一起。 周慕钧抓了抓自己本来就短的头发,觉得眼前这家伙可能是在逗他玩:“你是不是逗我乐呢。” 如果是别人这么和他说,他会觉得是来真的。 但如果是徐京墨。 得了吧。 别说挖墙脚了,上次大伙野炊,挖点绿化带里的野菜这家伙都说不行。 男人不语,只将手里快要燃尽的烟头抿进瓷质烟灰缸里。 “靠,真的啊?”周慕钧语气惊讶,“你别不说话啊,你这样我慌得不行。” 耳边再度传来火机清脆的扣板声。 徐京墨仍旧不说话,只兀自又点燃了一只烟。 客厅里只开了廊灯,光源并不充足,烟尾处的火星便显得格外灼人。 周慕钧看了眼茶几上那堆满烟头的烟灰缸,不禁汗颜:“这…男朋友是吧,也不是老公,我觉得……” “觉得可行?”徐京墨终于张唇。 周慕钧硬着头皮企图共情:“我觉得行啊,有本事争到那也是本事,对吧。” 徐京墨:“你真无耻。” “我靠。”周慕钧猛搓几下脑袋,气得不轻,“徐京墨,你……” 徐京墨斜眼,后颈靠着椅背,唇角勾出一抹笑来:“我更无耻。” 周慕钧一时间如鲠在喉:“不是…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徐京墨又不说话了,盯着从烟尾那点火光处飘上来的白烟,唇角里带着嘲意,像是在自嘲。 周慕钧已经隐隐品出这家伙不是在瞎扯淡了,他知道徐京墨之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过烟瘾,回来之后光速就戒了。 平时也是烟酒两不沾,下了班不是去健身房就是在家磨研究。 哪见过他这么抽烟,像是要把这两年没抽的都要抽回来似的。 “我想过不打扰的,可他过得不太好。”徐京墨转过眼,看向窗外。 夜幕低垂,昏沉沉的。 周慕钧还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这话听着太像是在找理由。 “不过我也有想,就算他过得好。”窗外透进几声略显刺耳的汽车鸣笛,等鸣笛过后,徐京墨才缓缓地补上,“我大概也没法做到不打扰。” 周慕钧:“………” 这让他怎么说。 “我反正是没意见啊,我本来就比较无耻。”周慕钧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放弃良知,随即又指了指桌上的蓝石,“你别抽了,有这工夫赶紧拿着这玩意献殷勤去。” “你是不是认识金教授,那位骨科专家。”徐京墨忽而话锋一转。 周慕钧愣了两秒:“对,怎么了?” 徐京墨:“帮我问问……” “师父,我想问问,我种的那几株凌霄,最近都放在室内,不过是有光照的,室内温湿度都可以,为什么…还是好像要活不成的样子。”陈空青好不容易逮到了到处出席讲坛的师父来药铺。 “凌霄这种藤本植物,花期在春夏,不耐寒,又是盆栽不爬墙的,活不过冬天也是正常。”老夏说着,扶了扶老花镜,“你好像很喜欢凌霄呢,等年后,师父给你找几棵好苗子。” 活不成是正常。 陈空青的脑袋里一直回旋着这句话,顿了几秒,才勾出一个不太甜的笑:“谢谢师父。” 可那几盆凌霄花,是凌霄和他一起选的。 虽然后头的养植工作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负责。 但他还是觉得,意义不一样。 “别磨三七粉了,下午不是还有课么?去上课吧。”师父催着,上前来拿走了他手里的药钵。 “噢,好。”陈空青这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匆匆背上书包就出了药铺,还好,药铺离学校不远。 冬日里的昆市冷冰冰的,冷风糊在脸上,吹得青年鼻头都泛起红。 不过他已经习惯,大一的时候在校外兼职做家教,那时候还要骑车过去,冻得他手指头疼。 至少现在,他走几步就能回校,已经很好了。 陈空青匆匆赶到教室,上完了一节中草药基本理论课。 他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体育馆。 上次电话里和凌霄和好之后,其实他们都没能见上面。 他回家的时候,凌霄就已经去训练了,之后,他也在忙着做实验,两个人一直没能碰上。 不过,比起之前。 凌霄现在会主动给他发信息,虽然不多,但至少是有了。 他想着今天,他们可以一起回去,他再做点凌霄爱吃的菜。 体育馆里人很多,青年背着书包,步履轻快地在场馆里找人。 他在篮球场附近找了一圈,竟都没见到凌霄的身影。 奇怪……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凌霄的电话,并没有人接。 “空青?”身后蓦地传来一道人声。 陈空青蓦地回过头,是张逞。 男人穿着一套运动装,手里拍着一颗篮球:“我看背影就知道是你了。” 毕竟在体育馆里,青年那股文科生的气质实在太扎眼。 “张队。”陈空青微微弯唇打着招呼。 “来找凌霄?”张逞走近。 陈空青点点头:“对,他……不在吗?我打电话也不通。” “他走了。”张逞回答着,把篮球抱进怀里,“挺早就走了。” “这样嘛?”陈空青不禁有些疑惑,他上课前还收到凌霄的信息,说可能要训练到比较晚。 “那可能是先回去了吧。”他没有细想下去,抿唇道。 张逞却像是酝酿了好一会,补充道:“和顾程景一块走的呢,应该不会是回家了吧。” 眼前的青年有些茫然,那双眼睛简直不要太清澈。 搞得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但是不说,又觉得真是造孽。 “那我等会再给他打电话问问。”陈空青点着头,正欲道别离开。 张逞却再次开口:“空青,我和凌霄认识也挺久了,他这人吧,毛病挺多的,你能包容他,我都要替他感谢你的,但是吧,你要是包容不了,我也觉得很正常。” “凌霄有时候是脾气不大好。”陈空青有些听不太懂,只能应一句不痛不痒的。 张逞欲言又止着:“要只是脾气,我就不说什么了,我这人吧,还是更看重原则,原则有问题,那就……” “张队…我有点没太听懂。”陈空青眨了眨眼,原本想寒暄过去就好。 但是这话,他甚至不知该怎么搪塞而过。 张逞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什么没什么,今天风怪大的,你路上小心。” “好……”陈空青舔了舔唇,想再问两句,最终没好意思再问下去,“那我先走了,张队。” 从场馆出来,青年迎着冷风往地铁口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张逞好像话里有话。 原则。 原则问题。 他再次给凌霄拨去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和顾程景一块走的呢,应该不会是回家了吧。”】 原则问题。 劈腿吗? 这两个字崩进他脑子里的时候,呼吸似乎都被扼住。 17、第 17 章 陈空青没有打通凌霄的电话。 后来,他干脆没有再打。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客厅里的那两盆凌霄花又掉下几片枯叶。 散落在地板前。 陈空青蹲下身,低头捡起那几片像枯纸般的落叶。 他很轻很小心,可他的手碰上落叶的那一刻。 落叶还是不由分说的碎成了好多片。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 青年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干脆对着光秃秃的凌霄花坐下。 地板又硬又冷,好像能把他冻住。 脑子里乱糟糟的,是很多人说的话在他的耳边转。 有张逞说的话,还有聚会那天,顾程景和凌霄挨坐在一起的画面。 想着想着,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 应该要相信自己的爱人。 凌霄前几天还和他说,想好好和他试试的。 陈空青深呼出好几口气,完了。 他的身体最近都算听话,没有厉害地发作过,可是现在。 浑身都很麻。 又来了。 率先开始发烫的是脖颈,随即烧向四肢百骸。 他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低着头,这才发觉自己的裤子都有被……撑起。 陈空青彻底慌了神。 以前虽然很难受,但并没有过这种情况。 这…这是加重了吗? 还是……进展成什么别的病了。 他没敢再想下去,揪着身上的毛衣领子,想着先吃药。 吃完药洗了三遍澡后,那股快要吞没他的难耐才退散了一点。 但还是很难受。 青年不由很紧张,他和这个病绑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抓着胡萝卜抱枕,窝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抱枕湿了。 一开始他都没发现。 直到抱枕湿乎乎地黏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把胡萝卜沾湿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只胡萝卜是怎么来的了,好像他就是长在他床上的。 应该是十二岁之前有的。 十二岁那年,外婆病重离开,他也跟着发了一场高烧,清醒之后,很多在那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被窝外的手机在此时震了好几声,青年只把脸朝着胡萝卜里埋得更深。 大概又隔了几分钟。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陈空青慢半拍地把手伸到被子外,把手机捞过来。 他想大概是凌霄给他回电话了。 可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接,接了,又能说什么呢。 问凌霄和谁在一起吗? 他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唇瓣,眼睛很酸,水雾腾上来。 漆黑的被子里,手机屏幕的亮度显得格外刺眼。 陈空青半眯着眼,适应了两秒钟。 是一个陌生号码,应该是快递。 他将电话接起,嗓子有些哑:“你好,快递放驿站……”就行。 “陈空青。”电话里渡进一道沉声,附着一层磁性,就像是带了一层天然的重力吸引,让人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 周围太安静,听筒里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陈空青心口不由一缩,他想自己应该不会听错,但还是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问着:“徐…徐医生?” 听筒里地男声顿了顿:“是我,休息了么?” “我没…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的水雾越积越浓,裹成两滴滚烫的水珠滑下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奇怪。 徐京墨当然能听出来:“陈空青,你怎么了?” “没事。”他闷着声。 徐京墨毫不留情地拆穿:“你答应过我不撒谎了。” 陈空青咬着唇:“就是刚刚……又发病了。” 徐京墨:“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他回答着,胡乱擦着自己的脸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徐医生说自己这次发病的状况。 感觉根本就……没法说出口。 徐京墨:“现在感觉怎么样?” “比刚刚好,但还是有点难受。”他回答着,觉得嗓子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堵着。 徐京墨:“凌霄呢?” “他…他去训练了……”陈空青说着,音量越来越小。 徐医生一直都在劝他分手,他想这是徐京墨在作为他的医生时的大公无私,良苦用心。 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遵医嘱。 想到这,他的呼吸声还忍不住小幅度地抽了抽。 “别哭了。” 听筒里传来这三个字,差点又让他破功了。 不是那种不耐烦的别哭了。 而是那种,温柔的,像是在哄孩子。 陈空青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听到这样的“别哭了”是什么时候,总之,大概是外婆在世的时候吧。 “下周再来复查看看,别着急。”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 一点都没有怪罪他的意味。 “嗯…好。”陈空青下意识的点头,明明是在打电话,徐医生是看不到的。 可他还是很着急地想要表示,自己是很配合的那种患者,千万不要把他丢了。 “晚饭吃过了吗?”徐京墨接着问道,“说真话。” 陈空青把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吃了”两个字又重新咽了回去:“还没……” 徐京墨:“给你点了一份餐,大概半小时后到,吃了之后再睡吧。” “不用的,我…我自己做一点吃就好了。”他急忙拒绝着。 “别客气,我也有事请教你,当是一点小犒劳。”男人说着,微微停了停,“我记得你是草药专业的,我这有一块矿药,可以帮我看看真假么?” “当然可以。”陈空青立刻答应下来。 徐医生难得有事需要他帮忙,他一定要好好办才是。 “我稍后给你发个视频?”徐京墨听出来兔子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视频看是不是会更清楚。” 陈空青从沉闷的被子里冒出一个脑袋尖,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有力气了:“对,可以的,徐医生你现在给我发也可以。” 徐京墨:“等你吃完饭吧,我也刚好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 “那徐医生随时给我弹。”陈空青应声道。 挂了电话,周围又安静下来。 但又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安静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 脸上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这会也被青年大力地抹去。 外卖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是他平时绝对舍不得点的一家私房餐厅的外卖。 有他爱吃的椒盐排骨,油焖大虾,还有清炒扁豆和杂蔬汤。 杂蔬汤里有看着就水嫩的胡萝卜丁。 怎么徐医生随意点的每一个菜都是他爱吃的。 他一定要把这些都吃干净,然后仔细地给徐医生分辨矿石药的真伪。 绝对不能看错了。 而且他也有些期待这块石头。 现在矿物类的药物已经是少之又少,很难寻到。 吃完饭,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便拿出手机给徐医生发消息。 原来之前手机震得那几下也不是凌霄给自己发消息。 而是徐医生给自己发的。 lnk:【下课了吧。】 lnk:【我这里有块石头,说是中草药。】 lnk:【可以帮我看一下么?】 估计是他一直没回信息,徐医生才给他打得电话。 他点开屏幕的键盘,轻敲下:【徐医生,我吃好了。】 azurite:【随时给我弹都可以。】 大概过了十几秒。 lnk:【好,稍等。】 应该又过了十分钟左右。 绿色软件特有的视频通话提示音响起。 陈空青迅速按下接听键。 出现在视频里的,不是矿石。 而是徐京墨。 男人手机举着的角度刚好能照到全脸以及肩头。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高领毛衣,那张五官深邃的脸上很干净,一点胡渣也看不见,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半框眼镜。 算是居家的打扮。 却又一点也不显得邋遢。 陈空青看着屏幕里帅得很有型的男人,不禁想真有人在家也能帅的这么方正么。 徐京墨也正盯着手机屏幕。 青年举手机的角度很随意,不过他还是能看清的。 陈空青大概是穿着一件印着胡萝卜花纹的睡衣,视频里只露出来一节领口,领口上方,是裸露的莹白肌肤。 再往上。 是一颗圆圆的脑袋,脑袋上的头发有点毛躁,竖着几根呆毛。 那双让人无法不注意的柳叶眼还有点肿,眼尾泛着一点红,睫毛还没干透,湿漉漉的。 刚刚应该哭得惨兮兮。 徐京墨就这么盯着这张脸,也不说话。 陈空青眨着眼,一直在等徐医生带他看石头。 可就这么等了好一会。 对方都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徐医生的眼睛眨过,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卡了。 他被这么看得耳根都有些泛痒,终于弱弱开口:“徐医生……” 软乎乎的声音。 徐京墨只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兔爪子挠了一下:“怎么了?” 这话问的……徐医生是忘记他们接视频是为了干什么了么? 陈空青被这么一反问,不禁迷茫:“不是说看石头么?” 18、第 18 章 左腕处的机械表发出规律的走针声。 “啪嗒”,“啪嗒”。 “对,在这里。”徐京墨不动声色的应声,翻转摄像头。 镜头里出现了一块个头不算小的青蓝石。 其实很多矿类药物都是青蓝色,空青是,胆矾也是。 所以光看外形只能有个大致的判断。 “唔……徐医生你敲敲看,是中空的么?”青年盯着屏幕,很认真地问着。 一只布着青筋的手便出现在屏幕里,修长的指节敲上蓝石。 “咚”“咚”。 陈空青大概能听出不是实心的,他的语气都不免有些兴奋:“听着应该不是实心的。” “嗯,中空的。”徐京墨回答。 “那…我估摸着应该是空青。”青年给出答案,但还是谨慎地补上一句,“不过……还是要现场再确定一下,一般这个成色加上是空心的话,大概率就是空青。” 空青属于稀有矿类药物,产地一般在河南,关中一带,现代社会已经很少能见到。 他只在系里的实验室里见到过那么一两次。 眼前的屏幕仍旧对着蓝石,镜头很稳,只是久久没有回话。 陈空青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镜头。 他看不见。 看不见藏在镜头之下的那双丹凤眼,一秒都没有落在那块珍石上。 “徐医生?”他又等了几秒,还是没听见回应。 两秒后,手机里才传来解释:“抱歉,我这边刚刚卡了。” 陈空青不由有些奇怪,怎么都没提醒他对方信号不好:“那我刚刚说的,徐医生有听到么?” “听到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过来给你看看吧。”电话里的男声似乎有些苦恼,“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可以的呀。”终于有他能帮得上徐医生的地方,他当然义不容辞。 徐京墨忽而转了话锋:“你的名字也是这个。” “对,我家里人对着药典取的。”陈空青回答着,觉得有点渴,于是随意地把手机置在餐桌前,摄像头朝着天花板。 而后,倾斜过身体,伸手去够餐桌角落边的水壶倒水。 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在这几秒里,手机摄像头是对着自己的领口和锁骨在拍。 陈空青很瘦,肤色是莹白的。 像一块润玉。 优美的锁骨弧线像是大自然在白玉上留下的天然雕琢。 徐京墨的视线烙在此处,一秒,两秒,三秒。 额前的青筋在叫嚣,男人紧抿住唇,默默偏下视线。 喉间仿佛快要干涸。 陈空青也觉得自己有些热,特别是脖颈处。 他想,大概是药性有点过了,身体又开始有些不舒服。 青年举着一杯水,重新坐回位置。 徐京墨看着屏幕里,天花板上散着强光的白织灯。 耳边是喝水的“咕嘟”声,伴着隐约的一点喉结滚动时的吞咽声。 陈空青喝得爽快,喝完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低下了脑袋看向屏幕:“徐医生的名字其实也是一味药呢。” 屏幕里闯进那双似乎有冰块在融化的瞳孔,比起刚刚似乎有活力许多。 徐京墨透过屏幕,紧紧注视着这双眼:“这样吗?” “嗯,京墨其实就是古代的文房四宝,磨成汁以后是可以入药的,有止痛的效果。”青年说起关于草药的东西,总是不由自主就变得话多起来。 徐京墨:“我都不知道。” “现在好多人都会用中药作名,凌霄其实也是中药呢。”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又联想到了凌霄。 也许是当他第一次知道凌霄名字的那一刻。 脑补着他们的名字都来自于药典。 就好像李时珍在给他们牵线。 就好像他和凌霄是命中注定。 想到这里,他不由晃神了两秒,手机里没有回应,只有在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长。 “的确,空青也是,京墨也是。” 电话里的男声附着一层磁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像是自附着一层吸引力。 也是在此刻,镜头忽而又翻转,正对着许京墨。 陈空青怔了怔,对上视频里那双丹凤眼。 好像。 和凌霄的那双凤眼有着近五成的相似,和他梦里的那双眼睛更像。 狭长而又深邃的眼眶里,是一对如墨般的瞳孔。 即使隔着屏幕,徐京墨的这双眼好像也还是能把人牢牢定住。 陈空青对着屏幕愣神几秒。 徐京墨很自然地开口:“明天有空吗?我来找你?” 陈空青回过神来,小鸡啄米似地点着脑袋:“可以的,徐医生来我兼职的草药店吧,不远,和昆大挺近的,如果我看不准,还可以让师哥帮忙看看。” 屏幕里的男人微微勾唇:“好,麻烦你了。” 他不知道徐京墨具体的年龄,光看脸他也看不出什么差距,唯一能感受到徐医生比他们成熟的地方,大概是行为举止。 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徐医生大声说话,也没有见过徐医生什么夸张的表情或是动作。 永远都是从容的,好像没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 “不麻烦的。”陈空青揉了揉眼。 徐京墨看着眼前这只眼睛还有点肿的兔子:“困了?” “吃了饭有点犯晕。”他也是近几年才知道有晕碳这个说法。 “那快去睡吧,明天见。”扬声器里的男声很温和,表情也是。 其实,他有点不想挂视频。 但是他总不能说让徐医生别挂吧。 “好,徐医生也早点睡。”他回答着,弯着唇笑。 “嘟”的一声,视频被他按断。 偌大的公寓里,又只剩下一片寂静。 陈空青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要十点了。 手机里依然没有凌霄的回信。 大概是早上五六点。 他还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见手机在响。 恍惚地接起,是凌霄的声音。 “喂,空青。”男人的声音也很哑,像是也才睡醒,“我昨天没看着消息。” 陈空青听着凌霄的声音,又想起那些被睡梦短暂遗忘的痛楚。 他都不知道该张口说些什么。 “你找我...什么事儿?”凌霄在电话里咳嗽了几声。 “你去哪里了?”陈空青淡淡地开口,算不上是质问,只是寻常说话的语气。 “我......”电话里的男声却一卡一顿的,“没...没去哪,就训练嘛。” 陈空青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空空的天花板:“我昨天去体育馆了,你不在。” 凌霄:“什么时候...那可能我刚好走了,我们不是马上要封闭训练了,就想着再去吃顿烧烤,然后我喝多了,就睡到了现在。” “这样子。”陈空青眨着眼,什么也没再多问。 凌霄却忽而道:“嗯......你不信么?” “没有,没有不信。”陈空青回答着,语气温柔,“凌霄,好好训练吧。” “好,等我比赛,你得来,坐前排看我打。” 电话里的男声里含着几许期待。 “好。”陈空青答应着。 挂断电话之后,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凌霄有没有说谎,他只能让自己越来越不在乎而已。 可为什么,心还是在绞着疼。 昨晚徐医生说“空青也是,京墨也是”的时候,他有点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的发现,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 更多的,可能是一厢情愿吧。 陈空青没有再想下去,反正也睡不着,他索性起了个大早。 今天的任务被他排得很满,要先去上课,然后再去实验室。 下午去药店,还要帮忙给徐医生看石头。 徐京墨今天也很忙,他没料到医院科室的组会忽然调到今天。 上午接完门诊,还没来得及整合住院病历,一直在开会。 “啧,再说下去我痔疮都要犯了。”周慕钧忍不住挪了挪坐麻了的屁股。 徐京墨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机械表。 已经是下午四点。 但他来得急,也以为组会不会太久,手机落在办公室了。 “怎么,你约人了?”周慕钧压着声,难得见着徐京墨坐不住的样子。 徐京墨:“有点事。” 周慕钧笑了两声,看破不说破:“难怪今天你还吹个发型。” 边上的徐京墨不说话了,表情也很严肃。 周慕钧还以为被还在发言的主任看到了,不自在地摸了两把后脑勺。 蓦地,边上一脸严肃的家伙来了句:“不好看吗?” 周慕钧:“......” 老房子着火也太骇人了。 他忍不住撇撇嘴,随口胡诌道:“配个眼镜好看点。” 徐京墨依然一脸认真:“不会显老么?” “怎么,你是老牛吃嫩草?”周慕钧又笑了两声。 这下徐京墨真不说话了。 那张脸臭得周慕钧都不敢看:“不老...徐医生您可是我们科室最年轻的海归医生。” 好吧,徐京墨还是不理他,微微偏眸看了眼窗外。 窗外在下雨。 陈空青正盯着窗外看。 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丝渐渐滚成一颗又一颗雨珠砸下来。 他在药店把要干的活都干完了,也给徐医生发了药店的定位。 只是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见着徐医生回信息。 大概是在忙? 医生好像平时都挺忙的。 他默默掏出手机给徐医生留言。 azurite:【徐医生,你在忙的话,我们改天再约。】 azurite:【我先回去啦。】 下着雨药铺也无人光顾。 又是安静到只剩自己呼吸声的时刻。 青年托着腮等了十分钟后,开始收拾书包离开。 再不走他担心雨会越下越大。 果不其然,他刚走出巷口,雨就更大了。 雨珠劈里啪啦地砸在伞上,裤脚和鞋尖都被雨水沾湿。 他起初还小心地避开水坑,这会儿干脆也不避了。 天色灰蒙蒙的,雨似乎下不完。 这条路是从药铺到地铁站的必经之路,他一个人不知道走过多少遍。 也许是下着雨的原因。 今天他却越走越觉得心里闷得慌。 怎么一个人的路这么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 不知道是自己走神的缘故,还是雨天路太滑。 陈空青只觉脚底一滑,手里的伞也掉了,就这么狼狈的摔在满是雨水的石板路上。 他扶着摔痛的腰,有点想哭。 周慕钧这会儿也扶着腰起身,正想感叹这个又臭又长的大会终于结束,只这么一扭脸,徐京墨就已经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徐京墨一刻也没有耽误,回到办公室取手机。 发现未读消息里有陈空青的那一刻。 竟松一口气。 至于青年发的是什么并不要紧,只要有就好。 他正欲回复。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铃声。 来电显示“【胡萝卜/emoji】”。 男人即刻接起。 听筒里伴着嘈杂的雨声。 雨声里青年带着一点哭腔地唤他:“徐医生......” 19、第 19 章 徐京墨赶到的时候,见到了在雨中,马路边。 一只湿漉漉的兔子,和一只湿漉漉的小猫。 兔子坐在一棵树下,一只手将伞抵在花坛边,伞下是一只湿淋淋的小猫。 陈空青正歪着身子在看那只状况似乎不太好的小猫。 直到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薄底手工皮鞋。 等他抬起视线时,头顶已然倾上一折黑伞。 “徐医生......” 陈空青第一次在那双如墨般的丹凤眼里瞧见了愠怒的底色。 一时间有些被震住。 他以为是自己太麻烦人家了,毕竟今天的雨很大,现在天色也已经很沉。 徐医生嫌烦也是正常。 他正欲张口道歉。 “为什么不撑伞?又想感冒吗?” 徐京墨率先出声,这个语气陈空青记得。 像上次在酒吧问他腿伤时的语气。 像严厉的家长。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平地摔了一跤,浑身都湿了,又在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了掩在草丛下的一只小奶猫。 小奶猫好像被雨水冲涨的一条小毛巾,眼睛也眯着不睁开。 他伸手过去,小猫就挣扎着要逃开,他只能作罢。 想着自己也湿透了,干脆把伞让给了小猫。 “树下没什么雨...猫,我捡到一只猫,它看着不太好。”浑身都是水汽的小兔仰着脑袋,那双柳叶眼也是雨蒙蒙的,眼尾还拖出一点红:“我不知道把它放哪里好。” 他想把这只流浪的小猫带回家,却又猛地发现,他自己也在流浪的来着。 “先跟我上车吧。”徐京墨承认刚刚看到在雨里不撑伞的陈空青,没控制好情绪。 这只兔子总是这样,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猫...猫可以上车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只能想到徐医生。 所以,下意识就拨通了徐医生的电话。 现在又觉得太不好意思,浑身都是水的坐人家的车,还带着一只流浪猫。 蓦地,漆黑的伞柄被塞到他的手心:“撑好,我去后备箱拿纸盒装猫。” 陈空青还没反应过来,跟前的男人就已经冒着雨朝着后备箱走。 此刻的雨不大,是那种丝丝冷雨。 雨中一身羊绒大衣的男人,并不见一点狼狈,步履从容地带着一个小纸盒回来。 徐京墨俯身将伞下那只挂满雨水的小奶猫抓起,放进纸箱。 小猫伸着那只软乎乎的小爪,声嘶力竭地叫着。 陈空青起身,拿起另一把伞,伸长胳膊,将伞撑在男人的头顶。 徐京墨也在此刻回过身。 青年不经意地抬起视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跌进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里。 明明两个人挨得不算近,陈空青却觉得好像呼吸都在交织。 昆市下着冷雨的冬季。 冷空气在满大街充斥。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空青的身体里却腾起一阵热意。 也不知道这么举着伞顿了几秒,几声嘶哑的猫叫划进耳畔。 湿乎乎的兔子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徐医生...你撑伞,别淋湿了。” 徐京墨双手抱着纸箱:“没事,你收了吧,我担心把这个小家伙摔了。” 陈空青:“我撑你过去吧。” “两把伞难撑,没事,现在雨不大。”男人说着就要抱着箱子走。 陈空青忽地想到解决办法:“那我收掉一把,我们一起撑。” 原本撑两把也是可以的,但徐医生确实身高上比他高一截,步子也快,他有点担心自己追着撑会戳坏人家眼睛。 撑一把更方便些。 徐京墨将刚刚提起的步子收回,唇角勾出一点难以察觉的弧度:“也好,谢谢你了。” “怎么说也应该是我谢谢徐医生。”陈空青收好那把小伞,将那柄黑色的大伞撑在两人和小猫的头顶。 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无意识地缩短。 伯爵茶香又这么无处不在地融进他的鼻息之间。 两只手臂近乎是紧挨着。 陈空青闻到伯爵香时,忽地想起自己今天在草药堆里待了一整天,估计身上的草药味还是挺浓的。 徐医生肯定会觉得难闻吧。 他这么想着,刻意地往边上躲了一点。 徐京墨并未多言,连视线都并未偏移,只是托着纸箱的手指不由加深了几分力道。 走到车前,陈空青被塞进副驾。 徐京墨也抱着小猫坐上车,把暖气调到最大后,又将纸箱挨近出风口,小奶猫还在叫,张着小嘴,发出的音量却十分有限。 陈空青有些局促地坐在副驾前,总感觉到处都被他搞得湿透了。 “用纸巾擦擦吧。”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好。”陈空青接过纸巾,先擦了擦自己的手和袖子,发觉好像完全就是无济于事。 徐京墨不禁蹙起眉:“把外套脱了。” 青年点着脑袋,很乖的开始脱外套。 湿淋淋的外套解下,青年的棉衣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浅v领口的毛衣。 是雾蓝色的。 衬得青年的肤色都白得像是笼上了一层雾茫茫的银光。 陈空青将浸着雨水的外套翻面折起搭在腿上,的确这么一脱好受多了。 他不经意地抬眼,便瞧见一旁的徐医生正看着他。 男人倏然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陈空青投过眼神,这才看见男人的鬓边的确沾着雨丝。 是让他帮忙擦吗? 可能因为徐医生刚刚用手抓过小猫,不想用手碰脸? 这么想着,他很快抽出两张纸,将手伸过去。 隔着纸巾,青年冰凉的手指触在男人的鬓边。 陈空青擦得很仔细,动作很缓,一点一点带过。 男人起初并没有动,只立在原处。 几秒后,他才微微偏过一点脸来,方便陈空青动作。 青年的眼神像柔和的月光轻扫过男人的脸。 还有似有若无的鼻息也轻缓地抚过。 “干净了。”陈空青说着,慢慢倾回上半身,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脸有些紧绷,“怎么...怎么了么?” “没什么。”男人的唇瓣动了动,眸光随之落在陈空青那张满是雨丝的脸上。 雨丝顺着重力,沿着下颚,从下巴处滑落。 “嘀嗒”。 很轻的声音,但这会纸盒里的小猫也没再叫,车里太安静,所以两人都听见了。 徐京墨看着眼前这只湿乎乎的兔子,忍住了亲自上手的念想:“我刚刚是想说你的脸上......” 陈空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煮熟:“噢...我...我擦擦。” 难怪...徐医生怎么会让他帮忙擦脸嘛。 陈空青胡乱擦着自己的脸蛋和头发,男人也在此刻踩下油门。 “今天临时有个会,手机被我落在办公室了,没能看到你的信息。”男人搭着转向灯,将车子拐进大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开完,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陈空青点着头,耳根还在发热。 被置在暖气前的纸盒小幅度地动了动,活过来的小猫扑棱着四肢。 陈空青伸手抱住纸箱,用纸巾小心地给小家伙擦拭着身体。 男人手握方向盘:“送你回去么?还是......” “凌霄对猫毛过敏,我...”青年抿住唇。 他也不知道应该拿这只小猫怎么办。 没法把它丢在那等死,却也没办法把它带回家。 “那先寄养在我这,同意嘛?”徐京墨张唇,征询着。 这场大雨,和刚刚青年抚上他脸侧时的动作,让他差点忘记了。 忘记了还有凌霄这个人。 “徐医生...愿意养吗?”陈空青确认着,像只紧张的兔子嗫嚅着唇。 “愿意的。”徐京墨微微弯唇,回答,“一起去我那儿么?还是,我先送你回去,猫儿我带走?” “一起吧,我帮忙给猫弄窝。”陈空青抿着唇,是他自己捡的猫,不应该做甩手掌柜的。 徐京墨:“好。” 眼前又出现一个红灯。 叫他不由想起那天的红灯。 想起那通打乱一切的电话。 想起凌霄。 还好,绿灯亮起,车里没有响起突兀的铃声。 身边的青年垂着头,一直在看猫。 “到了。”四十分钟后,车子停进公寓的地下车库。 “喵。”小小一只的猫咪率先出声,像是在回应。 陈空青抱着纸盒子,跟着徐京墨下车。 停车场很开阔,是一梯一户的房型,他又看了眼电梯里的显示屏。 庭澜府。 他有听过,是昆市近年新建的一所高档公寓。 陈空青低垂下视线,有些局促地抱紧纸盒。 他刚刚摔了一跤,臀/瓣处......还有点麻,大腿处好像也有点被蹭破了,有点火辣辣的疼。 这会有点连着之前手术的地方一起疼。 徐京墨看着眼前瘦得也和猫似的青年,发尾还带着一点水汽。 “叮”一声,电梯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陈空青抱着纸盒先迈出小半步。 青年那件休闲裤上的褶皱和点点泥泞也在此时映进徐京墨的眼里。 一看就是刚刚摔跤了。 男人的瞳孔蓦地一深。 “是这里嘛?”陈空青站在入户门前,微微偏身,恰好对上男人凉飕飕的眼神。 “嗯。”徐京墨偏眸,走上前开门。 陈空青觉得好像有点怪,但还是跟着迈进了屋子,他的腿这会后知后觉的痛,痛得走这几步路都有些跛。 他刚跨进玄关。 耳后是房门合上的清脆声响,和一道沉声:“裤子脱了我看看。” 20、第 20 章 陈空青抱着纸盒,像是被封印在原地。 他...刚刚是...听错了么? 徐...徐医生让他脱裤子? 让他...脱裤子?? 他只知道进门前要脱鞋,怎么还要脱裤子? 下一秒,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便递到了他的脚边。 男人顶着一张冷脸,语气却藏不住温度:“刚刚摔的?有没有摔到原来骨折的腿?” 所以是为了看他腿上的伤才要脱裤子么。 可...徐医生怎么会知道他摔跤了。 他沉默的这会工夫,徐京墨已经立在他的跟前,视线如炬。 陈空青下意识躲开,纸盒里的小猫睁开了两只圆溜溜的眼,对着他“喵喵”叫。 徐京墨也在此时很自然地伸手接过纸盒:“换鞋吧。” “好......”陈空青点头,俯身乖乖换鞋。 只是弯腰俯身这个动作,腿上也不由被牵扯着有些泛疼。 他小幅度地抽了一口气。 徐京墨打开家里的暖气,将那只叽里咕噜嘤叫的小奶猫连着纸盒先安置在温暖的地毯上。 随即又扭头去照顾那只不会叫的兔子。 闷声的兔子跛着脚慢吞吞地挪进客厅。 “很疼?” 说话的同时,徐京墨又走回了他身边。 “有一点。”陈空青抿住唇,不由想自己瘸得这么明显么? 徐京墨:“摔哪了?” “腿上,可能有点磨破皮了。”陈空青回答着,不由扯了扯自己大腿前的布料。 还好今天穿的休闲裤,要是紧身的,挨着皮肤就更疼了。 “不...不碍事,我等会处理一下就好。”青年说着就想去给小猫搭窝。 只是腿还没迈出去,手腕便被猛地握住。 握的力道不重,陈空青却觉得一下就被定住了。 “裤子脱了我看看。”徐京墨用严肃的口吻又重复一遍。 就像小时候去看医院打屁股针,医生说把裤子脱了,一模一样的语气。 “不...不了。”他怎么好意思当着徐医生的面脱裤子。 陈空青只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发烫,这次已经连着脸心都在烫。 他有些慌乱地飘起视线,不小心又撞上了徐京墨那对视线。 这个眼神...怎么说呢。 好像下一秒就要自己来动手。 陈空青一下更慌了,被裹紧的手腕下意识地缩了缩,幅度很小。 两秒后,徐京墨盯着眼前那张快闷成番茄的脸,默默松开那只纤瘦的手腕,放缓语气道:“撩上去看看伤,家里有医药箱,我可以帮忙处理一下。” 陈空青这才点头,俯下身开始卷左腿的裤脚。 一圈又一圈。 徐京墨垂下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脚踝。 踝骨贴着薄薄的皮肤,往上,就是软白笔直的小腿。 陈空青把裤脚撩到膝盖往上,自己也瞧见了伤势,膝盖泛着红,膝盖后的腘窝处有点擦伤,红痕被磨破了,正往外冒着血珠。 “坐下来,我给你上药。”徐京墨看着,眉心不禁蹙得更紧。 陈空青慢慢挪到一条休闲椅边,伸直腿坐下。 男人提着药箱走过来,屈身蹲下。 徐医生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平时几乎都是他仰着脖子和徐医生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这样低着头看男人。 徐医生的五官本就深邃,眉峰也是上挑的。 即使平时男人都是礼貌谦逊的,但也还是天生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不过,这样低着眼看,深邃的眉峰和棱角轮廓都柔和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很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梦见过。 走神的片刻,徐京墨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一瓶医用棉签和碘伏:“摔跤了为什么不说?” “刚刚不太疼...就忘了。”陈空青回神,小声回答着。 刚刚真的不太疼,只是有点麻,他就没太在意。 徐京墨将沾着棉签的碘伏轻轻贴上青年软绵绵的腿肚子:“怎么摔的?” 男人的力道很轻,而且并没有直接抚上破口处,而是在一旁有点发红的皮肤上轻拭着,给陈空青缓冲适应的时间。 “就...脚底一滑。”陈空青也觉得自己摔得有点莫名其妙。 平地摔,也太招笑了。 “脸朝上摔得么?”徐京墨问着,又换上一根新棉签。 陈空青:“嗯......” 徐京墨:“别的地方还有伤吗?” 别的地方...... 不就是在问他屁股有没有摔开花么...... 摔到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嗯。 陈空青又自顾自的走神了。 直到冰凉的碘伏覆上伤口。 徐京墨:“会有点刺激,忍一下。” 陈空青一直觉得自己对疼这个感觉特别敏/感,特别怕疼,即使徐医生已经这么轻,碘伏也是最温和的消毒液了,他还是疼地哼了两声。 哼得很细,很轻,像是呼吸揉做一团后的一点气音。 男人捏着棉签的手指微微一顿,喉间竟泛起一阵干热。 眼前,是青年白生生的小腿。 陈空青的腿也很瘦,但不是干瘦,是匀称的瘦,腿型笔直修长。 “我轻点。”他很快偏过一点视线。 “没关系的,一点点疼。”陈空青咬住下唇,忍着不让自己哼声。 可他不知道,他忍着没哼出的声音,更让人受不住。 蹲在地上的男人喉结不禁上下滚动。 喉间的干热感并未因此得到好转,反而有些愈演愈烈。 蓦地,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空青闻声,抿着唇掏出裤袋里的手机。 来电显示“凌霄【粉心】”。 徐京墨仰起一点视线,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 只是显示屏里的那颗粉心实在是太扎眼。 很快,他又将视线收回,连带着牙关都压紧些许。 陈空青点了接通,随即将手机贴上耳朵:“喂...怎么了?” “那什么...我今晚会早点回来,你在家么?”电话里的男声问着。 “我...我不在家。”陈空青回答着。 凌霄又问道:“噢,那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 陈空青一时语塞。 他没打算说自己在徐医生家里。 而且现在自己正撩着裤子...... 感觉说起来还挺奇怪的。 也是此时,他的腿间蓦地一凉还伴着丝丝痛感。 他没忍住,从紧抿的唇瓣里泻出一声轻哼。 21、第 21 章 陈空青慌忙压住声,偏下眼,朝着腿下看去。 徐京墨俯身在他腿侧,手抵在一块敷料前。 原来那阵冰感和痛感是因为徐医生在给伤口贴敷料。 男人低着眼,专心贴着伤口。 凌霄还是听见了一点动静,在电话里问着:“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空青抿唇,轻咳两声,掩饰着。 其实,实话说也没什么。 只是解释起来太麻烦。 “你在那个草药堆吗?挺大雨的,要不要我来接你?”凌霄也没太在意,而且男人似乎心情不错,难得主动提起要来接他,语调也是上扬着的。 陈空青抿唇:“不…不用,我还要迟点。” “那是什么时候啊,宝贝儿,我想吃你做的炖猪蹄了。”电话里的男声轻佻。 陈空青石化了。 宝贝。 凌霄从来没这么叫过他。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高兴到恨不得坐火箭回去给凌霄炖猪蹄吧。 可能还会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香猪的蹄子都炖了。 可是现在。 他好像也没有很高兴。 甚至有点……有点难受。 他总会想起,想起张逞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凌霄笑了两声:“宝贝儿?你听见没呢。” 陈空青将听筒紧紧贴住脸颊,下意识的不想被徐医生听见:“知道了……” 可是他不知道在这么静谧的空间里,听筒的声音约等于扬声器。 徐京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把药上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槽牙又酸又胀。 视线也在此时被划进一道伤疤。 是这只兔子脚踝处的一条肉疤。 完整的疤应该在袜口下,所以只露有几厘米的疤尾暴露在他的眼前。 受伤的时候,做手术的时候。 该有多疼呢。 徐京墨忽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向客厅那块全景落地窗前。 陈空青的视线也跟着被带走。 只见男人立在玻璃窗前,双手叉着那截腰,深呼出几口气。 徐京墨大概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身型比例都很优越,这样叉着腰,无形中就秀了把身材。 “你是信号不好么?怎么又没声了?”凌霄的大嗓门把陈空青的视线扯了回来。 “嗯…我等会回来吧,你想吃猪蹄的话,记得要在小区楼下买一点。”陈空青终于出声。 他又发现了一个点。 凌霄好像很吵。 一直都很吵。 凌霄没好气儿地道:“你不能买吗?” 陈空青:“我回来店肯定关门了。” 凌霄:“行吧。” 像是想要表达自己的不高兴,凌霄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一阵“嘟嘟嘟”的忙音钻进陈空青的耳朵里。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凌霄挂电话的速度。 所以,并没有太在意的把手机收起。 陈空青的视线又慢慢往落地窗旁投。 男人仍站在窗前,是背对着他的。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能看见徐医生的表情。 肯定是很严肃的。 甚至是生气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脑补。 青年抿着唇,动了动受伤的腿,准备起身。 他的屁股还没离开椅子,徐京墨便回过身。 “坐着。” 特别硬邦邦的两个字。 比休闲椅要硬上好几个度。 “刚贴了敷药,休息会。”男人大概也听出了自己的语气太硬,缓下来补充道。 陈空青不敢动了:“好……” 在纸盒里睡了一觉的小猫,在暖气的重重包围下满血复活。 这会正扒拉着纸箱“喵喵喵”的叫着。 徐京墨走过去,半蹲下身点了点小猫的脑袋。 是只奶牛猫,脸上是两团黑毛和一团白毛组成,毛刚刚被淋湿,现在虽然干了,但没干全的样子。 还有些灰扑扑的。 可那对软软的白手套上是粉嫩嫩的小肉垫。 洗出来应该就是条香香的小毛巾。 “喵!”还是很有脾气的一只小奶猫,牙都没长齐,就对着人龇牙。 徐京墨勾了勾唇,找来一只干净的软毛巾,轻轻擦着这只有脾气的小奶牛猫。 陈空青也没闲着,在网上挑着猫窝和猫砂盆。 他没养过猫,但他知道这两个应该是必需品。 “徐医生,我在网上下单了猫窝和猫砂盆,但最快也要明天到,今天只能凑活着在纸箱里待一晚上了。”陈空青翻着某宝,抿唇道。 “好,那我在纸箱里垫几条软毛巾保暖。”徐京墨回答着,是很寻常的语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空青就是觉得徐医生好像在生气。 徐京墨把灰扑扑的小猫擦干净,又整理好猫窝。 陈空青坐在椅子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傻坐着。 几分钟后,他忽然想起来:“徐医生,那块石头在么?我现在可以看看。” 这应该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徐京墨从地毯边起来:“在的,我拿过来。” 男人走到电视墙的另一边。 这是套大平层,空间布局很宽敞,也很简约,是纯现代风。 家具陈设从颜色到材质都是用了心的。 陈空青之前觉得天越小区的房型就挺大的,可和眼前这套平层比起来,竟显得袖珍了。 徐京墨从电视墙后的镂空储物墙上拿下那块蓝石,摆到陈空青身边的圆型茶几上。 陈空青的视线就粘在青蓝石上下不来了。 他伸出宛如葱白般的食指,用指关节轻叩着坚硬的石面。 “咚咚”。 是空心的。 他用指腹在蓝石表面轻轻带过,随即又盯着石头看了一圈。 “我可能得举起来一下。”陈空青说着,望向青蓝石的主人,征询同意。 徐京墨出声提醒着:“有点重的。” “没事。”陈空青说着,双手捧住这块蓝石。 他以为会很重,但其实,他好像单手就能举起来。 青年捧着石头,晃了晃。 能听见清晰的水声流进耳畔。 “是空青。”像是诊断到关键的老中医,青年给出肯定的答案,“里面有水液。” 徐京墨:“有水就是空青?” “对,里面有水就是空青,没有的话,就是曾青。”陈空青一句一句耐心地解释着,“空青是治眼盲的,把这里面的液体钻孔取出来,然后配一点贝母滴眼睛,效果很好。” “原来是这样。”徐京墨则认真地听。 他发觉,这只兔子好像只有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会显得活泼一点,话多一点。 会有点像小时候。 【“哥哥!我们下午去公园玩好不好。”】 【“哥哥,你的游戏机可以借我和同学一起玩吗?”】 【“哥哥!你去哪里啦,为什么不带小满一起去!”】 陈空青是有觉得哪里有些怪的。 徐医生投过来的视线忽然变得很灼人,又有些稠。 说不上来的滋味。 但很快,这样烫人的视线便收回了。 陈空青眨眨眼,继续总结道:“总之空青是一味难寻的好药材,很珍贵,现在几乎找不到了。” 徐京墨:“是很珍贵。” 当然珍贵。 “喵喵喵!”箱子里安静了一会的小猫似乎是在博关注,凶巴巴地叫唤了两声。 其实完全就是奶音。 “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喂点奶?”陈空青忽然想到这件重中之重的事情。 忘记喂食了。 “对,家里有奶粉,我给他泡。”徐京墨也反应过来,转身去了厨房。 陈空青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小心翼翼地抬腿。 腿上的敷料冰冰凉的,还挺有止痛的效果。 抬腿的时候会有一点牵扯疼,不过也就一点,比刚刚好多了。 他走到纸盒边,慢慢俯下身去看猫。 黑白花色的小猫,像幼年期的黑猫警长,只是眼神没那么睿智,反而显得有一点呆。 他想伸手摸摸小猫咪软乎乎的脑袋,但他的手在冬季总是冰的,于是先对着手心哈了口气,才去摸了一手小猫。 小猫好像认得他。 很温顺地贴着他的手掌,连叫唤的声音都变得夹起来。 陈空青觉得心都化了,柔声回应着:“小咪。” “蹲着腿不疼么?”徐京墨已经泡好奶回来,看到半蹲着的青年,不由皱眉。 “这个敷贴好舒服,贴上去就好多了。”陈空青又在小猫的头顶点了两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起身。 “这个有止痛消炎的效果,明天这个时候拿下来就好。”徐京墨手里拿着一只奶瓶。 奶瓶里装着小半瓶纯白色的奶液,男人还专业地把奶点在手背感受温度。 陈空青不由一怔。 这也太像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奶爸。 男人蹲下来,开始给小猫喂奶:“我先喂一点,这种小奶猫好像不能喂太多,容易腹泻,明天先带着去医院看看,检查完我买点小猫专喝的奶粉回来。” 小猫扑腾着小肉爪,嘴巴很有力地叼住奶嘴,急哄哄地吸吮着。 “饿急眼了。”徐京墨低着眼,唇瓣不由勾了勾。 陈空青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正在喂奶的高壮男子。 有点反差。 还有点……太专业了。 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像个daddy。 而且谁的家里会备有奶瓶和奶粉呢? 肯定是有小孩的家庭吧。 难不成徐医生……结婚了? 甚至都有孩子了? 可之前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而且,当时他们在酒吧玩游戏的时候,徐医生好像说过自己都没谈过恋爱来着。 他的脑子里被一堆问号圈满,然后鬼使神差地张了口:“徐医生……你有孩子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 22 章 此话一出,身边忽然出奇的平静。 可以说是死寂。 徐京墨:“……” 一般在一些动画片里,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出现一串乌鸦叫。 除了小猫还在不谙世事地咂着小嘴,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空青舔着有些干燥的唇,觉得空气好像有点结冰。 徐京墨继续蹲在原地喂奶,一直到这小半瓶奶都喂完后才缓缓起身。 小猫应该还没喝够,“喵喵”叫几声,凶巴巴的。 只是可恶的人类并不搭理它。 徐京墨这才用一种随性的口吻道:“嗯,离异带两娃。” “啊?”缺心眼的兔子像是当真了,睁大那对像在清水里洗涤过的眼,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徐京墨无奈地低笑:“还真信啊?” 陈空青脑袋上的发丝被揉了一下。 宽厚的掌心贴上他的头顶,只短短两秒。 是温暖的,是粗粝的。 陈空青顿了顿,浑身的毛孔像是又猛地打开了。 “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徐京墨很快收回手。 他没有想揉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就这么揉了上去。 掌心被柔软的发丝穿过时,心脏像是发生了触电事故。 他必须得快速抽离,才不至于再做出逾矩的动作。 空气里的冰被破开,但不知为什么,又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潮湿。 又是一声喵叫。 “喵呜!” 那层化不开的潮湿才在这时骤然消散。 陈空青自己摸了摸头顶,也不知道发型有没有变得很乱。 “因为我有奶瓶?”徐京墨晃了晃手里空掉的小奶瓶,“所以怀疑我是奶爸?” “还有徐医生你刚刚喂奶的样子也很…专业。”青年讪讪地回答道。 徐京墨说起玩笑:“那怎么不怀疑我的副业是月嫂?” 陈空青是有在认真听这句玩笑话的,然后很严谨地道:“月嫂好像不要男的呢,不太方便吧。” 哪来的兔子这么可爱。 男人不禁又弯唇,笑了笑:“去年我姐生了孩子,我有帮忙带过,奶瓶是她落在我这的。” “原来是这样。”陈空青点着脑袋。 徐京墨:“嗯,我是单身,一直都是。” 陈空青眨眨眼,这应该算是一句挺正常的解释。 但他有点不解这句话为什么在强调一直。 但他没时间再多想,已经很迟。 “嗯…我可能得先回去了。”青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好。”徐京墨点着头,并未多语,“我送你吧。” “不用,现在雨停了,我坐地铁就好。”陈空青摇着头,“我看到了,公寓楼下就是地铁口,很方便的。” 男人还想坚持。 “噢,对了。”却被陈空青打断,“明天我来带小猫去医院检查吧,徐医生就不用操心了。” 纸盒里的小奶猫这会儿喝完奶,窝在软软的毛巾上大睡,没有再叫唤。 看来适应的不错。 “再说吧,还是我送你吧。”徐京墨再次提议道。 “不用,真不用。”陈空青摆着手走到玄关处换鞋,已经麻烦男人太多了,不能再得寸进尺,“我到家再给徐医生发信息。” 他匆匆换好鞋,生怕徐京墨会追上来似的转身去开门。 事实上。 徐京墨的确是追上来了:“陈空青。” “怎…怎么了?”陈空青刹住步子。 男人那双丹凤眼似乎有话要说。 好几秒后。 徐京墨:“我做猪蹄也还不错,改天请你尝尝。” 陈空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点着头。 男人又嘱咐他伤口不要碰水之类的。 他依旧点着脑袋。 就这么下了楼,他一边沿着还是很湿的路面走,一边想起徐医生那句突兀的话。 吃猪蹄。 他刚好要回去炖猪蹄来着。 徐医生是……有听到他和凌霄的电话内容吗? 那是不是因为听到那几声油腻的宝贝了。 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这算是什么事嘛。 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医生了。 陈空青有些无精打采的回到天越小区。 一进门。 凌霄正坐在客厅里打游戏:“回来了,喏,猪蹄在桌子上,你快做吧,我饿死了。” 完了,一说猪蹄他就想起徐医生说的话。 他有些没精神地应声。 凌霄把视线投过去,陈空青就穿了件v领毛衣,手里的外套是湿的,腿还有点瘸:“你怎么了?腿又痛了?” 陈空青摇着头:“刚刚摔了,有点破皮。” “怎么不小心点儿。”凌霄带着点怪罪的语气说着。 “要摔跤我怎么小心。”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凌霄越来越不宽容。 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反驳什么。 凌霄也怔住了,但并没有发火:“你怎么了?” 凌霄好像也变了,以前的他肯定会发脾气。 “我没事,我去做菜了。”陈空青垂下眼,提着那袋猪蹄进了厨房。 他会多心地想,凌霄为什么脾气变好了呢,是因为真的想和他好好谈恋爱吗? 还是因为…… 真的在外面和别人…… 所以对他有点愧疚? 厨房里的水龙头“哗哗”的出水。 他有些失神地洗着猪蹄。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凌霄走到了他身边。 从前凌霄几乎没有进过厨房。 陈空青不由顿住了手,偏过眼看他。 男人穿着一件红色卫衣,身姿挺拔,那张脸一如既往地英俊:“你哪受伤了?” “就腿上,已经上过药了。”青年回答着。 凌霄:“那…我帮你做点什么吧,我来切蒜?” 青年这下没说话了,只用那双清澈干净的柳叶眼盯住他。 他一点都不否认陈空青长得好看,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说要在一起。 陈空青的相貌身材,带到哪去都能让人羡慕他。 性格还这么软趴趴的,又会照顾人,做的菜也好吃。 凌霄想着,越想越觉得,他好像也不亏。 挺值的。 只是现在这块海绵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不一样。 和之前很不像。 透着股冷劲。 “凌霄。”陈空青出声,表情是紧绷的。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惶色:“怎……怎么了?” 陈空青:“我们在谈恋爱,对吧。” 凌霄:“对啊。” “我觉得,谈恋爱最重要的是忠诚。”青年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双眼里似乎有雾升起,“你觉得呢。” “当…当然。”男人摸着鼻子,“这不是最基本的嘛。” “是最基本的。”陈空青看着玻璃碗里洗涤猪蹄后泛着浑浊的水,“我觉得信任也是最基本的,所以……” 凌霄垂下手,捏紧了卫衣下摆:“什…什么?” 青年盯住他,那双泛着冷劲的眼像是能把他看穿:“只要你说你没有,我就信你。” “什么没有?”凌霄松下衣摆,又改成扶着灶台,嗓门很响:“你在怀疑我出轨?你不相信我?” 好像是在生气。 陈空青有些不确定起来,是不是自己冤枉人家了。 “我是……”他想解释一下。 凌霄继续张口,只是眼神避开了青年:“我每天训练都累死了,哪有时间出轨?我马上就比赛了,你还这么气我。” “我没这个意思。”陈空青蹙眉,他没有想气谁,“我……我没不信你。” “那不就得了,我绝对没做过那种事。”凌霄说着,低下头去找蒜剥,“我过几天比赛,给你留好位置了。” “好。”陈空青看着开始笨手笨脚剥蒜的凌霄。 也许凌霄真的是想和他好好谈恋爱,所以才会控制脾气,还进厨房帮忙。 是不是他想得太阴暗了? 他又想起上学的时候。 凌霄晃着那对虎牙对他笑。 想起凌霄用拳头指着那些总爱欺负他的人。 还和他说:“我爸妈也不在我身边,这有什么的……” 明明此刻,在他身边的还是那个少年。 他却迟疑着,不敢相信呢? 他应该相信的。 这炖猪蹄吃的他七荤八素的,心全然静不下来。 凌霄吃完饭没待多久就又赶去训练了。 临走时也一反常态的和他打招呼:“我去训练了,教练在催,我下周全是封闭训练,就不回来了,你别又瞎想啊。” 陈空青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好……” 凌霄看着那颗圆脑袋,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了热。 也是在此时,腕上的电子手表亮出一条信息提醒。 程景:【还不过来?】 男人抿抿唇,转身离开:“走了。” 陈空青看着入户门合上。 偌大的空间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洗完碗,吃过药后,他没有洗澡,担心伤口碰水,只是擦了擦。 随后就一个人躺进冰凉的被窝里。 他的体质不算好,冬天手脚总是很凉,睡觉的时候更是捂不暖。 就这么在床上眯了一会,混沌的大脑忽地想起些什么。 他好像忘记给徐医生发信息说到家了。 青年猛地摸出手机,发现有两条未读消息。 lnk:【到家了么?】十九点三十五分。 lnk:【还没么?】二十点零二分。 他正想点开键盘,一条语音邀请便弹了出来。 刚好是徐医生打过来的。 他迅速接起:“徐医生,不好意思,我刚刚忘记看手机了,我现在已经上床了。” 电话里的声音很沉,很脆很碎的感觉:“那还方便接电话么?” “方便啊,怎么了徐医生?”陈空青听着,不由有些担心,他还没听过徐医生这么低落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里的男声顿了顿:“你……一个人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 23 章 “是的,我一个人睡。”陈空青有些不解,徐医生为什么这么问,是担心说话会吵到别人么? 为了消除男人的疑虑,他又补充强调道:“我身边没人,徐医生放心。” 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有点歧义。 为什么自己睡觉身边没人,让徐医生放心。 陈空青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咳嗽了两声:“放心说……” 这样才感觉对了点。 电话里的男声顿了几秒才回答他:“好。” “没事,就是你走了之后,小猫有点闹,好像在找你。”徐京墨的声音舒展开。 像是从沉闷窒息的海底浮出了水面。 “可能是没有我的气味了。”陈空青回答着,“好像动物都是要闻气味的?” 但也还是让他挺意外的,毕竟自己和小猫也才认识几个小时吧。 居然就会依赖他么? “我明天早上有课,下午我来接它去医院。”陈空青积极地说道。 他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被依赖,不是就证明着不是孤身一人么。 即使依赖他的是一只小猫,他也还是觉得开心。 “我们医院附近就是宠物医院,我带它过去吧,顺路的事。”电话里的男人张唇,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要想来看它的话,你直接去宠物医院就好。” 陈空青想了想,也好。 他明天还要去参加一个报告会,师父让他做汇报来着。 可能得比较迟才能有空。 陈空青:“好,就是又麻烦徐医生了。” 徐京墨:“黑猫警长挺可爱的,我很乐意照顾它。” 黑猫警长。 陈空青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医生是在说小咪,不禁轻笑出声。 电话里的男人像是被他传染了,也跟着轻笑两声。 笑声渐停后,安静的只剩下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陈空青想着和徐医生道句晚安就结束这通电话。 听筒里率先传来声响:“凌霄,走了么?” 陈空青怔了怔,捏住胸前的被子:“嗯,他马上要比赛了,最近训练特别多。” 徐京墨:“你和他……” 只需要三个字,陈空青就知道徐医生是想问什么。 徐医生问也不奇怪。 他之前有说过好好考虑徐医生的提议的。 “他最近变化挺大的,脾气变好了挺多,还一直邀请我去看他的篮球赛。”以前凌霄比赛几乎没有邀请过他,他也能隐约察觉道凌霄不乐意他出现在他的社交圈里。 陈空青吐出一口气:“我其实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明明凌霄是在变好,他却还是觉得不对。 就好像是泡沫,是幻影。 下一秒就会被戳破。 “什么滋味?”陈空青的话音还没落地,徐京墨便已经追问。 陈空青觉得脑子里又乱了,停顿一会儿后,只说:“我还是想再试试吧。” 随后,是一片寂静。 静得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尤为突兀。 “嗯,作为医生,我尊重你的决定。” 陈空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听着听筒里的声音好像又变得很闷,很沉。 像是又掉进了海底。 徐京墨:“那你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上课。” “徐医生也早点休息。”陈空青贴着听筒,“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这次是真的,彻底的安静。 徐京墨盯着屏幕里,兔子的微信头像。 凌霄花。 为什么哪里都要有凌霄花。 他呢。 他算什么。 男人的额前赫然暴起青筋,眉心也在跳。 他在生一场无名的气。 一场他毫无立场能生得气。 从通电话开始,从那几声“宝贝”开始。 还有炖猪蹄。 还有现在的“再试试”。 甚至还有那道捅进他肺管子里的肉疤。 不能再想下去。 男人紧绷着脸,最终还是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了一支烟。 白色的烟熏上天花板。 他低头看着烟尾处那点猩红。 算了。 至少,今晚有得到一句晚安。 — 翌日,雨终于不再下,还出了太阳。 缕缕天光透进卧室的窗帘,温和地爬上青年的脸颊。 陈空青从床上缓缓爬起,身体难得是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他发现每次和徐医生通话完再睡,似乎都能睡好一点。 这就是心理医生的魅力么? 那要是和心理医生谈恋爱结婚,是不是都不用担心失眠问题了? 可是心理医生是不是都会读心,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 他也好想会读心,这样就能读一读凌霄的心。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到了学校。 上午是满课,一下课陈空青火速干完饭后,就跑到了报告厅准备演讲的事宜。 “空青,设备都给你调好了,话筒也搞好了。”高天友说着,从台上跳下来。 “谢谢你啊,天友。”陈空青正拿着准备好的报告演习。 “小事一桩。”高天友原本就是计算机专业,干这些自然是得心应手,“对了,你知道篮球队要办联赛了吧,和昆工大还有医大什么的比赛,排场搞得还挺大的,凌霄应该会上场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看啊。” “可以的。”陈空青说着,视线依旧落在纸质报告上。 “你最近好像都不黏凌霄了欸。”高天友一副吃瓜的表情。 “唔…没有吧,最近系里比较忙。”陈空青随口回答着,其实一心都还在报告上。 彼时,他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 也是凑巧,正好就是凌霄打来的。 陈空青随手接起:“喂,凌霄……” 高天友在一旁挑了挑眉。 凌霄:“你在哪呢。” “我在……”不用等他说。 高天友已经抢答:“你男朋在南楼的报告厅呢,等会要上台演讲,可厉害了,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别胡说。”陈空青有些不好意思的阻止高天友胡言乱语,随即拿起手机贴近耳畔,“有什么事嘛?” 凌霄:“你等会要演讲?” “嗯,读个报告而已,不算演讲。”陈空青抿抿唇,又问一遍:“有事吗?” 凌霄:“没事,我在训练呢,不然我也想过来听听。” “你不会喜欢听的,都是关于中草药的研究,你这么讨厌草药,不会喜欢的。”几乎是脱口而出。 也是在这一瞬,陈空青忽然明白了什么。 其实在很早之前。 在很多个瞬间。 他和凌霄之间,那条裂缝就在成倍地扩大,只是他用溢出来的爱把这条裂缝遮住了。 假装没有。 可其实这条裂缝,早就大到无法缝补。 凌霄似乎也怔了几秒。 不过,他是在想自己真有那么讨厌草药吗? 好像也不是。 他只是故意想让陈空青难受而已。 那时候顾程景在国外和他断联,他其实真挺生气的,又没别的招数。 陈空青又在那时候冒进他的世界里。 和块海绵似的包容他所有的坏。 他确实是有故意的成分,他以为海绵没脾气。 更多的还有,他还喜欢顾程景。 可是现在,他有点说不清对这块海绵的感情。 “凌霄,我马上要开始了,就先不和你说了。”电话里的海绵,语气平淡又冷静。 还在下一秒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这好像是陈空青第一次主动挂他的电话。 半小时后,高天友给他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陈空青站在报告厅的中央,举着话筒,衣着虽不鲜丽,但举止大方,正在自信流利地陈述着他的研究报告。 ppt上放着凌霄完全看不懂的理论数据。 他好像在很慢很慢地发现,这块海绵里,藏着一颗璀璨而稀有的宝石。 一颗谁都会喜欢的宝石。 不知何时天色就已经很暗了,冬天的昆市,白天总是很短。 陈空青没想到这场报告会做到这么晚,散会之后师父又带着他和几位老教授聊天。 等他出报告厅的时候都已经到吃晚饭的点了。 陈空青匆匆打开手机。 就收到了好几条徐医生的留言。 lnk:【黑猫警长已经被我带到医院检查了。】 lnk:【照片jpg.】 lnk:【你不用着急过来。】 lnk:【黑猫警长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冲着我哈气呢。】 lnk:【视频mov.】 陈空青点进视频,看见小猫正在张牙舞爪的,但一下就被边上的医生握住了。 他笑着点出视频,在键盘上打下:【我刚刚有个报告会,一直到现在才结束,你们还在宠物医院么?】 大概等了几分钟。 lnk:【刚到家。】 lnk:【黑猫警长身体挺好的,只是身上有一点虫子,医生给了驱虫药,按时用就好。】 lnk:【现在它已经躺在窝里睡着了。】 lnk:【视频mov.】 视频里的小猫在他买的小窝里睡得很香。 azurite:【又麻烦徐医生了。】 azurite:【黑猫警长检查花了多少钱,我给徐医生。】 徐医生帮了这么多忙,实在不能还让他出钱破费。 还好今天他收到了一笔学校实验项目的奖金,手头还算宽裕。 lnk:【给钱就不用了。】 lnk:【改天请我吃饭?】 azurite:【可以的。】 azurite:【徐医生想吃什么?】 lnk:【炖猪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 24 章 炖猪蹄...... 怎么又是猪蹄? 陈空青看着屏幕里的三个字,顿了顿。 徐医生昨天也有说到猪蹄来着。 看来,徐医生是真的喜欢吃猪蹄。 azurite:【徐医生也这么喜欢吃猪蹄。/[憨笑][憨笑]】 azurite:【上次本地同学带我吃过一家猪蹄,味道很好。】 azurite:【徐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提前定位置。】 他举着手机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 眼前已经全黑,陈空青决定先上地铁。 天色的确已经沉得彻底,徐京墨的脸色也沉得彻底。 谁喜欢吃猪蹄了。 他就应该拿根胡萝卜把这只兔子的嘴巴给塞满。 省得一张口就把他气得半死。 黑猫警长“喵喵”叫了两声,蹭着他的裤腿。 男人低下眼,小猫又对着他“喵”,声音软绵绵的。 两秒后。 他缓缓蹲下身去,一把握住小奶猫,带着小猫回窝里:“你要不要吃胡萝卜?” “喵!”小猫声音短促地叫了一声,像是在说“不”。 然后又“喵喵”叫了两声。 徐京墨挑着眉,手心里是温软的小猫,像一杯会流动的液体:“怎么,想那只兔子了?” “喵喵~” 徐京墨弯唇,眼底先是铺上一抹笑意,但很快,笑意便被一层愈渐浓厚的寞色遮住。 “我也想他。” - 【想你了,宝贝儿。】 陈空青看着凌霄给他发来的信息,竟不知道回什么。 随即决定把药吃完再回。 这两天他的情绪稳定许多,身体的不适感也跟着情绪在减弱。 那天那种情况也没有再出现过。 这让陈空青松了好大一口气。 要是那种情况成为常态的话,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撑起来。 那也太...... 还好还好,没有发展成常态。 他吃完药,刚刚爬进被窝里。 手机又响了几声。 都是凌霄的讯息。 凌霄[粉心]:【怎么不理我。】 凌霄[粉心]:【睡了?】 azurite:【刚刚在洗漱。】 azurite:【你不是在封闭训练么?】 凌霄[粉心]:【嗯,马上就要收手机了。】 凌霄[粉心]:【会想我吗?】 陈空青看着信息,心里却很平静。 这是他之前所梦寐以求的,和凌霄聊天的氛围。 现在成真了。 他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凌霄[粉心]:【再不说话我就看不着了。】 陈空青:【嗯。】 他抿着唇打下这个确认的语气。 又补充道:【你好好训练,比赛加油!】 凌霄低着头,看着那条官方的回复。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怎么现在陈空青对他这么平淡,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真知道什么了么? 可要是真知道什么了,好像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口有种不实感。 “在和谁发信息?”顾程景手里是一箩筐的手机,表情有些说不上来,“他么?” 凌霄一愣,把手机关机后丢进框里:“不是,和我爸妈发信息而已。” 这会只有他们两人在场馆外。 顾程景低声:“他会来看比赛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霄,你到底要怎么样?”顾程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比完赛再说,行么?”凌霄皱着眉起身。 顾程景:“比赛完就不拖了?” 在过去几年的时光里,一直是凌霄追着他到处跑,他并没有在意过凌霄身边有谁。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勾勾手,凌霄就会选择他。 可是这回,好像不一样。 “他毕竟替我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凌霄垂眸,并不看他,“我总要想想应该怎么处理。” “好,希望你能尽早想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决办法。”顾程景抱着筐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室外的空气仍旧没有破冰,冷风一阵又一阵,漆黑的夜空前竟没有一颗星星。 像是有黑云在作怪,暗暗酝酿着一场要将所有都摧毁的风暴。 接连几天,都是糟糕的刮风日。 昆市冬日里的风就像是刀子,刮在身上,都不是冷,是疼。 刺骨的疼。 陈空青接连几天都泡在实验室,马上期末。 他这个期末做的有关组学技术在药用植物研究方面的研究还没完全出成果,还有期末考试,各项考核...... 忙得他连黑猫警长都没空去看。 只能在吃饭休息的时候看看徐医生发过来的视频。 lnk:【视频mov.】 lnk:【后天的篮球赛,你有空去么?】 陈空青吃着嘴巴里的牛肉锅盔,这会儿有点凉了,嚼得有点费劲,大脑也跟着停转了几秒。 篮球赛。 他差点忘了。 后天就是各校篮球联赛的初赛。 azurite:【去的。】 azurite:【徐医生也来吗?】 lnk:【嗯,凌霄父母不在国内,让我帮忙去现场看看。】 azurite:【噢噢。】 和凌霄认识其实很多年,谈恋爱也快有半年的时间,但陈空青几乎并不知道凌霄的家庭背景。 他只知道凌霄家境不错,仅此而已。 凌霄也从没有问他的家庭背景。 他终于把嘴里那块干巴的锅盔咽下:【那我们后天可以一起给凌霄加油。】 等回复的片刻,青年混着白开水把锅盔干完了。 后天要去看比赛,他必须得再加快一点进度。 回到开着暖气的实验室,他却反常地打了几个喷嚏。 杜颂调侃道:“谁呢,谁在想我们家小空青。” 陈空青揉着鼻子,也随口说着:“可能是谁在生我气,说我坏话呢。” 的确是有个人在生气。 又在生一场,没有立场可生的气。 很快就到了周六。 篮球赛开场的日子。 昆大作为主办地,学校里来了很多外校学生和外校参赛团队。 校园开放,欢迎家长和媒体新闻前来观赛。 一时间,校园里冒出好多人来。 陈空青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奶黄色的棉袄,他出门看了黄历,说是黄色吉利。 比赛的场馆很大,也还好足够大,才能容纳下这么多人。 青年走进场馆,捂了捂自己被风吹麻的脸颊。 凌霄给他安排了一个前排的位置,他正歪着头在找序号。 “找什么呢?”一道熟悉的男声渡进他的耳朵。 陈空青抬起脑袋,眼前赫然出现一具高大挺拔的身躯。 是徐京墨。 “徐医生,你来啦。”陈空青笑起来,笑得睫毛弯弯。 徐京墨将视线落过来:“刚到。” 陈空青:“我在找位置呢,凌霄给我留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徐医生你坐哪?” 青年的脸蛋浮着两朵被风吻出的粉晕,柳叶眼里的瞳孔亮晶晶的。 徐京墨定住视线,缓了两秒才低头拿出一张座位票。 陈空青看着白纸上的印刷字:“二排四座,我是二排三座,那我们刚好挨着呢。” 兔子的语气很轻快,笑得比刚才还甜, 徐京墨将眼神缓慢的偏移开,手指在不经意间就把那张座位票捏出皱痕:“那挺好。” “我打算先去后台看凌霄,徐医生一起吗?”他想应该在上台前当面给凌霄加个油。 他还定了一捧花,特地备注了要一点凌霄花点缀,但不知道这个季节,商家有没有。 虽然他有点说不清自己对凌霄的感觉,但他们还在谈恋爱,他就想认真地谈。 身旁的男人动了动唇,隔了几秒,声音有些沉:“好,一起去看看。” 走去后场的这条路,身边的青年步履很轻快,像是很想见到凌霄。 徐京墨不知道自己跟着来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他不想来是害怕看到兔子在爱别人。 他来,是担心别人不爱兔子。 快到后台休息室时,陈空青刚好看到一伙本校篮球队的同学。 带队的正是张逞。 边上还有之前一起喝酒的小包。 “欸,空青,表哥?”小包先看见他们,朝他们奔过来。 徐京墨礼貌颔首。 陈空青则笑着道:“小包,你们要上场了吗?” 小包:“准备先去前面了,凌霄还在休息室呢,说是想换双鞋。” “好,那我们先去找一下他。”陈空青点着头。 “好,等会记得也要给我们加油啊,可不能区别对待!”小包打趣着。 陈空青郑重地回答:“肯定给所有人加油。” 一行人就又这样错开。 陈空青和徐京墨又并肩走了大约五十多米。 后台有好几个休息的空间。 陈空青一时不知道是哪个休息室。 “是不是这个。”徐京墨看着他身边一扇半掩着的门前挂着休息室[昆篮]的标签。 想着应该是昆大篮球队休息室的意思。 男人朝着那扇半掩着的门迈进。 鞋尖跨进门槛。 陈空青刚想跟上。 身前的徐京墨却又蓦地退了出来。 “唔......”陈空青迅速退后,不然就要撞到徐医生的背上了。 徐医生的那块铁板般的背肌,要是撞上去...... 他不想鼻子也要装钢板。 徐京墨蓦地转回身,那张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陈空青不由觉得奇怪:“不是这个休息室吗?” 徐京墨将眼神定在他的脸上,抿唇:“是这。” “那怎么不进去?”陈空青只觉更反常了。 可男人却立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青年迷惑地蹙眉:“怎么了?” 徐京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空青这才自己提起了步子,朝着那扇虚掩的门边走。 “陈空青,别去。”徐京墨猛地伸手,低声,呼吸都有些乱,“我告诉你里面是什么情况,你别看了。” 这种话。 这样的话。 青年的手腕动了动,那双眼里像是装进了一块巨大的寒冰。 徐京墨柔声,那双眼似乎企图融化一点陈空青眼里的寒冰:“别去了。” “不,我要看。”他要看,看血淋淋的真相。 这样才能,决绝地抽离。 他甩开了徐京墨,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跨进那扇门。 他的手握上冰凉锋利的把手,那一刻,他忽然好像没了力气。 从指尖到手臂,乃至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三秒后。 陈空青紧紧抓住门把手,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推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30 第25章 门被推开。 休息室的长沙发前是一对相拥的人影。 陈空青看见了。 看见了凌霄背对着自己在和别人接吻。 两人吻得动情,身上的衣衫都皱起,凌霄的手伸在另一个人的运动服里。 而凌霄怀里的人是睁着眼的。 陈空青知道是谁,他见过面的。 顾程景。 真的是顾程景。 青年的羽睫轻颤,呼吸也跟着在发抖。 原来,原本就有迹可循的事,真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也还是觉得。 扛不住。 扛不住。 顾程景睁着那双清醒的眼,眯了眯,像是故意的。 故意让人撞破,发现。 所以下一瞬,男人便推了推凌霄。 凌霄这才缓缓停下这个激烈的吻,手掌还不依不饶地紧贴在顾程景的腰侧,张唇说出暧昧的话语:“不还有时间么?还是说你想做别的?” 顾程景又推了推男人,示意门前。 凌霄这才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 休息室的门前,站着一道清瘦而熟悉的身影。 凌霄的表情从情/欲里赫然脱出,进而变得慌张,无措。 就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空空青,你怎么” 青年立在门框前,门外是光线明亮的走廊,门内是并未开灯的休息室。 青年站在明暗交接处,抬眼看着昏暗里的凌霄,并不说话。 那双柳叶眼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只好像有一块巨大的冰石,这块冰石冻结了所有的情绪。 凌霄不敢看那双眼睛,长吐出一口气,想要往前。 他的手却被顾程景蓦地扯住。 凌霄偏过眸去,对上顾程景那双装着怨恨的眼。 顾程景忽而出声:“陈空青,很抱歉,但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陈空青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清,脑子有好几秒都转不过来弯,好像身体里哪个零件损坏了,即将要全面崩盘。 等他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凌霄甩开了顾程景,在朝他走过来。 “空青,你你先等我比赛完,我再和你好好” “不不”陈空青下意识想要走,他不想和眼前这个人再有接触,“你别过来!” 很大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凌霄怔住了,脚步僵在原地。 “你别过来了。”陈空青的声音沉下来,那双眼是空洞的。 “空青”凌霄再次走上前。 陈空青原本想要退开,可是心里那股被死死压住的崩溃感和窒息感,让他挪不动脚。 也是在这一瞬之间。 他的眼前赫然被一具高大的身体挡住。 徐京墨箭步往前,挡在了陈空青的面前,和凌霄正面交锋。 那样冷冽的眼神和表情一下就把凌霄震在了原地。 徐京墨回身,神色里的冷冽被藏起:“你在门口等我一会。” 陈空青表情很麻木,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往门外退。 门被徐京墨轻轻关上。 屋里顿时一片昏暗。 徐京墨重新转回身,眼中的锋利不再掩藏,宛如冰刃般朝着屋里的其余二人刺去。 凌霄全然没了气势,同时显然没有料到徐京墨会在这,倍感无措地张唇:“表” 话还没说完,他的左脸就被抡了一拳,实打实的一拳。 凌霄顺着惯性歪过身,好半天没站直,也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凌霄!”顾程景冲上前来,扶住站不稳的凌霄。 徐京墨平时的形象都是谦逊有礼的,就连那天在酒吧,男人的行为举止都十分绅士,谁都没想到这样的人会举起拳头。 顾程景是生气的,即使凌霄刚刚推开他,但马上就要比赛,凌霄却在这个时候挂了彩。 他抬起视线,眼神有些发紧。 但,当他对上男人那双冷冽地比刀尖还要锋利的眼神时,毫无悬念得便败下阵来。 “滚。”男人的语气很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韵味,“不许再靠近陈空青。” 房门在此时忽地又被推开。 徐京墨以为是陈空青,于是迅速用唇顶了顶紧绷的脸颊,压下眼底的腥色。 “你们在这干嘛呢马上”走进来的并不是陈空青,而是小包。 小包打开灯,就见到了脸上挂着伤的凌霄和扶着他的顾程景。 还有站在两人对面的徐京墨。 小包一头雾水:“这这是怎么”了。 他开口的间隙,徐京墨便已经转身走了。 小包在原地嚎着:“这怎么回事啊” 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陈空青丢了魂似的,漫无目的地走。 他不想在那里。 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只想离开,随便到哪里都可以。 这件鹅黄色的棉服不厚,他站在场馆后门,冷风一个劲的吹。 冻得他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为什么要在昆市最冷的天气里,穿这样一件薄棉袄。 他反问着自己。 原来是因为黄色是今天的幸运色。 而这个幸运,是他为凌霄而求。 原来今天,他是来给凌霄比赛加油的。 他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想要躲一会。 躲一会也好。 其实没有想哭,也明白不应该再为凌霄掉一滴眼泪。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变得湿乎乎一片。 “陈空青。”耳边顺着风声,录进一道男声。 徐京墨出了休息室,没有看见陈空青。 绕着场馆找了一圈,终于在偏僻的后门看见了缩在台阶上的兔子。 兔子缩成一团,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受伤了,要把自己保护起来。 陈空青慢吞吞地抬起脸,冷风又在这时候刮过来。 好像要把他脸上的水和泪都刮成冰碴。 好疼。 越疼,眼睛也跟着越湿润。 他偏过脑袋,身后毫无意外,是徐京墨。 耳边的风声并未停歇。 兔子在哭。 脸上是湿的,那双柳叶眼里的寒冰似乎化开了,化成泪滴,一串串地扑簌而下。 徐京墨想要往前,又害怕受伤的兔子会不接受他的靠近,会不会应激。 于是定格在原地。 陈空青坐在矮一截的石阶上,视线里先是装进一双没有那么偏正式的薄底皮鞋,往上,是笔直修成的一双腿。 和在与寒风共舞的大衣衣摆。 兔子怔愣着。 那双眼被风吹得越来越红。 徐京墨系统学习过EmotionRegulationStrategies(情绪调节策略),还有ManingReconstruction(意义重构)之类…… 明明知道那么多心理学上的专业知识,可他现在却一个都没法实践应用。 他的兔子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觉,刚刚自已那一拳还是太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后,才挤出一句:“这里太冷了,回家看黑猫警长怎么样?你也很久没有见它了。”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太冷了,陈空青那张湿润的脸都被风刮得通红。 石阶前的兔子,忽地在此时站起了身。 身上穿的棉服很是单薄,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 站起来的时还晃了晃,摇摇欲坠的样子。 徐京墨的心口也跟着发紧。 陈空青站在石阶上很轻很轻地开口:“好冷的天气呢。” “是……是这样。”徐京墨没有想到陈空青张口是说这句话,“所以我们走吧,这里太冷。” 男人试探性地往下一个石阶。 兔子睁着那双不知是哭红还是被风吹红的眼,唤着眼前的人:“徐医生。” “你说,我在听的。” 男人的声线依旧附着那层淡淡的磁音,语气很温和。 比月光还要柔和。 陈空青看着他,忽而勾了勾唇,眼眶里却滚出一滴泪珠:“我再也不要穿这件棉袄了。” 是的,再也不要。 场馆外的寒风像是透过厚厚的墙壁直直攻击在凌霄的脸上。 不只是凌霄,是昆大的整支队伍。 “凌霄你休息吧,明天让替补上。”教练叹了口气,只留下这一句话后便离开了休息室。 “不是我说你凌霄……你今天真的太有失水准了,乌龙球都能投的出来?”小包被气得够呛,“你要是情绪不对可以早点说啊,你就别上场,你干什么上又要上,打又不好好打。” 凌霄垂着眼,脸颊处那块伤已经透出一片紫红来,整块皮肤高高耸起。 小包:“这还好也就是学校联赛,要是市赛呢?省赛国赛呢?那咱们也太丢脸了。” 另一名队友小声嘀咕道:“联赛也丢脸……” “好了,凌霄又不是故意……”顾程景不知从哪拿来一副冰袋,递给了凌霄。 “明天还有一场,大家还是早点散了休息吧。”一直沉默的张逞开口,“凌霄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凌霄仍旧沉默着,连冰袋都没伸手接。 顾程景的脸色变了变,也没接话。 “我也想问,你表哥干什么动手打你,马上就要比赛了还打你?”小包嘴巴一直很快,“而且我在路上还看到空青跑走了,你干什么了凌霄?” 张逞一下就懂了,气极反笑地叉住了腰。 “你笑什么?”小包不解。 “凌霄,有你这么个兄弟……”张逞笑得无奈,用后槽牙顶了顶脸颊,“好自为之吧,别再祸害空青了。” 说完,张逞也走了。 其余人表情都有些恍然。 “什么啊……”小包只觉迷惑。 凌霄猛地起身,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顾程景也跟着追上去:“凌霄!” 男人像是听不见,直直朝前走。 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场馆里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凌霄,你要去哪?”顾程景冲上前,挡住男人的去路。 男人看着他。 顾程景呼吸一滞,凌霄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他。 “你故意的,你明明看到他们在门口了。”凌霄冷声质问着。 “是,我是看见了。”顾程景承认,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就是想让陈空青知道,怎么了?” “我就是想做个了断,有什么问题?”顾程景似乎也到了忍耐的极限,“凌霄,你tm当时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和他什么都没有,你一点也不喜欢他,现在呢,现在你在怪我?” “为什么要选今天?”凌霄冷声反问着,“你明明知道今天我比赛。” “如果你不在乎的话,比赛根本不会被影响!你就是在乎!”顾程景对着他吼,“你分明就是在乎!你根本就不想跟他分手!” 是啊,他分明就是在乎。 凌霄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玻璃被打碎了。 这块玻璃很厚很厚,让他看不见,也听不清,自己的心。 原来,他是在乎的。 他在乎那块海绵。 海绵那么乖,那么听话,应该……应该还会回来的吧。 “凌霄,我也受够了,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不逼你了。”顾程景像是彻底失望,默默转身离开。 凌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他追逐了这个背影很多年。 所以,惯性叫他下意识地跨出脚步去追,但很快,步子又被他撤回。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去追顾程景。 蓦地,手机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 凌霄皱着眉接起。 “是凌先生吗?有一个你的外卖。” 凌霄:“是我,什么外卖?” “您是在……”捧着一捧花的外卖员忽地出现在场馆内,朝他走来,“欸,您是凌先生吧。” 凌霄松开手机:“是我。” 外卖员将一捧花递到他的面前:“这有您朋友送的一捧花,您收好。” 凌霄接过花,很多花他都不认识。 他只认识其中一种,是凌霄花。 陈空青在家里种了两盆。 所以他认识。 他还记得,那两盆凌霄,是他和陈空青一起在花鸟市场买的。 花上放着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祝比赛顺利,无论结果,我都为你骄傲!】 男人将卡片抵在心口,心里乱成一团。 这块海绵,肯定还会回来的吧。 不,他一定要让这块海绵回来。 寒风愈发肆虐地劈在挡风玻璃上。 竟还在此时落下点点雪白。 下雪了。 徐京墨开着车,猛然意识到,昆市竟下雪了。 昆市的地理环境与气候条件,几乎没有怎么下过雪。 他想告诉身边的陈空青,可副驾上的青年缩成一团,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着的,他就是觉得好累,好困,浑身都没有力气。 于是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在车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睡醒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还在梦里。 因为他看见许许多多打在车窗上的雪米。 昆市怎么会下雪呢。 昆市从不下雪的。 耳边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弹响。 他稍稍挪了挪身体,鼻间便涌进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朦胧的视线里,主驾前的徐京墨,正拿着刚刚烧红的点烟器在点烟。 烟头被点燃,冒出缕缕烟雾。 男人将滤嘴叼进唇中,低下头正欲按回点烟器,也是垂眸这一刻,他才看见已经醒来的兔子。 徐京墨的动作一顿,呼吸也跟着停滞,随即,就被嘴里叼着的烟呛得咳了几声。 “咳咳……”男人有些慌乱地将烟从嘴里取下,打开车窗,将夹着烟的手架在车窗外,“你醒了,被我熏醒的么?” 青年的意识在此刻逐渐回拢清晰,想要坐直身子。 这么一动,又是一阵熟悉的伯爵茶香涌进鼻息间。 原来他的身上裹着徐医生的大衣外套。 “唔……”陈空青小心地抱着外套坐直了一点,“没……我自己醒的。” 醒来的陈空青,没有看雪,反而侧过眼来,看徐京墨藏在身侧的冒着白雾的烟。 他有点意外的。 意外徐医生会抽烟。 他的印象里,徐医生就是儒雅成熟,谦逊有礼的代名词。 总下意识以为徐医生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 但只是意外,并不会反感。 反而,他也忽然很想抽。 他之前上学,听很多同学说“一根烟,赛神仙”。 毕竟那时候年纪小,他也好奇过,不过那时他的生活费很吃紧,没有多余的钱拿来消遣。 后来长大了,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也就没有尝试过。 不过,他身边很多同学都会抽烟,什么压力大了,分手了,挂科了,就会叼着烟开始消愁。 所以……真的可以消愁么。 青年的眼神有些涣散,失焦。 徐京墨以为兔子是对烟味敏感,于是将烟拿进车里,准备灭进车载烟灰缸。 男人刚把烟灰缸盒弹开。 指缝间的烟却忽然被抽走了。 陈空青依葫芦画瓢,用手指夹着烟,而后,把滤嘴送进了唇里。 他不知道怎么抽,于是猛吸一口。 徐京墨在烟被抽走那一刻,便怔住了,如墨般的瞳孔倏然缩小。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兔子已经叼着他的烟在咳嗽了。 没错。 是他,抽过的烟。 男人的耳根骤然浮上一层殷红。 陈空青这一口吸得太猛,喉咙像是被喷了辣椒水,疼得他又咳又喘,夹着烟的手指都在猛颤。 蓦地,指缝里的烟便被抽走。 徐京墨压下脸上的浮晕,冷静地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口吻有些严厉,手掌却很轻地拍在青年因咳嗽而弯下的后背:“不是这么抽的。” “咳咳咳……”陈空青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喉间的火辣感还没消弭,但还想再试:“那是怎么抽的?” 徐京墨的眉心微微蹙起:“学这个干什么,不许学。” “为什么不许。”陈空青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小猫在叫:“我很难受呢。” 徐京墨抚在青年后背的手掌动作微微一顿:“哪里难受?” 兔子那双好不容易褪去一点红的眼睛,又蓦地被浸红。 陈空青挺起背,大衣也随之滑落。 他伸出手,对着徐京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这里要痛死了。” 徐京墨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也快痛死了。 “徐医生,你能治吗?”陈空青吸了吸鼻子,鼻尖开始发酸。 他知道自己现在大脑都是糊的,说的话做的事也没什么逻辑,所以说完之后,陈空青又揉着眼,企图把眼里的湿润都揉走:“对不起,徐医生,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不用说对不起。”徐京墨也很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医术,治好这只兔子,“外面下雪了,要不要下去玩会儿。” 他只能试图转移兔子的注意力。 陈空青抬眼看了看窗外。 雪不大。 落雪也是很细很微小的雪米。 细细密密的从空中撒下来,有些像食盐。 长这么大,他几乎没见过雪。 幼时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有可能见过,但都被他忘记了。 所以这大概算他第一次见到雪。 他在很多个冬天里,都有祈祷昆市能下一场雪,无论大小,是雪就可以。 可这场雪真的来了。 竟是和这样残忍的真相一起来的。 他有点想埋怨老天。 但好像多带着一点迁怒的意味。 他不想这样。 所以他没有去怨了,反而打开了车门。 陈空青走下车,走进白花花的雪里。 他伸出手去接雪花。 细小的雪粒在空中漂浮,缓慢地降落在他的手心。 而后,几乎只有一秒,就在他的手心里变成透明的水渍。 徐京墨也下了车,缓缓靠近陈空青:“现在雪太小,刚刚看天气预报,说是晚上会下大,如果有积雪,可以出来堆雪人玩。” 陈空青点着头,缓缓松下手掌,但仍仰着头在看雪。 看雪的同时,是为了不让自己掉眼泪。 不想掉眼泪了。 怎么还在掉眼泪。 他想把眼睛缝起来,不让它掉了。 “我……我想去看黑猫警长。”陈空青长呼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把那些不该掉的眼泪又给逼了回去。 徐京墨的瞳孔里附上一层晦暗:“好,那我们上楼。” 两人一同上了楼,进了公寓的大门。 公寓里似乎一直开着暖气,一进门,就是暖烘烘的。 徐京墨将拖鞋递到他脚边。 陈空青俯身换上。 和他的尺码刚刚好。 记得上次来徐医生家穿的拖鞋是要大上半截的,但这回的很合脚。 而且很舒服。 陈空青低着脑袋,看着脚上的拖鞋。 就是要合适才能舒服吧。 不然硌伤了脚,哭的是自己。 “到家了。”身旁的男人开口,用自带吸引力地嗓音道,“你想哭就哭,不用在我面前忍着。” 陈空青原本已经不想哭了。 不,他一直都没想哭。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泪腺太发达,总是有泪水自动分泌。 因为一直都在担心,担心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会不会又发病。 而且,也不想在徐医生面前太丢脸。 虽然,他已经丢过很多脸了。 他一直都有在克制,想把那股情绪都压住,但还是会忍不住外泄。 可是,可是 男人刚刚这样一句话。 让他彻底控制不住了。 陈空青哭了。 不是徐京墨想那样嚎啕大哭又或是声嘶力竭,而是缩成一团,一抽一嗒的哽咽着。 他安静地等兔子哭完一个阶段,然后把这只伤心的兔子安置在沙发前。 窝在沙发上哭应该会舒服一点。 兔子留了这么多眼泪,嘴唇都哭得干裂。 他正欲转身去厨房接杯热水。 窝在沙发上双手环膝的兔子却忽然着急了,伸出那只瘦弱的胳膊,抓住男人的手指。 “徐医生你去哪?”陈空青抬起脑袋,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颗核桃。 男人掌心的温度贴向他的手心,是附着着一层粗粝的温暖。 “不去哪。”徐京墨立在原地,那条手臂彻底僵住,步子也随之被冻住。 这似乎是陈空青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主动和他肢体接触。 兔子的手指瘦瘦的,软软的,手心的温度很低,还带着几分湿润。 几乎快要到克制的极限,他才没有用力将这只手反握。 “去倒杯水给你。”停顿了好几秒,徐京墨才将话补全。 警戒而又没有安全感的兔子这才放松些许,慢慢地松开了男人,机械式地点了点头:“谢谢。” 很快,一杯泡着蜂蜜的温水便被递到陈空青的眼前。 徐京墨张唇:“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空青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但已经不哭了,鼻尖已经红透,在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尤为明显。 他伸手接过水,用唇抿着杯壁,小口吞咽着。 甜丝丝的蜂蜜水,润进他干燥的喉间。 徐京墨这靠着陈空青缓缓坐下。 耳边只有青年小声吞咽的细碎声响。 黑猫警长还在窝里趴着睡觉,不然一定是会跑出来和陈空青玩的。 也正是因为黑猫警长没有睡醒,这会儿客厅里安静的有些凝滞。 也是在此刻。 手机在口袋里一下又一下的震动。 陈空青抱着玻璃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来电显示上赫然列着【凌霄[粉心]】。 这个粉心在当下,显得格外刺眼。 像是化成了一根锋利的银针,直直扎进陈空青的心口。 也扎进徐京墨的视线里。 陈空青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两秒后,动作有些急迫地按下挂断键。 指尖都在跟着发颤。 只是刚消停的手机,很快又开始震动。 青年用颤抖的指尖按下关机键。 终于,世界再次清净。 他把手机扔在茶几上。 一直很给面子没有发作的身体,好像被这两通电话给激怒了。 是的。 他隐隐感觉自己像是要发病了。 浑身的毛孔打开,汗毛竖起,出风口里吹出的暖气抚在他的身上都变得灼烫,不明。 他将手里的玻璃杯握得很紧,还在企图控制这具身体。 “你还好么?”徐京墨有看出这只兔子的异常。 表情很不自然,整具身体也像是处于一个高压的紧绷状态。 陈空青抿住唇瓣,声线也是抖得:“我” “不舒服了吗?”徐京墨猜测着,“有没有带药?” “我今天出门前有吃过了。”陈空青有些无助地摇头,“没有几个小时。” “徐医生给我一个枕头,可以么?”抱着枕头会让不适感缓解些许。 “当然可以。”徐京墨从边上的单人沙发上拿过一只松软的枕头递给青年。 陈空青用双手抱住眼前这个面积正好的枕头。 鼻间再次涌进一股馥郁的伯爵茶香。 躁动不安的细胞在这股茶香和枕头的贴近下,暂得缓解。 但很快,身体就发现了只是一块枕头的贴近,不是人的皮肤,没有温度,也没有那样的触觉。 于是,又激起了一波新的强浪。 陈空青死死抱住枕头,额前冒出一点汗珠。 “还是握我的手试试能不能舒服点。”徐京墨朝着他靠近些许。 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进。 陈空青似乎已经能感受到男人的体温。 他很想立刻就伸出手去,不,不光想伸手,他还想还想能抱住眼前的人。 可是,他的理智又没有彻底下线。 他会忍不住想。 那下次呢? 下次发病要怎么办? 还来找徐医生吗? 徐医生又不是他的药,又不是花钱就可以买的。 凭什么每次都让徐医生来帮自己呢? 而且,徐医生是凌霄的表哥。 对他多有照顾也许都有这个原因在。 可他和凌霄绝对是要分手的。 分手以后,徐医生就只是他的心理医生而已。 什么心理医生要帮患者到这种程度? 他迟早都是要一个人面对发病的。 徐医生迟早都是会离开的。 想到这儿,陈空青心底像是空了一大块,皮肤上的痒意和那种挠心地滋味更甚。 下一瞬,他猛地感知到了些什么。 青年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在此刻蓦地涨红,宛如一颗熟透的番茄。 他迅速把枕头从胸前往下移,像是在遮掩什么。 徐京墨看着兔子那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和奇怪的举动,眉心抽了抽:“你的脸很红,别再忍了,握手而已,没什么的。” 兔子只往另一旁躲,将枕头死死盖在腿上,摇着脑袋。 徐京墨将视线落向青年的膝前,眉间赫然皱起一个“川”字。 男人伸出一只手,覆上那只枕头。 徐京墨的手掌宽厚,手背前有微微突出的粗直青筋蜿蜒而上。 陈空青看到这只一看就很有力气的手,下意识更用力地抓住枕头。 那只手已经使力抓住了枕芯:“让我看看。” 第26章 陈空青觉得自己耳鸣了几秒。 怎么看…… 这种东西…… 怎么给别人看。 青年用齿尖死死抵住下唇,更用力的压住膝上的枕头。 “陈空青,让我看看。”徐京墨再次开口。 男人的语气很淡,一字一句的,但是根本谈不上凶,只是比刚刚严肃一点。 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被唬住了,像是一种习惯? 可明明,他和徐医生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为什么会习惯听话? 很奇怪。 但他还是照做了。 兔子的两只小爪慢慢地松开,脸颊浮出的两朵粉晕这会儿已经全红,烧向脖颈。 下一瞬,膝上的软枕就被掀开。 陈空青偏过了脸,他不敢把头低下,也不敢看徐京墨。 所以只能把脸对向另一侧。 当然,最好是能找到一条砖缝然后爬进去。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陈空青抓住沙发扶手,浑身紧绷成一张弓。 徐医生为什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也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变//态,随随便便在别人的家里渤起。 眼睛又湿了。 眼角跟着溢出一颗炽热的泪珠。 泪珠顺着脸颊和重力往下坠落。 蓦地,眼泪被覆盖。 徐京墨用带着一层薄茧的拇指轻轻按上兔子湿乎乎的脸侧,而后,热泪融进他的薄茧里。 扭过脸的兔子躲了躲,身体跟着细细颤了两下。 但很快就不躲了,他的身体像是快要干涸的一池枯井,实在太需要水份,哪怕只有一点点。 所以即使是这么一点点触摸,也足以让他好受很多。 “不好意思吗?这没什么的。”男人的口吻里带着抚慰,“的确有皮肤饥/渴症的患者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用担心,可能是和你最近的心理状态有关,之前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吗?” 陈空青还是没有把脸蛋转回来,那颗小脑袋小幅度地点了点:“有…有过。” “怎么没有告诉我?”兔子脸颊上的泪痕已经被他抹尽,但男人的拇指仍抵在那薄软的脸颊处,没有松开。 陈空青将视线垂下,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往下垂:“不好意思和你说……” 如果他知道会因这种状况被徐医生知道,他还倒不如早点说。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怎么这种时候都能这么昂扬,一点都不受影响的么? 他的脸心原本就热,又渡上一层男人指尖的温度,更热了。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一个生//理现象而已。” 男人说的很是理性客观,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包容。 让陈空青觉得好像……真的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可能在医生眼里,这种情况的确是没什么吧。 但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他慢慢的扭过脸,脸颊处的指尖也随之缓缓退开。 陈空青不敢把视线朝下,一点都不敢。 就这么把视线平移过来:“可以把枕头给我么……” 这样他觉得自己和没穿裤子没什么两样。 “用枕头它是不会消下去的。”男人的声线依然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医生在给患者进行病情处理指导,“要弄出来。” 男人说得简单,陈空青已经快把嘴唇咬烂。 徐京墨又开口道:“之前自己弄过么?” 陈空青:“……” 徐京墨继续:“需要我的帮忙么?” “不用!”陈空青一下松开自己已经被咬的有些发麻的唇,神色惶惶地扫视一圈周围,“我…我去洗手间。” 徐京墨指了指:“那边。” 兔子几乎是拿来跑的。 徐京墨顿在沙发前,眼神随着兔子在跑。 他没有跟上去,准确而言,是不敢跟上去。 他知道兔子要去做什么,在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空间里。 在这个,只有他和兔子两人的空间里。 他无法保证自己的控制能力可以这么强。 因为单单只是坐在这儿,浑身的血液都在朝一处涌去。 男人抿唇,喉结微微滚动。 陈空青躲在厕所里,还是很苦恼,他很担心自己会把别人家里弄脏,而且,就算不弄脏也很奇怪。 可是…它的确就是不消下去,而且现在已经和根/石/柱一样了。 他没有别的办法,要么只能是把自己打晕了。 但他有一点怕疼。 所以,他只能…… 不知道大概过了多久,陈空青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为什么还不出来。 忽地,静谧的空间忽而响起一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抱歉,我看你待得时间有点久……没事吧?” 陈空青猛地挺住动作,呼吸也跟着一滞:“没…没事。” 他不会知道,此刻他的声音有多哑。 又有多撩人。 徐京墨站在门外,耳畔早已浸成红色。 他即刻转过身去,背对着洗手间那道单薄的门板:“好,有事的话……” 洗手间里再次传来青年软趴趴地声音:“徐医生……” 嗯,用这样的声音唤他。 徐京墨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心跳都跟着乱了一拍:“怎么了。” 但还是尽量让声线保持沉着。 陈空青已经放弃了,有些无奈地开口:“我可以洗个澡么?” “当然。”门外的男人肯定道,“沐浴露在架子上,你等一会,我给你拿干净的毛巾和衣服。 “唔……”陈空青原本想说不用麻烦,他还是穿自己这一身就好。 只是他还没张口。 便听到门外一串匆匆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会儿。 他刚洗好手,门外便隐约映进一道人影:“方便开门么?” “方便的。”陈空青回答着,快速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后,拧开反锁的门把手。 他只开了一条不大的缝。 徐京墨将一堆衣物递给他:“都是干净的。” “谢谢……”陈空青伸手接过后将衣物抱在怀里。 “好,你慢慢洗。”徐京墨只看那只沾着一点水汽的手。 兔子的手也很白,手腕很细,手指像葱白一般,指节骨微微凸出,但并不突兀,是匀称的。 “嗯,谢谢徐医生。”陈空青舔着干燥的唇,把门轻轻带上。 怀里的衣服带着一股淡淡的伯爵茶香,很淡,很好闻。 他将鼻子埋进亲肤的棉质布料里,像只在找熟悉味道的小动物。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变得很喜欢这股味道,每次闻到都会觉得空旷的心里被填满了一点。 大概是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就觉得好闻。 后来他还有去找过类似味道的香水。 都不太一样。 又不太好意思问徐医生。 兔子把衣服放在置物架上,然后把自己剥干净,走进浴室里。 打开花洒。 细细密密的水线从花洒里涌出,淋在枯槁的身上。 被病况折磨的大脑暂且得到了放空,但是很快,别的痛苦又追上来。 【“很抱歉陈空青,但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我每天训练都累死了,哪有时间出轨?”】 【宝贝儿,我想你了。】 ……… 又想起那个遥远的午后,少年你那双明亮的眼,和明晃晃的虎牙。 他长舒出一口气,关掉花洒,也关掉了这些回忆。 他不要再想。 准确而言,是不要了。 又过了好一会,穿着一套深色棉质居家服的兔子从卧室里出来。 脸上的红晕还留着一点淡底。 徐医生的这套衣服很舒服,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合身。 有点大了。 裤脚紧跟着脚跟,这也还算好,还有就是……领子也开的有点大。 可能给徐医生是不会大的。 给他……就有点太往下挂了。 徐京墨这会儿正在和小猫玩。 黑猫警长醒了,也不知是听到动静,还是闻到了气味。 朝着陈空青摇头晃脑地奔来:“喵~” 好像在说,你怎么才来看我。 陈空青蹲下身去,摸着小猫毛茸茸的小脑瓜。 “它很想你呢。”徐京墨坐在沙发前,看着眼前的兔子和小猫。 兔子穿着他的衣服。 没有人能懂这种滋味。 “对不起啊,最近太忙了,都没来看你。”陈空青低着头和小猫解释着。 “喵~”黑猫警长对着他用细细的嗓音叫着。 好像在说“咪原谅你了”。 陈空青终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想着等会就去下单一整箱的猫条。 这抹笑当然也被徐京墨捕捉到了。 这还是兔子今天第一次笑。 徐京墨:“抱到沙发上来玩吧,蹲着累。” “好。”陈空青抱起小猫,走近沙发。 起身到时候,他还是能觉察到身体的异样。 洗澡只是短暂的起到了一点效果。 显然是不够的。 兔子脸上的笑意忽地又被埋没,眉心下意识的蹙了蹙,好在,怀里的小猫暖烘烘,软绵绵的。 他抱着小猫走到沙发前坐下。 徐京墨的鼻息间,涌进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混着他平常用的沐浴露。 陈空青穿着他的睡衣,身上带着他的味道。 男人屏住呼吸,顿了两秒,分散的血液又在积聚往下。 两秒后,他决定起身去厨房。 不能再待下去。 身边抱着小猫的陈空青却在这时开口:“徐医生家里有酒吗?” 徐京墨这才转过视线:“想喝酒?” 兔子点点头:“我想喝一点,会好受一点。” 他也不想和徐医生提这么多要求的,很招人烦吧。 但是,喝了酒,不该兴奋的地方才会消停一点。 他不想待会又出现……那样的情况。 也不想现在离开。 因为,不知道要去哪。 “好,我去拿。”徐京墨答应着,即刻起身去了酒柜。 兔子很难得主动和他要求点什么,只是喝酒这样的要求,他当然会答应。 他在酒柜找了一圈,发现大多都是葡萄酒,兔子对青花素过敏不能喝。 只能选了一瓶度数有点高的威士忌。 反正有他看着,不会让这只兔子喝得太过火…… “欸!” 徐京墨刚把酒摆上茶几,想着拿点水果零食之类的,不至于只喝酒,这样不容易喝多一点。 他刚去切了一盘哈蜜瓜。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兔子居然盘腿坐在地毯前,直接拿着瓶子在干。 黑猫警长在边上都急地喵喵叫。 他忙不迭上前,夺过陈空青手里已经少掉一半的酒瓶:“……陈空青!这是洋酒,不能这么喝!” 兔子一边咳嗽一边扑过来,直直朝着酒瓶子扑过去。 没有扑到酒瓶子,反而扑进了某只捷克狼犬的怀里。 徐京墨眼疾手快地揽住陈空青那截细软的腰肢,这才没让兔子脸朝地上砸。 混乱之际,兔子软绵绵的唇擦过他的脖颈。 第27章 陈空青还在扑腾着。 干涸至接近枯槁的身体被一圈温暖包围。 “还……还不够。” 怀里的兔子连声音都粘上一层含糊,显然已经醉了,趴在男人的怀里,伸着胳膊还要去够酒瓶子。 徐京墨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就在脖颈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时。 他的大脑里,所有的理论体系,伦理纲常,也都被擦掉了。 那只虚掩在兔子腰上的手掌也在那一瞬抓实。 隔着衣料,似乎已经触上一层凝脂。 指缝间捏出一点软肉。 陈空青眼睛里只有那瓶近在咫尺的洋酒,哼哼着,还想伸着腰去够。 腰却不知被什么给缠住了,动不了。 徐京墨单手固定住怀里乱攀的兔子,还要后仰着将酒瓶举高,不让兔子有机会拿到。 浑身的着力点都靠着腹部的核心力量,将怀里的人固定。 “唔……”陈空青有点恼,明明就在眼前的东西怎么……就是够不到? “我要喝!” 这是成年后到兔子第一次对着他叫。 “不能喝了,你已经喝多了。”徐京墨说着,手掌松下一点力道,缓缓往上,抚上兔子瘦弱的背,“这个酒不能这么喝。” 男人说着教导的话,语气尽量严肃,可最后还是没忍住,温和下来。 黑猫警长也在地毯边叫了两声,不知是在帮谁说话。 怀里的青年喘着粗气,像是累了,梗着的脖颈也卸下力气,贴上一片温暖厚实之地。 好舒服。 怎么会有这么暖和又安全的地方。 每一个躁动的细胞都在此时平静下来。 像是离开巢穴在外漂泊许久的孤兔终于回到了安全的港湾。 陈空青眯着眼,唇瓣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徐京墨也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怀里渐渐安分下来的兔子。 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印进陈空青朦胧的视线。 好像。 好熟悉。 像凌霄,更像……梦里的那双眼睛。 “你…你是谁?” 兔子张唇,问他是谁。 徐京墨看着兔子那双朦胧的柳叶眼,喉结吞咽着:“你觉得我是谁。” 他其实想问的是,你希望我是谁。 陈空青抿着唇,抓着男人肩上的衣料。 是一件灰色的紧身毛衣,布料很软,捏着不扎手。 “你……”兔子很小声地试探着,“是凌霄么?” 徐京墨:“………” “是…是么?”兔子还再问,那张混着酒精的红脸仰起,好像很期待答案。 徐京墨:“………” 陈空青睁着模糊的视线,看着那张俊脸重影成许多张,全然看不清。 忽然就觉得这里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即使再温暖,再舒服。 兔子强制着已经全面沦陷的身体支撑起来,企图逃开一点。 蓦地,腰上就被掐了一下。 疼得他不由扭了两下,秀气的眉也跟着皱起。 “不是他就要走吗?”男人沉声,脸色更是难看得要命。 皱着眉的陈空青像是有些思考不过来,几秒后,才睁开一点眼,摇了摇头。 “你把眼睛睁开好好看,我是不是他?”徐京墨有些压不住心底地恶,他克制了这么久,就这么在兔子的三言两语里分崩离析。 手掌搭在那一截他一只手就能揽过的细腰前。 此刻,他想把手往下。 他的视线也在此刻停驻在兔子那张薄薄的唇瓣前。 唇瓣上还沾着一点酒水,惹得唇面上也是水盈盈的。 陈空青很听话,真的很努力地睁开眼睛。 只是这和他的眼睛睁不睁大没关系……他就是看不清…… 他有些苦恼,丧气地又垂下了眼:“你快点告诉我……” 说着,他更紧的捏住了手心里那层衣料。 徐京墨绷着脸,连带着后槽牙都有些发酸:“我不是他。”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掌更有力的包住兔子腰上的软肉。 “不是吗?”陈空青嗫嚅着。 男人近乎是咬着牙说得:“你要走吗?” 一秒,两秒。 只剩左腕上的机械表秒针还在理智的转动。 怀里的兔子在此时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 他是想如果是凌霄的话,他就要走的。 不光是走。 他还要给这张脸一拳。 长得再好看也要给。 徐京墨绷到发酸的后槽牙,在听到这一个简单的发音后,蓦地松懈。 “不走吗?” “不走呢。” 与此同时,怀里不安分的兔子变得很温顺,贴在他的肩前,那双细瘦的胳膊缠上他的脖颈。 陈空青喃喃着:“我生了一个病……” “我知道。”徐京墨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翻涌。 “那……那你可以抱紧我么?”喝醉的兔子虽然有点大舌头,却总是能很畅快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我…好难受呢……” 徐京墨自认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以。” 男人将另一只手也覆上青年的后腰。 将这只受了伤,瘦瘦巴巴的兔子紧紧箍在怀中。 从道德层面而言,也许他做的还是有失偏颇。 可他已经管不了。 一定要抉择的话,那他承认自己是个道德低下的物种。 腕上的表还在走,时间无法控制,一分一秒的溜走。 怀里的青年趴在他的怀里,与他毫无缝隙地紧紧相贴。 他想自私的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陈空青是从徐医生家里逃走的。 醒来的时候他衣衫整齐的躺在一张大床上。 他能猜到应该是自己喝多了,徐医生把他安置在床上睡觉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酒品怎么样,喝完酒…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或者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当时想到喝酒这样的下下策时,太多副作用他都没考虑到。 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后悔了。 还好自己醒得早,主卧房门还是紧闭着的。 不至于一起床又要碰上一面。 “逃跑前”他给徐医生留了言。 Azurite:【徐医生,我先去上课。】 Azurite:【谢谢徐医生,又麻烦你了。/[挠头][挠头]】 Azurite:【睡衣我洗干净了再还过来噢。】 留完言,他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脑袋还好,没有宿醉后那种又沉又疼的滋味,反而比昨天清明不少。 只是眼睛有些肿的厉害,还有就是腰上。 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腰上有好几道红印子。 有点奇怪。 撞到哪能撞到腰上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刚开机的手机信息刷屏了。 几乎都是凌霄的留言和未接电话。 还有几个是高天友打来的电话。 凌霄[粉心]:【陈空青,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凌霄[粉心]:【你别关机。】 凌霄[粉心]:【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和你道歉。】 凌霄[粉心]:【你接电话啊。】 凌霄[粉心]:【-未接电话-】 凌霄[粉心]:【谈谈都不行?】 陈空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行行的信息,还是没有回。 只默默将备注里那颗刺眼的粉心给删掉了,连带着置顶也一并取消。 高天友则是发信息在安慰他,虽然他也不知道高天友是怎么知道的。 天友:【日的。】 天友:【我听说了,空青,凌霄tm真不干人事。】 天友:【你还好吗?要不要陪你喝两杯?】 Azurite:【没事,天友。】 Azurite:【我还好。】 Azurite:【我先上课,真没事。】 天友:【好。】 天友:【有事吱声啊。】 陈空青将手机放下,静下心来上课。 他打算上完课,下午不去实验室了,药铺那边也请假。 他准备好,要去和凌霄好好谈一谈。 准确的说,是去做一个了断。 刚好是下课的点。 凌霄的电话也在这时候来了。 这次他没有挂断。 电话里的男声听着很疲惫,疲惫里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你终于接电话了。” “你在学校吗?”陈空青语气平淡。 “在…我在你们系教学楼门口。”凌霄有些急切地回答着,“我们见面说行吗?” 陈空青:“那你去边上那个咖啡店等我吧。” 凌霄:“我在楼下等你,一起走不好吗?” “你先过去吧。”陈空青依旧用很平常的语气回答着。 凌霄:“为什么?” 他还记得以前,陈空青总会在体育馆门口等他,想和他一起回家。 而他…却总是不愿意和陈空青一起走。 因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不是单身。 渐渐的,陈空青就很少来等他了。 耳边也在此时传来青年冷漠的声音:“因为不想和你一起走,不想让别人看见。” 凌霄的心口像是被一支锋利的回旋镖刺中。 喉间干涩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等他缓过劲来时,电话早已被挂断。 陈空青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心口陡然一轻。 忽然觉得昨天也许不是白哭的,哭完今天就好多了。 难过的滋味很少,更多的是一种决心。 结束一切的决心。 手机又在此时震了两下。 是徐京墨发来的讯息。 Lnk:【应该叫我送你回学校的。】 Azurite:【不用的,徐医生家离学校很近。】 Lnk:【头痛不痛?】 Azurite:【不痛,睡了一觉挺舒服的。/[憨笑]】 Lnk:【那就好。】 Lnk:【在上课吗?】 Azurite:【已经上完了,现在走在路上呢。】 Lnk:【去吃饭么?】 陈空青想了想,还是直接打下:【去找凌霄。】 好几秒后,徐京墨才回复讯息:【你要和好吗?】 Lnk:【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根据你的病况,我想再次建议你,考虑分手。】 第28章 陈空青刚好走到咖啡厅。 坐在咖啡厅外座的凌霄已然看见他,蓦地站起了身。 像是在迎接。 他将手机熄屏,收拾好千丝万缕的情绪,走上前。 走近时,他才看见凌霄的脸颊上有一道伤。 瘀青里夹着一点紫红。 一看就是被打伤的。 陈空青的视线在伤口前顿了顿,径直坐下。 凌霄看着眼前的青年。 比起昨天,陈空青的状态好了很多,皮肤像有被浸润过,透出一点气色来。 是消气了么? 凌霄这么幻想着,希望这块海绵还能像从前那样包容他。 甚至能来关心他。 所以在陈空青盯着自己那道伤看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乱了乱。 他很期望陈空青能开口问一问,他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下一秒,陈空青果真张唇了:“马上期末,我比较忙,但公寓里的东西我会尽快搬走的。” 对面的男人表情拧住了,连带着嗓音都有些扭曲:“什…什么?” 陈空青微微蹙起眉,重复一遍:“就是东西我会尽快搬走。” “你要搬走?”凌霄用疑问的语气也跟着重复一遍。 陈空青的眉心更用力的拧了拧,他对凌霄的理解能力存疑。 难怪总给他买一些他过敏的东西吃。 以前他还伤心,觉得凌霄不在意自己。 现在他觉得,可能是他错怪人家了。 没准凌霄根本不能理解什么叫青花素过敏。 “为什么?”凌霄又问道。 陈空青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搬走呀。” 凌霄:“就因为昨天那个事吗?我和你道歉,空青,我…是我混蛋了。” 陈空青其实不想提昨天,也不想去回忆那个场景。 虽然他对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没了那份悸动,甚至连仇恨好像也没有,几乎归咎于平静了。 可是那个画面。 想起来还是会让他心口一阵犯恶心。 “我不想听。”陈空青只吐出四个字来,语气很冷漠。 “空青……我是有很多地方都不好,我会改的,你原谅我这次行么?”凌霄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么委屈求全的话。 还是对着这块海绵说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陈空青那张冷漠而决绝的脸,他的心底就涌上一层从未有过的恐慌感。 那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滋味。 他受不了。 “凌霄,你不用求我原谅。”陈空青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张出众而年轻的面庞,即使挂着彩也遮不住的好看。 也一样遮不住其中的恶心。 “怕你听不懂,我就说得更明白一点。”陈空青神色淡淡,语气也是同样的平静,“我们分手吧。” 对面的男人怔了好一会,那张脸上露出一点惶色,继而变得更加狰狞:“不……” “你是想让我承诺些什么吗?是想要更多吗?我承诺,我会和顾程景断了的,以后,我也会对你好……” “不是。”青年再次张唇,斩钉截铁道,“我没有要什么承诺,我只是要分手。” 昆市昨天下了一场小雪,虽然没有积雪,但是温度很低。 凌霄不知是被气温给冻僵了,还是被陈空青的话语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总之,男人僵在休闲椅前良久。 “我和你见面,主要就是说这个,在你家的东西我会尽快搬离,我们以后就不要联系了。”陈空青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别…别走!”凌霄地嗓音都调高了几分贝,“我不同意。”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学生或是路人,不然他们一定会成为焦点。 “你不同意并没有用。”陈空青没有被男人这么一叫而乱了方寸,坚定地回应道,“在我这里,我们已经结束了。” 凌霄再次哑声。 海绵从前几乎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坚硬的一面,总是温柔的包容着他所有的刺。 即使被他刺伤,也从没有抱怨。 让他忘记了。 陈空青并非是一块任由揉搓的海绵。 之前是因为爱他吧。 是因为爱他,所以,不计较么? 所以现在,是真的不爱他了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 青年见他不说话,再次准备起身离开。 “陈空青!”凌霄梗着脖子,呼出一口气来,“等…等一下。” 陈空青耐着性子:“还有什么事么?” “你要搬去哪?马上就要放寒假了,申请搬回学校也要下学期了吧。”凌霄说着,像是找到了什么攻克点,“你就在我这住着,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可以不回来,你不是平时也没那么多生活费嘛……” 的确,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即使能回宿舍也住不了几天。 陈空青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从没有把继续待在天越小区这个选项纳入过考虑范围。 “这就不用凌同学操心了,我会自己解决住宿问题的。”陈空青站起身。 凌霄也匆匆起身。 耳边一直回荡着陈空青那句“凌同学”。 心口像是有被刺了一刀。 “陈空青……”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弱弱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陈空青并不想听,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没有停留,哪怕是一秒。 “我收到那捧花了,谢谢你,我那天打输了……也做错很多事,对不起……” 凌霄在他身后忏悔着,语气听着尤为可怜。 陈空青却并不想听,只加快了脚步,离开这个能和凌霄呼吸都同一片空气的地方。 他走在学校的树荫大道下,步履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在下过雪的冬季里,昆市的南山区。 他走在还沾着雪气的柏油路上。 确认了,自己已经。 彻底不爱凌霄。 午后,他处理了一组比较棘手的数据后,没有埋头在实验室,他得先回趟小区,收拾一下,今天肯定是不能把东西都搬完的,但是他想先回去收拾一下,把吃的药和一些随身衣物都整理出来。 还没来得及找房子,决定先在实验室过渡几天。 凌霄大概也没有回过公寓,屋里的一切都和他前天出门时一样。 那两盆他精心呵护多日的凌霄花,最终还是枯萎了。 大概就是昨天,昆市下的第一场雪里。 陈空青走过去,看着垂落了满地的枯叶,还有已经变成枯褐色的光秃枝干。 他的确是一直在精心照顾的,每次出门前都会记得把它们搬进来,在它们看着情况不太好之后,就一直都养在室内,严格按着温湿度养,还给它们施肥,修剪,松土,防蛀…… 但也许就像师父说的,凌霄这种花,就是留不住的。 这并不是他的问题。 收拾好一些随身用品之后,青年将这两株枯枝一并丢进了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 拎着袋子去实验室的路上,陈空青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回徐医生信息了。 他匆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高天友也在这时拨来电话。 “天友,怎么了?”他将电话接起。 “没事儿,就是关心你一下。”电话里的男声很是关切,“你和凌霄……分了吧?” “嗯,我刚收拾了点东西,还没收拾完,人先搬出来。”陈空青回答道,语气里没有被这些污糟事搓磨的疲惫感,反而显得轻松。 高天友叹了口气:“早知道他是这种人,老子我绝对……” “对了,天友。”陈空青蓦地想起凌霄脸上的伤,“他脸上的伤,是你打的吗?我知道你替我不值,但还是别发生冲突,我担心他到时候在学校告状……” 高天友为人仗义,经常会为了朋友和别人发生冲突,为此也是吃过亏的,陈空青有些担心。 “不是我,我知道他那点混账事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人了。”高天友张口,语气忽得有些兴奋,“但我知道是谁打的,你猜猜。” 陈空青怔了怔,垂下眼,他想到了那个人,但他有些不想说这个名字。 过了好几秒:“顾程景?” “草,别提那货,不是他…他那傻缺,还对凌霄好着呢,只能说什么货配什么货。”高天友越说越生气,又爆了几句粗口。 “那…是谁?”陈空青抿唇。 “算了,你肯定猜不到,我直接告诉你吧。”高天友也不再卖关子,“是徐京墨!就是上次咱们见过的那位特别礼貌特别有范儿的那个……凌霄的表哥,听说打得可狠了,凌霄半天没站起来。” 陈空青的在听到“徐京墨”三个字的时候,脑袋停转了几秒。 徐医生? 徐医生动手打人? 还是打得自己的表弟? 陈空青消化了好一会儿这个信息,以至于高天友后头叽里呱啦和自己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然后,他的脑袋里,只能装下一个信息点。 徐医生动手打了凌霄。 这比徐医生会抽烟还让他觉得意外。 或者说是,不可思议。 还没等他缓回神,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高天友。 而是徐京墨。 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陈空青又怔了一会儿。 几秒后,他才按下接听键。 “徐医生……”他停顿着。 “我看你一直没回消息,忙完了吗?”电话里的男声也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语气很温柔。 很难想象电话里的男人举起拳头的样子。 “对,刚刚忙完。”陈空青也不管这么问是不是很突兀,嘴巴不受指挥地张开,“我想问徐医生一件事。” 徐京墨:“你问。” 陈空青张着唇,欲言又止地缓了好几秒:“凌霄脸上的伤,是徐医生打的么?” 电话里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笑。 是那种,有些无奈的笑。 笑完,男人的语气轻松,但声线很闷很碎。 像立在桌沿的玻璃杯,随时都会碎成一片。 “是我,要替他找我算账嘛?” 第29章 沉闷的碎音通过手机设备,传进陈空青的耳畔。 他不知道徐医生是不是在说玩笑话。 男人的语气略带一点玩笑的意思,可是……声线又很哑很沉。 他有点鉴别不出。 但无论是不是玩笑话,他都有必要说明。 兔子举着手机,听筒贴近唇瓣:“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是徐医生。” 电话里很安静,陈空青不禁松下手机,看了眼屏幕,确定通话的确是还在进行的。 他这才接着道:“徐医生,我明天复诊,复诊完,我请你吃饭吧,我欠着的那顿还没请呢。” 徐医生真的帮了他太多。 他想,徐医生从前应该也是有看在他和凌霄是恋爱关系的情况下,对他多有照顾的。 最后竟为他,和凌霄起了冲突。 而且,从来都没有过偏私。 一直大公无私地劝他分手。 真的是一个很正直又很善良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欠的情太多,明天要定一家顶贵的餐厅才行! 沉默已久的听筒里终于再次传出一道男声:“好,你现在……回家了?” 徐京墨坐在昨晚陈空青睡过的客卧床前。 鼻息间融进一股很淡很淡的药香,几乎已经没有了。 要很仔细很仔细才能闻到。 但只这么一点点味道,也能抚慰他忐忑的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不了口直接问兔子有没有分手。 如果答案是“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又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只兔子不要再傻乎乎地被伤害。 他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失控做出点什么。 譬如,把兔子绑在自己身边。 兔子会被他吓坏吧。 所以,他只这么委婉地问一句。 他知道陈空青是和凌霄一起住的,如果陈空青在家…… “对,我刚回去。”陈空青摸了摸鼻子应声。 他知道徐医生人好,如果知道他现在要去实验室凑活休息,一定又会热心地帮助他。 到时候就又麻烦人家了…… 他这么想着,也就没说实话,随口回答道。 听筒里,又是一阵沉默。 静得陈空青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出问题了。 五秒后。 电话里才终于冒出一句:“好,那你早点休息吧。” 又是很哑的男声,听着都透出一股阴郁感, 陈空青抿住唇,想着徐医生大概是上班太累要休息,声音都累哑了。 他匆匆回应道:“好的,徐医生晚安。” 电话在下一秒被挂断。 客卧里只开了一盏光线不强的落地式台灯。 昏黄的灯光打在徐京墨的侧脸上。 仿佛这不是一盏灯。 而是一层寒霜。 良久之后,男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卷着尼古丁的烟。 几秒钟后,扳机被扣响。 燃起的火焰熄灭,烟却没有在此刻燃起。 烟味太冲,会把最后那一点草药的气息都盖住。 算了。 不抽了。 “不抽了不抽了!再抽我就是狗。”杜颂哀嚎着自己昨晚玩游戏抽卡,抽了一晚上没一个想要的,“今天要是数据也做不出来,我是真不想活了。” “师哥,你太吵了吧。”今天同组的老幺小周也在,对着杜颂挤眉弄眼的,眼神时不时朝着陈空青待得方向去。 陈空青正在捣鼓最后一组数据,压根没有注意实验室里其余两人在嘀咕些什么。 等他把最后一组数据输入电脑后,杜颂像是幽灵般飘到了他的身边。 陈空青不禁吓得一哆嗦:“师哥…你…有事么?” “空青儿,那什么……我刚听说。”杜颂挠挠头,“你还好吗?” 陈空青感觉这两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还好么”。 这么想来,他还是有很多人关心的呢。 “我没事,师哥,真的。” 这两天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好像也是“我没事”。 “小周说早上来看到你在实验室睡的,要不你去我那儿挤两天吧,我自己租的房子,离咱们学校不远……”杜颂热心肠地提议着。 “不用,师哥,你太客气了。”陈空青摆着手,看了眼电脑前的时间,下午两点,他得赶去医院复诊了。 杜颂:“是你跟我客气什么……我那里小是小了点,但是肯定比在这舒服。” 陈空青从电脑前起身,解开身上的白大褂:“没事的,我主要是这两天期末,在实验室里睡方便赶数据和报告,过两天赶完再来师哥家蹭睡。” 青年说着,就往门口跑:“我出去一趟,师哥拜拜。” 杜颂叹了口气:“欸……这孩子。” 陈空青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医院。 距离上次来,已经有一月有余。 没有前几次那么紧张了,或者说,是有了一种底气。 一种“遵医嘱”后的底气。 他推开诊疗室的大门,缓缓走进去。 眼前依旧是那张简洁的办公桌,桌前,是身着白大褂的徐医生。 男人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发型也和之前有一点分别,似乎是刚修剪过,头顶略长的黑发被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深邃坚毅的眉宇,也将眼下的鼻梁骨衬托得愈发优越。 那件干净的白大褂里,搭着一件偏正式的衬衫。 “快坐吧。”徐京墨说话的同时,伸出手,抬了抬鼻梁前的镜框。 陈空青的视线也被吸引,落在那只骨节泛着异红的大手上。 有点像是磕红的。 青年走过去坐下,于此同时,男人很快便将手放下,动作迅速,就是太迅速了,显得有些反常。 是故意不想让他看见么? 陈空青不禁蹙了蹙眉心:“徐医生,你的手怎么了?” 和他一桌之隔的男人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没什么,说说你最近的病程情况吧。” 陈空青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总觉得徐医生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是前天和凌霄起冲突的时候留下的么? 所以才不告诉他? 他了解凌霄,脾气绝对谈不上好,耐心也很有限。 大概率不会甘心于单方面挨打,即使对方是长辈,可能气头上也会反击。 兔子那对温顺的眉越皱越紧。 所以,徐医生大概也受伤了。 说到底,还是为自己受的伤。 徐京墨看着眼前的兔子。 没有再穿那件很薄的黄色棉衣,而是换上了一件比较厚的长款黑色羽绒服,瘦削的身体埋在棉袄里,只露出那颗圆圆的脑袋。 兔子的脑袋很圆,可脸蛋上却没什么肉,那对好看的眉皱得紧巴巴。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应该是在想他手上的伤吧。 男人抿唇,灰蒙蒙了一天的眼底终于在此刻散开,唇角有些压不住地扬了扬:“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陈空青才回过神来,摇着头。 他想着徐医生不和自己说,他也就不追问了,等会去吃饭的时候,他再给徐医生买些药膏擦一擦。 兔子垂着眼抿唇,全然没有看见对面的捷克狼犬已然伤心地耷拉下了耳朵。 “我最近的病情,就是有了…那种进展,徐医生你知道的。”陈空青直接翻过这茬,开始认真回答男人提出的问题,“情绪比较差的时候发生过,目前只有两次。” 徐京墨眼底的灰蒙又在凝聚。 但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还有什么是之前没有过的症状吗?” 兔子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了。” 徐京墨:“发作的时候,是弄出来就好了,还是持续的,没有疲//软//期?” 陈空青明白这并不是什么荤话,而是正常的医生问诊,徐医生还是一脸正气地问的。 但…他的耳根还是不受控得在变烫。 “嗯…很难…很难弄出来,我一般都是冲澡,冲完以后会好受一点。” 徐京墨面不改色地点着头:“冲完澡之后是就好了,还是过一会再起来?还有,吃过药之后会有效吗?” 陈空青小声回答:“冲完澡之后可能还是会反复……然后平时吃药是好受点的,但是,如果发作了,吃药也…没什么用。” “好,那我再给你加一盒药,这个药是在你有出现//性//冲动的时候再吃,平时不需要吃。”男人说着,手指在键盘前轻敲着。 陈空青点着脑袋,右手开始抠左手指甲边的死皮:“那我是不是病情更严重了。” “有进展吧,皮肤饥/渴症说起来就是心理疾病,你也感觉到了,发作的频率和强度都和情绪有关,所以,如果能够保持情绪稳定且良好,这些症状都会好转的。”徐京墨淡淡张唇,那双藏在单薄镜片下的丹凤眼缓缓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当然,你最根本的问题,是情感状态很糟糕,没有一个健康的恋爱关系,所以导致了病情不稳定,甚至是加重。” 陈空青听着,听出了徐医生指的应该是凌霄。 这才想起,他好像还没正式的告诉徐医生自己分手了。 兔子在此刻抬起那双亮晶晶的柳叶眼,第一次底气十足的和那双丹凤眼对视:“我忘了告诉徐医生。” 徐京墨只觉喉结都有些干涩,不禁上下滚了滚:“什么?” “我分手了呢,我提的。”陈空青说着,语气是轻松的。 第30章 诊疗室不大,所以,陈空青说得话很清晰。 一字一句地蹦进某人的鼓膜里。 陈空青说完之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连带那双棕色的瞳孔都颇有底气地还停驻在徐医生的视线里。 男人的喉结小幅度地上下轻滚,视线竟添出几分慌乱地偏移回电脑屏幕前。 陈空青还以为徐医生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徐医生只是反应平平地“嗯”了一声。 有些琢磨不透。 徐京墨盯着屏幕上的字,却忽而像是不认识中文了,一个字都看不懂。 也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手指就这样顿在键盘前,迟迟没有落下。 不知道这么静谧的时间攒了多少秒。 陈空青的耳边重新响起清脆的键盘声,对面的徐医生也终于再次开口:“分完手之后感觉怎么样?是觉得轻松了,还是……很难过?” 难过么? 陈空青垂下一点视线,开始认真地想。 分手之后,他好像都没有思考过伤不伤心这件事。 一直都在忙着做实验,忙着整理东西…… 现在静下来了,好像也没有很难过,反而觉得轻松了。 那种把不好的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 “没有难过。”陈空青回答着,勾起了唇,“其实还觉得轻松了呢,非说有什么负面情绪的话,就是…有那么一点,心里空空的感觉。” 徐京墨点着头:“会有想复合的期望吗?” 陈空青并不懂这些问题在心理学上都指代些什么,他只能做到很配合地去回答。 “不会,一点没有这样的念头。” 眼前的兔子无比坚定地摇着脑袋。 “好。”徐京墨继续敲键盘,唇角却没能按捺住,勾起一抹清浅,“脱离这段不健康的恋爱关系之后,对于稳定病情肯定会起到作用,所以现阶段我们不需要再采取其他的干涉疗法,先看看接下来的一些变化,再去调整治疗手段。” 陈空青倾耳听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同意。 “拿着这个单子去拿药吧。”男人将药单递上前。 “好。”陈空青接过药单,他没忘记要请客吃饭这件事,“徐医生晚上有空么?我请吃饭。” “有,后面还有一位病人。”徐京墨答道,“五点下班。” “好,那我先去拿药。”陈空青语气轻快地应声,起身离开,“徐医生下班了再联系我。”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点头,目送着青年离开。 直到诊疗室的大门被拉开又合上。 男人的视线才慢慢收回,望向了窗外。 阴沉沉的天,乌云将光线吞噬。 他从前最讨厌的阴天。 不知怎的,今天看着也不讨厌了。 “好讨厌……”陈空青站在医院大门的廊下,听见身边的行人在吐槽这说变就变的天。 明明午后还有太阳的,这会竟下起了倾盆大雨。 甚至天气预报都是前两个小时才发送的提醒。 他当然没能未卜先知地带上伞。 昆市的冬日里,一场冷雨足以把人的鼻子冻掉。 不过还好,他原本就要等徐医生的,也不耽误工夫。 恰好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麻了麻。 解锁完,都是凌霄发来的信息。 凌霄:【你东西什么时候搬走?】 凌霄:【不是说要搬走么?】 Azurite:【东西有点多,我已经拿走一些了。】 Azurite:【剩下的我明天来搬。】 Azurite:【你放心,我会尽快都搬掉的。】 凌霄:【你现在回来一趟吧。】 Azurite:【现在?】 Azurite:【我没时间。】 他不想现在回去,因为不想看到凌霄。 而且,他已经约徐医生吃饭了。 不好爽约。 凌霄:【家里很多东西不都是你整理的。】 凌霄:【你得告诉我那些东西放在哪吧。】 凌霄:【还有你那些花花草草,很占地方。】 他看着信息,不禁蹙起眉,他其实没有养多少绿植,除了那两株已经被他丢进了垃圾箱里的凌霄之外,也就只有两株吊兰了。 那两株吊兰倒一直都长得很好,他是准备要带走的。 毕竟放在公寓里,凌霄是根本不会管的。 Azurite:【那我明天过来吧。】 凌霄:【今天吧,我明天不在家,你得把钥匙交给我。】 陈空青看着跳出的聊天气泡,有些无奈。 Azurite:【行。】 Azurite:【那我现在过来。】 凌霄:【嗯。】 他点出和凌霄的聊天框,继而点进和徐京墨的聊天界面。 Azurite:【徐医生,不好意思。】 Azurite:【我临时有事,晚上不能吃饭了。】 Azurite:【实在是抱歉。】 他发完信息后等了一会,没有回复。 雨势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他不打算等了,将手机放回口袋后,准备冲进雨里,到医院闸门外打车。 步子正欲跨进蓄满雨水的石阶上。 蓦地,头顶却罩上一层黑伞。 “我送你吧。”开口的人正是徐京墨。 男人依然脱下了白大褂,偏正式的衬衫外套上了一件皮夹克。 不是那种款式很老的皮夹克,领口是做了设计的纽扣立领,内搭着一件格纹衬衫和深色领带 陈空青的眼球一下就被定住。 他一直都觉得这种偏体制内的风格穿在谁身上,都会显得普通,还容易显老,而且身材不好的,还会让人觉得油腻腻。 但…穿在徐医生身上,好像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 只衬托出一股稳重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度。 “今天…市里开会,所以穿成这样了,你别见怪。徐京墨当然有注意到兔子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都怪今天的研讨会,穿这身,肯定显得自己的年纪…… “不会奇怪,挺好看的。”陈空青弯起眼,语气很真诚地道,“徐医生下班啦。” “嗯,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刚好在电梯里。”徐京墨快被这句“挺好看”搞得连撑伞的手臂都顿了顿。 不过这次,兔子没有再躲开他的伞。 两人很自然地躲在一把伞下,走在淅沥的雨声里。 他现在忽然很喜欢下雨天:“要去哪?我送你吧。” “我…临时要回去一趟。”陈空青抿住唇,“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出来。” 徐京墨:“回天越小区么?” 陈空青点头。 “我顺路,把你带过去。”徐京墨抿唇,“准备搬到哪?学校吗?” “学校…可能要下学期才能搬进去,而且我想把黑猫警长接过来,所以应该还是会租房的。”这把伞并不小,但装两个人还是有些拮据。 所以,两人几乎是紧贴的。 陈空青缩着脖子和手臂,尽量把自己压缩得小块一点。 他没有抬头看,头顶上的黑伞,早已倾斜。 而某人的右肩,也早已被雨一点一滴地浸湿。 “已经租到房子了吗?”徐京墨继续问道。 陈空青含糊地回答着:“嗯……还在看,快租到了。” 徐京墨:“那现在,你准备搬去哪?” 他承认自己这样刨根问底地追问很奇怪,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隔了好几秒。 “现在在师哥那儿借住呢,过渡一下。”陈空青不太会撒谎,所以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但他并不太想说自己现在住实验室,好像会显得有点太窘迫了。 虽然他自己觉得在实验室睡得还挺香的。 耳边的男声忽而冷了冷:“师哥哪个师哥?” 陈空青被这个问题问得懵了几秒,哪个师哥? 徐医生应该哪个都不认识吧…… “就是和我同组的师哥……他比较热心肠。”兔子呆呆地眨了眨眼。 徐京墨重复道:“热心肠…是挺热心肠的。” “……”陈空青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而且徐医生的语气……听着不太像夸人。 反而有点渗人。 兔子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对……他人是挺好的。” “感冒了么?”徐京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声咳嗽。 于是终于切回正常的音调,垂眸看着身边缩在羽绒衣里的兔子。 这个视角里,兔子的脑袋显得更圆了,头顶处的发旋前,被风吹起几根栗色的碎发。 他很想伸手,将五指插进这栗色的软发里。 指缝间都会浸上兔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吧。 陈空青觉得头顶有点麻麻的,麻得很突然,他没多想,只猜大概是被风吹的:“没有,就是风有点大。” 雨势比刚刚弱下些许,雨声也没有那么嘈杂了,多出几分柔和。 陈空青看着脚下湿漉漉的地面,抿唇正在想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找点话题。 怎么这段路这么长,怎么还没走到。 鼻间也在此时,涌进熟悉的伯爵茶香,混合着潮湿的水汽。 很清新的味道。 他闻着这股伯爵茶香,猛地想到。 他和徐医生离得这么近,他能闻到徐医生身上的味道,徐医生应该也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吧。 耳边很突兀地闯进凌霄的声音。 【“你快去洗澡,身上臭死了。”】 【“他身上的草药味很难闻。”】 【“一股药味,离我远点。”】 心口忽地又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他酝酿着,小声道:“我今天在实验室待了很久,身上的草药味是不是很难闻……不好意思啊,徐医生。” 然后,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这段沉默随着时间比例,一起押注到了兔子的心口上。 变成一块又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也是在此刻。 耳边渡进一道沉稳而珍重的男声:“很好闻,我很喜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 一点又一点拍在车窗。 陈空青盯着窗外,思绪顺着雨滴,一滴滴坠落,蔓延。 原本一直盘旋在他耳边的,是从凌霄的嘴里吐出的那些话。 他知道是刻薄的。 却也还是会忍不住觉得。 也许药味,真得很难闻。 不过现在。 就在今天的傍晚,17点25分后,他的耳边,不再重复那些刻薄的话。 变成了一句沉稳而珍重的声音。 “很好闻,我很喜欢。” 陈空青心口那一块块压上的重石,又一块块地落下。 徐京墨坐在副驾前,听见身旁的兔子正长长地抒出一口气来。 “不舒服?晕车?”他有些担心。 他记得小时候,兔子是晕车的,晕得还挺厉害,会哭会闹,最后还会吐。 不舒服? 陈空青猛摇着头,他就是感到太舒服了,才会吐出这口压在心里多年的郁气来。 “不晕,没有不舒服。”他回答。 男人的视线落在前方,脚上匀速压着油门:“那就好。” 只是那双视线里忽地蒙上一层灰蒙。 从前的兔子会晕车,会说这辈子最喜欢哥哥。 现在的兔子不晕车了,也不记得他。 车子停在天越小区前时,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停下。 陈空青松下身上的安全带,弹开车门:“麻烦徐医生了,你快回去吃晚饭吧,明天…明天我肯定请吃饭。” 徐京墨偏过眸,那双丹凤眼在昏暗的视线里,仍旧熠熠有神:“好,你快上去吧,室外冷。” 昆市雨夜的温度的确很低。 陈空青点着头:“徐医生再见。” 说完,兔子就把门轻轻带上,转身离去。 被雨水糊混的车窗外,兔子的身影愈发模糊,遥远。 徐京墨却并没有挂档离开,反而按下熄火键。 陈空青坐上小区的电梯,一步一步走过这近半年来每天都在走的路。 很快,他就走到了公寓门前。 那扇沉重的入户门前。 青年摸出口袋里的那串钥匙,插进锁孔里。 “咔哒”一声,入户门灵巧地打开。 和之前无数次回家一样。 但他知道。 这次不是回家,是告别。 陈空青缓缓走近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凌霄正瘫坐在沙发前,大概是听到了动静,眼神从始至终都锁定在陈空青的身上。 “回来了。”男人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样的语气和陈空青说话。 陈空青迈进的步子微微一顿。 其实,这样的场景,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 回家的时候,凌霄可以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说话。 只是,这是他以前的梦想。 现在…他只想自己能有八只手,能把剩下的行李快速打包好,然后离开。 开始收拾行李前,他先问了句:“你说不知道东西放在哪,是什么东西?衣服吗?衣服我都帮你放在衣柜里了,春夏秋冬是从左到右,袜子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凌霄那张看着有些许憔悴的脸变得更沉,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吃饭了吗?你好像还没吃过我做的饭。” 陈空青皱起眉来:“我是问,你有什么东西不知道放在哪?我现在告诉你,然后我去理行李。” 说着,他忽然想起还有还钥匙这件大事。 站在茶几前的青年俯身,将手里那串钥匙压在桌面上。 金属制的钥匙和玻璃贴面发出一声碎响。 坐在沙发前的男人,眼神也落在那串钥匙上。 陈空青:“钥匙在这,你收好。” 凌霄双臂撑在腿前,上半身前倾,舌尖舔过后槽牙:“不着急,先吃饭吧,不应该吃一顿散伙饭么?” 青年只觉莫名其妙,迈开步子准备去卧室:“不用了,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等等。”凌霄忽而调高音量,“阳台上的凌霄花怎么没有了?” “死掉了,我就扔了。”陈空青淡淡答道。 死掉了。 扔了。 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空青。 明明和从前一样。 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他有些怔然:“那是我们一起买来的。” “是的,是你付的钱,需要我转你么?”陈空青说着就要掏手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沙发上的男人看着好像有些苦恼,伸手抓着头发。 陈空青不想再耽误时间,径直往房间去:“我去收拾东西。” “你别搬走行不行。”凌霄蓦地站起身,一米八多的身高,又是常年健身的人,走上前来时,一团阴影也跟着覆上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陈空青拖着步子往外退:“你不是要让我尽快搬吗?” 他真的有些不懂凌霄。 “不…我只是想让你回来。”男人说着,声线都有些发颤,“陈空青,你为什么躲我。” 陈空青:“……” 他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绕过凌霄,往房间去。 还好,他的行李不多,也就几件衣服,还有鞋子,其余的东西都很少。 他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摊开,开始往里面塞衣服。 凌霄也跟着过来:“你说过你喜欢我,这么轻易就不喜欢了吗?” 青年蹲在地上,自顾自地整理着东西,像是听不见。 这么轻易。 如果暗恋两年,明恋两年算轻易的话。 怎么样才算珍重呢。 但他已经不打算和凌霄辩驳些什么。 毕竟没有任何意义。 凌霄跨进房门,企图离陈空青近一点,但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陈空青,我们能不能再试试。” 再试试。 这让陈空青想起前不久,凌霄也这么和他说过。 那时候的自己别提有多开心了。 现在想起来只觉可笑。 他快速装好衣服鞋子后,便将行李箱盖上然后推着准备往外走。 凌霄却挡在他的面前:“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陈空青听着很想笑,他也不想藏着,干脆就笑了出来:“再试试?试试你能不能平衡好两条船吗?” “不……”男人忽地语塞,那双凤眼闪躲了几秒后,再次落回眼前人的脸上,“你相信我,我和顾程景…真的分开了。”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他,我追了他很久……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可能我不是喜欢他,我可能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需要过这块海绵。 直到海绵离开。 他才发现,海绵早已在他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而原本对他无微不至,无尽包容的海绵,竟在此刻,对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他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焦急:“你的腿不是马上就要复查了吗?我陪你一起去,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你再考虑要不要搬走?” 陈空青提着行李有些艰难地绕过凌霄,从窄小的过道走出房门:“不用了。” 他没有管身后的人,松下手里的行李箱,又去阳台把那两盆吊兰抱起装进手提袋里。 还好这两盆吊兰的体积不大,不难拿走。 等他从了阳台外重新走回客厅时,凌霄又堵在了他的眼前。 挡住他的行李箱。 “凌霄,你到底要干什么?”陈空青语气里带上几分疲惫。 男人那双凤眼竟带上几分猩红:“我要你不走。” 陈空青提着袋子走上前,准备拿箱子。 凌霄却一把握住提杆:“陈空青,你不许走,你走了能去哪?你为什么就这么倔?” “凌霄,我们已经结束了。”青年的语气很平,眼神也很平。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快要抓狂的男人。 只是他的平静,反而成了一块激起波澜的石子。 凌霄的眼底冒出许多血丝来,下一瞬,他便伸手扯住了陈空青。 陈空青很瘦,手腕处的骨节凸出,他一下就能擒…… “放开!” 下一秒,男人的手便被甩开。 凌霄:“………” 陈空青用一种厌恶乃至是仇视的眼神盯住对面的男人。 凌霄在震惊之余,被这样的目光彻底激怒了。 他逼上前,再次扯住了陈空青的手腕。 这次他用了十足的力气。 陈空青被这股力量带着往前,就这么被安进了一个叫他窒息的拥抱里。 他第一次这么厌恶和人接触。 明明他这个病,对于牵手,拥抱都是毫无抵抗力的。 可是此刻,他有种难受的快要吐出来的感觉。 怀里的海绵挣扎得厉害。 他很意外,平时看着这么软绵绵,又瘦成一片的海绵,哪来这么大的的力气。 “别动…你不是之前很想让我抱……” 陈空青将双手抵在身前,拼了命地推开凌霄:“滚开!” 这个字眼再次让男人的眼里冒出火星。 凌霄发了狠,竟想把他推倒在沙发上。 陈空青也用尽了力气,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拧在一块儿。 又过了好一会,陈空青的体力渐渐被耗尽,而凌霄好歹是体育生。 下一瞬,男人竟将脑袋压下。 陈空青蓦地偏过头,没有大吼大叫,只是近乎冰冷地脱出一句话:“别逼我恨你。” 海绵没能推开他。 却又好像,已经推开了。 将他推进了一个早已布满寒霜的冰窖里。 男人顿住的片刻,忽而觉得后肩被一股强悍到可怖地力量擒住。 随即,是一阵天旋地转。 陈空青只觉身上的禁锢感一轻,等他再缓过劲来时。 凌霄已经被揪住领子。 揪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京墨。 凌霄还没缓过劲来,脸上就又挨了一拳,他的唇角瞬间渗出血来。 他红着眼,淬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徐京墨,你打我打上瘾了吧。” 比他还要高出小半截的徐京墨天然带着一股强势的压迫感,让凌霄一时间都忘记了反抗。 直到,他的瞳孔里映进徐京墨扶住陈空青的画面。 “有没有受伤?”徐京墨语气关切,视线在兔子身上巡视着。 兔子惊魂未定地摇着头,但就像是本能般,依赖地靠近徐京墨。 这一幕,狠狠地刺进凌霄的眼和神经。 怒意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他便挥拳冲向徐京墨。 第32章 陈空青迅速出声:“徐医生!” 只是,还是没能快过凌霄的拳头。 身边的徐京墨便在他眼前,挨了一拳。 这一拳不轻。 男人挨着,侧过身去。 受惊的兔子睁着那双堆满惊吓的眼,无意识地抓着男人的胳膊:“徐医生!你怎么样?” 徐京墨缓缓回正身,嘴角渗出一点血迹:“没事。” 这一点血迹扎进陈空青的瞳孔里,他的语气都变得无比焦急:“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 凌霄看着眼前的场面。 嗯,他的海绵正抓着别人的手,关心着别人有没有受伤。 而流着血的徐京墨,眼神在他身上扫过。 这种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 男人觉得牙尖都被酸得要炸开,握紧拳,站在两人的对立面:“陈空青,我也流血了。” 眼前的青年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般,连脸都没转过来,更不用说眼神了。 “陈空青!”凌霄大吼一声,像是气得受不了,“你在这怪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不是也一样吗?还是和我的表哥,你们这算什么,很刺激是吗?” 原本陈空青已经不打算和凌霄再理论什么,只想带着徐医生赶紧离开。 可…凌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以诋毁他。 但是徐医生,从头到尾都在尽力帮他的徐医生不应该被这么诋毁侮辱。 “凌霄,他是你的表哥,就算你不尊重我,也应该尊重他。”陈空青张唇,那双眼里满是冰冷。 徐京墨回身,如墨般的丹凤眼,深深落向身边的兔子。 兔子的眼睛红红的,搭在他臂上的手指也在细细地颤抖。 下一瞬。 男人那只大手轻轻覆上。 陈空青只觉手背被一股炽热的温度包裹。 他的视线也从手背上那只青筋蜿蜒的大手缓缓往上。 徐京墨这时恰好转回眸,径直盯住凌霄。 眼里的温和也在顷刻间化为一层凛冽,唇角不经意地勾勒出一点弧度:“就算陈空青和我有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凌霄,你们已经分手了。” 凌霄确定,这抹弧度并非无意,而是赤//裸裸的讥讽。 他的拳头早已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再次扬拳。 徐京墨却并没有要招架的样子,反而微微抬起一点下巴,似乎在等他挥拳。 好像……巴不得他动手? 凌霄皱起眉,不知道徐京墨的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挥起的拳头也滞留在半空。 下一秒。 一记耳光扇得他竟耳鸣了好几秒。 这个耳光不是徐京墨打的。 而是陈空青。 是的。 是陈空青。 凌霄痛得“嘶”了两口气,半边脸都麻了。 陈空青的手在抖,不知道是用力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扇人耳光。 “陈空青,你打我?” 凌霄开口,语气里不是质问,而是委屈。 站在眼前的陈空青,不和他对视,也不回话, 好像他只是空气。 随即,陈空青拉着徐京墨和行李,就从他的身边略过。 “陈空青!”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身后的青年似乎有顿一下脚步,随即很冷很淡地说了一声:“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一串脚步,连带上一声突兀的关门声。 在这之后,偌大的空间里,陷进一阵可怖的寂静。 原来,一个人待在公寓里,是这么静的么? 静得让人心慌。 所以他不回家的时候,陈空青就这样一个人待在这么冷清的地方等他吗? 男人摸上自己那还在发麻的侧脸,竟……一点也不生气。 只是恐惧。 恐惧着,海绵是不是真的。 真的走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陈空青坐在车里,近距离观察着徐京墨脸上的伤。 唇角处浮出一圈肿还泛着红紫,口腔还出血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牙齿。 原本徐医生只是手上有一点伤,现在是脸上挨了这么一拳。 都是因为他。 兔子的眼里满是焦急和关心,眉心也紧紧蹙起。 徐京墨用纸巾轻擦着唇角,摇头地同时,观察着兔子的神情。 观察结束后,用有些气短的语气道:“没事,我回去自己擦点药就好。” “自己擦能行吗?”听到男人有些虚弱的语气,陈空青更着急了。 徐京墨:“能吧,就是伤在脸上,对着镜子擦麻烦点。” 陈空青几乎没有思考地揽下上药的活:“那我帮徐医生擦,徐医生家有药吗?要不还是去……” “有的,家里什么都有,就是要麻烦你了。”徐京墨回答着,言语间添上几分不好意思。 “怎么会麻烦我,明明是我……如果不是我,徐医生又怎么会受伤。” 兔子自责的垂下眼,两只耳朵也耷拉下去。 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那双红通通的眼又抬起,语气又变得着急:“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先回去上药吧。” “好。”徐京墨应声,发动车子。 之前已经去过一次徐医生的家,这次陈空青就显得轻车熟路多了,车子一到公寓楼下,他就拉着徐京墨往电梯去,一路直奔十六层。 徐京墨全程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跟着青年。 隔着衣物的手腕,感受着兔子手心里温度。 兔子的手心也不热乎,只一点点温度。 这么瘦,身体肯定不算好。 男人的眼里渡上一层忧色。 但很快,他就被命令打开房门。 然后,又被按在沙发上。 陈空青记得,上次自己腿磕破了,徐医生是在电视墙后拿的药箱。 他快步走到墙后,拿着药箱又走回来。 “先用碘伏消个毒吗?”兔子摊开医药箱,看着一堆的药,有些无措。 徐京墨微微颔首:“嗯。” 陈空青小心地蘸上深色的碘伏,而后举着棉签缓缓靠近身边人的那张脸。 徐京墨的那张脸远看就很好看,更不要说近看了。 但陈空青这会儿没能细看这张俊脸,因为他的眼睛都被男人唇角处的伤给占满了。 唇角上还是有一点血丝顺着裂开的口子溢出。 而且好像比之前更肿了…… 兔子又把那双秀气的眉皱起,然后很轻很小心地用棉签点上伤口。 他担心自己看不清,或者离得远了不好控制力道,所以又挪了挪身体,更加贴近徐京墨。 为了方便上药,男人的脸是半侧着的。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正前方的电视前。 电视没有打开,漆黑的屏幕里,映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陈空青紧紧贴在他的身侧,不用屏幕的反照,他也能感受到。 兔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在鼻间渐浓,他的脸侧,正被兔子规律的鼻息抚过。 侧脸和半边脖颈都变得僵硬。 “是不是疼?” 虽然徐京墨没有出声喊疼,可是…男人僵硬得和块活化石似的,肯定是因为疼吧?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慢半拍的张唇:“还好,不会。” “我再轻一点呢。”陈空青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上药。 最后用的药是粉末状的,他将粉末洒上伤口时,男人很明显的皱了皱眉。 兔子一下缩回了手:“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没有,这个药有点刺激而已。”徐京墨终于将那双始终都没有偏移的眼转过来,对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客厅里明明开着顶灯,光线充足。 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客厅里的灯光变暗了好几个度。 灯光和那双如墨的丹凤眼一样,叫人看不清。 陈空青没有回旋或是周转的余地,就这么近距离地对上这道视线。 徐医生的瞳孔很深,如同墨汁一般的瞳色。 还是这样标致的丹凤眼,实在太像。 太像凌霄的那双眼。 更像他梦里的那双眼。 所以总是能轻易地让他沦陷其中。 “喵!”黑猫警长在此时走近沙发,急促地叫了一声。 两人交融的视线略显慌乱地错开。 小奶牛猫踩着地毯,走到陈空青的脚边蹭着:“喵喵~” “它…它是不是饿了?”陈空青终于从那双深黑色的瞳孔逃脱,但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徐京墨缓缓张唇,余光仍旧攀在兔子身上:“喂过奶了,还给他加餐了,估计是想你。” “你等等啊,我等一下就抱你。”陈空青对着地上的小猫解释,他得先把徐医生脸上的伤口处理好,“这样还会有感染发炎的危险吗?” 毕竟是在脸上,他还是有些担心。 小猫在地毯边窝下,似乎是听懂了,安静地等待着。 “一般是不会的。”徐京墨说着,伸手想去触唇角。 忽地,他的手就被抓住。 “不能碰!”兔子很严肃,眉心皱得很深,但是看着还是没什么威严。 “你的手上也是伤,是不是上次和凌霄打架留下的?”陈空青看着那只被自己半路拦截下来的大手。 骨节处泛着异红,还带着一点瘀紫。 “没事,一点点,磕到了而已。”男人笑着。 徐京墨越是这么说,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手心下意识收紧,紧握住男人的手。 指腹压上了男人温热的手腕,恰好触上一处搏动。 脉搏一下又一下,顶着他的指尖。 原本紧绷到都已经忘记自个儿“有病”的皮肤,像是猛地被唤醒了。 浑身不由一阵酥麻,沉睡的细胞挨个苏醒。 不行。 不可以。 兔子的耳根都被浸成粉红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意志力,竟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力道。 他的手还没退离。 那只静默的大手便在一瞬之间反客为主。 温热且富满力量的大掌紧紧握住青年那只瘦白的手。 抿感的身体受不住,小幅度地颤了颤。 徐京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别逃了,让我帮你。” 第33章 手背抚上一层温度。 陈空青低下眼,耳根从粉红慢慢浸成深红。 这也许只是一种治疗手段,他不需要排斥。 可是…… 可是,手背上炽热的温度,呼吸间,浸满的伯爵茶香。 兔子的脸心也在此刻被蒸熟。 但兔子的爪子没再动,就这么安分地被握着。 一刻不停在叫嚣着的细胞也跟着平静下来。 小猫在此时又蹭上兔子的裤腿,夹着奶音:“喵喵~~” 似乎在说“咪还在等你哦。” 陈空青像是猛地想到了些什么:“我…我抱黑猫警长吧,刚好这样还能缓解我的症状。” 覆在他手背前的那只大手却并没有动,像是没有要撤开的意思。 兔子抿住那片薄薄的唇,小幅度地转了转手腕。 手背前的温热这才缓缓撤开,烙下了肉眼无法视见的掌纹。 陈空青闷红着脸,快速地低下身去捞小猫。 小猫抻着两只小爪,很乖地给他抱。 “喵喵喵。” “它抱着重了点诶。”陈空青快速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徐京墨也抿着唇,看兔子怀里那只洋洋得意的小猫。 小猫鬼头鬼脑的,炫耀似的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盯着人看。 像是在说:“人是抢不过咪的。” 陈空青抱着这小小一坨,又暖乎乎的毛绒团子。 毛绒团子贴着,粉红色的小肉垫竟在他的胸前踩起了奶。 隔着衣物,一下又一下地,踩在兔子的心上。 徐京墨不禁眯起眼,舌尖抵在牙膛上:“每天不知道喂几次奶才够,大胃王。” “喵~”奶牛猫对此只更卖力地踩奶以作反击。 陈空青觉得自己快要被萌化了,要不是身边有人在,他肯定要用嘴啃一口小猫的。 “嘶。” 一直低着脑袋在看猫的陈空青,耳边窜进一声略显急促的气音。 他蓦地抬起头,就看到了蹙紧眉心的徐京墨。 “是伤口又痛了吗?”兔子一下就紧张了。 “没事,没事。”男人缓下眉心,像是在尽量缓和表情。 这下换成陈空青皱紧了眉头:“要不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他总担心自己不够专业处理不好伤口。 徐京墨摇头:“不用,看看明天状态怎么样,伤口没发炎也没发烧的话,就可以了。” “那要是发烧了怎么办?万一等会半夜发烧呢?”兔子一脸认真,眼底布满一层忧色。 “发烧我会自己去看的,没事,这种烧最多也就是低烧。”男人勾起唇角,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可却是安慰别人的语气。 小猫忽地又“喵喵”叫了两声,大概是在求关注。 但陈空青这会儿没有低头去和怀里的小猫互动,只用手搓了搓它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很坚定地张口:“那不行的,我要陪着徐医生,这样吧,我晚上就在客厅,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我们就马上去医院。” “怎么好让你在客厅。”徐京墨一本正经地皱起眉,“还是睡客卧吧,客卧的床单被套还是你前两天睡过的,不用换,不会麻烦。” 男人一句话,就将陈空青的顾虑都打消了。 陈空青已经没有拒绝的角度,点着头答应,也想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徐医生你饿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是有点饿了,你也还没吃吧。”说着,徐京墨便站起身来,“我去做点。” “怎么好让你做。”陈空青也抱着小猫站起身,迅速挡住男人的去路,然后把黑猫警长塞给了男人,“我去做。” 说着,兔子只给原地的一猫一人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而后头也不回的奔赴厨房。 小猫在男人的怀里不高兴地扑腾了两下。 男人挑眉,看着怀里的小东西,然后用很小的声音道:“他不抱你了,他要给我做饭吃呢。” “喵!” 奶牛猫就是奶牛猫,即使还是这么小一只也是力大无穷,动作也很敏捷,一下就从男人的怀里跳了下去,很生气,又没办法,只能在地毯上撒泼几圈,然后气鼓鼓地回了窝里。 陈空青对此一无所知,他正看着空荡的冰箱发呆。 只有一排鸡蛋,还有一颗包菜,和一盒熟食牛肉。 思考了一番,兔子准备做清炒包菜和鸡蛋羹,做得清淡点,应该有利于伤口恢复。 他先把米饭焖了下去,然后迅速开始择包菜。 彼时,徐京墨走近厨房:“我来帮忙吧。” “不用,我很快就做好了,徐医生你去看会儿电视。” 兔子手里揣着颗翠绿的包菜,回过身来:“快去吧。” “我可以帮忙……”切菜。 话还没说完,兔子又重复道:“快去啦。” 不过这次拖出一点语气词的尾音。 这一点尾音,一下便挠进了某人的心扉。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答应的了:“好……” 兔子说完,转回身去又开始忙了。 徐京墨立在原地,好几秒后才离开。 几乎是同时,蛋羹从蒸箱里出来的时候,电饭煲也“叮”的一声自动转为保温状态。 陈空青正欲出声,徐医生已经来到了厨房:“做的什么,好香。” “就简单的炒了个包菜,还有蛋羹。”陈空青一边说着,一边将菜端上桌,“冰箱里的熟牛肉我热了一下,这样应该会好吃一点。” 徐京墨则打了两份饭,也端上桌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 “徐医生平时是不是不太做饭?”陈空青把菜往男人跟前推了推,“我看冰箱里没什么东西。” 男人点头回答着:“嗯,平时工作比较忙,平时都在食堂吃,在家一个人就爱犯懒。” “那是的,我一个人的时候也不爱做饭,都随便对付一下,凌霄在的……”这两个字脱出口的同时,陈空青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怎么会主动提到这个名字的。 兔子一下呆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男人的瞳孔沉下一点。 戛然而止的话题,饭桌上陷入一片寂静。 “徐医生你尝尝……尝尝这个包菜……”陈空青试图重新开辟话题。 “好。”男人夹起一块包菜,送进唇中,“很好吃。” 这么好吃的饭菜,凌霄吃了多久呢。 而他,才刚刚吃了第一口。 不过没关系。 以后,都是他的。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吃了一会饭。 直到徐京墨再次开口,语气平平无奇:“租到房子了吗?” 陈空青用蛋羹伴着米饭:“还在找,徐医生你放心,我找到了肯定会马上把黑猫警长接走的。” 嗯,他以为徐医生问这个是因为一直滞留在这里的小猫。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都有去问学校附近的房子,价位合适空间也刚好的,房东都不允许养宠,所以就一直没能定下来。 对面的徐京墨也在此时抬起视线:“……” 陈空青恰好对上这双视线,他能读出一点内容,那就是徐医生大概是有话想说。 好吧。 读了约等于没读。 徐京墨:“黑猫警长在我这估计住熟了,再把它带走的话,可能又要重新适应。” “这倒是……”陈空青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总会适应的。” 男人依旧抬着那双眼,喉结上下轻滚:“我有一个想法。” “徐医生你说。”兔子咽下嘴里的米饭,认真地竖起耳朵。 “我这离昆大也不远,坐地铁大概只有三四站,你没有找到房子的话,不如…先在我这里住着。” 果不其然,他还没说完呢,对面的兔子就着急忙慌地摇起了头:“不…不用的……” “先别着急拒绝。”徐京墨勾出一抹笑,“我受了伤,需要身边有个人搭把手,而且我下周大概率要去出差,黑猫警长也没人照顾,不如你在这住下,问题也就都解决了。” “可是……”住在徐医生家里?这也太奇怪了。 这是合租吗? 也不是吧? 算是房东直租? 好像也不太对。 是和房东合租? 关键是要和徐医生住在一起,这……也太打扰人家了。 他还没说出口这些话,徐京墨就像是猜到了他的顾虑:“我住楼上,你住楼下,我平时上班,你上学,不会多打扰的。” “那也还是……不好意思的。”兔子睁着那双柳叶眼,语气认真。 虽然住在这里的确很方便,房子的空间也的确很大,但是…… “不用不好意思,我收房租的。”男人扬唇,“一个月八百,怎么样?” 八百。 陈空青睁大眼睛。 他在学校附近租的单人间都要一千一个月,环境和这还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徐医生未免也太照顾他了。 他将视线慢慢挪到对面男人的脸上。 那张硬挺俊朗的脸上,挂着伤。 还是为了他受的。 徐医生为了他,和凌霄大打出手。 男人还是凌霄的表哥。 他记得那次在酒吧聚会结束,他的心情很不好,徐医生也安慰他,还准备带他回家。 那时候徐京墨说,自己是凌霄的表哥,有责任照顾他。 可现在,他和凌霄已经分手了。 没有关系了。 兔子的眼底漫出几分潮湿,唇角微微往下,弱弱开口:“徐医生。” 徐京墨:“是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吗?” 对面的青年摇着头:“不……我是想问……” 男人的眉心微微皱了皱:“什么?” 兔子将那双湿漉漉的眼对向男人:“徐医生对我这么照顾,是因为我是凌霄的男朋友吗?” 第34章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兔子很小声地补充,垂着那颗圆圆的脑袋。 他已经和凌霄分手了。 并且,绝无可能再复合。 徐医生没理由再对他这么照顾有加。 徐京墨始终没有说话,偌大的空间,安静的只有男人左腕前的机械表走针的声音。 陈空青觉得自己应该要再说些什么。 “还是要好好感谢徐医生的,这段日子一直都这么照顾我。”兔子抿住那张粉唇,郑重地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但您不用再为凌霄做这些了,我受腿伤这件事,是我情愿的,不需要谁来担责,凌霄对我差劲,也不需要徐医生您来还。” 他想,徐医生大概是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想着家里的小辈做事莽撞,只能自己来善后。 徐京墨:“……” 依旧没有回应。 兔子的脑袋也越低越矮,下唇被自己咬的有点发痛。 “所以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凌霄?”徐京墨终于开口。 准确来说。 是终于缓过劲来说话了。 凌霄一拳没把他干进医院,这只兔子一句话倒是能让他心脏骤停。 兔子小幅度地抬起了一点脑袋,没有说话。 徐京墨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既然我都是为了凌霄,我为什么还要打他?” “可能您想……教育他?”兔子眨巴眨巴眼。 徐京墨:“……”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兔子有点不敢看,又把脑袋压下去了。 他还是吃饭吧。 陈空青端起饭碗,把碗里剩下的几口米饭都塞进了嘴里。 “我没有那么好为人师。”徐京墨低下视线,看着眼前捧着碗吃得很香的陈空青。 兔子碗里的米饭吃的干净,慢慢地再次仰起脖颈。 恰好又和徐京墨的视线交锋。 徐京墨的眸色原本阴沉沉的,但在此时也慢慢转为多云。 下一秒。 兔子的唇角被轻轻碾住。 男人的拇指指腹擦过唇角处软软的皮肤:“吃到脸上了。”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唇角处的摩挲便消失了。 “我不是为了凌霄,陈空青。”男人收回手,拇指上还沾着那颗从兔子嘴巴上黏来的饭粒。 吃饱的兔子脑子转得更钝了:“唔……”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空青很忙似地把视线投向桌上的纸巾,抽出来一张递给男人:“擦擦手。” 徐京墨呼出一口气,却没有把手伸过来。 他还有半段话没有说。 这只兔子还就是不问。 手有什么好擦的。 都快气死了。 最终,他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准备接过那张纸巾。 没成想,兔子倒没有把纸巾给他,而是自己用纸巾小心地抵在他的拇指上,轻轻擦拭着:“那…那是因为什么?” 陈空青其实有点不敢问。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别人对自己好的。 从小,身边就没有人特别喜欢他。 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很多人天然的就不爱和他一起玩,又因为他自己的兴趣爱好也很冷门,很少有聊得来的朋友。 上了大学之后,身边的敌意的确少了,但也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同学。 数来数去,好像也就是和同门的师兄弟还有高天友的关系比较好。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人。 所以一开始凌霄不待见自己,他也觉得正常。 “为了你”。 短短三个字,却在兔子的心里炸开一串的涟漪。 他将手蓦地缩回,没敢抬眼,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 “因为…我是徐医生的患者?” 这也对患者太贴心了。 徐京墨:“……” “也不全是。”隔了好几秒,徐京墨才重整旗鼓,“我觉得,我们还是……朋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这么想。” 朋友。 兔子的耳朵翕动着,不禁扣住手里的纸巾。 “当然不是……”陈空青反应过来,语气都有些着急,“徐医生能把我当成朋友,我很高兴的,我也想和徐医生做朋友,我其实朋友挺少的…所以……我好像有些乱了哈哈哈。” “那……租朋友的房子,不可以吗?”男人微微弯唇,那双眼毫无遮掩的落向垂着脸的兔子,“而且你做菜很好吃,有空的时候,我还能吃你做的菜。” 兔子终于抬起脸来,眼睛都亮了亮:“真的么?徐医生真的喜欢吃吗?” “当然,今天这个包菜做的就很好吃。”徐京墨肯定着,又补上一句,“我还想尝尝你做的猪蹄。” “可以啊!”兔子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双浅棕色的眼瞳转了转,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兔子才又小声地张了口:“那……我给徐医生一个月一千的房租吧,平时家里的卫生都我包了,徐医生如果要回来吃饭,我没课的话,我就去买菜做饭!我会再找地方的,有合适的我再搬出去。” “当然可以。”男人抿住唇,控制着,不动声色道,“等会我帮你把车里的行李拿上来。” “好,谢谢徐医生。”陈空青点头,“我把碗洗了一起去。” “家里有洗碗机。”徐京墨说着,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我教你,之后你都可以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蒸箱烤箱你都可以用,不用问我。” “好……”兔子还有些懵。 然后,他就这么懵懵地跟着徐京墨把厨房里的东西都熟悉了一遍,然后又被带着下楼拿行李。 等他再次缓过劲。 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了。 他就这么……搬到了徐医生家里? 其实从徐医生说把他当成朋友的时候,他就有些乱了。 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顺着答应了下来,甚至是自己说的方案。 他盯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 还有些云里雾里。 但睡意是全无的。 感觉一千块,还是有点太便宜了。 嗯……要不明天早起一点,给徐医生做早餐? 对了,还有黑猫警长,以后喂奶,铲屎这些事他都要包办下来。 还有,一定不能打扰到徐医生的生活,平时就都待在卧室里好了。 ……… 兔子的脑子里装着一堆的,自己给自己列下的租房准则,列了不知道多少条,才终于有些疲倦的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想的东西太乱七八糟,还是这一天又是搬家又是打架的太累了,兔子抱着身边一并带来的胡萝卜抱枕,做了一个又一个怪梦。 梦里,又出现了那双瞳色如墨的丹凤眼。 他只能看清这双眼,却看不清全脸。 他一直追一直追,也追不上眼前已经转过身去的人,始终没能如愿看见那张脸。 —— 凌晨三点。 徐京墨没有睡着。 准确的说。 是心跳一直都在乱跳,怎么也调不过来。 所以,没能睡着。 那只兔子现在就在楼下。 在他的屋子里睡觉。 以后,他们会一起吃饭,做饭,一起聊天,一起回家。 男人翻出手机,不知拨给了谁。 电话忙音响了快一分钟。 一个沙哑而懵懂的声音才从听筒里钻出来:“喂……” 徐京墨:“你没睡吧。” “……大哥,你听不出来吗?”周慕钧无语了,真是没处说理,“谁tm半夜三更不睡觉的?” “那你也醒了,陪我说说话吧。”徐京墨全然不受这份暴躁的影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慕钧长抒出一口气,“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他在我家里,以后,他都住我这了。”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自己都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对了,以后你不要来我家了。” “……等下……什么叫住你这了?你这么快就上位了?”周慕钧在电话那头撇了撇嘴,决定不跟这个着火的老房子计较。 徐京墨:“他暂时没租到房子,我把楼下的客房租给他了。” “就这样?”周慕钧听着,笑了两声,“什么时候你们睡一张床了,你再和我嘚瑟吧。” 但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趁着这会儿徐某人高兴他才敢直接问道:“你到底比他大多少啊?” 徐京墨:“他今年大二。” 周慕钧语气吃惊:“我天,你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啊,这不大一轮了。” “八岁,哪有一轮。”男人沉下一点眼。 周慕钧:“你确定人家能接受这年龄差?人家没准把你当叔呢……” 徐京墨:“……” 之后周慕钧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转“没准人家把你当叔呢“…… 昆市的冬季,白昼时间短,天亮的比较迟,早上七点,天色才渐渐亮起。 陈空青醒来的时候,都快九点了。 他原本还想做早餐的,这下去买完菜,估计都要变成午餐了。 客卧里是自带洗手间的,很方便。 他换上了一套休闲卫衣出了房门。 不知道徐医生昨晚伤口有没有发炎。 刚跨出客卧的门,黑猫警长就迈着小碎步乒乒乓乓的朝他奔来。 “小咪!”青年俯下身去,把小猫抱起来,继续往前走,“你醒那么早呀,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喂奶。” 陈空青抱着小猫,从客厅的沙发前经过,径直走向小猫的小窝边。 他刚想把黑猫警长放下去泡奶,身子微微一侧。 余光里浮进一道阴森的影子。 兔子都不由被冷得一哆嗦。 陈空青转过身去定睛一看,竟是徐京墨。 男人像一座雕塑似的立在沙发上,还是一座被阴雨淋湿淋透了的雕塑。 第35章 空气里都在不知不觉间裹上一层挥不去的阴湿。 陈空青抱着小猫,有些迟疑地偏过身去。 是个多云天,客厅的落地窗没有拉帘,也没有开灯,所以光线也不算充裕。 徐京墨就这么一个人,阴侧侧地坐在长条沙发上,还不说话。 确实是有点古怪。 那张脸上的挂彩比起昨晚已经消退不少,远远没有那双眼下的青圈瞩目。 兔子提着一口气,不免有些紧张:“徐医生……你还好吗?是伤口发炎了吗?” 沙发上的男人略略抬起一点视线。 气色看着也不好。 陈空青抱着小猫走过去。 黑猫警长像是有磁场感应,不愿意和男鬼贴得太近,一下就从兔子的怀里挣脱跑开了。 陈空青也没去追,由着猫跑了,毕竟现在看来,徐医生的状态比黑猫警长更需要关注。 他朝着这座湿淋淋的雕塑进发,最终在雕塑身边坐下,近距离的查看伤口。 肉眼看伤口其实比昨晚看着要好,已经慢慢愈合成血痂的状态,也没有发红或者发脓。 应该是没有发炎的。 那就是…发烧了? 青年想着,伸出手去,很自然地贴了贴男人的前额。 他用手心手背都感受了一遍。 摸着也不烫呀。 “也不烧呢。”陈空青不禁有些疑惑地松下手,“徐医生,你哪里不舒服吗?” 徐京墨:“我没事。” 嗯。 就在上一秒。 像是被封印在原地的雕塑被兔子软绵而温暖的手掌给解除了封印。 “就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没什么。” 男人那张阴恻恻的脸上终于缓和,眼神也在此刻缓缓偏下身边的兔子。 “是因为伤口疼吗?”兔子皱起一点眉头。 男人勾起唇,语气轻松:“没有,一点伤而已,不疼。” 徐医生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肯定是伤口疼的原因。 兔子咬着唇:“要不要再上一遍药?” 徐京墨小幅度地点着头:“你有空的话,可以再上一下。” 这么说,谁能说没空呢。 “有的,今天周六,我都有空。”兔子回答的同时已经起身去拿医药箱了。 有了昨晚上药的经验,今天再上,就熟练多了。 陈空青动作依旧温柔,不急不缓地在男人的唇角处抹着膏药:“徐医生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说好今晚要请吃饭的。” 某人微侧过脸来,眼皮往下垂,视线不由眯了眯,就这么盯着近在咫尺的兔子道:“炖猪蹄吧。” 陈空青听着这个答案,蓦地想起徐医生好像说过好几次要吃“炖猪蹄”了。 “对对…徐医生和我说过了,我差点又忘了。”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家吃吧,刚好你也会做,我想尝尝陈同学的手艺。”男人微张着唇,“而且我这个脸……还是在家待几天,不出去吓人了。” “不会啊,哪里会吓人。” 陈空青是真没觉得这个伤吓人,准确的说,他没有见过谁受了伤,还能伤的这么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丑的伤。 反而会让人在这张深邃立体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碎,脆弱的感觉。 中和了那股莫名的气场。 徐京墨:“不会让人觉得又老又丑么?” 陈空青将医药箱整理了一下,然后合上。 合上的同时,听到男人的提问,不禁弯唇,那双柳叶眼也弯起:“徐医生怎么会这么想。” 像是终于要说到重点,徐京墨顿了一会儿,声线都变得有些紧绷:“不觉得我老么?” 兔子一刻也闲不住,又站起身来把医药箱归回原位:“老?徐医生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医生。”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年轻的医生。 徐京墨:“我可比你大八岁。” 大八岁。 陈空青往回走的步子不禁一顿。 大八岁。 脑子不知怎得,像是被触发到了什么关键词。 有一瞬的短路,空白。 空白完之后还有点晕。 步子也不禁跟着踉跄。 沙发上的雕塑猛地站起,走上前来:“怎么了?” 兔子也在此时重新停稳步子,晃了晃脑袋:“没事,就刚刚眼睛花了一下,现在好了。” 徐京墨收回已然伸出去的手,眉心像手上了一把锁:“之前会这样么?是不是低血糖?” “不是低血糖。”兔子否认道,解释着,“小时候我发过高烧,脑子烧迷糊了,醒来以后智力什么的倒是没受影响,就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偶尔有时候脑子会像生锈了一样,卡一下,然后就会……像刚刚那样,不过时间很短,所以没太大关系。” 蓦地,手臂被覆上一道温柔的力量。 “唔……”陈空青的视线顺着自己被扶着的手臂慢慢朝上。 是原本就走到了他身边的男人。 “先过去坐着。” 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他就被这么牵着坐上了沙发。 兔子弱弱地开口:“真没事……” “小时候发烧,那还记得是几岁么?”徐京墨像是没有听见,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陈空青:“十岁的时候。” 谈到这个十岁,兔子那双亮晶晶的柳叶眼瞬然变得灰扑扑。 徐京墨认得这个眼神。 就像那天,他们在医院里重逢那天的眼神。 悲伤的,没有安全感的。 而兔子十岁那年。 刚好是他和兔子分开的那一年。 “抱歉,我不该问这么多。”虽然他很想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兔子又究竟是不是因为那场高烧把他给忘记了。 但,看到兔子那双陷进灰蒙的眼睛。 他就什么也不想问了。 垂着眼睛的兔子闻声蓦地抬起视线,唇角向上扬了扬:“没关系的,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就是我小时候一直都跟着外婆,十岁的时候,我的外婆突然去世了,我跟着发了一场高烧,后面退烧了,但很多小时候的人和事情就都忘了。” 甚至,他连外婆的样子,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也都统统忘记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是他最难过的地方。 徐京墨:“十岁的时候。” 男人的语气,不像是疑问句,也不像陈述句。 像是在重复。 十岁。 所以,是因为这样,小兔子把他也忘记了。 不是故意的不记得他。 陈空青有些不确定男人这句话是不是在问自己,只得点点头。 徐京墨看着眼前瘦削的兔子。 十岁。 他离开了兔子。 兔子的外婆也离开了兔子。 兔子发了高烧,忘记这些令他痛苦的事情,然后一个人走了这么这么远的路。 走了这漫长的十年。 到底有多辛苦。 他不敢想。 男人的眼神像是吸附在兔子的身上,唇瓣紧抿:“后来……你和谁一起生活?” 他甚至有些不敢问。 “和我妈妈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她改嫁了,我就上了寄宿学校,不怎么回家。”陈空青握着手里的那杯温水抿了一口,语气平常。 徐京墨:“小学就上的寄宿?” 兔子点点头,睁着那双渐渐褪去灰蒙的眼。 反而是身边徐医生的眼里在渐渐蒙上一层阴翳。 “寄宿学校……好吗?”男人只觉喉间一阵干涩。 “挺好的呀,那里的老师,同学,还有食堂的阿姨都挺好的,就是总吃面条,搞得我现在都不怎么爱吃面条了。”遥远的记忆就像一条条挂面,交织着穿进他的大脑,“我还会就着腐乳吃,这样就很香,嘶……好久没吃腐乳了。” 还怪想的。 陈空青这么想着,决定去菜场买猪蹄的时候带一罐腐乳回来。 然后他又在想,吃哪个牌子的腐乳,又想猪蹄是不是去东菜场买比较好…… 直到脸上被一道灼热的温度点燃,兔子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 他这才发现,徐医生一直在盯着他。 用那双黑洞的的丹凤眼盯着他:“学校几个人一起住?” “好像是八个,因为是小学嘛,我们好像都挺小的,床也小,就放得下。”徐医生问得这么细节,搞得他也想起很多细节的事情。 又想起当时自己睡上铺时候的趣事,不由弯了弯唇。 男人又问着,语气很温柔:“想到什么了?” 是那种会让人毫不设防的语气,陈空青也觉得这没什么不能分享的,于是张唇道:“就是我小时候睡在上铺,有一回半夜起来上厕所,不知道怎么踩的,踩在下铺同学的脸上了,他气得不行,但是我一慌踩空了,就摔了,他又说都怪自己的脸太软了。” 徐京墨:“摔了?摔到床下了吗?” 男人的语气很紧张,连带着兔子都不由眨了眨眼:“我有点忘记了……总之应该没什么事的。” 他想缓和缓和这样的气氛,开起了玩笑:“肯定是没什么事情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了,哈哈哈。” 可是…… 徐医生怎么不笑啊。 不仅不笑。 表情还特别严肃。 兔子收回了越来越显尴尬的笑:“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从小学开始,就一直都在寄宿学校?” 陈空青点了点头:“对。” 而后,是一段长久的寂静。 直到好多好多秒后。 “陈空青,我可以抱你吗?” 第36章 兔子愣住了。 眼睛里装着不解,但什么话也没问。 他还没在想徐医生怎么忽然会提这个要求。 没记错的话。 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是他吧。 徐医生是没有的吧。 怎么会忽然要抱他? 他还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唔。” 下一瞬,他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裹住。 像是被置身于一片平静的暖洋里,这里可以包容接纳他的所有。 只是,暖洋似乎也在克制着。 克制着不让满含爱意的浪潮变得汹涌。 克制着,不把这只兔子吓跑。 陈空青一直很渴望这样一个怀抱,所以,现在真的拥有了,即使拥有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身体也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这么多年,辛苦了。” 徐京墨紧紧抱着他,双臂交环,将兔子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鼻间被那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铺满。 他的鼻息翕动,忍不住贪婪。 被紧紧压在这个潮热怀抱里的兔子听着这句话,缓了好几秒。 原来是在安慰他吗? 这就是心理医生的共情能力吗? 其实他本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伤心的。 寄宿学校虽然条件一般,但遇到的人都很好。 在那里,不会有人笑他没有爸爸,也不会有人笑他没有人要。 毕竟大家能聚在那里,也是因为同病相怜。 “谢谢你啊,徐医生。”兔子弯着眼,语气是轻松的。 说着,兔子还用爪子拍了拍男人的背。 一时间竟好像是兔子在安慰人似的。 “不过我真没什么事。”是的,兔子还说起了安慰别人的话。 然后很轻很轻地搭住男人厚实的肩,又很轻很轻地推了一下。 徐京墨却更用力地将他环住,眼尾泛出一点红。 手掌握住兔子瘦薄的肩,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脸埋进兔子的肩窝里,再也不要抬起。 “会怪他们吗?” 会怪我吗? “他们,我妈妈?”陈空青只觉背后被捆得更紧了,有点勒,“不会,我妈妈尽力了,我不怪她。” 之后的好几秒里。 男人就这么抱着他,也不说话,力道也没有松懈半分。 “咳……”陈空青实在是觉得有点被闷得喘不过气来了,开口道,“徐医生…我有点闷……” 怀抱着自己的力道也终于在此时松开了。 陈空青舒出一口气,脸颊处飘着两朵粉晕:“我真没事徐医生,我打算去菜场,徐医生想吃炖猪蹄还有什么?” 他说着,就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出门,再不去买菜就赶不上新鲜的了。 黑猫警长看到他起来,踩着小肉垫来刷存在感。 又忘记给小猫泡奶了。 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知道兔子要去泡奶,幽幽出声:“早上我给它喂过了。” “喵~”黑猫警长哼哼着,眼睛瞪的像铜铃,“喵喵!” 后面两句是对着徐京墨叫的。 陈空青过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那是不是又饿了?” “刚喂不久,中午再喂吧。”徐京墨正欲开口提议一起去菜场,手机却不适宜地响起。 陈空青又揉了两把小猫圆乎乎的脑袋:“那中午再喂你,在家等我回来。” 小猫很乖地在他手心上蹭了蹭。 徐京墨也在此刻挂断了电话:”抱歉,我要去医院一趟,可能没这么快回来。” “噢,好。”陈空青点着头,“那徐医生中午回来吃吗?我去菜场买菜做。” 显然是比较着急,男人已经朝着玄关去:“回来的,你知道菜场的具体位置吗?” “知道的,徐医生你着急先走吧,不用担心我。”陈空青回答道。 徐京墨低头换鞋:“好,到时候手机联系。” 出门前,男人对着家里的一猫一兔,笑得很温柔。 陈空青也弯着唇说“拜拜”。 直到入户门关上。 同样都是关门声。 和之前又完全不一样。 之前和凌霄在一起住在天越小区的时候,凌霄也总出门。 每次关门声一落,公寓里就会陷入一片死寂。 他总是窝在屋子的沙发上发呆,心口也会跟着很空。 会慌张,会害怕。 总担心凌霄会因为什么生气。 也总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发病。 可是现在。 他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 心口很踏实,身体也很舒适。 “小咪,给你买点罐头怎么样?”他把小猫抱起来转了个圈。 好像前方,美好生活在和他招手。 直到。 他在菜场买猪蹄,需要付款的时候,不得不把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打开。 手机在脸上信号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信息弹出。 除了一些APP的消息推送。 都是微信消息还有未接电话。 毫无疑问,都是凌霄拨来的电话。 他点开微信,呼出一口气来付钱。 之后他一直忽略和凌霄聊天框前的红点,镇定地买完菜往公寓里走。 聊天框再次弹出新信息。 兔子抿着唇,终于下定决心点进了聊天框。 凌霄:【陈空青,我不同意分手。】 凌霄:【我不同意。】 凌霄:【我已经为了你和顾断了。】 凌霄:【结果你居然和我表哥搞在一起,你知道他多大年纪吗?】 凌霄:【真恶心。】 凌霄:【你眼睛瞎了吧,选他?】 凌霄:【他不就有几个臭钱?】 凌霄:【你现在在哪?】 凌霄:【有本事别关机。】 凌霄:【陈空青,是你先招惹我的。】 凌霄:【你别想就这么走了。】 ……… 陈空青看着这一串串的信息,心底其实没什么波澜。 只是觉得好烦,好乱。 今早的好心情被打破了。 对于这些污蔑诽谤,他也没什么想解释的。 只是干脆利落的将凌霄的微信还有电话都拉进了黑名单。 好了,这下太平了。 “如果你不想太平点过日子,我不介意给你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你的作风问题。”徐京墨淡淡开口,看着眼前,额间青筋暴起的凌霄。 “徐京墨!”男人显然弱下了气势,但依旧咬着牙,“你用我爸妈威胁我?” “是的。”徐京墨一脸坦然,甚至拿起桌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如果你继续纠缠陈空青的话。” 对面的年轻男子已经气得快要跳脚。 “徐京墨,你抢你表弟的男朋友,你还好意思说我作风有问题?”凌霄握紧拳头,即使脸上已经是新伤加旧伤,也还是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气势,“亏我还这么尊重你。” 而对面的男人却始终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徐京墨缓缓松下手里的瓷制咖啡杯,眼皮懒懒地抬了抬:“是你的,还要怕抢吗?” “你!”凌霄顿时哑声,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舔着牙笑,“不是我的,就会是你的了?” “切。”他从鼻息调出一声不屑,眼神恶狠狠地盯住徐京墨,“陈空青喜欢我多少年,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这么激动。而且,就算他真不喜欢我了,他也不会选你的,徐京墨。” 一直从容的男人似乎终于有被刺到一点,但依然是不动声色:“那说明你一点也不了解他。” “你才是不了解他吧。”凌霄嗤笑两声,“你知道你比陈空青大多少么?是…你是长得不错,但你知道…追陈空青的帅哥也多少么?都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帅哥,徐京墨,你确定你能抢得过?你再怎么有心机,也老了。我再怎么样,至少我年轻。” “你是年轻,年轻……所以什么都没有,所以愚蠢,暴躁,滥情。”徐京墨说着,神色也裹上一层寒霜,“我是不知道陈空青喜欢了你多少年,但我知道,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再喜欢你。而你,如果再纠缠他,我会让你的父母好好教育你的,包括但不限于停卡,停房租,我知道你年轻,年轻所以贫穷,到时候,你可以求求表哥,我勉强考虑接济你一点。” 年轻的男人像是被掐中了命脉,脸都憋成了红色:“徐京墨……你真TM恶心,自己挖墙脚,还倒打一耙……” 徐京墨闻声,抬了抬眉尾,眼里含着几分衅色:“不好意思,你已经不是陈空青的男朋友了,没有立场来指责我的道德问题。” 凌霄被气得眼睛通红,好半天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真觉得陈空青不喜欢我了?”男人像是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他现在都留着我的微信,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头像是盆凌霄花,我和他一起买的凌霄花。” 也是后来,亲手被陈空青丢掉的那盆凌霄花。 想到这,凌霄的唇角不可控地抽了抽。 的确。 兔子的微信头像一直没有换,还是那盆凌霄花的手绘。 徐京墨绷紧后槽牙,喉结不由上下轻滚。 也是在此刻。 徐京墨放在桌沿的手机忽而亮起。 弹出两条消息。 Azurite:【徐医生,你快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Azurite:【我再去炒菜,这样比较热乎。】 Azurite:【玉兔颠锅.jpg】 男人看着信息,像是有了莫大的底气,那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地抬起:“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他在等我回去吃饭。” 第37章 “你说什么?”凌霄瞪大眼,那双凤眼里的瞳孔猛地一缩。 “很难懂吗?”彼时,徐京墨已经从位置上起身,理了理衣前的褶皱,“陈空青在等我回去吃饭。” “徐京墨,你真有意思。”凌霄很快敛起惊讶的表情,嘴唇却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我不会信的。” “你可以不信,但我要回去吃猪蹄了,他说凉了不好吃。”徐京墨的眉角仍旧上扬着,转身走了。 好几秒后。 凌霄才从徐京墨最后那记满是挑衅意味的眼神里跳出。 又跳进了徐京墨说的话里。 猪蹄。 以前陈空青也总给他做猪蹄吃。 【“凌霄,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做了猪蹄哦。”】 【“今天是红烧的,还加了你爱吃的鹌鹑蛋……”】 【“还有你爱吃的油焖大虾……”】 海绵温软地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就好像,海绵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 凌霄吸了吸鼻子,从过去的记忆里拔出,眼里忽地腾出一片不安的水雾。 他翻出手机,点开和陈空青的聊天框。 屏幕都是绿色的,一条白色的气泡框都没有。 男人有些急躁地在键盘上敲:“你现在住在哪?” 随即他迅速点了发送键。 一个红色感叹号便赫然弹进他的眼里。 【你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男人的瞳孔再次猛然收缩,指尖都不由在发颤。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空青怎么可能会拉黑他…… 他明明连头像都舍不得换- 陈空青还在厨房切菜,就听到小猫在喵喵叫的声音。 他手里拿着胡萝卜,脑袋往厨房外伸。 只见徐京墨披着大衣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徐医生你回来了,我还没炒完,要等一下噢。”他说着,赶紧加快切胡萝卜的速度。 “没事,不着急。”徐京墨脱下身上的大衣和口罩,走进厨房,“在做什么?” 男人说着,将身上的浅色内衬的衣袖撩起,随意地卷上两圈,露出两截布着粗直青筋的手臂。 “切胡萝卜丁。”陈空青低着头认真切丁,“煮一个蔬菜汤吧……高压锅里的猪蹄已经熟了,我还炒了青菜蘑菇在锅里,盛出来就可以吃了。” 徐京墨的眼里装不下什么猪蹄,高压锅,也看不见锅里油色鲜亮的上海青。 他只能看见,看见系着他常系的那条浅灰色围裙的兔子。 兔子低着头,在很认真的切胡萝卜。 头发很柔很顺的贴在额前,那张脸无论哪个角度看上去,脸型都很流畅养眼,微垂着的眼,更充分的暴露了兔子那对浓而长的羽睫。 卷翘着,随着兔子眨动眼睛而细细地一颤。 男人喉结微滚,有些不舍地将眼神收回,随即伸手在水池前洗:“那我去盛菜。” “我很快,徐医生你盛完在餐桌上等就好。”陈空青快速的切好胡萝卜丁,拿出另一口锅来,起锅烧油,动作行云流水。 徐京墨把菜装盘,看见身边的兔子在有序的下菜码:“是不是很小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对,我比较喜欢研究做菜。”陈空青笑了笑,蔬菜汤里加的是他提前用骨头熬的浓汤,这会儿,他正在往里头下瘦肉捏成的丸子。 徐京墨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只兔子。 这只一直都有在好好生活的兔子。 没过多久,菜都上了桌。 陈空青葱高压锅里舀出一碗焖好的红烧猪蹄。 这算是他的拿手菜之一。 其实之前他并不会做猪蹄。 是因为凌霄喜欢吃,他就学了。 后来总是做总是做,就成了他的拿手菜。 “徐医生你尝尝。”他给男人夹上一块猪蹄尖,眼里冒出一点期待,“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徐京墨看着碗里色泽诱人的猪蹄,夹起来咬了一口。 而后对上青年那双满含期待的眼。 “很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猪蹄都要好吃。” 听着徐医生的话,他忽而又想起凌霄来。 【“你这猪蹄有点太烂了。”】 【“下次多放点盐,太淡。”】 【“你怎么做个菜都这么慢……”】 …… 兔子不禁抿住那张分唇,眼里流出一点寞色。 徐京墨不瞎,当然看出了这只兔子在神伤:“想什么呢?陈同学。” “啊……”徐医生很少这么称呼自己,陈空青不由愣了一下。 不过…徐医生用这个称谓叫自己,还挺…好听的。 虽然有很多人都这么叫过他。 但是…徐医生叫起来…和别人不一样。 “嗯?”徐京墨见兔子呆呆地,一直不说下文。 “没…没什么。”陈空青这才反应过来,勾了勾唇,“就是忽然想到了凌霄。” 他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凌霄这个名字。 兔子眼里的寞色像是都流进了某人的眼里。 徐京墨微垂下一点视线,机械性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几秒后,男人才张唇问道:“想到他什么?” “想到他总说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兔子说着,语气倒是没有悲伤,反而多了几分坦然,“一会儿觉得淡了,一会儿又觉得咸了。但其实每次他都吃完了。” “这样。”徐京墨夹起两片青菜放进碗里,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那…还想他吗?” “想他?想他什么?”陈空青听着,不由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你对他……”徐京墨在心底舒出一口气,“不想了就好,对你的病情有帮助的。” 陈空青有些疑惑:“徐医生怎么会这么以为?” “就是听你提到他,而且……”男人说着,像是刻意顿了顿,“而且,我看你的微信头像,是凌霄花?” 陈空青咽下嘴里的米饭。 脑子转了好一会儿。 对喔。 他的头像还是凌霄花。 但他不是刻意不换的。 是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兔子放下手里的碗筷,摸着口袋找手机。 然后,全程不过半分钟。 “好了,我换掉了。”刚好,他早上给黑猫警长拍了好几张写真,这下派上用场了。 他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有猫了! 徐京墨依然镇定,即使因为兔子的这句话,心跳都漏了几拍,但还是能压着唇角,一本正经道:“换成什么了?” “换成黑猫警长了!我刚刚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很萌,它特别上镜!”陈空青说着,翻出相册来把手机朝向徐京墨,“徐医生你看……” “好看,它还挺配合。”男人看着照片里的小猫,对着镜头举出了粉嫩嫩的小爪子,“估计知道自己是你的猫,很喜欢你,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晚上总叫,昨晚就没叫。” 陈空青听着,抿着唇纠正道:“但是徐医生你一直都在照顾它,当时如果你不收留它,我也没办法养它的,所以,不能说是我的猫,应该说…是我和徐医生的猫,我们的小猫。” 我们的猫。 徐京墨听着,刚刚恢复正常的心脏这会像是被一搓很细很软的猫毛挠了一下。 喉结也浮起一层痒:“嗯,是我们的猫。” 嗯。 陈空青换掉了那张凌霄花的微信头像。 用他们的猫做了新的头像。 男人压抑许久的唇角终于没忍住,扬起一个放肆的弧度。 饭后。 陈空青回了卧室。 徐京墨则在书房。 电脑前的案例资料没有写几行,他就分散了心,打开手机,点进某个绿色软件。 在他拥有兔子微信的那一刻起,这条聊天框就被他置顶了。 但他始终没有给这只兔子备注。 他不知道该叫这只兔子什么。 好像叫什么都不对。 但现在他知道了。 或者说,他可以了。 他可以继续叫这只兔子“小满”了。 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有一只软糯糯的兔子,耷拉着耳朵,小心地凑到他的跟前,用还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 【“哥哥,我的大名叫陈空青,我外婆说是一种很漂亮的石头!对我是一颗很漂亮的石头喔!”】 【“但是哥哥,我比较想让你叫我小名呢。”】 【“我的小名叫小满,就是那个…圆满的满,但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圆满呢,外婆和我说十五的月亮就很圆满,我还是有点听不懂,但是我知道……哥哥你肯定听得懂。”】 【“哥哥你以后就叫我小满吧。”】 往事细细碎碎地往他的脑海里砸,兔子年少时软乎乎的声音,软乎乎的小手,还有那张白皙里透着一点粉的脸蛋,他都没有忘记过。 那是他第一次见兔子。 那一年兔子七岁,他十五岁。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那只有点呆的兔子。 他也是在十八岁后,在伦敦的雨夜阴霾里。 一天比一天的确定。 他在想那只兔子。 也一天比一天知道。 他自己对圆满的定义是什么。 男人的手指点开备注界面,在键盘上轻敲:小满「胡萝卜Emoji.」 徐京墨的唇瓣无意识地上翘着,看着这个备注,还有备注旁兔子的头像。 头像上,是兔子自己亲口说的。 “我们的小猫。” 蓦地,手机麻了麻。 他点出头像,便看见他和兔子的聊天框里跳出新的消息来。 小满「胡萝卜Emoji」:【微信转账—1000元】 小满「胡萝卜Emoji」:【徐医生,这个月的房租先交给你噢。】 小满「胡萝卜Emoji」:【是不是应该叫徐医生房东了。】 小满「胡萝卜Emoji」:【还是叫徐老板,哈哈哈。】 谁想做房东了…… 谁又想做徐老板了…… 男人看着这几条信息,唇角蓦地松下,脸色也沉下来。 第38章 但想想。 至少不是无名路人甲。 毕竟他们还有一只共同的小猫。 徐京墨的脸色缓和不少,随即回复道:【一个月租满吗?还有25天就要过年了。】 Lnk:【可以先付25天的房租。】 小满「胡萝卜Emoji」:【不用,我租满一个月的。】 男人看着回复,猜想是不是因为兔子的脸皮薄,不好意思只付25天的租金。 他知道兔子其实界限感很重,也并不想亏欠他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于是,他还是将转账的钱收下了。 而后在一家毛绒玩具的商城里下单了一只新鲜胡萝卜抱枕。 陈空青这会正抱着陪自己搬过无数次家的胡萝卜软枕,一只腿跨在胡萝卜上,紧紧相贴着。 胡萝卜已经没了“蔬菜味”,反而被自己腌成了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手机在此时响起。 是苏菁菁打来的电话。 这算是他们母子之间亲情联系的一通电话,每月一次,雷打不动。 “小满,吃过饭了吗?”电话里苏菁菁的声音依然温柔,语气是上扬着的,听着心情很好。 “吃过了,妈妈你呢?”陈空青回复着,从枕芯里冒出头来。 “我也吃过了。”女人回答道,顿了一两秒,语气继而变得小心翼翼,“今年回来过年吗?” 陈空青其实没有打算回去过年。 因为去年应邀回去过年,但因为自己的妈妈早已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现在也有的新的孩子,他回去过年的那段时间,一家人反而很尴尬。 “去年…你叔是喝了酒,才说那些话的,我说过他了,他也说了,让你回来过年……”苏菁菁语气仍显得小心,还越说越没底气。 他的继父就是普通的工厂职工,没什么钱,爱好酗酒。 去年过年的时候,喝醉了酒和苏菁菁吵架,指着陈空青回来后特地空出位置的小房间说:“让你儿子滚蛋。” 陈空青是听到了的。 所以在那的第二天清晨就收拾东西坐火车走了。 然后他和苏菁菁的关系就更尴尬了一点。 女人和他道过歉,但他也知道,妈妈已经为自己做了许多,没有必要道歉。 他明白苏菁菁的难处,所以不怪。 但又因为两人常年没有生活在一起,他也的确无法和自己的妈妈很自然的,亲密无间。 所以,两人就变成了这样生疏但是相惜的关系。 “我就不回来了吧。”陈空青舔舔在冬日里总爱脱皮的唇瓣,“不是因为叔叔的事情,我今年想留在学校,又一个实验项目开学就要出结果,我来不及……” 好吧,他撒谎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舔唇。 “什么实验呀?那过年还是要过的呀,小满。”女人还是不太放心。 “没关系的,妈,我们实验组还有同学留下来的,我们到时候会一起过的,我们老师还让我们去家里吃年夜饭呢。”还好……还好苏菁菁看不见他,这样就看不到他一撒谎就特别明显的一些小表情了。 “这样吗?”苏菁菁的语气听着,忽而叹出一口气来,“不过…你自己看吧,妈知道的…你来我这过的也不自在不开心……今年你想在学校就在学校吧,妈到时候给你寄点饺子啊,腊肉什么的。” 陈空青拒绝着:“会不会太麻烦了,我到时候自己包一点吃就好。” “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苏菁菁调整好情绪,又笑了两声,“那妈先挂了,过几天给你寄点吃的。” “好。”电话被挂断后,青年才将手机松下。 也不算全都是撒谎,他的确打算做一个草药复方治疗二型糖尿病的实验项目,师父的意思也是让他最好能在下学期初就能出成果,这样可以代表系里去投递一个国际奖项,如果获奖了,不光是有奖学金和学院的拨款,还很有可能会有去国外读硕的机会。 所以,他原本就打算不回去过年了的。 原本就是打算在实验室里泡到下学期过年的。 这个周末一过完,兔子的确又泡进了实验室,期间还考完了本学期最后一门必修课的期末考试。 “这老师,一道题库里的题都不出啊。”老莫挠着头,像是要把脑门本就不多的卷毛都给挠下来。 老莫之前和陈空青是同宿舍的室友,又在一个社团,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算了算了,不想了,哎。”说着不想了,可男人挠头的力度倒是一下也没小,“还是去吃点什么吧,考一天了,空青儿,咱一起去食堂呗。” 他今早出来的着急,还是徐医生给他塞了两片吐司填了肚子,不过这会儿也都消耗完了。 他用手贴了贴藏在棉袄里的肚子,感觉好像都饿瘪了。 “好,吃完我再去实验室。”还是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会大家都刚考完试,食堂里人很多,略显拥挤。 陈空青和老莫刚找到地方坐下。 “空青,不是我八卦,就是……”老莫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你心情还好吧?” 陈空青正在吃眼前快堆成一座小山丘的米饭,猛吃了一大口,咀嚼着咽下:“我?我心情…还好呀。” 他刚刚觉得很饿,就让阿姨多打一点米饭,结果阿姨还真是一点也不手抖,给他打了一大份。 不过他估计自己是能吃完的。 老莫看着对面饿坏了的青年,这食欲看着,感觉心情应该是挺好的。 “那就行…”老莫扒拉着米饭,“哎,我们都还担心你来着,怕你分手了心情不好,那你下学期是不是就搬回来了,这样咱们又能在宿舍开黑了。” “应该会的。”陈空青垫巴下这两口大米饭,才觉得缓过劲来了,“我没心情不好,我心情挺好的。” “你那个前男友,我上次还看到他和他们队那男的,拉拉扯扯的……”老莫说着,一下又来气了,“干得是人事吗……” 陈空青其实并不想知道凌霄现如今的近况,但老莫提到这,他又想起凌霄趾高气昂的那些留言。 想起凌霄说,为了他,和顾程景断了。 为了他。 听起来挺可笑的。 所以,他不由有点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断了:“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前两天吧,两个人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可能是吵架吧。”老莫忽然情商上线,觉得这些具体的应该不太适合在陈空青面前提起,于是赶忙扯开话题,“今天的番茄炒蛋好好吃啊,你尝尝!” 陈空青也没再追问,应声尝起番茄炒蛋。 吃完饭,他就往实验楼去。 傍晚时分,徐医生给自己发来信息。 Lnk:【今晚回来吃吗?】 Azurite:【回来的。】 Lnk;【朋友送了个龙虾,那我们一起吃。】 Azurite:【龙虾吗?我没有做过,可能要学一下。】 兔子下意识的以为,徐医生是想让他回去煮饭。 Lnk:【不用学,我会做,你记得早点回来。】 陈空青看着信息,那岂不是回去吃现成的,还是吃大龙虾。 怪不好意思的。 他决定早点回去,打打下手之类的。 半小时后,他关上了实验室的门,背着书包往楼下去。 这一出门,他才发觉昆市竟又下雨了。 天气预报总说雨夹雪,但每次都只有雨。 他还没带伞。 他站在大厅前,想着等雨小一点再沿着墙边走。 “陈空青。”蓦地,大厅石柱旁忽地冒出一个身影。 青年闻声将视线投出。 竟是顾程景。 陈空青的眼睛蓦然一暗。 那天,在那间昏暗的休息室里的场景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青年握住肩前的书包带,立在原地:“什么事?” 顾程景看着眼前的青年,一张清俊的面庞,骨骼偏小,但身材比例并不差,还有一双标致的柳叶眼,温和的长相里偏偏生出一双泛着冷劲的眼。 的确独特。 “我想和你谈谈。”顾程景走上前。 陈空青依旧立在原地,眼里没有一点起伏:“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吗?” 顾程景:“谈谈凌霄,不过在这之前,我应该先和你道歉。虽然,我和凌霄很早就认识,我也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但……让你无故卷进我们两个人的情感问题里,我还是要和你道歉的。” 陈空青听着,有些想笑:“不用和我道歉,我并不想再和凌霄或者你沾上什么关系。”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不管雨大不大,他都想走了。 去路却再次被顾程景拦住:“你真的不喜欢凌霄了?” 陈空青有些烦,他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也不想看见这张脸:“不然呢?麻烦你让一下,我要走了。” “我就是想…想请你,不要再纠缠凌霄了,可以吗?”顾程景顿了一会儿,眼里带出几分寞色,“他现在每天状态都很不好,你别再吊着他了。” “……?”陈空青觉得很荒谬,连表情都皱了皱,“莫名其妙。” 他不想再掰扯下去,径直走向大厅外。 顾程景从身后追上来:“你拉黑他,躲着不见他,却又没有真的拒绝他,不就是吊着他吗?凌霄的条件是好,但你不能……” “谁没有拒绝他了?是我那一巴掌打得太轻了,是吗?”兔子有点生气,微微回身,冷着眉,语气也跟着加重,“请你不要再找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不想和你以及凌霄再有任何的交集。” 气鼓鼓的兔子重新转回身,本来下雨就烦…… 哗啦啦的落雨下,蓦地出现一张黑伞。 黑伞朝着兔子,一步一步靠近。 低压的伞檐也在彼时缓缓抬起。 冷雨中,黑伞下,是一张硬朗英挺的脸。 “徐医生?你怎么来了?”气鼓鼓的兔子看到这张熟悉的帅脸,愣了两秒。 男人在他愣神的两秒里,已经走到了他跟前,那双剑眉蹙起,语气里有几分责备:“不来你就打算这么冲进雨里?” 顾程景能听得出,责备里,实则是什么。 下一瞬,蹙眉的男人忽而转过一点视线,那双眼里忽地腾上一股冰冷,和让人无处逃脱的压迫感:“顾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第39章 徐京墨是站在陈空青前面一点。 陈空青看不见徐京墨脸上的表情,听男人的语气也只是比和自己说话要严肃一点,但还是平淡的。 但是,他能看见站在他对面的顾程景。 顾程景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那股上来拦人的气势也顿时消失了。 兔子看着顾程景气势的变化,开始剖析原因。 为什么自己的气势不如徐医生…… 他剖析出来,可能是因为……徐医生长得高,而且常年健身,看着就像一块铁板,当然没人敢踢。 不行……他也要腾出时间来健身,虽然身高不够,但也有望成为一块小铁板的。 兔子走神的工夫,顾程景也嗫嚅着出了声:“表哥……” “顾先生,我和你应该谈不上这样的关系。”徐京墨出声打断。 他几乎从不打断别人说话,这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应该具备的基本原则。 不过他个人觉得,这也是人类的基本教养。 但他也认为,教养不是需要对所有人使用的。 顾程景听到这话,脸上已经不仅仅是僵硬,是有点挂不住了:“凌霄现在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所以?”徐京墨笑了笑,笑得很轻,“我并不关心这件事,我只想知道顾先生今天来找陈空青做什么?” 顾程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抿紧唇瓣。 “我已经说清楚了。”陈空青借着两人的谈话缝隙,终于有机会开口,“我没有缠着凌霄,我还想恳请你们不要再来纠缠我。” 兔子开口,不卑不亢地仰着脑袋,说完之后,伸出手小幅度地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小声地说:“我们走吧。” “好。”徐京墨能感受到自己的衣袖在被一股软绵绵的力量牵引,男人的视线也从衣袖口慢慢偏移,落向身后的陈空青。 并未再多言,两人默契的转身往外走。 顾程景看着两人的背影。 谈不上亲密,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好像有一根根无形的细线,将两人捆在一起。 男人没有再追上前,只是用力握着拳,看着这对莫名相配的背影。 雨还是有点大。 陈空青和徐京墨躲在一把伞下。 寒风扑面而来,陈空青却难得没有被冷得缩起脖子。 可能是因为自己贴着徐医生,就感觉没那么冷了。 “徐医生是来给我送伞的嘛?”兔子抬起脑袋,看着身边的男人。 “嗯,我看你的伞放在玄关。”徐京墨答道,“公寓过来也不远。” “没事的,我等雨停再回来就好,下次徐医生就不用麻烦了。”虽然从庭澜府开车过来是不远,但陈空青觉得总归是有路程的,还是麻烦。 “小事而已。”徐京墨很自然地带过这个话题,“你……还好吗?” 怎么又在问他好不好。 陈空青不由弯起眼:“我挺好的,我好像已经没那么在意这件事了,只是觉得他们有点烦。” “有想过……删除凌霄的联系方式吗?”雨一点一滴拍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的喉结微滚,“这样可能,他会烦不到你一些。” “早就拉黑了。”陈空青随口答道。 徐京墨:“拉黑了?” “对,怎么了?”陈空青眨眨眼。 难道徐医生不想让他拉黑? 可是删除和拉黑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 “没事,挺好的。” 雨在此时又忽而变大,雨声也变得凶猛,嘈杂,掩住了男人语气里的惬意。 雨太大,两个人躲在一把伞里,免不了相贴。 但也依旧没免得了被淋湿。 陈空青还好,徐京墨大半个肩头都被淋湿了。 回去之后,男人先去浴室洗澡,兔子则在厨房里捣鼓。 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捣鼓的了,徐医生基本都已经做好了,龙虾在蒸箱里,其他菜也都已经在保温台上。 兔子只将用锡纸包着的龙虾取出,摆盘放上桌,然后就乖乖等着徐医生洗完澡来吃饭。 又等了五六分钟,男人便从楼上下来。 穿着的那身睡衣,陈空青有些面熟。 而后蓦地想起,这是之前徐医生借给过自己的那件睡衣。 他穿着衣袖能遮住三分之二的手,结果穿在徐医生身上,只是刚刚好到手腕…… 两人同住大概也有一周的时间,徐京墨脸上的伤都已经愈合,看不出痕迹。 但这好像还是男人第一次穿着睡衣在他跟前出现,还没有吹头发,步伐也带着几分慵懒。 很放松的状态,和徐医生穿着白大褂和他见面时,完全不一样。 男人手里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还湿着的黑发。 “你先吃,不用等我的。”徐京墨随意地将半干的头发往后撩,坐上餐桌。 兔子睁圆眼睛:“不吹头发吗?” “没事,等会应该就干了。”徐京墨答着,却又咳嗽了两声,“先吃饭吧。” “那怎么行。”陈空青态度坚决,起身,“我的吹风机吹头发很快的,我给徐医生拿。” 他其实也有点理解徐医生,吹头发的确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所以他特地斥巨资买了一款风力强劲,效率高速的吹风机。 青年很快从卧室里拿出那把吹风机,插进了楼下卫生间的电源插头里:“快来吹,感冒就不好了。” “好。”男人走上前来,步态里带上几分疲倦。 陈空青有看出来。 徐医生今天不仅上了一天的班,还做了晚饭,又来学校接他,还被雨淋湿了。 肯定是有点累的。 而且感觉徐医生好像很不喜欢吹头。 “我来帮徐医生吹吧。”陈空青没想那么多,直言道。 徐京墨步子停顿了零点零一秒,唇瓣也在此时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太麻烦你了,不用。” “这有什么麻烦的。”热心的兔子往后退了退,示意男人站在他身前。 徐京墨当然明白,嘴上推脱,步子却迈得很快,走到青年到的身前。 半身镜前,身后的兔子几乎都被他遮住,一点都看不到了,“吹得到吗?” 陈空青仰头,看着男人的后脑勺。 是有点难够…… 但他不会承认的…… “够…够得到。”兔子打开手里的吹风机开关。 “嗡”的一声,暖风便从出口涌出。 兔子将风口对向湿漉漉的黑发,另一只手抚上男人的头顶, 兔子的手很白,骨架也偏小,手指在男人乌黑的头发上被衬得更白。 像是用一块温润白玉雕出来的。 徐京墨看着镜子里,兔子小小的手,头顶感受着,来自兔子手心的温暖与柔软。 很快,兔子就举着电风吹绕上前,一丝不苟的吹着男人额前的头发。 表情很认真,比店里的首席Tony还要专注。 徐京墨低下眼,看着举着胳膊,卖力的兔子。 男人的大手默默搭上洗手池冰凉的瓷砖贴面,而后俯下一点脊背,方便兔子操作。 的确是方便了很多,陈空青举着吹风机,精准打击那几块刚刚因为身高劣势而没有吹到的地方:“徐医生,你有多高呀。” 他只知道凌霄好像有187,徐医生看着比凌霄还要高一些。 徐京墨:“190。” 好嘛……难怪谁待在男人身边都会被衬得和小手办似的。 “你呢?”男人慢半拍地问道。 “178。”陈空青诚实道。 他是不会随意四舍五入的。 虽然他比谁都痛惜这两公分。 徐京墨:“累不累?” 陈空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举着吹风机。”徐京墨看着兔子那只细细瘦瘦的胳膊,“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是,这在陈空青听来,好像是徐医生在得知自己身高只有178后的一种特殊关照。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累的! 兔子更卖力地吹了起来,吭哧吭哧地:“不会!一点也不累,徐医生你站直了我也吹得到。” 男人微微勾唇:“这样吗?” 兔子挺着胸脯:“当然。” 下一瞬,男人果然有了动作。 但却并不是挺直脊背,反而更弯下来一点。 两人也因此更贴近了几公分。 男人那双遮掩在层层碎发之下的丹凤眼,就这么深深地盯住近在咫尺的兔子。 兔子最近脸上多了一点肉,不像之前那样,瘦的干干巴巴,现在像是有了水分,脸上泛着一点水润,圆绒绒的。 耳边是嗡嗡响的吹风声,鼻间除开洗发水的清香味,兔子还嗅到了一点淡淡的伯爵茶香。 他这才下意识地抬起眼。 就这样。 兔子的眼睛被那双遮掩在碎发下的丹凤眼吸引着,直直对上。 那双眼睛像是也被水给洗过,带上几分平日里并不多见的潮湿。 浓密的眼睫似乎也沾着几分水汽。 标致的眼型和墨色的瞳孔真的很像他常常梦见的那双眼。 比凌霄的那双眼睛还要贴近。 兔子像是陷进了这双墨色的瞳孔里,一时间连呼吸都变慢了。 抓在徐京墨头发上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秒。 兔子才从这双瞳孔里挣脱出来,他刚想重新投入洗剪吹的工作里。 他那只覆在徐京墨头发上的手便蓦地被一只炽热地手掌抚上。 掌心的温度比吹风机里的热风还要温暖。 兔子软绵绵的手便被这样覆盖。 而后,掌心的力道渐渐收紧,就这么牵着他的手慢慢移动。 不知为何,兔子的心跳在打鼓,“砰砰砰”的。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逃,所以下意识地抽回手。 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这里还很湿,陈老师。” 第40章 陈老师……? 陈空青愣了两秒,徐医生这是在叫他么? 怎么突然这么叫他。 他的吹头技术已经到这种境界了吗? 还在走神的兔子,爪子已经被拉着,停在一块的确还湿漉漉的发丝上。 兔子的耳根浮上一层粉红,强行让自己淡定。 他把吹风机对准那块湿发。 暖风“呼呼呼”得涌出来,吹在发丝前,也吹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徐医生怎么…还不放开他…… “咳……”兔子只能突兀地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但他咳嗽的声音太小了,徐医生好像根本没听见。 蓦地,那只贴着自己的手掌又有了新的动作。 男人牵着他的手,迎着暖风,轻轻拨动发丝。 两人的手指和湿漉的黑发一同交缠。 徐京墨也在此时缓缓开口:“陈老师,要搓一搓,这样干得快。” 兔子的耳根不再是粉红,而是成了殷红色。 像小时候登台演出打得那种腮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呼一吸间,都有一股潮湿的气息。 像在海边的一幢小木屋里,屋子里的木质地板裹着一层湿润的木屑,所有的家具陈设,因为经年的雨水,都被泡涨了。 房间里,是潮湿的,黏腻的,闷热的。 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空青像是走进了这样一幢木屋里,仅仅只是几秒,就闷熟了脸蛋。 指节不知怎得,和男人的手指缠在了一起。 徐京墨的手指比自己的要粗,还要长上一截,毕竟身高在那儿摆着,骨架就是比他的要大。 所以他的手指很轻而易举的就能被揪住。 这么缠着就缠着吧。 可是时不时就有沾着水汽的发丝被风吹得拍在他的手上。 不疼,单纯的痒。 特别还不是干燥的发丝,是那种半干不干的头发。 这种潮湿的痒意快挠到心口。 不行不行。 这也许对于徐医生来说是很正常的肢体接触。 或者,对于大众而言,这应该都算是正常的接触。 但是……他常年缺乏这种正常接触,所以予他而言,还是有点太…太过了。 他担心会被勾得病情又发作。 陈空青抿住唇瓣,很迅捷地抽回了手。 他自认自己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法给人反应的机会。 弯着腰的男人,那双藏在被吹得有些蓬乱的头发下的丹凤眼微微眯着。 他其实可以再次抓着这只要逃的兔子。 但他没有抓。 他明白兔子胆小,还有些迟钝。 不适合操之过急。 但他还是常常忍不住。 徐京墨舔了舔干燥的唇,随意地搓了搓头发:“可以了,谢谢陈老师。” “嗡嗡”响的吹风机被按下开关。 顿时,耳边的杂音都消失了,变得尤为安静。 陈空青拔下电源线,开始卷线。 徐京墨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乱蓬蓬的头发。 大概是吹得风向不对,胡乱程度就像是个鸟窝。 徐京墨:“……” 还好还好。兔子低着脑袋一心缠线,全然没有看他一眼。 “徐医生我去放吹风机,你快去吃饭吧,我也马上过来。”还差两圈才能把线卷完,兔子低着眼,一边卷一边转身走了。 “好。”徐京墨应声地同时,迅速掩上浴室的门。 陈空青放好吹风机便从卧室里出来。 黑猫警长站在他的卧室门口蹦跶。 他发现黑猫警长虽然没有意外的继承了奶牛猫的神经质,但有些地方还是挺懂礼貌的。 比如,不随便进房间。 着急见他也只在卧室门口“喵喵”叫两声。 其实他自己并不排斥小猫进卧室,他甚至想和小猫睡一张床。 但这毕竟不是他的卧室。 他担心真正的主人徐医生不能接受,所以也从没有把小猫带进过卧室。 “小咪,你饿了吗?等会给你喂吃的。”他蹲下身去摸着小猫的脑袋。 还是觉得很亏欠。 真希望能早点变有钱一点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然后,让黑猫警长在家里随便乱跑。 蓦地,耳边渡进一道男声:“来洗手吃饭,等会再和猫玩。” 陈空青闻声,点着头:“好。” 然后又嘱咐了小猫两句:“我去吃饭喽,你等我一会儿。” 小猫眯着眼蹭蹭他的手背:“喵~” 像是在说:“咪会等人的。” 陈空青这才站起身,迅速洗完手坐上桌。 然后就看见了坐在对面正在给他舀粥的徐京墨:“我还煲了点海鲜粥,味道应该还可以,你尝尝。” 陈空青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发型精致的男人。 这是他吹出来的头发吗? 怎么…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背头? 刚刚他吹的时候好像光想着吹干了,压根没注意什么风向…… 难道……他真是先天洗剪吹圣体? 兔子眨了眨眼,开始有点动摇自己是不是应该转行…… “想什么呢?不吃饭了?”徐京墨将盛好的粥递过去。 兔子这才回过神:“吃…吃的。” 他低头看着碗里热乎乎的海鲜粥。 里头有鱿鱼,黑虎虾,还有扇贝,还点缀着一点葱花。 看着就很香。 他还没咽下几口粥,对面的男人就又给他拆下了一大块白嫩的龙虾肉:“空运回来的,很新鲜,你尝尝有没有被我蒸过头?” 陈空青点头,努力吞下这块大肉。 口感紧实,食材的确足够好,只是非常简单的调料,吃起来也是香的直冲脑门。 被投喂的兔子点着脑袋表示肯定:“很好吃,徐医生你也快吃。” 徐京墨听到这个回答,唇瓣不由弯了弯:“好。” 陈空青吃得很快,没一会一碗粥就见底了。 不用他说,徐医生就又给他加了一碗,还嘱咐他道:“我洗了点水果在厨房,血橙你不要吃,它的花青素含量还是比较高的,冬枣猕猴桃这些你可以多吃点。” 陈空青听着,心底不由腾起一股柔软。 徐医生一直记得他对花青素过敏。 他又想起来凌霄。 和凌霄正式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可凌霄……也许到分手时,也不记得他对什么过敏。 兔子咽下嘴里暖和的米粥,笑着回道:“好,谢谢徐医生。” 徐京墨:“对了,你应该快放假了吧。” 陈空青点头:“嗯,下周就放假了。” “假期怎么安排?老家是在哪里?”男人不动声色地打探着,“车票抢到了么。” “唔,老家…算是南城吧,不过我不打算回去,所以就…没去抢车票。”兔子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海鲜粥。 徐京墨不由顿了顿:“不回去?” 这和他原本的计划不太一样。 原本他是想着,兔子如果没有抢到回家过年的车票,他就有理由送兔子回家。 如果兔子抢到了,也没关系,他可以找时间去兔子的老家,就说去旅游,随便逛逛一类的。 陈空青还在搅碗里的粥,好像不回去过年的确是少数。 他身边的同学朋友每次一到放假都特别兴奋,恨不得学校上一秒放假,下一秒就能穿越到家那种。 而自己…… 但可能是因为,他回的家,和同学回的家的定义不一样吧。 “嗯,我有个实验要忙,就不打算回去过年了。”兔子抿抿唇,敛起有些丧气的情绪,“对了,徐医生……过年期间是不是要回老家?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会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当然可以。”徐京墨微微颔首,“我原本还在想着你要是回去,就多交房租了,原来你是要留下来,留下来那就放心住着。” 他知道兔子只剩下妈妈一个亲人,而兔子的妈妈也改嫁了。 兔子不回家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所以,他没有再多问什么。 “多吃点。”他又给兔子夹上一大块龙虾肉。 那天之后,陈空青就默认徐医生是要回去过年的。 所以今年,他大概率又要一个人过春节。 但后来他想想,好像又不太对。 今年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黑猫警长陪着自己。 这么想想,他又觉得开心不少。 昆大在年前的二十天正式进入了寒假。 陈空青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忙着搬行李,他只一头又扎进了实验室里。 年节期间,师父的药铺也放假,所以他还在找新的兼职。 学校放寒假的第二天,校园里还有很多同学在理行李和赶车。 陈空青则来给高天友帮忙理东西。 高天友家在国境的最北边,每次回去都算是长途跋涉。 偏偏他还非要带一些无关紧要的特产。 “哎,我妹妹说他很想吃这个玫瑰饼啊,我也没招,我们那边没这些玩意。”高天友说着提起一大袋的特产。 陈空青在给他塞旅行包:“你电脑要带回去吗?放在我那儿也可以的。” “带吧,我得带回去打游戏,嘿嘿。”高天友笑了两声,“好了都差不多了,我下午的车,现在请你去吃拉面!” “好。”陈空青将塞满的旅行包拉上。 两人带上宿舍的门,便往外走。 谁知竟会在走廊处碰上凌霄。 还是高天友先看到的。 男人一瞬间便冷下来脸:“草,你在这干嘛?” 陈空青这才注意到眼前阔步朝他而来的凌霄。 凌霄:“我有事,想和陈空青单独聊聊。” 男人看着憔悴不少,胡子拉碴的,黑眼圈也很重。 的确,兔子在的时候,就差把洗澡水给他放好了,简直就是照顾的面面俱到。 离了兔子,哪还能这么滋润。 高天友脾气爆,一点也不掩着:“有什么好聊的,你有多远滚多远。” 凌霄目的明确,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陈空青,我要和你聊聊。” “我说你……”高天友握起拳。 陈空青蓦地拦住了男人:“没事,我来处理吧,天友。” “空青……”高天友这才忍下脾气。 “没事,你等我一会儿。”陈空青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凌霄谈,但担心高天友控制不住脾气,动起手来不好收场。 高天友叹了口气,往边上走。 陈空青淡淡看了眼凌霄:“还有什么要聊的,你说吧。” “春节,你回去吗?”凌霄开口,难得很平静的样子。 陈空青:“和你有关系吗?” “你之前……不是和我提过,想一起过春节吗?”男人的眼里赫然腾上一股偏执。 陈空青:“……” 凌霄眼里的那股偏执都快要溢出:“我可以陪你一起过,你之前和我说,每次过节都很冷清,没人陪你,陈空青,我陪你,你就有个人陪你聊天,过节,好不好。” “凌霄,你要不去挂号看看吧。”陈空青皱起眉,“如果你是和我说这个,那我们更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青年说着,就要离开,但像是会预判一般,他补充道:“别跟着我,这是在学校,你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吧。” 凌霄听着,迈出的步子顿在原地。 直到青年转身,越走越远。 “你这种人,就活该自己一个人过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陈空青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径直走下楼。 高天友在楼梯口等着他。 他也看出来了陈空青不开心,但只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个渣滓。 “哎,凌霄这人……贱的慌,我真后悔当初还撮合你俩……但是空青,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高天友又叹了好几口气,“别想他了,我请你吃大餐吧,咱别去食堂了,火锅怎么样?” 身边的青年没什么灵魂地应了两声:“好……” 高天友搭着他就往学校旁新开的火锅店去。 吃火锅的时候,兔子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高天友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和猫似的。” 陈空青点着脑袋,吃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牛肉卷,却好像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忽而出声:“天友。” 埋头干饭的男人抬起脑袋:“你说。” 他以为陈空青是想和他说凌霄的事。 “你们那边过年,是怎么过的?”兔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就是刷到过一些北方过年的视频,好像很热闹,很有趣。 “我们啊。”谈起这个,高天友的脸上都洋溢着马上要回去的幸福,“我们那边就是包饺子呗,大家围在一起吃团圆饭,和你们应该差不多,但我在农村,可以随便放炮仗烟花,可以随便玩,就挺开心的。” “应该很热闹吧,感觉…很好玩。”高天友短短几句话,陈空青已经感受到那种过节的氛围。 他没有过这样的记忆。 也许十岁之前是有的,但又被他给忘记了。 “是挺热闹的,等你回去过完年,可以来找我啊,我们那边雪下得很大的……你肯定没见过……” 高天友并不知道他不回家过年,还问起他们过年有什么仪式。 陈空青只能有些吞吐地说和他们差不多。 毕竟,他已经忘了传统的一家人一起过年是怎么样的了。 他只记得自己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会买上几斤牛肉炖胡萝卜,饺子他包的不太好,所以不怎么吃,至于其他……好像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就像平时怎么过日子,他就怎么过年。 所以,他这样的人,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年么? 兔子其实知道凌霄说的话是故意气他的。 也知道,凌霄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厘头。 但是…… 他还是深陷在一股莫名的寂寥和悲伤里。 明明这么多年,他应该已经习惯了的。 也许,还是需要再调整。 陈空青就这么调整了一路,从火锅店回到公寓。 年节之前,总是最忙的时候。 徐医生也很忙,常常都是早出晚归。 黑猫警长这会儿在睡觉,徐医生也还没回来…… 兔子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也没有再想什么,就是单纯的在发呆。 但是发呆发久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过年这件事。 其实今年过年,他不算一个人的。 还有黑猫警长嘛。 他这么想着,又想到要给黑猫警长准备点什么新年礼物呢? 要么用猫罐头给小猫做一个年夜饭? 再买几个新的逗猫棒。 “叮咚”。 兔子正胡想着,忽而响起一阵门铃声。 他有些疑惑的起身去开门。 搬进来这段日子,门铃几乎没有响过,因为他和徐医生都是知道入户密码的,不需要按门铃。 难道是有徐医生的朋友来? 他走到入户门前,缓缓按下把手。 厚厚的门板被缓缓拉开,一道颀长的人影也在眼前映现。 只见一身羊绒大衣的徐京墨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快递。 “没手开门了,还好你在家。”男人站在门前,风尘仆仆的。 “唔,徐医生快进来换鞋吧。”陈空青伸过手去接男人手里的大快递盒。 “谢谢。”男人很自然地松下手里的东西。 快递盒虽然大,但其实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 陈空青将快递盒抱进玄关,搁置在一旁,虽然有点好奇,但并没有多问:“就先放在这么?” “可以的。”徐京墨已经换好拖鞋,顺势脱下了身上那件深色的大衣。 兔子回眸,看着男人将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感觉徐医生好像有无数件这样的大衣。 灰色的,黑色的,米色的…… 但是每件在版型和剪裁上都有着微妙的不同,而且每一件都和徐医生的身材完美适配。 “看什么呢?”徐京墨恰好偏过身来。 见到了盯着自己大衣看的兔子:“喜欢大衣?” “我很少穿。”兔子回答着,“就是看徐医生穿着特别合身,走起路来挺有气势的。” 如果自己能这么有气势就好了。 “我的给你可能会垂地,过两天带你去我常去的店里做一件。”徐京墨走上前来,很自然地揉了揉兔子圆圆的脑袋,“晚饭吃什么?” 陈空青听着男人的描述,总觉得自己要是穿上这个大衣的话,大概会像披上了一个大麻袋。 他慢半拍地缓过劲来。 刚刚一直陷在凌霄的那句话里,都忘记晚饭这茬了:“……没什么菜,要不我现在去买吧?” 他记得之前和徐医生说过,他平时可以帮忙做菜什么的。 但最近他好像都没做,有时候回来还是蹭的徐医生的饭吃…… “不用麻烦。”徐京墨撩起上衣袖子,“焖面吃吗?我买了点鲜面条还没吃完。” 兔子点着头:“好呀。” “那你去客厅和小猫玩一会吧。”男人说着已经走向厨房。 陈空青凑上前:“我来帮忙吧。” 徐京墨:“做个面而已,没什么要帮忙的,去休息。” 男人就这么不容置喙的拒绝了他,随即走进厨房合上那道隔绝油烟的玻璃门。 兔子只好作罢,呆呆坐回客厅。 黑猫警长这会已经睡醒了,睁着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喵喵喵”地叫着。 小猫来家里已经正好一个月零一个星期的时间。 样子也变了很多。 已经不是小奶猫的样子了,腿变长了,毛色也愈发油量柔顺,那双眼睛也越来越圆。 身上的花色也越发标致,性格也越来越奶牛猫了…… 譬如现在,小猫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在地毯上瞎蹦哒,又从地毯蹦上沙发,又从沙发上蹦到阳台边。 陈空青:“……”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躁动的小猫,但也舍不得打,只能口头教育了一番:“不可以这样的,小咪。” 是的,他们好像现在还没给小猫取名字,要么叫黑猫警长,要么就叫小咪。 “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兔子一本正经地对着一只奶牛猫讲道理,“万一摔倒了呢,万一碰倒东西了呢?” “喵~”奶牛猫夹起声,“喵~~” 好像在说:“人,我知道错了。” 兔子一下就心软下来,把猫抱进怀里:“不是骂你,我是在和你讲道理,你别记仇……” “在讲什么道理呢?”徐京墨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客厅里,兔子嘀嘀咕咕着。 凑近一听。 原来是兔子在和小猫讲道理。 男人不由弯唇,笑着道:“黑猫警长知法犯法是吗?” “它刚刚乱跑乱跳来着。”陈空青玩着小猫软软的耳朵,“现在应该听懂了,不会了对吧?” 小猫顺从地应声:“喵~” “先洗手吃饭吧,等会我再感化它一遍。”徐京墨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兔子和小猫。 这样的场景,曾经只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好。”陈空青松开了小猫,起身去洗手。 饭桌前已经放上了一锅焖面。 陈空青上桌的时候,徐京墨已经给他盛上了一碗:“同事教我的做法,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兔子抱着碗吸溜了一大口,给予高度评价:“特别好吃!” “那就多吃点。”徐京墨说着,将桌上的煎蛋往兔子面前推,“溏心蛋,拌在面里也好吃。” 兔子吸溜着面条,没空说话,只能点着脑袋表示赞同。 吃着吃着,陈空青又开始胡想了。 说来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最近真的都变成徐医生在投喂他了,他自己都觉得吃得脸圆了点。 而且最近,他的病情都很稳定,除了睡前有点不舒服,其他时候几乎都没有发作过。 不过刚刚一个人在沙发上发呆时,有那么一点异样的滋味。 但也是那时候,徐医生回来了,然后小猫也睡醒了。 异样的滋味也随之不复存在。 吃完面,兔子又坐回了地毯边和黑猫警长玩。 “有空吗?”徐京墨也悠悠凑上前。 陈空青抬起脸蛋:“当然有,怎么了徐医生?” 徐京墨:“想让你帮忙,帮我一起拆那个大快递。” “可以啊。”陈空青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从地毯上起来。 他走向那只大快递。 是长条形状的,这会正被摊在地砖上。 只是……盒上被密封的胶带处都已经被划开。 不是已经开好了么? 陈空青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不是已经开好了么?” 男人垂眸看他,示意着:“打开看看。” 兔子仍然疑惑,疑惑地蹲下身去,拆开牛皮纸盒。 随着盒子被打开,一只和他这么高的胡萝卜抱枕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兔子眼睛亮晶晶的,抱起这只手感柔软舒适的胡萝卜:“这是……” 他转过一点脑袋,正好对上徐京墨的眼。 男人的眸色深深:“送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兔子的心底泛起一阵柔软,这阵柔软似乎将这里有关新年而累积的酸涩都给淹没,稀释了。 “我…我很喜欢,有它陪我过年,我很高兴。”陈空青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于是就变成了有点语无伦次的样子。 徐京墨看着眼前,抱着胡萝卜却比胡萝卜还要柔软的兔子,眸里闪过些什么。 而后,抿唇郑重道:“我和它一起陪你过年,怎么样?” 第42章 陈空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脑袋里有点空。 准确的说,是很空。 就好像徐医生张口和他说的,是一句外文。 兔子沉默了。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立在原地的徐京墨只觉每一秒都走得很慢。 眼前的兔子垂着眼,手里抱着那只巨大的胡萝卜。 有那么小半张脸被那只胡萝卜遮住,连带着一只眼睛也被遮住。 另一只让能看到的眼睛是垂着的,暴露出长长的羽睫,正在空气里微颤着。 男人的喉结微滚,就连喉间的肌肉都在紧张:“不想吗?不想也……”没关系。 “不……不是的。”陈空啊抱着胡萝卜从地上站起来,有些着急地否认着,“没有不想,但是徐医生你不用回家和爸妈一起过年吗?” “不用。”男人脸上紧绷的肌肉缓和,随口给出一个理由来,“他们现在定居国外了,我没抢到机票,就打算自己在国内过了,等年后有时间再去看他们。” 兔子听着,点头时,蹭上柔软的胡萝卜:“是在国外哪里?我可以帮忙抢抢看。” “在旧金山。”徐京墨看着兔子那颗比抱枕还要圆的小脑袋,“没事,他们已经定了去夏威夷旅行,还不想我去打扰呢。” 陈空青没有过这种父母双全,而且父母感情还很好的体验。 但只是这么听着,也觉得很幸福了。 他把手里的胡萝卜更紧地抱住,眼睛也贴上这棵崭新的胡萝卜,和那只陪伴自己多年的胡萝卜其实很像。 但那只胡萝卜已经很多年。 被洗得褪了颜色,又因为被他日积月累的拥抱,揉捏,里头的棉花变得干瘪,抱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舒服了。 “我也有一只胡萝卜抱枕,和徐医生送我的这个很像。”即使那只“老萝卜”已经变得其貌不扬,陈空青还是忍不住和男人介绍,“很多年前的了。” “这样吗?那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徐京墨笑起来,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是的吧。”兔子也笑起来。 只是下一瞬,他的脑子忽而又涌进一些很奇怪的话,而且除了这些话,就什么也没有。 就是白花花的一片。 【“这是哥哥送我的吗?”】 【“哥哥,我不想抱胡萝卜睡,我想抱着哥哥睡!”】 陈空青痛苦地皱起了那双眉,抓着胡萝卜却没法借到力气,身体下意识地求助。 往前栽去。 就这么栽进一处温暖而又□□的怀抱里。 徐京墨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便环腰抱住怀里的兔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慌:“陈空青,你怎么了?” 眼前的白光悄然散去,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陈空青吐出几口浓重的喘息:“唔……” 他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被膈地一些发疼的下巴,原来是……抵在徐医生的胸上…… 在感叹这个胸的硬度之时,他又不得不感受到了这个胸膛鼓起的弧度。 怎么练得这么大的…… 等等……陈空青…… 现在是…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兔子挣扎着,把下巴抬起:“没事,就是失忆后遗症又……又发作了。” 徐京墨环着兔子那截比棉花还要软的腰,就这么带着兔子坐上不远处的沙发:“这次好像严重了?” 的确是比之前晕的时间长,但陈空青不想让徐医生担心,于是小声道:“其实也还好,没事的。” 也是在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腰还在被什么圈着。 隔着上身那件针织衫,他也能感受到…… 感受到炽热却又潮湿的触摸。 他腰侧的皮肤一直很敏感,被这么一刺激,身体不受控的抖了两下。 沉睡了几天的皮肤饥渴症也终于是趁此机会爆发了。 陈空青的脸上油然冒出两朵浮晕。 他原本是想要从男人怀里出来的,可这会儿身体已然沦陷,就这么清醒地贴在徐京墨的怀抱里。 徐京墨其实已经准备放手了。 毕竟此刻,他已然没有理由再抱着陈空青不放。 可是。 好乖。 怀里的兔子乖的不像话。 也软得不像话。 他承认自己的贪婪,也承认自己品行低下。 于是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继续环住这截软腰。 然后等待着。 等待着兔子对于自己的审判。 奇怪的是,兔子竟没有动。 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甚至连脸蛋都还乖乖窝在他的怀里。 只是那具………在此时变得有些…… 男人的指腹不禁在兔子的……了一下。 很轻地刮过。 “嗯……”陈空青随之……伴着一声短促的轻叫,像平时喵喵叫的小奶牛猫。 在意识到这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后,陈空青彻底没了抬头的勇气。 身体也越来越软下去。 可是这样窝在徐医生的怀里,也太……太奇怪了。 他不禁暗暗握住拳,想借着沙发的力量起身。 ******* 陈空青:“……”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环着自己的男人开口,语气镇定:“你发病了。” 兔子无地自容地缩成一团,想要用身边的胡萝卜挡一挡。 那只胡萝卜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撇开:“不用挡,这没什么。” 兔子低着脸,但那双红的像是刚从一百度的蒸锅里出来的耳朵早已暴露。 “我……我去洗手间。”憋了好久,兔子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想起来,想赶紧逃走。 可能这在徐医生眼里并没有什么,可是……他自己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这么立着和徐医生抱在一起。 但是…… 就像是跌进了温柔乡里,根本起不来。 徐京墨看着已经化成一滩水的兔子:“不用压着,越压着对你的病情越不利。” “不是……不是我要压着。”虽然此刻着急的是逃走的,但他还是想说明一下,“我之前试了…弄…弄不出来。” 如果能弄出来,他也不至于每次都要冲三四遍澡,手指都泡白了。 “可能需要一点强刺激。”男人张唇的同时,舌尖刮过齿缝。 陈空青咬着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口的:“要怎么……怎么刺激?” “别人帮你。”徐京墨的语气依然冷静,就像一汪永远不可能泛出涟漪的冰湖,“我帮你。” 但只有冰湖知道。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汹涌。 陈空青被这句话震得瞪大了眼睛。 徐医生……帮自己? 这怎么帮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 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猛然清醒,陈空青支配着软绵的腿从男人怀里钻了出来,起身逃跑:“我……我自己去房间,我自己……自己可以。”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兔子跑了。 跑得踉跄,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啪嗒一声。 是卧室门合上的声音。 徐京墨坐在沙发前,舌尖再次滑过齿缝,随之顶了顶面颊。 不能着急。 兔子胆子小,会害怕。 会逃跑。 只是此刻,他的手上还沾着兔子温软的触感,鼻间萦着淡淡的药香味。 他的血液也在往某一处积聚,翻涌。 陈空青一个人在卧室里努力了很久。 没有用。 一点用都没有。 反而越努力越坚铤。 兔子急得不行。 又急又难受,浑身烫的厉害。 没办法,他只能在冬天里开起了冷空调。 即使是这样,症状也并没有缓解。 还是觉得热,身体里的水份似乎要被烧干。 他的眼里噙着一点湿润,耐着性子又努力了一番。 还是不行。 可他能感受到,这次不是冲几遍冷水澡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次是必须……必须打出来。 可为什么就是不行。 他刚刚在床头翻出了药,没有就水就这么吞了下去。 可药物好像只是让他的舌头变苦变麻,其他作用约等于无。 兔子急哄哄地掉了眼泪。 羽睫被滚烫的泪珠打湿,粘在眼睑处。 彼时,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两声清晰的敲门声。 门板被很轻的叩响。 却让靠在床边的陈空青猛地哆嗦了两下。 隔着门板,徐京墨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怎么样?好受一点了吗?” 陈空青想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身体像是被扔在一口油锅上烹煎,很烫,还有点疼。 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排队游行。 受不了。 “陈空青?”门外的徐京墨不禁蹙眉,“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陈空青用沙哑地音腔艰难地吐出一句:“徐……徐医生。” 很轻很碎地声音。 可以听出,兔子好像哭了。 早已悬在门把前的那只手终于按了下去。 房门被推开。 只见昏暗的卧室里,气温异常的低。 而床上的兔子却没有盖被子,见到徐京墨的那一瞬才着急忙慌的想要扯过身边的被子遮掩些什么。 “是不是很难受?”徐京墨快步走到床沿。 只见床上的兔子双颊是绯红的,那双柳叶眼也泛着一圈红,睫毛被眼泪打湿了,粘成一小团。 此刻。 他不想再讲究什么礼节。 什么分寸。 他只想让这只兔子舒服一点。 湿漉漉的兔子很着急的拉过被角,并不敢看徐京墨:“我没事……我好了……” 下一瞬。 一只大手不容抵抗地探进被子。 第43章 夜半。 窗外开始飘起小雨。 淅淅沥沥。 次卧的窗外正对着一棵茁壮的枫树,冷雨如丝般落下,落在干枯秋黄的枝干,一片片火红的枫叶随着冷风飘逐。 陈空青一开始是用胳膊挡着脸,慌忙之中,又抓过被子的一角,遮住脸蛋。 他不敢睁开眼,即使已经躲在被子里,他也没敢睁开眼。 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闭着眼,身体不受控地在发颤。 “嗯……”兔子咬着唇,却还是泄出一声。 窗外的雨声愈发嘈杂。 *** 兔子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潜意识像是要逃避些什么,一下就又让自己睡着了。 就这么反复醒来又睡着。 临近中午,兔子才揉开了眼。 卧室的床帘被拉得严实,冷空调也早已被调成了暖气。 兔子窝在被子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眼。 唔。 混沌的大脑渐渐开始运转。 他盯住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眨着酸涩的眼。 这个灯怎么和凌霄家里的不一样。 噢对,他搬家了。 现在租在徐医生家里。 徐医生…… 昨晚那些如同洪水猛兽的记忆就这么涌现在脑袋里。 兔子猛地从被窝里翻身出来。 眼里映进浅灰色的被单。 他之前的被单是深蓝色的…… 大脑又在追溯昨晚的记忆。 ** “能自己洗澡么?” 兔子微张着唇,唇角溢出一点津//液,眼神扑朔。 男人不由勾了勾唇,抽出床柜边的纸张,裹住自己的手指,擦过虎口:“我也可以继续帮忙。” “不…不用了。”兔子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我自己可以!” 兔子急呼呼地跳走,耳边是男人慢悠悠地话:“好,那你去洗澡,我来换被单……” ** 所以他的被单…是徐医生换的。 记忆里的徐医生在用纸巾擦手。 擦的什么呢…… 陈空青在记忆里捕捉住那一瞬的画面。 孺白/色的晶莹,就这么流进他的脑海。 啊啊啊啊。 兔子一下又钻进了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脑袋。 但是把脑袋缩起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写。 兔子无声地,在被子里嚎叫。 枕边的手机震了震。 他慢吞吞地把手伸向被子外,把冰凉的手机捞进被窝里。 一解开锁。 就是徐京墨发来的信息。 还好只是信息。 不是徐医生本人跳进自己的被窝里。 等等……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陈空青! 徐医生干嘛要跳进你的被窝里。 兔子无奈地咬唇闭眼,重新调整思绪。 Lnk:【睡醒了吗?】 Lnk:【厨房里有南瓜粥。】 Lnk:【我去医院了。】 Lnk:【最近年节比较忙,晚上大概不回来吃。】 Lnk:【不用给我留饭。】 男人发的信息很正常。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陈空青看着信息,总是能想起…… 想起在这个卧室里。 徐京墨坐在床沿,那双丹凤眼依旧沉稳,如果男人的那只手没有闯//进//被窝。 如果,被子没有在摩挲。 只是光看徐医生那张正经的脸。 谁都没法猜出来。 徐医生的手在干什么。 兔子的脑袋又被这些某色废料给填满,脸颊也跟着翻起一阵热。 陈空青:“……” 隔了几分钟。 他才再次平缓下心情。 不由想,还好放寒假了,要是今天要上课或者考试的话,他不知道会走多少次神。 Azurite:【好的。】 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于是只这么礼貌的回了两个字。 小满[胡萝卜Emoji.]:【好的。】 徐京墨这会儿还在会上,低头看着消息,眉梢不禁上翘。 Lnk:【舒服点了吗?】 发送信息的同时,他的眼前浮现的,是昨晚的兔子。 很乖很软的兔子。 兔子红着脸又红着眼,张着唇,要坏掉的样子。 那一瞬,他很想伸出手指。 让那张绵软的唇彻底合不拢。 陈空青这会是真的在张着嘴,不过是张着嘴在舒气。 他被徐医生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搞得呼吸都乱成一锅粥了。 比男人留给自己的那锅小米粥还要乱…… 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手机蓦地又震了一下。 Lnk:【等会如果下雨,麻烦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一下。】 这个他知道怎么回。 兔子殷勤地在键盘上打下:【好的。】 又是这两个字。 男人倒也不恼,反倒好像能透过这两个字看见兔子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唇角勾出的弧度愈发深邃,顺势像是随口找话题地敲下:【你朋友圈的背景图也是凌霄花吗?】 刚刚开会无聊,他就反复刷着兔子的朋友圈。 每次都要被这张图刺眼一遍哈, Lnk:【我好像之前在公园里见过。】 小满[胡萝卜emoji.]:【对,是凌霄花。】 男人这么一问。 他才猛地发觉,自己换了头像,但没有换朋友圈的背景图。 他的背景图也是凌霄花,凌霄花下还手绘了一双球鞋。 现在再用,显然不再合适。 正午时分,明朗的晴空下还带着几分昨晚留下的潮湿。 会议恰好在此时结束。 徐京墨收好会议记录册,起身离开。 “京墨,来院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的统筹和分析,就交给你了。”主任笑盈盈地拍了拍男人的肩,“原本这种统筹是不用交给你的,但这是付老特意和我交代的,说你从国外回来,尖端领域的研究也好,论文也罢,都有出过,现在回了国内,他就希望你能在基础方面有更多的历练,所以年后,我打算带着你出差,可能出差的时间会比较久。” 徐京墨点着头,礼貌道:“没有问题的主任。” 主任点着头:“好,那你先去忙吧。” 徐京墨微微勾唇,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匆匆走出会议室。 男人迈着长腿,步履匆匆。 在后头慢腾腾走的周慕钧眼神尖锐,一下就捕捉到了抱着手机笑的徐京墨。 于是急急追上前:“笑什么呢?让你做统筹分析你还这么高兴?” 徐京墨仍然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敷衍地“嗯”了两声。 “看什么呢?”周慕钧一下就被勾出了好奇心,把脑袋凑上前。 徐京墨却蓦地将手机熄屏。 “啧,防贼啊?”周慕钧不禁撇了撇嘴。 徐京墨全然不客气地道:“是的。” “……”周慕钧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什么啊,拿我都当贼防。” 男人将手机重新塞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唇瓣也不掩饰地上翘着:“当然是宝贝啊。” 嗯。 宝贝换背景图了。 换成了一轮高清摄像下的月圆图。 周慕钧:“我像是会偷你宝贝的人嘛。” 徐京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周慕钧笑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些什么:“这话你还是拿来说你自己吧。” 然后他就被冷冷扫射了两眼。 周慕钧抿了抿嘴,决定把犯贱进行到底:“你这不是惦记成功了嘛……” 这会投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像两把冷箭。 好嘛好嘛。 周慕钧老实的闭上嘴,不说了- 下午三点,陈空青没有去实验室。 他现在还是有点无法集中精神,写了好一会实验项目的报告才静下一点心来。 他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窝着,膝上放着笔记本。 客厅那一整片落地窗外,风云骤变。 又变成了阴天。 隔着玻璃,还有冷风的怪叫声。 黑猫警长像是也听到了,跟着哼了两声。 陈空青敲了敲有点酸痛的大脑,想起徐医生的嘱托来。 他匆匆从沙发上起来,跑去阳台收衣服。 这才发觉,阳台上,只挂着一套被单。 一套在风中摇曳的浅灰色被单。 兔子舔着唇,硬着头皮将床单被套收了回来,挂在室内的晾衣杆上。 被单是因为什么脏的。 他很清楚。 徐医生帮他洗了这样一套床单。 洗的时候,男人会看到些什么,又想些什么。 可是看到些什么好像也不重要了。 毕竟连男人的手上都是…… 兔子苦恼地扶额,手背在额前搓了好几下。 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了,还是继续写报告吧。 兔子重新回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继续敲键盘。 感觉只有在写报告的时候,这颗脑袋才会没有机会插科打诨。 只是写着写着,眼皮变得沉重,文档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渐渐混成一团。 他努力睁了睁眼皮,然后彻底倒下。 兔子就这么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猫在兔子睡着后,凑上前来,轻声地“喵”了两句。 发觉人没有反应,也就没再叫,跳上沙发贴着人,乖乖的也窝成一团。 徐京墨回来时,站在门前换鞋。 只觉屋里尤为安静。 如果不是暖气没有关,他会以为陈空青不在家。 直到男人迈着步子走进客厅。 只见浅色的布艺沙发上,窝着一只兔子和一只小猫。 兔子睡得东倒西歪,身侧还放着没有合上的笔记本。 徐京墨放缓脚步,拿着一套保温毯,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原本只是不想让这只兔子感冒。 可当他靠近时。 兔子那张恬静的睡颜悄然填进他的视线。 肉粉色的唇瓣微张着,唇珠浑圆。 男人的视线一暗,喉结轻滚。 第44章 睡着时的兔子,神情是放松的,少了平日里那股小心翼翼的劲。 但身体还是潜意识的缩成一团,寻找安全感。 男人的眼神由上而下,一点一点,清浅地扫过。 扫过兔子皙白秀气的脸蛋。 兔子的脸蛋比起之前要圆一些,但也只是圆了一点。 眼睛安逸的闭着,卷翘的睫毛便暴露在空气里。 眼睫像是感受到了偷窥者不加遮掩的目光,很细很细地扑簌了一下。 再往下。 是那微张着的唇,唇珠圆润,像是在等着谁来采撷。 徐京墨顿在原地的双腿,在此刻稍稍往前迈了一步。 手指更用力的握住手里的保温毯。 陈空青穿着一身丝质睡衣,领口有些大,丝质的面料顺着重力往下垂坠。 那截比脸蛋还要白的脖颈和锁骨便落进徐京墨的眼里。 兔子的肤色,不是单调的冷白也非暖白,而是…瓷白。 像一块温润的白玉,泛着一层淡淡的脂光。 锁骨微微凸出,勾勒出一道精致的线条。 男人呼出一道略显浓重的鼻息,侧开视线。 平缓几秒后,终于俯下身。 他将动作尽量放轻,小心地把摊开的毛毯贴上兔子。 不断缩短的距离和逐渐铺满鼻息的药香,一点一点,蚕食着这个成年男人的道德与教养。 他很想吻这近在咫尺的粉唇。 这算什么? 下流吗? 那就下流吧。 男人的喉结再次滚了滚,滚过那片干涸皲裂的喉间,唇瓣也在此时,再度往下压去。 “喵喵喵!” 趴在一旁睡觉的黑猫警长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会儿眼睛瞪得真像个铜铃,张着小嘴大声叫唤着。 “唔……”陈空青先是蹙起眉头,缓了两秒才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张熟悉的俊脸,身体下意识地动了动,发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盖着,视线缓缓下移,自己身上果然盖着一张纯色的小毛毯。 徐京墨此刻已然直起身,神色如常:“我看你睡着了,就拿了个毯子,最近天气冷,小心感冒。” 陈空青压了压被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大脑还没从这场睡眠里缓过劲来:“谢谢徐医生。” “喵喵!”奶牛猫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只能冲着徐京墨又叫了好几声。 兔子自己还处于发懵的阶段,但已经伸出手去抱住小猫,安慰着:“怎么了小咪?” “喵~喵喵~”小猫咪立刻切换一副面孔,夹起声音来,但听着还是有些着急,像是在控诉些什么。 奈何兔子听不懂,只当是奶牛猫的间歇性发疯,用手摸着小猫的脑袋安抚着。 “可能是饿了吧。”徐京墨说着,从猫窝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猫条来。 小猫咪哪里抵挡的住猫条呢,一下就不叫了,乖乖跳下沙发去追随猫条了。 陈空青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直,头顶还竖着几根呆毛,大脑还在缓冲加载。 等他加载完毕时,那些让他羞//耻了整整一天的记忆也一并重新涌进自己的脑海里。 而且现在徐医生回来了。 就在他的面前。 更尴尬了…… 即使徐医生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还是很尴尬…… 兔子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傻坐着,于是拿起手机开始乱刷。 消息弹出一条出行APP的消息推送。 对了,他可以帮忙看看有没有飞美国的机票。 徐京墨蹲在毛毯便给小猫喂着封口费,心脏直到现在还是跳得有些快。 小猫吃得很快,没一会猫条就空了。 男人神情自然地起身。 同时,陈空青揉着眼,语气带着几分雀跃:“徐医生,有票诶,有从京南转机到旧金山的飞机票。” “这样吗,我前几天都没看到。”男人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缓和下来。 “有,不过马上就要被抢光了。”陈空青这会儿已经忘记尴尬这回事了,一心都在飞机票上。 他蹭地一下从毯子里钻出来,从沙发上起身,抱着手机朝徐京墨身边贴:“喏,你看,这个航班的还有两张……要抓紧抢了,不然就要没有了。” 兔子亲密地贴近他,两人的肩头几乎紧密的靠在一起。 可兔子的语气又是那么的高兴,好像很希望他能买到机票飞走。 徐京墨盯着屏幕的视线不由暗下几分,点着头,实则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要不现在就下单吧,用我的手机先抢。”陈空青生怕这两张机票也被抢走,那徐医生就真不能回去和家里人团聚过年了。 他伸出手指已经要点上购票。 身旁略显沉默的徐京墨蓦地开口:“很想我走吗?” 陈空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徐医生这句话的含义:“当然啦,徐医生不就是因为抢不到飞机票才留下来的,那能抢到的话,不就解决问题了。” 徐京墨:“……” 兔子已然点进购票界面:“要填一下身份信息。” “不用了,我等会自己去看吧。”男人淡道。 似乎并没有因为有机票而变得高兴。 反而显得有些低落的样子。 陈空青眨眨眼,不解,但秉持着礼貌和分寸,没有多问什么:“好吧,那徐医生记得早点去抢,余票不多了。” “嗯。”徐京墨的语气依然很平,“吃过晚饭了吗?” 陈空青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就这么在沙发上打盹到这个点,而且自己如果说没吃到话,徐医生很可能又要下厨给他做吃的了。 所以,兔子舔了舔唇:“吃过了,刚刚比较早吃的。” 徐京墨微微抿唇,狐疑地道:“吃的什么?” “随便吃了点。”陈空青承认自己不太会撒谎,一时间想不出一个食物的名字。 他也不敢看男人,只得兀自地垂下眼去。 徐京墨的舌尖卷过齿缝,没有说穿:“好,我还有点事要忙,先去书房了。” 陈空青点点头:“好。” 嗯。 兔子就这么应了一声,而后还不忘再捅他一刀:“徐医生别忘记抢票了。” 到底是有多想让他走。 就这么不想让他陪着一起过年吗? 不想让他陪着,又想让谁陪着呢? 徐京墨立在书房的纱窗旁,手里夹着一支在月色下燃着火星的烟。 手机传来周慕钧发来的信息:【要不要来喝酒?】 周慕钧:【老张攒的局。】 周慕钧:【他们非让我叫你。】 周慕钧:【我说你忙着老牛吃嫩草呢。】 Lnk:【……】 Lnk:【地址。】 周慕钧:【真来啊,好嘞。】 周慕钧:【定位消息。】 陈空青把电脑里今天写的内容完善一圈后,就在客厅帮忙打扫卫生。 兔子正举着吸尘器坑哧吭哧,穿戴整齐的徐京墨便从楼上下来。 陈空青一直没有去过楼上,和不进卧室的黑猫警长一样,保持着清晰的分寸感。 徐京墨对于这清晰的分寸感很无奈,只有在这只兔子发病的时候,横亘在二人之间这道隐形的距离才回短时间的消失一会儿。 也就一会儿。 每次兔子一清醒就走得干脆,只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回味。 “徐医生这么晚了,你出去呀?”陈空青抬起脑袋,手里的吸尘器还在嗡嗡作响。 兔子这算是在关心他吗? 算是的吧。 男人那张表情难看的脸终于解冻些许:“嗯。” 他只回答这一个字,留着空间给兔子继续问。 快问吧。 问他去哪里,和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 随便问一个都可以。 陈空青抬着那双亮晶晶的眼:“好哦。” 徐京墨:“……” 男人绷紧后槽牙,想转身就走的。 却还是有些忿忿地张唇补了一句:“我去喝酒。” “好,那徐医生别喝太多了。”兔子点头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吸地。 徐京墨:“……” 嗯,他就不应该自不量力地补这么一句。 徐京墨走了,“啪”的一声带上了入户门。 陈空青耳边是吸尘器工作时的嗡响,所以,他全然没有听见这道关门声里的哀怨。 夜里十点一刻。 陈空青已经收拾完楼下,洗了澡吃完药后,又陪着黑猫警长玩了一会儿。 可能下午睡过的原因,一直没有困意。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 公寓里安静地只剩下这一点声音。 不知道徐医生快回来没有。 喝酒的话,喝多了肯定不舒服。 于是,好心的兔子起身去厨房熬了一锅热乎乎的醒酒汤。 以前他常常会给凌霄做。 碰过姜丝的手要一两天才能散完味道。 想起这些,兔子的情绪泛起一点波澜,倒也不是想凌霄了。 是有点心疼以前的自己。 他搅了搅锅里的热汤,盖上锅盖后从厨房里出来。 兔子拿起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准备给徐医生留言。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开门的动静。 陈空青歪过脑袋去,看向玄关处。 是徐京墨回来了。 男人原本步履是挺稳健的,但视线里捕捉进一道人影后,身形蓦地便踉跄起来。 陈空青看着,就是一个快要站不住的醉汉。 于是赶紧跑上前去帮忙。 他一把握住了男人那只结实的胳膊,鼻间是一股浓烈的酒味,看来真的喝了不少:“喝这么多啊,我扶你过去吧。” “嗯……有点晕。”男人声音喑哑。 “还好,我熬了一点醒酒汤。”只是他还没扶着徐京墨走上两步,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身子一歪便压向了自己。 “唔……”陈空青不想承认,但自己这个身高去搀扶一名身高190cm的成年男性,的确颇有难度。 而且这一下太突然了,他没有防备。 然后……他就被倾倒而下的徐医生抵在了墙面前。 背后是冰凉的墙面。 身前是体温灼热的徐京墨。 兔子下意识的扒住墙面,低着脑袋想要逃跑。 可是压着自己的男人,就像一堵密度很高的墙,他根本就无处可逃。 “陈空青。”徐京墨开口,语气喑哑,吐出的呼吸很热。 陈空青不知道是因为被这么一叫,还是因为热气喷洒在脸颊处的原因。 他的耳根跟着一阵酥软,脸颊也腾起一股热。 也是在此时,徐京墨不紧不慢地问道:“也会在意我么?” 第45章 耳边的呼吸声很沉,很重。 尾音里拖出一股酒精的味道。 吐出的气息也很热,轻而易举就把兔子的脸蛋也染红了。 陈空青只觉耳根很痒,有些听不清。 或者说,他现在有点无法思考。 直到,倾压在他身前的男人再度出声:“嗯?” 很轻很轻的声音,只是用鼻音垫了一下。 “徐医生,你…你喝多了。”兔子挣扎着伸了伸爪子。 他觉得自己是花了力气的,可效果微乎其微。 他怀疑自己在徐医生这儿,就和黑猫警长在他眼前一样。 怎么张牙舞爪,也只是让人觉得可爱…… 想到这里,兔子有一点想要证明自己,花了更大的力气推着身上的“铁板”:“我们先过去吧。” “去哪里?”徐医生的声音依然含着大片气音。 去哪里…… 徐医生看来是真的喝太多了。 都是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先去沙发吧,你坐一会儿,我给你拿醒酒汤。” 他的话音刚落,强势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终于缓缓撑起身体。 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陈空青还来不及喘气休息,又急哄哄地伸出手去搀住徐京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块又高又壮的铁板运到沙发上的。 只记得那一刻,自己长舒出一口气来。 男人一靠上沙发,就半倒下去,陈空青眼疾手快地给男人垫上几个枕头,安顿好后才准备去厨房拿醒酒汤。 黑猫警长走过来凑热闹,尾巴高昂的竖起,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喵!” 不夹的猫叫,听着还有些粗犷。 陈空青不由愣了一下,垂下视线去搜寻地上的小猫。 小猫有些着急地又“喵喵”了两声,像是有话要和兔子说。 奈何语言不通。 陈空青只以为小猫是在求关注,于是俯身摸了两把小猫的脑袋:“等会找你玩,你别着急嘛。” 安抚完,陈空青才起身去厨房。 瘫坐在沙发前,闭着眼的某人缓缓睁开眼,眯起一道视线。 他的视线还算清明,没有摇摇晃晃。 眼里映进一道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男人的唇瓣勾出一抹笑,很浅很淡,很容易就能敛回。 彼时,陈空青端着一碗还热乎的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 一抬眼,就是醉得好像已经睡着的徐京墨半靠在枕前。 那双浓密的剑眉不知何时拧起,好像很不舒服。 不过喝了这么多。 的确是会不舒服的吧。 陈空青坐上沙发,吹了吹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而后柔声唤着男人:“徐医生,你要不要喝点醒酒汤,会舒服一点。” 不过自己这么问好像也有点奇怪。 人家都昏睡过去了,怎么可能回答呢。 要不自己灌一点进去? 但会不会吐出来? 兔子还在犹豫方案。 耳边却传来一道闷闷地男声:“嗯……” 说话的同时,男人紧闭着的双眼也睁开了。 陈空青:“?” 怎么一下就醒了。 醉酒还能说醒就醒的吗? 他记得自己喝醉了之后,好像倒下去了就得第二天才能醒的来。 “我看东西很晕。”男人仍然蹙着眉,声音听着很难受,“拿不住…勺子。” 陈空青即刻接话道:“我喂你,放了点姜丝,可能有点辣。” 刚说了两句清醒话的男人,转头又咪上了眼,扯着身上的大衣外套:“热……” “那先脱了吧,脱了喝。”公寓里有充足的暖气,这么抱着大衣的确是会热的。 陈空青很有耐心地先放下了手里的醒酒汤,伸手去脱男人的外套。 男人内里穿着一件紧身的纯黑色毛衣,是高领的,围在男人修长的脖颈前。 也因为是紧身的,就特别显身材。 黑色的针织面料勾勒出一些明显的肌肉弧度。 尤其是胸前,还有肩膀。 鼓鼓的。 像是要撑出来。 陈空青注意到自己在关注些什么时,便迅速挪开视线,拿起茶几上的醒酒汤,舀起一勺,送到男人的唇边。 醉酒的徐医生,那张脸上浮着一圈浅红,眉宇间带着几分平时决然不可能出现的迷离之色。 眉尾轻轻挑了挑,却没有喝,而是动了动嘴唇:“给我熬得么?” 兔子很乖的点头:“嗯,我想着喝完酒会不舒服吧,以前凌霄喝多了都会喝这个。” 男人那双醉眼里瞬间透出一股阴凉而潮湿的气息,醉意都不由被冲淡几分:“凌霄……” 陈空青有些疑惑地对上男人那双潮湿的丹凤眼。 “还喜欢凌霄吗?”隔了好几秒,男人才把这句话补全。 陈空青不禁弯唇笑了笑。 徐医生果然是喝醉了,一直在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当然不喜欢。”兔子回答出一个肯定句,又哄道,“快喝一点。” “想……让他陪你一起过年么?”徐京墨却还是没有喝,说话的声音还是醉醺醺的,可是那双丹凤眼却愈发深邃。 陈空青:“……??” 这都是怎么串在一起的问题。 陈空青放下了手里的醒酒汤,这个问题他有必要正式的回答一下:“当然不想呀。” 毕竟这个问题的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徐京墨眯着眼,眼里的又笼上一层朦胧,让人看不清:“那是……想让谁一起陪你过年呢……” 青年的脸上又透出一股疑惑。 他不太懂徐医生这个问题。 想让谁陪自己过年? 好像,他谁也没有想。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只剩下了妈妈,但他也并不想让妈妈陪自己过年。 如果是喜欢的人。 他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了。 自己的脚踝在此时被软绵绵的奶牛猫蹭着,他一下就找到了答案:“黑猫警长吧,我想让黑猫警长陪我过年。” 徐京墨:“……” 醉意朦胧的男人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陈空青准备重新拿姜汤。 刚刚把手伸出去。 手腕却在此刻被牵住。 炽热而又富有力量,和自己腕上的肌肤紧密相贴。 如果不是在这之前刚刚吃过药,陈空青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这么简单一个握手就激得受不了了。 鼻间不单单只有酒味混杂着伯爵茶香,还添上一股潮湿的气味。 像是在漫长的克制里,终于忍不下的一点。 欲言难止。 陈空青觉得很热。 手腕很热,连带着喉间也发起一阵热,却也忘记了挣脱。 “我呢。”沉默良久的醉汉吐出几口醉气,“为什么……不想让我陪你。” 兔子睁着那双柳叶眼眨了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讨厌我吗?”男人好像很受伤,眼神都弱下去,“陈空青。” 讨厌比喜欢好说出口太多。 “当然不讨厌你,徐医生怎么会这么想。”陈空青睁圆了眼睛,意外着徐医生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怎么会讨厌徐医生。 “不讨厌吗?”男人仍然没有松开那只纤瘦的手腕,“那为什么…不想我留下过年。” 徐京墨的语气很碎,声音也很轻,没有那种刻意在扮委屈的感觉。 但就是会让人觉得很委屈。 “因为……徐医生不是说是因为没抢到机票才留下来的吗?”陈空青觉得自己有点小冤枉,“我看到有机票,所以……总之我不是不想让徐医生留下来,是因为,我想让徐医生能回去过团圆年。” 他以为徐医生会想要和家里人团聚的。 徐医生会高兴的。 至于有没有人陪自己,都没关系。 “那如果我说……”蓦地,男人松开了那截瘦白的手腕,从沙发上小幅度地动了动,贴近兔子,“不是因为抢不到机票呢?” 兔子的手腕虽然被松开了,可是鼻间的伯爵茶香更浓了,周遭的温度也在几近攀升。 他有点不敢再看身边的徐医生,于是挺起一点背,目不转睛的盯住正前方的电视机:“那…那是因为什么?” 好怪。 气氛好怪。 是因为徐医生喝多的原因吗? 兔子不由咽了口唾沫,调匀呼吸。 倏然,自己的耳垂被捏住了。 力道不重,很轻的捏了捏。 所以不觉得疼,只觉得痒。 “哼……嗯。”兔子不由溢出一声闷哼,身体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陈空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耳朵是比较敏感的。 因为平常有人和自己说话,贴近耳朵一点他都会觉得很痒,浑身的汗毛都会立起来。 更何况是这样被揪着捏。 肉嘟嘟的耳垂被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是徐京墨一直想做的事情。 “因为你……陈空青。”这也是徐京墨一直想说的话。 兔子彻底怔住了。 因为他? 徐医生是因为他才想留下来吗? 不是因为没有飞机票。 是因为他。 为什么会因为他想留下来。 是因为觉得他一个人过年很可怜? “唔……”耳垂在此刻被重重地捏了一下。 兔子不由歪了歪脑袋,想躲。 徐京墨却还是没有松开这块绵乎乎的耳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男人的语气还是带着强烈醉意的。 陈空青听着,顿了好一会儿:“我在听呢……” “那为什么不回答我?”兔子没有看自己,徐京墨便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清明,“……我可以留下来陪你过年了么?” 第46章 脆弱敏感的耳垂被反复揉捏着。 在这反复的动作之间,耳垂早已染上醒目的殷红,带上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陈空青抿住唇瓣,心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乱了。 耳边是徐京墨略显浓重的呼吸声。 带着一点点酒味。 陈空青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 徐京墨顿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为什么又不讲话?” “没有……”兔子这会很用力地咬了一口下唇,扭过脸蛋。 脸颊也在此时蹭上了男人那只贴着自己耳畔的手。 兔子的脸蛋很软。 圆圆的,软软的。 手背贴上时,带着几分黏腻。 陈空青很快就又闪开了,那双柳叶眼想要抬起,但又垂下。 男人那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在此刻有些黯然地缓缓松下。 兔子那只红通通的耳垂得以解放。 几番挣扎后,陈空青终于鼓足勇气看向近在咫尺的徐京墨。 虽然徐医生喝多了,不太清醒,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认真地回答:“当然可以……徐医生,你能陪我过年,我很高兴。” 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 能不能陪他一起过年。 兔子的心口忽而升起一阵绵软。 热乎乎的。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年月会怎么度过。 但至少今年,他不再是一只孤零零的兔子。 徐京墨像是更醉了,靠在枕上,那双醉眼迷离着。 他有点担心徐医生没有听清。 下一瞬,男人语气散漫,像是一句醉话:“比起黑猫警长,是不是…我陪着过年好一点?” 陈空青听着,弯了弯眼睛。 肯定是一句醉话,不然徐医生怎么会和小猫比起这个来。 他想着哄一哄醉酒的人。 正欲开口。 裤管便又被毛绒绒的小猫蹭了蹭:“喵~” 这…… 陈空青顿了一会儿。 权衡几秒后,兔子想小猫听不懂,就哄哄醉鬼吧。 “对……”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这么应合一声,有些手足无措地拿起手边都快凉掉的醒酒汤,“你快……喝一点汤吧,要冷掉了。” 他再次拿起勺子,舀上一口醒酒汤,喂到男人的唇边。 徐京墨的唇型也长的很好看,很标致。 唇峰明显,像是雕塑家一刀一刀切割而出,深邃端正。 这回,男人终于张唇开始喝汤了。 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是有些难受,兔子认真又仔细的给他喂下醒酒汤。 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徐京墨像是要睡着了,眯着眼,喉结微滚着。 脸颊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颜色。 很好看。 陈空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好看,就是平日里一张严肃而端正,天然带着一股禁欲色彩的脸上,反差浮出一抹欲//色,很淡很淡。 却像是沾着轻羽的尾钩,很轻很轻,似有若无的擦过心口。 兔子不由滚动一周喉结:“去床上睡吧。” 徐京墨用手挡了挡吸顶灯散出的亮光:“累……” 醒酒汤好像没什么用,徐医生还是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 “我扶你上去。”兔子很热心肠地说着,“在沙发睡不舒服的。” 徐京墨:“谢谢……” 听着这声“谢谢”,陈空青又想起之前在网上刷到过的一句话,意思大概就是酒品即人品的意思。 记得以前凌霄也会醉醺醺的回家,然后总是借着酒劲发脾气。 很不好接近。 徐医生喝醉了好像只是有点孩子气。 还是挺可爱的孩子气。 就是这个“孩子”有点太大块了。 他再次把男人扶起来的时候,那种脱力感就又盖上来。 平地还好。 真要架着这具“铁板”爬上二楼,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陈空青费了好大得劲,架着男人走了好几步。 真的好沉…… 他担心这么扛着在楼梯上会摔倒,思来想去,他只好把“铁板”扛回了自己的卧室。 “铁板”被卸下,卸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被安置在床上的男人闭着眼,已然是一副已经不清醒了的样子。 但陈空青还是喘着粗气,解释了一句:“徐医生……床单刚换过的,你先睡在这里吧。” 嗯……好像也没必要强调,还是徐医生换的床单来着…… 男人没有说话,连姿势都没有动,像是已经睡沉了。 兔子转身进了洗手间,打了碰热水出来打算给男人擦一擦脸蛋。 等他端着水出来时,床上的男人换了一个姿势。 脸埋在他睡的枕芯里,一点缝隙也不留的那种。 陈空青将水盆放在一遍:“洗个脸吧,洗个脸再睡呢。” 把脸深埋在枕芯里的男人不为所动,兔子又费了一番工夫才把醉鬼从床上翻了过来。 热毛巾浅浅拭过男人那张周正的脸,然后是脖子…手…… 但他不好意思脱徐医生身上的衣服,只能让徐医生就这么凑活一下了。 出房门前,他又给徐医生盖好被子。 这才准备转身去沙发凑合一晚。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此时被抓住。 五指被轻轻抓住:“去哪……” 陈空青觉得这真的很像小孩,于是柔声道:“就在外面,哪里也不去。” 床上的男人闷声:“为什么……不在这儿?” 陈空青:“我…我去休息。” 徐京墨睁开一点视线:“不能和我一起……休息吗?” 陈空青:“……?” 这个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好像又有着很大的问题。 兔子一下哽住了。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的喉结微乎其微的动了动,随即松开兔子软软的手指。 陈空青转回一点视线。 床上的男人像是彻底睡着了,呼吸声都变得绵长。 兔子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的房门。 房门很轻很轻地合上,发出零星一点的轻响。 床上闭着眼的男人也在此时缓缓睁开眼。 算了。 不着急。 兔子胆子小,会害怕,会躲藏。 至少此刻,他躺在兔子睡过的床上。 浸着淡淡草药香气的床上,身边是一旧一新的胡萝卜抱枕。 徐京墨伸出手抚过抱枕,似乎能抚到兔子的气息- 陈空青是在沙发上睡的。 睡前可能是因为愧疚,还和小猫玩了好久。 又给小猫加餐了一盒罐罐。 小猫也很乖的陪在他身边,陪着他睡觉。 客厅的沙发很舒服,无论是材质还是弹性,而且空间也足够大。 他一觉睡醒后,发觉自己不知怎得,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身边没有徐医生。 难不成是自己梦游? 那徐医生去哪了呢? 直到他看见手机里的几条留言,才解了惑。 Lnk:【住院病人临时有突发情况,我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Lnk:【把床还给你。】 Lnk:【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 所以是徐医生把他搬回去的么? 是抱的他吗?还是扛得?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耳垂开始发热,兔子不由伸手揉了揉。 这么一揉。 他又想起……昨晚徐医生揉自己耳垂的感觉。 很痒,也很热。 好嘛。 这会儿已经不单单是耳垂了,脸颊也开始发热。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就这么顿了好一会,兔子才对着屏幕开始敲字。 Azurite:【好。】 Azurite:【没关系的。】 之后,徐医生就没有再回复消息。 估计是在忙。 兔子也冷静下来,起床洗漱,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往实验室去。 正值年节,学校里很是冷清,实验室里也只有陈空青一个人。 兔子戴着手套,将最近在研究的白芷汁涂在玻片上观察形态,就这么在这只有他一人的实验室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午后,太阳落山的很早。 五点,天色便已然昏暗。 他这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几乎都是徐医生发来的。 Lnk:【吃午饭了么?】中午十二点零五分。 Lnk:【我还没有忙完。】 Lnk:【不过今晚应该不用加班。】 Lnk:【你在家么?】下午四点三十分。 Azurite:【不在诶。】 Azurite:【刚在做实验没有看到手机。】 Lnk:【没事,准备回去了么?】 Azurite:【嗯嗯。】 Lnk:【那一起走吧,我顺路经过昆大。】 陈空青抿唇:【谢谢徐医生。】 感觉…自己好像和徐医生又变得熟了一些。 用熟去形容好像也不是很准确。 就是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陈空青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判定,两个人的关系。 是礼貌的却又带着几分亲密。 说不上来。 陈空青收拾好东西,锁上实验室的大门后,就往楼下去。 他的耳朵觉得有些闷闷的痒。 像是病症又在小幅度的发作。 兔子自己用手用力捏了捏耳垂,但总有点治标不治本的感觉。 他在楼下等了大概十分钟。 那辆熟悉的纯黑S级奔驰便停在他的眼前。 陈空青弹开车门,俯身坐进去。 男人握着方向盘,偏眸看向刚刚坐上车没得兔子。 兔子的脸蛋红扑扑的,握着安全带的手在细细发颤。 “是不是吹了很久风,抱歉。”徐京墨以为是冻的,伸手将暖气打高。 兔子只是垂着脑袋,拧了拧手里的安全带。 耳朵还是很难受。 他的皮肤饥渴症还没有这么发作到耳朵上过。 之前都是想牵手,想拥抱。 现在是……想被捏耳朵…… 怎么越来越奇怪。 “怎么了?”徐京墨终于察觉出异样,“是又不舒服了?” 陈空青握紧安全带,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安全带这么锋利,捏紧时,手心一阵疼痛。 可连疼痛也无法让他的症状好转。 “徐医生……你能不能……”虽然很不好意思,兔子还是忍不住开口。 徐京墨:“什么?” 陈空青:“能不能摸摸我的耳朵……像昨晚那样。” 第47章 说完之后,陈空青就后悔了。 这个要求……也太奇怪了。 “我……我胡说的。”兔子缩着脑袋开始找补,“徐医生就当……”没听见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垂已然被轻轻捏住。 陈空青咬着唇,呼吸乱了拍子,小猫似的,很轻很轻的哼了一声。 耳垂被捏着,力道不轻也不重。 指腹上那层薄茧在兔子软成棉花的耳垂上摩挲着 徐京墨语气正经:“这样吗?” 拇指却在耳垂前打着黏糊的圈,一圈又一圈。 和语气截然相反,这个动作里外都透出一股暧昧。 陈空青觉得很舒服,舒服地自己也要着耳垂一起化成一滩水了:“嗯……”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嗓音肯定很奇怪,所以他不敢多发出几个音节,尽力克制着。 耳垂在被反复的摩挲,反复的…揉捏。 力道时轻时重,像是没有章法…又好像是很专业的…… 兔子抓着手里的安全带,觉得头皮都在跟着舒服,但他也知道。 耳垂早就在这轮番的捏揉之下,透出一股粉红。 是从瓷白的皮肤里透出的一股粉红。 很漂亮。 会让人忍不住去欺负。 “可…可以了。”兔子双手都揪在胸前的安全带上,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 徐京墨只是放缓了一点打圈的速度,并没有松手:“另一只呢。” 兔子始终低着脑袋,偏带着一点栗色的头发盖在眼前。 “不…不用了,谢谢徐医生。”陈空舔舔干燥的唇瓣。 又隔了好几秒,耳垂才被轻轻放开:“舒服吗?” 这个问题,其实就像是做完治疗之后,医生会问患者的感受。 之前徐医生也有这么问过,比如“好点吗?”“还好吗?”一类的。 其实这么问也没什么,是他自己想得太奇怪了。 兔子的脸颊处透出的粉晕这会儿彻底炸开,埋着脑袋在Cos闷葫芦。 又过了几秒,耳边响起引擎发动的闷响。 车子平缓驶上大道。 徐京墨匀速踩着油门,余光里只能装下那只缩着脖子的哑巴小兔。 哑巴小兔歪过那颗圆脑袋,对着身侧的车窗。 车窗外是快速闪过的城市绿化带。 大概因为车内外的温度相差较大,车窗起了一层薄雾。 陈空青伸出手指,在车窗的薄雾前,用指腹轻轻抹过,其实雾起在玻璃外,他什么也抹不掉。 兔子就这么百无聊赖的抹着,心跳却在跟着毫无规律的指节乱动,然后……他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舒服的。” 他以为徐医生是没有听到的。 毕竟徐医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车速好像要比刚刚要快上一些。 但很快又被压回来了。 随着路程的拉长。 陈空青渐渐从那种羞//耻的氛围里跳了出来,歪着的脖子慢慢回正。 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徐医生,我们不回公寓吗?”兔子睁着那双明亮的眼,不解地问道。 徐京墨:“马上要过年了,我们去商超买点年货布置一下,怎么样?” “好啊。”兔子点着脑袋,眼里是难掩的兴奋。 置办年货,这几个字对于兔子而言。 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去买过年货了。 不过他想,小时候,自己应该会和外婆一起买的吧。 不知道外婆会不会教他贴春联,包饺子…… 兔子想着想着,亮晶晶的柳叶眼里,泛出一抹寞色。 有点怨自己,怎么什么都忘了。 车子停在一家大型超市的门外,两人下了车。 夜色已至,室外的温度又下降不少,寒风扑面而来。 兔子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下一瞬,身姿高大而挺拔的男人便将兔子和风口隔绝开。 寒风扬起那件黑色大衣的下摆。 大衣下的那双长腿修长笔直,岿然不动。 还好室内有充足的暖气,几乎瞬间就能驱走身上的严寒。 徐京墨推着购物车,身边是贴着他走的兔子:“我们要买些什么呀,春联这些吗?” “春联还有一些年节装饰品,糖果,零食,食材,饮料……你再想想有什么还有什么要买的。”徐京墨偏过一点视线,看着身边雀跃的兔子。 兔子不就应该是这样活蹦乱跳的么? 之前一看就是被养的太差了。 “这里就有春联呢,还有灯笼!”陈空青指着不远处一片火红的柜架。 两人在这片火红的柜架前挑了好久,精挑细选出了一副对联和两串小灯笼。 会发光的大灯笼这么看是挺喜庆,但陈空青总觉得挂在门前闪出红色光的时候……会有丝丝诡异。 所以两人一致选了不会发光的两串喜庆的小灯笼装饰。 最近年节,超市里人很多。 徐京墨推着车子,眼睛却一直盯在兔子身上:“别走丢了。” 陈空青这会正在冷柜前,抱着两大盒牛奶,听着身边人的嘱咐不禁笑起来:“怎么可能会丢呀。” 他将牛奶抱进购物车,转眼又看见一堆人挤在不远处的水果摊前。 导购员嘴边镶着麦克风:“车厘子新年福利特价……” 兔子一下就跳走了,跳走前还嘱咐起了男人:“我去看看,徐医生你推着车慢慢来。” 徐京墨还没反应过来,兔子就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徐京墨:“……” 陈空青没觉得自己会真和徐医生走丢,毕竟徐医生的身高在那摆着,远远超过人群的平均值,是很显眼的。 直到他拿着两盒车厘子终于从人潮中挤出后,看着一堆又一堆的人涌上来时,有点傻眼了。 兔子轮番挣扎后,成功被挤出了生鲜水果区。 他决定往边上走一点,和徐医生发消息和位置。 他走在堆满饼干的货架旁,用空闲的那只手掏着手机。 此时,低垂的视线里忽而跃进一双球鞋。 这个款式和配色……陈空青不由觉得很眼熟。 视线有些疑惑地往上。 当那张熟悉的脸映进陈空青的眼帘时,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是凌霄。 而那双球鞋,是他之前送给凌霄的限量款。 “陈空青,你怎么在这。”凌霄像是很意外,意外的同时,弯唇笑起,“好巧。” 自从上次两人再度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见过面。 不是凌霄不想见。 是学校放了寒假,陈空青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完了,他根本找不到陈空青。 却没成想,能在这里,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遇到。 男人摸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像是在顾及形象:“你来…买水果吗?” 眼前的陈空青比起之前还要好看,气色变好了许多,原先是有些干瘪的,灰蒙蒙的,虽然漂亮,但好像没有什么生气,像是醉时都会枯萎。 而现在的陈空青,是水润的,带着鲜明朝气的。 像是有被精心浇灌,养护。 脸颊上也多出了几两肉,皙白的脸颊里,泛出健康的淡粉色。 离开了他,就能过这么好么? 凌霄的眼中划过几丝悲哀。 “嗯……”陈空青平平地应了他一声,转身欲走。 凌霄像是看出来他要走,有些着急地开口挽留:“对不起……那天……我说那些话,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什么都不好,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你只要别再出现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兔子的嘴角微微往下,那双亮晶晶的柳叶眼瞬间蒙上一层漠然。 就像是一层自我保护。 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 可男人却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推着车跟上来:“那个…你来买水果吗?那边的桑葚很好,我们可以……” 陈空青咬着脸侧的肉,停住了脚步,有些想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那双眼里什么起情绪也不含,语气也是同样的冷淡:“凌霄,你还是没有记得。” 时至今日,凌霄还是没有记住。 “什…什么?”凌霄最害怕陈空青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这种不要说是愤怒了,就连失望都没有的眼神。 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眼神,就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好像他就只是个陌生人。 陈空青淡淡地告诉他:“我对桑葚过敏。” 凌霄不由一怔,那张萎靡的脸上闪过几丝慌张:“我记得你对蓝莓过敏,你……你应该没和我提过你对桑葚过敏,不过我这次记住了。” “我不是对蓝莓过敏。”陈空青摇头,甚至还笑了笑。 这抹笑却深深刺进了凌霄的心口。 这比陈空青对着他吼,对着他叫还让他觉得难受。 他真受不了,受不了这种别人对他无关紧要的态度。 可他的确不知道,不知道这块海绵,他也是后知后觉,他对海绵一点也不了解。 他从来没有为海绵花过心思,所以,当然不知道海绵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 只是他想了解的时候,海绵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陈空青在他愣神的工夫,已经提着两盒车厘子走开了。 凌霄不由小跑了几步跟上去:“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对什么过敏,我会记住的陈空青,你相信我……” 下一瞬,一道高大的人影赫然出现在凌霄的面前:“他对花青素过敏。” 第48章 徐京墨手里推着购物车,穿着考究但不是显眼类的,不过因为身高和相貌远超出大众值,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被吸引。 凌霄也在看见徐京墨的一瞬,僵住了脚步。 沉在男人给出的答案里。 他一直追问的答案,从徐京墨的口中得知。 徐京墨为什么会知道呢? “徐医生……”陈空青仰着脑袋,朝着男人快步走去,语气里带上几分活力。 是刚刚和凌霄说话时决然没有的。 “怎么跑这来了。”徐京墨垂眼,看着朝他而来的兔子,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很自然的伸手接过兔子手里那两盒车厘子,“重不重?” 兔子摇摇头:“不重的,没有几斤。” 凌霄不想承认,可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过于契合,他甚至找不出一个缝隙钻进这场对话。 车厘子被装进徐京墨推来的那辆购物车里。 凌霄表情微怔,不得不想到一个点。 眼前的两个人不仅相熟,甚至是一起来的。 他又想起那天和徐京墨在咖啡厅里的对话,徐京墨说他要回去吃陈空青做的猪蹄。 那时候,他还不相信。 “要不要买点馅料包饺子,还是除夕那天再包?”徐京墨像是随口在问买饺子馅的问题。 凌霄眯起眼。 恰好对上男人那双春风得意的眼。 他一下就读懂了,徐京墨根本就不是随口说的。 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知道。 除夕,陈空青和他一起过。 凌霄不禁舔了舔后槽牙:“陈空青,你现在……住在哪?” 他很早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又或者说,有点害怕。 有点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空青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凌霄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沙哑,“我只是想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 兔子的脸上挂上几分冷淡和不耐烦:“你现在就在打扰我。” “要不要去看看海鲜?”徐京墨对着陈空青询问,语气很温柔。 兔子眼中的阴霾在此时淡了点,点点头:“好。” “那你先去,我马上过来。”徐京墨对着他笑。 陈空青有察觉出徐医生大概是在支开自己,单独和凌霄对话。 这样也好,他实在不想再和凌霄交流。 兔子点着头,但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贴近男人的耳畔小声提醒一句:“不要打架。” 徐京墨垂下眼,点了点头。 兔子这才有些不放心地离开。 凌霄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牙都快要咬碎,顿在原地的步子再次跟上。 去路毫无意外的在下一秒被拦住。 徐京墨横亘在他的身前,神情淡淡。 凌霄冷声:“让开。” “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徐京墨并不恼,反而勾了勾唇。 像是胜利者,在趾高气昂。 凌霄握紧拳:“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抢小辈的男朋友?” “有本事就能。”徐京墨语气仍旧淡淡,甚至带着一点高傲。 演都不演了。 这让凌霄气得浑身发抖:“真tm无耻。” 徐京墨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眉峰上挑:“你不是想知道陈空青住在哪吗?” 徐京墨这么问,配着这样的表情。 凌霄已然知道了答案,一个最坏的答案:“徐京墨……” “没错,他现在住在我家里。”徐京墨鞋尖缓缓朝前迈出一步,眼神落在凌霄那只紧握的拳头上。 徐京墨弯唇,垂着的眼皮懒懒地掀起一点:“我很期待你动手。” 他只要受了伤,兔子就会来照顾他,会来摸摸他,安慰他。 他求之不得眼前的蠢货动手。 凌霄差点就要挥出拳去,即使知道了徐京墨的诡计,也还是差点就要忍不住:“又想去陈空青面前装可怜是吗?你做梦,徐京墨。” 徐京墨唇上仍挂着一抹笑:“变聪明了嘛。” “徐京墨,你花招那么多有什么用,就算陈空青和你住在一起,也不是以情侣的名义吧。”凌霄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脆弱点,“你只是‘徐医生’,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也许这个痛点他并没有抓错,徐京墨脸上刺眼的笑容消失了。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凌霄反而在此时笑起来,唇瓣勾起,舌头顶了顶唇腔。 两人对峙着,气氛一时很微妙。 对此,陈空青并不知道,他有些漫无目的地在海鲜区来回踱步着。 有些担心,徐医生会不会和凌霄又爆发冲突。 徐医生会不会吃亏。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徐医生还没过来。 兔子咬了咬下唇,决定再过五分钟,徐医生还不回来,他就回去找徐医生。 几秒后,耳边渡进一道熟悉地男声:“买什么了吗?” 陈空青闻声转回脑袋,眼里映进熟悉的身影, 那道视线在男人的身上巡视着,先是脸蛋再是手臂……手掌。 确认着,徐京墨没有受伤。 这才放下心来。 “看什么呢?”徐京墨抬起一点眉,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兔子努努嘴:“看你们有没有打架。” 徐京墨眸色微闪,心底冒出一个很荒诞的问题。 他竟然很想问问兔子,是在担心他打架受伤,还是担心凌霄。 即使,他装醉那天已经亲口听到兔子说不喜欢凌霄了。 他也还是……有这样荒诞的念头。 陈空青是在回到公寓之后,才发现徐医生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点沉默。 有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不由想,是不是因为凌霄? 凌霄这个人的确是很倒人胃口的。 他以前都没发现,也可能是滤镜太厚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凌霄的讨人厌。 他想,可能徐医生也是被凌霄的胡搅蛮缠搞的有点烦? 晚饭后,两人一起给公寓搞装饰,在入户门前贴上了春联还有小灯笼,家里也摆上了春节必备的小金桔。 兔子还给黑猫警长的小窝也做了装饰。 这下是真的要过年的架势了。 苏菁菁给他寄的特产也到了,是一些南城的特产。 腊肠腊肉一类的,但是没有饺子。 饺子快递送过来存不住。 “徐医生,除夕那天,放假的吧?”他知道医生的工作和平常工作不一样,一些年节假日可能都要值班。 摆好金桔的徐京墨缓缓直起身,顿了顿:“还不确定,排班还没有出。” 其实他去年值过班,所以今年已经和科室申请了年假连休。 但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和兔子一起过除夕,兔子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的失望。 “好,没关系。”蹲在猫窝边的陈空青很乖地应声,“要是值班的话,我可以多做一份菜,徐医生回来也可以吃。” 只是那双柳叶眼里,无法掩饰地淌出一汪失落。 不是信誓旦旦说要陪他过年的么? 失落里还流出几分气愤。 但这一点气愤很快就被兔子收回了。 徐医生对自己那么照顾,他不可以这么小肚鸡肠。 毕竟这是人家的工作安排,属于不可抗力,他应该体谅的。 徐京墨的眼神也骤然暗淡下去,很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的兔子。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是这样。 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两人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除夕前夜。 陈空青一边在用逗猫棒和黑猫警长玩,一边看似寻常地问了一声:“徐医生……排班出了嘛?” 徐京墨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在埋首看着膝前的心理学杂志。 陈空青开口的同时,杂志上的文字瞬间失去吸引力。 兔子是在……在意吗? 徐京墨只觉喉间都在发紧。 仿佛要去经历一次大冒险:“有同事年节要结婚,所以明天……我可能要去值班。” “噢……”兔子手里的逗猫棒骤然垂下,瞬即被黑猫警长一爪子扑在了地上,铃铛窸窣作响。 陈空青慢半拍地又开口,语气很礼貌:“好的,没关系。” 而后,客厅里只剩下铃铛和猫咪的喵喵声。 夜里,徐京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像是被打了五支肾上腺素,根本无法闭眼。 兔子对他不能陪着过年这件事,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失落。 之前自己装醉时,兔子也没有说自己想和他过年。 只说了想和那只精神状态需要挂号的奶牛猫过年。 至于自己,好像是自己死缠烂打的。 兔子这么乖又这么善良,当然不会拒绝。 不会拒绝,但是不代表兔子需要。 或者说。 不代表兔子喜欢。 男人的眼神愈发深沉,暖气从出风口源源不断的渡出。 卧室里的温度却怎么也升不上去。 倏然,耳边响起一两声沉闷的叩门声。 徐京墨一怔。 这个点,说早不早说迟也不迟。 但是能在这时候敲他卧室的,只有一个人。 男人迅速翻身下床,跨步到门边。 可是兔子住进来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踏足过二楼。 男人喉结微滚。 心想,如果打开门是那只臭奶牛猫的话,他就决定明天不会给这只傻猫送新年礼物。 他的手抚上金属门把,呼吸在这一刻乱了乱。 把手被按下。 眼前,是穿着印有一枚枚小胡萝卜图案睡衣的陈空青。 他确定,他没有看花眼。 “徐医生。”陈空青心里怄着一股气,怄得他浑身不舒服,“不好意思,现在来打扰你。” “没关系,我也还没睡。”徐京墨半倚在门前,身上依旧是那件陈空青穿过的真丝睡衣,“怎么了吗?” 兔子抿着唇,像是攒着一股劲。 那双柳叶眼里泛着一层湿漉,神情里透出一股伤心,又不仅仅是伤心,好像还有点生气,双颊鼓鼓的。 徐京墨看着,再度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陈空青终于张口,那双满含复杂情绪的眼睛,对向跟前的徐京墨,“就是,我想说……其实不是没关系的。” “徐医生,你又不陪我过年了,我有点生气。”说这句话时的兔子是气鼓鼓,但紧接着,兔子又把眼神回落,连带着声音也弱下去,“还有点伤心。” 第49章 其实刚刚他在楼下想了好久。 准确来说,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今晚听到徐医生最终的答案后,虽然明白这也不是徐医生故意的,所以,他说了没关系。 可是说完,兔子的心口就像是被堵了一团乱缠的毛线,缠的乱七八糟。 堵得他很难受。 然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上来了,怎么就说了那些话。 说完之后他就卡在原地了。 周遭很安静,光线也并不充足。 陈空青上来得及,没有开休息平台的廊灯。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小灯的样子,弱小的光源被眼前一言不发的大铁板挡得也差不多了。 总是就只有一点幽幽的光。 他没法看清眼前人的样子或是表情。 只能闻见,闻见那股淡淡的伯爵茶香。 然后听见,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兔子说完这一对话,像是电池快要没电,顿了好一会儿,抿唇替不说话的铁板找补:“我知道,工作变动很正常……我不应该跑来责问徐医生的,抱歉,我先走了。” 兔子垂头丧气的转身,准备灰溜溜的逃跑。 同时,他的手被握住。 不是手腕,是他的手。 几根手指和手背都被温暖宽厚的手心裹住。 似乎有炽热的情绪在以此传输进兔子的心房。 陈空青没有动那只被抓住的手,但一时间也忘记转身了。 “所以是想和我一起过年的,对吗?”徐京墨终于出声,向来平稳的声线在这时竟有那么一点陡然。 兔子动了动唇,小声地,带着点自己都没法觉得的小脾气:“想又有什么用。” 徐医生不还是要去值班。 他忽而又想起那天,凌霄在宿舍楼里拦住他。 说他这种人活该一个人过年。 他那时候只觉是凌霄气急败坏,完全没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 可凌霄说的话竟也能一语成谶。 难道真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自己很招人烦吗? 兔子的耳朵也垂了下去,略略弯着脊背。 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这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那只被自己乖乖握着的手也开始小幅度地挣动。 徐京墨喉结微动,更用力握住那只想要逃脱的手。 背对着他的兔子再次失落地张唇:“凌霄说……” 听到这两个字,徐京墨一瞬间浸入戒备状态:“他说什么?” “说我这种人……就活该自己一个人过年。”兔子的声音很轻,很弱,声线也跟着有些发颤。 就是这么轻的声音,却似乎能击穿他身后那块坚硬的“铁板”。 陈空青转过身来,似乎真的很疑惑,所以很真诚地开口:“徐医生,我真的是个很不好的人吗?这些……是我的问题吗?可是……出轨的不是他吗?为什么……”好像是我的错了呢? 他还没把话说完,门框前的男人蓦地伸出手臂。 而后穿过兔子纤瘦的腰侧,手掌贴上兔子薄瘦的肩背。 陈空青只感到一股叫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将自己拐进了一个炽热坚.挺的怀抱。 好热。 又热又紧。 密度厚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和徐医生是有拥抱过的,但并没有这么……这么紧密的拥抱。 后背也被抱得很紧,炽热的手掌压在兔子凸出的肩胛骨上。 陈空青仰起下巴,企图在这密闭的怀抱里抓到一点氧气,呼吸也早就被打乱了频率。 “你很好,他胡说的,你一点错都没有,陈空青。” 两人的体型差距太大。 兔子小小一只,被他完完全全的裹在怀里。 徐京墨的一只手臂,就能轻松圈住整只兔子。 陈空青有听到,听到男人的回答。 还听到了,贴在他耳边的。 属于徐京墨的心跳。 “噗通”“噗通”,规律而有力。 彼时,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 干燥温暖的大掌贴在兔子圆圆的后脑勺前,五指插进带着一点栗色的头发里。 “陈空青,你很好。”徐京墨贴着怀里人的发顶,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下巴,似有若无地抚过他的下唇,“你是最好的。”- 很遥远的从前里,他也怀疑过自己。 但仰着脑袋才能看见他脸的小兔子和他说过:“哥哥,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就算哥哥这次没有考第一,哥哥你还是最好的!”- 陈空青还在听徐京墨的心跳声。 又听见男人如此坚定的肯定句。 “最好的”。 多么主观的评价,像小孩子才会用的词汇。 但却是从徐医生口中说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凌霄那句在他心里,耳边存压到今天的恶语忽而在这一刻被抹掉了。 声音被抹掉了,语气被抹掉了,语义也被抹掉了。 兔子的眼睛弯了弯,并不吝啬地回馈着,伸手贴上男人宽厚的肩背:“谢谢你,徐医生。” 徐京墨感受到了背后软绵的附着,带着一点温度。 真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就这么拥抱了好一会儿。 陈空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么抱着,还抱这么久。 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可能是这个怀抱太舒服了,他一直忘记思考这个问题。 他正欲挣扎一下,抱着他的男人再次开口:“他什么时候和你说了那样的话,在超市那天?” 陈空青摇摇头,脸蛋蹭过鼓起的某处。 蹭过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蹭到什么地方了…… 不过徐医生好像并没有什么……波澜的样子。 “……”兔子也只好强装淡定,“不是,是之前快放寒假的时候,在学校里碰到了。” 徐京墨:“怎么不告诉我?” “也没什么,我…都忘了,……就是今天过年这个事,我又想起来了。” 好吧,其实他一直都记得。 但现在是真的忘了。 “一起过年,陈空青。”徐京墨用指腹捻了捻兔子的发丝,“你不会一个人过年的。”再也不会。 嗯,徐医生又在摸他的头发,一边摸一边很温柔地说,一起过年。 这也太犯规了。 导致他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状态。 糊里糊涂的被送回了房间,然后糊里糊涂地和徐医生互道晚安。 然后,糊里糊涂地躺在床上抱着他原先那只旧胡萝卜睡觉。 说起来感觉有些对不起徐医生,那只新胡萝卜哪哪都好,又软乎又抗造,可是……他还是习惯抱着旧胡萝卜睡觉。 毕竟抱了这么多年,已经改不过来了。 就算瘪瘪塌塌的,旧旧的,他也还是最喜欢这只胡萝卜。 兔子抱着这只不知来历的胡萝卜,终于合上眼皮。 而在楼上卧室里的徐京墨还没有睡。 男人刚刚打完一通电话,这会坐在床前,左手摊开。 五指间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药香味。 发丝穿过指缝时的触感似乎也还停留在掌心。 农历腊月二十九。 原本是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日子。 凌霄却被罚跪在堂前。 他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要被罚跪在堂前? 他小时候都没这么跪过。 他一点也不服气,想偷偷起来,却被厉声呵斥。 是徐卿阳。 凌霄的姥爷,徐京墨的爷爷。 “跪着!”徐卿阳走进祠堂里,“趁着在老家,你给我每天都过来跪着。” “姥爷,我……我做错什么了?”凌霄皱着眉,很不服气地抱怨着,“干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跪,又不是祭祖……” 虽然不服气,可他也不敢忤逆眼前的两鬓都已斑白的老人。 老人年事已高,却依然是家族里权位最高的话事人。 别说他了,罚他爸妈跪在这也不是不可以…… “让你跪着,就有让你跪着的道理。”徐卿阳冷哼一声,表情严肃,“你在学校里,勾三搭四,简直不成体统,你还有理了?是觉得你在昆市,山高路远,我们管不着你?” 凌霄瞳孔猛的一缩:“什……什么啊,姥爷,你听谁胡说的,压根就……就没有的事。”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你看看你心虚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没说错。”徐卿阳在堂前来回踱步着,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凌霄,你看看你的兄弟姐妹,有谁像你这样?就算不是个个都多有出息,但哪个不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 跪在地上的青年一时哑声,欲言又止:“我……” “你爸妈在飞机上了,等他们回来,我会和他们商量怎么教育你。”徐卿阳看着跪在地上还是一脸倔样的小崽子,无奈离开。 凌霄咬着牙,气得不行。 能在徐卿阳面前告他状的,不用说是谁了。 他原本也想和徐卿阳告状的,没成想徐京墨先他一步…… 现在他再告,就显得像是在报复了。 何况……徐京墨一直以来都备受家里人的赞赏,徐家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一位。 徐卿阳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没有一个人不被蒙蔽。 人人都以为徐京墨是个正人君子。 包括他。 又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今天是除夕。 徐京墨没有回来。 那他会在哪呢,和谁在一起。 是和陈空青吗? 凌霄握紧双拳,只觉额前的血管都快被自己撑爆。 彼时的陈空青刚刚睡醒,揉着额前的太阳穴。 昨晚徐医生说和他一起过年,但这会儿门外很安静。 不像有人的样子。 昨晚应该是哄他的吧,毕竟徐医生是真的有工作。 算了。 兔子抿抿唇,哄着自己起床。 不过就是一个人过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陈空青洗漱一番,换上一套新衣服从卧室里出来。 黑猫警长这会正在窗前沐浴阳光,尾巴惬意地晃着。 陈空青正欲走上前和小猫亲热一番。 玄关处却在此时传来窸窣的开门声。 但好像,开得不单单是这扇门。 一扇封闭已久的心门,好像也正在被撬开。 第50章 徐京墨拎着一袋饺子皮和蔬菜猪肉出现在玄关处。 一大袋的蔬果被安在玄关柜前,男人撇了撇外套上的寒气,张唇说起很日常的谈话:“今天菜场人特别多,都在排队买饺子皮,而且刚刚还下了点雪米呢。” 说着,徐京墨已然换好拖鞋,低垂的视线抬起,只见站在卧室门前的兔子傻愣愣的,不说话,也不动弹。 他知道兔子喜欢雪的。 说下雪应该会兴奋才对。 可陈空青却什么话也没接。 男人走上前,眼里的关切并不遮掩:“怎么了?” 兔子乱跳的心率渐渐找回节奏,视线回落在眼前。 四目相对。 徐京墨那张周正硬挺的脸就这么映进兔子的眼睛里。 徐医生,在他的面前呢。 陈空青下意识地揪住衣角:“徐医生……没,没去上班吗?” 徐京墨盯住眼前的呆呆兔。 怎么这么好骗。 好骗的他都舍不得骗。 徐京墨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不上了,陪你过年。” “啊……那可以吗?医院有人吗?” 陈空青也觉得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徐医生不能陪自己过年他又觉得难过,徐医生陪自己过年,他又要在这里想…医院的问题。 男人唇上的弧度愈发深邃:“陈空青,你看,你就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他没忍住,伸出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兔子圆滚的脑袋。 软软的头发带着一点洗发水的香气:“今年原本就不用我值班,医院里有人的,放心吧,小陈同学。” 等陈空青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搓出两根呆毛来了。 徐京墨也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厨房去。 他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和徐医生的肢体接触好像……越来越自然。 而且,他的身体对这些接触都表现出了适应良好的状态。 没有过于敏.感的反应,更加没有触发一些过激的生/理反应。 换成之前,谁这么贴上来,身体早就比大脑还要快得做出反应了。 肯定没法这么自然地承接这些肢体接触的。 难不成他的病有好转了么? 等等,刚刚徐医生说原本就不是他值班,又是什么意思呢? 兔子的脑袋里转着好多个问号。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糊七八糟的,但只有想着这些糊七八糟的东西,他才能忽略一件事。 忽略,他的心跳刚刚错拍这件事。 “我来择葱吧。”他决定让自己的手头也有活,肯定是太闲了,心才会闲的乱跳。 陈空青跟着走进厨房。 男人闻声,给他递上一捧葱:“好,我还买了点鲜虾,我们可以包两个口味。” 兔子点头,开始埋头干活。 包饺子其实不难,只是备料的过程很麻烦,要洗菜切菜,剁肉馅,调馅儿,然后才能到包饺子的步骤。 忙完这一串,两人坐下来包饺子时,已经临近正午。 徐京墨还买了几根水嫩的胡萝卜切成细碎和进了虾泥里。 光是看着这盆馅料,兔子的眼睛都直了。 “要不要先做点午饭吃?”徐京墨担心原本就瘦弱的兔子饿坏。 陈空青摇着脑袋,这会儿他其实不太饿,只是看着胡萝卜和虾仁,两个他最爱吃的食材组合在一起,不由馋嘴:“不用,等饺子包好再做菜吧,这样就可以吃年夜饭啦。” 徐京墨倒是没再劝什么,而是起身去了厨房。 兔子眨巴眨巴眼,想着徐医生可能是去冰箱拿饺子皮了。 于是他也起身,去洗手间里认认真真又洗了一遍手,准备包饺子。 再出来时,桌上除了馅料和饺子皮,还摆着一个餐盘。 餐盘里,有洗好的车厘子和肉松吐司,边上还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徐京墨则已经开始动手包饺子:“把这些吃了,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吃上饺子和饭菜。” “谢谢徐医生。”陈空青乖乖坐回餐桌,道着谢。 牛奶杯上层冒出一层蒸汽,热乎乎的。 把他的心口也蒸得热乎乎。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瞄对面的徐京墨。 男人正垂眸,认真捏着手里的饺子。 动作娴熟,手指随意的一张一合,一个元宝似的饺子就要成型。 也是在此刻,徐京墨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视线正落在他的手上。 手里的动作赫然一顿,随即,元宝似的饺子没能成型,反而变得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我……不太会包,陈老师吃饱教我一下吧。” 男人抬起眼,像是不经意,视线里还带着点点无助感地对上兔子的眼睛。 陈空青正嚼着吐司,闻声,很快就把一整杯牛奶都倒进了肚子里,然后又塞了两颗车厘子,嚼吧嚼吧就作数了:“好……” “慢点吃。”徐京墨有些无奈地笑。 兔子点头,说得却是,“我吃饱了。” 徐京墨:“……” 不一会儿,兔子又重新洗完手走过来。 走进徐京墨身边:“我也只会包那种能站住的,包不来很多褶的。” 陈空青说着便拿起一张饺子皮开始做示范。 他尽量把动作做得慢:“如果包不好,肉馅可以少放一点,这样难度会小一点……” 兔子那双匀称玉白的手指灵活的捏着面皮,将面皮对折,手指在软白的面皮上一张一合,一只圆鼓鼓的“金元宝”便立在里圆盘上。 “很漂亮。”徐京墨应该是在夸饺子。 为什么说应该。 因为他并不是盯着饺子说的,而是盯着兔子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说的。 陈空青只觉脸上有点热,还有一点痒。 被芦苇草挠过一般。 但是手上有面粉,而且还要继续包饺子的,他没法伸手去挠。 兔子在此时抬起一点视线,对向徐京墨:“徐医生你可以试试。” 男人的视线在此时垂下,并轻咳了两声:“好。” 陈空青看着男人抓起一张饺子皮,用勺子装上适量的肉馅后,像是被难住了:“下一步应该……” “这样……”陈空青将手伸过来。 果然,乐于助人的兔子一下就上手来帮忙了。 兔子的手指比起徐京墨的,显得小上了一截,但手骨很软,虽然瘦,但骨节并不会突兀的鼓出,反而很匀称。 玉白的肤色在徐京墨如小麦般的手上一衬,白得亮眼。 徐京墨绝不算黑皮这一挂,但和兔子这么一比,虽然够不上是雪媚娘和脏脏包,但也算得上是雪媚娘和金黄大吐司了。 陈空青这会儿就是很单纯的在指导徐京墨怎么包饺子,所以并没有关注两人的手搭在一起时的画面。 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肤色对比,又或是徐京墨那时不时抬起的眼神。 “就是这样,对对……”徐京墨的拇指在他的指导下,在软白的面皮上捏下了两条完美的褶皱。 又一只“金元宝”就完成了。 陈空青这才将手收回,收回的那一刻,指尖处的温热瞬时消散。 从而蒙上一层湿润,潮凉。 兔子收起手指,自行捏了捏,企图把这股潮湿驱走:“就…就是这样,徐医生你再多包几个就会越来越熟练的。” 徐京墨喉结微滚:“好。” 全程陈空青不敢再看男人那双浮着几根粗直青筋的大手。 因为他一看,就会想起……想起那晚,这双大手是怎么握住他的。 不行,他也不能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耳朵又要开始热了。 他们就这么,各怀心事的包完了三斤饺子。 紧接着,两人开始轮流做拿手菜,轮流帮忙打下手。 就这么做好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 陈空青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年夜饭了。 去年在苏菁菁家,虽然也是很多人一起过年。 但当时,自己就像是个外人,或者说,自己就是个外人。 桌上除了妈妈之外,并没有和他相熟的人。 妈妈那会儿正抱着年幼的小妹喂饭,也没空照顾他。 但他很大了,也不需要照顾。 所以,一个人在角落里吃了几口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 “想什么呢?”徐京墨正把饮料摆上桌,见站在桌边有些失神的兔子,不禁问道。 陈空青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就是……看到好多菜,好久没在过年的时候做这么多菜了。” “之前过年……”徐京墨其实一直想问,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他害怕问到兔子伤心的地方,更会自责…… 自责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一点把兔子找回来。 “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过嘛,一个人就不想做那么多菜啦。”陈空青是笑着说的,“去年有在我妈妈家里过,但是她已经有新的家庭了,还有…新的小孩,不过她对我不差的,还是挺好的……就是我自己有点不自在。” 徐京墨没有立刻搭话,只是用眼睛盯住青年。 那双丹凤眼,深邃而狭长,天生带着一股吸引力。 倏然,耳边响起一阵烟花的绽放声。 “砰”,“哗”。 一朵朵金色的烟花在城市的夜景里绽放。 陈空青顺着声响,将眼神投向落地窗外。 是烟花,璀璨而灿烂的烟花。 一朵又一朵。 一朵比一朵大。 “陈空青,新年快乐。”徐京墨并没有看烟花,而是看着眼前正在欣赏烟花的兔子,而后,郑重其事地张唇,“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一起做这么多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在耳边炸开。 兔子还在盯着窗外看。 但他不是没有听见。 他听到了。 听到了徐京墨说的话。 声音那么好听,语气又是那么的温柔。 那么温柔又坚定地说出了“以后”,“每年”。 兔子睁着那双柳叶眼,偏带一些栗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绚烂的烟花。 只能绚烂一秒的烟花。 一簇簇绽放的烟火,在漆黑又漫长的黑夜里绽放。 但过不了三秒钟,就会消失殆尽,什么也不剩。 那双被烟花照亮的柳叶眼里却蒙上一层寂寥。 是在烟花绽放过后,独属于沉默黑夜里的寂寥。 烟花声渐停,周遭再度恢复宁静。 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回视线的兔子,终于在此刻回眸。 兔子那张唇色偏肉粉的唇瓣勾起,露出一个很幸福,满足的笑:“徐医生,也祝你新年快乐。” 兔子明明在笑,笑得眼睛弯弯。 但不知为什么,徐京墨却觉得,这个笑里,带着几分涩。 说不上的滋味。 而且兔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而是直接祝他新年快乐。 徐京墨喉结轻滚,想问些什么。 陈空青却在此时用那双亮晶晶的眼对向徐京墨,而后,像是由衷而言:“徐医生,你就像烟花一样。 “为什么我像烟花?”徐京墨挑了挑眉。 兔子顿了顿,回答道:“让人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即使这样的幸福只有几秒。 但即使只有几秒。 陈空青也觉得,很好了,他很知足。 徐京墨知道这是兔子很真诚的赞扬。 但是,真的很像情话。 他想无耻的将这句话收录为兔子对自己说得第一句情话。 徐京墨勾起唇瓣,并不遮掩:“那你太容易满足了。” “是这样吗?”陈空青并不吝啬地又补上一句,“我觉得是徐医生太好了。” 太好,好的他会有很自私又贪婪的念头冒出来。 比如,真的希望以后的每一年,徐医生都能和他一起过年。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要徐医生陪自己过年呢? 又有哪条法律或是明文有过规定,主治医生需要陪患者过年呢?或是房东需要陪租客过年? 又或者,朋友需要陪朋友过年? 好像,都很勉强。 好像,都不合适。 徐医生甚至和凌霄都有着关系。 却和自己,什么也扯不上。 虽然徐医生也和他说了“以后”,“每年”这样的话。 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就是一句场面话。 是不能当真的。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也不能有意的一句话。 兔子决定不要再想下去,今天是除夕,至少今天他很开心。 至于其他,等到明年再想吧。 吃完饭,陈空青开始给黑猫警长准备年夜饭。 是罐罐大蛋糕。 还有猫条小鱼干盛宴。 “小咪,今年是我们一起过得第一个年哦,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怎么样?”陈空青把用煮过的胡萝卜和小鱼干做装饰的猫罐头推到黑猫警长的嘴边。 “喵喵~” 黑猫警长竟抵挡住了大蛋糕的诱惑,竟没有埋头苦吃,而是迈着猫步走到他的腿边蹭着。 似乎在说:“好的呀,人。” 陈空青只觉心都快被这只奶牛猫融化了,伸手揉着小猫毛茸茸的脑袋:“谢谢你,小咪。” “喵~” “快吃吧快吃吧……” 徐京墨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切好的果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陈空青都没有和他约定以后。 甚至自动跳过他说的关于以后。 然后,扭头在这里,和这只神经质奶牛猫约定以后。 所以,不嫉妒是假的。 可是嫉妒一只猫…… 徐京墨垂下眼睑,盯着那只吃得正香的奶牛猫。 那只,什么都有的奶牛猫。 陈空青从地上起来,一转脑袋,便看见站在一旁无声无息的徐京墨。 不知为什么,他忽而觉得客厅里的温度骤降了许多,凉飕飕的。 兔子不由缩了缩脖子。 “冷吗?”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幽幽出声,随即走到墙边,将暖气调高。 而后,两人很自然的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等零点的钟声。 陈空青感觉自己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认真看过春晚了。 这么一看……好无聊。 无聊的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了?”徐京墨微微侧眸,看向跟前都快眯上眼睛的兔子,“困了就先去睡,等会我叫你。” 兔子却一下把半眯起的眼睛睁开了,晃着脑袋:“不……我们一起等。” 等零点这个仪式,以往每年他都有保留。 即使是自己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也不会少掉这个环节。 这是对于新一年的尊重,新一年也肯定会越来越好。 他每一年都这么想,所以在每一个新年里,他都有去到更好的地方。 徐京墨温声:“好。” 陈空青又这么坚持了一会,终于在一个尴尬的小品里彻底闭上了眼睛。 兔子睡着了。 呼吸声变得轻缓,绵长。 两人之间原本是隔着一点距离的。 但睡着后的兔子,脑袋歪过来。 像是新年送给徐京墨的礼物。 兔子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歪倒在男人的肩上。 兔子的头发大概刚洗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蓬松的发丝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脖颈。 脖颈间,很痒,还覆上一层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徐京墨正襟危坐,不敢偏移半分。 他担心自己一动,兔子就会被吵醒。 他希望这样的时刻,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鼻间渐渐被一股药香填满。 徐京墨已经听不见电视机里的闹声,又或是窗外的枫树随晚风摇曳的窸窣声。 他的世界已经静止。 只能听见兔子浅浅的呼吸。 只能感受到,肩前的沉甸。 男人很轻很慢,尽量不迁移到身体其他肌肉,就这么很缓地伸过手去。 视线也很慢地跟着下偏。 他想摸一摸兔子。 兔子的脸颊最近有圆一点,藏着的几两肉看着很软。 兔子的皮肤也很薄,害羞了,不好意思了,又或是太热了,脸颊就会浮上两朵稚嫩的粉。 可爱的有点过分。 徐京墨只是这么想着红起脸蛋的陈空青,唇瓣还是忍不住扬起。 指尖就快触上软嫩的脸颊。 “叮。” “叮叮。” “嗡——”异样的震感波及到了陈空青的裤袋。 兔子蹙起那双秀气的眉,随即睁开了那双朦胧的眼。 近乎就在兔子睁开眼的前一瞬,徐京墨迅速收回手,视线也跟着慌忙撤回。 “唔……”陈空青抬起脑袋,后知后觉,自己是靠着徐医生的肩膀睡觉的…… 刚刚他在梦里,还梦见自己枕着一块特别大,特别有弹性的芋圆呼呼大睡。 原来不是芋圆啊。 还好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不然他就要梦到自己用嘴去啃“芋圆”了…… 兔子的脸颊在此时蒙上一层粉红,有点尴尬地往回撤着身子,正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裤袋里的手机就又“叮叮”响了两声。 陈空青只好先掏出手机来看信息:“我回…回下信息。” 徐京墨:“好。” 陈空青解锁手机,打开某绿色软件。 是苏菁菁还有一些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 妈:【小满,吃过饭了吗?有没有自己包饺子吃?】 陈空青将刚刚吃饭拍的照片PO了过去。 Azurite:【吃过了,和朋友一起吃的。/[憨笑]】 而后又马不停蹄的点出去回复其他朋友。 其中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张逞也给他发了新年消息。 他和张逞并不熟,只见过几面,就连微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的了。 但张逞却很仗义地暗示了他凌霄和顾程景的事情。 如果张逞不告诉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猜到。 张逞:【空青,新年快乐呀。】 张逞:【新一年祝你学业进步哈。】 Azurite:【谢谢张队。】 Azurite:【同祝张队新年快乐!】 张逞:【听说你今年是在昆市过年吗?】 陈空青有些疑惑张逞是听谁说的,想想大概是高天友。 高天友和张逞也是好哥们来着。 Azurite:【是的。】 张逞:【那明天要不要出来看电影?】 张逞:【我本地的,结果过年放假他们都走了,哈哈。】 张逞:【那部贺岁喜剧片,怎么样?】 陈空青看着信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有些无措。 他和张逞不熟,他也不太想去看电影。 但张逞毕竟帮过自己忙,而且之前一起聚会时,也总会帮他圆场。 他现在拒绝人家的话……感觉不太好。 陈空青抿着唇,思索一番后,在键盘上敲下:【好的,我来订票吧。】 张逞:【不用,我定好了。】 张逞:【下午两点半,亿达广场。】 原本想着他来请客还人情的,看来只好明天给张逞买点新年礼物之类的了。 “什么信息,看这么久?”徐京墨淡淡问着,似乎只是随口提起。 “没…没什么,就是有同学请我明天去看电影。”陈空青熄灭手机屏幕,如实道,“我想着给他送个什么新年礼物好。” 徐京墨:“………” 男人垂在腿侧的手不知不觉间握成拳状,牙齿紧绷:“哪个同学?男生吗?” 第52章 “对,就是……篮球队的队长,之前我们聚会的时候,徐医生应该见过。”陈空青虽然不知道徐医生问性别的用意是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徐京墨仍旧绷紧着唇瓣,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那明天你要出门么?” 陈空青点头:“应该吧。” 徐京墨:“明天大年初一呢。” 男人喃喃道,声量轻上许多,似乎只是一声说给自己的感叹。 但陈空青听到了。 他能听出这句喃喃里的叹息,不禁想…… 是不是他走了,徐医生就自己一个人了?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轻声问道:“徐医生明天是不是没有什么安排?” “嗯。”徐京墨笑了笑,“朋友都不在昆市,原本想着和你一起用烤箱做个蛋糕?你之前不是说想做嘛,我买了食材,不过……你要去看电影就去吧。” 男人的语气很温和,像是担心给兔子造成负担,又补上一句,“我没关系的。” 可是…… 徐京墨越是这么说,兔子越觉得不好意思了。 徐医生陪着自己过年,还计划着两个人一起做蛋糕…… 知道他和别人有约,还是那么好脾气的让他放心去。 青年抿唇,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他这边已经答应了张逞,而且张逞连票都订好了。 可是…… 陈空青抬起一点视线,身边的男人垂着眼。 睫毛很长,也很密,向下垂坠时,将徐京墨平日里的锋芒和棱角都遮盖住了。 平添出几分易碎感。 明明是块“大铁板”,但这会儿,陈空青就是觉得,大铁板成了易碎品。 兔子几番想发言,又欲言又止地咽下了。 男人那只藏在身侧的手早已松拳,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沙发:“你们看什么电影?” “就最近挺火的那部喜剧片。”兔子眨眨眼。 “噢,我知道,我也挺想看的。”男人的手指还在很轻的点着沙发,像是在拨动着一把无形的算盘,“介意一起嘛?介意也没事,我就在家,到时候送你吧。” 陈空青顿了两秒,徐医生这话说得,实在是把姿态降得太低了。 而且垂着眼,一副怎么样都可以的样子。 他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抿抿唇,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口应承:“可以啊,一起看。” 始终低垂着的丹凤眼在此时抬起,眸色熠熠:“好,那明天一起。” 兔子点着头,想着等会跨完年,再和张逞说好了…… 被这么一打岔,时间一下就过去。 终于挨到了零点零零分。 窗外又有烟花腾起。 比刚刚还要多,也比刚刚的还要绚烂。 “砰—”“哗—” 窝在地毯上的黑猫警长像是害怕这样的声音,先是从地毯上蹦起来,而后围着毯子疯跑了两圈,又“喵喵喵”叫了几声,像是在和窗外的烟花比赛。 发现自己叫不过,甩了几下尾巴奔到陈空青的脚边。 彼时。 徐京墨正在酝酿,想着自己应该在这样氛围里说点什么的,比如,再次不经意地提一提明年一起过年这样的话。 男人张了张唇,话音还没能发出。 身边的兔子就已经抱着小猫走远了。 “咪,你怕吗?”陈空青以为黑猫警长是害怕,于是俯身抱起了小猫,而后起身,像是哄孩子一般,捂着小猫的耳朵在客厅里到处走,“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呀。” 坐在沙发前的徐京墨将口中的话语细数吞回腹中:“……” 那只茶猫还在装,窝在兔子的怀里,夹着声“喵喵”叫。 男人眼神幽暗,盯住那只茶猫。 小猫悠哉悠哉仰在陈空青的怀里,“喵喵”两声,而后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睨了徐京墨一眼。 这个眼神简直就是在说:“人,咪只要略微出手~” 是的。 新年第一天。 徐京墨就失眠了。 为什么,人也好猫也好,都要和他抢兔子呢? 而他的兔子则窝在床边昏昏欲睡。 在等到张逞回复说可以一起后,脑袋一歪便彻底入眠。 翌日,因为跨年睡的迟,兔子临近中午才睡醒。 一起来,就看见窗外竟然真的在下雪。 陈空青蹦下床,走到窗边。 洋洋洒洒的雪花丛空中飘落,绿化带上依然积上薄薄一层的雪霜。 兔子很兴奋地跑出卧室,想要告诉徐京墨,下雪了。 他刚出卧室门,便闻见扑鼻而来的饭香味。 餐桌前已然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徐京墨也在此刻从厨房里出来:“醒得正好,来吃饭。” 窗外在下雪,开着暖气的室内,赏心悦目的190大帅哥正系着围裙给他做了一桌赏心悦目的饭菜。 而今天。 正好是新年的第一天。 陈空青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觉得……他连这样的美梦都很少做。 竟还是事实。 虽然这和美梦一样,是限定的。 但……他还是很开心。 很开心。 兔子心情很好的吃了两大碗米饭。 而后,两人就开始收拾,准备出门。 陈空青换上了一件带着毛领的浅色棉衣,没什么多余的打扮,背上深色的运动系斜挎包后,就乖乖在客厅里等着徐医生从楼上下来。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兔子蹲着和黑猫警长玩得都有些累了。 楼梯拐角传来规律的声响。 一双长腿从楼梯处一步步跨下。 男人依然穿着一套经典款的及膝羊绒大衣,驳领宽度适中,再往下,是一排材质天然的牛角扣。 内搭的是一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 就连腕上的机械表都换过一块,玫瑰金色的表盘透出一层金属光泽。 陈空青对表啊衣服啊这些都没什么研究,也不认识什么奢侈品牌,但他能看出来,这一套应该很贵。 徐京墨这会儿已经走下楼梯,动作自然的整理着袖口。 兔子今天穿着浅蓝色的棉服,衬得兔子露出的皮肤更透更白了,像只剥了壳的鸡蛋。 其余什么多余的装饰也没有。 徐京墨不禁抿唇,所以,兔子大概对于那个什么队长,也不是很重视吧? 可是兔子根本就不需要打扮,即使就是这样随意的穿着,也能透出一股很清新的吸引力。 男人紧抿唇瓣,舌尖舔过牙槽。 不过,兔子这会儿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这一身是自己精心搭配过的,他想,兔子应该是爱看的。 男人紧抿的唇瓣松开,唇角勾起一道弧度:“怎么盯着我?” 陈空青眨眨眼,很认真地道:“徐医生,你这样穿肯定会冷的,衬衫太薄了,领子这么低,外面在下雪呢。” 徐京墨:“………” 兔子依旧认真:“徐医生有围巾嘛?快去拿一个。” “……”男人唇角的弧度逐渐凝固,“没事,我觉得还好。” “唔,我有一条,刚洗过的。”陈空青像是想到些什么,也不等徐京墨回话,就跑回了卧室。 出来时,手里挂着一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围巾角上还印着一根小胡萝卜。 兔子仰着脑袋,捧着围巾,将围巾挂上了男人脖子。 而后一圈又一圈,随即随手打上一个结:“这样才对嘛。” 一身老钱风穿搭,就这么被这条胡萝卜围巾毁于一旦。 对此,徐京墨不语,只是一昧的将鼻尖埋进围巾里。 好香。 全是陈空青的味道。 戴上围巾后,兔子才允许男人出门,两人并肩走进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 这一路其实都还好,有暖气,车上也有暖气。 一直到在室外下车,陈空青才感受到昆市雪天的温度。 真的好冷。 可是雪花好漂亮,一片一片,被大自然雕刻出的冰晶。 陈空青伸出手来,雪花便安稳地落在手心上。 而后,一点一点,在温热的掌心里消融。 “空青儿。”张逞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见到广场门前的陈空青,小跑过来。 兔子闻声,将仰着的脑袋垂下,定睛寻着声音的源处看去:“张队。” “好巧啊,我刚还想给你发信息来着。”张逞挠着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冷不冷啊,咱们赶紧进去吧。” “噢……”陈空青正想说徐京墨去停车了,要等一下他。 结果一扭头,视线里便映进一道高大的人影。 徐京墨已然走到陈空青跟前:“你看你,冻的鼻子都红了。” “唔,有吗?”陈空青不禁伸手揉了揉鼻子。 好像是有点感受不到鼻尖的存在了,哈哈。 “手也很红。”男人说着,微微蹙起眉。 陈空青有些不好意思,想说还好,就是自己皮肤薄而已。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徐京墨便拆已然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从他的身侧绕到跟前。 而后动作温柔地将围巾围上兔子如雪般嫩白的脖颈上,一圈,两圈。 动作自然,行云流水地理好边角:“你这件棉服才是太薄了,里面穿秋衣了没?” “穿了……穿了的。”陈空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张逞还在边上。 张逞站在一旁,竟一句话也插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徐京墨一出现,他好像就沦为了两人的背景板。 而且两人的互动,对话都透出一股亲密感。 像是无意间透出的。 徐京墨也的确,气质穿着都很出众,一身手工羊绒大衣,腕间的手表还是某高奢的限量款。 张逞将眼神定在那块表上几秒后,若有所思地抬起眼。 这一抬眼,便巧合般地撞上了徐京墨那道阴恻的视线。 徐京墨的手还顿在陈空青颈前的围巾上,像是在整理褶皱,可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 张逞忽然明白了。 不是无意透出。 徐京墨是故意的。 第53章 “唔……”陈空青被围巾包得严实,下巴被柔软的面料轻挠着。 他伸手,压了压有点“膨胀”的面料,扭着脖颈道:“那我们进去吧。” 兔子抬起视线的同时,身旁的某人迅速敛回眸光,淡淡勾唇:“好。” “噢,对了。”陈空青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中间枢纽的角色,积极地伸手介绍起来,“这就是张逞,徐医生应该见过的。” “见过的,还是昆大篮球队队长。”徐京墨回答着,视线顺着兔子的爪子看过去,温文尔雅地伸出手,“是吧,张队。” 张逞:“……” 如果刚刚他没有撞上那道视线,差点就要信这家伙是个善茬了…… 谁能想滚了一个凌霄,还能来一个凌霄的表哥…… 张逞也堆出一抹笑来,伸手回握:“你好啊,表哥。” 徐京墨:“……” 两人脸上含笑,交握的双手却松开的迅速。 陈空青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笑道:“我们先进去吧,电影快开场了。” 三人成排走进商城,直奔影院。 时间刚刚好。 一落座,影院内的灯光便暗下。 陈空青坐在中间,他觉得这样比较好,毕竟张逞和徐京墨只有过那么一面之缘,坐在一起总会有些尴尬。 虽然但是……自己和张逞也没有多熟。 好在是一部搞笑的喜剧片,影院里的气氛活跃轻松。 “喏,快趁热吃。”张逞把自己抱着的那桶薯角递过来。 几乎是同时的,徐京墨也将自己手里那桶爆米花递了过来:“焦糖味的,你应该喜欢。” 陈空青垂下眼。 只见自己的膝前窜进两桶满满当当的炸食。 “好……”他雨露均沾的各抓了两颗在手里,“够……够了。” 但是为什么……两桶炸食愣是一动不动的,全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就这么僵持好几秒,张逞才把薯角桶往回收。 爆米花桶也紧随其后,慢悠悠地撤回。 陈空青有些懵,随手往嘴里塞上一根薯角,左脸在此时感到一阵热麻。 他小心翼翼地偏过一点脑袋。 昏暗的影院里,只有幕布散出光亮。 光线,光色的强弱都顺着电影的画面变化。 譬如这会儿,就是比较弱的光线。 所以其实他看不清。 他看不清身边人是不是在看自己。 但是他能感受到。 一双灼热的视线在他的脸颊间停留。 倏然间。 电影播放到一片大亮的天光。 色彩光线瞬间调亮好几个度。 兔子的瞳孔里,也映进一双深邃的丹凤眼。 那双眼不偏不倚地直直盯着他,流露出一点委屈?还是受伤? 陈空青觉得这么形容好像很奇怪,但他看到的就是…就是这种感觉…… 他舔舔唇瓣,咽下嘴里的薯角,贴近徐京墨,而后很小声地开口:“怎…怎么了?” 大概过了一两秒。 徐京墨骤然倾身,将两人原本就很近的距离,又缩短不少。 唇瓣几乎快要贴上那只粉嫩的耳朵,而后男人才开口:“不喜欢吃爆米花吗?” 热气喷洒在陈空青的耳垂上。 脸颊上的小绒毛都有被波及。 好痒。 兔子下意识地拉开一点距离,有些慌乱的抓住扶椅:“没…没有,喜欢吃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喜欢吃的。 他把还在捏在手里的那颗爆米花举起。 但是手这会儿完全不听使唤,爆米花一下就跑了,从自己的指尖滚落。 兔子低下头去找,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等会开灯再找吧。”头顶盘旋着一句轻声。 兔子闻声,抬起低下的脑袋。 视线里闯进一颗新的爆米花。 等他反应过来时,爆米花已然喂到了他的唇边。 陈空青盯住眼前的爆米花,视线慢慢往前爬,对向那双丹凤眼。 灯光昏暗,丹凤眼中流露出的视线却是盖不住地灼热,强势。 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咬上了那颗爆米花。 其实,比这亲密太多的事情,他和徐医生也不是没干过。 这应该也没什么。 可当齿尖咬上那颗裹着糖霜的爆米花时,唇瓣无可厚非的碰到了一点徐京墨的手指。 有点硬。 兔子的脸颊腾起一股热气。 很快,兔子就把爆米花叼走了,而后垂下那颗圆脑袋,慢吞吞地咀嚼着。 为什么脸会这么红。 比这更那什么的,又不是没做过。 兔子有些食不知味的咀嚼着,眼前总是想起徐京墨那双深邃的丹凤眼。 怎么连眼尾上翘的弧度都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干什么呢空青,快看,这到剧情高/潮了。”张逞看身边的人垂着脑袋,视线也不在幕布上,于是贴近小声道。 陈空青抬起脑袋,有些心不在焉道:“好……” 之后他就有点看不进去电影了,大家都在笑的地方他就跟着笑两声。 一直到都走出放映厅了,兔子的耳根还泛着一层粉红。 “感觉还是挺搞笑的,梗还挺密的呢。”张逞主动搭话道,“而且梗也不恶俗。” 陈空青点点头,应声:“对……” “诶,表哥你看下来会不会觉得有代沟啊?”张逞像是无心,很真诚地发问。 陈空青也不知道这种小成本喜剧电影会不会对于徐京墨来说很无聊,所以不禁也投过眼神:“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徐京墨:“………” 这只兔子,也在嫌弃他老,觉得他不懂梗吗? “不会,我这个年纪还是会用智能手机,会上网的。”男人掀起眼皮,淡然答出一句。 陈空青听着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饿了吗?”徐京墨悠然转到下一个话题,手也很自然地伸向前,接过兔子腕上挂着的那条围巾,“想吃点什么?” 今天是大年初一,商场里很多店都没有开门。 陈空青环顾一圈,礼貌性地问起张逞:“张队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哪能你请客呢,小学弟。”张逞说着,便想伸手拍一拍眼前人瘦薄肩膀。 陈空青最近在家里病情得到了很大的稳定,所以平时和人亲近或是接触一类的,都没有之前那么敏感了。 但在张逞伸过手来时,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 下意识地贴向身旁的徐京墨。 这是一秒内身体的自然选择,等脑袋反应过来时。 张逞已然悻悻收回手,而后挠着脑袋上的头发,干笑两声:“哈哈,这儿好像也没什么吃的,就只有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你想吃吗?” 徐京墨在一旁,看着贴向自己的兔子,幽幽看向张逞。 张逞垂下眼,避而不战。 “可以呀,好久没吃这些了。”陈空青赶忙接话,生怕张逞再觉得尴尬。 张逞:“那麦当劳?” “好。”兔子扭过脑袋,望向身侧的徐京墨。 男人随之点头。 三人又转场坐进麦当劳。 徐京墨在此时起身去接电话。 陈空青则啃着薯条,安静听着张逞谈起篮球队里的趣事,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前不久的校联赛。 “他现在已经退出校篮球队了。”张逞抿唇,“其实我当初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抱歉,空青。” 陈空青刚把一根薯条蘸上一截鲜红的番茄酱,闻声,匆匆道:“不……张队你能告诉我,就已经是帮我很多了。” “那你现在怎么和他表哥这么熟?”张逞是真有些疑惑。 “说来话长。”陈空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概括,他和徐医生之间的……缘分? 应该算是缘分吧。 张逞也很知趣的没有多问:“那你现在住在哪啊,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吧。” “租房呢。”陈空青笑了笑,答出一句约等于没有回答的话。 张逞有些吃瘪,也笑了笑,低头啃上一大口汉堡。 徐京墨也在此时走回来,重新落座。 “你回来啦?出什么事情了吗?”兔子眼睛亮亮的,盯住眼前标准九头身的男人。 男人压着大衣敞口,俯身坐下,眸色温和地对上那双柳叶眼:“没事,医院的电话,已经处理好了。” 兔子很乖地点头,把托盘推到男人跟前:“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京墨:“好。” 吃完东西,陈空青准备去结账。 “已经结过了。”徐京墨出声,不知什么时候买了水,递给兔子,“渴不渴?喝点水。” 陈空青不爱喝碳酸饮料,所以刚刚是在干吃麦当劳的。 “谢谢。”陈空青接过甚至连瓶盖都已经拧好的水,仰起脑袋喝了一大口。 “……”张逞沉默。 商城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逛。 陈空青也在准备和张逞说今天就先到这,只是他还没张口。 “诶,空青,咱们俩要不去网吧玩通宵吧,我知道有家网吧,大年初一也开门,我有车,明早再送你回去呗。”张逞很自然地就把徐京墨给撇下了。 陈空青一怔,有些不知该怎么措辞拒绝。 倒是徐京墨先开了口,语气很温柔:“想去就去吧,和我待在一起,你肯定觉得闷,去玩玩也好,明早我来接你。” 张逞不由想跳脚。 靠,什么顶级绿茶男。 第54章 陈空青听着徐京墨的话,连忙摇头,正想说自己没有觉得无聊。 张逞却趁机接过话茬:“那什么……不用来接,我到时候送空青回去就行了,不用麻烦表哥的。” 说着,张逞便伸出手拐住陈空青那只藏在棉衣下瘦弱的胳膊。 兔子怔愣两秒。 这两秒里,某人的眼神早已露出锋芒。 也是此时,兔子反应过来,快速闪避,把胳膊又从张逞的臂间拐了出来:“那个……张队,今天还是……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你晚上有约吗?”又一次的肢体回避,张逞不免吃瘪,但还是维持着体面,扬声问着。 “嗯……晚上约了另一个朋友吃饭。”陈空青随口胡诌了一句。 也管不了这个推辞是不是太假了。 只想着可以赶紧拒绝掉张逞。 “行……行吧。”张逞仍然是笑呵呵的,没有再多言,“那我送你回去吧。” 陈空青张圆了唇瓣,“不用”两个字都已经堆到了唇边。 “不用,空青坐我的车就行,张队路上小心。”徐京墨夺过话口,不留余地拒绝完毕后,贴近兔子说了一声,“我把车开过来。” 陈空青点点头,很乖地道:“那我在这等你。” “好。”徐京墨转身离开,离开前,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张逞。 顶级绿茶男还给他开上嘲讽了。 张逞被气得不行,插着腰无奈笑了两声。 状况外的陈空青眨了眨眼,以为张逞是在生气他不去网吧:“张队,不好意思啊,要不下次吧,等开学,天友他们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玩,今天……有点太仓促了。” “可以的,没事儿,我没生气的,空青。”张逞摆摆手,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也学着徐京墨那股茶味道,“我就是有点伤心,你不让我送你。” “啊,没有……”陈空青匆忙解释着,“是因为我和徐医生……住得很近,不是不让张队你送我。”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他现在租在徐医生家里。 感觉……挺奇怪的。 广场外围悠然驶进一辆纯黑色的S级奔驰。 陈空青朝着张逞告别:“我先走了张队,我们改天再约。” 张逞的眼神定在那辆奔驰上,和徐京墨那块腕上的表比起来,这辆车其实都算是低调的了。 但……这是他之前一直想买没舍得的那款。 陈空青已然转身,小跑着上了车。 张逞顿在原地,迎着冷风思考人生。 思考斗倒一个身高190多金有颜的顶级绿茶男的可能性。 彼时的绿茶男正在开车,余光里,装进又在看雪的兔子。 兔子仰着脑袋,趴在车窗边。 刚刚雪都已经停了,这会儿竟又飘下来。 一点一点落下。 飘进兔子的眼睛里。 “要去吃饭吗?”徐京墨挑起眉尾。 兔子这才扭回脑袋:“什么?” “不是说…和朋友约了吃饭?”男人的眉尾愈发向上。 陈空青睁圆双眼,自己这么拙劣的说辞,竟也会让人相信吗? 而且还出现了该相信的不相信,不该相信的相信了这种情况…… “我…我没,没有约。”兔子小声嘟囔着。 徐京墨故作奇怪:“那刚刚怎么这么说?” 他想听兔子亲口说。 亲口说不想和张逞一起去网吧,所以才故意说自己有约。 陈空青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嗯,不想去网吧。” 徐京墨:“那如果,他是约你去吃饭,不是去网吧呢?” 兔子缩了缩脖子,实诚道:“那也不想去。” “为什么?你不喜欢张逞?”男人一句一句问着,并不显得突兀。 兔子摇摇头:“张队人挺好的,但是……我们不熟,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所以不想…不想一起。” 话音落下的好几秒后,徐医生都没有再说话。 陈空青小幅度地抬起一点视线。 红灯在彼时亮起,车子平缓停下。 徐京墨微微偏过眸。 那双丹凤眼眸色深深盯住兔子:“那……如果,现在和我去吃饭呢?” “什……什么?”兔子那双柳叶眼闪了闪。 男人一字一句,作出邀请:“和我去吃饭,会不想吗?” 兔子晃着脑袋。 几乎没有犹豫,就像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 徐京墨:“不想?” “不是!”兔子语气有些急,“不是不想,是……可以的意思,不会不想的意思。” 话从口中脱出,说完,陈空青才发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甚至不用思考就回答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和张逞一起就觉得不自在,在徐医生面前,放松的甚至能在他身边睡着觉? 陈空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些什么。 心口又变得乱糟糟,像是有一团麻绳堵在心头。 徐京墨听着兔子的回答,唇瓣勾起,很快转正脸蛋,继续开车:“好……那我们去吃饭。” 陈空青:“真去啊?” 徐京墨:“为什么不去?” 也是,去就去吧。 为什么不去呢? 依赖就依赖吧,至少现在,徐医生不是在他身边么? 至少现在,他不会一个人。 年假这几天,他都和徐医生待在一起。 两人常在一起做东西吃,也真的一起做了一个戚风蛋糕。 有时候呢就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的待在一个空间里,看书,看资料,又或是一起刷外文电影。 他每次坐在沙发前,茶几上都会摆着一份切好的果盘,果盘里不会有一个含有花青素的水果。 有时候他还没觉得渴,男人就已经把热水递到他的手边。 他的病情也得到了空前的稳定,正常的肢体接触已经不会有过激的反应了。 平时也很少再会有那种皮肤的痒麻感,也不会有那种很渴望肢体接触的感觉了。 徐医生说,等年后,他的疗程就可以结束,药也可以慢慢不要吃了。 陈空青也知道这是一件好事,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是不是也表示,很快,他和徐医生就又少了一层关系。 然后他应该会找到另一个合适的房源,然后搬出去,不会再麻烦徐医生。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和徐医生,就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 他会继续在梦里和那双丹凤眼见面。 徐医生,应该也会继续做一名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想什么呢?”徐京墨走近站在落地窗前的兔子。 兔子刚洗完澡,穿着那身印着胡萝卜花纹的纯棉睡衣。 身上萦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略带着一点草药味。 “没……没什么。”陈空青这才回过神,“刚给黑猫警长铲屎来着。” 黑猫警长这会儿窝在猫爬架上,悠闲的晃着尾巴:“喵~~” “明天和我去趟医院。”徐京墨张唇的同时,将青年肩上一根落发拾起。 “去医院?”陈空青顿了顿,“是……复诊吗?徐医生你明天复工吗?” “不。”徐京墨摇头,指尖揉捻着那根细发,“是看你的腿,我认识一个德国的骨科医生,这两天刚好在国内,我带你去看看。” “我的腿?”陈空青自己都忘记自己的腿伤了。 因为除了有时候用腿过度,又或是跑啊跳啊什么的,才会觉得脚踝有点麻木感,很少有再疼过了。 陈空青下意识捏了捏左腿前的布料:“不…不用的,已经没有大碍了,到时候去取钢板就行。” “还是去看看吧,人家特意回来的。”男人说着,眼神垂落在兔子那只受伤的脚踝前,“看了安心些。” 裤腿遮着,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从前看到过。 看到过那条肉疤,没有很粗,是细长的。 明明已经愈合,他看着却觉得触目惊心。 该有多疼呢。 男人的眼神里布上一层寒光,他快恨死凌霄。 也快恨死自己。 “没事,真的……”不用麻烦。 陈空青还没把话说完,徐京墨便出声打断:“就当为了让我安心。” 兔子这才默然,顿了几秒后,点头答应下来。 翌日,徐京墨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这家医院在昆市声名很旺,医疗器械和医生护士都是顶尖的,但是费用也高的令人咋舌。 陈空青先被安排拍了一个X光,而后就被带着进了一间诊室。 诊室里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医生。 “Kohl,好久不见。”外国医生兴奋的从椅子上起来,说着一口夹着一点口音的普通话。 而那句英文,陈空青猜,应该是徐京墨的英文名字。 Kohl,还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好久不见,Sam。”徐京墨和男人握手,两人还亲密地碰了碰肩。 Sam不忘陈空青,微笑着和他打起招呼:“哈喽,你的眼睛真好看。” 好直接的夸赞。 陈空青愣了愣,耳根泛起一点红:“谢谢你,Sam。” “哈哈哈。”Sam笑得开怀,“Youaresoshy.” 徐京墨轻声在他耳边道:“没事,Sam爱开点玩笑。” 而后Sam又说了句英文,好像又不是英文,像是德文的发音。 陈空青听不懂。 徐京墨也用德文回了句,Sam随之耸了耸肩,又用中文道:“片子我看了,没什么问题,让我再看看脚踝吧,脚踝上下都要看一下。” 陈空青点点头,坐上诊疗室的医疗床,正欲俯身脱鞋。 “我来帮你。”徐京墨俯身,单膝蹲下。 陈空青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男人那双大手已然抚上他的左脚,行云流水地替他脱下鞋,还有袜子。 兔子的脚不大,五指生的很可爱,粉粉的,还有些肉嘟嘟的。 他将兔子的裤脚也往上卷了两圈。 露出了那条细长的肉疤。 徐京墨看着这道疤,神色暗下几分。 Sam在此时走上前来:“我来看看。” Sam一改刚才的随意,态度瞬间认真,他先是观察了一圈伤疤,随之又让陈空青转动脚踝给他看看。 兔子一一照做,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抿唇看向身边的徐京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紧张就想找徐医生。 就像睡前一定要抱着那根旧胡萝卜一样。 “没事。”徐京墨靠在他跟前,伸手揉了揉兔子蓬松的头发。 “根据我的观察……”Sam故意顿了顿后,才笑着继续用蹩脚的普通话道,“没有什么大问题,伤口恢复的不错,到时取钢板就好。” “那平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徐京墨有些着急的开口。 看着比伤者本人还要在意。 Sam:“平时就注意保护脚踝,不要剧烈运动就好。” 徐京墨:“有没有什么营养剂?壮骨养骨的。” “哈哈哈,Kohl,你真是……好吧,我给你配一些。”Sam笑着摇摇头,“不过营养剂嘛……更多的作用还是心灵马杀鸡。” “配一点味道好一些的,他怕苦。”徐京墨似乎并不在意是不是所谓的心灵安慰,甚至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陈空青坐在床边,眼神落在背对着自己正在和医生攀谈的徐京墨。 听着徐医生说的话。 味道好一点的。 他怕苦。 兔子不由想到,半年多前。 自己腿伤后第一次复诊。 那时候自己的腿行动还不方便,凌霄是有陪着一起来的。 但挂号排队拿药,这一整个流程,其实,都是一瘸一拐的兔子在操心。 凌霄虽然在他身边,但却很少伸手来帮帮他。 也没有和医生多关心过一句他的病情。 他记得那天看完,凌霄直接走了,说是篮球队有急事。 医院附近的车子很难打,他只能又瘸着腿去坐地铁。 回去之后,腿连着疼了好几天。 现在他的腿早就已经不疼了。 却出现了一个人,会在他跟前蹲下身来,很轻很轻的给他脱鞋脱袜。 会追着医生说来点营养剂,要不苦的,他怕苦。 兔子垂下那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泛出一股酸。 又酸又涩。 还带着一点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他在恐惧什么。 直到回到公寓里。 徐京墨语气很轻快地和他说:“我过两天复工,你来挂号吧,我把你的疗程结束,我有观察你最近的状态,已经可以停药了。你的腿也没有大碍,只要慢慢恢复就好,都是好消息呢。” 他是真的高兴。 兔子终于有在慢慢被自己养好。 可是兔子却背对着自己,不说话,径直走到落地窗前。 他能感受到,兔子的耳朵都在往下耷拉。 “怎么了?”他走上前。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听到徐京墨说要把疗程结束的那一刻,原本就在发酸的心底瞬时炸开一股撕裂般的痛。 结束。 明明都是要结束的。 为什么徐京墨要对自己那么好呢。 明明以后他还是要一个人的,现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很伤心的吧。 “不开心吗?”徐京墨已然走到兔子的身侧,柔声道,“给你做胡萝卜蔬菜汤喝,怎么样?” 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对他好,还在哄他。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陈空青咬着唇,垂着的眼里腾起一层水雾,手臂都变得僵直:“我看到有一间屋子,很适合我和黑猫警长搬过去。” 徐京墨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搞得皱起眉:“什么?怎么突然要搬走?在这里住的不好吗?” 兔子仍旧低着眼,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挺好的。” 徐京墨:“挺好的,那为什么要搬走?” “因为太好了。”陈空青很小声很小声地喃喃道。 徐京墨没有听清:“什么?” “我说太好了。”陈空青蓦地抬起了眼,那双柳叶眼里盛着泪。 “徐京墨,拜托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这句话,兔子是哭着说的。 第55章 兔子哭了。 一点一滴的热泪滚下来,滚过兔子的脸颊,一直蔓延至下巴。 接连着又滚进徐京墨的眼里。 徐京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兔子惹哭的,所以也不知道具体的解决方法。 “你别哭……”他隔了好几秒,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苍白的安慰,他朝着兔子迈出半步,“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 他只是向前了小小半步,兔子却向后退了一大步。 徐京墨顿住步伐,喉结微滚,默默收回刚刚迈出的半步。 陈空青摇着头,爆发过情绪了,他才知道自己这通火发得有多莫名其妙。 他不应该这样对徐京墨的。 不可以欺负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对不起……”兔子低着脑袋,小声地道着歉,“我不应该这么大声的。” 徐京墨很想把这只受伤的兔子抱进怀里,告诉他,永远都不用和自己道歉。 可是。 他害怕自己的靠近会让兔子闪躲。 那样躲避的动作,无论多么微小,于他而言,都无比刺眼。 男人顿在原处,小声地,小心地道:“没关系,我没觉得大声。” 兔子吸了吸鼻子:“我……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兔子转身就要走。 黑猫警长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竖起尾巴,有些紧张地盯住眼前的两只人。 那双清澈的大眼睁得很圆,圆乎乎的脑袋也抬起来,有点干着急地“喵”了两声。 在几声“喵喵”叫里,陈空青的手腕被握住。 力道不轻,甚至有些重。 是兔子决然挣脱不开的力道。 陈空青也没有去挣扎,但也没有转过身。 “为什么……”徐京墨张唇,小猫的叫声也在此时停下。 周围又变得很安静。 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陈空青,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徐京墨沉声,捏着兔子的手腕。 “我总是要搬出去的啊。”沉默了好几秒,陈空青又没憋住情绪,红着眼回过身来,反正都已经说了,他干脆什么都说,说完了,没准心里就舒服了,“徐医生,你总会走的,我不会永远都是你的病人又或者是租客,我们迟早都要分开的……到时候我又要一个人。” “徐医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也知道……你本来就有这种对人好的能力,你没觉得有什么……可是……”陈空青说着说着,有些气喘,有些哽咽,于是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我不一样……没有人这么对过我,我会…会依赖,会离不开,这样子不对……” “那就不离开。”徐京墨忽而出声,语气有些急,那双丹凤眼里,就这么直直地落向陈空青,“那就依赖我,陈空青。” 就永远依赖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兔子却再次摇头,手腕挣了挣:“不可以的,这样不对……” “为什么不对?哪里不对?”徐京墨蹙起眉,下意识握紧那只手腕,不给陈空青挣脱的机会。 “哪里对了……”陈空青忽然又大声了,声音还有些抖,“一点也不对,我凭什么依赖你,凭什么不离开,你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徐医生,你知道我的性取向的……你不要靠我这么近了……” 说到这里,陈空青花了一股大劲,猛地甩开了徐京墨的手,几乎没有停顿,迅速躲进了房间里。 “砰”地一声。 房门被合上。 徐京墨还立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奶牛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用尾巴扇着徐京墨的裤腿,那双圆眼睛里堆满了着急,还有点嫌弃地睨着徐京墨:“喵。” 一点也不夹着的声音,尽显粗犷。 像是在说:“人,你真的很没用,这都哄不来吗?” 小猫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紧闭的卧室门口去,而后站在大大的一竖门板前,冒着夹子音:“喵~” 甚至伸出了粉色的肉垫朝着门板扑了扑。 但是很遗憾,门板并没有松动。 陈空青当然有听到,他这会就贴在门后,呆坐在坚硬的木质地板前。 眼睛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直在流眼泪,像是流不完。 他又不想让外头的小猫又或是人听见自己还在哭,所以只能小声地抽噎。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现在这会儿,大概是在哭自己的失态吧。 他都和徐医生说了些什么啊? 简直像个变/态。 他想自己再也没有脸和徐医生相处了。 所以等自己哭完,冷静下来,他就给那家合适房源的中介发送了信息。 中介回复得很快,表示这套房源还在,随时可以入住。 陈空青又打开日历看了一眼,三天后刚好就在徐医生这住满一个月了。 刚好…… 他就可以搬走了,到时再去医院结束疗程。 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就结束了。 兔子握着手机,心绪散落一地,乱得一塌糊涂。 彼时,手机里弹出几条信息。 Lnk:【睡了吗?】 Lnk:【我想和你谈谈。】 Lnk:【明天也可以。】 Lnk:【眼睛痛不痛?】 陈空青看着信息,却迟迟没有回复。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复些什么。 他已经没有勇气和徐医生再聊什么了。 别说聊天了,他都没有勇气再见徐医生。 他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想再看手机,于是起来连夜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收拾起来不难。 只是接连的搬家叫他有些心累,希望下次搬家可以是半年后。 自己还好,黑猫警长跟着自己总搬家还是不太好。 两扇门之外的徐京墨,正在书房里。 指间燃着一根香烟。 自从兔子搬进来,他就很少在家里抽过烟,偶尔真想抽,也只会在书房里点上几根。 抽完之后,他总会散一散身上的烟味再走下楼。 生怕熏着不抽烟的兔子。 但其实,兔子搬进来之后,他已经很少再想抽烟了。 今天一反常态地特别想抽,尤其是在等待回复的那一分一秒里,尤为的想。 刚刚兔子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是……他想得那个意思么? 兔子难过,是在难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吗? 是在以为,自己是个心肠很好的直男医生? 徐京墨恍惚疑惑的同时竟有些想笑。 他的小满怎么这么可爱。 可是,这么可爱的兔子,竟然狠心地一直没有回复他信息。 甚至接连两天都躲着不见他。 再次回复他信息时,已经是两天后。 小满[胡萝卜emoji.]:【徐医生,东西我都整理好了,今天我会搬走的。】 收到信息时,徐京墨正在开什么狗屁复工大会。 男人瞬时立直脊背,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又删,循环往复好几遍。 Lnk:【搬去哪里?】 Lnk:【搬走之前,不能和我聊聊么?】 Lnk:【陈空青,我想和你聊聊。】 Lnk:【我想见见你。】 小满[胡萝卜emoji.]:【徐医生,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小满[胡萝卜emoji.]:【见面……等我过两天来找您复诊吧。】 小满[胡萝卜emoji.]:【对不起,我真是个胆小鬼。】 小满[胡萝卜emoji.]:【那天我说了很多冒犯的话,对不起。】 小满[胡萝卜emoji.]:【等我再冷静一点,我一定会来见徐医生的。】 小满[胡萝卜emoji.]:【对不起。】 兔子和他说了三句对不起。 徐京墨的眉心拧紧,台上的领导还在喋喋不休,惹得他只觉聒噪。 兔子太胆小,也太没有安全感。 他只想着要慢一点,温和一点,不能吓到兔子。 但好像……自己有点太温和了? 温和的兔子连自己是什么性取向都还没反应过来。 徐京墨有些哭笑不得。 复工第一天,工作被排得太满,光是看完门诊病人就已经快要五点半,他还得去一趟住院部。 等他赶回家的时候,家里有关兔子的东西都被打包带走了。 兔子甚至连床单都已经换下,洗好了。 还有小猫的东西,也一并都被带走了。 客厅属于黑猫警长的那一角忽而变得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 彼时手机里弹出两条信息。 小满[胡萝卜emoji.]:【转账—800元。】 小满[胡萝卜emoji.]:【徐医生,那个猫爬架是你买的,黑猫警长很喜欢,我就一起带走了。】 小满[胡萝卜emoji.]:【这个钱您收下。】 小满[胡萝卜emoji.]:【不知道够不够,不够您再和我说。】 徐京墨看着醒目的转账提示,心口一钝。 这只兔子还是很清楚怎么才能捅他心窝子的。 Lnk:【你搬到哪里去了。】 Lnk:【我刚刚在上班。】 并没有回复。 徐京墨干脆拨通了陈空青的手机号码。 无人接听。 男人对着听筒里的提示音叹出一口气。 陈空青这会儿倒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是的确在忙。 租的房子其实挺小的,就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学习桌,和一个收纳衣柜。 不过还好,是有独立卫浴空间的。 只是没有厨房。 他打算买一个小电磁炉,有时候简单做一点东西吃就好了。 现在这会儿他正在给黑猫警长搭建小窝,摆放猫爬架。 等他把属于黑猫警长的那一角整理打扫出来后,发现空间更小了。 之前在徐医生的大平层里,小猫在客厅里是可以到处撒欢的。 可现在他整间屋子恐怕都没有徐医生家的客厅大。 陈空青有些愧疚地抱起黑猫警长,和它保证着:“是有点小呢,但是你以后想睡在窝里还是床上都可以,可以爬我的床,但是不可以爬窗子……你等等我,等我下学期拿了新的奖学金,嗯……我会快点找兼职的,等夏天吧,夏天我们就搬去一个大点的地方,好不好?” 常常爱发点神经的奶牛猫在这时却异常的温和,像只松软的小蛋糕,摇着尾巴,用脑袋蹭着陈空青:“喵~” 陈空青觉得下巴被蹭得很痒,心里却升起一阵温热。 他抱着小猫,也用下巴蹭着小猫软软的脑袋,随之又揉了揉洗小猫松软的肚子。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也没有的。 至于和徐医生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小猫和自己应该都会慢慢忘记吧。 但是……接连几晚,黑猫警长都不怎么睡觉,趴在那座猫爬架上舔毛,偶尔低低地叫上两声。 “你在想他吗?一天夜里,陈空青忽然开口,这么问起小猫。 小猫像是听懂了,很肯定地“喵”了一声。 陈空青忽而沉默下来,其实,不只是黑猫警长在想他吧。 他也很想再闻一闻那股伯爵茶香,很想再看一看那双丹凤眼。 兔子沉默着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不允许自己再想。 之后的两天里,他都把自己泡在实验室里。 徐京墨依然有给他发信息,但是并没有收下那八百块钱。 陈空青很少回复,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要说的。 也应该正式一点地去说。 于是,在他单方面躲着徐医生的第五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医院。 再次走进这间熟悉的诊疗室,心情却和第一次来时一样忐忑。 那时候自己还在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和医生复述自己的情况,又担心着自己的病会不会永远也治不好了。 陈空青的手抚上诊疗室的金属把手,触感微凉。 走进诊疗室的一瞬,坐在办公桌前的徐京墨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身着白大褂,半张脸掩在口罩下。 却还是难掩浑身的气质。 徐京墨看见陈空青的那一刻,有一瞬的怔然。 短短几天的时间,兔子好像又瘦了。 还不容易养起来的几两肉似乎又掉光了。 徐京墨紧握手中的钢笔,尽量保持镇定:“坐吧。” 兔子缩着脖子,坐上诊疗椅:“我来……结束疗程了,徐医生。” 说出这几个字,其实是很艰难的。 尤其是结束这两个字。 徐京墨顿了两秒,摘下口罩:“最近情况还好吗?就是……这几天。” 他有些担心病情有没有反复。 陈空青摇着头:“没有……最近都没有复发的迹象。” 他想自己的病这次是真的得到了稳定,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有了小猫,随时都能抱得到,所以,即使最近状态这么差他的病情也没有反复。 “好,那…平时还是多注意,如果病情有反复的情况,记得及时就医,药可以停掉了,以后也不用再来复诊了。”徐京墨抿唇,盯着几天都没能见到的兔子。 他很想说一些,又或是问一些,不属于病情范畴的东西。 可是,这是在诊疗室里。 他要说要做的,都不该是医生应该对患者做的。 但好在。 疗程结束了,很快,陈空青就不再是他的患者。 陈空青听着医嘱,点了点头。 他一直不敢抬眼和徐医生对视。 明明是来告别的,他现在却连眼睛都不敢抬。 鼻息之间涌进一股熟悉的伯爵茶香。 很淡很淡的橙香里,混杂着一点清新的柠檬香气。 是他很想念的那个气味。 他的病情其实徐京墨都很了解,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再说的了。 他的疗程已经结束了。 陈空青有些木然地从椅子上起来。 一直低垂着的视线终于被勇气支撑着抬起来一点。 终于,他的眼睛里装进了徐京墨那张周正的脸。 陈空青对着徐京墨笑,笑里却带着一丝丝艰涩:“再见,徐医生。” 随即,兔子转身就走了,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只是转身的一瞬,眼睛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徐京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兔子那么伤心。 兔子以为,疗程结束了。 就是什么都结束了。 而于他而言,疗程结束了。 却是新的开始。 再没有任何道德束缚的开始-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疗室的,又是怎么来到大厅前。 真的和第一次来看病时一样。 又下雨了。 冬雪后的雨格外的冷冽。 雨水宛如会流动的冰丝,从空中落下。 陈空青仰着脑袋,朝着灰蒙的天空吐出一口浊气。 好像自从认识了徐医生,他就老是忘记留意天气,出门也总是不带伞。 因为只要是雨天,徐医生总是会来接他。 总是会和他说,顺路而已。 自然而然的,他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不用淋雨的生活。 陈空青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想着,淋一次就会记住了吧。 以后就会重新开始留意天气预报的。 这么想着,他便准备冒着冷雨去地铁站。 “雨很大。” 陈空青敢跨出半个步子,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男声有些喘,像是刚刚跑过来的:“会感冒的。” 陈空青顿在原地,没有再往前。 “我送你,好不好。”徐京墨走向前,呼吸还有些乱。 陈空青退回往前的那半步,抿唇,看向了身边气喘吁吁的徐京墨。 男人脱下了白大褂,照旧是一身纯色大衣,大概真的跑得很着急,脸上腾起一点红。 鼻尖也泛出一点,像是迎风被刮出来的。 陈空青盯住那双丹凤眼,想着最后再这么仔细地临摹一遍,而后张唇,再度感谢着:“谢谢你徐医生,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医生。” 这是陈空青的告别致辞。 徐京墨将那双丹凤眼直直对上陈空青的视线,喉结轻滚:“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做很好很好的男朋友吗?” 这是徐京墨的告白致辞。 第56章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落在石阶前,化成翩翩的雨蝶。 水汽笼罩着周围,腾上一层朦胧。 两人站在石阶前,冷风恰好在此时拂过。 拂过陈空青的面颊,扬起偏带一点栗色的碎发。 可能是太冷,激得他不由清醒几分。 但他还是无法确定,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徐医生……张着唇在和他说什么? 男朋友? 做他的男朋友? 又一阵冷风袭来,这次吹得更盛,叫人不禁眯起眼。 “这里风太大,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徐京墨将快要跳出来的心眼咽了回去,拿出一把折伞。 陈空青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又这么和徐医生躲进了一把伞里。 两人走进朦胧的雨中,嘈杂而细密的雨声隔着油布,滴答滴答。 一呼一吸都在交缠。 鼻尖再次被一股伯爵茶香包围。 这是他这几天一直想着的味道。 想的他在实验室里莫名其妙的开始研究各种品类的柑橙气味,企图找到熟悉的味道。 但今天的伯爵茶香和之前有一点不一样。 茶香里带上了有些重的烟味。 焦油的味道有些浓,甚至有些盖过茶香。 他从前也在徐医生身上闻见过烟味,是很淡的那种,不会这么冲鼻。 徐医生……最近抽很多烟么? 陈空青抿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伞下,朦胧的细雨愈发强势,沾湿了兔子的鞋尖和裤脚。 徐京墨把他送上副驾后,又在暴雨里绕过车头,坐上主驾。 陈空青撇着身上的水汽,偏过眸去。 先是看见了徐京墨那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肩头。 羊绒大衣前浮着一层水珠。 陈空青抽出纸巾,想着递给徐京墨擦一擦,只是他的心绪还有些乱糟糟,以至于抽纸的时候,指尖不知道碰上了哪。 中控台上密闭着的烟灰罐蓦地弹开封口。 罐里装满了烟头。 密密麻麻的,单单只是这样没有生气的烟头聚在一起,也能感受到其中烦闷。 徐京墨这会刚刚系上安全带,侧眸看过来时,便见到兔子正盯着烟灰缸看。 男人略显匆忙地将封盖重新合上:“熏着你了吧。” 兔子的视线仍旧落在已然闭合的烟灰缸前,眨着眼还是开口问道:“这都是你今天抽的吗?最近怎么抽这么多烟。” “没……是前几天的。”徐京墨说着,按下一点车窗,透出一点缝隙,企图散开车里的烟味。 “骗人。”陈空青一语抿住嘴巴,视线缓缓上移,盯住徐京墨那张还蒙着水汽的脸,“你就是抽了很多烟,我闻到了。” “是…我……”徐京墨被这双清澈的大眼审视着,一时语塞。 “不许抽这么多。”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立场去说这样的话。 但他就是……不想让徐京墨抽那么多烟。 所以自然而然地,像是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了这些话。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强势? 他有什么资格去让徐京墨少抽烟呢。 好莫名其妙。 陈空青。 兔子抿住有些干燥的唇瓣,伸出舌尖舔了舔。 车里忽然很安静。 耳边又只剩下车外的滴答作响的雨声。 “好,不抽了。”徐京墨回答着,笑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盒,递给了陈空青,“给你保管。” 陈空青看着自己膝上的细支利群。 脑子乱作一团。 干什么给他保管……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他一直都按着这个结束的轨迹在走,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徐医生说的男不男朋友的……又是什么意思。 兔子呆呆坐在副驾上,徐京墨仍然勾着唇但并没有再说话。 雨刮器在玻璃上轻刮着,将雨水划净,但很快,细细密密的雨滴就会再度落下,积聚。 徐京墨刚踩下离合,车子刚刚倒出车位,偏过眸想问问兔子接下来去哪里,在哪里好好谈一谈。 陈空青竟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这会儿正塞在嘴里吸。 可能是吸得太猛了,又或是他不太知道吸烟的技巧。 一口烟呛的他喉咙生疼:“咳咳咳……” 咳得他整个人都在抖,脸颊处也闷出两抹红来。 徐京墨正在开车,没办法伸手过来掐灭烟,只能蹙眉:“掐了。” 陈空青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抿着烟嘴又深深吸了一口。 这次没有第一口呛了。 但他还是没受住刺激,轻咳了两声。 “陈空青……”徐京墨厉声,将车子拐上大道,“是让你保管,怎么自己在这儿抽?” 陈空青沉在一股强劲的烟草味里:“我不明白。” 徐京墨:“什么?” 陈空青盯着指缝间还在燃烧的烟身,烟尾飘出几缕白烟:“为什么让我保管……我没道理管着徐医生。” “因为,我想让你管着我。”徐京墨顿了顿,决定直白地说。 陈空青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开始不对劲。 先是跳得很快,然后又缓下来,紧接着又“噗通噗通”一阵猛跳。 他又吸了一口烟,试图平缓情绪,但是,尼古丁好像只会更加刺激中枢神经。 陈空青吐出一口烟,很苦恼地重复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现在和之前说的话,我都不明白。” 徐京墨的余光里,是一只很苦恼又困惑的兔子。 怎么会这么可爱。 男人的唇瓣弯起一点弧度:“你等一下。” 说着,他便迅速将车子靠边停下。 兔子没说话,只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盯着手里那根燃到一半的烟。 蓦地,徐京墨将变速杆重新挂向P档。 陈空青这才发觉,车子又靠边停下了。 他慢半拍地把视线转向窗外,等他再偏回视线时,指缝间的香烟早已被抽走。 视线慢慢上移,倾身攀附过来的徐京墨这会儿正把那小半支香烟抿在唇间,随即深吸上一口。 这是他抽过的烟。 陈空青的耳尖冒出一点粉红。 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窜,然后就这么停在了徐京墨身上。 只见男人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后,便弹开烟灰缸的封口,将烟头摁灭,丢了进去。 缓缓上升的烟雾遮在两人面前。 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了。 烟雾缓缓散开,男人那张周正的脸庞便映进陈空青的眼帘。 还有那双深邃的丹凤眼,也这么直直地盯住他。 像是会说话。 “是喜欢你的意思,陈空青。”徐京墨一字一句,再次将直白的话语搬上台面,“现在和之前说的话,都是想表达喜欢你的意思。” 两个人这会儿离得很近,徐京墨吐出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 甚至没有耳背的机会。 兔子揪紧了自己的衣摆。 徐京墨说……喜欢他。 喜欢…他……? 兔子下意识地往车窗边躲:“怎么会……徐医生,你是不是……烟抽多了。” “………”徐京墨沉默了两秒,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不会?” 陈空青一下被问住了,为什么不会?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会。 徐京墨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大那么多,说这些话很不合适,你感到很困扰?” “不……”陈空青几乎没有犹豫,摇着头,“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徐京墨仍旧盯着他,不留一丝缝隙和喘息的机会,就这么直直盯着他。 兔子倏然垂下眼,避开男人的视线,这才有勇气接话,“就是觉得……不可能,徐医生为什么会喜欢……我。” 徐京墨怎么会喜欢他。 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 兔子下意识抓住了手边的安全带,手心里刮过一寸锐利,这样似乎会清醒些。 不至于晕头转向的。 “因为你就是很好,陈空青。”徐京墨几乎没有停顿,脱口而出,“我一直很害怕成为你的困扰,所以试图克制些什么。” 垂着眼的兔子还在攥着安全带,被自己抿着的唇瓣有些发麻。 “不过显然,是失败了。” 徐京墨笑着,语气里带上几分自嘲:“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不会再缠着你,但是今天下雨,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兔子仍然垂着眼,像是被逼迫到了悬崖边,蜷缩成一团靠在车窗边。 徐京墨慢慢抽回身,视线转向挡风玻璃外。 眼底有一块墨,晕出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黯然。 他握住方向盘,却不知道应该朝着哪里进发。 直到真正的掌舵者施发号令。 陈空青小声地念道:“我现在住在北河街道居民楼里……” “好……”徐京墨回应着,重新挂挡,终于知道了前进的方向。 这一路其实并不远,却足够让徐京墨想很多。 他不会缠着兔子的。 如果兔子真觉得他烦,他就只每天来这条街区停一会儿,然后顺路给兔子带一点爱吃的。 应该不算是纠缠吧。 男人握着方向盘,眼底里又泛出几丝自嘲的蕴意。 同时又安慰起自己。 至少他知道兔子住在哪里了。 最终,车子停在了居民楼下。 陈空青将身上的安全带弹开。 徐京墨停顿着,有些语塞:“要不我…送你上去吧,下雨。” 陈空青抬眼看着车窗外,其实雨已经停了,这会儿甚至乍出一点天光:“雨……已经停了。” 他很小声地陈述了一下这个客观事实。 身旁的徐京墨沉默着,拇指在用真皮包裹的方向盘前摩挲着:“那……” “雨停了你也可以送我。”陈空青有些匆忙地张唇,说完又很小声很小声地,有些含糊地碎碎念道,“如果你想送我的话……” 第57章 一时间车里又安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陈空青把脑袋埋得很低。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一声闷响。 陈空青微微偏过眼,只见身旁的男人已然爬下了车。 “……?”这是什么意思?被他吓跑了么? 蓦地,车门被弹开了。 低着头的兔子,视线定格在门前,而后,一双长腿立在自己的视线里。 视线缓缓往上。 一只修长的手搭在门上,徐京墨立在他的跟前,低着眼看他:“我……想送你。” 其实徐京墨也不是实打实地在盯着自己看,眼神也是飘着的,当他的眼神试探性地追上去时,徐京墨的视线就会移开。 好吧,其实他也根本不敢对上徐医生的视线,所以追到一半也瞥开了,把视线压得死死的。 兔子就这么低着视线从车上下来。 雨虽然停下,地却还是湿的。 陈空青带着徐京墨走进一条小巷。 巷街的青石板路是有年头的,不算平坦,积聚出一点坑洼,还带上些许深绿的青苔,攀在勾缝间生长。 他这才注意到徐医生穿着一双看着就很精贵的手工皮鞋,是薄底的,踩在湿漉的青石板上。 怎么看好像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兔子出神之际,徐京墨看着眼前陈旧的巷街,又垂眸看着身边低着头的兔子:“你搬到这里了吗?” “前面…还要前面一点。”陈空青回过神来,指了指前方。 徐京墨:“好。” 北河街算是昆市的老城一带,因为有历史文化遗址,一直没有拆除重建。 所以现在街巷还是矮屋,青石板路的装扮。 陈空青带着他停在了一幢老居民楼前:“在这里,六楼,嗯……没有电梯的,要不徐医生…就送我到这吧。” “我想送你上去。”几乎没有犹豫,徐京墨即刻开口。 陈空青舔了舔唇:“也…也行。” 耳边还有从屋檐上坠落的雨珠声。 很清脆,有股大雨过后的舒适感。 老楼的楼梯也是水泥式的并没有瓷砖贴面,而且比较小,两个人并排走都有些挤,所以两人是一前一后走的。 就这么爬到了六楼。 陈空青掏出一把金属钥匙,转开了小小的老式防盗门。 原本他也没觉得这扇门小的,直到他看见徐京墨需要低下脑袋来才能走进来的时候,才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门好像确实有点小。 兔子挠了挠后脑勺:“唔,有点小,徐医生你……你坐一下吧。” 还好昨天,他买了一个很小的单人沙发,不然都不知道让人家坐哪。 “要脱鞋吗?”徐京墨看着眼前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格局的小屋,第一印象却是干净。 再然后才是觉得小。 他有点担心自己把兔子的小窝踩脏了,于是略显踌躇地站在那块地毯上。 “不用。”陈空青正在给男人倒水,“而且我的拖鞋太小了,你也穿不上。” “没事,这么踩进来会踩脏的。”徐京墨说着,便自己打开了鞋柜。 柜子里的鞋也摆放的很整齐,他随手抽出一双棉拖。 陈空青端着水杯转回身来。 就看见徐京墨正穿着之前自己觉得很搞怪买的棉拖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棉拖上挂着一对邪恶胡萝卜。 一只是很愤怒的张着嘴,一只是瞪着一双大眼,嘴巴向下撇着。 总之就是很搞怪,很不好惹的样子。 陈空青:“………” 男人在此时朝他走来。 他这才注意到徐京墨的大半个后脚跟都露在外头。 窝在猫爬架上的黑猫警长原本懒洋洋的趴着没动,这会儿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一下从猫爬架上跳下来。 几天不见。 小猫倒是比人长得快,脸蛋在逐渐发腮变圆,小小的一团也逐渐在往大大的一团发展。 “喵喵。”小猫对着徐京墨难得的温柔叫了两声。 甚至迈着猫步朝着男人走去。 而后用圆圆的脑袋蹭着男人的裤脚:“喵~” 像是在说:“人,你走丢了吗?” 徐京墨俯下身去,将猫抱起,随即坐上沙发。 陈空青恰好在此时将水杯递过去。 “这么乖。”徐京墨揉着小猫,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 兔子的耳根蹭一下就红了,随之又有些自我怀疑起来:“我…我平时很不乖吗?” 徐京墨这才抬起视线,从眼前的水杯投向站在身边的青年,匆匆解释道:“不…我是说黑猫警长。” 这下就不止是耳根了,兔子的脸颊也开始烧起来。 “噢……对,它最近是…是比之前乖了很多来着。”陈空青胡乱把水杯按在和沙发配套的小茶几前,摸着后颈,扭过脑袋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黑猫警长竖起尾巴来,朝着徐京墨的下巴处用力一扇,黑漆漆的瞳孔盯住男人,像是在示意些什么。 “你平时很乖。”徐京墨像是懂得了示意,补充道,喉结轻滚着:“就是这段时间老是不理我。” 背对着他的陈空青并没有转回身,不过耳尖冒出的红这会儿又深了一个度:“我…我……”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因为自己的确是故意躲着徐医生,还不回人家消息。 黑猫警长又竖着尾巴在徐京墨的下巴处扫过。 徐京墨伸手,将那条灵动的尾巴揪住,眼神始终落在兔子瘦薄的背影上:“以后可以理理我吗?给我一个机会。” 陈空青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但也不敢转身。 因为光是这样背对着,他都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盯穿。 “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徐京墨的指尖缠着毛茸茸的猫尾,终于再次把不加修饰的,直白的话语说了出来。 话说出了口,喉间也干涸了。 追求。 机会。 陈空青听着这些词汇,不得不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徐京墨,好像在和他……表白?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徐医生都在和他表达喜欢。 所以不是自己理解有误,也不是徐医生烟抽多了。 徐医生好像真的……要追他? 其实,他也没有不喜欢徐医生吧。 甚至是有点喜欢。 陈空青抿唇,最后狠心地咬住下唇,一鼓作气地转回身。 转身的瞬间,他就陷进了徐京墨的那双丹凤眼里。 又是丹凤眼。 他不禁开始自我怀疑。 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个梦,所以对于生有丹凤眼的人天然有好感。 就像对凌霄那样。 可是凌霄却是一个那样的人。 上段情感太痛苦,以至于他有些抵触,又或是质疑。 当然,他知道,徐医生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看着这双深邃的丹凤眼。 和梦中如出一辙的眼。 思绪又乱成一团了。 他的视线并没有逃脱的机会,被迅速捕捉。 和那双丹凤眼交织时,陈空青松开自己的下唇:“徐医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没关系,陈空青。”徐京墨终于松开奶牛猫那条油亮的大尾巴,干涸的喉间也像是在此刻被灌上了源源不断的泉水,“我只是在求一个机会,不是让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你可以慢慢考虑,看我的表现考虑,可以吗?” 他将这句话最终变为一句疑问,并且答案只设定了两则选项。 陈空青垂下一点眼帘,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好像没有说“不可以”的理由。 五秒钟后。 “可……可以吧。”兔子回答道。 徐京墨其实没有想到,自己等到这句回答时,会是在一个这么平常的午后。 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里。 还有只奶牛猫在他的怀里乱窜。 为什么不可以是兔子在他的怀里乱窜呢。 陈空青也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平常的午后里,几句对话之后,一切都变得这么不平常了。 他答应了徐京墨追他的恳求。 彼时已经是夜里,兔子睁着眼,盯着眼前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以前也有人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心跳这会儿还有些乱,枕边的手机也蓦地亮起。 兔子放下抱在怀里的胡萝卜,翻身去看手机。 Lnk:【睡了吗?】 Azurite:【还没有。】 Lnk:【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陈空青看着信息,眨眨眼如实打上:【应该会去实验室。】 Lnk:【好。】 Lnk;【那你早点睡,晚安。】 陈空青有些懵,怎么就早点睡了? 通常这种情况……不应该问他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有空么? 徐京墨是不是没追过人? 怎么比他还不会的样子。 陈空青看着再没有动静的手机,最终也只打上了两个字:“晚安。” 翌日,他照常去实验室里赶报告。 临近开学,他必须得加快速度,不然就赶不上参赛了。 做的投入,陈空青并没有怎么看手机信息,只中午吃面包的时候看了眼。 徐京墨只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问他是不是已经在实验室了。 陈空青随手回了两个字:【在的。】 冷静下来,他想没准徐医生只是这么说着,要追他。 可能也只是说着玩玩儿? 可是这有什么好玩的。 兔子蹙了蹙眉心,怒吃一大口面包后,继续埋首赶进度。 夜里六点,实在饿得没劲了。 陈空青才脱下工作服,打着哈欠,没什么气儿的爬下楼。 走出大厅时,夜幕已然低垂。 陈空青揉了揉酸涩的眼,走下石阶。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朦胧的视线被一捧鲜花占据。 “陈同学,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第58章 陈空青的眼睛被这一捧鲜花占据。 是一捧灰蓝色系的玫瑰花,不像是喷染上去的,蓝的很特别。 显得沉静又浓郁。 花瓣厚实带着丝绒的质感,边缘有着不规则的波浪卷曲,宛如一朵朵海上的浪花。 精心挑选的蓝玫瑰旁还搭配着同色系的蓝星花还有风信子。 兔子的耳尖又冒出一点红,眼神抬起一点,终于看向了捧着花的男人。 好帅。 站在眼前的男人,连着发丝都透出一股帅气。 是那种原本就很帅的人,然后还打扮了,打扮的也很贴气质。 这么一眼,看得兔子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支支吾吾半天道:“这……这是送给我的吗?” 问完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知故问…… 有点没话找话了。 “当然。”徐京墨回答,将花又往他怀里送一点。 兔子这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交递玫瑰花时,他的指间不小心搭上了徐京墨的手指。 其实触感很平常,就有点硬硬的,而且指尖也没什么温度。 但他还是觉得好像触电般,抱住花后手指迅速地缩回。 “这是……蓝玫瑰吗,看着不像是喷漆的呢。”陈空青把视线埋在玫瑰花里,扯着话题,“是不是叫马耳他蓝?” 有一段时间,他也对植物花束感兴趣,所以了解一些花束的名称。 他又喜欢蓝色系的玫瑰,所以对马耳他蓝存有印象。 “对,是马耳他蓝,但不是喷漆的,是厄瓜多尔玫瑰。”徐京墨垂下手,不禁摩挲着刚刚被触碰的指尖,这会儿似乎还带着一点黏腻,“我让商家用的灰蓝系厄瓜多尔,虽然颜色没有喷漆的那么艳,但我觉得好像更好看一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啊,我也觉得这种蓝更好看,喷漆的没那么自然。”陈空青回答着,把鼻尖埋在花上深深嗅了一口。 徐京墨:“好闻吗?” “就是一股花的味道,哈哈。”兔子抬起脑袋来,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的视线再度交缠。 徐京墨对上兔子那双弯弯的笑眼。 一时间,指尖的黏腻感不知怎得渡到了周围,甚至染上两人交织的视线。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陈空青就是觉得……黏黏糊糊的。 再这么看下去的话,呼吸都要跟着乱了。 蓦地,徐京墨率先挪开了视线:“我们先去车上吧,我订了饭店。” “好。”兔子也很快又把视线挪回花上,然后跟着徐京墨往车边走。 兔子坐在副驾上,乖乖抱着那捧大花束,而后忽然想到些什么:“你一直在楼下等我的吗?怎么不给我发个信息?” “也没有等很久,知道你大概都是这个点会给自己下班,就想着等一会。”徐京墨开着车,余光里,是兔子和花。 兔子伸手拨了拨花瓣:“那万一我今天十点才给自己下班呢。” 徐京墨:“那就等你到十点。” 哇哇哇。 怎么这么会说话。 兔子的脸蛋上浮上一层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盯着膝上的玫瑰看。 昆市已经进入早春季节,但天气还是很冷的,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含苞待放的玫瑰显得格外珍贵。 他把在指尖的花瓣小幅度的轻拨着:“我们去吃什么?” “吃一家西餐,他家的招牌是胡萝卜奶油汤,我想你应该爱吃的。”徐京墨转着方向盘,像是想起些什么,伸手弹开中控台上的车载烟灰罐,“我最近在戒烟了,你检查。” 陈空青闻声,飘过视线,看了看弹开的烟灰罐。 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要说烟头,连一粒烟灰也没有。 车里也没有什么烟草的气息。 陈空青抿唇,小声嘟囔着:“随便你啦,不用给我检查。” “要的。”徐京墨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禁加深力道,“我想让你检查。” 停停停…… 怎么不管说什么,都怪怪的啊。 陈空青不由用手掌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决定不说话了…… 好在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就停在了一家餐厅外。 是一家很漂亮的西餐厅。 大概算是法式风? 无论是灯光还是装饰都特别有情调。 刚一落座就有服务生来倒水递菜单。 陈空青很少吃西餐,对西餐的好感度一般,但还是很期待胡萝卜奶油汤的。 “主菜是想吃牛排还是鹅肝?”徐京墨抬眼询问着眼前被菜单遮住了半张脸蛋的兔子。 “嗯……牛排吧。”陈空青说着,眼睛已经盯在餐后甜品那一栏,“我想吃这个冰淇淋。” 兔子好像在和自己撒娇,不是刻意的那种,是很自然流露出的一种语气和神态。 徐京墨只觉心口已经糊上了菜单上所写的枫糖冰淇凌,甜的心尖都在颤:“好,但是天气有点冷,就尝尝味道,不要吃完,可以吗?” “嗯嗯。”陈空青郑重地点点头。 虽然是一家法式西餐厅,但上菜的速度并没有如刻板印象中的那么慢。 基本上一道吃完撤盘后,下一道就会跟着上了。 兔子也如愿尝到了那道胡萝卜奶油汤。 很浓郁的奶香味,胡萝卜被炖的很烂糊,一抿就碎了。 冰淇凌的摆盘更像是个艺术品,搞得兔子拿着勺子却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徐京墨抬眼盯着眼前比冰淇淋还要诱人的兔子,抿唇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陈空青点点头,最终下定决心用勺子舀下冰淇淋的一角。 很用心地品鉴一番后给出了一个经典地回答:“有点太甜了。” 餐厅里很安静,不远处就站着服务生,陈空青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是压着嗓子说的,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徐京墨不由轻笑。 他想应该也没有多甜。 肯定是甜不过兔子的。 一整个法餐吃下来后,其实……陈空青还觉得没怎么吃饱。 虽然味道都很好,但是量都少得可怜,除了餐前面包,几乎都是一口的量。 两人从餐厅里走出来,陈空青将手搭在腹前和胃对账。 “是不是没吃饱?” 身旁的徐京墨忽然开口。 陈空青捂着肚子的手不由一僵,他怎么……知道的。 他肚子里的蛔虫都没这么快能接收到他的消息。 “嗯……也还好。”他有点不好意思承认,显得他像个饭桶。 是不是会有损形象? 等等……为什么这么在意形象。 徐京墨:“菜量是有点小,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嗯……”陈空青抬起视线,一下就看见了摆在路边不远处的锅盔小摊,“我…我想吃那个。” 他伸手指了指小摊的位置。 五分钟后,现烤的牛肉大锅盔便被陈空青握在了手心里,他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大口冒着油边的锅盔。 “喜欢吃锅盔?”徐京墨没有买,他原本对这类干干巴巴的小吃没有什么兴趣,但看着兔子吃得倒是很香的样子。 陈空青点着脑袋,还在嚼巴:“实验楼外有一家很好吃,不过凉掉了就会有点难嚼,现在这种热热的很好吃。” 他说着,就把锅盔递出去:“徐医生你可以掰一点试试,很香的。” 徐京墨听话地伸手掰下一块来:“你在实验室就吃这个?” “有时候图方便,垫吧垫吧。”陈空青随口回答着,“热乎的还是很香的。” 徐京墨将撕下来锅盔送进嘴里。 其实即使是热乎的,吃起来还是有些干吧,费牙口:“你租的那个房子,我记得没有厨房。” 陈空青:“对,我买了一个小锅,可以煮面什么的。” “要不要……”男人喉结微滚,“搬回来?” 两人漫步在人行道上。 这句话渡进陈空青的耳朵,叫他不由愣了愣。 搬回去…… 但是现在再住回去也太奇怪了,算什么……同居? 别人都是未婚同居,他们这算是……未谈同居? 陈空青嚼巴着嘴里已经软掉的锅盔,委婉地拒绝道:“不用……不用吧。” 徐京墨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吃完锅盔,徐京墨便送他回出租屋。 巷街太小,车子只能停在外头。 两人又徒步走在巷子里。 不过这回是在月色之下。 “今天的月亮还挺圆的呢,而且也很亮。”陈空青仰着脑袋,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背在身后。 紧靠在他身侧徐京墨偏眸,看着兔子精致的侧脸:“嗯,很圆。” 陈空青收回视线,也偏过脸来。 这才发觉徐京墨正盯着自己看,根本没有看月亮:“你都没有看……” 他将背着的手松下,垂坠在身侧。 过程中,自己的手背有蹭到一点徐京墨的手指。 兔子这才发觉,徐京墨的手和自己挨的有多近。 或者说,两个人挨的有多近。 陈空青的指尖不由微颤,抿了抿有些许干燥的唇瓣。 徐京墨的手也不禁往回缩了缩,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两公分:“我现在看。” 男人说着,仰起头来,看向月亮。 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进去,只觉得刚刚被蹭过的无名指正在泛痒。 陈空青仍旧抿着唇,视线慢慢往下落,最终落在徐京墨那只靠近自己身侧的大手上。 自然垂坠着的手,血管不由充盈,贴合着偏麦色的皮肤赫然凸起。 很粗很直。 感觉按上去还会跳。 陈空青喉结微滚,鬼使神差地伸出小拇指勾了一下男人的手背。 很轻很轻,勾过的速度也很快,停留大概不足零点零一秒。 仰着视线的徐京墨浑身一僵,尤其是手臂。 根本不敢动。 男人顿了顿,才将滚烫的视线回落。 陈空青在此时很小声地问道:“你想牵手吗……” 第59章 话茬甚至还没有完全落到地上。 陈空青的手就已经被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了。 很热,也很实。 紧紧相贴着,像是被胶水缠住,毫无缝隙。 似乎要将指纹都烙在兔子的手背上。 兔子的喉结也滚动着,手指半推半就地压上了刚刚被自己盯着看过的青筋上。 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真的会跳似的。 一下又一下。 兔子的脸颊又涌起一股热。 恰好,巷口吹进一阵寒风。 扬起陈空青头顶的几根碎发,也掀起徐京墨的大衣衣摆。 徐京墨仍旧牵着他,缓缓挪了挪站位,挡住风口:“冷吗?” 陈空青只觉手骨都被握得有点酥麻,小幅度地摇头:“不冷的。” 其实……只是握手而已,他和徐医生甚至都十指紧扣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脸蛋像是要烧着了。 脑袋也很空,飘飘然的。 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说话。 陈空青抱着手里的花束,喉间又是一阵干燥。 蓦地,从弄堂里冲出一个小孩,他的身后跟着小孩的妈妈:“别跑,小崽子……” 陈空青宛如条件反射般,迅速甩开了徐京墨的手。 随即掩耳盗铃似的摸起后脑勺:“咳咳……” 好吧,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其实都没有注意他们俩。 “你就送我到这吧,我……我自己上去就行。”陈空青说着,像是逃难似的直奔楼上。 徐京墨站在原地,看着兔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手掌上甚至还沾着兔子手心的味道和触感。 很香,馥郁的草药气息里,带着一点清新的沐浴露香。 他刚刚和兔子牵手了。 不是为了所谓的治疗所以牵的手。 而是,单纯的牵手。 兔子的手心很软,怎么会有人连手心都这么软的。 那唇瓣和颈肉还有其他地方得有多软呢。 男人的喉结上下浮动着,视线落在昏暗的楼道前。 陈空青宛如逃难一般,爬上昏暗的楼道,一层又一层,终于爬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一回去,兔子就把花小心地放在书桌前,而后直奔自己的小床,把脑袋埋进胡萝卜里,试图降温。 也不知道这么趴了多久 脑袋还是飘飘然的。 黑猫警长跳上床,踩在他的背上:“喵~” 小猫如今已经日渐圆润,体型也在慢慢刷新变大,这么踩上来其实还怪痛的。 陈空青闷哼了一声,手往后扑腾着,抓住毛茸茸的一团。 小猫这在他的背上跳了个探戈,然后才走下来。 陈空青翻过身来,想把猫抓过来惩罚一下,比如给自己香十口。 奶牛猫这倒是聪明的很,一下就又跳走了。 兔子在床上滚了滚,脸上的绯红终于被滚走一些。 他想着还是得起来,把那几朵蓝玫瑰放到花瓶里养。 这么好看的花,能养几天是几天。 陈空青这么想着,刚想从床上爬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忽地持续震动。 他从棉衣里把手机拿出来解锁。 屏幕显示:【Lnk邀请与您视频通话。】 Lnk。 视频通话! 陈空青点开聊天框,又翻了个身,趴着,然后只露了半张脸在屏幕里。 这才点下绿色的接听键。 屏幕里比较黑,徐京墨大概是在地下车库,这会儿可能是刚到家停好车。 “要睡觉了吗?”徐京墨盯住屏幕。 兔子那边的光线也不太好,他只能看见兔子那只好看的柳叶眼,略带一点栗色的瞳孔正直勾勾看着屏幕:“没有呢,徐医生你到家了吗?” “马上到,我进个电梯,可能会卡一会儿。”话音未落,屏幕前便跳出一行字来。 【当前通话对方信号不佳。】 陈空青赶紧趁此机会又调整了一个姿势,趴着感觉不太行,光线都挡住了,显得自己黑乎乎的,皮肤也很差的样子。 兔子翻了个身,靠在床前,把手机举在一个光线和角度都比较完美的切入点。 忽然想到很早之前,他和徐医生好下个也有视频通话过。 当时自己好像特别随意……好像把手机就丢在桌上,一个很死亡的角度。 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照成双下巴…… 走神的这会儿工夫,信号已经恢复正常。 屏幕里也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 徐京墨正换好鞋,重新将被安置在玄关柜上的手机拿起。 只见屏幕里出现了兔子的全脸。 脸颊粉扑扑的,玉白的皮肤嫩的好像能掐出水。 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对柳叶眼有些出神。 徐京墨:“想什么呢?” 陈空青这才从自己当时有没有照出双下巴这个无底洞里爬出来:“没…没想什么,就是那个玫瑰花,应该养在水里会能活得久一点吧。” “对,养在水里大概能活一周左右,但最近天气冷,生存周期可能还要减一减。”徐京墨回答着,眼神仍然流连在屏幕前。 为什么这只兔子这么好看。 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唇薄薄的,又亮晶晶的。 吃上去应该很软,很甜。 陈空青忽然觉得唇瓣有些痒,于是用齿尖咬了咬。 在地上悠哉悠哉的晃着尾巴的黑猫警长又起了坏心眼,忽地一下又跳上床来。 精准无误地踩上兔子的大腿,而后毫不客气地又往前踩上两脚,干脆利落的在兔子软软的肚子上落座安窝。 陈空青早被踩地哼出声来,先是大腿一阵钝痛,随即肚子就被小猫当成了坐垫。 他这几声痛哼其实大多是气音里带上几分嘤/咛,活脱也像是小猫在叫。 徐京墨只觉心上被小猫的爪子挠了几下:“怎么了?” “黑猫警长最近很喜欢跳到我肚子上,它现在变大了,有点重,但是它可能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陈空青说着,原本想抓几下小猫当是惩罚的,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只是摸了两把那颗黑脑袋。 “喵~” 嗯,黑猫警长现在正趴在陈空青的肚子上撒娇。 它还可以随意地跳上陈空青的床。 徐京墨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爽。 他又在嫉妒那只臭猫:“那应该教育的,不许它再上床。” “嗯,我什么时候找它谈判一下吧。”陈空青答应着,但其实……他还是会允许黑猫警长上床的,“我准备去洗澡了,就先挂了吧,徐医生。” 洗澡。 徐京墨只是听着,喉间又感到一阵干涸,但表情还是很平常地道:“好。” ‘嘟’地一声,视频被挂断了。 他最近愈发感到自己其实是一个思想非常龌龊的人。 有时候兔子只是正常的张嘴说话,他看着就会想。 不是想着吻一吻。 吻一吻已然满足不了他。 他很想把手指塞进去,兔子的嘴唇那么薄,唇腔肯定也很窄,不知道两根手指能不能塞得下,又能吃得下去多少。 真是一个道德低下的人啊,徐京墨。 现在兔子只是说了“洗澡”这么两个字而已,他就又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想。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患病了。 也是在此时,手机“叮叮”地响了几声。 是凌霄的发送来的信息。 凌霄:【徐京墨,你就敢使这些阴招。】 凌霄:【我不会放过你的。】 凌霄:【你给我等着。】 凌霄:【你绝对别想好过。】 他知道凌霄是在指自己和家里告状这件事。 他并没有回复,只是随手截下这张图片转发给了凌霄的母亲。 Lnk:【姑妈,小凌这孩子可能有点误会我了。】 Lnk:【我也是为他好,才告诉你们的。】 Lnk:【还希望你们可以多加引导。】 岁月静好:【好的,京墨!】 岁月静好:【太不好意思了,这孩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岁月静好:【我和他爸说一声,看来他前几天认错都是装的。】 岁月静好:【不好意思啊,京墨,小孩子不懂事。/[握手]】 Lnk:【没关系,姑妈。】 男人唇上挂着一抹笑,点出了和“岁月静好”聊天框,随之又点进了自己的置顶。 陈空青这会儿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出租屋里的暖气当然不如徐医生家里。 裹着浴巾出来还怪冷的。 他不禁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接连打了好几个。 感觉会感冒的样子。 兔子赶紧把头发吹干,换上了厚款睡衣。 这才重新躺上床。 一直没工夫看的手机弹出好几条消息弹窗。 是徐京墨的留言。 Lnk:【其实马耳他蓝有一句法文的花语。】 Lnk:【刚刚原本想告诉你的。】 Lnk:【但是你问我要不要牵手的时候,我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Lnk:【但现在告诉你应该也不迟。】 Lnk:【Danslemurmuredelunivers,monamourpourtoirésonnepourléternité.】 兔子看着那句法文,其实他根本看不懂,但不知为什么。 心跳就已经乱了。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他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脸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这么冷静了快半分钟,他才用有些微颤的指尖长按对话框。 而后,点上“翻译”。 对话框下跳出加载的圆圈,就这么转了好几圈后。 翻译显示:【在宇宙的低语中,我对你的爱,永恒回响。】 第60章 兔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趴着拱成一座小山包。 就这么拱着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卸力仰躺下来,但是脸蛋仍旧埋在被子里。 想叫几声。 又害怕邻居王婶被自己叫醒连夜开跳广场舞报复他怎么办。 可是他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不仅是睡不着。 是一闭上眼,眼前就会跳出那句法文翻译。 【在宇宙的低语中,我对你的爱,永恒回响。】 以前他看到这种词句只会觉得肉麻来着。 怎么……这回一点也不觉得肉麻。 反而就是觉得,想尖叫几声。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使劲控制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也不知道回什么。 是真的不知道。 思来想去,他决定就此装睡,假装自己睡着了,然后…… 明早再说。 没准明天睡醒脑袋会清楚一点,就知道该回复什么了。 窗外的寒风仍然在吹,刮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发出几声怪叫。 这样的怪叫时不时响几声,一直持续到了翌日清晨。 彼时,徐京墨正在科室听着每早都需要进行的晨间交班。 心思却全然落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 都已经八点多了,兔子怎么还没有睡醒。 是不是昨晚自己的留言有点太肉麻了? 把进度拉得太快了? “京墨,你年前写的那份调查报告,现在已经被省院推上去了,恭喜啊。”主任说着,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过两天嘛,有个饭局,都是国内心理学专家,你跟我去认识认识吧,他们都很想见见你这个海归派呢。” “好,还要谢谢老师您的引荐。”徐京墨点着头,寒暄道。 主任走后,周慕钧才凑上前来,跟着徐京墨去查房:“你最近怎么影子都没有了,一下班就找不着人,我们最近发现了一个路线,很适合骑行,你不来玩玩?” 徐京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陈空青发来的信息:“没空,忙着呢。” “忙什么?最近病人又不多,你不是研究报告都交上去了吗,怎么…你又要拼论文啊。”说着说着,周慕钧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恍然大悟地“噢”一声,“怎么着……终于要上位了啊。” 徐京墨斜了他一眼,揣下手机:“你很吵。” “怎么?进展不顺利?”周慕钧看着男人眼圈下的乌青,“要不要为师来指导你?” “请问你有什么相关经验或是优秀成绩吗?”徐京墨又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个嘲讽拉满的笑,“要不要我帮你给何云骁打个电话?听说他最近回国了。” 何云骁是周慕钧的初恋兼前任,两人分开原因成谜,但自此之后,周慕钧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你…我……”周慕钧一下就瘪了,然后瘪瘪地走开了,“我和你没话说。” 扳回一城的徐京墨还没得意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震。 陈空青终于发来信息。 小满[胡萝卜Emoji.]:【昨晚睡着了。】 小满[胡萝卜Emoji.]:【哇,原来还有这个意思。】 这句话回复的是那句法文。 男人喉结微动,心口有些发紧,等着下一句回复。 小满[胡萝卜Emoji.]:【谢谢。】 徐京墨:“………” 谢谢…… 哇,就这。 谢谢? 好吧,也行。 徐京墨低低地叹出一口气,重整旗鼓地敲下一行字:【今天还是去实验室吗?】 小满[胡萝卜Emoji.]:【对。】 徐京墨:【好。】 陈空青正在给花换水,大概天气还是太冷,花瓣比起昨天已经没有那么精神了。 换水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又在单曲循环那句法文。 宇宙,回响。 陈空青决定速速前往实验楼,使用一下脑子,以防脑袋变成空心的粉红脑袋。 正午十二点零五分 手机忽然响起,接通后,是外卖员的来电,说是外卖放在楼下了。 陈空青一直在忙着对比新一轮的数据,没想起来要吃饭这回事,所以也不可能点外卖。 他有些迷惑的走下楼去,拿走外卖。 打开发现是自己很喜欢吃得那家私房菜,之前徐医生有给他点过。 再一看外卖盒上放着一张便签。 便签上写着:【好好吃饭。】 饭盒里都是他爱吃的菜,有胡萝卜排骨汤,还有西芹炒牛肉和番茄炒蛋。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份外卖会谁给他点的了。 果不其然,绿色软件里弹出两条信息。 Lnk:【好好吃饭。】 Lnk:【总凑活对胃不好。】 Lnk:【今天我可能要加班,不能来接你了。】 陈空青看着消息,眨了眨眼,徐京墨现在是默认每天都会来接他了么。 Azurite:【没事呀,我这里回去不远的。】 Lnk:【好,我这里还有个病人。】 Lnk:【迟点聊。】 Azurite:【好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信息又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他又想起之前的那半年。 他和凌霄谈恋爱的时候。 凌霄总是回他几句就没影了,然后隔很久之后才会和他说一声,刚刚去忙了。 有时候干脆没有解释。 原来,谈恋爱的体验感会这么不一样吗? 但是现在,他们其实也没有在谈恋爱。 那会不会谈恋爱以后,又没有那么美好了呢。 陈空青骤然暗下眼神。 还是不想了,先好好吃饭吧。 之后的几天里,陈空青开始忙开学,徐京墨则在忙加班。 两人见面的次数被压缩了,但每天信息发得并不少。 但是因为忙,有点像是……留言制,一般徐医生给自己发了信息,他都得隔上十多分钟甚至半个多小时才有空回复,徐医生也是,忙起来可能得过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回他。 两人能同频聊天的时间段很宝贵,大概只有晚上快睡觉那段时间。 Lnk:【你明天要去帮同学搬东西吗?】 他昨天和徐医生提了一句,开学要去给之前的室友帮忙。 因为他还是申请了离校住宿,不用整行李,所以就想着帮帮又带了一堆特产回来的高天友还有另一位之前的室友。 Azurite:【对的,他们带了好多东西,我去帮把手。】 Lnk:【明天我调休。】 Lnk:【原本想约你去看电影的。】 陈空青看着信息,不禁抿唇。 其实他也有点想见面呢。 明明两个人住在直线距离不超过十公里的地方。 怎么……一直都见不上面。 但是他已经答应高天友了。 Azurite:【那……下次再看?】 Lnk:【我可以一起去帮忙吗?】 Lnk:【搬东西之类的,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陈空青顿了顿,犹豫道:【那这个活动和看电影也差太多了。】 而且让徐医生跑过来做苦力,怪不好意思的。 Lnk:【能见到你。】 Lnk:【对我而言,没差。】 陈空青看着屏幕里的聊天框,耳尖不由又泛出一股热。 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Azurite:【那你来吧。】 Lnk:【遵命。】 兔子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 好像又不只是在床上滚了一圈,是在蜜罐里滚的。 连带着梦境都泛着甜味。 翌日清晨,徐京墨很早就出现在出租屋楼下了,手里还提着给陈空青买的早餐。 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挺早,高天友刚下动车,还没到学校。 陈空青就主动提议:“我带徐医生在学校里逛一圈吧。” “好啊。”徐京墨当然很乐意。 昆市已然进入早春季节。 气温已经没有那么低了,徐京墨也没有再穿大衣。 而是一套款式经典地卡其色风衣,腕上依然戴着一块款式夺目的机械表。 穿着这身衣服,一点也不像是来做苦工的,反而像是市里来检查的领导。 还是个没有小肚子的帅领导。 陈空青原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腹诽。 直到他带着徐京墨在学校行政大楼参观的时候,从大楼里走出来,一身行政穿搭的中年男子对着徐京墨微笑示意。 徐京墨虽有些莫名,但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男子走后,身边的兔子反倒笑起来。 徐京墨有些不解:“怎么了?” 陈空青:“他肯定把你认成领导了。” 徐京墨低眸看了眼自己今天的打扮。 他还特地往年轻打扮了。 男人垂下唇角,受挫道:“这么显老吗?” 陈空青闻声,匆匆解释着:“不是的……是很帅啊,很有气质。” 徐京墨的唇角又扬起一点,看着说完后又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的兔子。 耳垂好像还泛着一点红。 是在害羞吗? 徐京墨的唇角愈发肆意。 陈空青带着他穿过行政大楼,来到铺着草皮的东操场。 恰好高天友在此时打来电话。 陈空青举着手机走到一旁接电话:“喂,天友。” 高天友:“空青我快到学校了,给你们带了我们那边的大煎饼,你们快过来吃,还热乎呢。” “好……”匆匆挂断电话,他就转身去找徐京墨。 却发觉这会儿正有个男生在和徐京墨搭讪。 兔子表情变了变,步子先是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加快往前走了。 而且一步比一步坚定。 耳边传进男生清脆的声音:“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徐京墨早已偏眸看向朝他而来的陈空青,眸色间带上几分无辜。 当然,这份无辜是仅陈空青可见的。 而后,徐京墨对着小男生礼貌地笑了笑,再次将眼神落向陈空青:“这个……得问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雄赳赳气昂昂的兔子在听到这句话后,肉嘟嘟的耳垂泛出一层红润,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 什么叫要问他了? 这种话……也太那什么了。 尤其是……徐医生还用一种很那什么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陈空青不敢对上这样暧昧的眼神,一瞬之间便将视线慌忙错开。 继而又对上了对面举着手机的男生。 男生用一双装着疑惑和好奇地眼睛盯住了他,见他不回答,甚至还张口问道:“可以吗?” 兔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都…都行吧。” 男生的眼睛亮了亮,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两人的关系,但自认这也不是重点,高高兴兴地打开二维码,对着徐京墨道:“你扫我吧,这样我就不用等通过啦。” 陈空青听着男生说的话,忽然好羡慕。 原来可以这么直球么。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都可以”。 其实明明……他想说的是“不可以”。 也是在此时,他好像看见徐医生动了动胳膊,是要掏手机了吗? 陈空青耷拉着肩,脖颈也已然压下,手指下意识抓住身侧的衣角。 要不他还是走开吧。 自己站在这好像很奇怪。 徐京墨的确是动了动胳膊,但却是在摆手拒绝:“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小男生却依然没有放弃,刨根问底道:“为什么?不是单身吗?” 徐京墨微微弯唇,语气和姿态依然礼貌:“是单身……不过我正在追他,所以……” 说到后半句时,男人的眼神再次不轻不重地落在耷拉着脑袋的陈空青身上。 陈空青能感受到,自己的脑袋上沉甸甸地,尤其是耳朵里还渡进了徐医生说的话。 完蛋了,心跳快得像是跳完这一阵就不打算再跳了,耳根这会儿烫得他脸颊都跟着发麻。 “哦~”小男生恍然大悟,道也并没有觉得吃瘪生气,反而挑眉道:“那看来你得追很久了,慢慢追吧,拜拜。” 小男生就这么走开了。 偌大的操场上其实也还有很多路过的同学,但…陈空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整个操场都只有他和徐京墨两个人。 “那个……”陈空青埋着脑袋往前走,但是发旋都能感受到盘旋在自己脑袋上那双灼热的视线,于是决定说点什么,扯一扯,“天友已经到了,我们往宿舍楼去等他就行,宿舍没有电梯,在五楼……会比较吃力。” 意料之外,徐京墨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温声答了一句:“好。” 陈空青抿唇,暗自松下一口气。 一路上,徐京墨都很安静,跟着他闷声走,只问了问他平时在哪栋楼上课之类很正常的问题。 两人在宿舍楼下碰到了背着大包小包的高天友。 “哎妈呀,空青,可累死我了。”高天友虽是东北人,但和刻板印象里的东北汉子形象还是不太一样的,虽然高,但很瘦,是瘦条的,所以就显得他手里那个行李箱以及尿素袋特别的大。 高天友呼呼喘着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注意到陈空青身边站着的高大风衣男。 不仔细看都没发现,一仔细看,他只觉越看越眼熟:“诶……这不是……表哥?” 陈空青有和他提找了朋友一起来帮忙,但是,并没有说是哪位。 高天友当然完全没想过这个朋友会是“表哥”。 提到“表哥”两个字时。 对面两个人的表情都顿了顿。 陈空青抿唇:“嗯…徐医生也来帮忙。” 高天友也顿了顿,咧着嘴陷入一场思索。 他记得表哥是凌霄的表哥来着。 凌霄又是空青的前男友。 那怎么空青现在还和表哥一起玩,好像还很熟的样子。 高天友思索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搓搓手笑着打招呼:“表哥好啊,麻烦你了,还来帮我抬行李。” “小事。”徐京墨浅浅开口,不动声色道,“叫我徐医生,徐京墨,都可以。” 高天友又愣了愣,更不明白了,只能傻呵呵地应声。 陈空青接过高天友手里的大行李箱:“我来拿这个吧。” “我来吧,你拿小的。”徐京墨顺势伸手,覆上兔子那只白皙的手背。 温暖的手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握住了他。 陈空青一怔,指节动了动,但并没有即刻挣开。 大概有那么一两秒的交叠。 他才把手撤了回来。 “他腿上有伤,还是不要搬那么重的了,这个大袋子可以先放下面,等我再来拿一趟。”徐京墨将眼神落向一旁的高天友,用商量的口吻道。 高天友揪着自己手里的尿素袋,眨巴眨巴一对大眼:“没事儿,这我自己能拿上去,空青儿你提这个小箱子,咱们一趟就能搞定了。” 对,高天友不仅瘦瘦巴巴的,还长了一对萌眼,但是一开口又是纯正的东北口音。 陈空青接过那个小箱子,只觉手背好像还有点烫:“嗯,好。” 徐京墨认领的那只黑色行李箱真的很大,大概有三十寸,而且容量仿佛都要炸开,一看就是……“吨级”程度。 几人拿着行李走到楼梯前。 陈空青正想开口:“要不…”我们一起先把大行李箱搬上去吧。 他只弱弱说出两个字,就被徐京墨单手拎起三十寸行李箱的动作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怎么能一只手拎着走楼梯的……而且还挺着背,步伐透出一股游刃有余的劲来。 压根就没把尿素袋提起来过,一直拿来拖着走的高天友不禁凑近他的耳边感叹道:“这哪是医生啊,这不得是……铁臂阿童木啊。” 徐京墨就这么一气呵成的将行李箱搬上来五楼,明明拿的是最大的,却依然还是爬得最快的。 几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宿舍。 高天友将装着特产和零食的行李箱打开,拿着俩大煎饼递给两人:“你们快上阳台去尝尝,我自己理会儿行李,这里头灰尘多……” 两人抱着煎饼被推着去了阳台。 高天友“砰”得一下就把阳台的门也给带上了。 陈空青抱着大煎饼,面对着紧闭的阳台门。 一阵凉风冷丝丝地吹上来。 身旁的徐京墨像是不舒服,活动着右手手臂。 “是不是手疼?那个行李太重了。”陈空青侧过身来盯着那只手臂,语气里溢出几分担心,“刚刚应该让我帮着一起抬的。” “一点点酸,揉揉就好了。”徐京墨像是不经意,脱出一句,“就是自己揉,有点使不上劲。” “哪里酸,我帮你。”兔子向来很好心,也很热心肠,伸手过来,捏住那截藏在风衣下的手臂。 嗯…其实他是知道徐京墨的手臂的肌肉是比较发达的,有时候男人穿一些紧身上衣时,手臂的肌肉线条都会被勾勒出来的。 但是没有实打实的感受过。 好扎实的手感…… 硬邦邦的,每一块之间都有沟壑起伏。 而这些都被风衣的袖子挡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在失望什么呢? 兔子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和热麻感,又在此刻复燃。 徐京墨喉结微滚,口吻依然正经:“嗯,就这……” 陈空青也调整回状态,告诫自己,这是在帮忙,这是在正经按摩! 于是,他的五指开始按压这块凸起的肌肉,尽量按到位:“就该让我帮你的。” “我不是想好好表现么。”徐京墨偏过脸来,俯下脑袋,贴着兔子的脸侧,“别人都看出来陈同学很难追了,我当然要更努力。” 陈空青正认真做着按摩,闻声,手指收缩用力的节律都被打乱了一个拍子。 几秒后,兔子努了努嘴:“没关系啊,可以不追的,反正不是很多人追徐医生嘛。” 说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感觉酸不溜秋的。 徐京墨闻声,唇角不可压制地勾了勾:“那还是要追的。” 兔子把脸埋得更低了,试图掩盖自己脸颊上的红晕。 但他即使低着脸,埋着视线。 也还是能感受到,某道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还愈发的强烈。 兔子下意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更低…… 直到,阳台的门蓦地又被打开了。 高天友兴高采烈地站在敞开的阳台门前:“怎么样……”味道好吗? 只见两人手里的大煎饼都完好无损的拎在袋子里,陈空青刚刚手还搭在徐京墨的胳膊上。 还有,陈空青的脸蛋红得像是打了腮红。 高天友一下就卡壳了,下意识地退开半步:“那什么……饭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徐京墨只侧眸看向陈空青,像是在等待指令。 陈空青其实还没怎么缓过来,红着脸匆匆应了一声。 三人就这么一起走在去饭店的路上,途中徐京墨走远接了一通工作电话。 按捺不住的高天友还是贴着陈空青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啊,这状态……徐医生还是表哥吗?不会是男朋友了吧?” 兔子的脸蛋红了褪,褪了又红。…… 此刻又烧了起来,而后摇了摇头。 高天友刚舒出一口长气。 陈空青又轻声说出最终答案:“算是预备役男友吧。” 第62章 当高天友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时候,下巴都已经快要掉到地上:“不是……来真的啊。” 陈空青眨眨眼:“什么真的?我…我是认真的。” 高天友惊得只能手动合上自己的下巴:“他不是凌霄的表哥吗?这……” “但他和凌霄不一样,不是么?” 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陈空青盯住不远处徐京墨的背影,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他能这么坚定地说出这些话来。 高天友挺着,无法否认地认同道:“这倒是。” 这个风衣男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又或是人品和行为,他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只能点点头:“不过……还是得慎重。” 说完,高天友又开始打量起陈空青和徐京墨,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是空青,你们俩外形还挺配的,身高差很大啊,以后要是在一起了,接吻什么的……徐医生还得把腰折下来。” “……”兔子只听到了什么“在一起”,什么“接吻”的,脸蛋蹭一下就涨红了,“你态度也变得太快了。” 高天友笑起来:“没办法,我是颜狗嘛…哈哈哈。” 徐京墨这会儿已经挂断了电话,匆匆转身:“不好意思,医院的电话,就多接了一会儿。” “没事儿……”高天友摆摆手,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盯着两人看。 吃饭的时候,高天友依然忍不住用这样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一对体型差大大的“新人”。 一直到高天友去上了洗手间。 徐京墨才有些奇怪地问起陈空青:“你这个室友,怎么一直在笑?” 陈空青正在喝排骨汤,闻声,不禁呛了两口。 “咳……” “慢点喝。”徐京墨伸手抚上兔子的脊背,动作不重,轻轻拍了拍。 兔子捂着嘴巴,缓了好一会儿:“他……平时就比较…爱笑。” 陈空青穿着一件不算厚的连帽卫衣,虽然是oversize的版型,但并不妨碍徐京墨一下就摸到了他那截凸起的脊椎骨:“最近好好吃饭没有?” 这个话题跳得有点快,陈空青顿了顿才眨眼道:“嗯…吃了的。” 他前两天在实验室,徐京墨几乎每天都在给他点外卖,他都不用看时间,接到外卖电话就知道是到中午十二点了。 完全没有不好好吃饭的机会。 徐京墨的手掌盖在那块椎骨前:“太瘦了。” 掌心渡上一股温热,陈空青不由偏眸。 徐京墨离自己原来这么近,他只是偏过了一点脸蛋,眼里就映进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侧颜。 好挺的鼻子,好漂亮的嘴巴。 陈空青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在看些什么,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蓦地又把视线避开。 脑袋里又飘进高天友那句话。 【“以后要是在一起了,接吻什么的,徐医生还要把腰折下来……”】 啊啊啊。 为什么会一直想起这句话啊。 陈空青又把眼睛闭上,这才冷静下来。 高天友也刚好在此时回来,徐京墨便默默松下了抚在兔子后背上的手。 “哎,这的东北菜不正宗,什么时候你们有空,上我家那地儿,我带你们好好吃。”高天友这会儿正看着桌上不正宗的锅包肉叹气,并没有看见徐京墨的手刚刚搭在陈空青的背上。 不过兔子有在庆幸高天友没有看见,不然……这家伙一定还发出一些奇怪的笑声。 到时候更难解释…… 还好,接下来高天友都没在露出奇奇怪怪的笑容。 这顿饭也算是平安吃完。 结账的时候,高天友才发现徐京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账结过了。 “这怎么好意思啊,你帮我搬行李,还请我吃饭……” 徐京墨低眸看了眼腕上的机械表,淡淡笑道:“是我不好意思让你们学生请客。” 话完,男人又偏眸看向身边的陈空青,眼神里的疏离也随之褪去,温声:“我两点临时有一个研讨会要参加,可能得先过去了……参加完我来接你?”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陈空青摇摇头。 “一会儿说吧,我给你发消息,记得看。”徐京墨叮嘱着,又回头和高天友礼貌道别,“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高天友:“好…好的,徐医生拜拜。” 陈空青:“快去吧。” 目送着男人匆匆离开的背影,高天友不禁啧啧道:“这成熟点的男人就是有实力啊,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这么有实力。” “一顿饭,你还是有这个实力的。”陈空青觉得高天友有些夸张。 高天友:“一顿饭我当然有实力,我是说这个气质!还有他手上那块表!” 陈空青:“什么表?” “他手上那块表……”高天友说着,还卖关子顿了顿,随即伸出手来,比了一个八度手势,“这个数。” “八万吗?”陈空青对此还觉得可以接受,毕竟徐医生工作这么多年了买块几万的表还是很正常的。 高天友撇起嘴,摇头,手势依旧比着八:“再猜。” 兔子一下怔住了。 居然不是八万。 “八十……万?”他想到了这个数字,但都不敢开口说出来。 “嗯。”高天友这才收回手,郑重地点了点头,“而且还是限量款,我还第一次看到实物,确实是一眼就很贵啊……” 陈空青已经听不见高天友在叽里咕噜说什么了,他满脑子都是…八十万。 他其实也能看出那块表一定很值钱,但没想过居然这么…值钱。 八十万一块表。 在一些小城市里,都可以买一套房了。 徐医生把一套房就这么戴在了手上。 而他只是一个穷学生。 脑袋里忽然又开始脑补小时候看过的痴呆偶像剧。 居然现实里也会有这么扯淡的事吗? 可那是偶像剧,生活又不是偶像剧。 “想什么呢,空青。”高天友在他走神的视线里晃了晃手。 陈空青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也先走了,天友。” “诶诶,不是说了下午没事去打球的吗?”高天友完全逮不住像个泥鳅似的陈空青。 转身就走的陈空青回道:“我去实验室写数据……” 他必须得努力写,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写够七十万呢。 抱着这样的信念,兔子在仪器前站了一下午,效率也很高,做出了新一轮缺的几项数据。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下。 泼墨般的夜空里挂上一轮圆月。 兔子揉着脖颈,站在窗边喘了口气,想着晚上得把数据填进报告里,然后再完善数据分析和一些摘要……这样差不多也就可以完工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发觉已经七点。 手机里有好几条未读信息。 Lnk:【我刚开好会,不过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走。】下午四点三十分。 Lnk:【还在学校吗?】 Lnk:【等会我来接你回去吧。】 Lnk:【我可以了。】下午六点零五分。 Lnk:【你还在学校吗?】 Lnk:【怎么不理我?】 Lnk:【小兔心痛jpg.】 这个小兔的表情包是陈空青有时候会发的。 Azurite:【我刚刚没看到手机。】 徐京墨是六点钟给自己发的信息,这会儿都过去一个多小时。 估计徐京墨这会儿应该去吃饭了。 他把实验室里的仪器和和灯都检查关闭后,往实验楼下走。 想着去楼外的便利店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家,还好出门前给黑猫警长留了猫粮,不然这个点,黑猫警长肯定饿的挠墙了。 月色朦胧,大楼外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出一层雾光。 陈空青看着脚下的石阶,一步一步跨下,高墙度脑力活动后,脑袋还在持续的放空。 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石阶下站着的人。 徐京墨看着步履疲倦的兔子一步一步从石阶上走下来,脑袋都是耷拉着的。 陈空青慢慢挪下石阶,眼前忽而映进一道人影。 一道在路灯前被拉得很长的人影。 兔子的视线缓缓往上。 只见仍穿着一身风衣的徐京墨正立在路灯之下,微风吹过,将衣摆扬起一点弧度。 “徐医生,你怎么在这。”陈空青小跑着过去。 徐京墨也朝着兔子走:“在这里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陈空青抬起头,看向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好多问题。 “看你不回复,就猜你是在实验室。”徐京墨答道,很自然地背过青年肩上的书包,“饿不饿?我买了一点菜,回去做吧,总在外面吃不健康。” 陈空青抿唇,以为徐医生是忘了,小声提醒道:“我家里的锅有点小,不好煮。” 徐京墨:“去我家吃,吃完再送你回去。” 陈空青:“那好麻烦吧。” 徐京墨:“不麻烦,我很乐意。” 陈空青看着路灯下的男人,正背着他的书包,俯身低着眼和他说话。 侧颜深邃而笔挺,唇瓣微微张着,和他说话:“看什么呢?”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下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们接吻的话,你好像真的要弯腰呢。” 第63章 路灯下,一对人影交织着。 陈空青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已经是说完后的不知道第多少秒。 身边安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就连他吞咽的声音都变得尤为大声。 陈空青慌忙撤下眼神,低下眼又看见路灯下两人的影子。 怎么会贴得这么近,好像完全没有距离。 陈空青的脸蛋上浮出两圈粉晕,有些苍白地解释道:“我……我乱……”乱说的。 话还没说完,近在咫尺的徐京墨忽而更往他的身边贴了贴:“你想试试吗?” 声线被压得很低,声音也很轻。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空青只觉每个字都是在耳边炸开的。 徐京墨还在贴近,脖颈也越压越低。 鼻息时不时打在兔子的脸上。 兔子脸颊上的那圈粉晕正在渐渐变红。 陈空青仍然把视线和脑袋都压在地上,呼吸都在变得急促。 下一瞬。 陈空青向后退了半步:“我想去吃饭……” 男人没有再逼近,慢慢挺起脊背:“好,那回去吃饭。” “嗯……” 为什么就不贴过来了。 陈空青抿着唇,扯了扯衣角。 他被带着上了车,一路直达徐京墨的公寓。 快有半个多月没再回来,公寓里的陈设几乎没有改变,鞋柜里甚至哈还放着没有带走的拖鞋。 除了冰箱。 冰箱里变得很空,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加上徐京墨刚拎回来的这一袋,冰箱里只有几颗鸡蛋和一截没用完的大葱。 但徐医生明明是一个很会做饭的人。 厨艺很成熟,并不比他差。 “最近很忙吗?”陈空青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忍不住问道。 “还好,有一点吧。”徐京墨正在洗着胡萝卜。 陈空青想起年节那段时间,徐医生也很忙,但是每晚还是会回来做饭的:“忙也要吃饭,你之前忙都会做饭的。” “那时候你在,两个人就会想着做点吃的。”徐京墨将洗好的胡萝卜从水里捞出来,按在菜板上,“一个人就随便了。” 徐京墨滚刀切出一块又一块的胡萝卜:“好吧,其实就是想做给你吃。” 陈空青听着,不知道从哪根神经开始,开始狂跳。 原来也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想着给他做饭吃。 只想给自己做饭吃。 “我以前也会这样想。”陈空青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看着那零碎几颗的鸡蛋,立在冰箱门前,显得孤单:“以前总是凌霄说回来吃饭,我才会想着做些什么。” 徐京墨听到“凌霄”这两个字时,无可厚非的暗了暗眼神。 陈空青盯着那几颗鸡蛋,慢慢将冰箱门带上。 寒气也随之被那扇厚厚的门关住。 他偏过脑袋,看着正在切胡萝卜的徐京墨。 男人没有说话,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有点严肃的样子。 好像切的并不是胡萝卜,而是在做一项数据严密的实验。 那双落在胡萝卜上的丹凤眼里,竟还泛出一股酸气:“这样嘛。” 陈空青走过去,终于闻见了空气里飘出的一股酸味。 像是陈年醋坛被打翻了。 “徐医生……”他贴近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你是不是吃醋了?那是…以前的事情。” “没有。”徐京墨并不看身边的兔子,只垂眸盯着菜板上的胡萝卜,“我还没有资格吃醋呢。” 陈空青听着,觉得这个语气特别的委屈。 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京墨终于抬眸,对着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的,努力变得有资格。” 陈空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的心门外驻着一所高墙。 徐京墨徒手,将高墙的砖块一块又一块的卸下。 走向他的心门前扣响。 没有强闯,也没有撬门。 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这扇门为自己而开的那天。 “好了,你去外面等一会,看会儿电视或者手机,我要开火了,油烟味重。”徐京墨系上围裙开启抽油烟机。 陈空青原本想要帮忙的,但是毫无意外地又被赶了出去。 他坐在餐桌前,看着玻璃门里,徐京墨忙碌的身影。 男人背后的围裙带系得比较紧,精干的腰身线条隐约显现,站姿也很随意,但因为足够高,骨架也大,锅铲在徐京墨手里,就显得很小巧。 但是那口铁锅陈空青石用过的,很实很重,他单手举着都费劲,徐医生居然可以单手拿着颠锅。 陈空青看得出神。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盯着别人做饭,还盯得那么入迷。 他又看见餐桌前摆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 有橙子还有水蜜桃,都是他爱吃的。 徐京墨的动作很快,大概半个小时,三菜一汤就都上了桌。 男人将米饭推到他跟前:“饿坏了吧。” “不会啊,徐医生你做饭很快。”陈空青摇摇头,眼睛已经落在那碗胡萝卜牛腩前。 胡萝卜一看就被炖得很入味了,软乎乎的样子。 徐京墨当然看出了兔子眼里的馋意,夹上一块胡萝卜放进兔子的碗里:“快吃吧。” “嗯!”陈空青端起饭碗开始“吭哧吭哧”。 徐京墨看着眼前埋头苦吃的陈空青,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于是又给他夹上好多菜,“多吃点。” 陈空青的饭碗都快被堆成小山:“够…够了。” 再堆碗里的菜都快倒了。 吃饭的这段时间,兔子觉得很平常,就像之前住在这里时的某个夜晚一样。 很平常。 又很难得。 他也一秒比一秒的清楚,自己好像很渴望这样的时刻。 尤其是在吃完晚饭后,他已经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时。 徐京墨似乎一直在看着时间,担心太晚,匆匆将碗筷叠进洗碗机后,便转身卸下身上的围裙:“我先送你回去吧,快九点了。” 他回身,坐在餐椅前的兔子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陈空青的确慢了两拍才从椅子上起来:“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关前换鞋。 陈空青把运动鞋套上脚,准备系鞋带。 徐京墨俯下身来,很自然地给他系鞋带。 男人修长的手指捻着鞋带,行云流水地系上蝴蝶结。 陈空青低眼,看着腿边的徐京墨。 正为他而俯首的徐京墨。 “这周末有空吗?一起去看电影吧。”徐京墨正在给另一只鞋系蝴蝶结,“我明后天要加班,估计没什么时间,我会给你发信息的,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回回我,可以么?” 男人将鞋带牢牢系上后,扶着膝盖直起身来,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啰嗦,像个老太太,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记得好好吃饭,听到没有?学校食堂开了吧。” 陈空青还在游神,慢吞吞地点头:“我会好好吃饭的。” 而后,两人便出了门。 早春夜里的昆市,还是冷的。 寒风里仍带着萧瑟之意。 徐京墨的车没有停在车库里,而是停在了小区门外。 小区门外的路灯比实验楼外的路灯要亮上许多,色调是暖黄色的。 空中的浮粒在光线下积聚,飞舞。 徐京墨看见兔子那双骨节泛红的手,微微侧了侧身:“我的口袋里很暖,要不要试试。” 男人将自己的手从口袋里腾出,示意着他。 陈空青当然知道这个动作有多……那什么。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插进那对风衣口袋。 口袋里的确还是温热的,布料很亲肤,抚在他的手背上。 因为他是站在徐京墨身前伸得手,两个人的站姿也特别地……暧昧。 如果只看地上的人影,就好像两个人是抱在一起的。 陈空青一开始也不敢看徐京墨,只低着眼,渐渐的口袋里的温度其实已经散没。 他却还是没有把手缩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撤手。 就觉得撒完手,他们就要走完这条路了。 徐医生就会送他回家。 他们就要分开了。 然后可能要周末才能见得上面。 他好像有点舍不得,或者…并不止一点。 徐京墨也正垂着眼,看着眼前兔子的小发旋。 发旋前还立着几根呆毛。 他也不想催促,只想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蓦地,兔子忽而抬起了脸。 就这么仰着脑袋看他。 而后,像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陈空青忽而踮起脚尖,用很快的速度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那对软绵的唇瓣只是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却让他的心跳都为之停摆。 陈空青吻完之后,松下脚跟,两只手也从徐京墨的口袋里抽了回来。 眼睛盯着地面,却觉得脚下的地都在转圈:“嗯……你不用弯腰也行。” 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好吧,其实他连呼吸都已经乱了。 而且……徐京墨为什么不说话…… 陈空青的脸颊乃至脖颈都在发烫,薄薄的皮肉之下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不行,再这么僵下去,他就要被烧着了。 陈空青咬住下唇,小心地往后退了半步。 蓦地,后腰被一股强悍的力量裹住往前。 退后的半步又进了回来。 紧接着,自己的后颈也被捏住,脸蛋被迫抬起。 徐京墨也在此刻弯下腰。 吻住那张软薄的唇。 第64章 唇上很凉,也很软。 说不出的滋味。 笔挺的鼻尖也戳进陈空青的脸窝里。 陈空青觉得这一瞬间。 眼前是空白的。 白花花一片,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被扔进了一块很大很大的云朵里。 他被托起,一直往上空飘,不知道要飘到哪里。 再下一瞬。 唇上的碾磨感似乎停了停。 陈空青以为这是要结束的前奏。 下一秒。 唇瓣被撑开,紧闭的齿缝也被湿润的舌尖舔舐。 蓦地,齿尖被撬开,湿热的舌尖抵进他的唇腔。 “唔……”好奇怪的感觉。 陈空青只觉自己的舌头也被绞住,绞得很紧。 覆在后颈处的大手微微往上。 指节压在陈空青的后脑勺前,压着软软的发丝。 动作是温柔的,却又是不可抗拒的。 陈空青有些喘不上气,或者说,从这个吻开始时,他的呼吸就已经全乱了。 在徐京墨的舌尖伸进自己唇中时,他就一直在屏气,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换气呼吸。 可是这个吻显然不会这么短暂。 甚至依然在加深。 耳边是啧啧作响的水声。 光是这样黏糊的声音就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陈空青下意识地抓住徐京墨的后背。 后知后觉的想起,这里是小区楼下来着…… 虽然这个点几乎没有什么路人,但是……万一来个人怎么办……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把手搭在徐京墨的肩上推了推:“唔……” 徐京墨这才把舌尖退出来一点,却依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怀里的兔子好像很不安,发出一点碎响,推拒地动作也越来越大幅度。 徐京墨这才松开那张被自己吃得湿乎乎的唇:“怎么了?” “你别……”陈空青很小声地说出两个字,脸蛋早就红透了,“这里是街上。” “我是在告诉你,我很愿意弯腰。”徐京墨开口,眼神仍粘在眼前那张亮晶晶的唇上。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更软,更甜。 一吻上去就像是被吸住,只想更深层的探索,推进。 陈空青揪住那件风衣布料,也顾不上会不会弄皱:“我…我知道了。” 然后贴在男人怀里的小脑袋时不时探出来,做贼似地望向周遭。 徐京墨勾唇,手指摩挲着兔子后脑勺上的黑发。 短短的,却并不扎手。 “我们快走吧。”陈空青动了动脑袋,被握住的那截腰也挣了挣,“去…去车上。” 嗯…… 在被徐京墨牵着坐进车里后,他才发觉自己这句话说得好像很有歧义。 好像在暗示什么…… 果然,徐京墨真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 一到车上,说是帮他系安全带,凑过来的时候,目标却明确地盯在他的唇上。 陈空青伸手,抵在徐京墨的胸前,闷着脸:“你快开车,我……我要回家了。” “不可以再亲一下么?” 很委屈又很期待地神情。 兔子说到底还是心软,扭过脸,在男人的脸侧亲了亲:“可…以了吧。” 然后他就彻底把脸蛋扭向车窗边。 只不过耳尖的红还是很明显。 兔子脸皮薄,是不能逗过头了。 徐京墨第一次觉得敛笑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那张被兔子“盖下戳印”后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车子在北峰大道上飞驰,昆市没有什么夜生活,这个点,行车也不太多。 陈空青把车载音乐打开了,这才觉得那种粘糊糊又尴尬的氛围散去一点。 可是为什么……今天的歌单都是些情歌呢…… “Ineedyoubaby,Towarmalonelynight,Iloveyoubaby.”车里的音响似乎还是3D立体环绕声…… 其实平时听这样的英文情歌也没觉得什么。 但是细想这些英文句子的中文意思,就会发觉,真的很肉麻。 比如这几句……我需要你宝贝,来温暖寂寞的夜…… 陈空青不禁咬住下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徐医生好像在笑。 不会又以为是自己在暗示些什么吧…… 他赶紧伸手点了点显示屏,把歌切了。 可是下一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Touchmelikeyoudo,To-to-touchmelikeyoudo,Whatareyouwaitingfor,Lovemelikeyoudo.” 陈空青:“………” 怎么这首还尽情抚摸了。 受不了…… 他最终还是把音乐关了,让世界归于平静。 呼。 这样不奇怪多了。 徐京墨却在这时幽幽开口:“怎么又不听了?” 陈空青弱弱道:“太吵了……” 徐京墨扬唇:“好吧。” “你笑什么?”兔子努了努嘴,以表不满。 徐京墨:“开心,所以就笑了。” “开心什么……”兔子问得含糊。 徐京墨:“开心你吻我,开心我们接吻了。” 啊啊,徐京墨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这么直白。 陈空青的脸蛋又很不争气的快红成一颗苹果。 他只好自己用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然后什么话都不说了,就看着窗外。 车子照例停在巷口外。 徐京墨照例沿着巷街送他回家。 就是两个人走得别别扭扭的。 陈空青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会和徐京墨的手指碰上,然后……徐京墨的手指也会碰一碰他。 但也没有握上来。 真是的……刚刚话说的这么直白,好像很能的样子…… 结果现在,连手也不主动来牵。 兔子又努起唇,心里碎碎念起来。 徐京墨:“我送你到楼上吧。”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走到了居民楼下。 “哦。”陈空青淡淡应了一声,随着徐京墨“护送”自己。 虽然居民楼很老,但近年也有装红外线楼道灯,所以不至于黑漆漆一片。 但是灯光还是偏暗。 一口气爬上六楼后。 陈空青拿出钥匙打开家门,跨进地毯时转身看向身后的徐京墨:“你……”要进来坐会儿吗? 他刚说出一个字,徐京墨已然不请自来的凑上前,很自然的在鞋柜里找鞋。 陈空青:“……” “我是不是应该下次带双拖鞋过来。”徐京墨换上了他那双印着胡萝卜的拖鞋,“感觉这双都被我撑大了。” 陈空青低头看着男人脚上的拖鞋,搞怪的造型开外,的确像是被撑大了:“都变成你的形状了诶。” 话一脱出口,他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怎么说得那么奇怪…什么叫变成徐京墨的形状了…… 兔子匆匆偏过视线,但也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我的意思是……是拖鞋有你脚的…形状。” 为什么要解释啊? 越解释越乱。 越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陈空青逃跑了,转身去倒水。 原本是想把这杯水递给徐京墨的,倒满后莫名其妙自己喝了一口。 干嘛呢…陈空青。 “不给我喝么?”徐京墨也在此时凑上来。 兔子有些虚张声势地拔高一点音量:“我…我再给你倒一杯嘛。” 徐京墨唇角不禁又向上抬起:“好。” 陈空青又倒上一杯温水,递给身旁的男人。 徐京墨却不接了,那双丹凤眼眸色深深:“不想喝了。” 陈空青只觉莫名其妙,自己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那你别喝了,我喝。”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温润的水包裹着口腔,缓缓流向喉间。 他正欲转身,因为现在这个姿势,离徐京墨实在是太近了。 他的腰刚刚往后扭了一点。 腰侧猛然便被掐住,强硬的将他又掰了回来。 他的嘴里还有没有咽完的水,所以一时也没能说话。 只是疑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续集徐京墨。 “呜…呃!” 下一瞬,兔子刚被吻过还带着一点糜红的唇便再次被撑开。 唇腔里还剩着一小口水,就这么也被绞进了这场掠夺里。 这次徐京墨吻的比刚才要强势更多,是压着他吻的,手里的杯子都被冲得晃了晃,温热的液体洒出杯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又“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 唇里的水分也被一点点卷走,还有一些水液从唇齿间溢出,沿着唇角,往下巴处蔓延。 舌尖被吸得很用力,吸得又痛又麻。 再这么吻下去,陈空青觉得自己都快握不住手里的杯子里。 于是只能用力地推了推压着自己的大铁板:“嗯……唔。” 大铁板有些不舍得,但还是眯着眼松开了他:“痛吗?” 眼前的兔子唇瓣被吸的发肿,唇色更不用多说,已经是殷红色的。 陈空青趁机把杯子放回小小的餐桌前,喘着粗气:“你干嘛……” 徐京墨:“吻你。” “……”怎么又这样,说些他根本接不了的话,“你…你走吧,回去吧。” 徐京墨听到这句话,眼神里闪过几丝暗色,步子并没有挪移半分:“生气了吗?” 陈空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看着很像生气了吗。 好吧,他是想假装生气来着。 “我不亲了,你别生气。”徐京墨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像是什么等待发落的弱势群体,“回去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陈空青抬眼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怎么可以有人看着这么高大又这么可怜:“你问。” 徐京墨的喉结连滚几下后,才张唇:“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都亲成这样了,还问是不是在一起了! 脾气向来很好的兔子都气得锤了眼前的大铁板一拳:“不算在一起你想算什么?唇友谊吗?臭混蛋!” 第65章 陈空青这一拳正锤在徐京墨的胸口。 他锤的力道其实不大。 但也还好不大…… 因为真的好硬,真的很像块铁板,光是这么锤,自己的拳头都觉得疼。 他下意识的把拳头收回来,甩了甩。 甩得幅度也很小,怕被发现…… 毕竟是自己动手锤人的,人家没疼,自己先龇牙咧嘴的甩拳头,很没面子啊…… “痛吗?” 只可惜自己甩得幅度再小也还是能被看得很清楚。 徐京墨一只手还扶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握住他那只拳头。 他也是现在才很惊讶地发觉,徐京墨的手掌几乎能覆盖他一整个拳头…… 徐京墨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就还有凸起的骨节:“下次想打我可以和我说,我自己来,免得伤到你自己。” “………”陈空青听着这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被握着的拳头早被温暖的大掌紧握,像是要把拳头化开。 化成一滩软绵绵的春江水。 想发火的兔子也被这么一出搞得发不出火来,耳尖冒着热气:“你…你松开。” “我给你揉揉。”男人用拇指轻轻按捏着他凸起的骨节。 陈空青不仅脸上的皮肤薄,手上的皮肤也是。 所以就连手上的关节骨头都是粉色的,自己一揉反而从肉粉色变得殷红。 陈空青觉得手上又热又痒的,自己的脸蛋和脖子也跟着觉得又热又痒。 “喵!”一直窝在床边的黑猫警长忽然醒过来,从床上跳下,冲到两人面前,对着徐京墨大叫一声。 这一声尖锐而短促。 像是在发出咪的警告:“人,放开我家兔子!” 但被镇住的却并非是人,而是兔子。 陈空青一下就缩回了手,有点像中学生被家里人抓包谈恋爱的那种感觉。 但是他不是中学生,黑猫警长也不是人。 但他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陈空气蹲下身去,抱住气呼呼的小猫,安抚性地揉了揉小猫的圆脑袋。 似乎一点也不受用,小猫还在气哄哄地盯着徐京墨:“喵!” “好吧。”徐京墨竟就这么乖得答应了。 陈空青抱着小猫,准备勉为其难地送一下徐京墨。 两人一猫走到门前,徐京墨俯身换鞋。 “你到家再给我发信息吧。”陈空青飘着眼神,其实不敢和徐京墨对视。 但他并无法躲避对视。 因为男人一换好鞋,就把视线凑了过来。 视线里,兔子的脸蛋上泛出一圈粉晕,至于那只被兔子抱在怀里的黑猫,正瞪着圆圆的眼珠子,凶巴巴地盯着他。 徐京墨勾唇,没有要转身开门走的意思,反而往前一步。 陈空青心里一颤,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他已经有点能猜到徐京墨要干嘛了。 “不能亲一口再走吗?”徐京墨轻声道,又摆出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不是……算在谈恋爱了吗?” “……”陈空青抿唇,耳尖都在发烫,“谁规定谈恋爱要亲一口才能走的……明明……” 徐京墨:“明明什么?” “明明已经亲很多下了……”陈空青含糊地道。 明明才刚在一起诶,刚在一起就湿吻,还不止一次…… 这已经是神速了吧。 “可就是感觉亲不够怎么办?”徐京墨笑,唇角的弧度高高挂起。 “那也没办法,今天限额了。”陈空青还是不看徐京墨,生怕自己一看那双丹凤眼,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徐京墨可怜兮兮地答应了,随之往后退,退到门边,手往后伸去,打开陈旧的防盗门。 “啪嗒”一声。 陈空青抱着怀里难得不闹腾的小猫,抬腿跟上去:“你路上小心。” 徐京墨却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又凑上前来。 不过是伸手在摸黑猫警长的脑袋。 黑猫警长有些不乐意地把脑袋歪开:“喵喵喵!” “真羡慕它。”徐京墨的手追着那颗黑脑袋摸。 陈空青:“羡慕它?” 他一直觉得亏欠小猫。 小猫跟着自己,只能蜗居在这里,他平时上学做实验又很忙,也没有很多时间陪小猫玩,小猫的玩具也好久没换新了,有时候周末睡过头,小猫还会跟着他饿肚子。 “它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当然值得羡慕。”徐京墨说着,手在猫脑袋上搓了搓。 陈空青听到这个答案,感觉脸蛋更热了。 他就不应该这么正经的去想徐京墨说得话…… 在他走神放松的这么几秒。 那只抚在猫脑袋上的手忽而松下,很自然地扣住陈空青细软的腰肢。 那张唇再度贴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这次徐京墨吻得很轻,浅尝辄止地在他的唇上贴了贴。 不带任何情//欲的气息,只是亲呢地贴着。 一秒。 两秒。 最多不超过三秒。 但这三秒,却可以让世界在眼前颠倒。 徐京墨离开他的唇,手掌在他的后腰上摩挲几下后,才恋恋不舍地缩回:“我走了,liebling.” 兔子被搞得七荤八素,徐京墨都已经弯着腰钻出了防盗门,他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 徐京墨又亲自己了。 还是让他得逞了! 怀里的黑猫一下又一下地甩着尾巴,像是在替他摇头。 而且,那句德语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德语吧。 他听这发音像是德语。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冒出好多泡泡来。 兔子抱着小猫吸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缓过来一点。 把小猫“放生”后,陈空青站在洗手间那块大镜子前。 冰凉的水哗哗地流在洗手池里,他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嘴巴怎么那么红啊,还有点肿。 他忍不住把湿润的手伸到唇边,小心地触了触。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点麻。 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怎么和他上一段恋爱完全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片粉色海洋里,快被海上冒出的粉红泡泡淹没。 这…不行不行。 他快速冲了个澡,想要借此冷静下来。 却也在冲完澡出来,看到的留言消息后发现,澡白洗了。 Lnk:【我到家了。】 Lnk:【宝贝。】 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就宝贝了。 陈空青看着屏幕里显示的信息。 一下就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喘了好几口气,才把脸又抬了起来。 手机这会儿又震动了两下。 Lnk:【睡了吗?】 他努力镇定下来,在键盘上敲下:【没有。】 Lnk:【想你了。】 哇,徐京墨怎么这么会说啊。 陈空青把下巴撑在小臂上,硌出一个小印来也无瑕顾及。 其实他也想礼尚往来回一句的。 但是怎么也发不出去,手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又被自己删了。 这么来回好几次后。 他只发出了一个【好】。 好什么啊。 他自己都觉得好奇怪。 于是又补上一句:【我明天有早课,我先睡觉了。】 他其实还想问那句德语是什么意思的,结果也没能问出口。 Lnk:【睡吧。】 Lnk:【晚安宝贝。】 这个宝贝太肉麻了,他一看见这两个字眼,心就跟着麻一下。 Azurite:【可以不叫宝贝吗?】 Lnk:【那叫什么?】 Lnk:【青青?】 徐京墨举着手机,唇瓣仍在止不住地上扬。 其实他很想叫一声小满。 可是,小满并不记得自己。 他也不知道,小满愿不愿意想起自己。 会不会想起后,讨厌他。 讨厌他当年就这么离开了。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兔子有失忆后遗症,贸然刺激,很有可能会加重症状病情。 对话框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小满[胡萝卜emoji.]:【好奇怪,感觉像一条小青蛇。】 小满[胡萝卜emoji.]:【我再想想吧。】 小满[胡萝卜emoji.]:【我真的要睡觉了,晚安。】 徐京墨看着信息,轻声呢喃道:“晚安,小满。” 窗外的月光被一团云雾遮掩,愈显朦胧。 清晨,光线在晨雾间穿过,照耀天地。 陈空青早早就出了门,往学校赶。 今天的课很满,他还得去实验室赶一赶进度。 没成想中午社团又临时通知要开会。 这么忙下来,中午饭他又只能随便垫了垫。 徐京墨有给自己发信息,但男人大概也很忙,发得不多,回复也没有很及时。 两人几乎是在错频聊天。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陈空青感觉自己快要被吸干。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结果一出门,他就碰到了站在教学楼门边的张逞:“空青儿。” “张队,你怎么在这?”陈空青将肩上的书包往上提了提,有些意外地看向张逞。 “我也在南楼上课呢,这么巧,一起去吃饭呗,一食堂新开了一家苏式面,怎么样?”张逞很自然和他走在一起。 两人一同往大楼的台阶下走。 “好,我去吃一口再去实验室。”陈空青摸了摸有点疼的胃,可能是空腹太久了,于是答应下这个邀约。 张逞笑起来:“好啊。” 陈空青走在石阶前,正想看看手机消息,徐京墨怎么一直都没给他发新消息…… 张逞大概是看他又要看手机,一只手还拿着水杯,肩上还背着书包,于是开口道:“我帮你拿包吧。” 两人这会儿已经块走完石阶。 陈空青看着手机,有些出神,直到肩上的书包带被扯了扯。 他才缓过劲来,正欲开口拒绝。 却不知从哪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男声幽幽,透着股潮湿:“我来吧。” 第66章 陈空青这才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徐京墨。 徐京墨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接过书包。 陈空青扯肩带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徐京墨温声,表情和动作里都透出一股小心的意味:“来接你下课去吃饭来着,你要和张队去吃也没事。” “啊…我……”陈空青将肩上的书包取下,还没递上前,徐京墨便已然伸过手来接过书包。 张逞不瞎,看得一清二楚。 一副弱势的死绿茶男,装的多善解人意,抢书包倒是抢的比谁都快。 张逞瞥了两眼徐京墨,叉起腰来哼出一声很轻的鼻音:“那空青就和我去吃吧,不是吃完还要去实验室吗,食堂比较方便。” “张队说得对,食堂比较方便。”徐京墨应和着,翻出手机,“我和餐厅说一声取消预订就行。” “你预订餐厅了吗?”陈空青问着,“取消会不会太麻烦了。” 徐京墨:“没事……” 张逞摸了两把头发。 他没见过这种段位的。 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倒是一点也没要把书包放下来的意思。 “要不……张队。”陈空青转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张逞道,“我们改天再吃?不好意思了……” 张逞笑着摆手,眼尾炸出几条花来:“没事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我们明天再约也行啊,哪天都行,反正我们都在学校。” 他就不信了,自己近水楼台的,还能逮不着陈空青。 徐京墨拿着书包,神情平平地盯住眼前的张逞。 “好,那我们改天再约,我就先走了,张队。”陈空青也对着张逞礼貌地笑了笑,随即偏过身去,对着徐京墨道,“走吧。” “好。”徐京墨应声,抬了抬眉,“我们先走了,张队。” 明明眉头抬起的弧度连一公分都没有,张逞却在这一点弧度里看到了几丈高的得意。 陈空青也对着张逞点点头,随即跟着徐京墨离开。 两人并肩的背影,一高一矮,身高相差的距离,竟透出几分般配。 张逞抿唇,咬住后槽牙。 陈空青并没有再关注身后,而是抬眸看着身边的人:“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之前带我参观的时候说过,这是你上课的教学楼。”徐京墨也偏眸看他,那只紧挨着自己的手也趁势握上来。 掌心一如既往的灼热,还夹着一层薄茧。 他其实一直都比较好奇,徐医生的手上为什么会有茧,心理医生又不用开刀之类的。 因为这个疑惑,陈空青都忘记这是在学校,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牵着手走:“为什么你手上会有茧?” 之前他就想问的,但又不太好意思问。 但现在他肯定是能问了吧。 他可是有名分的。 “会磨疼你吗?”徐京墨这么问着。 可摩挲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一下又一下蹭着陈空青软嫩的指根:“我平时比较喜欢去健身,之前有段时间爱好攀岩,手被磨糙了。” “原来是这样。”陈空青觉得手指被磨得又点痒,“不会疼,就是能感受到。” 疼当然不至于,是一层薄茧,又不是那种很厚很扎手的。 徐京墨点点头,只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陈空青把视线从男人的脸上转移,看向前方。 教学楼外的一草一木,还有路过的行人映进陈空青的眼里。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还在学校里。 大概是刻在每一个东亚学生DNA里的认知,总感觉在学校里和人牵手什么的很奇怪。 即使是在大学里…… 陈空青还是会下意识地挣手。 “不能牵吗?青青。”徐京墨问着,又用那双丹凤眼看他,很委屈求全地样子,松开了手,“是不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陈空青一下被问哑了,他只是觉得在学校里这样不太适应。 即使之前他和凌霄谈恋爱还患着病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和凌霄在校园里有什么亲密行为。 怎么会被徐京墨想成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不是……”陈空青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解释道,“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觉得合适的那天。”徐京墨依然还是那副把姿态摆得很低的样子。 低得让人心疼。 陈空青忽然也像个心理医生似的开始分析徐京墨为什么会这样。 他分析应该是因为太没安全感了。 有些人没有安全感会拼命要求对方给,而真正毫无安全感的人,连让对方给这件事,都不敢做。 兔子松开被自己舔湿的下唇,反握住那只比自己要大上一圈的大手:“没有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又不是在偷鸡摸狗,我只是刚刚想着在学校里,不过…在学校里好像也没什么。” 徐京墨听着兔子说得话,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朵烟花,在他的心口砰然。 陈空青能感受到徐京墨的眼神,比刚刚要热上好几倍,好像能把他给点着,而且还特别黏糊。 他不敢对上去,一对上感觉就要被粘牢了,掰不开了。 倏然,身侧的徐京墨像是不再满足于这么看看,压下身来,贴着他的耳畔,很轻地说了一声:“想吻你。” 陈空青只觉身体不受控的轻颤了两下,闷着脸:“不行!” 还好…现在边上没有人路过。 徐京墨不依不饶:“什么时候才行?” “反正现在绝对不行!”他今天上课的时候,室友都问他了,怎么嘴巴红红的。 而且现在在学校里,牵手还行,接吻,绝对不行! 徐京墨当然也只是逗逗兔子,虽然他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现在和陈空青在谈恋爱,陈空青不是单身,但他并不想在公共场合和陈空青接吻。 因为陈空青接吻时,眼神会变得迷离,呼吸也会变得急促。 那张唇那么小,那么软,被撑开吸吮一番便会肿起,凝成殷红,还会兜不住津/液,唇角时不时地溢出一点晶莹。 这样的陈空青,他不想给任何人看。 也不允许任何人看。 徐京墨订了一家私房菜,菜品偏清淡口,但食材都很鲜美。 是陈空青喜欢吃的口味。 而且离学校也不远,回去很方便。 “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陈空青吃着徐京墨给自己剥好的虾仁,问道。 “猜到你不会好好吃饭,所以想着和你吃完我再回去。”菜一上桌,徐京墨就开始忙着给他剥虾挑鱼刺,自己一口也没顾上吃。 陈空青努了努嘴,想反驳什么的,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确是没吃午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最终,他只嘟囔出这么一句。 徐京墨:“你和我说你中午社团开会我就猜到了。” 陈空青睁大眼:“这怎么猜到的。” “因为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中午有会就不吃饭了。”徐京墨往兔子的碗里又添上几颗饱满的虾仁。 陈空青弱弱道:“那你也不好好吃饭……” “所以现在胃不好,要和我一样?”徐京墨盯着那张嘴里塞满饭菜的脸蛋。 兔子摇摇头,吞咽着,鼓起的腮帮子也渐渐平下:“你的胃不好?怎么不好?” “小毛病。”徐京墨说着,又把一块挑好鱼刺的嫩鱼肉夹进陈空青的碗里。 “你也快吃,不要一直给我弄了,鱼刺我自己吃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了。”陈空青有些着急地把自己的碗撇远了一点,“到底是怎么不好,我懂一点药理,可以帮你调理调理。” 徐京墨笑起来:“帮我调理?” “对呀。”陈空青放下手里的筷子,很正经地道,“中草药对脾胃调理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好好好,你先吃饭,吃完饭和你细讲。”徐京墨应声,哄小朋友似的。 但还是挺管用的。 兔子开始很认真的吃饭。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都坐进车里了。 徐京墨还没和他细讲。 陈空青又有点着急了:“你还没说你的具体症状呢,是怎么个不舒服法?对了,我老师会摸脉的,可以让他帮忙看看……绝对有用,我老师在省院的专家号一个要五百的。” 他生怕学习西医理论的徐医生不相信,强调着。 徐京墨:“那你会摸吗?” 陈空青诚实地摇头:“我摸不准,我是学草药的,摸脉不是必修课。” 他的专业更偏向于植物研究和医学理论结合这一块,并不完全是中医逻辑。 “我的病也不难。”徐京墨挑了挑眉,忽而冒这么一句,随即伸过手来捏了捏陈空青软绵绵的脸颊,“陈医生应该就能调理。” 兔子的脸蛋好像有圆一点,圆的微乎其微。 被捏脸的陈空青也不生气,就是有点不适应这个称谓。 一直都是他叫徐京墨医生来着,徐京墨忽然这么叫他…… 而且还用这种哑哑的,干涩的声音叫他。 顾不上这个了,陈空青压下耳尖的一点热气,追问道:“我怎么帮你?” 徐京墨的眼波流转,抚过陈空青的眼睛,鼻子:“愿意帮吗?” 陈空青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当然啊。” 捏着陈空青下巴的那只手,闻声忽而使了使力。 那张软嘟嘟的粉唇便被轻而易举地捏开。 “唔……”嘴唇被捏着,说不出话来,兔子只能发出一点细碎的音节。 徐京墨盯住那张唇,喉结微滚,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吃一吃这个就好了,青青。” “唔!” 陈空青的唇被狠狠吸了一口,但他说不话来,只能哼了一声。 “把牙齿张开,青青。”像是哄骗,又像是命令。 陈空青润着那双眸,哼唧两声,没有把牙齿松开。 “如果我今天不出现,你就和张逞去吃饭了吧。”徐京墨突然又扯到这来了。 陈空青一怔,但嘴巴还被捏着,他还是说不出话。 徐京墨:“不要和别人吃饭,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句,听着很卑微又委屈。 可男人的齿牙却没有半分的弱势,狠狠朝着陈空青雪白的脖颈咬去。 第67章 脖颈间猛然激起强烈的痛感。 皮肉被齿尖叼住,厮磨啃咬。 像是饥饿已久的猛兽终于叼住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咬住脖子就不乐意松口。 “呜…”陈空青的嘴巴还被捏着,下颚都被捏酸了,但因为脖颈处的刺痛感,叫他都忽略了下巴的不适,但他想说话。 想让徐京墨别咬了。 “呜…嗯!”徐京墨是不咬了,却伸出了舌尖开始舔舐那块被自己咬出来的红印。 齿印很明显,颜色也是深红的,甚至带出一点紫,如果自己在往里咬深一公分,薄嫩雪白的皮肤就要透出血珠来了。 徐京墨低眉看着牙印,又用舌尖来回舔舐了一遍,像是在安抚。 他没想咬这么重的,也控制着力道,却还是低估了这截脖颈的软嫩程度。 陈空青又轻哼了两声,左右摆着脸,企图摆脱下巴处的控制。 终于,徐京墨松手了,但还在吸他的脖子。 很像他吸小猫的方式…… “咬深了,很痛是不是?”徐京墨终于重新抬脸,盯着眼前的陈空青。 陈空青摇摇头,看得出徐京墨眼神里带着自责,于是安慰道:“不疼的,你再舔舔就…好了。” 在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徐京墨化身一只黏人的大型犬,用舌头快把他糊成一团了。 如果他和黑猫警长一样长毛的话,脖子一圈的毛肯定都被舔得胡七八糟,粘成一团了。 “好…好了。”脖子上湿乎乎一片的,仰在副驾上的陈空青终于有些忍不住,手拍了拍压在自己身上的徐京墨,“可以了……” 徐京墨终于再没折腾那截脖子,但也没从陈空青身上下来,下巴轻抵在哪只瘦薄的肩头:“你还没答应我。” 陈空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徐京墨说的是什么,慢半拍道:“你是说不要和张队吃饭吗?张队他是直男,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把我当成朋友了。” 他没有那种有男朋友还和关系不够分明的人一起吃饭的习惯。 但他记得张逞是直男,所以并没有多余避讳什么。 “直男?”徐京墨蹙眉,眼里却忽而含上几分笑意,“怎么认定的?” “之前有人提过来着。”陈空青也忘了,总之到那时候还有朋友还调侃说,体育生里终于要有直男了,“你放心吧。” 放心。 这只兔子这么好骗,又那么好看。 他怎么可能放心。 徐京墨抿唇,那双丹凤眼里的眸色愈发深邃。 陈空青忽而贴过来,用鼻尖贴了贴他的鼻尖,似乎在努力地给他安全感:“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在和你谈恋爱。” 徐京墨闻到那股草药香,就这么涌进他的鼻尖:“以后呢?” 陈空青笑起来,水盈地眼眸弯起:“以后也喜欢你。” “以后是多久?”徐京墨也用鼻尖蹭了蹭他,而后垂下脖颈,更深得埋进兔子的脖颈里,深深吸上一口。 “很久很久。”陈空青回答着,随徐京墨贴近。 他的皮肤饥渴症虽然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内心当然还是渴望这种身体接触的。 这会让他得到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所以也顾不上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他就是想和徐京墨牵手,拥抱,接吻…… 但两人都太忙,没能腻歪几分钟,徐京墨就赶着回去加班,陈空青也赶着去实验室。 只是…… 遗留下了一个问题。 他脖子上的红印特别明显。 原本抱着侥幸的心理,他还想着第二天起来会消下去。 没成想第二天。 更明显了…… 红印里透出一点紫,牙印虽然消了些,但也依稀能瞧见。 关键现在这个天气很尴尬,不到夏天并没有蚊子出没,也不是寒冬没法穿高领。 徐京墨还咬在下巴右下侧一点的位置,穿高领都有点遮不到,就好像是故意的。 故意不让他遮住。 他平时也不用什么化妆品,只能是用防晒霜遮了遮,看上去印子的确淡了些许。 只能是这样印着头皮去上课了。 想着应该也没人在意。 上课的时候的确还好,他只和几个室友比较熟,但因为也快一个学期没有住校,大伙还是有些距离感的,所以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细问。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 高天友从老家带来的红肠还没吃完,给他发信息说食堂见。 陈空青也忘记了自己脖子的事情,奔着红肠去了。 这么一奔,坏菜了。 被高天友逮得正着,还有几个共友都在起哄。 “空青,你这……都种上草莓了,还不拉出来给我们介绍介绍啊?”齐川也是计算机系的,和高天友是很好的哥们儿。 唐一鸣也跟着起哄:“是啊,哪个系的?学弟还是学长啊?” 知道内幕的高天友笑而不语。 齐川一下就发现了高天友的不对劲:“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很反常啊?” “还是让空青自己说吧。”高天友拿出了唯一知情人的神气。 然后……陈空青就被齐川打者搭着肩膀摇来摇去:“空青你快说啊!” 陈空青咬着唇,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不是校内的。” “校外啊?”唐一鸣接茬道,“咋认识的?帅不帅?改天拉出来溜溜呗。” “嗯…还…还可以吧。”陈空青的脸蛋不由红了红。 其实他觉得徐京墨还是很帅的,但决定还是谦虚一点。 齐川:“几岁了啊,是别的学校的还是工作了?” “三十岁,已经工作了。”陈空青并不觉得年龄差这事是个问题,所以很自然的答道。 虽然唐一鸣这会儿已经张大了嘴巴:“大八岁?会不会有点老啊。” 高天友率先摇起头来:“你们懂那种法拉利吗?他男朋友就是,越大越有那味。” 没见过的两人被说得更来劲了。 齐川:“不行,哪天必须把法拉利拉出来给我们看看。” 陈空青舔了舔唇,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处的红印:“嗯…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行啊。”齐川点着脑袋:“不过年纪大的知道疼人,反正怎么样都比那姓凌的好。” 唐一鸣也八卦地吐槽了两嘴:“是啊,听说现在那个顾程景正和他闹呢,这渣男,又不想和人家好了。” “咳咳……”高天友咳嗽两声,想让两人别说了,担心陈空青会介意听到两人的消息。 实则…兔子完全没在意,而是在想徐京墨这周末会不会有空,而且,也不知道徐京墨愿不愿意见他的朋友。 周五傍晚,徐京墨发来消息,说等会儿来接他吃饭逛街。 陈空青忙完,在实验楼的洗手间里整了整发型,徐京墨前两天忙,两人没能见上面。 下楼的时候,恰好是黄昏,天空映出一片金灿灿的黄色。 他正仰着脑袋走在路上,活动着“咔哒咔哒”响地脖子。 “陈空青。”忽而,一道男声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不是徐京墨的声音。 许久没见的凌霄就这么朝着自己走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样子是在楼下蹲了很久。 陈空青下意识不想和凌霄靠地太近,于是往后退了退:“有事?” 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凌霄了,他没想到凌霄还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么久没见,过得还好吗?”凌霄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话,只是那张脸比起从前消瘦不少,眼睛也混沌不少,看着没什么精神。 但这样心平气和地瞬间,也在他看见陈空青脖颈处的红印时,消失殆尽。 男人咬着牙:“徐京墨干的?” 陈空青皱了皱眉,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话:“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 能再见到陈空青实属不易,自从徐京墨给他使绊子之后,整个春节他都在被管教里度过,好不容易装乖被放回来上学了,又听到了陈空青和别人谈恋爱的消息。 而这个“别人”,他很害怕是徐京墨。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陈空青皱起眉,“我们没什么必要再见或者再联络了,凌霄,我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了。” “你说得不算。”眼前的男人眼里透出一股偏执,“你知道徐京墨怎么整我的吗?他这种人,你根本就玩不过他,他有什么好喜欢的?浑身都是心眼。” “请你放尊重一点。”陈空青将眉心越皱越深,想绕过凌霄离开。 却又被男人堵了回来:“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陈空青已经烦透了凌霄没完没了的纠缠:“是又怎么了?” “怎么了?”凌霄额前的青筋都在跳,“你说怎么了?他是我表哥!” “所以呢?”陈空青忽然笑了笑,“是你的表哥,又怎么了?我和你不是早就没有关系了吗?他马上就要到了,麻烦你让开。” “陈空青!”凌霄怒不可遏地对着他吼了一声。 还好现在实验楼下没有人,不然…一定都会被吸引过来。 “叫什么?我不聋。”陈空青一字一句,全然没有被吼住的意思,“凌霄,你该冷静一点了,别这么孩子气。” 徐京墨在实验楼外找车位找了好大一圈,这会儿刚走进实验楼。 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陈空青。 还有,站在陈空青面前的凌霄。 男人的眼神倏然一暗,同时,耳边炸进凌霄一句激动的质问:“是不是因为他和我长得像,所以你才会和他在一起?” 第68章 一阵晚风倏然袭来,连带着颗粒尘沙,刮进陈空青的眼里。 视线被迷糊的两秒里,他又想起那双眼。 那双他很久都没有再梦见的丹凤眼。 那双,他也不知道究竟更像徐京墨还是凌霄的眼。 “你怎么不说话了?”凌霄忽而笑起来,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陈空青,其实你根本就放不下我,别再骗自己了。” 陈空青垂着眼,脑袋里的思绪像一团麻绳缠着自己。 他怎么也挣不开,解不明白。 视线里闯进凌霄的鞋尖,还在朝着自己靠近。 “我可以不在意你和徐京墨的事,你也忘记我之前的混蛋样,咱们……”凌霄试探着继续靠近。 陈空青握住拳,抬起那双有些泛红的眼:“滚。” 抬眼的瞬间,他才看见凌霄身后,正在漫步走近的徐京墨。 紧绷的心弦蓦然松下,浑身拧着的一股劲儿也散开。 徐京墨就这么漫步而来,眼里的沉郁都被很好的遮掩,唇角勾上一抹笑,语调也是向上扬起的:“这不是表弟吗?怎么今天有空来。” 凌霄步态一顿,侧身的同时,舌尖舔上后槽牙。 徐京墨径直走到陈空青身边,很自然地牵住那只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还好吧,我的手一直这样……”陈空青任由他握着,缠成一团的心绪似乎解开一点。 徐京墨揉了揉他的手背:“去车上吧,车里有暖气。” “嗯。”陈空青点头,乖乖跟着徐京墨走。 去路却再次被拦住。 徐京墨和凌霄两人的鞋尖,正对着。 一双雪白的球鞋,对上纯黑薄底手工皮鞋。 谁都没有要退一步的意思。 那两双相近的丹凤眼也这么对上,谁都不肯示弱。 凌霄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他是害怕徐京墨的。 从小到大,他都对这个沉默寡言,却又气场强大的表哥很敬重。 这个无论是成绩还是体魄,甚至是身高都是顶尖的表哥。 凌霄喉结微滚,咽下嘴里的一点唾沫。 陈空青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或者说,如果这会儿有一条小猫或是小狗路过,大概都能闻到一股很浓的火药味。 他有点担心两个人会像之前那样动起。 陈空青将另一只手绕上前,顺势抱住徐京墨那条结实的手臂:“我们走吧。” 徐京墨那双原本被寒气包裹着的丹凤眼微微垂落,落在兔子那只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微微凸起的手骨带着一点粉色,在莹白的皮肤上很是明显。 心底隐隐在燃烧的火焰就这么被和风细雨给浇灭了。 兔子抱着他的胳膊。 又好像不止是抱住了他的胳膊。 是一架全然偏向自己的天平。 两人径直略过凌霄离开。 “徐京墨,你应该感谢我。”凌霄没有追上去,却也在两人没有走远之前,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身后的徐京墨果然顿了顿脚步。 凌霄慢吞吞补上一句:“谢谢我这双眼睛。” 陈空青抬起一点视线,看向身边的徐京墨,手不由自主地把那条胳膊抱得更紧。 徐京墨只摩挲着他的手背,弯起唇瓣对着他笑,而后出声,用一种无怨无悔的语气回应道:“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说完,徐京墨便牵着他走了。 陈空青有听见身后凌霄似乎在大喘气,像是被气得不行。 但他无暇想什么凌霄了。 他只能想到眼睛这件事。 徐京墨真的不会在意吗?即使被当成了替身也不在意? 不过,徐京墨好像真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送他上车,带他吃饭。 然后送他回家,顺带着逗逗黑猫警长。 好像,真的不在意。 但陈空青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说清楚的。 所以,趁着徐京墨在和小猫玩的时候,他拿着一颗玩具球走近。 黑猫警长一下就凑到了他的脚边,喵喵叫起来。 他把玩具球丢下,小猫把球刁起,自顾自地玩起来。 陈空青趁势坐上那条单人沙发的扶手边。 手肘撑在膝盖前的徐京墨缓缓直起身。 眼里映入身侧那截细细的软腰,在往上,是藏在一件单薄针织衫下的脊背。 脊椎骨似乎都有隐隐凸起,堪堪一握的腰肢紧贴着布料。 陈空青忽而偏过身,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背:“你…真的不在意吗?” 徐京墨当然知道陈空青问得是什么。 但还是佯装听不懂的样子:“什么?” “凌霄说得那些话,你真的…不在意吗?”兔子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向徐京墨。 那双标致的丹凤眼,静默如海,抬起地一瞬,泛起一点涟漪:“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在不在意。” 怎么又在说自己没有资格。 像是为了给他一点底气,兔子蓦地俯身下来,贴了贴他的唇角:“你当然有资格在意,我在和你谈恋爱啊,如果我真的是因为你长得像凌霄才和你谈恋爱的,你当然可以在意,你甚至可以揍我两拳。”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像是一个热心市民,希望受害者可以积极维权。 徐京墨只觉唇角透进丝丝甜味:“我说了,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不行。”葱白般的手指搭上男人的肩,很认真地说着,“我们是谈恋爱,你不用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你不能什么都想着我,还有你自己啊…你自己的感受也很重要,他说那些话,你真的就不在意,不生气吗?” 鼻间被一股草药味裹住,淡淡的,萦绕在他的周围。 徐京墨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眯,原本静的宛如深海般的眼底,泛出圈圈涟漪。 这圈圈涟漪里,沾上一股危险气息:“在意的。” “那不就对了,你明明在意,为什么要和我说没关系呢。”陈空青抓着男人的肩,“你应该告诉我,我们应该好好沟通嘛。” “青青说的对。”徐京墨哑声。 倏然,陈空青只觉腰上被绕上一圈炽热,随之,身体一轻。 “唔。” 他就这么被单手抱着腾空起来。 屁股也从扶手上腾起,被安在了徐京墨的腿上。 很奇怪的触感,有点硬。 徐京墨怎么连大腿上都满是肌肉的感觉。 兔子下意识地挣扎一番,但显然是无果的。 他的腰被一只手环紧,被紧紧扣着,后腰和徐京墨的小腹紧紧相贴。 身后被温暖的怀抱静静包裹。 徐京墨从身后靠在他的肩头。 硌得他有点疼。 同时,徐京墨贴着他的耳畔张唇,热气一点一点,喷洒在兔子生嫩的脖颈处:“是有点生气,那你能哄哄我吗?” 陈空青觉得脖子好痒,下意识地躲,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想要从男人的腿上起来。 徐京墨又在这时可怜巴巴地道:“不愿意哄吗。” “没有,就是有点痒……”陈空青没办法,只能停下动作,努力适应着这个亲密的坐姿。 徐京墨趁势又在他被咬出的那点红印处吻了吻:“淡了好多,快消了。” 话毕,环在陈空青腰上的手用力环紧。 陈空青像是预感到了徐京墨可能又要咬自己的脖子了,着急地伸手挡住自己的脖子:“不行…不行,不能再咬脖子了,会被别人看见。” “不能被别人看见吗?”男人又用很委屈地语气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谈?” “不是……”陈空青发现,虽然徐京墨比自己大上这么多,平时好像也都是男人在照顾自己。 但其实…在恋爱上,好像徐京墨才是那个易碎品。 一下就受伤了,可怜兮兮的。 陈空青扬起脑袋往后看,后脑勺轻轻蹭着徐京墨的胸口:“我已经和朋友的他们说了的,还想着改天带你和他们一起吃饭,不给咬脖子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徐京墨也垂眼看他:“真的?” 这个视角里的陈空青,眼睛更好看了,怎么会有人无论什么角度都能那么漂亮的。 男人的喉结微滚,环在细腰上的那截手臂上的青筋都在跟着搏动。 陈空青:“真的啊。” “那我生气了,怎么办?”徐京墨仍然紧紧盯住他。 陈空青有点架不住这样的眼神,像是随时都可以把他看穿,于是又把脑袋垂下来了:“你想…怎么办?” 徐京墨再度将下巴搭上那块薄薄的肩:“我想怎么办都可以么?” 男人的声音很哑,手掌还在此刻捏了捏他的腰侧。 陈空青地耳尖一下就冒红了,他的腰比较敏//感,很怕痒,被这么一捏,又痛又痒的,脸颊也不由冒出两朵粉晕。 他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想着徐京墨这么问……是会做些什么。 他总觉得徐京墨是个很正经的人,即使和自己接吻的时候比较强势,比较凶,但看着也不像是会什么花样的人,于是哽着头皮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弄出来那种别人可以看到的……” 徐京墨哑声:“这是你说的,青青。” 陈空青脑袋里乱乱的,还想着要不要补充点什么。 “呜!!” 他的耳尖被叼住,那只环在腰上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滑//进了他的衣//服里。 第69章 昆市的春季,是一年里陈空青最喜欢的季节。 昆市的春季里,城市绿化带与老墙前会爬满嫩黄的迎春花,稚嫩的绿叶也会在春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金彩。 夜幕垂下后的春夜里,偶有晚风吹过,带着几分花香。 不冷,是春夜里的温度。 很舒服。 陈空青刚刚把窗子打开通风,这会儿还没有关上。 窗子不大,在单人沙发的正前方上高悬着。 夜风经过,从窗口拂进。 拂过陈空青**在外的肚//皮上。 寒冷的冬季已然过去,他都已经把几盆花摆在阳台上过夜了。 但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吹过来的风感觉很冷。 软成一滩水的兔子伸了伸爪子,被迫翻出自己的肚皮,肚皮上软白的肉又尤为抿感,被这道晚风一吹,不由开始发/颤。 兔子的嘴巴也很红,不知是被自己咬红的,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 身上那件浅棕色的针织衫被高高撩起,和衣衫下那莹白的一片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 藏在莹白间那两粒粉红,也被掐深一个度的颜色,又好像不仅仅是被掐//过。 两粒**耸起一点弧度,像个小丘包。 小丘包前莹润湿漉,在灯光下泛出一层水液的痕迹。 兔子先是抓着沙发上的布料,后来又像是撑不住,闭着眼胡乱抓住那只到处乱爬的大手。 那只大手总算是停下来。 耳廓也在此时被轻轻舔过。 徐京墨眯着那双丹凤眼:“怎么了?” 怀里的兔子这会儿已经是液态,唇角也挂着一点晶莹:“嗯……” 陈空青原本是觉得有些受不住了,迷迷蒙蒙的。 缓下来后,眼里多了一丝清明:“你这样不好弄吧,要不你把我放下来,我在//下面……” 耳边又窜进几声浓重的呼吸。 徐京墨从身后贴着他的脸颊:“怎么这么好?” 那点**又被揪住,兔子皱起眉来伸了伸脖颈,却没有反抗。 “这样也可以吗?”徐京墨低声。 “可…可以。”陈空青回答着,气息都已不稳,“你还生气么?” “还是有点,青青。”徐京墨说着,又把舌头卷进他的唇里。 唇齿相交着,发出一点黏糊的水声。 兔子确定着自己快没有力气了,就这么歪着头去和徐京墨接吻他也快做不到了。 也是在此时,他的**感到一块热*。 陈空青都不敢动了,抓着男人的手臂,力道松了又紧。 唇瓣终于在半分钟后被松开。 兔子整个人都粉粉的,脸颊处的红晕更为明显,像是被做成了一道□□:“你那个……” “不用管它。”徐京墨立刻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再亲他,反而把他身上那件被胡乱扯开的针织衫一点一点撩下,“冷吗?” 陈空青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泡在一壶热酒里,冷,根本就不可能冷,都快被烧死了。 怀里的兔子摇摇头。 两人忽而陷进一片静默里。 徐京墨虽然说不用管…… 可是就这么一直*着他,他怎么可能当成什么都感受不到…… 陈空青抿住唇,感觉在这么下去,自己也…… “我帮你吧……”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就是想到自己之前发病的时候,徐京墨也帮过他。 而且那时候……他们都还没有谈恋爱,徐京墨也愿意帮他。 他又小声地补了一句:“你想用什么?用**的话,我怕会刮到……我以前从来没做过……” 环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怔住了,没有使力。 陈空青从男人的**下来,腿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就这么顺势蹲下,那只葱白般的手生涩地搭上徐京墨的裤子,慢慢往前**。 蓦地,他的手指被拉住。 随之,整个人都被牵着,又抱了起来。 徐京墨重新将他拉进怀里,声音仍有些喑哑:“不需要你帮我做这些事。” “你不是也会帮我做吗?”陈空青抬着脸,眨眼,“我也可以为你做。” “不用。”徐京墨又吻了吻他,这次只是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永远都不用。” 陈空青听着,视线里是那双眸色渐深的丹凤眼。 标致的就像是从模型上刻下来的。 耳边忽而又钻进凌霄的那句话。 “是不是因为他那双眼睛。” 究竟是不是因为这双眼睛他才喜欢的徐京墨。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双眼睛才喜欢的徐京墨,是不是对于徐京墨而言,太不公平了。 陈空青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将脸埋进男人的怀里:“徐京墨,你应该对我再坏一点的。” 男人的手掌抚上他的后脑勺,摩挲着:“真的…是因为我的这双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陈空青咬着唇,没打算撒谎,趴在男人的怀里呼出一口气,“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绝不仅仅只是这个的原因…你有很多地方我都喜欢。 这么解释着,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说得步态准确,容易让人以为是除了眼睛以外还对身体的其他地方喜欢…… 但他不是指的这个意思来着。 陈空青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的,青青。”徐京墨安抚着,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里却有暗潮在翻涌,“我明白,我已经不生气了,但是你要答应我。” 陈空青环住他的肩:“什么?” 徐京墨的手指在发缝间流连,带出一点发香:“不要再和凌霄单独见面,他再来骚扰你,立刻告诉我。” 陈空青点着头,脑袋在男人的胸前动了动:“好。” “我还没说完。”男人眼里的暗潮并没有退下,反而愈发汹涌。 几经涌动后,终于露出一点端倪,暗潮之下,是冲天的占有欲:“以后,只喜欢我。” “嗯。”怀里的兔子很乖,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点头。 这样静谧又缠绵的时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喊停。 陈空青原本就被亲的迷迷糊糊,被这么抱着,很快就眯上了眼睛。 之后好像自己就被抱到了床上,温热的毛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拂过,再然后…他就没了印象。 沉沉陷进一环环梦里。 徐京墨并没有留宿在陈空青的出租屋。 不是不想,是对于自己的自控能力有一定的怀疑。 回去的路上,眼底翻涌的阴鸷没能消化干净,即使现在,他的手掌里还留满陈空青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即使,那样滑腻柔软的触感他都还能回想出其中的细节。 可那股在不停燃烧的占有欲却没有要燃尽的意思。 不够,一点都不够。 “你是说……你现在在做人家的替身?”周慕钧庆幸自己今天没有早睡,不然他一定要把这个突然冲进自己公寓的家伙安一个私闯名宅的罪名抓走。 “嗯。”徐京墨抿唇,立在公寓的玻璃窗前。 周慕钧买的公寓是江景房,夜里的风光也并不差。 徐京墨俯瞰着璀璨的江景,眼里却翻不出一丝波澜:“我觉得自己的心理也有问题。” “怎么说?”周慕钧摸了摸下巴,“让周医生我来帮你治治。” “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这段关系变得稳固,可他还没有毕业,我又不能拉着他去国外□□,就算办了证,国内也不承认。”徐京墨用一种很平静地语气说着,说着自己变/态的谷欠望。 他还是说得委婉了。 其实,他更想把陈空青带到一个只有他的地方。 让陈空青只能看见他,只能和他说话,只能和他吃饭。 也只能和他同床共枕。 他再也不要和陈空青分开,再也不要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哦呦,人家可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啊,大哥。”周慕钧凑过来,给他递上一只烟,“是不是因为这感情是你抢来的,挖来的,所以你这么没安全感。” 徐京墨并没有接过那只烟,摇了摇头。 周慕钧嘴里叼着烟,有点含糊地道:“又不抽了?” 徐京墨:“他不让我抽。” “啧,他不让我抽~”周慕钧阴阳怪气的模仿着,随即撇了撇嘴,“说真的,人家小同学不是尽量在给你安全感了么?肯定是你这位上的,不太正,你自己心虚,别这么心虚就行了。” 心虚。 是心虚的吧。 走向陈空青的每一步,他没法说自己坦坦荡荡。 甚至,这一条路上,他设计了不知道多少步。 “你这表情…被我说中了是吧?”周慕钧吐出一口烟圈,笑起来。 徐京墨紧绷着后槽牙:“可我不后悔。” 他不会后悔。 再来一次,他只会更加的不择手段。 * 陈空青一直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自己//胸//痛了好几天,穿什么衣服都会被磨到。 每次被磨疼,他都红着脸龇牙咧嘴。 直到又一个周末,他和徐京墨一起出门约会。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和之前的约会没什么差别。 直到他们吃完了晚饭,徐京墨去便利店给他买饮料。 陈空青则乖乖坐在车里等。 徐京墨上车的同时递给他装着饮料的袋子。 他在袋子里翻着饮料:“是我爱喝的茉莉味诶……” 和茉莉味的饮料一起闯进视线里的,还有一盒经典包装的***。 陈空青一下僵住了,手卡在袋子里,拿出来也不对,不拿出来更不对。 耳根一瞬间熟红。 徐京墨像是故意让他看见的,所以这会儿不疾不徐地开口:“去你家还是我家?” 第70章 陈空青听着,低头,视线里是那盒经典包装…… 如果单听徐京墨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是……看着这盒经典包装再听这句话,就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不是说去我家里喂黑猫警长吃三文鱼吗?” 晚饭他们吃的日料,剩下一点刺身,就打包准备回去煮一下喂给小猫。 “可以。”徐京墨答应着,发动车子,“那就去你家吧。” 他也不是说去他家那什么的意思…… 陈空青欲言又止,还在购物袋里的手摸向茉莉花茶时,经过那盒经典包装。 指尖如同触电一般。 他赶紧抓着饮料瓶把手抬起,拧开瓶盖,匆匆忙忙地饮上一大口。 清润的茉莉花茶滚过干燥的喉间,抚平心头的几许燥热。 但很快,心头的燥又起了,根本抚不平。 这种发展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他和徐京墨才一个月呢。 一个月就…… 是不是不太好。 但其实,如果徐京墨想的话,他也…不抵触。 陈空青不由抠着指甲边的倒刺,逆着抠时免不了疼,这么一疼,神经也跟着缩。 思绪跟着一起乱。 就这么一直乱着到了家。 出租屋外的楼道原本又潮又冷,又因为住的多数都是外地来打工或者上学的租客,当然也就没有人修缮。 但最近不知怎得,房东竟忽然“良心发现”把楼道整修翻新了一遍,就连灯都比其他楼层的要亮要灵敏。 陈空青将门打开,黑猫警长像是已经闻到了三文鱼的鲜味,踮着猫步凑到门前:“喵~” 他撸了撸猫头,换鞋进屋后便往小锅里倒水。 三文鱼片在沸水里渐渐埋没漂亮的纹理,变成一块白生生的鱼肉。 小锅“咕嘟咕嘟”地响着,陈空青埋着脑袋,像是在盯着锅看,其实一直都在偷偷看坐在对面沙发前的徐京墨。 男人双腿随意交叠着,坐在那条之前容纳过他们两人重量的沙发前。 那双丹凤眼早早黏在站在锅边的兔子身上。 陈空青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五,但身材比例很好,腰很细,腿很直,脖子则是又细又直,体态也很好,天鹅似的。 徐京墨盯住那截白嫩的脖颈,深深看了两眼。 陈空青能感受到,下意识地他就把乱飘到视线压回,重新停在“咕嘟咕嘟”响的小锅里。 锅里的鱼已经熟了,黑猫这会儿正在桌边等着吃鱼。 好像又不止有黑猫在等吃的。 陈空青喉结轻滚,湿润着有些干涸的喉间。 他硬着头皮把锅关停,再不关,肉都要被煮散了。 咕嘟冒泡的水声一停,静谧的空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剩黑猫警长有些着急的叫声。 陈空青把鱼肉从水里捞出来放凉:“得等一会儿才能吃,小猫。” 还好,还能拖一会儿…… 陈空青这么想着,又转身去拿猫碗。 徐京墨一直很安静的坐在沙发前,看着在这么大点地方到处钻的兔子。 忽地,一串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空青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是师哥杜颂打来的电话。 他放下猫碗按下接听键:“师哥?怎么了?” “空青儿,保安室有你的花哦。”杜颂八卦地“嘿嘿”一笑,“好大一捧呢,谁呀,都送实验楼来了。” “花?”陈空青有些意外。 送花。 会给自己送花的,不应该只有徐京墨么? 杜颂:“对啊,好大一捧,我也不知道啥花,但是挺漂亮的,贺卡上写着你名字呢,你要现在不拿走的话,就先存在保安室也行,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就先放那儿吧。”陈空青对着听筒道。 杜颂:“行……” 电话刚挂断,徐京墨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嗯……”陈空青也不免疑惑,问起徐京墨,“是你给我订了花送到实验室吗?” 可是…感觉也不对啊,他和徐京墨一直待在一起,没道理徐京墨又往实验室送一束花。 话音刚刚坠地,男人那双丹凤眼里也瞬间染上一层晦色,黑洞洞的:“不是我。” 陈空青不由皱眉想,会不会是师哥看错了。 徐京墨:“有人给你送花?” “师哥说保安室里有一捧花上面写着我名字,奇怪……”陈空青挠了挠后脑勺,想不明白。 “先喂猫吧,应该可以吃了。”徐京墨淡道,眼里却早已不像语气那样风平浪静。 陈空青点点头,把鱼肉夹进小猫碗里。 被这么一打断,陈空青都忘记紧张了,只想着花会是谁送的。 黑猫警长把脑袋埋在碗里,吃得尾巴都在一下一下的左右摇摆。 蹲在猫碗边上的陈空青摸着毛茸茸的猫耳朵,又用手指在猫脑袋上画着圈。 他玩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这么一站起来,才发现徐京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跟前。 陈空青吓得一抖,身体不由向后闪。 手撑在后腰处,抵上饭桌的边沿,一个全然弱势的身体动作。 站在眼前的男人只是盯着自己,那双丹凤眼里黑沉沉的,像会流动的墨汁,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却让陈空青紧张地紧紧抓着桌沿,喉结又觉得很干。 干得像是一天一夜没喝水。 他不由吞咽着,神情里融进几丝慌张,下意识地想逃,敛下眼问道:“你要喝…喝水吗?” 徐京墨:“不喝。” “噢……”陈空青抿唇,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看。 直到下一瞬,下巴就被擒住。 陈空青怔然,下巴就这么被掌控着抬起。 视线也被迫和那双如墨般的丹凤眼相交。 喉间只觉更干了,干得快要发不出声。 双颊的脸肉又被捏起,就像他们之前某次接吻时那样。 陈空青以为徐京墨是又要吻他了,于是配合地微微张唇。 原本就黑沉沉的丹凤眼里骤然酝酿起一阵风暴,捏着陈空青脸蛋的手指再用上几分力。 “唔……” 兔子那两片粉唇被撑得更开。 徐京墨却没有俯身吻下来,而是,抬起了另一只空闲的手。 男人的手掌很宽,手指也粗。 但不是那种短粗的,那样的不好看。 而是长直的,和宽厚的手掌配着很合适,但和陈空青如同葱白般的手指对比起来就要粗大许多。 徐京墨将拇指抵上陈空青的唇角。 陈空青的唇瓣薄薄一片,唇形也很标准。 他一个拇指就能抵上半张唇的大小。 怎么会这么小。 这么小又能塞得下什么。 男人的眼神愈发暗沉,眼底酝酿已久的风暴似乎只在等待一个时机爆发。 拇指扯住软软的下唇,不轻不重地碾过。 陈空青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自己都没这么弄过自己的嘴巴…… 别人这么……他一下就红了耳尖。 下唇被反复的揉捻,唇角处不由溢出一点晶莹。 陈空青以为徐京墨大概也就是这么揉揉,也就由着男人。 直到……五秒后。 “呜!!”陈空青急促地呜咽一声。 自己的唇瓣被毫无征兆地/丁页/开。 并不是和之前那样,被舌尖撑开的,而是被……徐京墨食指撑开的。 牙齿和舌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食指在唇瓣里进/出的滋味。 牙齿还抵上了徐京墨硬硬的指甲盖。 好奇怪的感觉。 陈空青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很快就接受了,脑袋也没再往后仰。 徐京墨大概也看出他已经适应,很快便将比食指还要更粗更长的中指也伸//进温热湿润的唇间。 “呜呜……”陈空青忍不住哼出两个音节。 怎么还…还加了一根。 齿尖就这么在两根手指上来回磨蹭着。 很快,他被撑开的双颊都开始泛酸,唇角处溢出的晶莹积少成多,这会儿都快从下巴流到脖子了。 一直在配合的陈空青终于再次“呜呜”了两声,伸手抓住徐京墨的手腕,慢慢往上,最后搭在男人的肩前捏了捏。 徐京墨这才缓慢地将自己湿淋淋的手指从软绵湿润的唇腔里抽出。 陈空青的嘴唇也终于在此刻得以合上,酸楚的双颊总算是得到了放松。 徐京墨那两只湿答答的手指就这么映进他的眼里眼帘。 红着的耳尖这会儿不由烧向脖颈,又从脖颈蔓延至下巴,双颊…… 他低眼,在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干净的面巾纸,而后给徐京墨的手指包上,轻轻擦拭着。 徐京墨喉结轻滚,看着眼前乖得他都不忍欺负的兔子:“不用擦。” 陈空青这才把纸巾松下:“嗯…你还想玩吗?” 徐京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喉结又滚了一圈。 陈空青以为徐京墨这是还想的意思,于是抱住里徐京墨的手,主动凑上脸去。 湿//软的舌尖有些笨拙地伸出来,添了添男人的指节,而后又换了个角度添:“是…是这样吗?” 徐京墨克制着,没有现在就把眼前的兔子扒光:“怎么这么乖。” 刚把舌头缩回去的陈空青,却用清纯无暇的眼神对着他:“你…你不是想*吗?这……应该就算前//戏吧,我们把前//戏做长一点儿吧,我有点怕…怕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陈空青那张唇又被撑开了。 这次不是被手指撑开的,而是舌尖。 徐京墨吻得很凶,像是要连带着把他整个人都吃下去。 陈空青受不住这么强悍的冲击力,连带着后腰也重重抵上身后的小饭桌。 桌上的小锅还有水壶玻璃杯都随之一晃,发出零碎的响声。 “唔……”陈空青还是没有躲,稳住身形之后,反而把脸仰得更高一点,方便徐京墨动作。 徐京墨半眯着眼,在陈空青唇腔深处里探的舌缓缓退出,就这么盯住眼前的兔子。 兔子的双颊靡红,被吻得七荤八素,像是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软绵绵地撑在桌边,像是随时都要瘫下去。 他不禁又往前进了半步,果不其然,陈空青顺势便倒在他的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那张已经被吸吮到泛肿的唇微张着,小口小口吐着气。 徐京墨伸手,揉了揉那软软的头发,才发觉陈空青的头发都湿了,发丝湿乎乎的粘在鬓边。 男人用手指,轻轻拨动着那几缕乌发,耳边是陈空青的吐气声。 动作太温柔了,和刚刚接吻时简直判若两人。 陈空青终于缓过劲来,微微偏了偏脑袋,把脸埋进徐京墨的怀里。 徐京墨大概也会锻炼胸肌,平时看着只是觉得身材好,没有肚子,肩膀也宽宽的。 这么靠上去,他才发现何止是肩膀宽宽的呢,胸肌也是大大的。 陈空青用脸颊蹭着这块鼓鼓的肌肉,忽然有点紧张。 好吧,其实他一直都紧张。 只是刚刚被亲得太猛,大脑都已经停止运转了。 现在大脑重新开始运转,紧张感也随之卷土重来。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下一步了。 可是他还没去洗澡什么的…今天还和老师一起去了校后方的草药林,身上肯定都是草药味…… 抱着自己的男人也没有着急要开始下一步动作的样子。 陈空青抬起一点脸,想说要么自己先去洗澡。 徐京墨这会儿也正盯着自己看。 又好像不止是这会儿,是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 “会收吗?”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空青的错觉,他总觉得徐京墨今晚话特别少,还没有黑猫警长喵喵叫的次数多。 而且开口说的话他都听不怎么懂:“什么?” 徐京墨:“花,青青会收吗?” 男人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沉稳,手指再次抚过陈空青的渐长的头发。 陈空青几乎没有思考,就晃着脑袋:“不……我只收你的花,那个花……” 好像直接不去领也不是很妥帖。 他正想着对策,徐京墨便直言道:“扔了。” “咳……”陈空青咳了两声,手轻轻摸向徐京墨的手臂,小声道,“那也不太好吧。” 这样把别人的心意扔了,好像也不太好。 他忽而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有了,有些花是可以入药的,我把可以入药的放在实验室里做成药材……” “嗯,花可以入药。”徐京墨重复着,那双丹凤眼里的风暴悄然而至,“凌霄花不就可以。” “凌霄……”陈空青很自然就接过了话茬,想说凌霄花用处可多了。 只是凌霄这两个字刚从嘴巴里念出时,那双丹凤眼里的风暴就已然刮进他的眼中。 他这才明白徐京墨是在指那个凌霄。 嘴边的话又被自己咽了回去:“嗯……那很多东西都是药材的,京墨也是药材。” 徐京墨:“是么?” “是呀,京墨是古时候的止痛药。”陈空青回答着,这还真不是他随口胡诌的,“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吗?” 徐京墨:“没有,我只记得你之前的头像是一株凌霄花。” “……”陈空青一时无言,卡着壳,“嗯……现在已经不是了。” 徐京墨那双眼里的风暴席卷又退下,翻涌压制:“嗯,我提醒你换的。” 还是的确是这样…… 陈空青抿抿唇:“那…那我换成你?” 他之前其实有想过的,又想…徐京墨会不会觉得很幼稚。 这种一谈恋爱就要换头像发朋友圈的行为是不是很小儿科。 这么一想,他就没问了。 再加上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两个人都很忙。 就忘了。 男人的手已从头发绕到耳垂边:“算了吧。” “怎么…又算了?”陈空青努努嘴,有点怕痒所以躲开了,“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幼稚?” “不……”徐京墨否认的很干脆,“是觉得你好像不太乐意。” “我没有。”陈空青也否认的很干脆。 耳垂被不轻不重的捏着,不痛但是痒。 陈空青不由轻颤,像蝴蝶的羽翼那样不由扑簌着。 “陈空青,你喜欢我吗?”徐京墨喉结轻滚,这次不是因为难耐,而是紧张。 这种紧张感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追溯起来可能可以追溯到大学毕业的答辩?又或是某次在圣彼得堡作演讲。 可是和那些时刻比起来,好像还是这一瞬更为紧张。 更为害怕。 徐京墨:“抛开我这双眼睛,你也喜欢么?” 他一直没有敢这么问。 “今天原本是想和你做//爱的,想着,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你是爱我的,或者,我们的关系会更加稳定一点,可是好像又不是这样,如果真的是因为这双眼睛,你和我做//爱的时候,想着的是我还是凌霄?”徐京墨将唇靠下来,贴上他的耳垂。 说到最后一句时,向来沉稳的声线都变得沙哑。 陈空青听着,不由顿了顿。 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徐京墨竟然这么…这么没有安全感。 竟会想到这层上去。 他主动勾住男人修长的脖颈,将那股好闻的伯爵茶香通通揽进自己的鼻间:“当然是你!我当然喜欢你,就算没有这双眼睛,我也会喜欢你的。” 他说着,不由把男人抱得更紧,几乎快把整个人都挂在徐京墨身上,唇瓣擦过男人的侧颈:“真的,不是哄你。” 腰侧穿进一只手,一下就被裹着往前。 两具身体之间的距离几乎化为零,紧密相贴。 陈空青觉得自己快要被热化,但也还是没有躲,反而大方地舒展开身体:“我喜欢的就是徐京墨,不是别的任何人。” 他抬起脸,男人的唇瓣没有意外地低下。 两人接了一个黏糊的吻。 被放开的时候,陈空青又在喘气,调呼吸。 然后又被亲。 就这么循环往复了好几遍。 他的双腿被架起。 徐京墨轻而易举地便将他抬上了身后的小木桌。 微凉的桌面贴住裤子上的面料。 恍惚的陈空青心跳也跟着顿了顿。 很快,徐京墨又吻上来,握住双腿的手背前,蜿蜒的青筋也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这个吻很长很长,长到陈空青觉得自己肺里的最后一口氧气也被耗光了。 兔子的额前冒出汗珠,唇瓣早就比吻的不成样,看着也不太清醒的样子。 偏偏就在这样的状态里。 兔子还不忘和他表白:“徐京墨,其实我喜欢这样的眼睛,也不是因为…凌霄。” 徐京墨沉着眸,手掌在他的腿侧捏了捏。 “我总做一个梦。”陈空青小声在他耳边呢喃,“你知道的,我以前生病很多事情忘记了。” 谈起这段,徐京墨的眼眸也跟着闪:“嗯。” “自从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我就…总会梦见一双眼睛。”陈空青睁开那双迷蒙的眼,垂下脑袋,“就是这样一双丹凤眼,所以…也不能说是因为凌霄喜欢这样的眼睛,我是因为那个梦才喜欢的……但我不知道这双眼睛是谁的,所以,你也不是谁的替身。” “我可能是对有这样眼睛的人天然有好感一点,但是…不是说只要长着这样的眼睛,我就喜欢的,你…你别这么想,我真的喜欢你。” 跟前的徐京墨却不说话了。 低着眼的陈空青不由抿唇,小心地抬起一点视线。 只见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里,无名的情绪在翻涌,沸腾。 他以为徐京墨是不能接受这套说辞,于是有些羞愧地又把头埋下了:“你是不是还是觉得不舒服,抱歉……” “不。”徐京墨忽而伸出手指,将他的脸蛋重新挑起。 陈空青被迫对上那双丹凤眼。 眼底无名的情绪下,是在渐渐散开的阴霾。 “我知道了,你就是喜欢我。” 陈空青没太听懂这句话。 什么叫“你就是喜欢我”? 他的脑袋晕乎乎的,这么一想就更晕了。 索性也就没有再想,反正徐京墨总算是知道了他是喜欢他的。 于是,兔子就这么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的眼睛就被亲了亲,随之是鼻尖。 再是唇瓣。 亲着亲着,他就被带着进了里屋,被按在那张不大的床上。 徐京墨揪起床单上的一点黑色的猫毛。 陈空青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嗯…黑猫警长最近有点掉毛。” 徐京墨起身去拿粘毛滚筒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它每天都和你睡?” 陈空青抿唇:“嗯……” 徐京墨:“今天不许了。” 吃饱喝足的小猫原本一直很安静,这会儿躺在毛毯上却忽然叫了两声,像是在不满。 陈空青也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为什么?” “太小了,本来就滚不开”很明显,徐京墨指的是这张单人床,语气很平静,唇上却勾出一抹笑,“而且…青青想它看着我们做吗?” 第72章 翌日是周末。 陈空青当然没能早起。 一直到床侧的小纱窗已经被阳光填满。 金色的光线透过纱窗,爬上纱窗旁,浅灰色的床单。 浅灰色的软被下,窝着一团软绵绵的兔子。 陈空青这一觉睡得很沉,真得醒过来时,眼皮都被阳光晒热了。 耳边是几声急促又委屈的猫叫。 “喵~” “喵喵。” “喵!” 随之床就跟着晃了晃。 黑猫警长身姿矫健,跳上床:“喵!” 陈空青揉着眼,身体跟着动了动。 这么一动,双腿的酸麻感便袭来,他不禁蹙眉。 小黑猫已经把脑袋凑过来,在陈空青的周身到处嗅。 陈空青的意识也在此刻慢慢回拢。 身边没有人,只有一只猫。 但是,被换过的床单,还有腿//心火辣辣的疼感,都在告诉自己昨晚的事,不是梦。 陈空青一只手摸着小猫的脑袋,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脑袋。 好晕好沉,就像是喝醉之后倒头睡了一觉。 静音的手机在枕边震动。 “嗡——”“嗡——”。 陈空青慢吞吞地摸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 “徐医生”。 这是他之前存的备注,一直没有改。 徐医生…… 他那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和徐医生…… 滚来滚去…… 陈空青这么一联想,耳尖又红出来。 手里的机身仍在震动,好几秒后,他才接通电话。 “喂……”他的嗓子没有意外,很哑很沙,还带着刚睡醒时才有的鼻音。 电话里的男声被他这软绵绵的声音一对比,就尤为铿锵有力,神清气爽:“还没睡醒吗?” “睡…睡醒了。”陈空青揉着眼,感觉自己的嗓子里这会儿有一罐汽水,一直在冒泡。 徐京墨似乎在笑:“桌上有早餐,可能凉了,你热一热,随便吃点,我等会中午过来给你带吃的。” “你…你去哪了?”其实刚刚早上他睡得迷迷糊糊时,是有听到徐京墨搂着他说了些什么的,说完又贴了贴他的额头。 但他没听清,就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 徐京墨温声:“我今天早上有个会,早上和你提好几次了,宝宝。” “宝宝”。 他对这个称谓有点PTSD了。 昨晚徐京墨就这么叫他。 “宝宝,腿怎么这么长?” “宝宝,*****。” “****,宝宝。” 啊啊啊啊。 陈空青一想到这些,又把被子一掀,鸵鸟似的躲进被窝里。 电话里的男人,大概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却没有听见陈空青说话:“宝宝?” “……”陈空青把埋在枕芯里的脸蛋抬起,“我知道了……” 徐京墨忽而又飙出一句:“难受吗?” “什么?”陈空青的声音闷闷的。 徐京墨:“我把床单都换了,给你也洗了澡,好受点吗?” 床单被罩换了,的确是干爽舒适很多,但是他还是难受,这个难受和换不换床单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说:“嗯…好…好点了。” “给你带了药回来。”徐京墨不像是打趣,是很认真地在说,“磨破了,**太嫩了,你哪儿都那么嫩,像豆腐。” 干什么要说这种话。 干什么要说这种话啊啊啊啊! 虽然此时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类和一只猫咪。 但他还是不好意思的把脑袋更深的埋进枕芯里,久久没有回话。 这并不妨碍徐京墨继续说:“轻轻碰一碰,你就像豆腐似的要碎掉了。” “哪有啊,我明明……”明明已经很配合了…… 说着说着,他就底气不足地住了嘴。 因为的确……他抖得太厉害,徐京墨好像只是随便碰了碰,他就**了,还掉着眼泪说受不了。 这么一掉眼泪,徐京墨果真心软了,没有*到底。 只是用********。 虽然他很配合,也钾得很锦了,但这对徐京墨而言大概也只能是一盘小点心。 总之就这么磨了好久,**都快被磨破皮,徐京墨还是*得不行。 中途他还不争气的又*了。 *在徐京墨的脸还有头发上。 **粘在黑发前,强烈的视觉冲击把原本还沉溺在余韵里的陈空青惹得快要抖成筛子。 徐京墨甚至还用指尖沾上那点*,送进唇瓣里。 兔子早就软成一团面了,但看到这景象时,像只鲤鱼似的弹起,扑过来阻止:“你干什么?!” 徐京墨却笑着把扑过来的“鲤鱼”压///在怀里,喉结微滚着,已然咽下:“好甜,和它的主人一样。” 徐京墨怎么…怎么是这样的! 陈空青红着脸,也没力气挣扎,只能说出一句:“变*态……” “不喜欢吗?”男人揉着他。 兔子的脸上还泛着朝红,呼吸声都不均匀,犹豫几秒后坦诚道:“喜欢……” 徐京墨不依不饶****:“喜欢什么?” 兔子扑棱着,原本就还在***,完全招架不住:“喜欢…喜欢你。” 徐京墨:“变*态也喜欢吗?” 怀里的陈空青,眼角又溢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喜欢……” “好乖啊,青青。”徐京墨总算松开手,随即揉了揉那张快红成苹果脸。 那时陈空青以为已经快进入尾声,却没想到,原来夜晚是这么…这么漫长的。 * 后半夜他是不清醒的,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京墨才*的,总之他在睡着之前,徐京墨都在按着他。 **** 夜里的一帧帧一幕幕就这么毫无缓冲的灌进他的脑袋里。 陈空青把手机都丢开了,声音闷在枕头里:“你…你快开会吧,我…我起来了。” 听筒里又传来一阵低笑,终于没再说下去:“好,那你快去吃饭吧,我这一结束就过来。” 陈空青:“嗯……” 这通电话终于结束。 陈空青抱着小猫在床上赖着,压根没有起来,脸蛋还是红扑扑的。 昨晚他是看着徐京墨把黑猫警长关进笼子里,并放到小茶几边,确认视线被挡住,看不见床后,他才开始慢吞吞解扣子的。 但是这会儿抱着黑猫警长,他还是心虚。 就算小猫没看见,但也肯定听见了什么…… 他把小猫的耳朵捂住,念咒似的:“快忘掉快忘掉……你…你不能听这些……” 小猫脑袋两边的皮都被他展开,不开心地瞪眼哼了哼:“喵喵!” 陈空青这才听出来,黑猫警长是饿了。 而且应该有点饿急眼了。 不然是不会这么对着他叫的。 也是,现在都快正午了,不饿才怪。 陈空青很不好意思地松开黑猫的尖耳朵:“我现在就…就给你去弄吃的!” 说着他就从床上爬起来。 双腿刚一落地,那种轻飘飘地感觉就顺着脚尖浮上来。 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实感。 他就这么有些摇晃地茬开*走,为什么要岔开呢…… 因为合着走就会磨到。 不合着都觉得火辣辣,周围的肌肉也连着筋肉在发酵,泛酸。 只是这么****,他就这样了…… 要是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自己岂不是…… 哎。 陈空青叹出一口长长的气,看着在饭盆前吃很香的黑猫警长。 原本想着把猫砂盆铲一铲的,结果猫砂已然换新。 不是他换的,也不可能是黑猫警长自己换的。 只能是徐京墨换的了。 他发现徐京墨有点像田螺小子。 而且怎么能干这么多活的,哪来的精力。 又是洗床单又是洗他的,还有空换猫砂。 地板也干净的在反光。 桌上还有买好的早餐。 真是……不是说男人过了25就是65了么? 怎么…徐京墨这么有牛劲。 下一瞬,房门处传来几声碎响,正吃着饭的小猫也竖起耳朵凑过脑袋去。 陈空青也歪过脑袋。 只见徐京墨抱着一捧大花从小小的门框里钻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陈空青,视线被花吸引。 “起来了?”男人一手花,一手提着打包好的午饭,朝着陈空青走去。 一捧茉莉白玫就被送到陈空青的跟前。 准确的说…是一大捧,很大很大一捧。 大的陈空青一只手抱不过来,只能用两只手圈住。 审美虽然还是在线的,但是陈空青觉得,没有上次的马耳他蓝漂亮。 马耳他蓝突出的是精致,不在于大。 但这捧鲜花,似乎更多的是在突出…大。 “怎么…送这么大的,太大了吧。”他的脸可以埋在茉莉花丛里,而且是绰绰有余的埋进去。 徐京墨淡定转身,将打包好的饭菜意义摊上桌:“应该比别人送你的那束花大了。” 陈空青抱着花,听着徐京墨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大概是徐京墨听到了杜颂说得那句“好大一捧”…… 他抱着花,鼻间满是茉莉花香,扭头盯着男人的背影:“你还在吃醋吗?” “不……”徐京墨回过身来,姿态慵懒地靠上饭桌,那双丹凤眼不偏不倚地盯住他,“我不让你收别人的花,当然要送比别人送得更好的。” 陈空青抱着花,小小一颗人,就这么被花遮住大半颗:“好吧,下次不要送那么大的啦,你也知道我这里小,塞不下的。” “是太小了,搬走吧。”徐京墨又走过来,替陈空青将花束摆在一旁的地板上,“来吃饭。” 陈空青点头起身,起身的一瞬,浑身的肌肉都连着在抽痛,他不禁咬了咬唇。 咬得幅度其实挺小的,但还是被抓到了。 徐京墨扶上他的手臂:“我扶你?” “这才几步路啊,我…我哪有那么娇气。”陈空青说着,很有尊严地丢开了男人,自己以一种很怪异地步姿挪到了饭桌前坐下。 徐京墨也跟着过来,关切道:“要不先帮你涂药?” “不要…没事的,真的没事!”兔子埋下头,拿起手边的筷子,“我要先吃饭。” 徐京墨也坐下来:“行,那先吃饭。” 男人带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有清蒸鱼,拌秋葵,小炒牛肉还有蚝油生菜。 还有一份排骨炖胡萝卜汤。 陈空青夹起一块烂糊的胡萝卜,大吃一口。 徐京墨则在给他盛汤:“搬走吧,这里太小了,又潮,过两天昆市就要开始下雨了,到时候墙面地板都会开始冒水汽,会很不舒服,对身体也不好。” 的确,昆市的梅雨季会很烦人。 陈空青接过清澈的排骨汤抿了一口:“嗯……但是这里离学校近嘛。” “我那儿离学校也很近。”徐京墨抿唇,“那你搬回来。” 吸溜着汤的兔子一下沉默了。 搬回去…… 徐京墨的公寓,的确条件很好。 是他住过最好的地方了。 只是…… 又这么搬回去,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 但好像还是有点怪吧,这么快就同居了。 陈空青觉得还是有点怪:“不用了吧……嗯,我觉得这里也还好,六楼应该也不会很潮。” 男人神色微微暗下,很受伤似的:“明白,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没有……”陈空青用筷尾戳着自己的唇,“不是的……我是觉得我们谈恋爱,不能我吃你的还住你的……那都不像谈恋爱了,像……”包养…… 这两个字陈空青没有说出口,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徐京墨的眼皮都往下垂了些,视线眯起:“像什么?” 这道眼神太强烈,陈空青被紧紧盯着,没有逃脱地余地。 挣扎几秒,兔子干脆道:“像包养……” 说完,他的耳尖就开始冒红,脸颊也开始泛热气。 他赶紧把脸埋下,埋头吃饭。 他吭哧吭哧地吃了好大一口。 身旁的徐京墨才咧开唇瓣,轻笑起来。 这么一笑,陈空青的脸蛋就更红了。 昨晚徐京墨就是这么笑的。 一边笑一边看他软成一滩水。 陈空青咬了咬牙,逆反起来:“你笑什么笑……” “就是想……”徐京墨仍旧勾着唇瓣,拇指压上陈空青的唇角,将粘在上头的一粒米饭捻开,“要是有这种机会就好了。” 陈空青的脸更红了,他知道徐京墨是在说包养自己的机会:“有这种机会你会怎么样?” 徐京墨:“会让你每天都只待在我身边,待在床上,不许下来。” 第73章 陈空青红着脸,却没有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延伸,而是在想,如果一直待在床上的话…… “那我会退化的。”他仍用筷子戳着下巴,很正经地说出自己的顾虑,“躺太久了会四肢退化。” “没关系,退化了你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了。”徐京墨没有想到,兔子的顾虑竟会是退化。 果然是只兔子。 一点不知道床上的险恶。 陈空青喝着排骨汤,嘟囔道:“你好变/态。” “不喜欢?”男人挑眉,就这么盯着喝汤的陈空青,“你昨晚说喜欢的。” 昨晚那种…那种场面。 他能说不喜欢么! 兔子的脸心涨红,不说话了。 “其实不喜欢吗?”徐京墨像是又变得小心起来,“那我下次不那样了。” 他发现了,徐京墨总是这样,好像很担心。 很担心他会不喜欢,不舒服。 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的。 比如其实很在意眼睛这件事,也闷着声不吭。 是不是他的肯定还是给的太少了? 陈空青这么想着,舔舔唇,决定还是要多给一点正向反馈:“没有…喜欢的……” 他这么说完,徐京墨那双丹凤眼似乎都比刚刚亮了些。 是那种带着一点侵略性的眼神。 就好像陈空青说了喜欢就要拉着陈空青再复习一遍…… “咳咳……”陈空青赶紧把视线挪开,避免再这么电光火石下去。 但是……显然是压不下去了。 吃完饭。 准确的说,是他磨磨蹭蹭的把饭吃完以后,又磨磨蹭蹭的喝汤,就是不肯下饭桌。 徐京墨很快就吃完了,又去阳台把床单被罩翻了个面,还把他种的那几株小兰花都浇了水。 从阳台回来,陈空青还在慢慢悠悠地喝汤。 徐京墨走过来,还没说话,只是走到桌沿。 陈空青就先沉不住气了:“我…马上就喝完了。” 他以为徐京墨会催自己,会说自己怎么吃这么慢,是不是故意的。 但徐京墨却开口问着:“要不要热一下,冷了没有?” 举着汤勺的陈空青顿了顿,慢半拍地摇着脑袋:“不用……” 他一口气把碗里剩下的排骨汤喝个精光:“我吃好了……” “真的吃好了?”徐京墨微微弯唇,“不再吃点的?” 陈空青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看穿了…… 也不知道徐京墨是怎么做到总是一下就能看穿他的小把戏,却又总是那么提心吊胆的样子。 没有工夫细想。 他一下饭桌就被捞上床。 刚被捞上软乎乎的床,裤腰带就被人给抓住流泪。 陈空青下意识地揪住,不让徐京墨脱:“不行……还很难受呢……” 他以为徐京墨还想来,红着耳朵阻止。 徐京墨却没有松手,唇角的弧度也没下来:“想什么呢,给你上药。” 说着,男人不知从哪变出一支药膏来。 “不用…”陈空青也没有罢手,“我自己来上就好了……” 那种地方,让别人上,也太……太超过了。 “你自己看不清,不好上。”徐京墨语气坚决,动作也不含糊,抓着他的裤腰带往下拉。 兔子当然有反抗,但是反抗无果…… 于是只能用胳膊遮着脸蛋,眼睛也紧紧闭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裤腰带这会儿已经被褪到脚踝。 徐京墨的眼前,是一双没有多余赘肉,直长莹白的褪。 徐京墨:“褪分开。” 很清晰的指令,陈空青却很希望自己什么也听不懂。 徐京墨:“青青是要我来撑开么?” 陈空青觉得自己的耳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炸开了。 耳尖乃至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 最后还是闭眼咬唇,视死如归的把褪岔开了。 两条褪上的肌肉夜在此时连着疼,又酸又疼。 紧接着,他能感觉到火辣辣的某处被一层冰凉覆盖。 很凉,很舒服。 这么一抹上去,火辣的痛感就被降低不少。 他忍不住想自己今天穿的是什么内///裤。 算了,管他是什么内///裤。 反正都是徐京墨帮他穿的。 想到这,兔子忽然想通了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松开被自己死死咬住的下唇。 徐京墨将药膏轻柔地涂在那片红糜的肌肤上。 这块皮肤太//嫩。 但也不能全怪皮肤。 昨晚自己也没克制好。 徐京墨不禁心疼,动作也不由放得很轻,生怕再弄疼这只兔子:“这样碰疼不疼,我再轻点吧。” 仰躺在床上的陈空青摇摇头,发丝沾在浅灰的被单上滚:“不疼。” “很红,涂了药膏你先别穿裤子了,就这么躺着吧。”徐京墨嘱咐道,“晚上还要再涂一次,我会来帮你涂的。” 陈空青抿了抿被自己咬痛的下唇,点头:“我…我晚上会自己涂的,你不用过来了。” “真的不搬回来么?”徐京墨将药膏拧好,原本是单膝跪在床上的,上完药就把膝盖收了回去,站在床沿,“或者我搬过来也可以,我想和你住一起。” 彼时的陈空青,身上那件睡裤被褪到了脚踝,双褪大张着,胳膊挡住大半张脸。 脸蛋大幅度地晃了晃,不大的床也跟着晃了晃:“不要。” 徐京墨稍稍错开视线,稳住呼吸,这样的场景,不会有人不动心:“为什么不要?” “我们慢慢来嘛,徐京墨。”陈空青小声说着,那双清澈的柳叶眼里怯生生的,“我想慢一点,真实一点。” 徐京墨偏过视线,对上陈空青那双眼,最终妥协,“那什么时候带我见你的朋友?” “唔。”陈空青将视线又转回正前方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顶灯没有开,他却觉得明晃晃:“你什么时候有空?” 徐京墨:“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陈空青勾唇,只觉这会儿不仅明晃晃的,还暖烘烘的:“那就…周三晚上吧,周一周二我们课多,比较忙。” 徐京墨:“好。” “好好好。”朱明添一走进包厢就开始调侃,“怎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空青,你这……太不地道了。” “师哥,这你可不能怪空青,你这不是刚从阿美瑞卡回来嘛,这山高水远的,当然消息接收的慢。”杜颂磕着瓜子,“我天天和空青在一个实验室,也是刚知道,你这不亏。” 朱明添笑着指了指他:“就数你会说。” 陈空青也走过来和其余人介绍起朱明添。 这次吃饭,他请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还有一些相熟的同班同学,大家也基本都相互认识。 高天友也凑过来:“你家那位怎么还不来啊,我可要扣分了啊。” “他今天临时有个会,马上了。”陈空青又给他抓上一把瓜子,“对了,张队怎么没来?” 这次吃饭,他也叫上了张逞。 原本他都忘记了张逞这号人,反倒是徐京墨提醒了他。 高天友宛如一台高效嗑瓜子机器,一边磕一边道:“噢,他今天好像有事,不来了。” “这样嘛。”陈空青抿唇,也没再细问。 众人聚在一起聊着天等徐京墨。 朱明添也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在美国进修的趣事,像是忽而想起些什么,朱明添问起陈空青,“对了,空青,那个国际赛你参加了么?如果获奖的话,院方会出一个公派名额,去英国读硕,说是植物学。” “参加了,参赛的研究报告刚刚交上去,大概没那么快出结果,不过……我也是重在参与。”陈空青笑着回答。 杜颂拍拍他的肩:“怎么会,小师弟,你很有灵根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伟大的教授亲口说的。” 高天友:“对啊,空青,你上回演讲多厉害啊,我都看傻了。” 陈空青:“那就是很简单一个报告。” 几人聊的火热,包厢的大门也在此时被推开。 大门外,徐京墨穿着一件黑夹克,内搭格子衬衫,下身也是简单的直筒裤。 很简练的穿搭,却又显出一股不凡的气质。 毕竟这么高的个子和优越的身材,套个麻袋也不会差。 男人一出现,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包括陈空青。 他总是在很多个不经意的时候,发现徐京墨好像真的挺帅的。 有时候不禁怀疑自己可能也不是喜欢什么眼睛不眼睛的。 单纯就是,喜欢帅的。 徐京墨正对着这一双双眼,点头示意着:“抱歉我来迟了,临时有会耽搁,让大家久等。” “嗐,没事儿,表……”高天友心直口快的,差点就要喊错了,赶紧改口,“徐医生……快过来坐。” 陈空青这会儿已经跑到徐京墨跟前,那双柳叶眼亮晶晶,很自然地搂过男人的手臂:“快过来坐吧。” “哟哟哟。”齐川带头起哄,“不介绍一下就抱上啦。” 陈空青闻声,看了看一桌的好友,又抬头看向眼前的徐京墨。 徐京墨也低着眼看他,没有说话。 那双狭长而深邃的丹凤眼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 陈空青看着这双眼,更用力地抱住那只结实的胳膊。 而后重新把视线朝向桌上的几人:“嗯……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徐京墨。” 第74章 高天友率先出声,咧着大牙:“是你男朋友那迟到了也得罚,徐医生说吧,喝红的还是白的?” “他开车来的,不能喝酒。”陈空青牵着徐京墨走到空出的位置前,替忽而沉默起来的徐京墨挡酒。 徐京墨是在沉默。 因为刚刚,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听到了陈空青说得话。 【“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徐京墨。”】 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清。 但他听得真切。 手臂处温热的触感也紧贴着自己的皮肤。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很久。 像是亲自被兔子安进了一个蜂蜜糖罐里,一时间缓不过来劲。 一直到陈空青小幅度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 齐川:“真一点不喝吗?那……就我们喝也没意思呀。” “没事,可以喝,我等会儿叫代驾就好。”回过神来的徐京墨说着,便拧开了桌上的一瓶洋酒瓶,“我先自罚一杯,来迟了。” 大家其实只是随口开玩笑,见徐京墨真要罚酒,又纷纷叫停。 高天友:“徐医生,你意思意思就行,这么多,等会喝醉了,空青该训我们了。” 朱明添也笑着冒出来说话:“是啊,我们这种局,大家都是熟人,就喝果汁也没关系的。” 陈空青没有看过徐京墨喝酒,也不知道男人究竟会不会喝酒,于是贴近徐京墨的耳边,轻声道:“没关系的,不用喝酒。” 徐京墨只觉耳尖拂过一层热气,低眉笑了笑,将那杯琥珀色的洋酒举起:“很高兴空青带我认识你们,这杯酒我一定要喝。” 男人抿住酒杯,琥珀色的洋酒就顺着酒杯仰起坡度,灌进唇里。 陈空青喝过洋酒,洋酒的味道其实挺难喝的,入口就很冲,回味他也不喜欢。 但徐京墨把大半杯洋酒饮下后,脸上没有一点难挂的表情。 应该酒量还是挺好的。 这么想着,陈空青也就没有再管着徐京墨喝酒。 大概徐京墨进门前有通知饭店上菜,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进来了。 这算是昆市一家高档的中餐厅,菜式花样都透出一股精致感。 众人氛围融洽地聊着天。 期间徐京墨饮了好几杯酒,朱明添如今的研究方向是偏草药医学方面的,个人对现代医学也很感兴趣,于是和徐京墨两人一直在医疗专业方面的话题。 陈空青则在吃胡萝卜。 今天的菜也是徐京墨提前点好的,饭店的特色菜几乎都上了,还有一锅胡萝卜炖牛腩。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种出来的胡萝卜,特别香,甜滋滋的。 的确是比外头的胡萝卜要好吃不少。 坐在陈空青边上的杜颂凑过来,对着他小声道:“你这对象……可以。” 其实在知道他和三十岁的心理医生谈恋爱后,就属杜颂的反应最大。 但他的顾虑也不完全没有道理。 杜颂给出的理由是:首先年龄太大,其次心理医生,听着就变/态。 当时陈空青就有腹诽:从某方面去看,杜颂其实看人挺准…… 陈空青吃着碗里徐京墨给自己夹的牛肉,也凑过去小声地道:“你才吃了几筷子菜就被收买啦?” “啧。”杜颂嘬了口小饮料,“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 高天友也在这时加入群聊。 徐京墨和朱明添谈的正热,并没有注意身后已经凑成的“小群”。 “我告诉他你男朋友手上那块表的价格,他一下就觉得可以了。”高天友咧着嘴,“肤浅吧。” “诶诶诶,那没有啊。”杜颂否认道,压着声说出一长串来,“我是看他言谈品行都不错,而且,空青当时和我说三十岁的医生,那我不就只能想到那种地中海或者老秃子,挺个大肚子坐办公室里那种的,谁能想到长这样啊,那长这样……又有钱,不亏的。” “各位学弟,你们在那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呢?”反倒是朱明添先看见凑在一起的三人。 徐京墨也在此时偏过视线来。 先看到的是陈空青已经吃空的小碗,于是动筷开始补货:“偷偷说什么呢?” 陈空青也扭过脸来,想着杜颂的描述。 地中海,老秃子,大肚子。 他想着想着,试图把眼前风度翩翩的徐京墨想成那样。 “想什么呢?”徐京墨看出来兔子在发呆,还是对着他傻乎乎的发呆。 陈空青弯唇,亮晶晶的眼也弯起来:“等会告诉你。” 徐京墨拿起一块饼皮,将片好的京式烤鸭包进饼皮里,夹上几根黄瓜后,包好放进陈空青的碗里:“张逞呢?” “说是今天有事来不了。”陈空青回答着,把包好的烤鸭塞进嘴里。 “这样。”徐京墨没有多言,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却又透出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来。 这顿饭就这么吃了快两个小时。 徐京墨打了车送几人回学校。 两人站在餐厅门前目送着车辆离开后,陈空青瞬时放松下来,刚刚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他都不好意思和徐京墨贴地太亲密,这会直接抱住男人的胳膊,贴上前:“我看你喝了好多酒,难不难受?” “还好,有一点晕。”徐京墨反手握住兔子软绵绵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是你手热。”也不知道怎得,两人的手就变成了十指紧扣。 每一根指节都被温热包裹。 两人漫步在餐厅外的林荫大道。 是万物复苏的春季,抬头仰望,是在寒冬中苏醒的大树正在蓬勃向上。 周围很安静,没有车辆经过,只有两人几乎一致的脚步细响,偶有晚风吹过,透过枝桠,窸窸窣窣的。 徐京墨垂眸:“刚刚和你的同学在说什么,是在说我吗?” “看来你一点都没醉。”陈空青低着头,在看脚底下的人行道。 人行道上偶有几片嫩黄的迎春花瓣落下。 “就是在说我呢。”徐京墨则在看着身边这颗圆脑袋。 陈空青努努嘴:“说你也是说你好,说你帅呢。” 徐京墨:“应该不止吧。” “唔……”陈空青抬起脑袋,对上徐京墨的视线,“他们说没见着你之前,还以为你是那种顶着地中海的多大肚子。” 说到这,陈空青又弯了弯眼睛:“我就脑补你如果没头发大肚子的样子。” 徐京墨伸出那只空闲的手捏着他脸蛋:“然后就笑那么开心?” 这么一捏,兔子笑得更开心了。 那双柳叶眼弯成了一对月牙。 脸颊像块面团,被徐京墨掐起一块来,又捏有揉的:“我变成那样还会喜欢我吗?” 陈空青笑着笑着,又把嘴巴抿住了。 原本他是说会的。 毕竟他知道,徐京墨其实在恋爱上,好像很脆弱,很需要肯定。 但是…… 徐京墨同时又是一名心理医生。 兔子天真道:“心理医生能看出来别人在撒谎么?” “……”徐京墨不禁勾唇,从鼻息里叹出几分笑意,“你这么问的话,我就知道你要撒谎了。” 陈空青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被掐着的那块脸颊肉这会儿被捏得更紧。 “哼……”陈空青有些吃痛地哼了两声。 徐京墨:“只喜欢帅的?” “嗯……”陈空青不由顿了顿,不服气地小声抗议道,“难不成喜欢丑得么……” 徐京墨觉得这么问好像很幼稚,但他还是想问:“那是我帅,还是张逞?” 仍然被他捏着脸蛋的兔子先是眨着眼,像是在接收信息,又因为被捏着脸,说话含含糊糊地:“怎么又是张逞……都说了,他喜欢女生的。” “唔……” 被捏成水波嘟嘟唇的嘴被俯下身的徐京墨重重地啄了一口。 这是在大街上呢。 怎么这么不稳重! 陈空青下意识地挣扎,想逃。 后腰却也在这时被扣住。 原本只是一个啄吻,却不知怎得,一下就变味了。 兔子仍然向着反方向逃,后腰处的束缚感变得更强,他已经没有空间挣扎了。 徐京墨也不再满足于这样表面的相贴,湿润灵活的舌尖就这么长驱直入。 脸颊被捏着,牙关原本就很松。 陈空青的唇腔一下就被撑开。 湿滑的舌尖闯进软嫩的口腔里,肆意掠夺,汲取其中的一分一毫,像是要将每一处角落都据为己有。 “呜呜。”陈空青没忘记这是在街上。 虽然这条街这个点什么人也没有,但是…… 不行! 而且徐京墨抚在他身上的那只大手也一点不安分,在他的纯棉衬衫外到处乱捏。 最后抵在他的腰窝前,用力一按。 怀里紧张到紧绷的兔子一下就软了。 瘫进徐京墨的怀里,无力地承接着这个漫长的吻。 唇瓣被吸吮的发麻,舌尖正在被一寸一寸地绞紧,渡进一股淡淡的酒气。 肺里的氧气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耗。 终于要喘不上气来。 怀里的兔子可怜地哼哼着。 徐京墨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他喘息。 陈空青被松开唇后一瞬,便张着殷红晶莹的唇大口呼吸着,无力地靠在徐京墨的肩头:“这是在街上……你……” “我知道。”徐京墨倒是坦然,眼眸深邃地盯着陈空青那张红肿的唇,“我是你男朋友,吻你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这四个字。 他等了很久。 第75章 “那也不行!”兔子气哄哄的,模仿起某些场合站在台上的领导,严肃道,“影响市容!” 徐京墨笑着将他揽进怀中,没有被威慑到的样子,反而将他的腰肢捆地更紧,“再抱一会儿。” 男人的语气很温柔,似乎是真的在贪恋。 刚好一阵晚风飘过来,尾风里都被捎带上缱绻的意味。 陈空青也没有再动了,其实他根本也没什么力气动,而且徐京墨就和块铁板似的,他想动也动不了。 他也不知道两人在风里吹了多久。 总之徐京墨放开自己之前,又亲了他两口。 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他们找了代驾。 陈空青原本是想回自己的出租屋的。 但是坐车上的时候徐京墨一直说自己头晕。 喝多了难受。 兔子皱着眉,心里有一点点的困惑。 刚刚在街上不还一点也不晕,还浑身都是牛劲的么…… 怎么忽然就……晕了? “你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陈空青不由开口,有些疑惑地道。 “坐上车反劲了。”徐京墨答着,语气很弱,随之手指按住太阳穴,那双剑眉也深深拧紧。 好像真的很难受。 陈空青也蹙起眉,动了动身,往男人身边挪了挪:“头很疼吗?要不要开一点窗通风。” 徐京墨却摇头,而后很虚弱地往陈空青的肩上靠:“不用,我靠一会儿就好。” 陈空青脸一红,撑着上本身,僵硬的像是所有的骨骼和肌肉都分了家。 眼睛则朝着前头主驾驶的方向瞄去。 也不知道代驾师傅会不会看见。 但是徐京墨好像是真的头晕,靠上他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了,那双丹凤眼也垂下,暴露出浓黑硬挺的睫毛。 他也不忍心推开。 僵硬的骨骼和肌肉在分秒的流逝里,渐渐松快。 他伸出指尖,在男人笔挺的鼻峰前,轻轻点了点。 这会儿的徐京墨很安静,不说一些他根本就招架不住的话,也不捏他的腰了。 很乖地靠在他的肩头,硬挺深邃的五官也是任他把玩。 但他没敢玩得太过火,只这么碰了碰鼻尖,担心把徐京墨吵醒。 餐厅离公寓有点远,后半程徐京墨已经睡沉了似的,一个劲地往他的怀里躺,那双丹凤眼始终紧闭着。 陈空青也没有抗拒,他对这样脆弱的徐京墨,说不了一个不字,也做不出一个拒绝的动作。 所以车子被代驾师傅停进车库后,陈空青才在徐京墨的耳边轻声道:“到家了,我扶你上去?” 怀里的男人终于掀开一点眼皮,嗓音慵懒:“师傅走了么?” “嗯,已经走了,车都停好了。”陈空青用指尖触着男人的眉心,“你还晕吗?” 徐京墨:“嗯……” 他扶着徐京墨从车上下来,平时没发现。 徐京墨真的有点重,压着他,黏着他的时候,他都快喘不上气来。 很久没有回来,再跨进公寓大门时,陈设一切如旧。 玄关上还摆着他的拖鞋,客厅的落地窗上,还贴着过年时他和徐京墨一起剪得窗花。 陈设虽然都和之前没有差别。 但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没有人气。 虽然已经是春天。 却是一股冷冰冰的气息。 陈空青把徐京墨搀扶进二楼的主卧。 印象里,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进徐京墨的房间。 之前有一回徐京墨也喝醉了,但那回徐京墨醉得比这厉害,他根本扶不上来,并没有上楼。 所以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进徐京墨的卧室。 陈设仍旧简约,但无论是单调床品的摆放还是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床单,都透出一种这个被窝很冷的感觉。 果真,这个被窝的确是很冷。 陈空青把男人安置在床前,掀开冰凉的被子。 感觉和材质也有关,徐京墨这会儿已经用上冰丝面料的被子,难怪触感凉冰冰的。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点姜汤。”陈空青把徐京墨的肩和脑袋靠上床头,正欲转身离开。 手腕却被紧紧扣住,这样的力道,不像是醉酒又头晕的徐京墨能爆发出来的。 陈空青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一双手臂变从身后将他圈住。 他就这么跌进徐京墨的怀里。 床单冰丝丝的,可男人的怀抱却热烘烘的。 幽幽散出一点酒精的气味。 并不冲鼻。 陈空青再一抬眼,便对上了那双直直垂落在他身上的丹凤眼前。 那双丹凤眼周围的确腾着一股酒气,但眼底显然,没有浸入一点酒味。 明明就是一副很清醒的样子。 陈空青反应过来,有些恼,在这个又硌又热的怀里扑腾挣扎:“你装的是不是?” 一双铁铸般的手臂从身后锁住他,他越挣扎,这个锁就收得越紧。 陈空青咬唇,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徐京墨刚刚就是装的! “徐京墨!” 身后的男人凑上前,唇瓣擦过他的颈间:“你好凶啊,宝宝。” “……”陈空青咬牙,“骗子,松开我!” “没有骗你,我真的头疼。”徐京墨将鼻子深深埋进兔子的颈间,深深吸上一口。 敢情真在这吸猫了。 陈空青不禁腹诽,更生气了。 但是他显然不是徐京墨的对手。 一顿挣扎之后,他莫名其妙就被按着躺倒在床上了。 冰丝的面料和皮肤相贴,即使隔着衣服裤子,还是让他不由觉得好凉。 “好冰啊,你怎么喜欢睡这种。”陈空青都忘记自己现在应该挣扎反抗这回事了,搂住撑在他身前的徐京墨,真情实感地吐槽着。 “冰吗?我可能习惯了。”徐京墨俯下身,用鼻尖蹭着他,“那你躺我身上?” “不要……”陈空青的脸颊兀自一红,“你怎么这样。” 徐京墨:“我怎么了?” “装醉,装头晕……”兔子小声吐槽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徐京墨抬起一点脸,眉尾微微上扬:“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你以前……”陈空青双手轻轻摩挲着徐京墨后颈发茬,有一点扎手,“很正经啊,才不会这样。” 徐京墨:“这样就不喜欢了吗?” 陈空青生怕徐京墨又说那他改,别不喜欢他之类的。 于是匆忙开口,眼神始终耷拉着,不敢和徐京墨对视:“也不是。” 倒不是因为撒谎不敢和徐京墨对视,而是因为这种场合…这种姿势…… 他们一对视的话。 肯定也就不只是对视了。 “其实我一直是这样。”徐京墨倒是坦然,同时,又把鼻尖凑上兔子精巧的鼻尖,“陈空青,我一直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人。” 什么正经人会对有男朋友的人虎视眈眈。 又是什么样的正经人,会这么步步为营。 “那也没办法了。”陈空青用舌尖顶了顶脸颊,但视线始终没敢往上顶一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没有人能明白这句话对徐京墨的意义。 徐京墨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那双丹凤眼里,思绪不明。 像是有千万种的情绪在这双眼里翻涌,蔓延。 蓦地。 陈空青只觉自己的脸心被徐京墨的鼻尖戳出了一个小窝来。 唇瓣也在此刻被吻住。 又是一个不容置喙的吻。 陈空青决定不能每次都这么坐以待毙地被攻城略地。 所以决定主动出击。 他学着徐京墨那样,把舌尖伸出去,胡乱地勾了勾。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勾的,只知道自己舌尖在徐京墨的唇腔里进了几寸,舌尖舔上一点酒味。 徐京墨当然也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一只软绵绵又湿乎乎的小舌头在吸他。 兔子在回吻。 徐京墨额前的青筋赫然凸起,睁开的双眼在下一瞬闭合。 同时,他的舌尖在陈空青软嫩的口腔里搅得更紧,更加强势,像是要把兔子一口吞下。 兔子受不了这么强势的吻,脸蛋憋得通红,勾着男人脖子的双手也送下来,继而拍向徐京墨坚硬的胸膛。 双手抵在徐京墨的胸前,想把男人推开。 “呜呜……” 陈空青叫得可怜。 徐京墨却没有怜悯的动作,舌尖往更深处勾进。 一只手就把抵在他胸前的那两只细手腕包住,往上提。 陈空青的两只手就这么被高高举过头顶。 “哼…呜!”兔子用力挣脱着,双手在挣扎,身体也跟着扭动。 唇瓣感觉都被吸麻了。 渐渐地,他也不挣扎了,反而激起一股胜负欲来,也开始激烈地回馈这个吻。 就这么交织纠缠着,冰丝贴面的大床也烧成了一片。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扒干净的。 再反应过时,自己是□□。 徐京墨却还一丝不苟的。 除了头发乱了点,感觉换个鞋就能出门了。 陈空青有点生气,伸手开始扒男人:“你也给我脱!” 徐京墨听着,一边笑,一边配合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 最后脱的只剩下内搭的一件白色背心。 很简单的款式,纯棉的面料。 面料轻薄。 正因为轻薄,面料下那一块块凸起的肌肉,此起彼伏的沟壑线条。 勾勒出一块块刚刚好的腹肌形状。 陈空青不由咽了咽口水,咬着唇,含糊地道:“我…我明天没早课。” 第76章 徐京墨的卧室比起陈空青的出租屋,当然要大上许多。 卧室里甚至还有一扇不小的落地窗。 原本落地窗前的窗帘是开着的,窗外是昆市的万家灯火,宁静而又温馨,偶尔伴着车流穿过的响声。 后来,窗帘也被遥控关闭。 卧室里只开着床头一盏不算很亮的台灯。 台灯的款式偏复古,和卧室现代简约的风格并不一致。 但反而冲突出几分独特,让人眼前一亮。 徐京墨俯身在他的脸上轻舐着。 陈空青抓着他的手臂,承接着这份亲密的同时,眼神望向卧室里唯一的光源:“这个灯好漂亮。” “没你漂亮。”徐京墨说着,亲吻也没有停。 这倒不像是一句恭维或者哄人的话。 因为……徐京墨的眼神很痴,很痴就算了,还在舔他的手指。 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陈空青就觉得湿乎乎的,像以前在乡下,邻居家的大黄舔自己的感觉。 有点痒。 陈空青不禁咬唇,想把手缩回来。 徐京墨随之紧扣住他的手腕,双膝跨在陈空青的两侧,牵着兔子的手,微微挺身。 陈空青躺在床上,看着挺着腰在舔他手指的徐京墨。 那件单薄的白色背心也早在刚刚就被脱下。 这会儿正卷成一团被丢在床底。 所以此刻的徐京墨也是一丝不//挂的。 徐京墨的肤色偏小麦色,手臂和平时晒不大太阳的地方有色差。 但并不会很明显。 陈空青的视线早已被那几块像松软吐司般的腹肌吸引,另一只没有被抓着舔得手伸上去,捏了捏。 手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硬,但也没有吐司那么软。 是很有弹性的触感。 “这要练多久?”陈空青的手指轻轻抚过肌肉上的沟/壑。 这才发现,小腹往下,有几条青筋在慢慢浮现,贴在鼓鼓的肌肉前,似乎正在搏动。 青筋一路蔓延往下,汇聚在裤腰之下。 “练不难,保持比较难。”徐京墨回答的同时,又弯下腰来,吻上陈空青细长的脖颈。 吻还不够,男人还咬上那颗精巧的喉结。 “你的体脂率好低,青筋都能看见。”陈空青仰起脸,主动将脖颈更完全的暴露在徐京墨的唇齿间。 “喜欢吗?还是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我就练成什么样。”徐京墨含/着兔子软绵绵的颈肉,轻声呢/喃。 “喜欢……就喜欢这样的。”陈空青也回答得很含糊。 脑袋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吻搞的昏沉,有种快要飘然的感觉。 ** 陈空青在**。 徐京墨轻而易举的,就能彻底掌控他,让他生又让他死。 朦胧之际,他还在想徐京墨怎么光顾着照顾他:“我…我可以了,你***” “家里没有那个,你舒服了就行。”徐京墨说着,**湿淋淋的**,准备翻身下床,“我去拿干净的床单,你休息一会儿。” 陈空青还沉在**的余韵里,脸心也是红色的,但还是伸手拉住徐京墨的手腕:“没有…也没关系。” “说什么呢。”徐京墨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又吻了吻。 “那我帮你。”陈空青不是没有看见,就算他没看见,刚刚也感觉到了,***,肯定很难受,“我很愿意帮你,你不要拒绝我。” “宝宝,在**说这些话很危险。”徐京墨沉下眼,努力调匀呼吸。 “我说认真的。”陈空青终于缓过一点劲来,隔着**,伸手摸过去。 徐京墨瞬时仰起头,吐出一口浊气。 * “空青,你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是不是不舒服?”杜颂难得看到自己的小师弟在实验室里走神,“是不是感冒了?” 陈空青揉了揉酸涩的眼,打了个哈欠:“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这么一张嘴,就不止是眼睛酸了,嘴巴也跟着发酸。 他的嘴昨晚塞了很多,吃得很撑。 后遗症就是……今天嘴巴很酸,张口说话都觉得费劲,喉咙也是沙哑的,的确像感冒了似的。 “那要不你休息一天吧,我看你眼睛也很肿啊,别那么拼了小师弟。”杜颂有点担心地出声,“你参赛作品也交上去了,给自己放两天假吧。” 陈空青抿唇点了点头。 但其实……他眼睛是因为昨晚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才肿的,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么。 根本不是因为难过伤心之类才哭的。 而是因为……单纯的,生理性的在哭…… 想到这,他不禁闭了闭眼。 只是一闭眼。 就又不免想到一些不应该想到的画面。 看来今天是真的做不了实验了。 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夜没回家。 虽然有给黑猫警长留好粮食还有水,但是显然,黑猫警长还是很不开心。 一见到他,就用那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瞪他,生气地喵了两声。 陈空青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彻夜没有回家的学生被抓包了。 根本没法解释。 好吧,他也的确是彻夜不回家在外头干坏事了。 陈空青蹲下身去,抱起小猫赔罪一番:“今天给你吃一支大猫条,你别生气了。” “喵!”已经度过尴尬期,正式成为一条大黑猫的警长大人显然对于这个筹码表示不够,讨价还价地伸出肉垫对着陈空青的胸口踩了踩。 踩的力道不重。 陈空青却疼得龇牙咧嘴。 因为他的胸昨晚……被。 嗯…… 现在只是和布料摩擦都会觉得疼,更别提被肉垫踩了。 警长大人像是感知到了他的不舒服,把肉垫缩了回去,对着他的脸颊舔了舔:“喵~” “不是你踩的,是别人咬的,不干你的事。”陈空青抱着猫走到猫窝边的小架子边,拿出一支猫条,撕开。 一条黑猫伸出自己的大黑爪,把猫条按住,伸出粉红的小舌舔起来。 陈空青刚刚安抚好猫咪,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个不停。 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到,是徐京墨。 果不其然。 Lnk:【我刚结束门诊。】 Lnk:【还在实验楼吗?】 Lnk:【来接你?】 Lnk:【去我那儿给你做晚饭。】 Lnk:【怎么不理我,宝宝?】 Lnk:【老婆?】 这两个汉字印进陈空青的眼睛里时,他感觉眼睛有短暂的失眠一下。 就像是……被亮瞎了那种感觉。 怎么可以叫的那么顺口…… 陈空青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消息还在轰炸。 Lnk:【老婆?】 Lnk:【为什么不理我/[委屈jpg.]】 Lnk:【我已经下班了,不说话我就默认你是在实验室了。】 陈空青这才着急忙慌地弹开键盘:【我回出租屋了,不在实验室。】 Lnk:【今天这么早。】 陈空青不想说因为昨晚的后遗症,今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能力很差,所以只默默打了一个“嗯”。 Lnk:【那我去接你?】 Azurite:【去哪?】 Lnk:【去吃饭?或者来我这,我下厨。】 Azurite:【我随便吃点吧。】 Azurite:【不去你那里了。】 Azurite:【再去你那,黑猫警长要发飙了,我才把它哄好。】 跳进自己怀里的一坨黑球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尾巴。 像是无声的警告。 Lnk:【那我送点过来给你吃吧。】 Azurite:【不用,我这里可以煮面吃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 徐京墨也没再多说什么。 陈空青以为男人不会来了。 半小时后,徐京墨便提着饭菜站在了门口。 陈空青原本还有点小触动,他其实很需要这样一个,赶都赶不走的爱人。 直到……徐京墨一开口就问他的腮帮子疼不疼,说他昨晚辛苦了。 陈空青:“………” 温情戏码一下就没了,只剩下一堆黄色废料。 之后的几天,徐京墨出了一个短差,两人难得超过了72小时没有见面。 陈空青日夜泡在教学楼和实验室里,要么就是在出租屋,三点一线。 两人时常短信聊天,夜里也会视频通话。 但陈空青还是有点想徐京墨。 想那种一下楼,徐京墨就站在大楼外等着自己的场面。 男人总爱穿一件深色的羊绒大衣。 春天里,就会换上清爽的夹克,又或是针织开衫。 还好,他最近的课业也很繁忙,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 而且最近,他又开始梦见那双丹凤眼。 他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再梦见了。 再梦见时,竟比之前多了一些画面。 好像是在一个公园里。 又从公园闪进室内。 他梦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团很大的胡萝卜抱枕递给他。 梦里的自己还是小小的一只,用双手捧住胡萝卜转圈。 他努力想看见那双手的主人,想看见那张脸,却……什么也看不见。 梦里的人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背影让他去追。 梦里的自己在追,一边追一边掉眼泪。 陈空青也蓦地在此刻惊醒。 眼前映进出租屋陈旧的天花板,他喘着粗气,偏眼看着身边的胡萝卜抱枕。 和他梦里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兔子的额前冒出细密的汗珠,伸手摸了摸胡萝卜脑袋上的绿叶子,软绵绵的。 混乱的呼吸也终于缓回来。 也在此时渐渐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 夜里静的有些怵人,黑猫警长这会儿也已经睡得迷糊,没法跑来踩他两脚,把这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踩碎。 他没有把这个梦和徐京墨说。 原本徐京墨就对眼睛这个事情很敏/感。 好像还挺在意的。 万一吃起梦里这个无脸男的醋来,好像更无解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不是和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有关。 恰好这天,苏菁菁照例给他打电话。 母子二人每个月都会固定打上一通问候电话。 基本也就是随意的寒暄两句,没什么特别的。 但今天,陈空青举着电话,主动问起:“妈,你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抱枕吗?很小的时候就在用,现在还在的,胡萝卜的那个。” 电话里的苏菁菁愣了愣,似乎是在回想,过了好几秒才回答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妈你知道它是哪里来的么?是谁送我的?”陈空青问着,语气都有些苦恼。 苏菁菁:“怎么了?小满,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 陈空青否认道:“没……没想起来,但就是总做梦。” 电话里的女声又沉默了好一阵,支支吾吾地道:“嗯……没想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前的事情忘了也好,之前医生和我说过,说你忘记这些是潜意识的选择,可能想起来……你反而不开心,所以……” 是潜意识的选择么。 陈空青抿唇。 是他,故意忘记的么? 那是不是因为很伤心很伤心,所以主动忘记了。 会让小时候的自己那么伤心,长大的自己又应不应该记起呢? 陈空青忽而犹豫了,对于探索这个梦的念想也渐渐淡下去。 他照例每天都去上课,上完课就一头扎进实验室,又或者跑进草药林里去。 徐京墨原本说是只出三天的短差,但临时又有会议,出差日就拉长了。 这天,是个闷热的阴雨天。 又潮又闷的。 像是要下暴雨的节奏。 徐京墨给他发来信息,问他在哪,昆市颁布了暴雨通知。 Azurite:【我已经在家了呢。】 随即他随手拍了一张怀里的小猫还有翻开的资料书。 Lnk:【那就好。】 Azurite:【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Lnk:【想我了吗?】 Lnk:【宝宝。】 Azurite:【。】 Lnk:【叫我一声老公,马上就回来。】 Azurite:【又骗人。】 Lnk:【老公不会骗人。】 Azurite:【……】 Lnk:【叫一声试试怎么样?】 Azurite:【不出现怎么样?】 Lnk:【不出现就随老婆处置。】 反正就是打字而已。 这么想着,陈空青咬着唇,手指在键盘上打下:【老公。】 Lnk:【老婆,开门。】 陈空青一怔。 下意识望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大门。 并没有响动。 但他还是抱着黑猫警长起身走过去。 房门“啪嗒”一声。 他的心也跟着“扑通”一声。 房门一寸一寸挪移而开,眼前赫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你怎么…真的在?”陈空青抱着猫咪,蹦到了徐京墨跟前。 黑猫警长动着鼻筒子,轻嗅着眼前人的味道,像是认出来了,张大嘴巴喵了一声。 “说了老公不会骗你。”徐京墨笑着,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刚下飞机,在楼下买了点吃的,直奔你这了,还好,你在家。” 陈空青赶紧让开了路,让风尘仆仆的徐京墨进屋。 一时间都忘记害羞了。 其实这还是徐京墨第一次在床下自称“老公”。 他把黑猫放下,转身去给徐京墨倒水。 徐京墨也跟着过来,把袋子里的食盒一一摆出:“吃过没有?” 这会儿其实都已经过了晚饭点,但陈空青的确是还没吃。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饭时间就不固定,饿了才会想着去吃。 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徐京墨果然皱了皱眉:“我不在又不好好吃饭?” “没有,马上就准备煮面吃了。”陈空青把水杯递上前,“你喝水。” 徐京墨这才抿唇,接过水杯没再继续批评。 食盒一一打开,都是他爱吃的菜。 有红烧茄子,葱烧大排,还有蚝油生菜。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回来。”陈空青吃着饭,张唇问道。 “想给老婆一个惊喜啊。”徐京墨勾唇,“什么时候叫一声老公?” 兔子一点也不经逗,红着脸不说话了,只埋头苦吃。 徐京墨:“怎么耍赖?” 陈空青咬牙:“你…我吃饭了,吃饭不能说话。” 徐京墨:“那吃完饭叫?” 陈空青:“……” 徐京墨也没再逗他,只是勾唇笑着,而后给他夹菜。 吃完饭后。 徐京墨拿着刚买的一袋桃子和血橙走向洗手池。 陈空青心里建设了一顿饭的时间,这会慢慢悠悠地走向徐京墨。 男人站在小小的洗手池边,流水哗啦啦地流出。 徐京墨:“快洗好了,你等一会儿。” 站在洗手间门边等陈空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往里走了一步。 而后绕到徐京墨的身后。 抱住那截精干的腰:“老公。” 徐京墨正拿着一颗快要熟透的水蜜桃,手上的动作都跟着一顿。 陈空青贴在他的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腰。 一时间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都忘了继续洗手里的水果。 他只觉得窗外阴沉的天气,都变得清新。 彼时,客厅里忽而传来几声铃声。 是徐京墨的手机在响。 陈空青感觉自己找到了救星,匆匆松开手:“我去看看谁给你发信息。” 他也不管徐京墨是什么反应,一下就跑走了。 跑到桌前拿起徐京墨亮起的手机。 “你…密码是多少?”陈空青其实从来没有看过徐京墨的手机,所以也并不知道男人的手机密码,现在也只是为了逃避刚刚那个尴尬的局面,才来看信息的,但是这么问,好像又有点不合适,好像自己很想去翻阅别人隐私的感觉,“要不还是你自己……”看吧。 耳边却在这时渡进男人的声音:“你生日。” 陈空青顿了顿。 他生日? 他好像都没有和徐京墨说过自己是什么时候生日吧。 难不成又是自己的病历上有写? 他没细想,输入自己的生日,果真,手机解锁了。 “是微信消息呢,我点喽。”他对着洗手间放大一点声量。 徐京墨:“好。” 得到允许后,他便点进了亮着红点的微信。 聊天界面随之弹出。 男人和自己的聊天框被置顶在第一个。 甚至还是唯一一个置顶。 陈空青抿唇,压着想要向上扬起的唇角。 再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备注。 「小满[胡萝卜emoji.]」 小满。 怎么会是小满。 这不是他的小名么? 除了自己的妈妈现在还知道自己的小名,就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了。 陈空青的眉心赫然皱起,大脑里忽而又闪进梦里的那双丹凤眼。 还有很多他曾经梦见过的场景。 耳边甚至冒出一句清润的童声。 【“京墨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第77章 【“哥哥,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呢。”】 【“哥哥,可以陪我去公园玩吗?”】 【“哥哥,你不喜欢和我一起玩吗?为什么要走呢?”】 【“哥哥,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尘封在漫长岁月里的记忆,早已积上一层厚厚的尘埃,却在这时忽而一个劲的钻进陈空青的中枢神经。 不光是这些散落的话语,还有很多零碎的记忆。 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纱,他看不清。 却又觉得很熟悉。 熟悉的公园,熟悉的玩具,熟悉的年代小楼…… 额间的错综的神经在此刻狂跳,生疼。 眼前的事物也骤然变得模糊不清。 陈空青有些踉跄地瘫坐在沙发前,缓了好几秒,模糊的视线才又渐渐变得清明。 徐京墨大概也听到了动静,端着水果匆匆走出来:“怎么了?” 只见单人沙发前,陈空青脸色惨白,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手机,那双眼却很是空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徐京墨迅速走到陈空青身边,将果盘置在茶几上,便伸手抚上陈空青的额间,并没有发烧,“是不是……后遗症?” 他记得之前陈空青也有这样。 “嗯……”陈空青揪住心口的布料,吐出几口气,还在消化那些忽然冒出的记忆。 “之前医生说过后遗症会加重么?”徐京墨蹙眉,靠着陈空青坐下,揽住了青年瘦薄的肩,安抚着,“我去联系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再看看吧,这样我不放心。” “我刚刚好像想起来很多。”陈空青终于喘匀呼吸,冷静一点,但仍旧抓着心口的衣料,眼睛盯着地上的木质地板发呆,“为什么……你给我的备注是小满?” 揽着自己的男人忽而一顿,喉结紧跟着轻滚。 “为什么我刚刚想起来的那些东西里好像有你?”陈空青终于偏过视线,望向眼前的徐京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徐京墨和自己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什么也看不清。 “我……”良久之后徐京墨终于准备说些什么 陈空青却忽而出声,阻止道:“算了…算了……如果是不好的记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自己的大脑机能好不容易摒弃的记忆,大概总是痛苦的。 单是想到几个画面,他就无端的开始掉眼泪。 如果这么痛苦,他宁愿不要想起。 陈空青忽而扑进徐京墨的怀里,像是一只离开海洋好久的小鱼,重新落进一汪清泉,只一个劲的深埋,似乎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徐京墨果然不说话了,那只大手包住兔子的后脑勺,很轻很轻地摩挲着:“好,你不想知道就不要知道。” 那天夜里,陈空青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他干脆没回去,陪着兔子一起睡觉。 那两只都是送于他手的胡萝卜最终也被他给取代。 胡萝卜被丢在了小沙发前,徐京墨则成了陈空青新的阿贝贝。 夜里,兔子睡得也不好,似乎一直在做梦,那对眉在睡梦间时不时拧起,眼角也渗出一点湿润。 徐京墨看着,心也跟着痛。 可自己能做的又这么有限,只能是把陈空青抱得更紧一点,再紧一点。 让他能安心一点,再安心一点。 大约是有感受到怀抱的炽热与真实,陈空青后半程总算没有再做光怪陆离的梦。 之后的几天,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但徐京墨还是想带他去看医生,但都被他拒绝了。 陈空青能感受到,自己在逃避。 逃避这段记忆。 而且是潜意识的选择。 潜意识在逃避。 所以,在这段记忆明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甚至他都已经隐隐感觉到徐京墨就是记忆里那双丹凤眼的主人,他也还是……不敢记起。 情绪也好,心理状态也罢,都陷入一个低谷。 但他并不想让徐京墨担心,所以总是卯着一股劲,尽量在徐京墨眼前表现的自己和之前一样。 徐京墨当然能感受到陈空青的状态不对,也看出兔子在他面前强撑的样子。 所以还是托人问了这方面专攻的专家,准备问一问最好解决的方法。 周末。 徐京墨刚好要值班,陈空青一个人待着无聊,也不想去实验室。 于是就在家里捣鼓什么懒人蛋糕,准备放松放松。 网上的教程很简单,只需要鸡蛋面粉糖,还有一个电饭煲。 刚好他什么也没有的出租屋里,刚好就有这几样东西。 他就开始跟着教程做。 没抱什么希望,单纯就当是给自己放松了。 于是。 他就得到了一块蓬松无比的鸡蛋糕。 特别松软美味,打开电饭煲的那一刻,他都惊呆了。 随手拍了一张照片PO给徐京墨。 Azurite:【照片jpg.】 Azurite:【我做成功了!】 Azurite:【想不想吃?我给你送!】 平时都是徐京墨来接他,给他送东西。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去找过徐京墨,尤其没有去过徐京墨的单位。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 Lnk:【好啊。】 Lnk:【可以有这个荣幸么?】 Lnk:【看的我肚子都要叫了。】 Azurite:【应该有吧。】 Azurite:【那我打包一下,你可以分给同事尝尝。】 Lnk:【不想给他们尝。】 Azurite:【大气一点,徐医生。】 Lnk:【好吧,听老婆的。】 徐京墨现在已经叫的很顺口了。 但他还是没有看顺眼。 每次看到都会耳根冒红,冒热。 坐在去医院的地铁上时,陈空青忽然想通一点。 不管,以前怎么样。 至少他现在不是很幸福么? 没错,至少现在,他很幸福。 豁然开朗的兔子兴高采烈的来到医院。 直奔十二楼。 徐京墨给自己发了信息和定位。 Lnk:【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 Lnk:【我有一个小会马上就结束。】 Lnk:【办公室里有人也不用拘谨,都是关系很好的同事。】 陈空青看着消息,回复道:【好。】 病房里的住院病人不算多,比起一些大忙的科室,要安静许多。 陈空青贴着墙沿,走到了挂着医生办公室牌子的门前。 门里果然有人。 陈空青抿唇,还想着自己一会儿进去应该说些什么,先自我介绍吗? 怎么介绍? 也不知道徐京墨有没有提过自己。 他胡想的同时,科室里也传来说话的声音。 “诶,这次名额肯定是京墨的了。” “应该是的,咱们科室也就他合适也够格。” “不过要去那么远,我还真不想去,国外那些玩意儿多难吃……” “就……” “砰”的一声。 陈空青手里的提着的食盒掉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办公室里的对话也骤然停下。 陈空青愣着神,慢半拍地蹲下身去捡起食盒。 科室里的穿着白大褂的多医生走出来:“这……” 陈空青努力地克制着情绪,抱着食盒小声道:“不好意思……” 随即步履匆匆地转身就走。 他抱着食盒,漫无目的地游神,脑袋里全是刚刚听到的那几句对话。 去那么远…… 究竟有多远。 徐京墨要走? 去哪里?去多久? 是不是要很久,所以才不和自己说。 怎么又要走。 等等,为什么要说又。 陈空青红着眼,脑袋里又穿进好多好多被他遗忘的记忆。 徐京墨刚下会议,匆匆往科室里赶。 却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男人有些疑惑地顿在办公室门前,掏出手机,没有新消息。 他不禁蹙眉,问起:“刚刚有没有来过一个学生打扮的人。” “有,有个小年轻站在门口,手里饭盒还掉了,然后就匆匆忙忙跑掉了。”上了年纪的老金回答道。 徐京墨的眉心紧紧蹙起,直接拨通了陈空青的电话。 无人接听。 打到第五个的时候。 手机终于弹出一条消息。 小满[胡萝卜emoji.]:【我全都想起来了。】 小满[胡萝卜emoji.]:【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是吗?】 小满[胡萝卜emoji.]:【所以,你一直记得我吗?】 小满[胡萝卜emoji.]:【你一直记得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满[胡萝卜emoji.]:【哪怕一次呢,找我一次呢。】 小满[胡萝卜emoji.]:【我们分开的时候,就只有我在伤心是么?】 徐京墨看着消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快要喘不上气来:【对不起,小满。】 Lnk:【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当面说,好吗?】 小满[胡萝卜emoji.]:【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小满[胡萝卜emoji.]:【你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小满[胡萝卜emoji.]:【别来找我,谢谢。】 徐京墨看着那冷冰冰又硬邦邦的“谢谢”。 身体也跟着坠进一潭冰窖。 但他没法做到不去找陈空青- 陈空青哭了很久,不单单是因为徐京墨。 而是因为,他想起了外婆。 他的外婆。 全世界最爱他的外婆。 自己怎么可以把外婆忘了,还忘了这么多年。 记忆里的外婆,没有年轻过。 总是一头的银发,脸上的皱纹堆成一片,却仍毫不吝啬的给他爱。 那时候的自己好幸福。 直到,一直保护他的大哥哥忽然走了。 他记得自己抹着眼泪和徐京墨说自己不会忘记他的。 也记得徐京墨离开时,那排车尾气。 原本还有一点痕迹,但很快就都融进了空气里。 然后没有多久。 外婆病重了,开始说胡话,开始睁不开眼。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手臂被围上一圈黑布,外婆被钉进一个黑盒子里。 再然后,他病了。 病得迷迷糊糊。 病得忘记了这一切。 陈空青缩成一团,脑海里的记忆组成一连串。 也不全是痛苦的。 也有很多开心的,甜蜜的。 但都失去了。 因为失去了,才让他那么痛苦。 年幼时的痛苦存留至今,在成年后的眼泪里一点一滴的消磨。 他把手机关机了,出租屋的房门也锁上,就这么昏天暗地的把自己隔绝。 哭得眼泪好像都已经没有了。 翌日。 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 陈空青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前感受着阳光透进皮肤的感觉。 暖烘烘的。 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他打算去找徐京墨。 没办法,情绪泄洪完,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徐京墨。 自己再难过他还是没忘记给黑猫铲屎换水。 伺候完猫咪之后,他随便套了件外套就要出门去找徐京墨。 出租屋破旧的老门被他解开反锁,打开。 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吖”的响动。 坐在房门边的等了一晚上的徐京墨蓦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猛地从地上起来。 陈空青手还握在金属门把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在这?” 他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哭哑了。 “我…我不放心,就在这守着了。”徐京墨局促地站在门前,并没有往前跨,“你现在如果还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去楼下,但你要允许我在你周围,可以吗?” 陈空青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我在外面有听到开水龙头的声音。”徐京墨如实道,那双丹凤眼里,是憔悴的兔子,“我给你买早餐好不好,我不进去,给你买来,你拿进去吃,好吗?” 兔子的眼睛很红,眼皮很肿,脸色也不好看。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长抒出一口气,嗓音也很哑。 陈空青吸了吸鼻子,沉默一会儿:“你先进来吧。” 随之,他退开一步,方便徐京墨进来。 男人先是怔了怔,像是很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弯下身快速进门。 像是生怕陈空青会反悔。 只是进门后,两人忽然就尬住了。 谁也没说话。 陈空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蹲下身和地上的黑猫警长玩。 “家里有面条吗,那我煮一点,你肯定什么都没吃。”徐京墨说着,转身就准备去煮面。 陈空青忽地出声:“等等…我现在可以听你解释……就现在,等会儿就不听了。” “好…我……我解释。”徐京墨定住身,喉结滚动着,手心都紧张地冒出几滴汗,“我没有不来找你,我找了你很久。” “我们之前是在紫金镇,你有印象吗?那座小镇是在南城辖下的,那时候,我周末才会回来,后来我因为要去国外念书,所以离开了,但我每年都有往紫金镇寄明信片还有礼物,但是你应该很早就搬走了,因为我回国之后回到那,很少人还记得你,只有几个老人和我说你搬走了,但他们也不知道你搬到了哪里。” 徐京墨只觉喉咙都在发紧。 在德国的那几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陈空青。 回国后,他也一直都在找陈空青。 可是国内那么大,他始终没能找到头绪。 “但是我没想到,会在门诊遇到你,你竟然会变成我的病人。”徐京墨说着,忽而勾了勾唇,“而且你还不记得我了,甚至还成了我表弟的男朋友,但是……我觉得都可以接受,至少,找到你了。” 陈空青听着,听着另一个视角的故事。 忽而觉得。 徐京墨好像也挺无奈的。 “所以你见我那天忽然摘口罩,还要送我回去。”陈空青忽而想起许多他当时没有深想的事情,“所以你知道我对花青素过敏,知道我喜欢吃胡萝卜……还有我的生日,我的小名……” 徐京墨点点头,像是在等待宣判的罪人:“嗯……但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担心会刺激你的病情,而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想起来,所以……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陈空青睁着那双肿成核桃般的眼,缓慢从地上起来,朝着徐京墨走去:“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小时候?” “不……小时候我只是把你当弟弟。”徐京墨已经接受自己并非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不至于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动歪心思,“是后来再遇到你,看你过得不好,我很着急,很想……让你过得好,让你开心。然后不知道怎么得,我就发现我就是在偷偷的喜欢你,想把你从别人身边抢过来,龌龊的想把你据为己有……而且,如果你现在知道了这些,想和我分手,我也不会答应。” “我就是这么一个,很龌龊的人。”徐京墨说着像是自嘲般,将唇瓣愈发扬起。 陈空青听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开始泛酸。 眼角又有些湿了。 徐京墨也没有再说话。 陈空青又吸了吸鼻子,忽而朝着徐京墨走近。 徐京墨立在原地,像一座雕塑。 他克制着不去碰眼前这具柔软的身体。 陈空青的鼻尖也泛着红,眼圈也是,可怜的要命。 下一瞬徐京墨的衣袖被揪住一块小角。 陈空青压着嗓子,很小声地道:“那你不要离开我。” 徐京墨闻声,慌忙开口:“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陈空青抬起那双红通通的眼,看着他,眼里满是不确定:“我不相信。” “为什么。”徐京墨反握住那只冰凉的手,“那你说,怎么样你才会相信?” 陈空青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手背瞬时被温暖的手心包裹。 陈空青舔了舔干燥的唇,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相信。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 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那双柳叶眼里盈出一点晶莹,雾蒙蒙的,而后很小声又很坚定道:“那你草/我。” 第78章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是他能想到的。 可以让他和徐京墨之间联系更深一点的办法。 好像很蠢,可是……他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鼻尖泛起一阵浓烈的酸意。 可为什么眼前的徐京墨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兔子红着眼,不免生出一股挫败感来。 反正连这种话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做到。 陈空青又吸了一次鼻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直挺挺踮起脚尖。 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也在此刻捏住徐京某脖颈前的衣领。 徐京墨眼神有一瞬的怔然,但下意识地顺从着陈空青。 身材高大的男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扯下腰来。 陈空青踮着脚尖,目标明确地吻上徐京墨那张薄唇。 他没有接吻经验,唯有的几次,也都是和徐京墨。 但都是徐京墨主动的,他还没有主动过。 所以,他只能一步步探索着来。 他记得应该是先亲一亲唇瓣,像安抚似地舔一舔,然后再深/入。 兔子有样学样的舔舐着深邃的唇峰,有些笨拙的伸出舌头。 但兔子似乎很着急,所以笨拙的横冲直撞。 湿滑的舌尖撞进徐京墨的唇腔里。 男人这才从陈空青说得那句话里缓过劲来。 很快,徐京墨便用双手控住了陈空青那对瘦削的肩,向外使力。 陈空青有感受到自己在被往外推,虽然这股力气不大,却像是化作了一把尖刀,深深刺进他的身体里。 他都已经这样了,徐京墨还是……不愿意吗? 陈空青揪着男人衣领的手倏然松开,随即松下踮起的脚尖,双肩挣了挣,想甩开那两只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 反正他都如徐京墨的愿不亲了,男人总会松开他的吧。 可下一瞬。 自己就被强行按进了那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你…放开。”他很使劲地想从这个怀抱里挣开。 徐京墨却将他越捆越紧:“小满……” “你不要这么叫我!”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串泪珠瞬间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怀里的兔子像是被按了什么按钮,拧着一股劲在他的怀里疯狂挣扎:“你每次都把我丢了……你不准这么叫我!放开我!” 徐京墨不禁加重几分力道,用双臂紧紧锁住怀里的兔子:“我没有…我没有想过丢你,小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你骗人…你骗人……”陈空青一直在掉眼泪,他以为自己昨晚已经把眼泪掉光了的,“你又要把我丢掉了不是吗?你又要推开我……” “小满,我推开你不是因为我不愿意答应你,是我想告诉你,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徐京墨说着,低下头轻吻着陈空青的发旋,“你不用和我做交易,永远也不用。” 徐京墨说的话太动听,一字一句钻进陈空青的耳畔。 眼角终于不再涌出新的泪珠,怀里的兔子像是哭得没了力气,一抽一抽地软化在他的臂弯里。 像是情绪爆发后,终于迎来静谧的温情。 徐京墨轻嗅着怀里人的味道,那股熟悉的药香味瞬时铺满他的鼻息。 三秒后。 终于安静下来的兔子却毫无征兆地仰头,在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徐京墨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躲开,任由着陈空青咬自己,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眉头跟着皱了皱。 陈空青只觉自己的牙齿都咬酸了,徐京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有些懊恼地扯开男人领口的扣子,胡乱地把领口往下扯,徐京墨的左肩便暴露在空气里。 厚实的肩前赫然留着一圈深红的牙印。 就连他齿尖的形状都一清二楚。 如果他再咬进去一寸,大概率就要冒血珠了。 可如果单看徐京墨的反应,他还以为自己压根没咬进衣服里。 陈空青紧抿唇瓣,终于抬起眼望向近在咫尺的徐京墨。 男人也垂着眼,正用那双丹凤眼注视着他,眸色深深:“消气一点么?” “没有。”陈空青嘴硬着,又把视线挪移开。 他没有忘记昨天在医院里听到的那些话。 现在那些话更是一句一句往他的耳朵里灌。 【“诶,这次名额肯定是京墨的了。”】 【“不过要去那么远,我还真不想去,国外那些玩意儿多难吃……”】 【……】 那么远,是多远呢。 会去多久呢,还会回来吗? “那你再咬几口,或者……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徐京墨说着,忽而弯下腰,俯身用唇瓣吻去陈空青脸颊上的泪痕,甚至伸出舌尖来,一点点卷走兔子脸心处的苦涩。 湿热的舌尖在陈空青的脸上轻轻舔舐着,一寸又一寸。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陈空青轻喘出几口气来,下意识想躲。 可自己正被紧紧包在男人的怀里,根本无处可躲。 算了。 他原本就无处可躲。 他早就……无处可躲了。 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这根灵巧又湿热的舌头舔得没了力气。 又或者,是真的没什么招数了。 于是陈空青抿唇,声音很弱,湿润的眼睫轻垂着:“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抱着自己的男人还在吻他,一下又一下的轻啄着那张薄嫩的脸心。 闻声后的两秒,徐京墨才停下动作,有些疑惑地张唇:“什么?” 陈空青渐渐冷静下来,脸颊上这会儿黏糊糊的,报复似的,他把脸颊靠上男人的胸前,把脸上黏糊糊的津液往男人那件被自己扒地乱七八糟的衬衣上抹。 他也只能做这样的报复了。 “你不是有什么名额要出国了么?”兔子努着嘴,语气硬邦邦地,“这次又要走多久?”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做不到让徐京墨留下来的。 就算徐京墨同意要为自己留下来,他也做不到让别人放弃前程。 所以自己现在才会这么难过。 “我让你走……我不会强留你的。”陈空青吐出一口气,浑身泄了力,瘫软在这具炽热的怀抱里,感受着这份他总是握不住的温暖里,“但你得告诉我,要去多久……” “名额?出国?”徐京墨还在消化这些信息,好一会儿后才像是联想到了些什么,蹙紧的眉心蓦地松开,随即笑道,“你是听谁说的?” “我……给你送蛋糕的时候听到他们说的……”陈空青揪着男人手腕处的衣袖,抿唇,“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他们刚好聊到……” 徐京墨:“所以你就以为我又要走?” “不是么?他们还说很远,说那边的菜不好吃。”陈空青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如果我没有听到,你是不是打算到出国前一天再告诉我。” 徐京墨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将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一点一点捋到鬓后,动作很温柔,语气也是:“当然不……小满,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这个出国的名额,是因为医院和德国那边有一定的医疗合作,所以会有一些交流活动,我只是代表医院参加一个交流会而已,很快就会回来,大概一周。” 这段话其实也不长。 要表达的信息点也没有很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陈空青反应了很久。 怀里的兔子睁着那双肿得核桃似的眼,眨了又眨,而后又从徐京墨的怀里钻出来。 红肿的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还带着几分欣喜:“只是去一个交流会?” “嗯,只是一个交流会。”徐京墨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再次给予肯定地回答,“而且一直没和你说,是原本就计划着是带你一起过去的,柏林那边有一个针对失忆问题的专家,你最近不是总头疼不舒服么?我自己不敢擅自做些什么疗法,也不敢提以前的事,担心你会更难受,就想着带你一起去柏林看医生。” 陈空青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一回事…… 睁着那双大眼,唇瓣却紧紧抿着。 “但是这个名额也是昨天才正式确定下来的,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计划。”徐京墨说着,拇指轻轻抵上兔子泛红的眼角,而后有压下唇,吻上去。 陈空青眼圈又有些发酸:“我还以为…你又要像小时候那样,走了就不见了,再也不回来。” “不,再也不会了。”徐京墨再次将兔子紧紧抱进怀中。 双臂将这具柔软瘦薄的身体紧紧交缠,不留一丝一毫地缝隙。 陈空青只觉自己好像快被抱瘪了,但他也没有挣扎,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抱着。 他甚至希望,时间就永远停格在这一秒。 “对不起,如果当时我不离开就好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对不起。”徐京墨声音很沉,很哑,抱着他的力度很深,就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里。 陈空青其实也没有怪徐京墨离开,只是怪徐京墨都没有来找自己,但听到徐京墨回国之后一直都有在找他之后,其实就没什么气了。 但是这会儿他不想说自己没有怪他这种话:“你以后好好伺候我吧。” 徐京墨眉目间捎带上几分缱绻:“好。” “那你现在洗干净,躺我床上去。”陈空青蓦地伸起脑袋,从徐京墨的怀里挣出来一点,吐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徐京墨的下巴,“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做交易了,你不许再推开我。” 后背被抵上一只大掌,耳边是徐京墨低哑的声音:“遵命,主人。” 第79章 陈空青有些后悔。 好吧,不止是有些。 是非常。 徐京墨的确是去洗澡了,但也没把他落下。 出租屋的浴室只有那么一点空间,两个人挤在一块儿。 “我…你,你先洗吧,两个人怎么洗。”浴室里的水蒸汽源源不断地升腾,涌进陈空青的眼里。 这种雾蒙蒙又热乎乎的感觉,脑袋一下就开始泛晕了。 徐京墨一搂就把想要临阵脱逃的陈空青抓了回来。 从身后贴着兔子,那双大手就这么**早已湿哒哒的衣衫里:“你都湿透了,现在出去会感冒的。” 说着,陈空青就感受到自己的衣角正被扯着往上卷。 也是在此时,一只手绕过兔子软绵绵的*前。 陈空青不禁开始浑身发*。 他就被这么抓着,扭过头去接了一个很长很长时间的吻。 脖子都要抽筋了。 “唔……”陈空青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下意识攀住身后人的脖颈。 终于,唇瓣被松开。 兔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没能多喘几口,他又被抵在浴室的玻璃门前。 以一种绝对被压制的**,被紧紧抵在微凉的玻璃门前。 衣服早已被卷到了*前,陈空青无力地靠在玻璃上,忽而褪上一凉。 “你……等……等等。” 他不禁变得结巴起来:“我自己来吧……嗯……” 后头的语调都在不知不觉上扬,带着一点颤意,还有点……娇。 他也没想到这会是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一下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来。 身后的男人贴上来,轻笑着吻了吻兔子的泛出粉红的后颈:“怎么咬自己手,宝宝。” 陈空青:“……” “想叫就叫吧,我喜欢听。”徐京墨用舌尖舔过陈空青耳廓。 又热又痒,还是湿乎乎的。 与此同时,陈空青只觉自己好像被****。 他更用力的咬住自己的手背,双褪发软,往地上滑去。 在他快要化在地上前的上一秒,小肚子被圈着往上抬。 他的眼眶又开始发红,生理性地眼泪一直往下掉:“呜呜……” “马上就好了,宝宝。”徐京墨说着安慰地话语,语气很温柔,动作却不容违抗地很强硬,掰过陈空青的脸蛋,又吻了上去。 *** 陈空青是被抱着出浴室的。 体力早就被耗光了,但他还是很配合的把褪*得很*。 兔子红着脸,睁着那双纯情的眼,很真诚地看着****的徐京墨:“这样可以吗,要不要**一点?” 徐京墨听着,眉心都在跟着跳:“不用了。” 男人倒是没有着急,反而青伸手握住了兔子的左脚脚踝。 陈空青的脚踝很细,皮肤也很细腻。 握在手里就像是握一块嫩豆腐。 只是,柔软的皮肤前偏生出一条凸出的肉疤。 徐京墨跪在床前,手握着陈空青的脚踝,缓缓向上抬起。 而后,徐京墨便将这只瘦白笔直的小腿包在怀里,唇瓣吻上那截伤疤:“疼吗?” 陈空青不由一*,仰着头,攥住手底下的床单,徐京墨吻得很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像是触电一般。 和任何一次接吻都不一样。 心脏也在跟着颤抖:“不疼…很早之前就不疼了。” 徐京墨却像是没有听见,那双丹凤眼紧紧注视着这条疤,拇指也跟着轻轻抚过。 陈空青能看见,那双丹凤眼里流露出的疼惜之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 “真的没事,一点也不疼了。”陈空青又强调一遍,随之动了动脚踝,看到这条疤,他又想起些什么,“其实想起来也挺好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其实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 “所以都怪我,如果我不走,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腿也不会受伤。”徐京墨又吻了吻那条疤。 “你不能这么想……至少我们现在在一起,对吧。”陈空青说着,又晃了晃左脚,抿唇:“你……别亲了,快点……” 徐京墨扔握着这截细白的脚踝,眉峰向上轻扬:“快点什么?” 陈空青咬住下唇,红通通的眼可怜兮兮地垂下,低下视线却又不知该往哪里看:“快点松开我,要抽筋了……” “好。”徐京墨轻笑着,终于松开那截脚踝,随即伸手,将杵在一旁的胡萝卜抱枕拿过来,垫在陈空青的*上,“这样会舒服点。” 陈空青配合着抬起一点*。 柔软的胡萝卜就这么紧贴着自己的皮肤。 他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视线。 也是在这时,徐京墨在床边的柜前翻着之前买的东西。 而后,陈空青的双手就被强制着举过头顶,眼前,是徐京墨那双深邃的丹凤眼。 眼梢眉尾间透出一股荷尔/蒙的气息。 而后,*****被紧紧*住,向外*开:“宝宝,怎么长那么漂亮。” 陈空青又红着脸把眼睛瞥开。 这么一瞥开……他就看见正在床沿摇着尾巴的黑猫警长。 油亮的黑尾巴一下又一下的左右摇摆着,那双铜铃般的圆眼镜睿智地盯着床上的两个人。 睿智里还参杂着几丝好奇,好像在说:“人,你们也开始流行不穿衣服了么?” 陈空青叫了一声,激动道:“你…你快把猫关笼子里去。” 也是在这一瞬,兔子骤然失声。 像是一颗核桃被一分为二。 *** 兔子吃的很辛苦,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湿乎乎地粘在一块儿。 黑猫当然没有被关进笼子里,后来更是跳上了床,在两人眼前晃来晃起。 中途,陈空青抽噎的厉害,眼前的视线也在不停…不停地摇。 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黑猫警长见状,瞪着铜铃般的眼开始出警,扬着爪子就冲着徐京墨的胳膊上来了两下,好像在劝架似的开口:“喵呜。” 似乎在说:“不要再打了,有话好好说。” 但显然,毫无效果。 这个一直在幢自己爸爸的家伙连个眼神都没给它。 黑猫警长当然气不过,又伸出爪子推了推他。 还是没反应。 黑猫严肃又生气地大声喵喵叫。 和陈空青软绵绵的**混在一起。 陈空青紧紧闭上眼,想逃,但他这会儿可以说是被钉在枕头上了,完全动不了。 “徐京墨……”他小声地抽搭着,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过去了。 “嗯?”徐京墨将他翻了个面,从身后*住他,“乖宝,*塌下去一点。” 陈空青浑*都在*,但还是配合着照做。 这也是他有意识时最后的一段记忆。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弱,只是昨晚他没有睡觉,今天状态不佳而已…… 嗯…… 可徐京墨好像也一晚上都没睡,一直都蹲在门口来着…… 陈空青对此真的很疑惑,他们是白天开始的,等他再醒来时,窗外已然升起一轮明月。 但为什么……徐京墨还在*…… 男人从身侧紧紧抱着他,唇瓣擦过早已布满痕迹的脖颈:“醒了?” 陈空青哼出几道喘息,哑声道:“几点了?” “不知道。”徐京墨将脸埋在他的后颈。 陈空青:“……” 耳边是被子摩挲的窸窣声。 “你真的三十了么?”陈空青忽然很认真地开口问起。 徐京墨:“……” ****** 陈空青还没缓过劲来,双颊红得快要滴血。 徐京墨低声,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我今年二十八,还没有三十,小满,不可以四舍五入的。” 陈空青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了,什么也思考不了,想把徐京墨推出去,但是……他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于是又把脑袋又扭回去,窝囊地哭了两声。 **** 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 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一直是浑浑噩噩的。 后半夜的时候,他似乎被抱着喂了一点水。 温润的液体顺着唇腔滚进干涸的喉管,总算是舒服了点。 再次清醒,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 床单被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过,他也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睡衣。 身边的被窝冷冰冰的。 好像很早之前徐京墨就走了。 陈空青有点失落,心理空荡荡的。 还有点生气。 这种时候的早上,徐京墨怎么可以先走呢。 兔子鼓起一点脸颊,气呼呼地又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也是在此刻,出租屋的老门“吱呀”一声。 陈空青闻声,又从被窝里把脑袋探出来。 之间穿戴整齐的徐京墨手里提着两袋早餐缓缓从门前走近:“醒了吗?来吃早餐,有你喜欢的豆沙包。” 原来是去买早餐了。 陈空青在被窝里蛄蛹着,这么一动,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着疼。 他不禁抿唇,倒吸一口凉气。 徐京墨这会儿已然放下早餐,走到了床沿,将被子温柔的掀开:“起来吃饭。” 被子下的兔子,脸颊还带着一点粉红,那双眼水盈盈的,露出的脖颈上,种满了红印,一点又一点。 陈空青根本舔了舔唇,其实说起来,他昨天都没吃饭,要么是在……要么就是在睡觉,这会儿应该很饿才对。 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饿,反而觉得很撑。 不是胃撑,是肚子很撑。 陈空青嘟囔着:“不想吃……我很饱。” 徐京墨闻声,挑眉故意道:“昨天喂饱了是不是?” 第80章 陈空青一下又把脸埋进被窝里了:“你别说了……” “好好好,那听话,起来吃饭,你昨天就没吃东西。”徐京墨原本昨晚中场休息的时候是想叫点东西喂兔子的。 可是兔子一个劲的睡,他怎么揉怎么搓,兔子眼皮都不带抖一下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兔子双颊绯红,唇瓣被欺负的又红又肿。 他一贴近那张红肿的唇,兔子就会下意识地松开牙关,乖乖吐出粉红的舌尖。 像是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意识都没有清醒,就这么乖的把嘴巴打开了。 想到这,徐京墨的唇角弧度愈发上扬。 “你笑什么?”陈空青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点,就瞥见徐京墨唇角的笑,一下子又不想起来了。 徐京墨:“开心啊,所以笑。” 陈空青努努嘴,小声追问着:“开心什么?” “开心你在我身边,Liebling.”徐京墨回答着,俯下身来贴了贴陈空青的额头。 Liebling. 窝在被子里的陈空青,下巴从被子里钻出来:“这是德语么?” “嗯。”徐京墨说着,拇指抚上兔子软绵绵的脸颊,“意思是,亲爱的。” 陈空青的眼尾泛出几丝甜腻,但忽然又想到些什么,眼尾的甜腻又被兔子收回去。 “怎么了?”徐京墨当然能看出兔子变脸了。 那张还盛着春/色的小脸里夹着几分气,脸颊好像也鼓起来一点:“你在德国有过几个Liebling?” “吃醋吗?”徐京墨也不回答,反而颇具玩味地戳了戳鼓着的脸颊。 陈空青一下就被男人的手指打开了,从床上腾地一下起来:“吃什么醋,我要吃包子了。” 就是…这么一耍帅,浑身的骨头都被抖落地要散在地上了。 怎么能这么疼…这么酸。 又因为自己躺了这么久,还好久没吃东西,这么猛的一站起来。 腿跟都在打颤,眼前更是骤然一黑。 差点又摔回床上。 还是徐京墨把他给抱住了,眼里的玩味瞬时消失,平添上几分忧色:“是不是低血糖了?” 陈空青顺势挂在男人身上:“没有……” 他才不要承认。 徐京墨托着他的两条大腿,抱着他坐上几步开外的小饭桌。 陈空青又晃了两下腿,指使道:“我要刷牙……” 徐京墨就又抱着他去刷牙了。 刷完牙之后,陈空青才肯吃东西。 是坐在徐京墨腿上吃的豆沙包,但这并不妨碍他不给徐京墨好脸色。 徐京墨伺候着给他戳豆浆吸管。 男人把戳好吸管的豆浆送到了他的唇边:“喝一口,甜的。” 陈空青并不给这个面子,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口包子。 徐京墨的手掌贴在他的腰上,一反常态的很安分,只是温柔的贴着:“只有你一个。” 陈空青大概已经猜到了徐京墨说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想假装不知道,咀嚼着嘴巴里的包子皮:“什么?” “你是我唯一的Liebling。”徐京墨道也大方,坦言道。 陈空青抿抿唇:“你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说这些,嗯……你说你之前也没有喜欢我,是后来才喜欢的,那你在这之前和别人谈恋爱什么的也很正常。” 徐京墨的眉尾向上扬起,语气却很受伤的样子:“不相信我?” “也不是……”陈空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就是觉得,徐京墨毕竟也二十八岁了,谈过恋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我在国外的时候很忙,没有时间思考个人问题。”徐京墨说着,又吻了吻近在咫尺的耳垂,“有空的时候都在想着回国,想着回来找你。” 兔子耳垂是粉红的,软绵绵的,很好啃。 陈空青觉得很痒,但是没有躲,反而偏过脸去看着徐京墨。 贴在自己腰上的手也在此时忽而箍紧。 “唔……”肚子本来就很酸很胀,徐京墨这么一箍,更难受了。 陈空青瞬时软下来,趴在徐京墨的怀里:“轻点儿……肚子疼……” “怎么疼?我给你揉揉?”男人的手掌已然捏上软软的小肚子。 动作很轻,捏的还挺舒服。 陈空青之前还挺怕痒的,但是经历的昨晚之后,好像有点免疫了…… 这会儿倒也心安理得的接受起按摩来。 就这么躺在一个温暖又可靠的怀抱里。 陈空青躺着躺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想就这样,躺到地球毁灭之后。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京墨一直抱着他,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送到嘴边来的豆浆。 阳光金灿灿地铺上地板。 “徐京墨。”陈空青忽而蹭着男人的胸膛,轻声唤了一句。 徐京墨:“怎么了?” 陈空青抿唇:“端午放假你有空吗?” 徐京墨:“可以有。” “那你陪我去给外婆扫墓吧,我好想她。”陈空青垂着眼,看着地板上汇聚成一片的阳光。 阳光真好,遗憾真多。 抱着他的男人也在此刻更紧地将他拥在怀里,低声温柔道:“好。” 陈空青也往徐京墨的怀里蹭。 心里在想:还好。 还好,还有你。 这样好的艳阳天,大概持续了三四天的时间。 也差不多过了三四天,陈空青身上大大小小的印子也渐渐消没。 “师哥,晚上去吃食堂吗?”陈空青将使用过的仪器擦拭干净放回原处,扭头问起一脸疲态的杜颂。 行将就木似的杜颂眨了眨疲惫的眼,不理解自己的小师弟怎么每天都能这么活力四射的。 每天都背着他在吃唐僧肉才能有这种活力吧。 “今天你家那位不给你送晚饭了?”杜松打了个哈欠,调侃道。 “他今晚加班。”陈空青现在对于杜颂称呼徐京墨是“你家那位”这件事已经接受良好了。 “加班才想到我啊。”杜颂摇摇头,“那我不约,我晚上得去约会。” “约会?”陈空青真以为自己遁入无情道的师兄开窍了,“师哥你谈恋爱了吗?” “对啊,你嫂子叫论文。”杜颂很苦命地笑了笑,“我今晚不把这组数据盘出来,我就要被师傅盘成一团了。” 陈空青对此只能深表同情:“师哥你……加油。” 杜颂再次命苦地笑了笑,随即又开始埋头做实验。 陈空青轻手轻脚的脱下工作服,出了实验室。 这会儿竟然下起了一阵小雨,淅淅沥沥的。 不过他书包里有一把伞,是徐京墨昨晚给他塞进去的。 他将伞撑开,走近朦胧的小雨里。 下雨也懒得去食堂了,他就在实验楼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个饭团代餐。 而后坐在橱窗前,安静的听着雨声。 很静谧的时间和空间。 陈空青正放松着,身边的椅子却蓦地被拉开,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他下意识偏过眸去。 只见穿着一身运动装的凌霄坐在了他身边,随即侧过身来,单手撑着脑袋,正对着陈空青。 “……”陈空青漠然收回视线,看向橱窗玻璃外,淡然的吃着饭团。 凌霄用舌尖顶着口腔:“不和我说点什么?” 陈空青不禁蹙眉:“说什么?” 凌霄:“你和徐京墨在一起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气得恨不得把陈空青绑回来。 但他知道陈空青很倔,自己这么做,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所以只能忍着,一直忍到现在。 “我和谁在一起,为什么要和你交代?”陈空青听着不禁有些想笑。 “闹着和我分手,却和我的表哥在一起了,你说要不要交代?”凌霄说着,后槽牙不禁都跟着咬紧,“陈空青,你不就是故意气我吗?你成功了。” 陈空青这会儿是真笑了。 他最近在研究草药对于当代癌症的机制和作用。 越研究越觉得癌症也是有药可治的。 但是某些人是无可救药的。 凌霄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着自己那一套言论:“我知道,徐京墨长得像我,所以你那么喜欢,你对他天生有好感,所以你被他骗了,他根本就不是……” 听到这,陈空青是真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凌霄……不是这样的,我喜欢徐京墨,不是因为他像你。”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凌霄被反驳后,语气也不由冷下,“因为他年纪大?还是……你觉得他有钱?我以后毕业了也会……”这么有钱的。 “不……”陈空青有些无奈,有些话他原本也觉得没必要刻意告知,但为了避免这些莫名其妙的误会和纠缠,他还是觉得,得说清楚,“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他。” 于此同时,陈空青也终于扭过脸来,对着凌霄的脸说话。 说得却是这样的话。 凌霄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很钝的勺子给挖开了。 倒也没有血淋淋,但也挺疼的。 男人克制着,紧紧咬住后槽牙:“你在胡说些什么,陈空青。” “我没有胡说。”陈空青直直对上男人那双有些发红的凤眼,冷冰冰地道,“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徐京墨,包括眼睛。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他的那双眼睛,只是我认错了,把你的眼睛错认成他的那双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85 第81章 陈空青说完这一长串,担心凌霄会听不懂,所以贴心地又解释了一通。 主要是担心凌霄又会以为他是故意乱说,故意气他的。 “小时候我生病,把很多事和人都忘记了,所以,我忘记了徐京墨。”陈空青顿了顿,给足凌霄消化信息的时间,“但我总是做梦,梦见他的那双眼睛,后来,我就遇见了你,我那时候以为这是命中注定,以为你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只是现在我都想起来了,所以,你别误会,我喜欢徐京墨,一直喜欢的都是他,并且我也是刚刚想起来的,不是说……又编了一个谎话故意来气你。” 虽然这么听着好像的确有些扯,但他也并不打算自证些什么:“我对你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凌霄。我以前还会觉得你恶心,还会有点恨你,现在都没有了。” 一身运动装的男人,面庞和气息都透露出一股朝气,却在这一句句话里,骤然失了颜色。 像是魂魄也跟着这几句话一起流逝丢失了。 “陈空青,所以……你是说,你是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才喜欢的我?”凌霄哑然许久,才问出这一句话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就单纯的我。” “没有。”陈空青想了想,坚定地道,“上高中那会儿,你帮我说过话,那时候我很感激你,但也就是感激,但后来我看见了你的那双眼睛。” 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再说了。 他也没有刻意要去捅谁的刀子。 凌霄顿了很久,那双凤眼骤然失彩,吐出一口浊气。 陈空青则低眼看着自己手里渐冷的饭团。 口袋里的手机倏然麻了麻,是来消息提醒了。 他把手机翻出来,解锁屏幕。 MeinMann[粉心]:【吃饭没有?宝宝。】 MeinMann[粉心]:【我下班了,来接你。】 这个备注是徐京墨拿着他的手机改的。 昨晚上他又被折腾的在床上起不来,班级里又刚好在收问卷调查的截图,徐京墨就拿着他的手机在帮忙答卷。 然后徐京墨就看见自己在陈空青的手机里,还是一个没有备注没有置顶的路人甲。 男人一边阴恻恻地修改备注,一边又幽幽爬上床对着可怜兮兮的兔子继续开啃。 等陈空青再次睁眼看手机的时候,备注就变成了这个。 他都没来得及问男人这串字母是什么意思。 总之应该正经不到哪去。 Azurite:【好,我在实验楼下的便利店。】 MeinMann[粉心]:【在便利店吃的?】 Azurite:【兔子装傻jpg.】 MeinMann[粉心]:【打回重吃。】 MeinMann[粉心]:【我快到了。】 Azurite:【好。】 他将手机重新熄屏,准备起身离开:“他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等等。”凌霄抬起那双失魂落魄的眼,冷声,“他和你说,你们会在一起多久?一辈子?” 陈空青不禁蹙起眉,并不想回答,背上书包就要离开。 “他就是和你随便玩玩,陈空青,我是在提醒你。”凌霄也站起身,语气并不像是要挖苦些什么的样子,“至于我欠你的,我会还的。” 陈空青的眉心越蹙越紧,留下最后一句:“不用,我们早就两清了。” 这次,凌霄没有和之前那样,上前阻拦他的离开,只是安分地站在原地,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 好像比之前要匀称些,背影看着也没有那么瘦薄了。 凌霄黯然垂下眼。 室外的雨渐渐停下,但这会儿地上还是湿的,树梢上还攒着不少雨水,时不时坠落。 “啪嗒啪嗒”地,砸在湿漉漉的地面。 陈空青坐上停在眼前的奔驰,手里还拿着那半块没吃完的饭团。 他打算就不和徐京墨说刚刚和凌霄见面的事了,反正看样子,这也是凌霄最后一次来骚扰自己了。 徐京墨偏眸:“让我别管你的晚饭,你自己解决,就这么解决的?” “饭团里什么都有的,有肉有菜还有玉米粒呢。”陈空青狡辩道,“还有碳水。” 徐京墨:“……” 男人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带着陈空青到了一家私房饭店。 直接投喂。 两人吃完之后,一起回的出租屋。 因为上次黑猫警长围观了全程……导致陈空青这几天和小猫对视都会不好意思。 直到今天才脱敏一点。 他甚至上网查了,小猫的记忆力如何。 答案不一,而且科学性不强。 “最近下雨,你这里太潮了。”徐京墨给坐在沙发上撸猫的陈空青递上一杯热水,“你不愿意搬我那儿,那我给你另外找一套,大一点舒服一点的,好不好。” “不好。”陈空青接过热水,斩钉截铁地拒绝,“这附近大一点的,房租有点贵,这里也还好啦。” “房租你不用担心。”徐京墨伸过手来,揉了揉青年怀里的黑猫。 “不要你帮我付,你这样很奇怪,我们是谈恋爱。”陈空青又重复起这个观点。 徐京墨缓缓坐上沙发的扶手边,那双丹凤眼里砌满柔色:“和哥哥也要这么生疏么?” 哥哥。 徐京墨怎么这么称呼自己。 真是……太那什么了。 “你都想起来了,但还没叫过我哥哥。”徐京墨说着,又低下一点腰,“快叫一声。” 陈空青一下就把脸扭开了,不让徐京墨贴过来。 “小满,叫一声吧。”徐京墨带着一点祈求的语气。 陈空青反而死死抿住唇瓣,把脸蛋扭得很彻底。 下一瞬。 自己的下巴就被擒住了。 脸蛋也在一瞬之间被扭了过来,而且还被高高抬起。 陈空青睁圆了那双柳叶眼,偏棕色的瞳孔里闪过几丝挣扎,脖子也跟着扭了扭。 但显然是徒劳。 自己的下颌骨被完全包裹,而且力道还更深了几分。 再下一秒。 徐京墨就把脸压了下来。 贴上陈空青那张粉唇。 “唔。”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能是哪里被徐京墨搞坏了。 每次接吻都像是有什么自动开关,都不用徐京墨做什么,自己就乖乖把嘴巴打开了。 陈空青:“……” 徐京墨湿滑的舌尖在自己的唇腔里肆意妄为,越搅越紧,越搅越深。 每次都这样,亲起来就好像要把他生吃了似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几厘米几厘米的压缩。 徐京墨是坐在扶手上的,所以比陈空青要高上一截。 陈空青伸着脖子,不免想要借力,双手就这么挂上徐京墨的脖子。 怀里不明所以的黑猫警长只感到了自己的生存空间在被挤压,于是十分果断的跳开了。 “噗通”一声,一只圆滚滚的黑猫成功落地。 陈空青下意识睁开眼,往地板上看。 然后,他就像是一只小鸡,被提溜起来。 徐京墨一边吻他一边单手把他拎了上来,抱在自己的大腿上。 陈空青终于不用伸着脖子了,但手还是搭在徐京墨的脖颈前。 唇齿纠缠的很深。 陈空青感觉自己又快喘不上气来,舌头被人又吸又咬,卡着自己下颚的手椅子没有松开,捏着他脸心软白的肉。 下巴也变得好酸。 脑袋感觉又开始变得轻飘飘。 那只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也开始不安分。 唇瓣被舔得水盈盈也就算了,徐京墨还用牙齿咬他的唇角。 倒是不疼,他就担心留印子。 前两天自己的嘴巴也是很肿,第一天早上他还装感冒戴口罩去上的课。 难不成明天又要戴口罩去上课么? 陈空青又公然走神了。 惩罚也是很残酷。 徐京墨搭在自己后腰的手不声不响地挪到他的腰窝。 对着那对软窝,使劲捏了上去。 “呜!”被亲得说不了话的兔子,只能用声带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叫。 他这块地方很敏//感,偏偏徐京墨又最喜欢欺负这儿。 所以他最害怕的**就是从后面。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防备不了。 徐京墨还会在自己最受不了的时候掐上去。 陈空青“呜呜”地叫了好几声,徐京墨才把手松开,舌尖也退出来一点:“小满要叫我什么?” 这不是赤**的威胁么? 陈空青张着湿润的唇,唇角处还溢出一点水渍,但他不想屈服于淫威。 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三个字:“老色胚。” “什么?”徐京墨表情也不像是生气,就是那双丹凤眼里骤然涌动着什么。 表情里甚至带着一点玩味。 陈空青舔着唇,决定有种到底,于是坦荡地又重复了一句:“老色胚!”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都没发完,徐京墨就又吻了上来, 已经不是吻了,是真的吃。 把他那张唇死死地吃住了。 陈空青预感到了不妙,徐京墨现在的气场和刚刚完全不一样。 现在这样子,好像是真的要把他生吞了。 男人就这么把他抱着从沙发上起来,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丢到了床上。 刚刚才换过床单的干净大床上。 感觉又要换了。 陈空青一挨上/床就想跑,手肘撑着床面,往后挪。 徐京墨正在脱自己身上外套,见状伸手抓住了兔子的右脚脚踝。 陈空青一下就被拽了回来。 他不由小声地哼了哼。 徐京墨对于他的抗议视而不见,将他的脚踝托得高高的,搭在自己的肩前。 而后,跪在床前的膝盖也在往前,*****。 陈空青知道这下是真的大事不妙了。 他明天社团还有活动的。 徐京墨要俯身吻上来的前一刻。 陈空青用那双水盈盈地柳叶眼对着男人,小声地**道:“哥哥……不要了。” 第82章 陈空青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叫,反而让局面变得更加不可控制。 他没见过这样的徐京墨。 眸色很沉很暗,他怎么哭怎么叫,男人都视而不见。 从哥哥到宝宝,又从宝宝到老公。 陈空青把能想到的称谓都叫了一遍,根本就没用。 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 陈空青只觉自己好像在一片广阔的汪洋里,他什么都抓不到,只能随着汪洋浮浮沉沉。 随波逐流,却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哪里才是尽头。 陈空青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的意识一直不清楚,睡睡醒醒的。 后半夜的时候他睁着迷离的眼,软趴趴地挂在徐京墨身上:“我要喝水……” “那小满要叫我什么?”徐京墨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用额头碰着他的额头。 陈空青咬牙,用有些怨怼的眼神看着徐京墨。 之前的徐京墨小心翼翼的让他都有点心疼,现在的徐京墨……果然,就不能对人家太好了。 “嗯?”徐京墨正对上青年那双眼,倒是坦荡,坦荡地伸手扼住兔子的某处。 陈空青:“!!” 兔子额前的青筋都在跳,抓住了徐京墨的手,呜呜两声。 徐京墨有当作没听见,继续着。 陈空青只好服软,软软出声:“哥哥……我想喝水。” “好,这就带小满喝水。”徐京墨弯唇的弧度愈发放肆,终于松开可怜的小兔子。 陈空青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这么被徐京墨从*上抱了起来。 浑身的重力只落到一处着力点。 陈空青不由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扣紧徐京墨的**,生怕自己会摔下去。 徐京墨却抿住唇,轻呼出一口气。 陈空青能感受到,埋在******,他不由也蹙紧了眉头,更使劲地勾住男人的脖子,想哭都没力气哭了。 徐京墨就这么抱着他走到桌边。 明明也就几步的距离,却让陈空青觉得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早知道就渴死算了。 好不容易被挪到水杯边了,徐京墨又不给他喝。 非要喂他。 还要用嘴喂。 陈空青真是受不了了。 徐京墨却还装无辜地道:“小满,你怎么上面喝水****呢?” 陈空青把烧红的脸蛋垂下,狠狠地啃了一口徐京墨的肩膀。 徐京墨也不躲,反而戏谑道:“兔子急了还真会咬人呢。” “你才兔子!”陈空青气得大叫,又换了个地方咬徐京墨。 清晨醒来时。 唯一让陈空青觉得没有吃亏的地方就是徐京墨的肩前/后背也都是自己咬/痕,抓//痕。 “几点社团活动?”徐京墨知道怀里的兔子醒了,伸手揉揉兔子的脑袋。 “九点……”陈空青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好哑,而且好干。 “已经八点四十了,宝宝。”徐京墨吻吻兔子软软的头发,“要不请假?” “都怪你……”陈空青抗议着,从徐京墨的怀里滚出来,“本来我可以去的……去爬山呢,肯定很好玩。” “都怪我。”徐京墨也不恼,一只手撑起脑袋,一只手把滚远的陈空青又抱会自己身边,“那我下午陪你去爬,我们俩爬。” 陈空青不禁想翻白眼,谁还有力气爬山啊。 自己的头发还被某人抓着玩,他有些恼:“别玩我头发……” 徐京墨:“那玩哪里?” 陈空青:“………” 老色坯!老色坯! 他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但已经不敢骂出口了。 耳边蓦地响起一串铃声,不是闹铃,是徐京墨的手机铃声。 男人有些不悦地蹙眉,松开一点兔子:“我接个电话。” “嗯。”陈空青巴不得他接电话。 徐京墨缓缓坐起身子,看了眼来电显示,面目表情的接起:“喂……” “这样吗?那我过去看看……” 电话挂断之后,陈空青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嗯…亲戚进医院了,我可能得过去照看一下。”徐京墨抿唇,眸色忽而深了深,但语气依旧如常。 陈空青听着,乖乖点头:“那你快去吧,严不严重,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徐京墨说着,又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角,“我很快回来,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煮完我再去。” “不用,我现在不饿。”陈空青摇着脑袋,拉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我好想再睡一会呢,你快走吧。” “好,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回来给你带吃的。”徐京墨又亲了几口软绵绵的兔子,这才从床上起来。 他原本并不想来这一趟,只是凌霄的父母语气焦急,人又在国外鞭长莫及,他只好去一趟。 病房外,守着的人是顾程景。 顾程景看着憔悴不少,那双眼里也没什么精神,形容枯槁:“他说谁也不见。” “我也不想来见他,只是他的父母还在回国的飞机上,拜托我来看一眼。”徐京墨淡淡开口,“医生怎么说?” “腿摔断了。”顾程景说到这,像是有些接受不了,吐了好几口气,“医生说,以后可能打不了职业赛了。” 徐京墨神色依旧平静:“人醒了么?” 顾程景:“嗯……” 徐京墨径直掠过顾程景,朝着病房走去。 顾程景出声阻止道:“他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见。” 徐京墨却并没有理会,拧开病房的冰冷的门把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床上的凌霄脸色苍白,鼻子还插着氧气,右腿被包裹固定,脸上也还有一些擦伤痕迹。 “你来做什么?”凌霄面如死灰,见到徐京墨,也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 徐京墨缓步走向床沿:“你爸妈让我来看你,顺便缴费。” “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凌霄冷道,那双眼灰蒙蒙地盯着头顶的吊瓶,“徐京墨,你应该很高兴吧。你赢了,什么都是…你赢。” 陈空青的爱也好,家里人的器重也好,什么都TM是徐京墨的。 就连陈空青曾经对自己的那些好,也都是沾了徐京墨的光。 凌霄一想到这,就觉得心上被扎满了针,疼的他喘不上气来。 “陈空青呢……”凌霄终于抬起一点眼。 徐京墨淡道:“怎么?你要用苦肉计?” “我没你那么多鬼点子。”凌霄鄙夷地看了眼他,“我只是想和他见一面。” 最后一面。 他要把自己欠得还清。 “他不想见你,你别想了。”徐京墨只漠然道出这么一句,“我和他现在感情很稳定,凌霄,祝福我们吧。” 凌霄听着,心口的钝痛感快要超过身体上的痛楚。 他很想骂徐京墨不要脸,挖墙脚,年纪这么大还喜欢做第三者。 可是他还没张口。 就会想起陈空青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一瞬之间,他就没了立场。 因为,他知道了。 原来他才是那个小偷- 陈空青并不知道凌霄摔断腿住院这件事。 徐京墨从来没和自己提起过。 还是周三下午,他上课的时候,高天友给自己发来信息。 高天友:【空青,你最近课多吗?】 Azurite:【还好。】 Azurite:【今天下午就一节。】 高天友:【那你用去实验室不?】 Azurite:【可以不用。】 高天友:【就是吧,那个谁前两天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伤得还挺重的。】 陈空青看着信息,不免有些担心,是哪个同学:【那个谁?是谁?我们的共友吗?】 隔了一两分钟。 高天友:【是凌霄。】 高天友:【哎,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省的你听到他心烦,但是他腿确实摔得不轻,职业生涯算是废了。】 高天友:【他好像还不配合治疗,非嚷着见你,说什么真是最后一次,不是缠着你。】 高天友:【定位】 高天友:【就是这,去不去随你,不用有压力,他啊,也就是垂死挣扎了。】 陈空青看着信息,有一瞬地惊愕,手指垂在键盘前,却什么也没打出去。 后半堂课,他都有些留不住神。 最后,他还是来到了高天友给的那家医院的定位,找到了凌霄所在的病房。 他进门时,恰好碰上拿着热水瓶要打水的顾程景。 两人眼神撞上的一秒,顾程景迅速垂落视线,离开了。 陈空青则继续朝着病房里走。 凌霄见到他的那一刻,除了眼神亮了一点,并没有其他反应:“没想到你会愿意来。” 病床上的男人比起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再不见那股朝气蓬勃的劲,病恹恹地。 陈空青在床沿的小方凳前坐下:“好好配合治疗,以后没准还能去比赛。” 凌霄却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只自顾自地开口说着:“原来你那时候骨折这么疼吗?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疼。” 陈空青并不是一个喜欢追忆这些东西的人,尤其是和凌霄去追忆那些日子。 很奇怪。 “你别误会,陈空青,我不是想缠着你。”凌霄看到了陈空青眉心里的一点厌烦,笑了笑,“我只是想把欠你的还清。” 陈空青听着,不免皱眉:“什么?” “我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凌霄继续道,语气很平静,并不像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就当还你。” 第83章 病房里又陷进死一样的寂静。 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的一下又一下。 陈空青没有松开眉心,只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向凌霄:“你太幼稚了,拿自己的身体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 “你可以这么说我,我都认。”凌霄有些无力的勾了勾苍白的唇,“但是我不后悔,陈空青。” 陈空青眉心越皱越紧,他能感觉到,凌霄的心理好像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执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嚷着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嗯……也不全是吧。”凌霄说着,语气都变得认真,“那天徐京墨也来看我了,他说你们感情很好,很稳定。” 陈空青这才想起那天早上。 徐京墨匆匆离开,说是有亲戚生病了,要去照看一下。 那个亲戚……就是凌霄? 可徐京墨一个字都没和他提过。 想到这,陈空青不由抿了抿唇,但还是对着凌霄正面答道:“我们的感情是很好,不用你挂心,没有别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凌霄往枕头上靠,轻咳两声:“我是想说……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有多难看,他还来看我,就因为我爸妈叫他来。” 陈空青皱着的眉始终没有松开,唇角也不禁向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他什么都会听家里的,他是个很虚伪的人,他不可能会把你带回家的,你别被他骗了。”凌霄说着,有些激动,“我不是嫉妒他才说这些,我是担心你,我以前伤害过你,我不想你再被伤害了。” 陈空青听着,倒是勾起了唇,凌霄越是这么真诚,他就越是想笑:“凌霄,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学会珍惜眼前人呢?” 凌霄:“……什么?” “你现在和我道歉,求原谅,又担心我被别人伤害。”陈空青眸色淡淡,“那你之前那么喜欢,不惜伤害我去喜欢的顾程景呢?你又把他丢了吗?” 凌霄一瞬之间便哑了声。 “我刚刚看到他了,这些天,都是他在照顾你吧。”陈空青继续道,“我都看到了,你却看不到。” 病床上的男人顿时说不出话来,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我……” “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烦你操心,你应该好好去思考你自己的人生。”陈空青从小方凳上起身,准备离开,“凌霄,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你说的,对吧。” 凌霄沉默着,抬头地动作都变得僵硬,但还是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嗯,我说的。 “好好养伤吧,再见。”陈空青转身,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手已然搭上门把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凌霄很轻地一声:“再见。” 陈空青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径直离开病房。 走廊外,是提着水瓶的顾程景。 陈空青原本并不想和顾程景有什么交流的,只想当作没看见,直接走掉就好。 可顾程景却朝他走来,抿唇说了一句:“你赢了,很得意吧。” 陈空青只觉莫名其妙,但也懒得搭理,顺势笑了笑:“还行吧。” 而后,连个眼神都没有停留,朝着出口走去。 他刚出医院,徐京墨就发来了信息。 MeinMann[粉心]:【在实验室吗?】 MeinMann[粉心]:【我今天要加班,宝宝。】 Azurite:【我搭地铁回去了。】 MeinMann[粉心]:【今天这么早。】 MeinMann[粉心]:【我给你点东西吃,还是等我?】 MeinMann[粉心]:【还是你先吃吧,我不确定几点结束。】 Azurite:【没事,我不饿,等你过来吧。】 MeinMann[粉心]:【哪里来的这么乖的宝宝。】 Azurite:【等你过来伺候我用餐。】 Azurite:【还乖吗?】 MeinMann[粉心]:【乖。】 MeinMann[粉心]:【乐意效劳,我的主人。】 陈空青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觉得自己死前一定是要把聊天记录删除的。 一定要把清白留在人间! 谁能想到这些话会从徐京墨的嘴里说出来。 还能说得这么得心应手。 不过今天,凌霄说得那些话,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听进去。 他一开始和徐京墨相处的时候,也有感受到…… 徐京墨的确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为人处事上,也都带着分寸感。 所以在自己意识到对徐京墨的情感发生变化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害怕,他甚至都看不出,徐京墨不是一个直男。 所以凌霄说得那些,也不全是胡诌。 而且,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只有他带着徐京墨认识了自己的同学朋友,而他从来都没有进入过徐京墨交际圈。 想到这,兔子那双柳叶眼蓦然沉了沉。 回到出租屋之后,他其实也没有等多久。 他刚给黑猫警长煮了点鸡胸肉,鸡胸肉还热着呢,徐京墨就已经开了出租屋的门。 前几天,他给了男人一把这里的钥匙。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加班吗?”陈空青坐在那块毛茸茸的地毯上,正在给黑猫喂鸡胸肉。 “又给它吃肉,都胖成球了。”徐京墨说着,换好鞋走上前。 黑猫警长像是听到了,居下临高地睥睨着徐京墨,然后继续吃肉。 陈空青扭过一点脑袋,男人手里拎着他爱吃的那家私房菜的外卖。 “别喂了,让他自己吃。”徐京墨将外卖打开,摆上桌,“你也过来吃饭。” “嗯。”陈空青点着头,但还是贴心的把鸡肉撕的小块一些后,才放心给小猫自己吃。 吃饭的时候,陈空青有一点走神,因为他看到徐京墨,又不免想到下午时候凌霄说得那些话。 又会想,徐京墨不告诉自己凌霄受伤住院的消息,也是在担心凌霄和自己说这些么。 想着想着,他就免不了走神,吃饭也吃得慢吞吞。 徐京墨当然能看出兔子的反常。 吃完饭。 徐京墨收拾好饭桌,陈空青则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 电视被一台一台的切换,其实根本不用换,这会儿正是新闻联播时间。 每一台都是新闻联播。 “怎么了?”徐京墨挤过来,挤着坐进那条面积很小的沙发。 陈空青哼哼着,以表不满:“好挤。” “那你坐我腿上。”徐京墨这么说着,不是征询意见。 因为下一秒,他就被按在了某人的腿上。 陈空青努嘴:“你怎么不坐我腿上?” “小满想吗?”徐京墨挑眉,仰着脸看向坐在自己腿上的兔子,“不行,我担心压坏你。” 陈空青:“……” 虽然但是,自己这么让徐京墨坐在腿上的话,好像是够呛。 徐京墨说着,脸也跟着贴向前:“怎么了今天,看你一直在走神。” 陈空青躲着,不给男人亲,还把唇瓣给抿住了。 然后,他就被恶意地*了一下。 “唔……”陈空青又哀怨地看了眼徐京墨。 徐京墨倒是欣然:“不和我说话了?” 怀里的兔子有点委屈的样子,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今天下午去医院了。” “医院?怎么了?”徐京墨收起脸上的玩味,关切道,“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 “不是我生病……”陈空青摇摇头,手捏着徐京墨的领子玩,“我去医院看凌霄。” 徐京墨闻声,神色一滞。 虽然徐京墨瞒着他凌霄受伤的事,但他并不打算瞒着徐京墨自己有去看过凌霄。 他觉得很多事情还是摊开说清楚比较好:“你早就知道他受伤住院,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过?” 徐京墨将手掩在他的身侧,侧过视线:“不想和你提他。” “就这样?”陈空青偏不让他逃,伸手搭上徐京墨的脸,将脸和视线都掰了回来。 两人的视线由此相交。 徐京墨的那双丹凤眼里眸色不明,还腾起一股阴鸷:“也不想你见他。” 陈空青摸着男人的脸:“为什么?” “只想你看着我。”徐京墨说着,神色里的晦暗都快溢出,“不想让你见别的男人。” “这怎么可能,我身边有很多男人。”陈空青的手指搭上男人的鬓边,顿了顿继续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徐京墨也顿了顿,敏锐地察觉了些什么:“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是不是凌霄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陈空青还在玩徐京墨的头发,徐京墨鬓边道头发被剃的很短,摸在手里有点扎,“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永远。”徐京墨喉结轻滚,“我说过,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可是,我们都是男人。”陈空青说着,神色跟着暗下几分,“永远会很难。” 徐京墨伸出指尖,也揉上兔子蓬松的头发:“小满害怕吗?” “我不害怕。”兔子的语气很坚定,语气却渐渐弱下,“我是担心你……你会害怕吗?你……愿意吗?你的家里应该不太能接受吧。” 徐京墨眸光流转:“凌霄和你说的?”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空青垂下眼神。 徐京墨凑上前,吻了吻他柔软的脸颊:“那这周末和我回趟家吧,小满。” 第84章 陈空青听着,怔了怔:“回…回家?” “嗯,我爸妈最近刚好回来,在老家陪爷爷,从昆市到淮城大概两个小时,我们自驾过去,怎么样?”徐京墨柔声问着,手掌抚上兔子的后脑勺。 掌心蹭着柔软的头发。 兔子的头发天生带着一点栗色,在室外的阳光下尤显漂亮,像是被阳光水洗后留下的色彩。 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草药香。 陈空青被抵着后脑勺,也没躲,那双柳叶眼亮晶晶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徐京墨弯唇,将他的脸蛋往下压一点。 陈空青:“会不会吓到他们?” “不会。”徐京墨回答的干脆,安抚着腿上的小兔子,“我的家庭的确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大家庭,但他们只是传统,不是迂腐。” 陈空青原本很没有底气,也很担心。 但徐京墨的动作,言语,眼神每一个都给他传递着勇气。 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陈空青窝下脸,埋进徐京墨温暖而厚实的胸前:“好,那我们周末回去。” “好。”徐京墨抚上他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 耳边,小猫轻声叫了叫。 陈空青刚觉得好幸福。 好温馨啊。 下一秒,抚在背上的大手就像下滑去。 在兔子软乎乎又带着肉感的臀上拍了拍。 力道不轻也不重。 陈空青:“……” 徐京墨对上兔子的小眼神:“又在偷偷骂我?” “痛……”陈空青小声地控诉道。 “痛?”徐京墨挑了挑眉,搭在原处的手也没有移开,反而用力的掐了一下。 如果这会儿是他站在身后,陈空青**在床前的话,眼睛里就能映进雪白的**在手掌里被肆意揉/捏,软白的皮肤上会印满他的掌纹,还会渐渐泛出一层粉红。 再然后,粉红就会变成殷红。 印出一道道红印。 “小满这里最结实了,怎么会痛?”徐京墨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陈空青听着,耳朵一下就红了,脸也跟着一起红通通:“你……” 兔子哪里都瘦瘦巴巴的,反而是*上长了几两肉,圆圆的,像颗水蜜桃。 陈空青啃住男人的肩,隔着衣物,齿尖合上,咬住。 徐京墨像是没有痛觉,若无其事地继续掐着他:“那我呢?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家?” “嗯……”陈空青松开徐京墨的肩,想了几秒,“过段时间吧,我妈妈最近去厂里上班了,没什么空。” “好。”徐京墨嘴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动//作一如既往的强势。 之后的事情就要拉灯了。 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和徐京墨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床上去了。 有时候也不只是床上,还可能是浴室,沙发…… 出租屋就那么大点地方,所以几乎每一处角落他们都试过了。 徐京墨还是觉得不过瘾,有时候会拉着他去自己的公寓。 徐京墨的公寓空间当然要大上许多。 还有落地窗和大浴缸。 徐京墨好像最喜欢落地窗,如果不是兔子站不住,可以就这么压在窗前做到天亮似的。 所以陈空青后面就不乐意去他那儿了。 当然,不去也躲不过。 这天夜里,陈空青被折腾地累了,睡得昏昏沉沉。 徐京墨替他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向阳台。 关上阳台门之后,徐京墨才拿起手机拨通了蒋文淑的电话。 大概也就几秒,电话被接通。 听筒里传来温和的女声:“京墨,这么迟还没休息?” “妈,你也没休息吧。”徐京墨对着听筒道。 蒋文淑:“没有……我和你爸爸不是刚回来,还在理行李呢。” “好。”徐京墨抿唇,“我明天回来。” 蒋文淑:“好啊,医院走得开么?” “嗯……”徐京墨顿了顿,“妈,这次回来,不止我一个人。” 电话里的女声沉吟几秒,打趣道:“哟,终于知道着急啦。” “不是着急了,是找到他了。”徐京墨说着,透过阳台玻璃望向床前。 床上的兔子很乖的窝成一团,睡颜姣好。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啧啧,真肉麻。”这是徐平清的声音,“你和那些成天叫甜心宝贝的美国佬有得一拼。” 电话里隐约传来二人的笑声。 “是个男生。”徐京墨沉默几秒,道出。 徐平清和蒋文淑两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思想并不落后,都是接受过现代思想和高等教育的。 且之前他也有提过,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所以不着急相亲结婚。 夫妻二人也开明的没有再过多插手。 但徐京墨也不确定,自己忽然这样通知,两人会是什么态度。 但无论是什么态度。 他都必须处理好。 电话里的笑声渐轻,且隔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声。 徐平清:“这……你是认真的么?儿子。” “嗯。”徐京墨抬起眼,看向夜空里,那轮缺掉一块儿的明月,“认真的,要一辈子的。” 电话里的徐平清顿了两秒:“也行吧,男孩子也能做甜心宝贝嘛。” 大概是因为从前徐京墨有打过预防针,二老倒是接受的迅速。 蒋文淑也在一旁应声:“你的甜心宝贝喜欢吃什么菜?我好准备。” 徐京墨听着,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是被放下,徐京墨盯着那轮明月,轻声:“谢谢爸妈。” 蒋文淑笑起来:“客气什么,傻孩子……” 彼时,床上的兔子半梦半醒地摸着身边。 没有人…… 陈空青气呼呼地在被子里扑腾了几下,哼了两声。 阳台外的徐京墨恰好转身,瞧见了,于是对着电话里的二老到:“甜心宝贝醒了,我先挂了。” 二老:“……” —— 周五晚上,陈空青不让徐京墨折腾,准备养精蓄锐。 不过徐京墨也不打算做,毕竟周六要坐车回去,还是有点累的。 淮城是国内闻名的特色古镇地,近年来旅游业发展迅速,城市建设也逐步完善。 是很富饶的一块沃土。 而如今保留着的一大片的古建筑,徽派建筑的民宅,都是徐家祖上留下的。 对此陈空青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徐家在老家的人现在都搬进了祖宅,这块宅屋是不对外开放的。 纯黑色奔驰停在古色古香的宅院大门前。 徐京墨下车,替睡得迷迷糊糊地陈空青开了车门。 蒋文淑和徐平清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陈空青揉着眼,还有些迷糊。 脚刚踩到地上,就看见两名气质出众的中年人。 “这就是甜心宝贝吧?”徐平清笑呵呵地,“不对,应该是Sugerbaby.” 很标准的美式发音。 陈空青搓开那双眼,还有点懵圈。 蒋文淑看着眼前还带着学生气的陈空青,关切地问道:“几岁了呀,孩子。” “今年已经二十了。”陈空青眨眨眼,顿了好几秒才回答道。 原本他还是很紧张的,担心徐京墨的父母会不喜欢自己,没成想,两人竟这么热情。 “二十啊。”蒋文淑明显惊了一下,眉心也蹙起来,但并不是对着陈空青,而是对着徐京墨。 徐京墨提着大包小包,还在状况外的跟过来:“去里面聊吧,现在太阳大。” 徐平清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带着人往里领。 陈空青第一次见这样的“家”。 就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古宅子。 围墙里不仅有前院,后院甚至还有假山和池塘。 他小时候怎么一点也不记得徐京墨家里条件是这么好的。 不过那时候,徐家住的也是小洋楼。 夫妇二人起初像是也不知道他就是紫金镇上的小满。 也是几个人凑在一起聊,聊着聊着,二老才知道的,而后又明显惊了一跳。 “你就是小满呀,都这么大了……”蒋文淑说着,后知后觉,“Oh,god,你还那么小,孩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你看你还那么年轻,京墨已经快三十了……” 二老是从事翻译工作的,又常年在国外定居,所以有时会玩笑似的用上译制腔。 徐京墨正在剥橘子:“……” 陈空青没想过他会遇到这种问题,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徐京墨:“你们别把他吓着,我哪有三十。” “二十八不就是三十么。”蒋文淑拆台着,握起陈空青的手,“孩子,你真不介意么?你还那么年轻,以后肯定会遇到……” 徐京墨脸都黑了。 陈空青将视线投落到一脸黑线的徐京墨身上,舔舔唇瓣:“阿姨,我没觉得年龄是问题,您放心,我一点也不介意。” “你不介意就行,我是担心你年纪小,吃亏。”蒋文淑说着,把一大盘切好的水果拼盘递到他的面前,“来,吃西瓜,你是对花青素过敏,对吧?这些水果都没有花青素的,厨房里我炖着胡萝卜牛腩,京墨说你爱吃。” 陈空青看着那一盘水果,有西瓜,雪梨,甜橙……很多的水果,但的确没有一个是含有青花素的。 原来记得他对青花素过敏这件事并不难。 “谢谢阿姨。”他只觉心口暖暖的。 徐京墨将剥好的橘子肉递到他嘴边:“先吃这个,等会儿再吃就觉得酸了。” “好。”陈空青原本想用手接的,毕竟长辈在。 但徐京墨却直往他嘴里塞。 “啧啧……”徐平清戏谑道,“老婆子,你也给我喂口西瓜。” “谁是你老婆子。”蒋文淑撇嘴,并不搭理他。 徐平清:“好吧好吧……Myhoney.” 徐平清一说起英文,就有一股魅力,果然,蒋文淑笑起来,动作倒还是有点嫌弃的给他叉了一块西瓜。 陈空青憋着笑,看向徐京墨。 徐京墨正在给他挑橘子肉上的白须,很专注,像在做一场手术。 陈空青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这样好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徐卿阳出现。 徐卿阳今年已有八十的高寿,头发已经花白,那张脸上皱纹很深,但神态依旧精神,脊背也挺的很直。 天生带着一股大家长的气势。 夫妇二人应该有和老人家提过,徐京墨把对象带回来了,且这个对象是个男生。 这样的事情,对于夫妇二人也许不难消化,但对于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家来说,的确是有点难度。 所以吃饭的时候,徐卿阳显得很冷淡,摆着一张严肃的脸,也并没有和几人交流,但还是尽显风度的安排人做了一桌的佳肴,对陈空青也没有刁难一类的,两人对视时,还点了点头。 但也没有说话。 吃完饭后,陈空青还想找机会问问徐京墨要不要找爷爷说说话。 徐京墨就被徐卿阳带走了。 “他们爷孙估计要说些话,空青,你坐着和我一起看电视吧。”徐平清看出了他的紧张与不安,“没事的,老爷子是有点传统,但也不是老封建。” 蒋文淑挂着温柔的笑,那只玉手轻轻搭上青年的肩膀:“没事的,过来吃点雪花酥。” 陈空青有些勉强的收拢思绪,点头道:“好……” 彼时,徐家偌大的祠堂前,站着一老一少。 徐卿阳抬头,看着祠堂前供奉着的排位,长长叹出一口气:“京墨,你是我最喜欢的小辈,也是你们这一辈还有下一辈的榜样啊。” 徐京墨垂眸,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样样都出众,性子也稳重,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徐卿阳背着手,像是很想不通,“怎么就会……是同性恋呢?” 徐京墨这才唤出一声:“爷爷……” “你爸妈说这是正常的,说我要学着接受。”徐卿阳这会儿背着手来回踱起步,“你爸当初非要学什么翻译,还非要出国,他们也是叫我接受,这我也还能接受些,可你这……” 徐卿阳语气也满是无奈。 他对徐京墨的感情深厚,所以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舍得让徐京墨跪下。 “对不起,爷爷,让你难过了。”徐京墨望着老人的背影,郑重开口道。 “或者……你只是现在喜欢男人呢。”徐卿阳说着,蓦地转回身来,自己给自己绘出一个蓝图,“也许过两年,你还是会喜欢女人,然后娶妻生子……” 只是,老人还没描绘完,便被无情地打断。 “不会了,爷爷。”徐京墨出声,语气很冷静,随即,他弯下了膝盖,跪在祠堂前,跪在老人面前。 徐卿阳还是舍不得,下意识地想俯身扶起徐京墨。 可徐京墨却跪地郑重,像是不跪不可:“爷爷,我很喜欢陈空青,这辈子都只喜欢他了,不再可能爱上其他的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那你有想过你也有老的那一天么?”徐卿阳语气激动了几分,踱步的速度都变得有些急,“到时候怎么办?你们没有孩子,你们两个老掉牙的时候,谁来照顾你们。” “这不会是问题,爷爷。”徐京墨说得坚定,只是心口那块不免还是颤了颤,“我会安排好,照顾好他的。” “你自己呢?”徐卿阳吐出一口气来。 “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徐京墨抬起视线,“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好好照顾他。” 徐卿阳:“……就这么喜欢?” “嗯。”徐京墨点着头。 “随你的便吧!”徐卿阳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连连叹气,“反正我也看不着了,随你的便!” 说着,老人就气哄哄地往门口走。 徐京墨则仍跪在地上。 徐卿阳走到门前,蓦地又定住了急躁地步子:“还跪着?腿跪废了照顾谁去!” “爷爷,你这是同意了么?”徐京墨倒是不着急起来,反而当成了筹码,但语气还是很会伪装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你不同意,我也没有脸起来。” 徐卿阳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这是威胁上我了?” “不是的爷爷,我是在道歉。”徐京墨垂着头。 “哼。”徐卿阳又哼了一声,又把手背起来,“那你跪着吧,跪地你那宝贝着急了才好!” 说完,老头就兴冲冲地离开了。 徐京墨随即站起身来,脸上挂着难掩的笑。 爷孙二人其实谈了很久,等徐京墨从祠堂回去的时候,陈空青都已经在卧室里等他了。 陈空青在卧室里洗完了澡,躺在铺着干净床单的大床上,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也不知道徐京墨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看到过一些新闻,什么对着家人出柜后,家人把我关起来了…… 徐京墨不会被爷爷关起来吧…… 不会被打吧…… 早知道他就不要提见家人这个事情了。 陈空青叹出长长一口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终于,房门被推开。 徐京墨缓步走进卧室。 床上的陈空青听到动静,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起来:“唔,你…你没事吧。” 还好,男人行色如常,不像是挨打了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事?”徐京墨朝他弯唇,随即走近床沿,“床垫会觉得硬吗?祖宅的床比较老,没那么舒服。” 陈空青一个劲的摇头,视线则在男身上来回巡视:“爷爷有……为难你了么?” “没有,我不是好好的么。”徐京墨仍站在床边,手掌抚上兔子蓬松的头发。 “那他怎么说?是不是不能接受?”陈空青问着,其实徐卿阳不能接受他也完全理解,甚至会觉得对不起老人家。 “他说随我们。”徐京墨挨着床沿缓缓坐下,耳边蓦地响起老人的拷问。 【“那你有想过你也有老的那一天么?”】 【“到时候怎么办?你们没有孩子,你们两个老掉牙的时候,谁来照顾你们。”】 男人那双丹凤眼里闪过几分沉郁。 陈空青当然有看见,他贴上徐京墨:“不能接受也没关系。” “不,他接受了。”徐京墨回答着,沉郁的视线徐徐落向陈空青,抿唇,“小满,可的确,我马上就三十,是在,谈不上年轻,这些是不是太自私。” 陈空青有些没听懂,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什么自私?” “我会变老,老得照顾不了你。”徐京墨说着,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可我还是自私的和你要什么一辈子。” 说到这,徐京墨顿了好几秒:“你现在还有机会拒绝我,陈空青。 第85章 陈空青抬起视线,直直对着徐京墨那双丹凤眼,语气坚定:“这很自私么?可我也想要你的一辈子。” 他从徐京墨的身侧轻轻圈住那截精干的腰身:“徐京墨,你别想摆脱我了。” 陈空青靠住徐京墨的肩,发丝粘在男人的颈前。 徐京墨也微微偏眸,眸色宛如夜色般沉着,又偏带上几分温和:“小满……” “你说什么都没用了。”陈空青更用力的抱住男人,“你已经答应了我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 “你想清楚了么?”徐京墨也很想就这样,不提了。 什么都不提了。 可是,就像蒋文淑说的,陈空青还那么年轻。 年轻的也许什么都还没有想清楚。 徐京墨伸手,覆上陈空青的手背:“我是担心你会后悔,要想清楚,小满,你年纪还小。” “我为什么要后悔?”陈空青把眉心紧紧皱起来,下巴不满地砸了一下徐京墨的肩,“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是比你小,可我也成年了,我可以独立思考,也可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掌带着炽热的温度,掌心处的薄茧,在他的手背前轻轻摩挲着。 “我很明确的知道我喜欢你,不是一时的。”陈空青其实也不擅长说这些情话,所以这么一说起来,还觉得有点黏糊嘴,“徐京墨,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他就用自己的脸颊贴住徐京墨的侧脸,还用唇碰了碰男人的脸颊。 徐京墨的喉结微滚,低眉凝视着陈空青:“小满,这辈子你都要被我缠上了。” “我很乐意。”陈空青扬起嘴角,音量很小,但语气很轻快。 徐京墨顺势侧脸吻上他的唇角,湿热的舌尖随即伸出来。 “唔……”陈空青没料到徐京墨会忽然吻他,脸蛋下意识往后闪。 下一瞬,自己的后脑勺就被堵住。 唇齿间的舌头试探性的深/入,慢慢变得肆无忌惮。 陈空青只觉唇瓣又被搅开了,合不上,唇角处也湿乎乎的,沾满晶莹的口水。 徐京墨越来越过分,干脆把他压在了床上。 老式的实木床板“吱呀”一声,晃了晃。 陈空青不由心惊,徐京墨这会儿刚好松开他的唇,贴向他的脖颈,用舌尖轻轻卷过,齿尖时不时叼住一点皮肉轻啃。 “这是在你老家!”陈空青的语气都不由激动了几分,但还是压着声,“不行!” 徐家的祖宅足够大,所以蒋文淑给他安排在了一座独立的院落里,虽然个前院挨得不远,但是肯定是听不到这些动静的。 但是陈空青还是担心地连嗓音都压低几分。 “在我家为什么还不行?”徐京墨全然没有听他话的意思,反而舒展着眉,那只搭在陈空青侧腰的大掌随意游历着。 最后停在兔子的小肚子上。 兔子的肚子很软,软的就像真的是只玩偶兔,里面装的都是棉花。 大掌也在此刻毫不客气的**衣物里。 兔子不由想逃,缩成一团颤了颤:“徐京墨,不行……” 他的肚子很怕痒。 这一块都算是痒痒肉。 自从徐京墨发现之后,反而没有顾忌着,反而格外喜欢欺负这一块。 “小满,你刚刚说你很乐意的。”徐京墨一边说着,一边含//住他的耳垂。 齿尖在柔软的耳垂上轻咬。 陈空青呼吸都跟着变乱了:“唔…我说我很乐意又不是说这个!” “也包括这个。”徐京墨自说自话。 陈空青:“………” 他原本是绝对不肯的,可是被徐京墨弄得,褪软了,脑子也空了,呼吸也早就乱糟糟了。 * 老式的木板床还算是结实,但免不了吱呀作响。 陈空青把脑袋整个都埋在枕芯里,闷得满脸通红也不肯伸出来喘口气。 还是徐京墨强制把那张早就闷成了小番茄似的脸蛋从枕头里捞出来:“是打算闷死自己吗?小满。” 陈空青抓住身下的床单,喘出一口气来。 但很快他就忍不住从唇齿间泄出几声**。 所以他又想把脑袋埋到枕头里。 但又被身后的男人揪了回来。 陈空青用幽怨的眼神往后看去,死死咬住下唇。 徐京墨见状,揉了揉兔子的后颈,而后便用臂弯将兔子的脖颈圈住往后带,往自己身前带。 陈空青的腰很软,柔韧性也和兔子一样很好。 所以,腰身很随意的就能弯起一些比较难的弧度。 徐京墨用那双含满晴玉的眼盯住兔子红扑扑的柳叶眼,明知故问道:“不想叫出来?” “嗯……”陈空青仍然咬着唇,想把脸转回去。 可是脖子却被紧紧固定着,连带着脸蛋也扭不回去。 “那别咬嘴。”徐京墨循循善诱着,“把舌头伸出来。” 陈空青只觉迷迷糊糊的,用了一秒钟在思考干什么要把舌头伸出来。 然后下一秒。 他就乖乖把舌头伸了出来。 徐京墨也瞬即吻上去,吃住粉红而湿热的舌尖。 “呜呜……”陈空青的确是叫不出来了,嘴唇被堵的严严实实。 ** 清晨,窗外不是城市的车流声,而是几声犬吠,还有鹅叫的声音。 陈空青蹙起眉,他本来梦到自己在吃一个很大的水果蛋糕,刚拿非常大的叉子舀下一大块。 结果还没吃到,自己的屁股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只大鹅给咬了一大口。 挺疼的。 他蓦地睁开眼,清醒过来。 视线还模糊着,意识逐渐清明。 原来是窗外有鹅叫声。 难怪做这么奇怪的梦。 好吧…… 自己的屁股也的确是疼疼的,不过不是被鹅咬的,而是被狗啃的! 陈空青在被窝里微微动了动,圈着自己的徐京墨便在身后轻声道:“醒了?” “嗯……”昨晚嗓子没有使用过度,今天说话倒是没有哑,“外面有鹅吗?” “嗯,老爷子养了一些白鹅还有鸳鸯。”徐京墨回答着,揉着兔子软绵绵的肚子,“等会儿带你去看看。” 陈空青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床单怎么办,肯定脏了……你…你洗掉!” 徐京墨笑起来:“不是宝宝你弄脏的么?为什么让我洗。” 陈空青不说话了,把脑袋扭过去,就这么盯着徐京墨。 “好,我来洗。”徐京墨挑起那双剑眉,“那小满亲我一口。” 陈空青却突然憋着一股劲,把徐京墨推开:“不要,我要起床了,等会你爸妈觉得我喜欢赖床怎么办。” “他们会让你多赖一会儿。”徐京墨说着,大手一揽又把陈空青拽了回来。 陈空青想把搭在肚子上的手甩开,语气有点着急:“那也不好,你快松开我……” 又这么在卧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 陈空青才艰难万险的起了床。 因为下午就要回昆市了,所以一起来,陈空青就盯着徐京墨把床单洗了。 随即两人才去吃早餐,紧接着又是吃午饭,然后出发。 “小满,下次再来玩。”蒋文淑说着,送两人到门外。 徐平清也跟着,还给陈空青送了一本夫妇二人一同翻译的中文译本。 陈空青抱着书,点着头:“好,下次有时间一定来。” 徐京墨则站在陈空青身边,眼神却始终往院子里瞧。 蒋文淑看出来自己儿子的小心思,眼尾挤出一点皱纹,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锦盒,递给了陈空青:“这是爷爷送你的,平安扣。” “送…送我?”陈空青低着眼,先是看了看锦盒,而后又下意识地偏过眼,看向徐京墨。 徐京墨原本还有些发紧的眉心瞬时便松开了,故意道:“他怎么不自己送。” “好面儿呗。”徐平清补着刀,毫不手软,“我当时要去留学,他也这样,不见我,结果我拿着行李要走了,又让你奶奶给我塞钱。” “老爷子是这样的。”蒋文淑将锦盒塞给陈空青,“拿着吧,好孩子,回去上学也要多注意身体,你看着太瘦了。” 蒋文淑长了一张江南女子的面庞,行为举止也十分温柔得体,时不时还会说些玩笑话,比起传统的温柔女子形象更多出几分风趣。 徐京墨原本便握着陈空青的手,这会儿捏了捏他的指骨,投递过来的眼神也是让他大胆收的意思。 陈空青便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锦盒:“谢谢淑姨,也替我谢谢爷爷。” 蒋文淑笑道:“好。” 夫妇二人一直站在路口,直到送二人上了车。 直到车子已经驶向远方。 陈空青做在副驾上,打开车窗,对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夫妇二人挥手。 直到视线里再看不见两人,他才把脑袋重新扭回来。 手里是墨色的锦盒。 徐京墨转着方向盘:“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陈空青这才小心地打开锦盒。 一块玲珑润泽的平安扣便悄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外圈圆满,内环空明。 他将手指轻轻触上,并不冰手。 反而是温润的。 他对玉石一类虽没有深入研究,但在研究草药的时候也和很多矿物类会打交道,所以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点门道。 这块平安扣,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是俗物。 陈空青不免有些不安:“这个好贵重……我收着不好吧。” 徐京墨也不宽慰,反而偏过视线来瞧了瞧:“这块啊,这块可是爷爷的心头好。” “啊,那怎么办?我是不是不应该收?”陈空青蓦地觉得手掌里的玉变得尤为烫手。 像块烫山芋。 徐京墨沉吟着:“嗯,你收都收了…只能……” 陈空青有些着急:“只能什么?” 徐京墨一本正经:“只能给他做孙媳妇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第86章 陈空青懒得理徐京墨。 就这么不搭理了一路,一直到服务区,徐京墨给他买了一份双球冰淇淋,他才消气。 不过。 见过家长以后,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具体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 当徐京墨把那枚平安扣挂在他的脖子上之后。 陈空青有了一种实感。 就是有一种,他又有家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在外婆还在的时候,他感受过。 后来外婆病了,他也病了,身体像是也接受不了自己没有家了的痛苦,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 甚至也忘了,有家的感觉。 陈空青垂着脑袋,看着挂在脖子上的平安扣。 白玉触手生温,内里一点杂质也没有。 陈空青垂眼看的出神,身边的是师哥推了推他:“还没恭喜你呀小师弟!” “唔,什么?”陈空青这才回过神来。 “你还不知道吗?你参加的那个国际赛,替我们学院拿了一等奖,咱们老教授没和你说?”杜颂不免有些意外,搭住一脸懵圈的小师弟,“快和教授论功行赏去!这个含金量,你绝对能争取公派啊,我记得你英语考级也过了吧,快去找教授!到时候去伦敦赏雨去。” 陈空青还没缓过劲来。 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果然是教授打来的电话,也果然是和他说获奖的消息。 “我记得你之前是想公派的吧。”教授在电话里主动提起,“我认识一些国外的植物学导师,会帮你留意接收的问题,至于院内的名额,你也可以放宽心,只要跟着流程申请就好了。” “谢谢…谢谢老师。”陈空青还在发懵。 “是你该谢谢自己,这个敲门砖,是你自己找的,空青。”老教授乐呵呵地笑着。 陈空青又感谢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身旁的师哥还在替他高兴。 的确,他应该高兴才对。 从上大学开始,他就一直在为了公派的名额努力,无论是平时上课还是大大小小的活动,比赛,平时的绩点,实验……还有难缠的英语。 可是现在,他却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兴。 陈空青垂下眼,又看见脖子前的平安扣。 这几天徐京墨出差了,已经快有一周的时间。 徐京墨最近也很忙,所以两人都是在晚上才有空打视频聊天。 视频里的兔子似乎在发呆,看上去闷闷的。 “怎么了?”徐京墨粗蹙起那对剑眉,“怎么不高兴,黑猫警长又半夜踩你了?” 屏幕里的陈空青只是小幅度地摇头,悻悻地:“不是的。” 徐京墨:“那是怎么了?” 陈空青看着屏幕里那张深邃的俊脸,原本酝酿到唇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所以最后,他只说出了一句:“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原来是想我了么?”徐京墨弯唇,语气温柔,“很快,后天一早。” 陈空青点着头,很乖地应声:“好,那我等你回来。” “好。”徐京墨应声,“最近好好吃饭没有?” “当然,你呢?你有没有好好吃饭?”陈空青趴在床边。 他也是最近才知了解,徐京墨有胃病,之前他还以为是小毛病。 直到前几天,徐京墨来接他的时候脸色特别差,开车的时候掏出了止疼片,才知道原来这么严重。 “最近胃还疼么?你一定要定按时吃饭的,等你回来我给你熬点药,每天饭后喝一袋。”陈空青忍不住嘱咐起来,“最好还是去医院再看一下。” 徐京墨安慰着:“之前我看过了,小毛病,这两天医院忙,吃饭不规律,所以才疼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生病,谁疼的要吃止疼药。 “所以才让你按时吃饭呀,我不盯着你…你也要吃。”陈空青越说越着急,眼睛都急红了。 徐京墨以为兔子是担心自己,笑着:“这么关心我?” 陈空青睁着有些发红的眼眶;“我当然关心你。” 徐京墨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不得不止下:“宝贝,我这边有个电话,先挂了。” 陈空青:“好。”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 世界又安静下来。 手机随之震了两下。 MeinMann[粉心]:【我这边临时有个报告要出。】 MeinMann[粉心]:【你先睡吧。】 MeinMann[粉心]::【我后天一早就回来了,宝宝。】 陈空青看着信息,顿了顿:【好。】 指尖不由划过男人的头像,还有备注上的那颗粉心。 MeinMann也是一句德语,翻译过来就是很肉麻的意思——亲爱的老公。 至于那颗粉心。 徐京墨说,他之前看到过自己给凌霄的备注也有一颗粉心。 所以他也要有。 想到这,陈空青不由弯了弯唇。 只是笑完,眼睛也还是红红的。 徐京墨的确如他而言,准时的回到了昆市。 一回来连行李也没放回家,就直奔陈空青的出租屋。 陈空青这会儿正洗完澡,还没穿衣服。 听到门前竟传来开锁的声响,不由一惊,扯过边上的浴巾围在身上。 被打开的门前,赫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徐京墨穿着清新的夏装从门外走进来:“überraschen.” 陈空青裹着浴巾,见到是徐京墨的那一刻,浑身的细胞都跟着放松下来:“你…你到了怎么没和我说。” “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徐京墨说着,用腿勾着门板,轻轻带上,“刚洗完澡?” 陈空青点着头,不由地走到徐京墨身边:“刚洗完。” “怎么不吹头发?”徐京墨的鼻间被淡淡的沐浴露香包围,很清新的味道。 那截裸露在外的肩头,圆润白皙,让人不由想啃一口。 徐京墨不禁喉结微滚,抱住兔子的腰,就这么把人‘搬’到了吹风机前。 陈空青随男人摆布着,从那面还盖着一层水雾半身镜看向徐京墨。 男人站在他的身后,单臂举着吹风机,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的发顶前,动作温柔地抚过每一根发丝。 水珠就这么一点点蒸发。 原本半干的头发也变得蓬松干爽。 徐京墨这才满意地将吹风机放下。 耳边嘈杂地吹风声顿时消失。 徐京墨在他的脑袋上又揉了两把:“好了。” 陈空青没管自己的头发,眼神一直落在镜子里的男人身上。 徐京墨穿着偏商务的短袖polo衫,非常普通的款式,但也不知道是版型好,还是徐京墨的身材好。 总之搭在身上就有一种很帅,很沉稳的感觉。 陈空青不由转过身去,埋进男人的怀里。 怀里的兔子热乎乎,软绵绵的。 徐京墨整理吹风机电线的动作都不由一顿,微微俯身,用下巴蹭了蹭兔子的发旋:“怎么?想我了是不是。” “嗯……”陈空青也不否认,反而把脑袋埋的更深。 像是要把自己溺死在徐京墨的胸肌里。 鼻息之间满是熟悉又久违的伯爵茶香。 陈空青深吸了好几口,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徐京墨,好想你。” “听到了。”徐京墨觉得心口很热,还冒出点甜味来,“我也很想你,小满。” 怀里的兔子闻声,动了动,把脑袋抬起来。 那张脸红扑扑的,双颊带着粉晕,眼睫也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因为什么,有些湿润。 蓦地,陈空青踮起脚跟,唇瓣贴上徐京墨的唇。 就这么纯情地碰了碰。 那张青涩的脸蛋瞬时又红了几分,两片薄唇微微张开,贴着徐京墨的耳根吐出两个字来。 “*我。” 徐京墨的耳根蓦地也被热气盖上一层颜色,那双丹凤眼里透出无法掩饰的强势。 轻轻搂在陈空青腰上的手蓦地加深力道,将陈空青悬空着抬起。 陈空青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都被汹涌的爱潮淹没了。 他没有办法思考,脑袋也早已无法运转。 徐京墨对于兔子的热情有些意外。 尤其是兔子主动爬上来坐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四肢百骸都快被兔子*酥了。 一整个晚上,陈空青都不是很清醒,但又都一反常态的没有逃。 徐京墨准备放过早就化成一滩水的兔子时,兔子反而又主动贴上来。 所以,两人就这么浮浮沉沉着,在黑夜里无尽纠缠。 清晨,灿烂的光线从窗外爬上床沿,一点一点爬上陈空青露在被子外的脸上。 热乎乎的。 紧闭着眼的兔子不舒服地挪脸,翻过身去躲进徐京墨的怀里。 徐京墨已经醒了,见状,想下床去把窗帘拉实,他微微动了动,还没撑起上半身,怀里的兔子就像八爪鱼似的把他捆在身边:“别走……” “我去关窗帘,宝宝,我不走。”徐京墨安抚似的抚摸着兔子瘦薄的肩。 “不要。”陈空青还是不肯。 徐京墨作罢,更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好,那你把脸埋下来,就晒不到太阳了。” 陈空青迷糊地“嗯”了一声,又睡着了。 还好这天早上没课,不用早起,不然陈空青是真爬不起来。 原本他是想着,等徐京墨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聊一聊他出国留学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没能趁热打铁的提出,反而一拖再拖的结果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当证书和奖牌还有奖学金都发放到账户里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徐京墨分享这份喜悦。 徐京墨会觉得是喜事么? 如果知道他得了这个奖就会出国,会高兴么? 还是会偷偷难过呢。 陈空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每天自己一个人默默耗着。 徐京墨当然能看出来陈空青最近的异样。 但他只要问起,兔子都只说是最近期末太忙了。 周五,陈空青又在实验室里写数据。 徐京墨刚好给他来电话,问他晚上要吃什么,他休假了有时间做饭。 陈空青正想着菜单,手机放在桌面上开着免提。 刚刚走进屋都杜颂不知道他在通电话,兴冲冲地开口:“空青,你是不是能去加州啊,加州的那几个院校的植物学可有名了,好羡慕你……” 陈空青呼吸都跟着一滞,怔然地垂眼看着显示语音通话的屏幕。 电话里的一阵沉默。 以至于整个实验室也陷进一阵沉默里。 杜颂都觉得有点尴尬起来,搓了搓后脑勺:“空青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陈空青还是没有说话,反而是扬声器里传来阴恻恻的男声:“陈空青。” 陈空青拿着手机,匆匆跑到实验室外:“我…我回来和你说。” “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的声线十分严肃。 “马上……”陈空青垂眸,小声道。 徐京墨:“我也马上到楼下。” 陈空青嗫嚅着,结果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徐京墨听声音很生气,他以为男人不会来接自己了的。 电话被匆匆挂断。 陈空青匆匆收拾好东西就往楼下怕跑。 留下一头雾水的杜颂在一旁搓脑袋。 陈空青刚走到路边,熟悉的黑色轿车便疾驰而来,停在他的脚边。 “嗒”一声,是门锁解开的声响。 陈空青慢半拍地打开车门,忐忑地俯身坐了进去。 徐京墨没有说话,等他系好安全带之后,重新调档,踩下油门。 车子平缓的行驶在大道上。 身旁徐京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除了格外的沉默以外,也没有透出生气或是愤怒的表情。 陈空青低着眼,捏着自己膝上的布料。 一路无言。 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两人一起下车坐电梯往公寓去。 陈空青主动开口,看见徐京墨手里拎着一袋食材:“你买了什么菜?” 徐京墨则一直盯着电梯上升的层数:“嗯。” ‘嗯’是什么菜…… 陈空青一下就不知道该回什么了,也只能默默闭上嘴。 心里早就乱成一团,像打满结的毛球。 电梯‘叮’地一声,门便开了。 陈空青跟着徐京墨从电梯里出去,往公寓里走。 徐京墨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地开门,沉默地给陈空青换好拖鞋,随后,沉默地坐上那条长沙发。 像是忍耐了很久,徐京墨克制着情绪,尽量理智:“你不是说回家和我聊吗,说吧。” 陈空青也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但他也没坐下来,只站在沙发前,像个在领罚的小孩:“我之前那个比赛获奖了,是一个含金量很高的国际奖,所以…可以去公派读硕。” “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获奖的?”徐京墨蹙起眉心,随即伸手,把站在面前的陈空青拽过来,“坐下来。” 陈空青茫然地听着话,坐下来:“你出差那几天……” 难怪,从那时开始,兔子就有点闷闷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徐京墨抿唇,按捺着脾气,“如果不是今天我听到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陈空青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尖都开始泛酸,“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之前和你发那么大的脾气,说你把我丢了,一个人去国外……我们还约定好了,以后要一直在一起,那我现在算怎么一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徐京墨出差那么一周的时间,他都觉得很难熬。 “公派的名额不好拿,我记得你英语也考过了。”徐京墨的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冷了。 可坐在自己身边的陈空青却红了眼圈,眼眶里泛出一点泪。 徐京墨顿时心口一麻,拇指抚上陈空青的眼角,将那滴湿润抹掉:“哭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徐京墨这么一抹,陈空青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空青扑过去,扑进徐京墨的怀里,哭得一抽一嗒:“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我好不容易又有家了,可我好像又要一个人了。” 他渴望这个怀抱,渴望怀抱的触感,温度,气味。 他不想失去。 徐京墨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手掌覆上他的后背,轻抚着,语气温柔:“你不会一个人。” “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我……不能骗你,徐京墨。”陈空青心口很闷,吸了吸鼻子,“我的确是想去国外读植物学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徐京墨听着,眼底染上几分沉郁,手上的动作依然温柔:“那以后呢,会留在国外工作么?” “不……”陈空青摇着头,“我想回来跟着老师他们做科研。” 徐京墨:“国外的科研工作不好么?” “不一样些,我还是对国内的草药体系更感兴趣,国外不太一样,我是想去进修。”陈空青回答着,抱着徐京墨,抱得很用力,“可我那时候没有遇到你,也没有想起来以前的事。” “如果遇到我了,想起来了,就会不想去了?”徐京墨不疾不徐地问着。 陈空青却被难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不想去了。 “我不知道,但起码……不会像以前那么坚定。” 徐京墨却拍着他的背,替他诉出答案:“你会去的,我知道。” 埋在自己胸前的兔子久久没有回话,却还在抽噎着:“那你呢……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陈空青慢慢将自己埋在男人怀里的脸腾出,苹果似的脸蛋红扑扑的,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动听:“徐京墨……对不起,如果你想分手……我也会……”同意。 最后两个字还没能说出,就被徐京墨吞入腹中。 男人将唇堵过来,动作强势,不容抵抗。 陈空青原本也就没什么力气,这会儿更是觉得骨头都软了,撑不起来。 也不知道被这么架着吻了多久。 唇瓣被缓缓松开时,陈空青长舒出一口气,呼吸还是很乱。 “不准提那两个字。”徐京墨语气严厉,不是商量的意思,是专制的口吻,“我们永远不可能分开。” 他不会再让兔子没有家可归。 陈空青睁着那双湿漉漉的丹凤眼,盯住徐京墨:“可是……我要出国怎么办?” “出国怎么了?出国读书而已,我们可以电话,视频,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飞过去看你,休假的时候你就飞回来,这根本不是问题。”徐京墨说着,喉结滚动几周,“你要因为这个分手,我绝对不会同意。” “可是我要去两年。”陈空青说着,眼角不禁又掉出几滴泪来。 不是两周,两个月,是整整两年。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我就等你两年。”徐京墨语气坚定,眼神亦然,“陈空青,你等了我这么多年,而我,只要等你两年,还是我得了便宜。” 陈空青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像是决了堤,一直掉个不停。 像是把这些天的郁结都一并哭没。 徐京墨只是抱着他,时不时吻一吻他的脸,又或是他掉出的眼泪,而后紧紧的抱住他。 陈空青哭完了,哭得嗓子都干了。 徐京墨给他倒水润嗓子,等他冷静下来后,才继续开口:“是毕业之后去两年,对么?” 陈空青点点头。 “学校流程上的申请都完成了么,还有国外学校的offer,大四的时候还要申请CSC,这些都知道么?”徐京墨理智地将这些流程一一列出。 陈空青点着头:“嗯……我知道。” “好,你清楚就好。”徐京墨仍将他抱在怀里,“陈空青,无论以后你去哪,都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谢你,徐京墨。”陈空青安心地窝在男人的怀里,小声而又郑重。 徐京墨也轻声:“我不想听这个。” 陈空青哭得嗓子都有些劈叉:“那你想听什么?” “想听……”徐京墨磨着他的耳鬓:“老公,我爱你。” 陈空青听得无比清楚。 因为听得太清楚了,耳根也跟着红得像是要化开。 他咬了咬下唇,隔了几秒后,对着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道:“老公,我爱你。” 徐京墨贴着他,回应着:“我也爱你。” 我爱你。 此去经年,山高水远。 也依然爱你- 自从那天和徐京墨坦白完后,陈空青觉得一下就轻松了。 反正,他有信心,他和徐京墨可以把这段异国恋经营好。 而且那是毕业后的事。 他现在还可以和徐京墨每天都在一起。 而且因为知道自己以后要出国,他格外珍惜和徐京墨一起的日子,也不端着不愿意搬到一起住了。 干脆大摇大摆地带着黑猫警长一起回了庭澜府。 不过这次,他不是住在客房,而是主卧。 黑猫警长也如同做了老大一般,可以随意进出每一个房间。 陈空青每天去上学,徐京墨则每天送他上学之后再去上班。 两人有时一起回家,有时约不上时间,就有人先回去煮饭。 周末的时候,就一起在书房看名著,看文献,又或者去逛街,去周边的城市浅浅逛一圈。 后来,陈空青放暑假了。 他就有空给徐京墨钻研一些好吃又健康的养胃餐,平时也监督着徐京墨喝药调理。 结果当然很有成效,徐京墨再去复查拍片,胃里的溃疡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只要继续养着,脾胃就能慢慢恢复。 这天,陈空青在厨房里研究做山药泥,山药处理起来有点麻烦,在厨房一待就忘了时间。 黑猫警长迈着猫步钻进厨房里,仰着脑袋:“喵。” 陈空青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忘记喂猫了。 匆匆放下菜刀后,抱着已经长成一团的黑猫出了厨房:“饿了是不是,不好意思啊…忘记给你喂粮了。” 黑猫警长扑棱着爪子,有点脾气的又喵了两声。 陈空青把猫抱到窝边,开始往猫碗里加猫粮。 黑猫警长果然是饿坏了,一把猫碗放下,就埋头吃得刻苦。 陈空青挨着地毯坐下,在一团“黑色塑料袋”旁静静地看着它吃饭。 窗外竟蓦地变了天色。 原本还是个灿烂的艳阳天。 这会儿竟有要下雨的势头。 昨晚徐京墨又折腾他,所以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闹脾气,徐京墨哄着他又给他做完早餐才走的,走的急,没有带伞。 于是。 陈空青带着伞出了门,直奔医院, 下地铁时,大雨已经倾盆而下。 徐京墨刚刚结束下午的门诊,算着时间正准备回去和兔子二人世界。 没成想大雨正好在此时落下。 有一点烦。 徐京墨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能停。 男人脱下白大褂,往医院大门去。 大门前,站着三三两两被雨困住的患者或是行人。 徐京墨低眉准备翻手机。 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清润又俏皮的声音:“雨很大诶徐医生,我送你吧。” 徐京墨蓦地回眸。 是陈空青。 就像一年前重逢那天一样。 青年一身学生气的打扮,面庞清秀,眉眼精致,只是那双柳叶眼里,再不见一年前初见时的忧愁与破碎。 徐京墨意外着:“你怎么会来。” “下雨啦,来接徐医生啊。”陈空青跨着大步子,来带徐京墨身边。 “自己淋到没有?”徐京墨接过他手里的大骨伞。 陈空青摇着头:“没有。” 两人挽着手走进雨里。 这会的雨没有那么大,雨声淅淅沥沥的,偶尔拂过一阵凉爽的微风。 陈空青抱着男人的胳膊:“你还记得我们去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嘛。” 徐京墨一手撑着伞,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当然。” “那时候你说送我顺路,是真顺路嘛?”陈空青歪着脑袋,问着身旁的男人。 徐京墨摇头,诚实道:“要绕十多公里。” 陈空青笑出声来:“这么‘顺路’呀。” “送你,到哪都顺路。”徐京墨也笑,笑得坦然。 耳边,雨声窸窣,手心,渡进爱人的温度。 陈空青看着眼前湿漉的人行道,又偏眸看着徐京墨:“一辈子都顺路嘛。” 徐京墨也垂眸看他:“一辈子都顺路。”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