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都危在旦夕(快穿)》 1、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 “你怎么还在这站着?还不赶紧把酒水送到宾客手上。” 邵寒被耳边的声音惊醒,他看到周围的环境不由愣了愣。 好吵,这是邵寒的第一想法,他似乎正在一个宴会大厅,耳边熙熙攘攘全是喧闹的声音,让人不由有些烦躁。 邵寒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标准的黑色西服套装,看上去似乎是个服务员,他竟然混到这种地步了吗? 就在邵寒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时,一旁的经理黑着脸从旁边酒桌上拿起就近的托盘递给邵寒,冷声道:“我说话你听不到吗?赶紧把酒水送到前面宾客手上去,还想继续躲在这偷懒吗?” 邵寒皱着眉头,不情愿的接下经理递来的托盘,他脑子里一点原主的记忆都没有,做什么也不方便,他下意识装出不舒服的模样。 邵寒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端着托盘,眉头紧锁,面露难色道:“抱歉,我肚子不舒服,能先去上个厕所吗?” 经理听到邵寒的话,一脸嫌弃,认定他这是躲懒,不过经理也没为难邵寒,“还不把托盘给别人,快去快回。” 邵寒随手拉了个服务员,“我身体不舒服,麻烦你帮我送一趟。” 对方虽然有些不乐意,但碍于经理在这,只能老老实实接过托盘,勉强的弯起嘴角,笑着道:“小事,我也刚好过来端酒。” 邵寒快步离开,正想去个没人的角落接收记忆,然而身后的经理却开口提醒他,“往哪跑呢?厕所在那边。” 邵寒只能老老实实按照经理的指使去了不远处的厕所,他找了个隔间躲了进去,脑海里开始涌出关于原身之前的记忆。 邵寒越回忆脸色越黑,他是快穿总部的工作人员,最近计划辞职,然而总部却一直不批他的辞职申请,一拖再拖。 说起来邵寒已经在快穿总部干了十几年,他毕业后就来了这里,一开始是从底层炮灰做起,到了后来什么反派角色也扮演的游刃有余。 不过眼下邵寒有些腻了,不想继续这份工作了,但总部却不批他的辞职函,反倒把他安排在了一个炮灰组全当度假。 反正拖着也是拖着,邵寒就进了任务,没想到总部口口声声说的度假竟然这么坑人,他就知道那些人没安好心。 这次邵寒穿的是个无cp男主逆袭文,男主从娱乐圈小透明一路逆袭打脸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影帝,然而让人无语的是邵寒并不是男主,而且如今男主已经成了影帝。 邵寒只是文中一个连名字都没有都炮灰角色,老实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进来要干什么。 好在总部只是要求他把故事走下去,到了时间就能脱离世界,不然他恐怕下一秒就会直接脱离世界。 原身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他这次拿了男主对家的钱想要给男主下药,拍一些不雅照片,给男主泼脏水。 等等,下药? 邵寒忽然从原身记忆里发现他已经下了药,就在他刚刚端着托盘的酒杯里,邵寒顾不得许多,急匆匆出了厕所。 一路上他疾步行走,只期望那杯酒水没有被人拿到,即便拿到也别被男主拿到,不然他怕自己会被直接下线。 下药什么的可是要坐牢的,邵寒可不想刚来就进局子,他穿过走廊飞速的到了前厅,推开门的瞬间,邵寒瞬间放慢脚步。 宴会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喧闹异常,邵寒飞速的扫视着宴会厅里的服务生,可惜大家穿着一致加上光影影响,邵寒并没有看到刚刚那个接过他托盘的男生。 这么耽搁下去有些不妙,邵寒想了想那杯酒大概率会在剧情影响下落到男主手上,他只要阻止男主不要喝那杯酒就行。 换了思路之后,邵寒便在宴会厅开始找男主,好在男主如今众星捧月,身份不低,邵寒很快就根据原身的记忆发现了对方。 陆霄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剑眉星目,五官端正,身姿挺拔,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气质矜贵,举手投足都带着上位者的气息。 男主自然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人物,如今邵寒只盼着那杯下了药的酒不要落在陆霄手中,不然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路过刚刚的酒水区时,邵寒随手端过一个放着酒水的托盘,他刻意放慢脚步在男主身边游走,手里的酒都送出去了几轮,却迟迟不见刚刚那个服务生。 难不成对方没来这里?然而就在此时,陆霄周围的人笑着离开,邵寒这才观察到陆霄手中正端着一个酒杯,有点眼熟怎么办。 邵寒下意识安慰自己宴会厅酒杯都一样,不一定就这么倒霉,然而就在他皱着眉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被人打扰的邵寒吓了一跳,转头却发现正是他要找的人,邵寒还没开口,对方就先询问道:“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邵寒面色严肃,直奔主题,“我没事,刚刚你……” 邵寒心虚的轻咳一声,低声试探对方道:“今天人真多,我这一会儿都已经送了七八躺了,真累人。” 对方果然很上道的回答邵寒,“我也是,就你刚刚离开这段时间,我就送了四趟。” 果然,最倒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在意料之内,但此刻邵寒只能祈祷别让男主拿到那杯酒,他真的不想一上来就先进去了。 可惜,现实是险恶的。 只见对面的服务生偷偷指着远处正和人相谈甚欢的陆霄,颇有些炫耀意味的对邵寒道:“刚刚那个大名鼎鼎的陆霄还从我这拿了杯酒,可惜不能要签名,我妹妹还蛮喜欢他的。” 邵寒只觉得倒霉透顶,他就知道总部要坑他一笔,说的好听,什么度假世界,邵寒还以为会是富二代休闲人生,他果然是想多了。 邵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打发对面的服务生道:“算了,不说了,一会儿经理看到,又要骂我们偷懒。” 明明是邵寒主动开的口,他这话弄得对方有些不高兴,不过也没说错什么,对面的服务生又继续开始工作。 看着正在和人交谈的陆霄,邵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若是对方察觉到不对劲,那他就死定了。 邵寒还不能表现得太突兀,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现在跑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邵寒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端着托盘在宴会厅走动,现在大概率那杯下了药的酒陆霄已经喝了,药发还有段时间,邵寒想了想,偷偷上楼找了个客房躲了起来。 他现在若是直接离开,等着他的恐怕就是牢狱之灾,邵寒不想东躲西藏,他要在这个世界待够时间,总不能一直偷偷摸摸。 好在他做任务多年,通过客房电脑查看别墅的监控倒是不难,原身很聪明,他下药的地方在监控死角,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拍到。 这让邵寒不由松了口气,而且邵寒发现是他想多了,那个服务生的确将酒水给了陆霄,但并不是邵寒下了药的那杯。 邵寒下药的那杯酒恰巧被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直接泼到了一个男人脸上,这连罪证都有人给邵寒清理了。 邵寒送了口气,对于之前吐槽总部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或许他是真的误会总部了,只是他这身份好像穷了些,还得靠打工生活。 邵寒这才有心思看看原身的情况,他进了洗手间,台面上的镜子里映射出原身的相貌,比邵寒想象中情况要好些。 原身是浓颜系大帅哥,一双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身高看上去在一米八五左右,宽肩窄腰,身材极好。 哪怕只是一身服务生的西装,也被原身穿出了一种有钱人的气势,反正是一张有资本的相貌,可惜被原身浪费了。 不过这都是表象,邵寒通过记忆得知原身口袋空空,家徒四壁,不然也不会为了一点小钱铤而走险。 思考一番之后,邵寒决定还是先把今晚干完再说,毕竟一晚上有近千的收入,对于如今穷困潦倒的邵寒而言,这是一笔巨款。 邵寒叹了口气,准备赶紧出去工作,可他刚打开洗手间的门,便感觉一个黑影向着自己冲了过来,邵寒下意识想动手。 然而对方却直接将邵寒抱个满怀,随即一阵酥麻从邵寒头顶升起,邵寒僵硬在原地,他瞬间黑了脸。 邵寒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正舔/舐着他的脖颈,对方温热的气息扑在邵寒脖颈处,让他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面对这种登徒子,邵寒自然不会手软,然而当他推开眼前的人,正要给他些教训时,却愣在原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邵寒刚刚关注过的陆霄。 邵寒愣神的功夫,对方似乎被折磨的昏了头,直接贴在他身上,用脸颊不断蹭着他的脖颈,似乎想要用邵寒的肌肤给自己降温。 2、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 要是还察觉不到不对劲,邵寒这些年就白干了,可是那杯酒明明没有被陆霄拿到,为何他还是中了药?难道是剧情作用? 就在邵寒思考着该如何处理时,陆霄的动作越发过分,他的唇毫无章法的在邵寒脸上蹭着,邵寒只能先将人控制住。 然而对方是个经常锻炼的男人,邵寒若是将他控制住,自己也不能动弹,邵寒只能费力将陆霄的双手压在墙上,压制他的动作。 趁着陆霄愣神的功夫,邵寒一手扯下自己的领带,飞快的将陆霄的手困住,让他不能轻易动弹。 如果没有下药的事情,邵寒还能心安理得的粗暴对待陆霄,然而邵寒眼下并不清楚陆霄中的药是谁下的,他有些担心剧情会强行把此事摁在他头上。 一想到之前计划要拍照的事情,邵寒下意识看向门口,如今这场面可不好看,若是被人拍到,那他真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为了以防万一,邵寒对着陆霄认真的说道:“陆霄,你乖一点,不要乱动,我去锁门,要是被人拍到就不好了。” 可惜陆霄哪里听得到,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火球,浑身发烫,只想尽快降温,刚刚让他舒服的东西没有了,他快要爆炸了。 “难受……”陆霄眼眶通红,嗓音沙哑干涩,仿佛在冒烟一样,他如今痛苦难耐,只想尽快让自己降下温度,变得舒适。 邵寒现在也很头疼,可他实在担心两人被拍到,只能先放开陆霄,飞速向着门口跑去,没有支撑的陆霄直接顺着墙面滑到地上。 他此刻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酸软,看到眼前的冷源离开,不由眼眶通红,伸着手向邵寒离开的方向,挣扎道:“别走……” 邵寒反锁好门后,没有离开,他背靠着门板,思考着该如何处理陆霄,不知道直接打晕丢到床上行不行。 只是看陆霄如今的情况,若是不管,恐怕会伤到身体,可邵寒没兴趣乘人之危,他亦不会为陆霄献身。 那就只能想办法给陆霄降温了,先让人清醒下来再说其他,只希望陆霄为人大度些,之后不要迁怒于人。 想清楚之后,邵寒将袖子挽起,走到陆霄面前,他弯腰将人直接抱起,此刻陆霄就像个巨大的火炉,浑身散发着热气,烫的邵寒直皱眉头。 瞬间的失重让陆霄不由惊呼一声,他感受到冷源靠近,再次迷失,陆霄脑子里昏昏沉沉,不断用脸蹭着邵寒的脖颈,像只小狗一样。 陆霄嗓音沙哑,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邵寒一边努力避开陆霄的亲昵,一边打开洗手间的门,好不容易将人弄了进去,邵寒直接将人丢进了浴缸。 冰凉的浴缸让陆霄有了片刻清醒,然而不等陆霄反应过来,邵寒拿起一旁的淋浴头直接打开冷水朝着陆霄的身上冲。 陆霄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冰凉的冷水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陆霄有了片刻清醒,他抬眼望向正在对着自己冲水的人。 对方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但仔细瞧上去,衣衫凌乱,光源从他头顶撒下,因此陆霄第一时间并没有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在浴缸的缘故,陆霄眼中的男人身材高大,让他不由心生紧张,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捆/绑着,陆霄警惕的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见陆霄清醒,邵寒也不再继续用冷水对着人浇,他打开浴缸的冷水,蹲下准备为陆霄解开手上的束缚。 邵寒嗓音清冷的解释道:“你用了药,一进来就对我动手动脚,不信可以查监控,我先在这里休息,门口也挂着‘请勿打扰’牌子。” 原身下药的酒反正也不是陆霄喝的,邵寒觉得陆霄怎么查也不该查到自己身上,况且他现在的举动算是帮陆霄解围,怎么也不该怪他。 离得近了陆霄才注意到邵寒白皙的脖颈上尽是红痕,领口也被人扯开,他意识到对方似乎没说谎。 此刻陆霄觉得下/身很难受,即便是冷水也抑制不住体内的冲动,他忍不住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之后,陆霄费力的对着邵寒道歉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多谢……你帮我。” 这泡冷水的法子也不算好,如今对方清醒,邵寒问他:“这办法只能暂时降温,这里应该有私人医生,要我找他们过来吗?” 很明显邵寒在示好,毕竟眼前人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抱他大腿没什么坏处,邵寒只盼着日后他查出什么来,也能对自己手下留情。 陆霄此刻被药折磨的浑身无力,他靠在浴缸壁上,微微摇头,缓缓道:“不用了,此事……不宜声张,我有……私人医生,可以……打电话给他。” 此刻邵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刚刚将人丢进浴缸时忘了搜身,要是手机在西装裤兜,怕是已经泡坏了。 邵寒有些心虚的问陆霄,“你的手机在哪?我去拿来。” 陆霄想了想,好半晌才回答:“在外套口袋。” 说完陆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衬衫,他并没有穿外套,大概是落在外面了。 听到陆霄的回答,邵寒松了口气,“我出去找找。” 随着卫生间的房门关上,陆霄再也忍不住,开始轻哼起来,他直接将自己泡入水中,可是这还不够,水不够冷,他的温度似乎能将水加热。 此刻门外的邵寒看到门口不远处地上丢着的外套,不由松了口气,好在陆霄进了房间就脱了外套,不然邵寒根本想不起来将手机拿出来。 邵寒很快便找到了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他拿着手机走到卫生间门口,正想直接进去,却听到陆霄压抑的声音。 邵寒收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想了想,他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能听得出来陆霄在努力克制自己,可这是情况越是克制越是痛苦。 此刻陆霄像是一只煮熟的青虾,浑身泛着淡红色,还能清醒,完全是靠着他强大的自制力。 邵寒拿了条毛巾递给浑身湿透的陆霄,陆霄想擦手,却因为没有力气,直接将毛巾掉到了水中,他愣了愣,神色难辨。 就在此时,邵寒又重新拿了一条毛巾,边给陆霄擦手,边道歉道:“抱歉,我忘了你现在没有力气。” 陆霄沉默着看着眼前为自己擦手的男人,他注意到对方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很漂亮的一双手。 陆霄有些口干舌燥,他微微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年,低声说了声:“谢谢。” 确认陆霄的手擦干了之后,邵寒将手机递给他,怕陆霄手软,拿不住手机,邵寒撑开手直接在下面接着。 两人挨得有些近,大概是中药的缘故,陆霄嗅觉格外敏感,他仿佛能嗅到邵寒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气,冷冽淡雅,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陆霄努力让自己清醒,将电话打了出去,“清远,来一躺sylvia酒店的……” 陆霄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他抬头望向邵寒,邵寒立刻开口道:“四楼的休息室。” 陆霄继续对那头道:“四楼休息室,我被人下药了。” 对面听到陆霄中药,立刻答应道:“好,我很快过来,你先用冷水处理一下。” 陆霄想说冷水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很热,呼吸都很困难,此刻陆霄有些生理性的想哭,他只能抬眼望着眼前人让自己安静一些。 可不看还好,仔细看着邵寒时,陆霄却发现眼前的人格外俊郎,眉眼如画,如此的模样怎么会是服务生? 注意到邵寒脖颈上遍布的红痕,清瘦的锁骨,陆霄再次口干舌燥起来,他脑子开始混乱,有些委屈,为什么眼前人不帮帮自己,难道他长得不好看吗? 见陆霄呆呆愣愣,邵寒从他手中拿走了手机放到了一边,他伸手试了试陆霄的体温,额头的冰凉让陆霄舒服的轻哼一声。 皮肤的接触自然比冷水要舒服许多,见邵寒想抬手,陆霄下意识抬手将邵寒制止,嘴上呢喃道:“别走。” 不知为何,此刻陆霄格外信任邵寒这个陌生人,大概是冷水没了效果,他脑子里竟然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甚至觉得如果那个人是眼前的邵寒,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他做不出这种事,意识到自己拉着邵寒的手,陆霄依依不舍的放开,“抱歉。” 邵寒倒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他见陆霄似乎没有缓解,开口提议道:“冰箱里应该有冰块,我去拿一些过来。” 说完不等陆霄开口,他直接出了卫生间,邵寒没有注意到,此刻陆霄的眼神正一眨不眨的跟着他的背影。 这里是五星级酒店,休息室都配备冰箱,邵寒从冷藏室拿出一桶冰块,拎着进了卫生间,他发现陆霄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似乎害怕他离开一样。 邵寒边往浴缸加冰,边安抚陆霄道:“不用担心,医生来之前我不会走。” “谢谢。”陆霄发现自己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此刻又困又累,可是却不敢睡,他怕邵寒会离开。 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3) 看着仍旧浑身泛红的陆霄,邵寒觉得这药效似乎有些强了,他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明明加了不少冰块,可陆霄仍旧觉得像火烧一样,他下意识盯着邵寒的手,陆霄不由回忆起刚刚被邵寒触碰的滋味。 陆霄身上的白衬衫在水的作用下变得透明,他眼神迷离,加上姣好的面容,的确有些惑人,可惜邵寒根本没心思欣赏。 冷水到底不能让陆霄缓解,他的呼吸越发沉重,整个人慢慢向着水里滑去,邵寒眼疾手快将人抱住,“医生应该快到了,我先给你擦干。” 邵寒将人抱起,用浴巾把陆霄裹了起来,此刻陆霄湿漉漉的,邵寒有些嫌弃,他试探的问了句:“你能自己走吗?” 陆霄脚刚踩到地上,身体直接软了下去,他摇摇头,一脸歉意的看向邵寒,“抱歉,我没力气。” 邵寒心中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帮了男主,日后肯定不会少了好处,他说了句“冒犯了”,之后将陆霄直接抱起。 忽然的腾空让陆霄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望向抱着自己的人,心里的燥热更加翻滚,身体难受的陆霄将头靠在邵寒肩上,心中忽的有些柔软。 陆霄身上还湿着,不好直接放到床上,邵寒将他抱到沙发上,“休息室应该有换洗的衣物,我去找找。” 不知因为什么,陆霄如今比刚刚还要难受,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呻/吟声,点点头,对着邵寒低声道谢,“麻烦你了。” 邵寒起身,陆霄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也被自己弄湿了,陆霄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此刻放在卫生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邵寒刚走进卧房门口,听到手机铃声,又折返回卫生间,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应该是刚刚那个叫清远的医生。 邵寒接通电话,打开免提放到了陆霄面前的桌子上,对面传来着急的声音,“我已经到了四楼休息室,你在哪个房间?” 邵寒当时随便找了个房间,他也不知道房间号,便低声道:“我出去接他。” 陆霄点点头,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他有些难受,见邵寒离开,他自己脱了湿透的衬衫,露出白皙健硕的上身。 邵寒打开门之前刻意听了听门口的动静,毕竟拍照那事他还没忘,好在门口静悄悄,并没有什么声音。 打开门后,邵寒下意识挡在门口,以防有人冲过来时能及时关门,他望向走廊,很快就看到了来人,对方拎着药箱,大概率是陆霄找来的医生。 邵寒抬手对那人道:“这里。” 来人穿着一件棕色呢子大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休闲裤,眉眼干净,长相清俊,周身带着儒雅的气息,一看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等人走进,邵寒试探着开口问道:“清远医生?” 宋清远点点头,扫了眼衣衫不整,脖颈间满是暧/昧红痕的邵寒,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陆霄情况怎么样?” 邵寒将人带进房间关上了门,边走边解释道:“刚刚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似乎没太大作用。” 两人进门时陆霄已经刚脱了湿透的衬衫,他的身体健硕,皮肤微微泛红,邵寒想起还没拿来干衣服,便直接去卧室拿干净的衣物。 好在这里的休息室都提供备用的西装和睡衣,邵寒选了身陆霄合适的尺寸,等他拿着衣服出卧室时,正看到宋清远给陆霄注射药剂。 宋清远收回注射器,对着陆霄叮嘱道:“药里有镇定的作用,你先睡上一觉,明天我再给你详细检查一下身体。” 邵寒将换洗的衣服和睡衣放到一旁的沙发上,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离开了,“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二位了。” 见邵寒要离开,稍微恢复正常的陆霄开口阻拦道:“等等,还没有请问尊姓大名。” 邵寒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告诉陆霄自己的名字,而是笑了笑,礼貌道:“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邵寒便离开了休息室,等到关上门后,邵寒低头看了眼自己湿了的衣物,他准备去员工更衣室换身新的。 等换好干净的衣物后,今晚的活动基本上已经结束,因为是兼职,所以今天的工资日结,然而邵寒缺席了晚宴大半时间,最后他只拿到一半工资。 等到邵寒离开酒店已经是深夜一点,此刻公共交通已经停运,邵寒只能打了个车回到记忆的家里,房子是原身租的。 等到邵寒到了原身租住的房子,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穷苦,他后悔了,早知道不要装什么假清高,直接抱上男主大腿难道不香吗? 原身租住的房间大概只有十平方米,里面只能容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好在还有个洗手间可以洗漱,不然邵寒恐怕会疯掉。 也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受得住这种地方的,记忆里这里每个月七百,邵寒有些后悔,晚上就不该拿一半工资,他该解释两句的,可惜现在多说无益。 这个地方,邵寒是半刻都待不下去,他查了一下原身身上的钱,竟然穷的只剩下两千多块钱,不过这也不能怪原身。 他虽然已经毕业三四年,但是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一直在剧组跑龙套,做兼职,这些年根本没攒下多少钱,前不久才刚还完助学贷款,房子也这个月到期。 原身虽然不是孤儿,但父母只是普通人,他们当初并不支持原身报考电影学院,原因很简单,原身除了有几分姿色,演技和家境都一般。 只可惜原身一意孤行,因为这件事原身和家里闹掰了,如今一个人生活,他这些年也不过拍过几十个没什么戏份的龙套,平台粉丝几千。 好在他没签公司,不然邵寒还要给他善后,只是这日后的生活是个问题,这样简陋的房间,临时将就还行,邵寒可不想一直住在这。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半,有些疲惫的邵寒直接趴在床上,他在脑子里思考着之后可以做什么工作,原身一穷二白,想过好日子,恐怕得费些心思。 而另一边陆霄也如邵寒预期的,在邵寒离开之后叮嘱宋清远帮忙查找邵寒的身份,然而邵寒只是临时做一晚兼职,连手机号都没留下。 等到宋清远打听清楚之后,陆霄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他也只能等人醒了再说。 第二天中午,邵寒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睡醒的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反应了好半天后才想起来自己如何已经成了一个炮灰角色。 邵寒日常“恭维”了几句总部之后,便开始起身洗漱,看着原身那几件廉价的衣服,邵寒觉得有必要换换了。 就在他思考着一会儿去哪吃饭时,放在床边的手机忽然响了,邵寒拿起手机,是个没有标注的陌生号码,他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喂。” 听到对方的声音时,邵寒忍不住黑了脸色,因为这个人正是花钱让邵寒下药的人。 对方嗓音洪亮,开口就是夸奖,“昨晚你做的很好,可惜拍照的那群废物将人跟丢了,不过你放心,该给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邵寒放心不了,根本就不是他下的药,为什么要赖在他身上,要是被男主知道,他不就死定了? 就在邵寒思考着该如何解释,不让自己背锅之时,对方下一句话让他有些犹豫,“钱刚刚已经打给你了,有机会下次还找你。” 不等邵寒开口,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下一刻邵寒就看到了转账短信,看着上面那五个零,他颇有些犹豫。 若是以往,这十万对于邵寒不过是零花钱,可如今他身上就只有两千,一下子拿到十万,简直是农奴翻身。 可这翻身代价有些大,若是被男主知道此事,他恐怕凶多吉少,况且他一边下药,一边又假惺惺帮男主解药,男主不会把他大卸八块吧? 可事已至此,原身已经下了药,他现在连赃款都拿到手了,再解释那么多也没有意义,原本邵寒想靠着昨天的救命之恩抱上男主大腿。 如今看来,男主不找他算账都是轻的,邵寒觉得短期内还是不要在男主面前晃悠了,免得得不偿失。 至于下药的事情,他当时看了监控,男主中药应该和他无关,至于具体的情况,就看日后警察会不会上门。 虽然邵寒一下子进账十万,但心虚的他不敢花,原身也不知道这给陆霄下药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通过电话联系。 对方十分警惕,手机号一直变换,就连药也是他们放到指定地方,原身偷偷去拿的,也就是说如果男主抓住邵寒,他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邵寒有些头疼,如今之际,还是想办法赚钱再说。 刚换好衣服,邵寒才想起来原身下午还有兼职,他不怎么想去,可这个兼职月结,原身已经干了大半个月,剩下几天就能拿工资。 再不情愿,为了那点钱邵寒也要去,他看了眼身上廉价的衣物,这还是他在原身行李里找到最好的一身,赶快赚钱,迫在眉睫。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邵寒去了原身兼职的地方,一个高档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他发现原身工作的地方似乎都是富人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刻意为之。 4、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4) 原身是便利店的收银员,从下午六点上班到晚上十二点下班,换好工作装后,邵寒开始认真工作,便利店不算太大,因此只有一个收银员。 没人的时候邵寒还需要理货,忙完下午饭点之后,便利店就没什么人了,邵寒开始理货,只需将商品一一上架,摆放整齐即可。 因为邵寒长相俊郎,气质干净,刚上班就有不少想加他微信的人,不过邵寒都拒绝了,这份工作他最多再干几天,着实没什么必要。 很快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夜深之后,来店里的人很少,邵寒坐在收银台发呆,其实是在考虑之后去哪赚钱。 这种工资低的体力活,邵寒自然不会继续,只是他没有背景,拍戏也只是接着跑龙套,短期内还是赚不到钱。 就在邵寒苦恼之际,便利店门口的铃声响了。 邵寒抬眼望去,是个有些狼狈的青年,他身上沾着尘土,正低着头,看不清相貌,他左手摁着右臂上的伤口。 青年受伤的右手拎着一个相机,邵寒一眼就看出了他手里那台单反相机至少价值几十万。 随即邵寒灵机一动,原身的长相身材,当个模特也无不可,他扫了眼青年,长相不差,衣着不菲,大概率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邵寒注意到他胳膊上伤口有半指长,似乎还在流血,青年随意的将单反相机放在柜台上,目光搜索着柜台附近的商品,他皱着眉头开口问:“有没有创可贴?” 伤口还好,不是很深,邵寒可以处理,他温声对青年道:“稍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过来。” 青年听到邵寒清润的声音后,这才抬头望向邵寒,青年愣了愣,眼中是明显的惊艳,他倒是没想到会这这种地方遇到自己的理性型。 眼前的男生浓眉大眼,剑眉星目,虽然穿着便利店的工作装,却阳光温暖,气质干净,让傅时青的心微微停滞。 原本就心生波澜的傅时青,在感受到凉风抚过肌肤那一刻,被无限放大,一股苏苏/麻麻的感觉直充傅时青头顶。 只见眼前的男生正低头温柔的为他上药,大概是下意识的习惯,对方正轻轻为傅时青吹着伤口,细心温柔。 邵寒仔细的为傅时青擦药,嘴上不忘提醒道:“要是痛就说。” 其实也不是很痛,伤口不重,不然傅时青也不会来便利店买创可贴,只是当自己被温柔对待时,傅时青心中难免感动。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微翘的眼睫又黑又密,傅时青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也可以如此好看,橙色的暖光照在两人身上,让这一幕显得格外温暖。 很快邵寒就为傅时青处理好了伤口,他边收拾药箱,边对傅时青叮嘱道:“好了,回去短期内不要碰水,晚上洗澡的时候可以用保鲜膜包一下。” 傅时青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问邵寒,“这个……应该付多少钱?” 邵寒将医药箱放回原位,笑着拒绝道:“不用了,也没用到什么东西,不值钱。” 傅时青不好意思就这么离开,他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一堆零食,“麻烦帮我结一下账。” 邵寒扫了眼时间,刚好快到十二点了,等这个人离开他也能回去休息了。 然而结完账后,傅时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站在柜台前对邵寒说:“这些东西算我送你的,谢谢你帮我处理伤口。” 邵寒看着桌上两大包零食,他并没有多少兴趣,但他还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委婉的拒绝道:“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见邵寒拒绝,傅时青也没有强求,他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邵寒:“请问我……我可以给你拍几张照片吗?” 不等邵寒开口,傅时青急忙拿出手机递到邵寒面前,“你别担心,我是专门拍照的博主,网上可以搜到我的账号。” 邵寒扫了眼傅时青递来的手机,一眼就注意到粉丝那里是一千多万,不得不说的确有些惊喜。 果然,随手拿着几十万装备的,就不是一般人。 然而邵寒还是拒绝了他的强求,礼貌的道歉道:“抱歉,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傅时青听懂了邵寒的意思,他抬头看了眼时钟,“那请问你今天几点下班?” 欲擒故纵总得有个度,邵寒这次没再推辞,直接回他,“十二点。” 傅时青瞬间恢复精神,他笑着对邵寒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五十了,我可以等你。” 邵寒点点头,开始准备关店的事宜,他指了指一旁给客人提供的桌椅,对傅时青建议道:“你可以先在那坐着休息一会儿。” 傅时青摇摇头拒绝了,他打开相机开始调整参数,好在刚刚他摔着时下意识护着相机,不然现在就没办法给眼前的人拍照了。 傅时青一边熟练的调整参数,一边问邵寒:“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因为提前已经整理好了下班的资料,邵寒很快就签字结束了半天的工作,听到傅时青的话,他随口道:“邵寒。” 傅时青在心中喃喃自语,将邵寒的名字复数了几遍,觉得很是好听,随即他又对邵寒自我介绍道:“我叫傅时青。” 整理好之后,邵寒本想换回自己的衣服,但他看到举着相机的傅时青,问了句:“我的工作结束了,要穿着工作装拍吗?” 其实刚刚邵寒低头工作时,傅时青已经没忍住拍了十几张,便利店暖色的灯光衬得邵寒格外温润,加之他低头工作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由就陷了进去。 傅时青以往也遇到过不少长相俊美的模特,他是职业摄影师,拍过不少人,可曾经那些人加起来在傅时青眼中也比不上眼前的邵寒。 傅时青对于相机里的人有些爱不释手,他有些心虚的试探道:“我可以拍完工作装,再拍你的常服吗?” 反正邵寒也想利用傅时青的名气,他自然不会说什么拒绝的话,“好。” 已经是深夜,即便傅时青不想结束,他也不得不顾及邵寒的身体,拍了半个小时后,傅时青依依不舍的放下相机。 此刻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邵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快深夜一点,邵寒想着打个车回去,倒也不至于省这点钱。 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傅时青有些依依不舍,明明两人从见面到分开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是觉得有些惆怅,不想这么早分开。 因为傅时青买的东西有些多,邵寒帮他拎出了便利店,锁好了店里的门。 寒夜微冷,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影,路上偶尔经过几辆车,只剩下几家大店的招牌还亮着,空荡荡的模样不由让人觉得有些孤寂。 刚好傅时青的车在附近停着,他跟随自己的心意,问邵寒:“要我送你回去吗?” 邵寒摇摇头,礼貌的拒绝了傅时青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经在网上叫了车,应该很快就到。” 傅时青见邵寒在路边等车,拿出手机小心翼翼道:“我能加你的微信吗?我回去把照片处理之后发给你。” 邵寒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笑着调侃的问了句:“还要处理吗?” 邵寒其实就是随口一问,傅时青却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不是p图,只是把颜色调整一下,刚刚灯光颜色有些暗。” 邵寒轻笑出声,没想到傅时青这么不经逗,“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傅时青摇摇头,他心满意足的拎着相机,“是我麻烦你了,谢谢你帮我处理伤口。” 说话间邵寒叫的车停到了两人面前,邵寒急着回家补觉,笑着道别,“车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邵寒上了车,傅时青对他依依不舍的道别,“再见,路上小心。” 直到邵寒乘坐的车消失在眼前,傅时青才慢吞吞的拎着两大包零食,回了自己在附近的住所。 然而他放下东西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晚上刚拍的照片,就像傅时青说的,照片拍得很好,邵寒长相俊美,不需要刻意调整。 傅时青只是调整了光线的明暗,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男生,他忽然有些后悔,出来之后他该再拍几张的,怎么就不好意思开口呢? 不过转念一想,当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再拉着邵寒拍照也不礼貌,想起邵寒,傅时青拿出手机看着对方的微信界面。 傅时青忽然对邵寒有些好奇,他打开邵寒的朋友圈,然而对方的朋友圈很干净,傅时青以为自己被屏蔽了,然而他仔细查看才发现是邵寒根本没发过朋友圈。 现代社会还有从未发过朋友圈的人?傅时青对邵寒越发好奇了,他看着邵寒的头像,很干净的一个漫画人物。 仔细对比,这应该是邵寒的漫画人物画像,那个人物和邵寒看上去很像,傅时青打开照片,飞速的点了下载图片。 等到他处理完所有照片时,天色都已经亮了,昨晚拍的照片都很好,傅时青一张也舍不得删掉,因此他处理了一晚上照片。 可是将照片处理好之后,傅时青却有些舍不得发到社交软件上,他不想让那么多人都看到邵寒。 傅时青了解现在的网络社会,他的号召力不小,再加上邵寒的确长相不凡,照片发出去很可能会大火。 这样那些人会通过照片扒到邵寒的信息,傅时青不想邵寒被人打扰,以往十分乐于分享的傅时青,这次却吝啬不已,他不想和人分享这组照片。 最后傅时青思量再三,只是挑了几张最满意的照片发给了邵寒,并且一再保证自己不会随意发到网络上。 很明显,傅时青说服了自己,他没经过邵寒同意,自然不能随意将邵寒的照片发到网上。 5、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5) 第二天睡醒的邵寒看到傅时青发来的照片,不愧是专业人士,邵寒在傅时青的镜头里,干净纯粹,容貌不俗,周身仿佛散发着光芒一般。 然而当邵寒看到傅时青那句不会随意发到网上,不由有些无语,他本就是想借傅时青的影响力帮自己宣传。 没想到傅时青倒是挺慎重,根本没有发表的意思,邵寒总不可能直接说你发网上吧,我不在意。 既然如此,邵寒还能说什么,他恭维了几句傅时青的摄影技术不错,便准备洗漱起床。 当邵寒在卫生间洗漱时,忽然听到外面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邵寒拿毛巾擦干手,拿起手机发现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邵寒本想当个诈骗电话处置,但想起来原身那有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他还是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对面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请问是邵寒邵先生吗?”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是有正事,邵寒想了想,礼貌的回答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对方直接表明来意,“我是《明月无暇》剧组的选角导演王智恒,听说邵先生之前演过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试个戏?” “试戏?”邵寒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根据原身的记忆,之前群演的工作都是他自己主动去找的,哪里有人会来找他。 见邵寒没有拒绝,对方直接道:“对,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今天下午三点来鸿安大厦试镜。” “好的,麻烦您了。”邵寒想了想,没有拒绝,他现在缺的就是工作机会,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跑一趟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挂断电话后,邵寒想到了陆霄,他怀疑此事和陆霄有关,因为原身这种级别的群演根本不需要选角导演来联系,选角导演一般确定的是戏份比较多的角色。 邵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陆霄这是调查他了?毕竟他当时离开时连名字都没给陆霄留下。 因为下药的事情,邵寒决定短期内不要在陆霄面前晃悠,也不知道陆霄调查到了哪些,若是查他的账户,那笔大额进账的来源是个大问题。 不过畏畏缩缩也不是邵寒的性格,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是陆霄推荐他试戏,那拒了反倒会惹人怀疑。 邵寒起床已经早上十点了,他洗漱完便出门吃了早餐,当务之急还是赚钱换个住的地方,邵寒实在不想挤在这小房间里,压抑至极。 到下午还有段时间,邵寒搜了搜王智恒口中的《明月无暇》,是本有名的古代言情小说,他在网上搜了小说简介,猜测自己试戏的对象。 以邵寒目前的咖位,饰演男一的可能性不大,也就能期待一下男二男三之类的角色。 利用中午的时间,邵寒重新制作了原身的简历,去打印店打成彩印文件之后,已经到了中午,随便吃了点之后,邵寒准备出发去试镜。 因为时间充足,邵寒这次坐公交去了鸿安大厦,其实也有没钱的原因,到了之后,邵寒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立牌指引,试镜在六楼。 试镜的人很多,走廊上异常喧闹,邵寒搭电梯上了六楼后,跟着其他人一起找到了工作人员,他递交了简历,拿到了号牌,43号。 看来还有的等,邵寒下午还要去便利店做兼职,他可不想请假,好在面试很快,基本上几分钟就能出来一个人。 邵寒安静的在外面看着小说,《明月无暇》讲述了安国丞相被诬陷通敌叛国诛了九族,丞相嫡子魏谨言在忠仆的保护下逃过一劫,之后他改头换面,换了身份,最终为丞相府洗清冤屈的故事。 核心故事比较简单,小说出彩在魏谨言改名换姓之后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重新成为一朝丞相的期间错综复杂的官场斗争。 很快就到了邵寒,他进去选了一个剧本片段,剧组给每人十分钟准备时间,时间比较紧张,因此很考验演员临场应变能力。 而邵寒拿到的是魏谨行和自己仇家之子傅灵昀对峙的片段,这里傅灵昀已经开始怀疑魏谨行的身份,这场戏主要是傅灵昀进攻,魏谨行防守。 邵寒看上了反派傅灵昀的角色,虽然傅灵昀整体戏份不重,也不讨喜,但邵寒喜欢他的人设,他觉得自己拿到这个角色的可能性很大。 很快就到了邵寒,试镜的地方是个小剧场,台下坐着五个人,他们面前的桌上正摆放着邵寒带来的简历。 台下五个人里邵寒就认识陆霄一个人,果然,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这个试镜机会大概率是陆霄推荐的。 不过他将陆霄视为陌生人,并没有熟络的上前打招呼,“老师们好,我是43号邵寒。” 相比于台上平静如水的邵寒,台下的陆霄就有些心绪不宁,他握着笔的手微微握紧,有些不敢直视邵寒的眼睛。 那夜邵寒离开后,陆霄虽然注/射了药剂,可他却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梦,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梦境里竟然全是那个只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人。 虽然睡醒之后陆霄不记得自己具体做了什么梦,可满/床的狼藉却骗不了人,他只觉得精疲力尽,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想起中药时自己对那人动手动脚,以及那人脖颈上暧/昧的红痕,浸湿的衣衫,陆霄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 陆霄去洗了个冷水澡,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将心思放在感情上了,如今他的事业也算平稳,谈一段低调的恋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陆霄自小感情凉薄,他从未对婚姻有过期待,之前也是不婚主义,加上他经常会演恋爱戏,便觉得爱情可有可无。 恋爱的人选是个问题,可陆霄不知道自己喜欢怎样的人,谈恋爱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今他还是更想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陆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那晚帮他的人的身份,陆霄刻意打电话让助理去查了一下当晚所有的服务生。 很快他就知道了邵寒的身份以及邵寒一些简单的近况,陆霄没想到邵寒是个演员,只是邵寒没有背景,毕业三年还在演群演,跑龙套。 这让陆霄不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当初进入娱乐圈也困难重重,不被父母支持,好在他清楚自己想要的,如今也算小有成绩。 毕竟邵寒帮了自己,陆霄决定做点什么报答他的出手相助,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邵寒一个演戏的机会。 恰好陆霄准备出演电视剧《明月无暇》,如今剧组只定下男女主,以陆霄的人脉,可以为邵寒争取一二。 原本陆霄计划让邵寒饰演比较讨喜,有观众缘的深情男二,自己在剧组也好帮衬帮衬邵寒,没想到邵寒试戏时却选了个男三的角色。 工作人员拿着剧本正准备和邵寒对戏,陆霄忽然起身,走到工作人员身边,拿过剧本,“我来和他搭戏吧。” 邵寒愣了愣,随即对着陆霄礼貌的点头,笑着道谢道:“谢谢陆老师。” “开始吧。”随着陆霄开口,邵寒几乎下一秒就进入了状态,他瞬间变成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随意的坐在桌旁。 邵寒姿态优雅,即便是随意倚靠在桌旁,也端的一副富家子弟做派,优雅贵气,仿佛他真的是贵公子一般。 傅灵昀亲昵的对着刚刚忙完公干的魏谨行道:“行之,我就知道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准没错。” 陆霄也很快进入“魏谨行”的角色,恭敬的回了句:“少主言重,这都是行之该做的。” 傅灵昀嘴角挂着笑,然而仔细去看,他的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他盯着魏谨行的表情,口中却随意道:“最近京中有流言说曾经通敌叛国的魏相,还有子嗣尚存于世,行之可知此事?” 魏谨行被傅灵昀的话吓得呼吸一滞,他以为傅灵昀发现了什么,然而对方却表情无辜,似乎真的只是好奇罢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根本没有到傅灵昀口中的流言地步,但魏谨行不能装傻,他面色如常道:“听过一二,不过在下觉得此事可能性不大。” 傅灵昀并没有对魏谨行的回答做评判,而是带着一股危险气息,笑着反问:“哦,是吗?” 魏谨行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他低头回答道:“自然,当初魏相一家被诛了九族,无一人生还,即便有一两个偷偷溜走,也掀不起风浪。” “行之所言极是。”似乎是信了魏谨行的说辞,傅灵昀露出笑意,递给魏谨行一杯茶水。 然而就在魏谨行放下心接过茶水时,傅灵昀忽然起身走到魏谨行身边,他高高在上的抬起魏谨行的下巴,眼神微眯,似腾蛇一般阴冷。 傅灵昀微微冰凉的手指让魏谨行有些不适应,下一刻,魏谨行便听到傅灵昀低声在他耳边喃喃道:“行之,你知道,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傅灵昀的声音低沉悦耳,似乎在撒娇一样,有种魔力,让人不由沉沦,“你可不要辜负我。” 魏谨行明显一愣,他不知道是傅灵昀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威胁自己,只是那亲密的话语让他不由汗流浃背。 魏谨行刚要开口,然而却见对面的“傅灵昀”后退一步,瞬间出戏,“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陆老师。” 邵寒的演技比陆霄想象中要好很多,因为刚刚剧情需要,两人此刻离的很近,陆霄下意识看向了邵寒白皙的脖颈。 那里此时很干净,让陆霄忍不住浮想联翩,想到那夜的事情,那布满红痕的模样…… 陆霄难堪的撇开视线,他暗自懊恼,自己又不是吸血鬼,为何总是盯着邵寒的颈部不放。 6、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6) 台下的选角导演看了眼邵寒身旁的陆霄,并没有当场定下来,而是对邵寒说:“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邵寒对着众人礼貌鞠躬准备离开,然而等他到门口时,身后的陆霄却忽然开口道:“等等,你喜欢傅灵昀这个角色?” 邵寒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只是问了一句这个,邵寒点点头,确定道:“是。” 陆霄见邵寒并没有饰演男二的意思,也没有再强求,“知道了。” 等到邵寒离开,台下的选角导演看向陆霄,他们之前说好了让邵寒演男二,没想到他自己却选了男三,因此选角导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陆老师?这个……” 既然邵寒喜欢,陆霄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反问几人,“傅灵昀的饰演者定下邵寒,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台下人哪敢有异议,毕竟能请陆霄出演这部戏就已经很庆幸了,陆霄这么一个小要求,他们自然不会不答应。 几人从左至右依次表态道:“没有,那个年轻人挺合适的。” “我之前还担心这个角色找谁来演,如今看来非他莫属。” “挺好的,这个叫邵寒的,演的挺好的。” 离开的邵寒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走到大厦楼下,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到便利店上班时间了,邵寒没有休息,又立刻坐公交车去了便利店。 下午又是一阵忙碌,等店里人少下来,已经晚上九点了,邵寒一下午没吃饭,此刻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盒临期的便当,付了帐,准备当晚饭,便当刚放进微波炉,忽然门口的门铃又响了。 “欢迎光临。”邵寒立刻回到柜台后面,没想到又遇到了昨天见过的傅时青,相比于昨天,对方今天穿的很是干净,甚至有些花枝招展的。 一身花色的潮牌运动服,衬得他阳光俊郎,笑容明媚,举手投足间都是富家公子的矜贵模样,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傅时青有些明知故问道:“邵先生,今天晚上也是你值班吗?好巧。” 他下午睡醒之后刻意过来打听过邵寒的工作时间,至于为什么来这么晚,自然是因为做造型和选衣服太浪费时间了。 “傅先生,”邵寒抬头打了声招呼,随后他关心的问了句:“你的伤好些了吗?” 听到邵寒关心自己,邵寒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他点点头,笑着道:“好多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皱着眉头道:“不过你叫我傅先生有些怪怪的,老气横秋的。” 邵寒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一句:“不是你先叫我邵先生的吗?” 只听傅时青像是达到了自己目的一般,期待的看向邵寒,“不如直接叫我名字时青,我叫你邵寒怎么样。” 不得不说傅时青是个很好懂的人,邵寒在心中叹了口气,毕竟这也是他要抱的大腿之一,邵寒嘴角微弯,温声叫了句:“时青。”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声称呼,傅时青却像是触电一般,他从未听过如此动听悦耳的声音,傅时青有些心动。 伴随着微波炉叮的一声,傅时青才缓缓反应过来,他看向空无一人的便利店,关心邵寒道:“你还没吃饭吗?” “嗯。”傅时青点点头,心里却不由想:“既然都知道我饿了,能不能不聊了?” 邵寒从微波炉取出自己的便当,傅时青见了竟也有些饿,他走去便当区,正想拿一个准备陪着苏榭一起,又想起还要让邵寒结账,便歇了心思。 然而邵寒还在工作,他自然不可能将人丢到一边自己吃饭,见傅时青去便当区,邵寒跟了过去,笑着推荐道:“这个孜然牛肉鸡排双拼饭不错,可以试一试。” 虽然不知道傅时青一个富家少爷吃不吃的习惯这些,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毕竟邵寒还没辞职。 傅时青不想打扰邵寒吃饭,他没想到邵寒会跟着一起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不会麻烦到你吗?” 邵寒摇摇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他笑着道:“不会,这是我的工作。” 其实下午为了打扮,傅时青根本没时间吃饭,看到邵寒吃饭,他也想陪着邵寒一起,他拿起邵寒推荐的便当,“那麻烦帮我结一下账。” 邵寒帮傅时青结了账,又将便当放进了微波炉,他对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傅时青道:“你先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傅时青一直盯着邵寒,他有些后悔没带相机,纠结许久,傅时青还是开了口,“请问你最近有时间吗?” 邵寒虽然下午刚刚去试了镜,但结果还没通知,他只是随意的问了句:“怎么了?” 傅时青其实昨天回去就想让邵寒做自己的签约模特,或者更直白点,他希望邵寒可以只做自己一个人的模特。 傅时青知道自己不能着急,只能循序渐进的试探邵寒道:“我想拍一组水妖系列的作品,你能当我的模特吗?” 邵寒愣了愣,他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道:“水妖?” 傅时青还以为邵寒不同意,立马保证开口争取,“别担心,我会付费的,一个小时五万怎么样?” 见邵寒没有开口,傅时青又立刻加价道:“十万,十万可以吗?” 邵寒没想到有一天钱竟然如此好赚,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他想了想,笑着说:“可以,不过也不用那么多。” 见邵寒没有拒绝,傅时青眼中迸发光亮,他摆摆手,惊喜道:“不多,不多,你值得的。” “什么时候?”邵寒觉得自己拿下傅灵昀一角的可能性很大,因此他想尽快拍摄,在入组之前就能赚到一笔钱应急。 没想到傅时青比他还要着急,试探的问邵寒道:“明天早上可以吗?” “可以。”邵寒点点头,恰好此刻傅时青的便当也热好了,两人坐在窗边吃了夜宵,期间傅时青简单和邵寒解释了自己的思路。 由于拍摄需要化妆换装,还要赶去特定的地方,因此邵寒得早上六点出发,傅时青问了邵寒家的地址,准备明早接邵寒。 吃完饭后傅时青就离开了便利店,其实拍摄“水妖”只是他一个灵感,他得提前回去准备道具,以及定下邵寒拍摄的衣服。 傅时青也不想离开自己的缪斯,可惜他太着急,怕邵寒拒绝,将拍摄时间定的过于着急了,不过一想到能拍摄邵寒,傅时青瞬间精神抖擞。 晚上邵寒正常下班,十二点半回家休息,为了不迟到,他刻意定了三个闹钟,不过第二天一早,第一个闹钟还没响,邵寒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后,邵寒随便选个件干净清爽的衣物就离开了家里,他租的老小区,这里车不好进来,因此昨天邵寒给傅时青的是附近小学的地址。 不过也不远,走几分钟路的事情,邵寒还顺便在小学门口买了早餐,还给傅时青带了一份,毕竟时薪十万,还是要给老板留好印象的。 等傅时青派来接邵寒的车到时,邵寒刚吃完早饭,傅时青昨夜回去就找了相熟的设计师商量,拍摄的衣服和妆发凌晨三点时定了下来。 傅时青只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其实更多的是兴奋的睡不着,他精力充沛,早上到了时间就让司机快点出发。 见邵寒对着自己招手,傅时青立刻小跑几步到邵寒面前,傅时青面露笑意,“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昨夜睡得好吗?” “时间还没到,是我来早了。”邵寒纠正他,看着傅时青眼下的黑眼圈,邵寒不由有些担心他的状态,“你呢?昨夜睡得好吗?” 说话间邵寒将手中的早餐递给傅时青,“我刚刚吃了早餐,顺带帮你带了一份,希望你不要嫌弃。” “给我的?”傅时青受宠若惊,他没想到邵寒竟然还会记得帮自己带早餐,傅时青越发觉得邵寒心善又温柔,他笑着道谢:“谢谢。” 傅时青和邵寒上了车,傅时青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邵寒,“我计划去附近的莲花山森林拍摄,我们一会儿坐飞机去,刚好在路上可以做造型。” 邵寒并没有太惊讶,他点点头,而傅时青则开始享用邵寒送的早餐,他本打算在飞机上吃早饭,如今有了邵寒送的,自然就不用了。 不得不说被人记挂的滋味真好,傅时青看着手中的食物,很简单的小笼包和黑米粥,明明只是平常的食物,傅时青却觉得格外美味。 很快傅时青就吃完了早餐,他有些意犹未尽,看向一旁的邵寒,邵寒正在补觉,傅时青不好打扰,他却格外享受两人独处时光。 很快两人就上了傅时青的私人飞机,造型师早就等着了,邵寒去做妆造,傅时青想跟着,但邵寒劝他可以休息一会儿,以便更好的拍摄。 被关心的傅时青嘴角止不住上扬,他没有拒绝,老老实实过去休息,等飞机平稳落地时,傅时青才醒来。 虽然昨夜做计划时,傅时青已经想到了邵寒做造型后的模样,可当见到邵寒做好造型的模样,傅时青还是忍不住心动,尤其是眼前人离自己近在咫尺。 只见此时的邵寒一头白色长发,浓眉大眼,乍看有些混血的模样,他眼角的皮肤正闪烁着光芒,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邵寒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复古的丝绸衬衣,下/身穿着一件黑色长裤,整个人神秘又魅惑,让人移不开眼睛。 傅时青从未如此兴奋,看着眼前的人,他甚至激动的红了眼眶,此刻的邵寒就像是一只懵懂无知,纯真无邪的水妖。 7、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7) 坦白讲邵寒是个懒惰的人,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本来就是度假,如今又是当模特,又是演戏,何尝不是另一种工作。 因此注意到傅时青对自己的欣赏之时,邵寒想的是如何利用他的这份心意,或者更直白的讲,他想走捷径。 注意到傅时青激动的神色,邵寒嘴角微弯,佯装懵懂的问道:“这样可以吗?” 他淡淡的笑了笑,一副腼腆的模样对着傅时青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装扮,总觉得有些奇怪。” 傅时青怎么会说不好,他夸赞邵寒都来不及,他拿着相机迫不及待道:“不奇怪,怎么会奇怪,这样扮很好,我们开始拍摄吧。” 到了地方之后,傅时青选了一个比较浅的小溪,溪水干净清澈,加上如今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因此还有些冰凉,不过这对邵寒而言不算什么。 邵寒做了这么多任务,自然知道怎么摆姿势最勾心动魄,他选了个有落叶的地方,半躺了下去,随着邵寒动作,溪水慢慢没过他的衣服。 白色的衬衣在溪水的浸没下,逐渐显露出邵寒健硕的身体,因为原身注重锻炼身体,因此水中的邵寒身体线条明朗,让人不由想入非非。 傅时青拍摄的动作就没停止过,他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眼前的男人犹如他的缪斯,一举一动都让傅时青魂牵梦萦。 明明对方只是做了一些很平常的举动,随手拨了拨水,轻轻抬了抬眸,可这些小细节却让傅时青深陷其中。 相机中的邵寒神情淡漠,双目空灵,宛若山中精灵,水中妖物,清晨的雾气弥漫,让这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很快太阳便完全出来,而眼前的雾气也渐渐消散,怕邵寒在水中冻着,傅时青不敢拍太久,他依依不舍的收了相机。 随后傅时青立刻拿过一旁准备的浴巾裹在邵寒身上,他口中不住道歉道:“抱歉,让你受冻了。” 邵寒边擦身上的水,边笑着摇摇头,“还好,就当洗了个冷水澡。” 傅时青看着邵寒冻红的脸颊,心中有些后悔,不该选择在这个时间拍摄,他心疼道:“快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两人进了傅时青准备的房车,邵寒直接开始脱身上的湿衣服,傅时青有些惊讶,他羞涩的立刻转过身去。 虽然两人都是男人,可傅时青心思不纯,自然不敢看邵寒。 如今邵寒在傅时青眼中是不可亵渎的男神,他既有心靠近,却又怕惊扰邵寒,只能努力按捺心中的情愫。 邵寒进卫生间洗了个简单的澡,此刻他已经摘了假发,恢复之前的模样,邵寒推门出来时,傅时青已经不在房车里了。 看到一旁凳子上放着的衣物,邵寒没有客气,直接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不得不说这身衣服很舒服,料子比邵寒之前穿的好多了。 换好衣服,邵寒下了房车,他之前接到了试镜结果的通知,下午就要回去签合同,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但这里环境不错,邵寒想在森林里走走,也不枉早起跑来这里,他下了车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傅时青,邵寒嘴角微弯,“天气不错,我们走走?” 傅时青求之不得,他点点头,此刻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左右,因为是工作日,所以森林里的游客不多,两人漫步在林间小道,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光线穿过树间,地上出现斑驳的树影,还未散去的雾气让光有了形状,洒在两人身上,让他们若虚若实。 两人走的很慢,傅时青手中拿着相机,他只觉得眼前的邵寒一举一动间都是绝美的画卷,他舍不得遗漏,只能一一记录。 面对傅时青的不专心,邵寒也没有生气,他淡淡一笑,对着傅时青认真道谢,“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散过步了,多谢时青能让我有这个机会。” 傅时青放下手中的相机,连忙拒绝道:“不,是你帮了我许多。” 兴许是心情不错,邵寒走到傅时青身旁,笑着对他道:“你帮我拍了这么多,不如我帮你也拍几张?” 傅时青愣了愣,他其实很少拍照,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习惯,向来都是他当摄影师给别人拍,这还是第一次他的模特要给他拍照。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些奇妙,不过傅时青是高兴的,他看向邵寒黑亮的眼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 邵寒做了这么多任务,拍摄能力不比傅时青差,况且手中还有这么好的设备,他选了个有阳光洒下的场景,让傅时青站在光里。 傅时青看着举起相机的邵寒,他看不到邵寒的表情,可即便如此,他也很开心,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 两人之间拍摄不需要喊什么一二三之类的口令,傅时青其实有些好奇邵寒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傅时青平时摄像时指点江山,然而到了自己之后,就有些手脚僵硬,他只是僵直的站在那里,傅时青觉得自己的双手就是摆设,怎么放都不对劲。 邵寒也觉察到了,他放下相机,对着傅时青说了句:“放松一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洪水猛兽。” 明明平时还好,可一面对镜头,傅时青就忍不住攥紧拳头,嘴角的笑意也渐渐觉得假惺惺,变得逐渐僵硬。 邵寒叹了口气,从远景变成近景,他靠近傅时青,伸出手递到他面前,“会紧张很正常,我第一次拍摄时也这样。” 傅时青看着眼前的手,他微微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然而身体却先一步将手放了上去,肌肤相触,傅时青感觉到一股冰凉,让他的紧张和僵硬瞬间消失。 自从上次上药后,这还是傅时青第一次触碰邵寒的手,邵寒的手有些冰冷,但那细腻的触感让傅时青忍不住轻轻摩挲。 明明只是握手,傅时青心中却生出一种满足,难以言喻,这种滋味让他不由沉醉,他很清楚,他不想放开邵寒的手。 见傅时青盯着自己不说话,邵寒也没有催他,而是缓缓问道:“这样好些了吗?” 傅时青想说好些了,可他不舍得放开邵寒的手,可他也说不出没有的话,就在他纠结之时,察觉到邵寒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手。 那一刻,傅时青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他抬眼看向邵寒,邵寒大步走向一个路过的女生,笑着低声对她说了什么。 傅时青听到了,他们离的不算远,因此他清楚的听到了邵寒用清润的嗓音对着女生道:“你好,能麻烦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等到邵寒将相机交给女生,又回到傅时青身边时,傅时青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只是觉得有些高兴,或者说是幸福。 傅时青听到邵寒在他耳边轻笑着问道:“不介意和我一起拍张照吧?” 傅时青想说:“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可惜他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呆呆的,或者说神色复杂的看向邵寒。 既然是合照,邵寒直接站在傅时青身旁,胳膊紧挨着傅时青的胳膊,亲昵又自然。 对面的女生抓拍了几张两人说话的镜头,见傅时青盯着邵寒不看镜头,她出声提醒道:“黑衣服的小哥哥,看镜头了。” 傅时青闻声转过头,他嘴角上扬,眼角微弯,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邵寒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他长得好,单单是站在那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况且傅时青长得也不差,两人站在一起格外养眼。 拍照的女生没忍住多拍了几张,随后她将相机递给两人,离开前还没忍住对着两人笑着说了声:“祝两位百年好合。” 邵寒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姑娘就已经跑远了,他轻笑一声,似乎并不介意。 殊不知傅时青此刻心中早就翻江倒海,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可这感情来的太快,傅时青有些担心自己只是见色起意,他不希望自己在邵寒眼中是个急色/鬼。 傅时青其实从第一次见邵寒就对他有好感,不然他不可能缠着邵寒拍照,可好感不足以让傅时青义无反顾的追求邵寒。 他喜欢邵寒,可又怕自己只是心血来潮,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样不但不尊重邵寒,也不尊重自己。 可当他和邵寒真正在一起相处时,傅时青又忍不住心动,他不知怎么了,邵寒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心动不已。 邵寒接过相机看着里面的照片,小姑娘拍的还不错,他将相机递到傅时青面前,笑着说道:“拍的不错,你看看。” 两人靠的极近,傅时青一转头就能碰到邵寒的面颊,他下意识有些羞涩,耳尖渐渐泛红,忍不住心跳加速。 傅时青看着相机里两人的合照,阳光明媚,更加明媚的是两人的笑容,傅时青承认,他如今不只是心动,他想追求邵寒,想让邵寒成为自己的伴侣。 傅时青忍不住心想,邵寒刚刚没有反驳那个的女生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排斥将两人绑在一起? 可惜他有些胆小,怕自己自恋的想法会惹得邵寒厌恶,傅时青纠结许久,最终没有开口。 不过两人一起在森林中漫步,还拍了不少照片,若不是邵寒下午还有事情,傅时青愿意一直和邵寒就这样走下去。 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傅时青下定决心开始正式追求邵寒,只是他也是普通人,怕被拒绝,不敢直接表白。 傅时青的第一步便是先开始尝试着了解邵寒,可当晚上他去便利店找邵寒时,却得知了邵寒已经离职的消息。 8、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8) 在得知邵寒已经离职时,傅时青是慌张的,明明手机里就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可傅时青怕邵寒是在躲他。 接替邵寒的店员并不知道邵寒的去处,傅时青只能失望的回家,他拿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里面都是他这些天拍摄的邵寒,阳光下的邵寒,水中的邵寒,对他笑着的邵寒…… 傅时青本想将相册送给邵寒,他想正式开始追求邵寒,只是没想到刚开始就碰了壁。 纠结许久之后,傅时青还是和邵寒发了消息,“我今天去超市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这是傅时青删删减减许久之后才发的,他反复斟酌,生怕自己的口气不合适,可惜发过去之后,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此刻的邵寒刚搬了新家,除了带走原身一些重要的证件,其他衣物之类的,邵寒都买了新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折腾一天下来,他也累的够呛。 傅时青结账时非常爽快,仅仅半天时间邵寒就赚了五十万,他第一时间去便利店辞了职。 然后邵寒用了半天时间选了个舒服的高档公寓,可以拎包入住,五十万买房远远不够,因此邵寒还是选择了租房。 傅时青发来消息时,邵寒已经睡着了,他下午抽空已经签了合约,明天需要去专业老师那边学习礼仪和武术。 正式拍摄在一个月后,而这一个月则是邵寒学习古代礼仪和骑马射箭之类,拍摄时要用到技能的时间。 对于邵寒而言其实根本不用学,不过导演已经安排,再加上原身的确没有这些经验,邵寒自然不会拒绝。 等到第二天睡醒时,邵寒才看到傅时青发来的消息,他觉得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发了消息过去。 “抱歉,刚看到消息,没什么事,我昨天下午搬家,晚上太累,所以睡得有些早。” 看到邵寒的回复,一夜辗转难眠的傅时青才松了口气,他原本打算让人调查邵寒的情况,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傅时青想了很多,他觉得既然自己要追求邵寒,就不能不顾邵寒的隐私,可等待的滋味实在磨人,傅时青一夜都未曾休息。 得知邵寒搬家,傅时青第一想法是想当邵寒的邻居,这样两人接触的机会就多了,他也不用再受思念的折磨。 明明不过是见过几面的关系,可傅时青却放不下邵寒,他的脑子里全是邵寒,只想时时刻刻看着邵寒,陪着邵寒。 就在傅时青想着和邵寒如何再次见面时,没想到邵寒却邀请他一起吃饭,看到消息那一刻,傅时青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随后巨大的欢愉让他兴奋不已,傅时青恨不得原地转圈,他高兴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意识到自己还没回复,傅时青立刻给了邵寒肯定的答复。 其实邵寒只是觉得半天拿傅时青五十万有些不好意思,请他吃饭也是为了之后的工作,邵寒不傻,他做过这么多任务,自然看得出来傅时青的心意。 坦白讲傅时青长得不差,加上他家世好,会打扮,是邵寒喜欢的风格,不过即便有心,邵寒也不会做主动的那个人。 他向来只会引导,暗中设下陷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至于喜欢的时限,那就要看邵寒的心情了。 因为起的有些晚,邵寒便和傅时青约了晚饭,他中午去了趟超市,采购了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午饭是邵寒自己做的。 平时闲来无事,邵寒便喜欢自己研究吃食,他的厨艺可以媲美米其林大厨,可惜邵寒只是偶尔下厨,而且他很讨厌洗碗。 好在新租的公寓有洗碗机,所以邵寒才会动手做饭,吃完饭后邵寒便去了附近的书店,邵寒和傅时青约的下午五点,他准备在书店选几本书。 而另一边的傅时青在收到邵寒的消息后,立刻准备睡觉,可惜因为兴奋,他怎么都睡不着,可傅时青怕自己黑眼圈太重影响状态。 折腾大半天后,他倒是睡了几个小时,等人睡醒时竟然有些懵,傅时青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他飞快起身洗漱换衣服,准备去赴约。 傅时青定的是中心广场附近的西餐厅,邵寒按照约定时间过去时,傅时青已经到了,邵寒礼貌的开口,“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来。”傅时青看着穿着一身白色卫衣的男生,恍惚觉得邵寒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青涩稚嫩,活力无限。 似乎每次见邵寒,傅时青都有种初见的新鲜感,每次邵寒都能给他不同的惊喜,傅时青心跳明显加速。 邵寒顺势坐下,他见眼前刻意装扮过的傅时青,心中有些好笑,也顺势笑了出来,自然的开口道:“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两人说话间服务生拿来了菜单,邵寒随便选了个套餐,傅时青也选了和邵寒一样的套餐。 点完餐后,傅时青扫了眼桌上摆台的鲜花,在心里做了半天建设,缓缓的开口道:“早上看到你说搬家了?是换新工作了吗?” 邵寒知道傅时青想问什么,他解释道:“忘了告诉你,之前便利店是兼职,我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最近新签了一个角色,所以要准备拍摄。” “演员?”傅时青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邵寒竟然演过戏,他在心里决定回去就立刻看邵寒拍过的戏。 明明是自己介绍的,邵寒在听到傅时青的话时却笑着摇摇头,自嘲道:“算不得,说是龙套更合适。” 看着如此模样的邵寒,傅时青有些心疼,在他眼中邵寒就是熠熠生辉,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可邵寒却如此贬低自己。 傅时青生出一种冲动,他想投资邵寒拍戏,让邵寒成为大名鼎鼎的明星,傅时青在心中开始盘算自己手中的资产。 他手中能用的资金不多,可他名下还有些基金和不动产,卖掉一些,用来投资邵寒拍戏也不是不行。 就在傅时青皱着眉头算账时,邵寒笑着对他道:“不过这次我新签的角色不错,是个男三,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之后可以来片场转转。” “有的,”听到邵寒邀请自己,傅时青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随后他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佯装镇定道:“我还没见过拍戏,到时候我去探你的班。” 其实傅时青说了谎,他表哥就是娱乐圈大名鼎鼎的演员,他自然也是去过片场的,可这是邵寒的邀请,他当然求之不得。 甚至傅时青想回去之后给表哥说一声,让他平时可以多照顾照顾邵寒,有什么不错的角色时也能帮邵寒争取一二。 邵寒本就有意和傅时青交好,互相来往多一些也是好事,他眼角带着笑意,心情愉悦的点点头,“好啊。” 傅时青给的五十万邵寒租房就花了一大半,加上置办衣物和日常用品,如今也没剩下多少,邵寒需要傅时青这个朋友。 人与人的相处得有来有往,这样才能长久,邵寒也不可能一直让傅时青单方面付出,他又不是被包养的金丝雀。 邵寒看向一旁自己带来的袋子,他从里面拿出三本厚重的摄影书,放到傅时青面前,“对了,我刚刚去了趟书店,看到这几本书,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傅时青明显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邵寒竟然会给自己带礼物,看着眼前的摄影书,都是很有名的作品,且其中两本比较小众,只有真正懂摄影的人才会购买。 被如此用心对待的傅时青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可开心过后便是惆怅,傅时青描述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复杂。 傅时青抬眼看向有些期待的邵寒,他小心翼翼的向邵寒确认道:“这是……送我的?” “嗯,”邵寒点点头,真诚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懂,不过这几本书构图和色彩都不错,是我下午在书店筛选出来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9、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9) 傅时青对手中的书爱不释手,他甚至有些期待,是不是自己对于邵寒是不同的,不然他怎么会送书给自己。 可惜下一刻傅时青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他记起来两人的初见,邵寒是个心善的人,或许他只是随手为之。 无论如何,傅时青还是很高兴的,他对着邵寒道谢,“谢谢你,我之前刚好想买这本书,跑了几个书店都没找到,谢谢你,邵寒。” 说完傅时青想起自己还给邵寒带了礼物,他将一旁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邵寒,“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邵寒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傅时青会给自己准备礼物,邵寒接过礼物,礼貌的询问了一句:“我可以打开吗?” “当然。”傅时青点点头,随后解释道:“这本相册是这几天我给你拍摄的部分照片,其实我觉得每张都很好,这些是我刻意筛选出来的。” 之前拍摄之后傅时青都会把处理好的照片发给邵寒,因此邵寒并不惊讶里面的东西,不过不得不说傅时青的摄影技术的确不错。 邵寒随意翻了几张,然后合上相册,他对着傅时青微微一笑,温柔的道谢,“我很喜欢,谢谢。” 这顿饭两人都算比较满意,傅时青不但打听了邵寒的新住址,还知道了邵寒之后的行程安排,而邵寒则看出了傅时青追自己的心思。 对此邵寒并不嫌弃,反之,他很乐意傅时青自己送上门,毕竟邵寒要在这个世界待几年时间,一个人有些过于无聊,找个人打发时间也不错。 晚饭之后,傅时青准备开车送邵寒回家,不想打车的邵寒没有拒绝,车上邵寒找了些傅时青感兴趣的话题,两人聊的很投机。 跟着导航到了地方,傅时青还有些依依不舍,他不想离开,邵寒像是看出他眼中的意思,试探着邀请道:“时间还早,要上去坐坐吗?” 傅时青愣了愣,他着实没想到还有这惊喜,有些期待的点点头望向邵寒,“方便吗?” 邵寒点点头,手中拿着傅时青送的相册,笑着说:“昨天刚搬过来,房间还有些乱,希望时青不要介意。” 被邀请的傅时青显得很开心,他立刻反驳道:“怎么会,你能邀请我去你家,是我的荣幸。” 邵寒的凌乱也就是嘴上说说,他昨天专门请了保洁,怎么可能乱,因此傅时青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房间干净又整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傅时青跟着邵寒走了进去,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傅时青还是忍不住幻想,邵寒邀请他,是不是证明邵寒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傅时青坐下后,邵寒为他倒了杯温水,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还没来得及买茶叶,只能将就一下了。” “没事。”傅时青怎么会介意这些,其实能更多的了解邵寒,他开心还来不及。 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晚上十点之后,邵寒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傅时青见邵寒困了,也不好再打扰,他很识相的提出了离开。 之后几天邵寒都在为了后期拍摄做准备,因为之前做任务时经历过古代世界,礼仪和骑马对邵寒而言很轻易就通过了老师的考核。 与此同时,傅时青成为了邵寒的新邻居,傅时青的借口漏洞百出,说什么家里装修,因此搬来了这边,但以邵寒的身价,怎么可能只有一栋房。 不过邵寒并没有戳破他的谎话,毕竟邵寒需要和傅时青培养感情,因为他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当了邻居之后,傅时青时不时会找邵寒一起吃饭,一开始两人总是在外面吃,大都是傅时青付账。 后面邵寒在外面吃的有些腻,两人便一起做饭,傅时青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自然不会做,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干坐着。 因此每次邵寒做饭时,傅时青都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如今已经配合出了默契,说起来这段时间两人关系越发融洽。 傅时青觉得离两人在一起,只剩下捅破那张窗户纸,可他这时却犹豫起来,其实傅时青也明白,他只是担心被拒绝之后,两人不能再如此和睦相处。 这段时间下来,傅时青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关系,他们这两天经常会一起逛超市,买菜,傅时青每次和邵寒逛超市时,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过。 因为两人长相不俗,加上身量高挑,站在一起格外养眼,为了看上去和邵寒般配,傅时青买的衣服都是和邵寒一个色系的。 甚至他出门买衣服还会拉着邵寒让他帮自己一起挑,每次还会以答谢邵寒挑衣服的理由给邵寒买一大堆衣服。 傅时青没想到邵寒的手艺这么好,他只觉得眼前的男生是个让人时时刻刻想守护着的宝藏,他想时时刻刻和邵寒在一起。 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邵寒也要进组拍摄了,他得去b市影视城参与拍摄,因此短期内两人应该见不到。 傅时青有些舍不得,他想尽快确定两人的关系,大概是有些焦急,傅时青生病了,还是邵寒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本来再两天邵寒要出发去剧组,今天两人约了一起吃晚饭,每次傅时青来蹭饭都会带着昂贵的食材,最近这段时间邵寒已经习惯。 但今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傅时青却迟迟不见人影,邵寒打了电话过去,但对方迟迟不接电话,邵寒觉得有些不对劲。 傅时青就住在邵寒家隔壁,之前他还给了邵寒钥匙,不过邵寒一直没有用过,意识到傅时青可能出了什么事情,邵寒找到傅时青家里的钥匙。 傅时青家里的布局和邵寒家里相同,因此邵寒很快就发现了卧室里还闷在被子里的傅时青,他此刻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烧的不轻。 邵寒抬手摸了摸傅时青的额头,已经有些烫手了,邵寒直接拨打了急救电话,在急救医生到达之前,邵寒找到药箱的酒精为傅时青降温。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傅时青微微睁开眼睛,他其实并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只是鼻尖的味道让他很舒服。 傅时青觉得嗓子干涩,像是被火烧一样,他难受的直哼唧,邵寒用棉签沾着盐水给他润唇,这才让傅时青有了一些缓解。 “阿寒?”傅时青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他忽然有些委屈,没想到忽然生病,更没想到邵寒会守在自己身边。 感觉到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时,傅时青心软的不像话,从来都不缺对他好的人,傅时青也不是个缺爱的人,一开始他靠近邵寒,只是因为邵寒长得好看。 可是后来渐渐了解邵寒之后,傅时青发现邵寒不但长得好,性格温柔,善良细心,善解人意,连做饭也很好吃,这样一个人,他不陷进去才奇怪。 可是邵寒会接受他吗?如果对方厌恶他的喜欢怎么办?大概是生病的缘故,胡思乱想的傅时青越想越委屈,或者说害怕。 傅时青眼泪汪汪的看向邵寒,嗓音沙哑的喊了声,“阿寒。” 邵寒不知道傅时青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他听见傅时青在叫自己,低声安慰道:“我在,别担心,应该只是发烧,医生很快过来。” 有人关心的傅时青变得分外敏感,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傅时青也不例外,他抬手抓住邵寒的手,撒娇道:“我好难受。” 邵寒正在为傅时青用酒精擦拭身体,听到傅时青说难受,放下抹布,抬起那只没被傅时青抓住的手,轻轻拍了拍傅时青盖着的被子。 邵寒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乖,睡一觉就好了。” 10、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0) 很快急救医生就赶了过来,在邵寒的正确处理下,傅时青已经好多了,身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见傅时青没有大碍,又已经熟睡,医生和邵寒商量之下,就没有带他去医院治疗,邵寒对医务人员道谢之后付了急救车的费用。 等人离开之后,夜已经深了,邵寒本打算回去休息,但为了避免傅时青复热,他索性找了个凳子坐在了傅时青床侧守着。 傅时青睡得很安稳,他似乎做了个好梦,嘴角一直止不住的上扬,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梦中他和邵寒在一起了,两人相处十分亲昵,傅时青怎么会不高兴。 第二天一早傅时青就醒了,他是被热醒了,昨晚他觉得自己捂了一身汗,此刻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样,傅时青只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 只是等傅时青看清身边的人时,他忍不住愣了愣,原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做梦,此刻邵寒正靠在傅时青床头睡着了。 温柔的晨光洒在邵寒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金光,傅时青看到此景,只觉得宁静又温馨,他心头有丝微甜,心软的一塌糊涂。 意识到自己发了一身汗,现在身上有些不好闻,傅时青收回了想触碰邵寒的手,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偷偷溜进了浴室。 听到耳边有流水声,邵寒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见床上没人,邵寒转头看向浴室,果然,动静应该是里面传出来的。 怕吵到邵寒,傅时青动作很轻,他迅速的洗了个澡,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傅时青只穿了件白色浴袍,头上的水珠不断从发尾滴落,头发贴在鬓角,让傅时青看上去十分乖巧,因为洗过澡,他脸上的肤色也正常了很多。 邵寒看他出来,起身走到他身旁,关心的问了句:“身体怎么样了?还觉得难受吗?” 傅时青摇摇头,嘴角带着傻笑,真诚的对邵寒道谢,“好多了,阿寒,谢谢你陪着我。” “没事就好。”邵寒看他头上还在滴水,不由开口道:“吹一下头发,你身体刚好,别又感冒了。” 傅时青又跑回浴室,不过他越过墙上挂着的吹风机,拿了条毛巾走了出去,边往出走边对邵寒解释道:“浴室的吹风机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 傅时青拿着的毛巾很大,他随意的蹭了蹭就想放下,邵寒看到他如此不熟练,伸手接过傅时青手里的毛巾,“我帮你。” 邵寒此举正中傅时青的想法,他将毛巾递给邵寒,努力在心中做着建设,邵寒要离开几个月,傅时青总不能没名没分的厚着脸皮跟去,他想为自己争取一个名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为了方便,邵寒面对着傅时青为他擦头发,邵寒动作轻柔,让傅时青觉得很舒服,他像是小狗一样蹭了蹭邵寒的手。 两人相处这一个月下来,傅时青发现自己越发离不开邵寒,曾经他还时不时出门旅行拍摄,眼下却只想守着邵寒,他的相机里也全是邵寒。 越靠近邵寒,傅时青发现自己陷得越深,不过他喜欢这种感情,也心甘情愿为邵寒沦陷,只希望两人能一直不分开。 正巧,邵寒也有此意,他边轻柔的为傅时青擦头发,边想着心里的计划,虽然之前下药的事情暂时没了下文。 但毕竟是确定发生过得事情,那十万赃款也还在邵寒的账户里放着,这件事邵寒抵赖不得,也很难瞒过去。 说白了,只要陆霄去查,一定会查到邵寒身上的不对劲,加上邵寒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这个定时炸/弹,他得想办法拆除。 正在想事情的邵寒没注意到他此刻离的傅时青很近,近到他稍微抬头两人就能亲到,此刻傅时青心跳加速,脸红的不像话。 阳光照进房间,橙色的光芒让傅时青有些晃眼,他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靠近邵寒,虔诚的吻向邵寒,因为不确定邵寒的心意,这个吻一触即分。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傅时青瞬间羞涩的撇开头。 被亲到的邵寒愣了愣,他刚刚在想事情,等到反应过来,傅时青已经离开,对方那模样一看就是不好意思。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邵寒开口问了句:“你喜欢我?” “我……”此刻傅时青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心意,他一直以为表白很困难,可当真正亲了邵寒之后,他却松了口气,“阿寒,我喜欢你。” 随后傅时青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 说到这里,傅时青忽然有些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患得患失,此刻的傅时青既想听到邵寒的答复,又怕听到邵寒的答复。 他低着头,不敢看邵寒的脸,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连菜都认不全……” 傅时青越说脸色越白,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到夸赞自己的话,或者说在他眼中自己只剩下有钱一个优点,可是邵寒却不是个拜金的人。 若是让邵寒听到这话,他定会嗤笑一声,邵寒此人生性凉薄,若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些,他不可能伪装出什么善解人意的模样。 奈何这些人似乎就喜欢吃这套,因此邵寒所有的示好,不过是他攻略别人的手段,谁让总部给他的剧本每次都一言难尽。 傅时青其实也不差什么,长得好,身材好,性格也还行,邵寒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贫穷的身份,只让他只能受制于人。 听着耳边傅时青絮絮叨叨的说话,邵寒根本没听进去,有些聒噪怎么办? 邵寒抬手捧起了傅时青的脸,轻轻吻了他的唇,一如刚刚傅时青亲他一般,一触即分,随后邵寒轻笑着说了句:“这是我的回复。” 傅时青直接呆在了原地,此刻他脑子有些懵,似乎是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太快了。”傅时青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说,不是邵寒答应的太快,而是亲的太快了,他还没感受到,怎么就分开了? 傅时青有些遗憾,他仔细回忆着两人两唇相贴时的触感,柔软,冰凉,他忍不住盯着邵寒的唇,邵寒的唇形很漂亮,泛着淡淡的红色,只是稍微有些薄。 这让傅时青想到网上流传的说法,薄唇的人薄情,傅时青觉得这些言论也不能信,他觉得邵寒不是那种人。 明明眼前就是肖想了许久的人,可傅时青却开始羞涩,或者说他本就不是主动的人,今天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 邵寒倒是表现的很正常,或者说沉稳,他继续为傅时青擦着头发上的水,大概过了几分钟,邵寒摸了摸,还是有些湿。 邵寒放下手中的毛巾,起身对着傅时青道:“感觉还是有些湿,我去把家里的吹风机拿过来。” 然而在他转身的瞬间,猛的从背后被人抱住,傅时青紧紧抱着邵寒的腰,“别走。” 说话间傅时青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向上摸着,他嗓音低沉,意识到接下了要发生什么,他既渴望又激动,手也忍不住发抖。 邵寒没想到傅时青会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他眉头微挑,随后邵寒转身去看傅时青,只见他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邵寒低头看着有些情/动的傅时青,此刻的傅时青看上去很漂亮,他长着一双桃花眼,眼角带着红晕,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睫毛纤长浓密,此刻红唇微启,勾/引的意味分明。 邵寒没有动作,似乎还在考虑,傅时青有些着急,他都如此了,怎么邵寒一点反应都没有? 傅时青狠了狠心,拉着邵寒的手放进自己的浴袍,他靠近邵寒,低声引诱道:“阿寒,我听说温度高会舒服,要不要试试?” 11、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1) 邵寒又不是什么急色之人,做不来大白天就干荒唐事,最重要的是傅时青病情刚好,邵寒怕被传染,他下午还要去剧组,可不能这个时候生病。 不过这些话邵寒自然不可能告诉傅时青,他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副为傅时青好的姿态道:“你才刚病愈,好好养身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虽然傅时青听到邵寒的话后有些失望,但他知道邵寒是为了自己好,因此也接受了邵寒的解释,并没有多想。 邵寒看了眼时间,他对着傅时青叮嘱道:“我下去还要去剧组,你才刚刚退烧,就好好待在家里养着。” 才刚刚表白成功,对象就要出去工作,傅时青自然不乐意,他拉着邵寒的袖子,撒娇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邵寒想了想,傅时青现在过去不是时候,他抬手摸了摸傅时青的头,安抚傅时青道:“你才刚刚恢复,去剧组还要坐高铁,等你身体好了再去看我也不迟。” 傅时青将邵寒的手放在脸上,依恋的蹭了蹭,他抬头望向邵寒,心中很是不舍,低声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虽然这个时候离开不合适,但邵寒今天下午要拍剧照,不可能不顾工作,邵寒知道傅时青的性子,顺着他的话道:“我也不想,不过我要工作。” 大概是当惯了大少爷,听到邵寒这话,傅时青第一反应是让邵寒不去工作,他理所当然的说道:“就不能不去工作吗?我可以养你的。” 邵寒倒是想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丝雀,可惜与他当前的人设不符,他可不想被人叫小白脸,至少面子上要说的过去些。 况且邵寒之前已经签了合同,现在违约,不说会给男主留下坏印象,还要赔一大笔违约金,邵寒可没这个钱。 哪怕傅时青会给他赔这笔钱,可日后呢?他要天天靠着傅时青给点钱过活吗?邵寒可不想依附于人,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依附傅时青。 邵寒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傅时青,“我喜欢自己的工作,就像你喜欢摄影一样。” 至于是不是真的喜欢,除了邵寒并没有人知道,他一开始签约只是为了赚钱,现在也不过是找件事情打发时间。 见邵寒执意离开,傅时青再不舍也只能放人离开,他手中的工作倒是能放下,毕竟他最近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邵寒不行,傅时青之前听闻邵寒一直跑龙套,如今好不容易拿到一个有戏份的角色,他也不好打扰邵寒工作。 傅时青看着眼前的邵寒,越看越喜欢,多巴胺从未如此分泌过盛,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在傅时青眼中邵寒自然是最好的,给人做配多少有些浪费,傅时青想为邵寒投资一部戏,让邵寒可以做男主。 只是傅时青对于娱乐圈并不熟悉,他怕自己的投资打水漂,浪费钱倒是其次,傅时青担心会抹黑邵寒的名声。 这件事他得好好想想,至少要找个专业人士来帮忙,傅时青想到了自己的表哥,他准备等邵寒走后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邵寒在傅时青进去洗澡时已经为两人点了早餐,他们聊天的时候,外卖刚好送到,两人一起吃了早餐。 见快到中午了,邵寒对傅时青道:“时间不早了,我下午一点的车,现在得回去收拾行李,你先好好休息。” 傅时青却舍不得,他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大好,邵寒如此小心翼翼完全没必要,他跟在邵寒身后,委屈道:“不让我跟着,陪你收拾行李总可以吧。” 反正邵寒就住在隔壁,他也没有再次拒绝傅时青,“好。” 两人一起回了邵寒的房子,其实也没有多少行李,除了必备的电脑,证件之外,邵寒只带了半个行李箱的衣物。 这段时间傅时青借着给自己买衣服,倒是给邵寒添置了一些衣服,但比起傅时青满满一衣帽间的衣服,邵寒柜子里的那些就有些不好看了。 傅时青坐在一旁,见邵寒只收拾出一个行李箱,只觉得心疼,他不高兴道:“早知道当时多给你买些,怎么才这几件衣服?” 邵寒对于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穿着舒服就行,况且他可以过去之后再买,再多他也不好带着过去。 邵寒收拾的很快,等到他换了一身休闲服后,傅时青心中不舍达到极致,虽然知道要和邵寒分开,但到了要离开时,他还是舍不得。 傅时青从未如此想念一个人,明明邵寒还没有走,他就开始不舍,开始想念邵寒,这种滋味又酸又涩,一瞬间傅时青觉得自己似乎生了病。 见换了衣服后更加英俊帅气的邵寒,傅时青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邵寒的腰,闷声道:“怎么那么快?我舍不得你走。” 毕竟早上刚在一起,现在自己就要离开,一走还是几个月,邵寒自然猜到傅时青的心思,他拍了拍傅时青的背,轻声安抚他,“乖,等我过去安顿好,你可以过来探班。” 听到邵寒这么说,傅时青眼睛瞬间有了光,他笑着看向邵寒,试探着问道:“那我明天过去?” 邵寒委婉的拒绝道:“剧组后天才开机,我今天下午去拍剧照,明天要定妆,应该会很忙,顾不上你。” 傅时青自觉得他不需要邵寒照顾,可他明白邵寒这两天会比较忙,他也不好过去打搅邵寒工作。 一想到要几天见不到邵寒,傅时青瞬间泄了气,他失望的叹了口气,想说没关系的话,可到底是说不出口。 邵寒见此,轻声安抚傅时青,“你病刚好,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我那边情况也会好一点。” “好。”傅时青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随后他抬头期望的看向邵寒,“一会儿我送你去高铁站?” 邵寒不希望傅时青太大张旗鼓,因此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走之前邵寒刻意叮嘱傅时青,“对了,我如今只是个没名气的小演员,我们的事情可能得隐瞒一段时间,我怕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影响。” 其实这些都是空话,实际上邵寒只是担心傅时青太张扬,邵寒不想把恋爱的事情闹大,让太多人知道。 其一是邵寒不喜欢把私事弄得人尽皆知,其二则是邵寒不觉得自己和傅时青会长久,所以低调的开始,低调的结束,是最好不过了。 傅时青自然不明白邵寒的想法,他还真的以为邵寒是为自己考虑,想也不想就说道:“我不介意,阿寒,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与其他的事情无关。” 邵寒对于安抚傅时青这种人手到擒来,他装出一副失意的模样,缓缓开口道:“可是……我介意,你如今是粉丝千万的金牌摄影师,而我只是一个还在跑龙套的小演员……” 傅时青不喜欢听这些话,他打断邵寒,“阿寒,我不介意你的身份,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无论你是跑龙套还是大明星,你都是我喜欢的阿寒。” “谢谢你。”邵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正他都这么说了,傅时青不可能再明目张胆的将他们的事情弄得众所周知。 离开前邵寒低头在傅时青脸颊上落下一吻,他轻声对着傅时青告别,“好好养病,我走了。” 此刻的傅时青满心满眼只剩下不舍,他将邵寒送到楼下,哪怕出租车已经没了踪影,他还是舍不得回去。 这是傅时青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魂牵梦萦,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瞬傅时青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喜欢的人都如此努力了,傅时青没道理再继续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下去,既然邵寒想成为赫赫有名的演员,傅时青自然会愿意帮他一把。 之前傅时青总是想着不愿意让更多人看到邵寒,他只想将邵寒藏起来,因为傅时青清楚的知道,邵寒有多迷人。 若是有足够的曝光度,邵寒一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傅时青回去之后并没有乖乖休息,而是将之前给邵寒拍的照片做了整理。 他将几组能够一眼就吸引目光的照片发到了自己的账号,并配了一行字来解释两人的关系,“便利店无意间遇到的小哥哥,可惜没来得及要他的联系方式。” 此刻正坐在高铁上的邵寒并不知道自己在网络上瞬间小爆了一把,神通广大的网友顺带扒出了他的身份。 曾经原身的账号粉丝数从几千瞬间涨到了几十万,有了傅时青的预热,邵寒成名之路瞬间轻松了许多。 下午的剧照拍摄如期举行,邵寒身为男三,拍照位置也靠前了不少,他也自从上次试镜之后第一次见到了男主。 邵寒仍旧装出一副不熟悉的模样对着陆霄拘谨的打着招呼,“陆老师。” 陆霄闻声瞧了一眼邵寒,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言,然而他的心却并不如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12、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2) 自从上次试镜之后,陆霄心神不宁,他以为自己想恋爱了,但很奇怪,对于其他人,陆霄并没有那种心动不可控的感觉。 陆霄以为是上次用了药的缘故,一直不敢再见邵寒,他觉得时间可以冲散那些心中的悸动,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今天拍摄剧组的邵寒穿了一身红色官袍,头戴黑色发冠,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陆霄远远便瞧见了邵寒,邵寒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让陆霄有些移不开眼睛。 邵寒对每个人都很礼貌,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但面对陆霄时,他都态度就有些疏离,虽然礼貌,但陆霄觉得邵寒似乎并不想和自己有太多交集。 大概是起了叛逆心理,陆霄在拍完剧照后,径直走到了和人谈笑风生的邵寒面前。 果然,见他过来,邵寒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疏离对着他叫了声:“陆老师。” 和邵寒相谈甚欢的化妆师还以为陆霄有什么事找邵寒,立刻识相的准备离开,“陆老师,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你们聊。” 陆霄向来喜欢直来直往,他直接问邵寒道:“为什么对我如此生疏?” 邵寒有些不解,他轻笑一声,否认道:“陆老师说笑了,我们统共加起来也只见过三面,为何您会用生疏一词?” 陆霄被邵寒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顺势提起之前的事情,“上次的事情,多谢你,我想请你吃饭答谢,还望你不要拒绝。” 邵寒却觉得奇怪,他不觉得陆霄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人,反问道:“您不是已经答谢过了?” 说完邵寒反倒礼貌的道谢起来,“还没有多谢陆老师给的机会,不然我也不会拿到傅灵昀这个角色。” 面对邵寒的道谢,陆霄却有些不高兴,他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解释道:“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凭能力拿到的,与我无关。” 陆霄说的好听,但邵寒也不傻,他明白自己能拿到面试资格多亏了陆霄,“此言差矣,若不是陆老师,选角导演也想不起我这个十八线的龙套。” 邵寒之所以不愿意靠近陆霄,完全是因为他怕被陆霄察觉到不对劲,毕竟下药的事情实打实是原身做的,他只想混个安稳,和男主牵扯过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没有之前下药的事情,邵寒倒是乐得抱男主大腿,可他一来这个世界就已经站在男主对立面,没有了选择。 当时若不是为了赚点钱换个好点的居住环境,以及邵寒怕陆霄对自己生疑,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参加试镜。 那个背后之人总归是个不定/时炸/弹,邵寒能不靠近男主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不然若是那背后之人又想做坏事,邵寒是做是不做? 做,大概率又是失败,不做,他的把柄握在那人手中,所以综合考虑之下,邵寒不想和陆霄产生过多交集。 邵寒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您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已。” 然而陆霄的关注点却跑偏了,他皱着眉头看向邵寒,“你不愿意和我吃饭?” 要知道自从陆霄成了一线明星之后,上赶着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然而眼前人却是个特例,面对自己的示好,竟然无动于衷。 陆霄以为邵寒会找个好点的借口,没想到邵寒却点点头,坦诚道:“有点,毕竟我一个小透明,和您在一起总有些攀高枝的意思。” 陆霄被邵寒的答案逗笑了,他越发觉得邵寒有趣,他缓缓靠近邵寒,低声诱惑道:“如果我愿意让你攀呢?” 陆霄看着面前古装装扮的少年,轻笑着说道:“邵寒,你帮过我,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请你吃顿饭罢了,不用如此抗拒。” 男主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有些不知好歹了,邵寒还不想得罪陆霄,他松口道:“好吧,什么时候?” 陆霄想了想,“周五吧,到时候我再发餐厅给你。” 邵寒点点头,正准备离开,陆霄却佯装不经意道:“对了,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说话间陆霄掏出手机,自然道:“加个微信吧,方便之后联系。” “我没带手机。”邵寒换了古装,手机放在了化妆间,他准备拿过陆霄的手机自己输号码。 没想到这触碰陆霄手机的瞬间,陆霄却像是被烫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好在邵寒眼疾手快,他接过手机,诧异的看了眼陆霄,还以为对方不喜欢被人触碰,顺口道歉道:“抱歉,我习惯了自己打字。” “没事。”虽然陆霄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的表情很明显不是没事的模样,明明只是简单的碰触,陆霄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他困惑的看向刚刚邵寒碰到自己的部位,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想到自己对于邵寒那份特殊的情感,陆霄觉得有必要仔细考虑考虑两人间的关系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能让陆霄如此敏感,他之前一直回避,如今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还不如顺其自然。 拍完剧照之后邵寒就回了酒店,酒店是剧组统一定的,身为男三的他被分了一个单间,但地理位置一般。 不过既然是免费的,邵寒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毕竟酒店几个月住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邵寒如今没多少钱,还是省着花的好。 然而没想到晚上邵寒就接到了换房间的通知,酒店以房间漏水为由,将邵寒原本的低楼层普通房间换到了高楼层高级房间。 原本邵寒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直到他看到了住在他对面的陆霄,不怪邵寒多想,他做了这么多任务,自然知道巧合什么的,十有八/九都是故意为之。 只是邵寒有些不确定陆霄的意图,说是报恩,当初邵寒也没做什么,陆霄给他一个男三的角色已经足够抵消。 那陆霄后面这些是在做什么?邵寒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到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对他魂牵梦萦,那就是陆霄单纯的惜才? 邵寒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靠谱一些,他叹了口气,觉得就装不知道算了,反正陆霄也没明说,邵寒也不好做其他反应。 也正如邵寒猜测的,他换房间的确是陆霄所为,并非什么酒店漏水,毕竟这种五星级酒店,漏水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陆霄此举的目的很简单,他想多与邵寒接触接触,虽然两人在剧里对手戏不少,可陆霄不想每天只在拍摄时见邵寒。 这一个多月下来,陆霄以为自己放下了邵寒,以为当初那些梦只是巧合,如今看来却不是,他或许真的对这个人有不一样的感觉。 陆霄不是个会难为自己的人,既然意识到邵寒对自己是特殊的,陆霄也不觉得有必要逃避或者隐藏。 之前陆霄调查过邵寒现在还是单身,既然如此,他也想争取一下,和邵寒先相处看看。 在陆霄看来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买卖,他可以提供给邵寒资源,将邵寒捧到顶流的位置,而邵寒可以让他体会恋爱的滋味。 只是陆霄虽然平时拍了不少感情戏,可当真正面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时,却有些束手束脚,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邵寒说这件事。 毕竟他的目的太过直白,一开始陆霄就没想过自己被拒绝的可能,但现在陆霄有些不确定,因为他觉得邵寒似乎和自己以往认识的那些人不同。 纠结许久的陆霄决定尽早和邵寒说清楚,他不想再继续拖下去,继续这么心绪不宁下去,他拍戏也会受影响。 邵寒身为男三,戏份其实不算多,前期和陆霄的对手戏只有一场,安排在了周末,但陆霄周五晚上和邵寒约了晚饭。 虽然两人加了好友,但一直都没聊过天,直到周五早上,陆霄直接给邵寒发了晚上吃饭的餐厅和时间,邵寒也只是礼貌性的回复了一句:“好的。” 周五邵寒没有安排拍摄,他就待在酒店记台词,大概看着快到时间了,才慢悠悠的从酒店打车出发。 酒店离拍摄现场有段距离,其他艺人都有保姆车,而邵寒则是蹭剧组大巴,他没有签约公司,自然也没有助理和保姆车,可以说是剧组最寒酸的艺人。 等邵寒到陆霄定的餐厅时,陆霄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这家餐厅是c市有名的私房菜,一菜难求,吃饭要提前几个月预约。 而且餐厅每天都会限制用餐人数,因此私密性比较好,陆霄可以坐在大厅,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片翠绿,古朴的庭院尽在眼底。 邵寒到时,陆霄正望向庭院发呆,直到他听到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抱歉,让你久等了。” 陆霄闻声转过头,只见身着一身黑色休闲服的邵寒,宽松舒适的休闲服衬得邵寒青春活力,时尚有型,让见惯了美人的陆霄都有些惊艳。 好半天陆霄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撇开视线,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是我早到了。” 1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3) 见邵寒落座,陆霄将菜单递给邵寒,笑着道:“想吃点什么?这家的松茸炖土鸡、鸡汁娃娃菜都很不错。” 既然是陆霄请客,邵寒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扫了眼菜单,上面的菜色的确都很丰富,邵寒点了一道自己喜欢的白灼虾和清炒虾仁。 见邵寒喜欢海鲜,陆霄又加了几道菜,最后点了五菜一汤,邵寒觉得有些太多,只是到底不是他付钱,邵寒也没有多言。 等到服务生带着菜单离开后,陆霄认真道:“之前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正式道谢,以后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的,可以尽管来找我。” 邵寒以为这顿饭是结束,没想到陆霄竟然这么说,他皱着眉头道:“陆老师,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 陆霄见此也没有失望,他仔细的盯着邵寒,好奇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和我来往?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 邵寒猜到大概是自己的拒绝让陆霄起了好奇之心,他索性不再拒绝,“陆老师误会了,我并没有此意。” “是吗?”陆霄看着邵寒,觉得他一点也不诚实,不过想着两人日后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他便也不再纠结此事。 为了不让饭局变得太僵,陆霄顺势聊起来剧本的事情,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之后要拍的对手戏,果然,陆霄发现说到工作邵寒就变得健谈许多。 今天的菜色不错,邵寒多吃了半碗饭,很快两人就结束了这顿晚饭,就在邵寒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之时,餐厅的服务员忽然推着一个黑天鹅蛋糕走了过来。 服务生将蛋糕放置在桌上,然后点了一根蜡烛,对着陆霄道:“这是我们餐厅的一点心意,祝陆先生生日快乐。” “谢谢。”陆霄笑着点点头,随后他看向有些呆愣的邵寒。 邵寒在服务生端着蛋糕出现的那一刻就觉得要遭,果然,服务生是向着他们走来的。 邵寒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原身的生日,确定对方不是给他庆生之后,邵寒微微皱起眉头,问陆霄:“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陆霄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的生日不是秘密,之前选在今天请邵寒吃饭,也是陆霄仔细想过的。 两人聊了许久,陆霄还没说到正题,他其实是想和邵寒交往看看,今天也算是表白。 而邵寒并不知道这些,毕竟邵寒今天是空着手来的,他对着陆霄道歉道:“抱歉,我……” 只是邵寒的话刚出口,陆霄就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是我没有告诉你,和你无关。” 虽然陆霄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却失望的叹了口气,“我的生日在网上随便都能查到,你只是对我不上心罢了。” 生日这种特殊日子,邵寒不好扫寿星的性,他扫了眼旁边不远处摆在大厅的钢琴,提议道:“不如我送陆老师一首曲子当做生日礼物?” 主要是邵寒最近没钱,他也不想后面花钱再给陆霄补一份礼物,不如送首钢琴曲意思意思。 陆霄没想到邵寒还会弹琴,看来他对邵寒的了解还是太少,陆霄嘴角微弯,点点头道:“好。” 邵寒起身和餐厅经理说了一声,毕竟是陆霄带来的朋友,经理自然不会拒绝,况且钢琴本就是用来弹奏的。 当邵寒坐在钢琴凳上时,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做任务当钢琴家的画面,具体任务邵寒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那时他创作了不少曲子,随便选一首送给陆霄也不是不可以,邵寒抬手放在琴键上,一首动人的乐章从琴键上缓缓响起。 陆霄本以为邵寒只是为他弹奏一首经典的钢琴曲,然而当邵寒碰触琴键时,陆霄才意识到这曲子自己似乎从未听过。 优美的乐曲让餐厅的众人目光不由集中到了邵寒身上,注意到钢琴前坐了一个俊郎少年,有人忍不住开始拍摄记录。 陆霄知道邵寒的双手白皙修长,却不知它是如此适合弹奏钢琴,只见邵寒修长灵活的手指宛若蝴蝶一般在琴键上飞舞。 不知何时,餐厅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唯在邵寒身上撒下一道光芒,眼前的人宛若仙界的仙子,众人屏息敛声,安静的听着邵寒的演奏。 一曲终了,餐厅忽然响起了鼓掌声,陆霄惊喜的望向邵寒,他好奇的问道:“这首曲子是你自己创作的?” 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邵寒,但东西的确是邵寒自己创作的,他点点头,表情平淡道:“算是。” 得到邵寒肯定的回答,陆霄忍不住露出笑意,他眼睛带笑的看向邵寒,“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就在陆霄准备对邵寒说出自己的计划时,忽然有一个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你好,请问刚刚你谈的那首曲子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邵寒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长发男人正一脸激动的看向自己,男人面相俊郎,玉树临风,一头长发柔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种艺术家的气质。 邵寒看着有些眼熟,可他不记得自己在那见过这个人,或许是原身见过也不一定,不过看对方这模样,邵寒并不是很想和他交流。 不等邵寒开口,那人又自我介绍道:“冒昧打扰,我叫牧云礼,这是我的名片,请问我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听到他说自己叫牧云礼,邵寒瞬间想起了对方的身份,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天才钢琴家牧云礼。 牧云礼是华国赫赫有名的钢琴家,他从小对弹琴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小小年纪就拿了很多钢琴届的金奖。 原身一个不弹钢琴的人也知道牧云礼,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邵寒对他带了几分欣赏,因此点点头道:“是,有什么事吗?” 牧云礼直接说明来意,“这首曲子的版权可以卖给我吗?价钱可以商量。” 邵寒没这个想法,他直接将决定权交给了陆霄,“这首曲子是我送给陆老师的生日礼物,你可以问问陆老师的意思。” 就像牧云礼在钢琴届的地位,陆霄在娱乐圈也是家喻户晓,两人之前见过几面,因此牧云礼直接开口道:“陆霄,您好,请问我可以……” 然而牧云礼的话刚出口,陆霄就拒绝了他的请求,“抱歉,不可以,请您见谅,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希望它是独一无二,只属于我的。” 说话间陆霄转头看向邵寒,他眸色深深,似乎这话说的不只是曲子,还有邵寒本人。 牧云礼虽然失落,但也不纠结于此,他转而问邵寒,“你……你还有其他曲子吗?你很有天赋,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可以为你引荐。” 邵寒正想拒绝,忽然手机响了,他对着牧云礼说了句:“抱歉,我接个电话。” 随后邵寒接通手机走到一旁,电话里传来傅时青有些激动的声音,“阿寒,你在做什么?想我了没?” 邵寒下意识忽略他后一个问题,只说了句:“在外面吃饭。” 自从邵寒答应傅时青交往之后,傅时青变得格外粘人,因为异地,他每天都要和邵寒打电话。 有时候邵寒懒得应付,只是将手机放在那开着视频干自己的事情,可是即便如此,傅时青还是乐得其中。 为了不打扰邵寒正常工作,傅时青拿到了邵寒的拍摄时间表,知道邵寒这个点已经收工,傅时青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果然,那边又是傅时青在黏黏糊糊撒娇道:“阿寒,我好想你,时时刻刻都想,我好想见到你。”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傅时青却像是度过了好几年,他这两天也没有闲着,准备去邵寒拍戏的城市办摄影展,这样两人又能一起工作了。 对于傅时青这种话,邵寒往常并不回应,他其实有些后悔,早知道傅时青如此粘人,当时就应该再考虑考虑。 可惜傅时青根本不知道邵寒的心思,他此刻正在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从前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想念一个人,真是恨不得天天和你在一起。” 邵寒不想听这些,他索性转移话题道:“这两天没拍摄吗?” 傅时青叹了口气,不过口气却甜蜜道:“你不在,我对任何人都提不起拍摄的兴趣。” 说完他看了眼特地带来的行李,不知想到了什么,傅时青耳朵微微泛红,嗓音也变得沙哑,“你什么时候回酒店?” 邵寒并没有注意到傅时青的异样,诚实的回答:“刚吃完饭,一会儿就回去了。” 前台将房卡递给傅时青,傅时青接过房卡,在前台说话前迅速挂了电话,“好吧,那你忙,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邵寒转身看着还在等着自己的牧云礼,礼貌的道歉,“抱歉,久等了。” 邵寒并没有直接拒绝牧云礼,而是委婉道:“您说的事情请容我回去考虑考虑,之后再给您答案,可以吗?” 牧云礼自然不会拒绝,他点点头,再次叮嘱邵寒,“请你回去一定要好好考虑,你的天赋异禀,日后一定会在钢琴届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14、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4) 和牧云礼告别之后,邵寒和陆霄离开了餐厅,路上陆霄一直纠结着如何对邵寒开口表白,他的确演过不少感情戏,里面有各种表白场景。 只是陆霄觉得自己和邵寒到底是不同的,不说两个人都是男生,邵寒又是个娱乐圈新人,他怕自己的表白有威逼利诱之意让邵寒误会。 可是陆霄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没必要隐藏,他对邵寒的确有不一样的心思,说白了会让两人更好相处。 况且刚刚邵寒为他谈的那曲钢琴曲,陆霄很喜欢,他觉得邵寒或许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思,不然为何要刻意创作一曲送给自己? 若邵寒听到他的话,恐怕会对此嗤之以鼻,他只是不想花钱给陆霄送礼物罢了,毕竟陆霄这种地位,礼物太贵邵寒买不起,太便宜邵寒拿不出手。 因为两人都准备回餐厅,因此陆霄提议让邵寒上他的车一起回去,路上陆霄一直在纠结该如何开口,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白。 很快两人就到了酒店停车场,见陆霄停好了车,邵寒正准备下车,却听到陆霄开口道:“等等,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 邵寒愣了愣,还以为陆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他收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安静的等着陆霄后面的话。 陆霄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他忽然转身面相邵寒,面色严肃的说道:“邵寒,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发现……我发现自己对你似乎很有好感。” 明明是表白,陆霄却像上战场一样,心跳加速,嗓音干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甚至有些灵魂出窍,被人控制的感觉。 面对陆霄忽然的示好,邵寒第一反应是皱眉,要知道陆霄是无cp男主,这个世界并没有官配,因此邵寒从未考虑过讨好陆霄而抵消下药的事情。 如今陆霄却忽然开口说喜欢他,如何不让邵寒惊讶,不过也只是惊讶罢了,邵寒做任务以来见过不少优秀的男主,错过陆霄,他并不遗憾。 可惜陆霄不知道邵寒心中所想,也没注意到邵寒细微的表情,此刻的陆霄紧张极了,这种滋味还是他成年后第一次体会。 见邵寒没有拒绝,陆霄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中药的缘故,想着只要不见面就没事了,可后来我发现我好像对你动心了。” 此刻的陆霄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对着心爱之人剖开自己的一颗真心,“我知道突然这样说有些莽撞,但请你相信,这是我这一个多月来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并非见色起意,也不是……” 邵寒不可能答应陆霄,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他开口打断陆霄,“很感谢您的喜欢。” 听到邵寒第一句话,陆霄就觉得不对劲,心里生出一种糟糕的感觉,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邵寒拒绝他。 邵寒面色平静,并没有得到陆霄喜欢的得意,反倒像是有些苦恼,“可是很抱歉,我目前有恋人,虽然我们交往不久,但感情很稳定,我暂时没有其他打算。” 陆霄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来被拒绝竟然是这种滋味,陆霄只觉得口腔里泛着苦涩,他明明想装作不在意,可到底还是在意的。 陆霄提前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已经想到了邵寒答应自己后,两人甜蜜的日常,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邵寒已经有了恋人。 不过是一个月罢了,为何这样快?还是说他们之前一直暧昧,在这一个月才确定的关系?陆霄觉得脑子里全是问题。 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拒绝,大概是近些年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忽然被人拒绝后,总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陆霄想弯起嘴角用洒脱的态度证明自己没事,可他感觉得到,他的笑很是勉强,嘴角也有些僵硬。 即便如此,陆霄还是努力装出不在意对着邵寒道歉道:“是我该说抱歉,没打听清楚就贸然表白,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邵寒眼神复杂的扫了眼陆霄,似乎在思量什么,随后他开口道:“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好,再见。”陆霄缓缓转身面向方向盘,他低着头,有些不想瞧见邵寒,或者说不想让邵寒瞧见他失落的模样。 邵寒随后下了车,他径直上了电梯,准备回去洗个澡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拍戏,邵寒想维持一个精神饱满的状态。 等邵寒走到房间门口正准备开门进去时,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寒,有没有想我啊?” 邵寒微微皱眉,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傅时青竟然跑来了,虽然邵寒知道傅时青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c市等他。 但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两人分开连一周都不到,每天电话联系还不够?傅时青这个粘人的性子真是让人有些棘手。 邵寒拉开他抱着自己腰的手,随后转身,佯装一副惊喜的模样道:“时青,你怎么来了?” 傅时青好不容易见到邵寒,他又像个挂件一件扑在邵寒怀中,笑着撒娇道:“我想你了嘛,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觉得不够,对我而言是度秒如年。” 傅时青并没有问邵寒想不想他,恋爱中的人其实很聪明,有些事情他们心知肚明,不开口也是为了自欺欺人。 抱着邵寒让傅时青格外满足,他从未如此想念一个人,不见邵寒时,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邵寒,见了邵寒,却又觉得不够。 这一刻傅时青终于明白那种“揉进骨血”的描述,曾经他对此嗤之以鼻,如今他才这道这是真实写照。 这里是酒店,邵寒不想被人看到,他推不开傅时青,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先进去吧。” 听到邵寒的话,扒在他身上的傅时青才依依不舍的退了一步,换成拉着邵寒的胳膊。 傅时青仔细打量了邵寒一眼,皱着眉头道:“你都瘦了,这两天我要好好为你补补……” 就在傅时青还想说什么时,他眼角忽然扫到了一个人,一个黑着脸,正站在不远处的人,傅时青吓得立刻放开了邵寒的胳膊。 此人不是别人,正式心情还没调整好的陆霄,恰巧,他还有一个身份——傅时青的表哥。 因此傅时青也不是怕被人看到,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在表哥面前和别人亲密,傅时青并不知道陆霄和邵寒间的那点事情,他老老实实对着陆霄叫了声:“表哥。” 然而一旁的邵寒并不惊讶,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傅时青是陆霄的表弟,不然邵寒也不会答应傅时青的告白。 或者说邵寒刻意接近傅时青,正是因为邵寒无意间知道傅时青是陆霄的表弟。 下药的事情总归是个麻烦,邵寒答应和傅时青交往,不过是想着以傅时青的身份,陆霄即便是查到自己身上,也不会对自己怎样。 那时邵寒以为陆霄身为无cp男主,不会喜欢任何人,他也没想到陆霄会说对自己有好感的话,不过事已至此,邵寒也不想再有其他变动。 反正如今的情况看来,即便陆霄查到他身上,也大概率不会动他,这就是邵寒想要的,他只是想安稳度个假,捎带提高生活质量罢了。 陆霄怎么也没想到邵寒竟是因为傅时青而拒绝自己,傅时青在陆霄眼中是个没什么追求的存在,他平时的日常就是拍拍照,旅旅游。 被这样一个只知游山玩水的表弟超过,陆霄心里能好受才怪,他才是那个一直以来别人家的孩子,要知道从小到大,除了摄影傅时青就没有能比得上他的地方。 刚刚出了电梯,陆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抱着邵寒的人,起先他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当对方转过身时,陆霄像是被定在原地。 陆霄以为邵寒说的恋人是邵寒身边的朋友,可是,怎么会是傅时青?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现在的傅时青也很头疼,他没想到邵寒竟然和表哥在一个剧组,早知道他就打听清楚了,这么突然遇上的确有些尴尬。 从小到大,陆霄都很优秀,时常被拉来和傅时青比较,傅时青也从一开始的不高兴,变成后来的崇拜。 陆霄在傅时青眼中就是严肃稳重的兄长形象,因此刚刚看到陆霄的瞬间,傅时青才会像是被长辈抓包一样,下意识放开邵寒的手。 见陆霄面色阴沉,傅时青还以为对方是介意自己恋爱,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突然放开邵寒的胳膊有些突兀和伤人。 傅时青重新拉过邵寒的手,低声道歉道:“抱歉,我一会儿回去给你解释,刚刚我不是故意放开你的,别生气,好吗?” 见邵寒没有生气,傅时青才鼓起勇气拉着邵寒走到陆霄面前,对着陆霄介绍道:“表哥,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这是我男朋友邵寒,你们应该认识。” 陆霄忍不住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邵寒手指修长白皙,十指交叉,赏心悦目,然而陆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邵寒没有拒绝,他喜欢傅时青?” 15、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5) 陆霄盯着两人良久,就在傅时青暗道要遭之时,忽然听到陆霄开口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傅时青没想到陆霄会问这个,他老老实实的回答:“五天,”听着有些太短,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 陆霄推算了一下,傅时青和邵寒认识的时间和他认识邵寒的时间基本上相同,甚至有可能他更早认识邵寒。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邵寒就选择了傅时青?难道邵寒真的喜欢傅时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一时间陆霄心中异常复杂,一方面他刚刚表白失败本就有些失落,现在得知傅时青比他抢先一步,更是心里难受。 傅时青不知两人发生的事情,还单纯的对着陆霄开口道:“阿寒是圈子里的新人,之后还希望表哥在剧组里能帮忙照顾照顾他。” 看着邵寒和傅时青亲昵的模样,陆霄只想尽快离开,“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陆霄就穿过两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只是关上门后,他并未径直进屋,而是在门口停住,听着门外两人的动静。 见陆霄离开,傅时青微微松了口气,他这才想起刚刚的事情,急忙对着邵寒道歉道:“阿寒,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放开你的。” “没事。”邵寒并不在意,他面上风轻云淡的回了句,转身准备回房间。 傅时青却以为他生气了,急忙拉着邵寒解释道:“真的对不起,陆霄是我表哥,他平时总是板着脸,我刚刚只是有些害怕。” 邵寒开门进了房间,他好脾气的再次说道:“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解释。” 知道邵寒没有生气,傅时青既松了口气,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之所以如此紧张的解释,是因为将心比心,如果他被邵寒这么对待,一定会心理不舒服。 然而邵寒却没有,是因为不在意吗?傅时青不敢细想,他们之间也不过刚刚在一起,说不好听些,邵寒对他感情淡薄,傅时青不敢赌。 两人进了房间,傅时青也不好像之前一样粘着邵寒,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邵寒,“晚上有什么安排,我能在这陪着你吗?” 邵寒原本打算顺一顺明天要拍的戏,但折腾一天有些累,便先准备洗漱,一会儿累了可以直接休息。 见傅时青没有离开的意思,邵寒直接道:“你先坐,我去冲个澡。”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傅时青却忍不住红了脸,他这次来的确是有此意,毕竟上次没有达成目的,他可不想进行柏拉图式爱情。 在邵寒进去冲澡的时间,洗手间外的傅时青脱了外套,他四下打量着房间,心里却想着今晚该怎么赖在这。 虽然傅时青的房间和邵寒一个楼层,但他费尽心思追过来可不是为了一个人住酒店的,傅时青盯着洗手间的房门发呆,努力练习着留下来的话术。 很快邵寒就洗好了澡,因为一会儿就准备休息,他直接换了睡衣,简单的擦了擦头发后,邵寒就出了卫生间。 见到傅时青还在,邵寒有些意料之内,他没有说话,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见邵寒坐下,傅时青殷勤的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他想效仿两人第一次亲吻时的场景,“你头发还湿着,我帮你擦干吧。” 邵寒知道傅时青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不过他也没有拒绝,任由傅时青去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帮自己擦头发。 邵寒不知道他此刻在傅时青眼中有多诱人,浓眉大眼,轮廓分明,面色严肃的研读剧本,周身散发着无尽的魅力。 傅时青本就对邵寒动心不已,这么久没见,此刻更是难以自控,傅时青手上的动作渐渐停止,眼神深情的望着邵寒。 看着剧本的邵寒忽然觉得有光线遮住了剧本,他正想挪开,一旁半跪着帮邵寒擦头发的傅时青缓缓贴近邵寒的唇。 邵寒不太喜欢被人打搅工作,只是这种时候他也不好扫傅时青的兴,况且对方送上门来,邵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傅时青两臂张开将邵寒圈在沙发上,眼神随着邵寒的喉结上下移动,他的眼神黏腻,声音低沉暗哑道:“阿寒,我想……” 邵寒蜻蜓点水的吻了傅时青一下,然而等他想离开时,傅时青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呼吸急促的加深这个吻。 日思夜想的人在眼前,傅时青激动也在情理之中,相比于傅时青的沉溺其中,邵寒的眼神就显得清冷许多,甚至里面一丝欲望都找不到。 然而亲吻远远解不了傅时青心中的火,他的手渐渐开始不老实起来,就在傅时青拉开邵寒的睡袍,亲吻他的喉结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傅时青有些烦躁,他现在眼里只有邵寒,才不想理会什么敲门,然而邵寒却推开了他,整了整睡袍,嗓音清冷道:“大概是有什么急事,我去看看。” 被打扰了好事的傅时青郁闷极了,他端起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面色不善的看向门口,想看看这个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邵寒打开门,没想到门外竟然站着陆霄,他拿着剧本,一脸正经的开口道:“明天的两场戏,我有些想法想和你商量一下。” 看着邵寒白皙脖颈上的红痕让陆霄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猜到自己可能打扰了两人的好事,或者说他就是故意为之。 刚刚回去之后陆霄就坐立难安,在房间走来走去,因为他脑子里全是邵寒和傅时青的相处,他忍不住幻想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结果可想而知,陆霄根本无法容忍,哪怕只是想象,他以为自己对邵寒只是有好感,既然对方拒绝了自己,那么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可回去之后,陆霄脑子里全是邵寒和傅时青相握的手,他们是情侣,会做什么不是在可想而知吗? 最终陆霄还是没忍住,可当天站在邵寒房间门口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没什么资格阻止邵寒和傅时青亲密。 思来想去陆霄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他又回去拿了剧本,这才理直气壮的敲了敲邵寒的门,等待的时间漫长,好在邵寒很快就开了门。 然而看到邵寒微微泛红的嘴唇和脖颈上的吻痕时,陆霄还是没忍住握紧了手中的剧本,看来他对邵寒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 陆霄都这么说了,邵寒也不好拒绝,他侧身让陆霄进门,“进来说。” 见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表哥,傅时青有些尴尬,他略显委屈的望了眼邵寒,似乎在抱怨自己的不满。 大概是没得到满足,傅时青不高兴的对着陆霄抱怨了句:“哥,你怎么来了。” 陆霄摆摆手中的剧本,顺势坐在了沙发上,理直气壮的说道:“找邵寒对戏。” 陆霄佯装无辜的问道:“怎么了?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怕傅时青口无遮拦,邵寒及时接过话头,“没有,”随后他走到冰箱旁,转身问陆霄,“喝点什么?” 陆霄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傅时青,脸色冷漠的抬手拉好他的衬衫,转身面色温和的回道:“矿泉水就可以。” 邵寒取了两瓶矿泉水递给陆霄和傅时青,然后他坐在傅时青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和陆霄准备对戏,此刻傅时青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这还是傅时青第一次看到邵寒试戏,他没想到入戏的邵寒竟然如此迷人,让一旁的傅时青忍不住沉浸其中。 邵寒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古人一般,他身段挺拔,姿态优雅,身上的暗红色睡袍被他穿出了官袍的风采。 台词邵寒一早就背了下来,两人对戏时,邵寒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些微改动,让陆霄不由眼前一亮,和邵寒对戏,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陆霄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到邵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还是忍住了继续和邵寒对戏的冲动,陆霄合上剧本,违心的说了句:“那今天就先到这。” 一旁的傅时青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如果陆霄不开口,他都要赶人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傅时青不得不感慨他表哥实在太敬业了。 就在傅时青期盼着陆霄离开后,自己还能和邵寒做些羞羞的事情时,忽然听到陆霄眼神沉沉的问自己,“不回去休息?” 傅时青自然不想回去,他委屈的看向陆霄,无奈的开口道:“哥,我已经成年了。” 然而陆霄才不听这些,他直接拉过傅时青的手腕,根本不给傅时青拒绝的机会,“已经很晚了,邵寒明早还要拍戏,我们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哥。”傅时青幽怨的喊了一声傅时青,他没想到表哥如此不懂眼色,他和邵寒是情侣,留在这怎么就是打扰邵寒休息了? “阿寒。”傅时青求助的看向邵寒,但邵寒已经困了,他默认了陆霄的动作,对着两人道:“早点休息,晚安。” 16、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6) 将傅时青带离邵寒的房间后,陆霄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为很不齿。 可只要一想到傅时青可以和邵寒名正言顺的亲近,陆霄就感觉心中酸极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隔绝两人亲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看着一脸欲/求不满的表弟,陆霄第一次对他生出妒忌的想法,为什么是傅时青?一个处处不如他的傅时青。 陆霄想不通邵寒喜欢傅时青什么?明明他各方面都比傅时青优秀,越想陆霄越觉得郁闷,那股酸意萦绕心间,久不能散去。 理性告诉陆霄他该放手,毕竟现在傅时青才是邵寒的男友,他们感情稳定,自己不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陆霄努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不悦,让自己尽量表现得正常些,毕竟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挠傅时青和邵寒的恋情。 陆霄似乎很快就走出了告白失败的阴影,毕竟这件事只有他和邵寒知道。 只是两人对戏时他还是忍不住会想邵寒为何会成为傅时青的男友。是因为喜欢,还是有其他因素? 其实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陆霄就将邵寒调查的彻底,可是他却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并非只是调查中的那个人。 至少眼前的邵寒演技似乎提升了很多,陆霄看过邵寒之前拍的戏,坦白讲很一般,并没有亮眼之处。 但眼前的人仿佛真的是傅灵昀,陆霄很少能够如此酣畅淋漓的与人对戏,试戏时陆霄就觉得邵寒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很透彻。 尤其看着眼前这个身着一身红色官服的少年,他眉目俊朗,意气风发,一颦一笑都带着无限的魅力,浑身仿佛散发着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起初陆霄只觉得傅灵昀是书中的反派,是支撑男主的工具人。 可是和邵寒对戏之后,陆霄觉得这个角色明明应该是出彩,和男主势均力敌的,他聪明,极擅长玩弄人心,最终的失败也不过是运气差了几分罢了。 傅灵昀和魏谨言只是立场不同,傅灵昀不该是片面单薄的反派,他也是和魏谨言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少年英气,这样的人如果塑造好,将会成就这部剧。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陆霄开始和导演商量让编剧对傅灵昀加深刻画,让人物更加饱满立体。 邵寒接到加戏的消息时一脸懵,当初他接这个戏更多的是为了维持自己热爱演戏的人设。 如今有傅时青养着,邵寒早已增了几分惰怠,只想着拍完戏和傅时青出国游玩。 邵寒的想法很简单,他账户里的十万块总归是个隐患,在这个世界想要活的自在,只有远离男主。 到时候即便下药的事情爆出来,他早就在国外潇洒了,再加上傅时青这个护身符,想必他还是可以顺利度过这个世界。 谁知道陆霄竟然提议给他的角色加戏,其实这种事情并非是什么好事,如果让书粉或者男主粉丝知道恐怕都是麻烦。 在邵寒眼中这不过是一份工作,他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至于这种忽然加出来的工作,哪怕会有对应的薪资也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邵寒已经和傅时青商量好了出国游玩的路线,加戏之后他杀青的日子被推迟了不少,新加的戏份几乎和陆霄一起杀青。 可惜,按照邵寒给自己的人设,他没有理由拒绝加戏,而且陆霄已经提前想好了应该对书粉的方法,邵寒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邵寒发现陆霄这段时间似乎一直在避着自己,除了对手戏两人几乎没有碰到过,即便是遇到,也只是礼貌的打个招呼。 不过如此也好,邵寒并不想和陆霄有太多交集,毕竟他当时可是拒绝了陆霄的表白,两人还是避嫌些好。 原本陆霄也只是心有不甘,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对方却喜欢从小不如他的表弟,陆霄只能歇了心思。 可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理性可以控制的,尤其是和邵寒相处的越久,陆霄便越发克制不住心动的感觉。 两人的对手戏本来不是很多,但在陆霄的建议下,给邵寒加戏之后两人便经常一起拍戏,而陆霄也有更多机会了解邵寒。 原本陆霄以为自己只是见色起意,一时心动,看上了邵寒的皮相,毕竟他长得的确不错,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 尤其是邵寒的古装扮相,一身正红色官服,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哪怕看了很多次,还是让人移不开眼。 邵寒在片场也很低调,平时总是礼貌对待所有工作人员,即便工作人员出错,他的态度也非常温柔和善,总是为他人着想。 大概是一点一滴的积累,让陆霄不得不正视自己对邵寒的感觉,那不只是简单的欣赏和喜欢。 可陆霄不敢也不能做什么,他是傅时青的表哥,况且最重要的是邵寒根本不喜欢他。 陆霄准备慢慢消化心中的这份感情,或许只是因为他和邵寒一起拍戏接触多了点罢了,因戏生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等到拍完这部戏,只要他不再频繁和邵寒见面,或许……可能心动的感觉会被缓缓淡化吧。 可惜,陆霄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今天拍马场围猎的戏份,邵寒做过不少任务,对此自然游刃有余,他翻身上马,脑海中有些记忆浮现,可细想时却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邵寒微微摇头甩开那些混乱的思绪,他嘴角上扬,目视远方,一身赤色官服,端的是意气风发,玉树临风,就连他身下的骏马也显出几分英姿。 陆霄也不由被邵寒俊朗的模样吸引,只是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装作整理衣物,不再将视线放在邵寒身上。 最近陆霄刻意疏远邵寒,就连他的助理都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总是忍不住盯着两人看。 可惜邵寒根本没有觉察到陆霄的冷淡,即便觉察到,他也巴不得和陆霄撇清关系。 一般剧中围场狩猎不出意外总会遇到刺客,当然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批刺客是邵寒扮演的傅灵昀找的,为的是试探魏谨行的虚实。 刚开始拍摄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当拍刺客刺杀的戏份时,由于群演一时紧张不小心将箭射向了陆霄身下的马匹。 原本箭头被布包裹着倒也无碍,但箭头直接从马腿内侧擦过,一瞬间原本安静温顺的马匹瞬间爆起,受惊后抬腿就向前面的密林跑去。 这场意外让众人瞬间慌了神,一旁负责养马的师父急忙上前找了匹没人骑的马想要跟上去,然而他刚翻身上马,便见一道红色身影从眼前略过。 邵寒离得最近,见马惊后立刻策马跟了上去,他知道养马的师父就在附近,肯定会追上去,但危急时刻邵寒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此刻被马带着跑的陆霄脑中一片空白,冷风吹的他有些难以呼吸,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握紧缰绳,不然被摔下马骨折都是轻的,若是不慎…… 他根本不敢多想,也没有其他选择,只想尽量让马安静下来,但陆霄只会简单的骑马,对于惊马完全没有驾驭能力。 此刻的陆霄面上血色尽失,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尽力控制住马匹,他可不想因为这种意外成为热搜第一。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霄总觉得身后人紧跟着自己,在嘶鸣的马声中他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霄努力辨认,他依稀听到:“陆霄,趴低……身体。” 陆霄下意识照做,然后他忽然觉得一阵耳鸣,声音尖锐刺耳,他脑中嗡嗡作响,震耳欲聋。 一时间仿佛天地黯然失色,他的脑中只能听到一个声音,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那是邵寒的声音,陆霄从未想过邵寒会跟上来,其实直到现在他脑子里都很混沌,是邵寒的声音让他恢复一丝清明。 不知是不是有了邵寒的安慰,陆霄心中忽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刚刚的害怕,惶恐,不安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陆霄看着眼前的陡坡,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似乎不怕了,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中握紧的缰绳也慢慢松了开来。 只听身下一阵嘶鸣,陆霄有种坐飞机的眩晕感,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马匹跃起,他心里竟然还有心思想摔死总比被马压死得好。 就在陆霄以为自己会狠狠摔下马时,他忽然感觉似乎被人拥入怀中,身下不是崎岖不平的山地,而是一个温暖的,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 这个味道很熟悉,在片场试戏时陆霄经常能闻到,那是邵寒身上的味道,陆霄还特地打听过,是邵寒常用的沐浴露。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是春日暖阳,照耀在人身上一般温暖的香气。 即便心中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但陆霄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呼吸沉重,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激烈的仿佛要从胸腔中冲出来一般。 陆霄缓缓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面容让他忍不住更加心跳加速,此刻他的耳边似乎只有急促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那速度实在快的不像话。 陆霄第一次离邵寒如此近,近到他可以看到邵寒眼角那颗很浅的痣,他知道邵寒很好看,但如此近距离的视觉冲击还是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此刻邵寒发丝凌乱,他头上的发冠因为刚刚的冲击掉落在地,长发瞬间散开,发丝落在陆霄脖颈上,让他不由心猿意马。 主要是两人此刻动作过于暧/昧,邵寒正趴在陆霄身上,两人挨得极近,他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情况,抬眼望向不远处受惊的马匹。 看着受惊的马匹从不远处的斜坡滑下,邵寒缓缓的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吧?有没有伤着?”身后传来养马师父关心的问询,邵寒回过神,迅速的从陆霄身上爬了起来。 微风吹拂,即便邵寒衣服染上尘土,发丝凌乱,但他看上去并不狼狈,微风吹起他披散的头发,衬得邵寒越发出尘脱俗,不似凡人。 陆霄这才从刚刚刺激的经历中回过神来,他眼神慌乱,一时间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失落,陆霄不敢细想。 17、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7) 陆霄试着动了动手脚,他只觉后背一阵刺痛,然而此刻他根本顾不得这些,担心的看向眼前的邵寒,“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说话间陆霄注意到邵寒脖颈处有条细长的划痕,他忍不住抬手想摸一下,却被邵寒不着痕迹的避开,“我没事。” 见两人身上没有明显的出血点,养马师父担心是伤到了内脏,叮嘱他们,“你们先别乱动,我去带医生过来。” 邵寒觉得有些累,想原地休息一下,便点点头道:“好,不着急,您骑马小心些。” 等养马师父走后,陆霄才想起来感谢人,他对着邵寒道谢,“谢谢,刚刚若不是你,我……” “没事,先坐下休息会吧。”邵寒打断了他的道谢,其实邵寒刚刚救人时并没有多想,可此刻他却有些庆幸自己救了陆霄的举动。 他其实也想过找个机会和陆霄解释当初下药的事情,不然这件事总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可到底是不好开口。 因为邵寒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他其实不太想牵扯进陆霄的那些杂事之中。 有了这次的救命之恩,陆霄想必知道了下药的事情也不会再和他继续算账。 可惜,陆霄并不知道眼前的邵寒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他想必也不会像现在如此纠结。 是的,纠结,原本被陆霄深埋进心底地感情又开始萌发,甚至有些不可控制的喷涌。 陆霄没有一刻如此时般清醒,他想要邵寒。 即便邵寒是傅时青的男友又能如何,他们认识不过几月,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也早就过了新鲜期……为什么他不可以? 邵寒救了他,而且不止一次的救了他,即便没有喜欢,那他在邵寒眼中是不是还是有些特别的? 就在陆霄忍不住胡思乱想之时,他口袋里忽然感觉到了震动,陆霄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忘记在开拍前将手机交给助理。 陆霄拿出手机,然而当他看到屏幕上的“傅时青”时他下意识将手机又放回了兜里。 平时拍戏陆霄习惯调静音,因此此刻闭目养神的邵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陆霄见邵寒没有注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随后他手伸进兜里长按下关机键。 确定没人打搅二人后,陆霄坐到了邵寒身旁,随意的开口道:“这部戏快杀青了,你后续有什么安排吗?” 邵寒准备出国旅行,彻底避开男主,但这话不能和陆霄说,他只说了句:“还没有想好。” 一想到杀青后两人就没什么见面机会,陆霄试探的问邵寒,“我工作室新签了一个现偶原创剧本,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然而邵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陆霄的邀请,“抱歉,拍完这部戏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暂时没有继续接戏的计划。” 听到邵寒拒绝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陆霄眉头微皱,随后他像是无意开启了另一个话头,“你和时青……这段时间怎么样?” 陆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话,明明他天天都能看到两人腻在一起,若不是拍戏不方便,怕是傅时青会天天黏在邵寒身边。 “还好。”邵寒不知道陆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不过他肯定不会说不好的话,毕竟陆霄可是傅时青的表哥。 陆霄看着身侧衣服有些沾染尘土的邵寒,他下意识想为邵寒拍拍衣角的尘土,然而当他刚靠近邵寒时却被邵寒避开了。 陆霄停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 陆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忽然有种冲动,想不顾一切打破眼前的场面。 陆霄很少有如此不理智的时候,但他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这么戒备我的靠近?是在怕我?还是介意我之前的表白?” 邵寒听到这话不由看向陆霄,他的确在有意无意的避开陆霄,但没想到会被陆霄注意,甚至陆霄会因此而生气。 说是生气也不对,因为邵寒看到陆霄此刻面色微白,眼神低垂,不像是生气,更像是难过。 他眼中是邵寒看不懂的情绪,邵寒也不好沉默以对,他想了想开口道:“抱歉,我有些不习惯外人触碰。”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狠狠的浇灭了陆霄心里那点不为人道的心意,他好像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那些欣赏和喜欢从始至终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可这一次他不想放手了。 很快医务人员就赶了过来,他们仔细检查了陆霄和邵寒的身体,好在两人都没什么大碍。 因为被垫在下面,陆霄后背受了点皮外伤,而邵寒则是被树枝划伤了脖颈,划痕不重,只消毒就处理好了。 邵寒不傻,他知道陆霄喜欢自己。 可他也知道爱之深,恨之切,如今陆霄因为救命之恩可能对他心怀好感,可若是让陆霄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这浅薄怕是护不住自己。 两人刚回到拍摄现场,就见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冲了过来,他抓住邵寒仔细的上下打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傅时青气喘吁吁,他最近在画室准备画展的事情,没想到接到邵寒助理的电话说他出事了,助理还没解释发生了什么,傅时青就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他本想开车,可心里担心邵寒,心慌的手陡,根本碰不了方向盘,急急忙忙打车就过来了。 最让人害怕的是他一路上一直在拨打邵寒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此刻他早就忘了邵寒习惯拍戏时不带手机。 傅时青的嗓音带着哭腔,“阿寒,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打你手机打不通,吓死我了。” 邵寒刚想出声安抚他的情绪,就见傅时青瞬间红了眼眶,他抬手扶上邵寒脖颈的红痕,“疼不疼?” 邵寒本想避开,但傅时青比邵寒更心疼他的伤口,还没碰到他就自己收回了手。 陆霄在邵寒后退一步的位置,这幅场景在他眼中就是邵寒没有躲避傅时青的触碰,他还轻声安慰傅时青,“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明明只是非常正常的话语,却在陆霄耳中格外刺耳,他深吸一口气后径直离开了。 只是在他离开时,陆霄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因为刚刚的意外邵寒和陆霄今天的戏份全部被推后,虽然邵寒觉得没什么,但导演还心有余悸,就算是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在安慰了傅时青后,邵寒和他一起离开了片场。 两人刚上车,傅时青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邵寒,天知道在得知邵寒出事时他竟然有一瞬想到了若是邵寒不在了他也会随他而去。 傅时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邵寒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只是…… 傅时青立刻甩甩头,将那些不好的可能一扫而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信心能够和邵寒长久的走下去。 邵寒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的傅时青,并没有直接推开他,反倒抬手拍了拍傅时青的后背以示安抚。 不过邵寒也没忘了正事,他一边安抚傅时青,一边默默看着剧本,背起了上面的台词。 好半晌傅时青才从邵寒怀中慢慢悠悠的直起身子,他眨眨眼,有些期待的叫了声,“阿寒……” 邵寒看着手中的剧本,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了?” 傅时青微微挑眉,试探的问道:“你下周五有时间吗?” 邵寒一眼就看出了傅时青的那点小心思,他故意道:“下周五要拍戏,怎么了?” 见邵寒像是根本不知道下周五是什么日子,傅时青忍不住有些失落,他弯了弯嘴角,勉强笑了笑,“没事。” 就在傅时青暗自郁闷,思考着怎么告诉邵寒下周五是自己生日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傅时青瞬间喜笑颜开,他拉着邵寒高兴道:“原来你记得呀!” 随后他佯装生气道:“那你刚刚是在逗我?哼!” 邵寒的确是想逗他玩,他点点头如实道:“嗯,所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傅时青心中高兴,邵寒记得他生日,而且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给他过生日,傅时青心中不由有些期待。 傅时青眉眼带笑,“生日礼物哪有直接问的,不然就不是惊喜了,而且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好。”邵寒其实还没想好送傅时青什么礼物,不过下周才是他生日,时间来得及,下周再说也不迟。 随后邵寒想起来傅时青最近在忙画展的事情,他开口问:“你画廊不是还有事?” 傅时青却坚定的摇摇头,伸手抱住邵寒的腰,“不要,我要和你待一会儿,刚刚吓坏我了。” 像是思考很久,傅时青忽然看向邵寒的眼睛认真道:“今天你救了表哥,我很感谢你,可阿寒,我希望下一次你能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安危。” 在傅时青眼中邵寒如此不顾危险的救陆霄,多少因为陆霄是自己的亲人。 可他希望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邵寒可以自私点,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今天的事情有人录了像,看到邵寒如风一般策马而去,傅时青心中恍若有种邵寒离他而去的感觉,他不喜欢。 18、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8) 邵寒救陆霄的视频被剧组的工作人员发到了网上,视频中一身官服的俊美少年利落上马,扬鞭而去的身影迅速在网络上发酵。 在得知他是为了救陆霄之后,网友更是不可自拔的磕起了他和陆霄的cp。 如今邵寒还没拍完一部戏就已经在网络上小有名气,不过随着他的爆火,有些麻烦事也找上了门。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邵寒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头痛的事情果然还是来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轻笑一声,带着嘲弄的意味,“可以啊,救命之恩,你说若是陆霄知道当初是你下的药,会不会很有趣?” 邵寒直接黑了脸,直接冷声问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对方见邵寒没有乖乖听话,出口威胁道:“怎么,您现在是贵人多忘事,需不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 邵寒心下叹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也想过若是出名后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对方见邵寒不说话,轻笑出声,“虽然你现在可能看不上区区十万,但想必陆霄应该对下药之人很感兴趣。” 邵寒不想再掺和进这件事,懒得和他绕弯子,没好气的说:“有事直说。”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邵寒敷衍的口吻,还以为邵寒被威胁到了,调笑了一句,“这才乖嘛。” 不等邵寒不耐烦,他直接说明来意,“看样子你现在和陆霄混的不错,想必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失手。” 邵寒有些无语,“你还想下药?” 没想到对方却嗤笑一声,“哼,下药?那可不是我吩咐的,我只是让他们搞臭陆霄的名声,没想到他们想这么蠢的方法,还失手了。” 中间人?怪不得这个人的声音和邵寒印象中不一样,原来不是一个人。 主要是剧里对这段一带而过,只说是陆霄的对家,可陆霄的对家多了,谁知道是哪个。 邵寒已经决定跑路,他不玩了,没赚多少钱还要被威胁,不过他嘴上却说,“那你想如何?” 对方没有听出邵寒的不悦,反倒兴致勃勃的开口,“这次你亲自把人约出来,我就不信他还能次次……”躲得过。 然而他刚想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却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忙音。 邵寒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果断挂了电话,随后拉黑删除一条龙。 那人以为邵寒不小心挂了,敛了脾气准备再打过去,没想到根本打不通,他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被邵寒拉黑了。 “哼,”他嗤笑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机,咬牙切齿的说道:“邵寒,好,好,你好的很,你给我等着。” 邵寒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但对方设的号码保护,邵寒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也不想继续夹在那人和男主之间。 反正他就是走个过场,根本没兴趣当炮灰,还不如趁早跑路。 至于对方会不会给陆霄告状?邵寒想他应该不会这么蠢。 毕竟原身给陆霄下药的地方在监控死角根本没有实质性证据,而且转账他一分没花,那个卡虽然在他名下,但装傻充愣邵寒还是会的。 所以邵寒才敢如此胆大的和对方撕破脸,他之前不对陆霄坦白也是想着对方应该是没有证据,邵寒不想自找麻烦。 好在邵寒也快杀青了,他实在不想沾染这些麻烦事,决定杀青之后立刻出国,他就不信陆霄还能追到国外去。 想清楚之后邵寒立刻准备好护照,他的动作自然落到了陆霄眼中,但不知内情的陆霄还以为他是单纯想出国和傅时青一起游玩。 心有不悦的陆霄借机去试探傅时青,也得到了他猜想的答案,留下邵寒还是出国偶遇邵寒,陆霄一时也有些纠结。 他本想放长线,钓大鱼,采取怀柔政策对待邵寒,慢慢挑拨离间邵寒和傅时青之间的感情,可惜邵寒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放任邵寒出国,短期还好说,可邵寒那模样根本不像是短期旅行,陆霄不敢放任,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拦邵寒。 陆霄更没有正当理由陪着邵寒出国,况且他感觉得到,邵寒在躲着自己。 这期间邵寒接到了很多陌生来电,他基本上从不接听,也不怕惹怒对方,或者邵寒更想让对方将事情爆出来,如此他也不必再受制于人。 果然,邵寒的举动还是惹恼了对方,他直接匿名将邵寒给陆霄的下药的证据发送到了陆霄的邮箱。 看到邮箱里“铁证如山”的证据,陆霄眼神微暗。 他自然是不信的,毕竟若是邵寒对他下药,为何当初还要救自己?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那答应他的告白不是更简单,可这份“诬蔑”邵寒的证据对陆霄太有诱惑力了。 陆霄一直苦寻留下邵寒的方法,这份证据就是最好的借口。 接到陆霄的邀请,邵寒有些不想去,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不过最差也就是真相曝光,最多他认个怂,自此之后不会出现在陆霄面前,毕竟他第二次算是真的救了陆霄。 如果直接一声不吭的出国那也太像畏罪潜逃了,邵寒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因此在看到陆霄摆在桌面上的证据时,邵寒悬着的心终于沉了底,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邵寒还想装傻充愣,毕竟谁知道这是不是陆霄再炸他,更何况邵寒自始至终也没做什么对不起陆霄的事情。 邵寒装出一个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的恼怒,沉着脸问道:“陆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邵寒佯装生气,陆霄急忙解释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这些资料是从邮箱发过来的,我试着追踪过去,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份。” 陆霄从一开始就没有威胁邵寒的想法,他知道邵寒的性子,威逼利诱反倒会引起他的反感,因此陆霄准备将计就计。 他要利用好这次机会,让邵寒彻底断了和傅时青的感情。 陆霄一脸真诚道:“他既然敢伪造这种证据,我担心他会将这些东西发到网上去。” 邵寒微微发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霄,这……看着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不可能毫无波澜,邵寒若是说不在意恐怕有些奇怪,他沉吟片刻,随后问道:“你想做什么?” 见邵寒入套,陆霄声音平静无波道:“我想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将背后之人引出来。” 坦白讲邵寒一点也不想再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可他也不好拒绝,细想想也全不是坏事,等背后之人彻底解决,他也不必再忧心此事。 更重要的是眼下他拒绝陆霄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毕竟若真不是他所为,这事也牵扯到了他,邵寒也没有理由拒绝。 “好。”邵寒点点头同意。 达到目的,陆霄佯装严肃道:“那人应该会用这些模棱两可的证据威胁你,到时候你答应他们即可。” 邵寒尴尬的轻咳两声,他把人早都拉黑了,这是要再放出来? 这种事情也不好当着陆霄的面操作,因此邵寒并不着急。 两人约在隐私性好的私房菜馆,邵寒也有些饿了,他将菜单推到陆霄面前,用略带愧疚的口吻道:“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今天这顿我请客。” 陆霄见邵寒不似以往那边冷漠,不由庆幸自己是赌对了。 他其实并不在乎那件事的真假,即便真的是邵寒所为又能如何,反正他也没有损失。 反倒认识邵寒是他最大的幸事,他多么希望自己是邵寒放长线,钓大鱼的那条鱼。 可惜很明显邵寒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不过世间没有绝对之说,他会利用好这次送上门的机会的。 陆霄听到邵寒的话,立刻反驳道:“怎么会?我觉得反倒是我连累了你,今天本就是我请你来商议此事的,还是我来请你。” 等菜期间,两人简单的闲聊起了最近筹备开机的项目,渐入佳境,陆霄装作无意的问:“我听时青说你们最近准备出国?” 邵寒倒茶的手微顿,他没想到陆霄知道自己要出国的事情,随后转念一想傅时青告诉陆霄也正常。 邵寒已经申请到了出国的签证,不过他没打算细讲,只模糊了回了句:“嗯,准备出去散散心。” 陆霄已经查到邵寒的具体计划,但他还是佯装好奇的问:“你们准备去哪玩?” “瑞士。”邵寒随口诌了个地方,也不算撒谎,他有计划去,但签证的第一站不是瑞士。 陆霄听到邵寒的话,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僵,这和他查到的不一样,很明显邵寒不想告诉他实话。 陆霄刚刚转好的心情又糟糕起来,他不明白自己比傅时青差在哪里?为何邵寒会如此避讳他。 甚至陆霄有时候觉得邵寒就是故意,不喜欢陆霄只能想到厌恶,他眉头微皱,隐隐想起来两人初见时自己似乎算是轻薄了邵寒。 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可那时邵寒和傅时青还没有在一起,他也不算插足,为何傅时青可以他就不行? 大概是心中的妒忌,陆霄下意识问了句:“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欢时青什么?” 19、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9) 听到陆霄的话,邵寒感觉对方似乎有些不悦。 不过现在邵寒有些不懂陆霄的脑回路,他好像真的喜欢自己?因为喜欢所以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当初真的是自己下的药? 可惜邵寒做了这么久任务,并不觉得无cp男主会莫名其妙对自己产生好感。 大概率是陆霄当初被下药加上落马时产生吊桥效应,加上陆霄和傅时青兄弟之间的那点嫉妒心理? 并非邵寒不信自己的魅力,只是在他眼中无cp男主的设定就是无心无爱,他不会自恋的相信自己有这样的魔力让陆霄倾心。 邵寒不想回答陆霄的话,笑着反问回去:“怎么会这么问?是……怀疑我居心叵测?” 陆霄纯粹是出于妒忌,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或许要耐心点,毕竟邵寒看上去并非那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我只是有些好奇,”陆霄笑着岔开话题,随后想了想又神情认真的解释道:“我相信你,从未怀疑过。” 邵寒淡淡笑了笑,看似接受了陆霄的解释,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陆霄一直想不通,若邵寒和傅时青早就认识也罢了,但明明两人是他们认识之后认识的,他一直没想通自己在邵寒眼中到底差在哪。 有时他欣赏邵寒的专一,可更多时候他有点希望邵寒没那么一心一意,这样想拆散两人的自己也不会显得如此卑鄙龌龊。 但邵寒若真是一个喜新厌旧,三心二意之人,陆霄也不会喜欢上他,有时间人就是如此矛盾。 或许从别人手中抢来的更有趣,尤其是看着一个对自己根本没兴趣的人逐渐靠近自己,喜欢自己。 等两人吃完饭,外面不知不觉竟然下起了雨。 邵寒虽然赚了点钱,但是还没有买车,他出行一般打车,陆霄也知道,他开口提议道:“没想到我们竟然聊了这么久,我送你回去。” 吃饭期间傅时青发现下雨曾经发过消息说来接邵寒,邵寒觉得没有必要,就拒绝了。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无论是傅时青还是陆霄,但是这次邵寒却没有拒绝,“好,麻烦了。” 即便现在邵寒还是在怀疑陆霄的动机,他总觉得陆霄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邵寒想的不算错。 陆霄知晓邵寒的性子,他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邵寒竟然同意,因此显得格外开心,“我们之间不用如此客套。” 其实明明只是一件小事罢了,陆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开心,但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两人走到餐厅门口时,服务员送来了雨伞,陆霄看着服务员手中递过来的两把雨伞,笑着开口,“不用这么多,我们用一把就好。” 邵寒看着陆霄动作,并没有拒绝两人共用一把伞。 因为下雨,天气有些阴凉,邵寒穿着黑色休闲服,看上去年轻又有活力,尤其配着他俊美的容貌,让人移不开眼。 陆霄握着伞看着眼前抬手接雨水的邵寒,雨很大,雨滴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绚烂多彩,最终落入邵寒手中,化为一摊水渍。 有一瞬间陆霄很想上前,他想问邵寒为什么喜欢的人不能是自己,可惜他的自尊不允许。 最终陆霄也只是微微皱眉,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撑开伞走到邵寒身边,嗓音清冷道:“走了。” 担心雨水淋湿邵寒,陆霄刻意将伞偏向邵寒,他不希望邵寒生病,倒是期待自己感冒,邵寒能陪着他。 但转念一想,陆霄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怎么会想到这种幼稚的手段,他知道邵寒不可能因此而担心他。 恐怕不止不会关心他,反倒会觉得他小题大做,没病装病。 但不可否认,陆霄喜欢和邵寒并肩的瞬间,若是可以,他多么希望两人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并肩同行。 无论是陆霄还是邵寒,他们的外形都很优秀,身高腿长,两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一起格外养眼,自然会引起周围人注意。 况且陆霄在娱乐圈名气不低,很快两人共打一把伞的照片就在网上开始流传。 网上之前邵寒救人就引起不小的波动,网友当时就觉得两人天造地设,十分般配,写了不少同人作品,如今嗑cp的大军又不断壮大。 陆霄还看过不少两人的同人文,可惜他只敢拿小号点赞过过瘾。 回去后,邵寒想了想将黑名单里的号码拉了出来,过了很久都没有消息发过来。 其实也正常,这个号码被邵寒拉黑了有一段时间了,他自然想不到邵寒会把他又放出来。 给对方打过去谈合作?这不是邵寒性格,他没兴趣上赶着找麻烦,上次对方未说完的话,大概率还是让邵寒来坑陆霄。 不过,很快邵寒的手机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一张邮件截图,很明显对方已经失去耐心。 邮件是之前邵寒下药的部分证据,收件人陆霄,很明显这是之前他们发给陆霄的邮件。 随后对方又发了个音频过来,里面很清楚的记录了当初原身答应下药的事情,邵寒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如果说之前的证据都算模棱两可,那这东西可真的可以送邵寒坐牢,毕竟邵寒知道这音频是真的。 “九月二十三号晚上将陆霄约到希尔顿酒店2107号房间,不然我就把这段音频完完整整的发给陆霄。” 邵寒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不可能把自己犯罪的证据直接交到男主手上。 不知道对方是谁,想要通过网线完全删除这段音频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前陆霄说的相信自己,邵寒不信他在绝对的证据面前还能那么坚定信任。 是坦白真相,还是继续隐瞒?邵寒一时间陷入两难。 邵寒深思熟虑之后,将信息隐藏了后面的内容之后发给了陆霄,如今邵寒要陆霄完全相信自己是站在他这边的。 陆霄看到邵寒发来的信息后,不由松了口气。 原本他计划借此给自己创造机会,但他又怕邵寒察觉到不对,因此一直按兵不动,好在对方终于动手了。 这段时间陆霄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他暂时还不能将人抓了,他要抓住这次机会,让邵寒和傅时青彻底分手。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演戏演全套,邵寒提前到达酒店2107号房间检查情况。 不过检查了一圈儿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为了以防万一,邵寒将这一层的房间都包了下来。 大概半小时后陆霄也到了房间,他进门后看到穿着白衬衫到处检查的邵寒,开口问了句:“怎么样?” 邵寒摇摇头,示意一切正常。 大概是因为爬上爬下的检查,此刻的邵寒有些微微流汗,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从两鬓流下。 注意到邵寒有些累,陆霄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递到邵寒面前,“先擦一擦,休息会儿。” “谢谢。”邵寒接过手帕,随意的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随后将手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邵寒防备着他们像上一次一样下药,这次两人格外小心,桌上的食物和酒水谁也没动,若不是高层的窗户是全封的,邵寒都想开窗通风。 忽然,邵寒意识到了不对劲,房间不应该这么热,邵寒有些气恼,他不该栽在这么拙劣的陷阱上。 邵寒立刻拉起陆霄的手就要往外走,“快走,房间通风系统不对。” 然而刚说完话,邵寒就感觉腿一软,他顺势放开牵着陆霄的手,直接单膝跪地。 此刻邵寒只觉得脑袋混沌,整个人都丧失了力气,要是不知道自己中药,邵寒这些年的任务就白做了。 他没想到这么拙劣的手段,自己竟然还会上当,不过对方倒是聪明,将药下到通风系统,从邵寒进入就开始吸入了气体。 如今意识到真相为时已晚,邵寒想报警,但想到男主的身份,门外大概有不少记者等着拍摄。 如今邵寒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邵寒强撑着精神开口,“打电话……给你的私人医生。” 说完邵寒直接向地上栽去,但当他快接触到地面时,有人抬手抱住了他向下栽倒的身体。 显然,这个人正是陆霄,他眼中清明,并非因为他来得晚中药少,而是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陆霄的计划。 此刻邵寒的头搭在陆霄的肩膀上,很明显邵寒中的是迷药,陆霄想做什么都很容易,但他只是紧紧抱着邵寒,一动不动。 感受着怀中人清晰的呼吸,陆霄多么渴望这一刻,他轻溴着怀中人身上阳光的香气,忍不住喉结滚动。 唯有手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隐忍和克制。 陆霄嘴角带着苦笑,他们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如此亲密,他舍不得放开。 房间很安静,只能听到中央空调吹气的声音和陆霄越来越强烈心跳声。 陆霄努力克制心中的悸动,他捧起邵寒的脸,轻轻的将一吻落在邵寒的唇上,虔诚而谦卑。 良久,陆霄缓缓离开邵寒的唇,他将邵寒抱起放到了床上,随后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眼前人的睡颜。 20、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0) 邵寒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仿佛见过很多人。 可他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他亦是谁? 眼前只有一双通红带泪的眼睛,是埋怨还是想念?是仇恨还是痴恋? 邵寒不知道,他想努力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可怎么都无法看清。 “阿寒……”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声音将邵寒从混沌的记忆中拉扯出来。 等到邵寒苏醒,看到的便是眼下青黑,有些憔悴的陆霄,他关切的看着邵寒,“怎么了?” 邵寒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勉强弯了弯唇,“没事,一个噩梦而已。” 眼前的陆霄穿着整齐,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陆霄五官凌厉,长相俊美,即便是有了黑眼圈,也只是让他平添几分深沉,反倒有种异样的美。 可惜邵寒没兴趣欣赏这个,他揉了揉有些发困的太阳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好在他们还在之前酒店,看样子只是换了房间,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发皱,但是看情况应该并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想起昏倒前的记忆,邵寒嗓音沙哑,缓缓开口问陆霄,“你身体没事吧?” 陆霄摇摇头,倒了杯温水递到邵寒面前,邵寒伸手接过,无意间碰到了陆霄的指尖,很快就分开了,他没有注意到对方纤长白皙手指的微微颤动。 房间有些过分安静,不等邵寒开口,陆霄便有些愧疚的说:“抱歉,等我醒来,我们的绯闻已经爆了,为了压下热度,防止网友乱加猜测,工作室对外官宣我们是情侣关系。” 事情如今的走向已经不是邵寒能够控制,他忍不住愠怒的轻笑出声。 邵寒对娱乐圈还算了解,网友只相信自己的猜测,哪怕他们报警将证据摆出来都没有任何用。 不提陆霄工作室的做法,现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霄利用他的身份将绯闻压下去也不过一时,想要彻底被网友遗忘,官宣的确可以防止流言向着不可控的方向扩散,现在只等过段时间再低调分手即可。 随即邵寒想到另一件事,他眉头微皱,“这次动手的人抓住了吗?” 陆霄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握紧,嗓音平淡道:“只抓到了收钱下药的维修工,幕后之人还是没有消息。” 如果邵寒仔细观察,便能瞧出陆霄说话时的不自然,可邵寒此刻担心之前下药的事情暴露,加上刚刚过了药效,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陆霄的异常。 看着邵寒有些苍白的脸色,陆霄转移话题道:“饿了吗?你睡了一整天,先简单吃一点再说。” “好。”邵寒不知道现在几点,他拿过一旁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手机。 看见邵寒拿手机,陆霄解释道:“我醒来时,你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现在应该充满了。” “谢谢,麻烦你了。”邵寒猜到手机应该是没电,不然他醒来半天都没有动静。 开机后看着里面无数个信息和未接来电,邵寒不由有些头大,差点把这茬忘了。 邵寒刚想仔细看看有没有重要的消息,傅时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青。”邵寒轻声的开口。 刚接通电话,对面就传来颤抖的哭腔,“阿寒,你终于接电话了。” 不等傅时青询问,邵寒温声道歉道:“抱歉手机没电了,我刚醒来。” 这话听上去有些暧/昧,邵寒随即解释,“网上的消息你应该看到了?我和陆老师被下了迷药,工作室为了防止网友胡乱猜测,就对外宣称我们是情侣稳住舆论。” 一开始发消息给陆霄没收到回复,傅时青只以为他有工作要忙,邵寒因为拍戏,手机不可能一直在身边。 傅时青也没太过担心,但是第二天打开手机时,他只看到了满屏的官宣消息。 想到当初邵寒不愿意和自己官宣,如今却和陆霄如此光明正大的官宣,傅时青的心一瞬间坠入谷底。 那一刻他连呼吸都不知道如何继续,只觉得头疼的要爆炸,他多么希望那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等梦醒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常。 可惜,自欺欺人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傅时青想找邵寒问清楚,可是手机打不通,他也找不到邵寒的踪迹,邵寒好像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原来想要断绝关系,竟然如此容易。 惶恐和害怕已经让傅时青已经无力思考,他想不明白明明昨天早上两人还商量一起去国外旅行,邵寒怎么就只过了一晚就和别人官宣了。 而且这个官宣的人不是别人,还是自己的表哥。 更让傅时青无力的是他也联系不到陆霄,他的表哥也关了机,仿佛他们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 在联系不到两人的时候,傅时青难免胡思乱想,他担心,忧虑,惶恐,种种情绪交杂。 傅时青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他喜欢邵寒,不,准确来说是爱,他爱邵寒,离不开邵寒,他无法想象没有邵寒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傅时青能做的只有一遍一遍拨打着邵寒的电话,消息也从一开始的生气到后来的恳求,他甚至想过只要邵寒愿意,他可以不在意陆霄的存在。 可是他还是联系不到邵寒,就在傅时青已经麻木时,他忽然听到了邵寒的声音。 那一瞬间傅时青仿佛从煎熬的地狱重新回到了人间,一切美好的像做梦一般。 傅时青忍不住哽咽,他真的好怕,好怕这只是自己的幻想。 听到傅时青沙哑的声音,邵寒不由有些奇怪,陆霄是傅时青的表哥,按理来说,傅时青应该知情,怎么听上去毫不知情。 听到邵寒解释两人中药的经过,傅时青忍不住难受,他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告诉我。” 邵寒知道这件事自己有错,他耐心的解释,“本来我想着和陆总一起抓住幕后之人,没想到会中计。” 傅时青想到两个人都中了药,担心的问道:“你和表哥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仔细查查?” 邵寒之前做任务接触过迷药,他知道没什么大碍,便安慰傅时青,“我们都没事,你不用担心。” 傅时青觉得邵寒只是宽慰自己,他现在只想见到邵寒,“你在哪?我去接你,亲眼看不到你我不放心。” 邵寒想到网上的情况,不想傅时青也牵扯进来,因此拒绝了他的要求,“恐怕现在不行。” 陆霄在一旁猜到了傅时青想做什么,他开口解围道:“我来和时青说。” 邵寒也不好拒绝,将手机递给了陆霄。 陆霄嗓音严肃,好似傅时青在无理取闹,“我是陆霄,现在外面有不少记着蹲守,不想添麻烦就在家待着。” 听到对面哼哼唧唧的声音,陆霄怕邵寒心软,语气中忍不住嫌弃,“邵寒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别哭哭唧唧的。” 不等傅时青再开口,陆霄直接终止了这通电话,“好了,我先挂了。” 将手机递给邵寒,陆霄开口解释,“现在我们要假装情侣一段时间。” 说到这陆霄的嗓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随后他安慰邵寒,“不用担心,网络舆论来的快去得也快,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对外宣布和平分手。” “嗯。”邵寒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事已至此,如今也不算太糟糕,不过他的出国之旅看起来要推迟的。 邵寒不知道如今他们的cp粉简直过年一般,网上全是两人之前拍戏的解析视频,一抠细节全是糖。 网友恨不得把民政局搬到两人面前让他们立刻结婚,各种cp向的视频在网络上爆火。 之前陆霄只敢用小号点点赞,如今他光明正大的拿自己的大号给那些“情意绵绵”的剪辑视频点赞,明明应该压下去的热度被他一次次提升起来。 就在邵寒准备松口气时,手机上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做的不错,钱已经打过去了,很期待陆霄知道真相的那天。” 随后邵寒看到了银行卡收到五十万的转账,他有一瞬间的无语,忍不住想,毁灭吧!都毁灭吧! 邵寒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来度假的,这是度假吗?渡劫还差不多。 只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现在事情越拖越糟糕,得尽快脱身才是。 与邵寒糟糕的心情相比,如今陆霄的心情好极了,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执行。 什么假装情侣,不过都是他留下邵寒的借口,如今他已经让傅时青心中有了隔阂,剩下的就只剩让这裂痕越变越大。 演了多年戏的陆霄非常清楚如何拿捏人心,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会让傅时青变得越发不安,越发激进。 他不信邵寒会继续喜欢一个歇斯底里,神经质的人。 他喜欢邵寒,自然懂得妒忌和怀疑会让人变得如何难堪。 爱本就是自私的,更何况如今他就像个不知羞耻的小/三,想方设法的拆散别人,哪里还在乎礼义廉耻。 成为情侣的第一步自然是同居,虽然邵寒觉得进度有些太快,他和傅时青也没有住在一起。 但陆霄信誓旦旦道现在外面全是等着拍照的记者,为了坐实官宣的舆论,他们也该装一装。 邵寒不喜欢一群记者蹲在他家门口,就答应了陆霄暂住一起的想法。 毕竟只是同住一个屋檐,陆霄家里大,他们又不是睡在一张床上。 21、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1) 如邵寒所料,陆霄家里很大,两人在他其中一个别墅区暂时居住。 房子虽然没怎么住,但是打扫的很干净,邵寒常用的东西也被搬到了客房。 邵寒住客房,陆霄则是住在主卧,外面拍摄的记者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房子里的具体情况。 傅时青虽然万分不乐意,可是事已至此,他以为只需要忍个十天半个月即可。 可是见不到邵寒,傅时青心里总是不舒服,看着微博里爆了的词条,很难让他安心。 因此邵寒此刻正坐在客厅和傅时青打着视频电话,大概是因为陆霄的表哥身份,傅时青并没有怀疑他的动机。 “已经三十四个小时没见了,阿寒,我好想你啊……”傅时青哼哼唧唧的对着邵寒撒娇。 有着陆霄这个外人,邵寒也不好说什么腻歪的话,他安抚傅时青,“等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出国。” 傅时青明白陆霄的意思,出国后两人可以一直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有些不开心。 好不容易在一起的男朋友忽然成了表哥的,哪怕是假的也很让人难受。 傅时青这两天做事总是心不在焉,他没有一刻这么想念邵寒,说是寝食难安也不为过。 傅时青低声试探的问邵寒,““我偷偷过去见你不行吗?就一眼,什么都不做,就当去看我哥。”” 邵寒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再横添变故,为防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他认真的拒绝了傅时青,“不可以。被人拍到不好解释。” 见到只会对邵寒撒娇的傅时青,陆霄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表弟,没想到他这么粘人,看着他和邵寒亲昵的互动,真是让人不悦。 努力克制住自己想上前打断两人聊天的冲动,终于等到邵寒结束通话,陆霄笑着提议道:“这里我并不常住,冰箱都没什么食材,要一起出去买点吗?” 邵寒有些诧异,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交给经纪人或者助理去做就行,怎么还要陆霄亲力亲为。 “出去被拍到没关系吗?”邵寒委婉的问道。 显然,如今邵寒并不想出门引起太多麻烦。 但陆霄早就找好了借口,他可不想这件事的热度消散的太快。 陆霄满脸真诚的解释,“现在热度居高不下,藏着掖着反倒让网友不断讨论,不如我们正面回应,这样他们也淡忘的快一些。” 其实陆霄这么说也不无道理,邵寒也就没有多想,毕竟此刻他还在为那莫名其妙的五十万而烦心,邵寒现在只关心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邵寒微微叹了口气,“调查还有线索吗?幕后之人想要你名声尽毁,这次他没有如愿,怕还是会有下一步行动。” 陆霄听到这话明显愣了愣,随后他请笑着安抚邵寒,“他们这次也算达到目的,短期内应该不会动手。” 邵寒想想也是,他如今在找寻适合的时机将真相全盘托出,至于知道真相后的陆霄会如何处理,他已不在意。 两人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门,还是稍作了些伪装,衣服是陆霄让助理准备的。 陆霄穿着一件纯白色卫衣,邵寒则穿着同款黑色卫衣,两人带着相同的棒球帽,看上去就像是情侣装。 两人容貌不俗,为了遮掩,两人还带了无镜片的黑框眼镜,乍看上去像是还在上学的大学生。 出门前陆霄忽然叫住邵寒,掏出一个戒指盒递到邵寒手中,“情侣对戒,做戏做全套。” 邵寒看着手里的戒指盒,有些诧异陆霄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过看着陆霄手上的戒指,他最终还是将戒指取出带到了手上。 如果邵寒瞧的仔细,会发现戒指不但尺寸合适,里面还刻着字母lx,而陆霄手上的戒指则刻着sh。 为了方便,陆霄选择的是家附近的大型商超,今天是工作日,好在超市人不是很多,“今天的虾不错,看上去很新鲜。” 见陆霄直奔海鲜区,还认真的挑挑拣拣,很明显他对这里并不陌生。 邵寒有些惊讶,“你准备自己做?” 陆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邵寒的喜好,不然也不会一进超市就直奔海鲜区。 见到邵寒惊讶,他笑着反问,“怎么?不可以吗?” 邵寒自然不会说不行,他只是有些惊讶,解释了句,“我以为陆老师平时都忙着工作,应该不擅长这些。” 陆霄从小锦衣玉食,说擅长自然算不上,可他知道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对方的胃。 一顿饭虽然看上去简简单单,但是培养感情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陆霄也没有说大话,坦诚道:“的确不擅长,只会几个拿手菜,今晚你可以试试。” 男主竟然要亲自做饭?邵寒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笑着恭维道:“我的荣幸。” 虽然两人做了伪装,但还是被陆霄的粉丝发现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靠近陆霄,“陆老师您好,我是您的粉丝,请问可以拍个照吗?” 陆霄没有拒绝,只是看着想要躲在一边的邵寒,他忍不住开口邀请,“一起?” 邵寒本来看到陆霄被认出来,下意识想避开,可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见邵寒走近,陆霄笑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陆霄的手纤长白皙,指节分明,抓在邵寒黑色的卫衣上有种说不出的勾人。 邵寒以为陆霄只是想拉进自己,没想到他抬手揽住自己的肩膀,两人被迫靠近,邵寒有些惊讶。 除了拍戏,两人很少接触,看着眼前的陆霄,不得不说男主就是男主,他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明明是华国人,但长相却有些欧美。 浓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眸,眼珠细看似乎是棕色的,他望着你,仿佛看着心爱之人,眼含深情。 邵寒想起来之前看新闻说陆霄祖上似乎有外国人的血统,那就说得过去了。 小姑娘看着两人互动激动的红了眼睛,忍不住开心的跺脚,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随后她注意到两人手上带着同款素戒,更是忍不住拍了几张。 邵寒也不好扫了小姑娘的兴。 随着邵寒的靠近,陆霄嘴角也带着温柔的笑意,“可以拍了。” 小姑娘一米六,比两人低了一头,站在两人中间,因着小姑娘是自拍,因此陆霄和邵寒都微微弯腰配合。 大概是心不在焉,起身时陆霄不小心向货架撞去,邵寒手疾眼快,立刻将人用力一拉。 大概是没有站稳,陆霄的唇竟直直撞在邵寒的脖子上,察觉到温润的触感,邵寒不由一愣,随后他很快推开陆霄。 陆霄还停留在刚刚的意外中,这个倒真不是他故意为之,刚刚的确因为太兴奋忘了身后还有货架。 虽然只是轻轻触碰,但看着邵寒白皙皮肤上微微泛着红晕,陆霄忍不住喉结滚动,压下心中的冲动。 即便只是待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心动,这样的感觉真是有些不妙。 陆霄很怕自己做出什么无法解释的行为,毕竟邵寒不是傻子,可邵寒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他陷入其中。 小姑娘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就像身临其境看偶像剧,她没忍住将刚刚一幕记录下来。 神经大条的小姑娘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笑着对两人加油,“邵老师,我们都很支持你们。” 最后她不忘开心的祝福道:“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怕被太多人抓着拍照,邵寒提议,“不如今天就先到这,如果还缺什么让助理再买。” 陆霄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自然顺着邵寒,“好,那我们回去吧。” 东西买的不算太多,但是准备今天的晚餐绰绰有余。 一共装了两个大袋子,陆霄和邵寒一个拎了一个。 两人并排走着聊天,到地下车库时,陆霄忽然近身牵住邵寒的手,邵寒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嗯?” 陆霄的手很烫,邵寒的手却很凉,像是两个极端。 因为拍戏陆霄的手中有薄茧,并不光滑,邵寒的手却白皙光滑,大概是触感太好,让陆霄忍不住用尾指摩挲。 好在只是一下,陆霄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突兀,他靠近邵寒,低声在他耳边解释,“有人在拍。” 随后示意邵寒狗仔的方向,这人跟了一路。 看到对方拍的起劲,邵寒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陆霄,“你身边狗仔不少,他们会不会拍到什么线索?” 陆霄握着邵寒的手顿了顿,他笑着点头,“的确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回去我让经纪人去查一查。” 上车时,陆霄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邵寒的手,只靠这些简单的接触自然是不够,他真的好想光明正大的和邵寒亲近。 小姑娘还没回到家,微博的信息就已经编辑出来了,小透明的她没想到刚发出去几分钟,立刻就被顶上了热搜。 按理来说傅时青看到这个肯定不会开心,但是他被陆霄找人支走了,早上两人亲昵的视频互动让陆霄很不开心。 因此陆霄找人借办画展的由头支走了傅时青,出国隔着时间差,傅时青的画展会绊着他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傅时青想日日夜夜陪着邵寒,但是他身为成年人不可能成日吃喝玩乐,他想给邵寒最好的,自然要自己赚钱才行。 22、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2) 陆霄和邵寒的消息在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确不少人嗑起了cp。 但更多人觉得邵寒一个没名气的十八线演员根本配不上陆霄,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更准确的来说,是对邵寒的动机产生了质疑,认为他接近陆霄不过是为了资源和金钱。 恰巧,陆家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提议想要见一见邵寒,亲眼看看。 原因很简单,这是陆霄第一次对外如此郑重的宣布恋情。 看了一眼父母发来的消息,陆霄抬手熄灭了手机屏幕。 陆霄刚和邵寒回了别墅,他们分工收拾买来的东西,陆霄将蔬菜和海鲜拿去了厨房,邵寒则是将其他东西归置在冰箱中。 放好东西的邵寒准备去厨房帮忙,他和陆霄还没有熟悉到理所当然的坐在那里等着吃饭的地步。 刚到厨房就见陆霄手中正在处理虾,他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邵寒,手中拿着虾有些无奈的笑着开口,“能帮我穿一下围裙吗?” 邵寒走近厨房,问他,“在哪?” “右手边的橱柜里,”陆霄指了指邵寒身后,随后解释了一句:“抱歉,装虾的袋子破了,我一着急给忘了。” “没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邵寒抬手打开橱柜,从里面拿了一个没拆封的围裙。 邵寒拆开围裙,走到陆霄身边。 陆霄怕手上的脏水溅到邵寒身上,抬手在水龙头上冲了冲。 大概是因为泡了水,此刻陆霄的手显得格外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晶莹的水滴落在上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有种淫/靡之感。 不过邵寒没兴趣管这些,他正忙着给陆霄穿围裙。 陆霄背对着邵寒,邵寒站在他身后,从远处看就像是他把陆霄圈在怀中一般。 两人身高相近,围裙肩带外翻,邵寒不由靠近调整,细腻的呼吸,喷洒在陆霄颈间,一瞬即分。 只有陆霄忽然握紧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心思。 围裙的系带有些长,邵寒想了想抬手打了个蝴蝶结。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邵寒下意识拍了拍陆霄的腰,“好了。” 身为演员,陆霄的身材自然是完美的,宽肩窄腰,虽然穿着松垮的卫衣,但衣服下的肌肉结实紧致。 等到拍完,邵寒这才意识到眼前人不是傅时青,他不好意思的后退一步,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习惯了。” 突然被邵寒拍了一下,陆霄瞬间僵硬,明明只是简单的互动,却让他忍不住面红耳赤。 但听到邵寒说习惯,陆霄下意识白了脸色。 他都忘了,他才是那个居心叵测的。 “没事。”陆霄装作无事,继续手中的动作。 邵寒觉得陆霄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人,他也没放在心上,道歉也只是怕刚刚的动作冒犯到陆霄。 想起自己来厨房的目的,邵寒也从柜子里拿出另一件围裙自己穿上,“我来给你打下手。” 有了邵寒的帮忙,很快就处理好了所有的食材。 看着陆霄迅速流畅的动作,邵寒有些惊讶,他知道陆霄会做饭,没想到他这么熟练,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诱人的味道。 对于认真干活的人自然要提供情绪价值,邵寒笑着夸了句:“没想到陆老师深藏不露。” 听到夸奖,陆霄下意识想说以后你想吃我就可以做给你。 可到底他还没这个资格,最终只是笑了笑。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两人的关系,这个别墅只有邵寒和陆霄住。 邵寒不好白吃不干活,对着正在低头做饭的陆霄道:“既然陆老师这么辛苦做了饭,那么一会儿洗碗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其实就是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打开开关。 陆霄没有拒绝,他其实很期待和邵寒的同居生活,他喜欢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感觉。 除了邵寒对他有些疏离以外。 这事陆霄成年后第一次和人同居,以往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偌大的房子里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空旷,有些寂寞。 虽然邵寒只是出于礼貌一直和他交流,但是有人陪着,的确很新奇。 不是幻想,不是演戏,这个人真真实实的存在,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正炒着虾仁的陆霄夹了一只虾仁递到邵寒嘴边,“要尝尝吗?” 怕邵寒尴尬,他又补充了一句,“尝尝咸淡。” 邵寒看着冒着热气的虾仁,轻轻吹了吹,咬住放进口中。 不得不说,男主的手艺很棒,虾仁鲜香滑嫩,微微带点辣味,在口中爆汁,比起餐厅的大厨也不差。 邵寒举起大拇指夸他,“很好吃,没想到陆老师手艺这么好,现在刚刚好。” 陆霄忍不住弯了嘴角,虽然他知道邵寒也许只是客气,但是他会让邵寒潜移默化的接受自己的饭菜。 第一步还算成功。 很快陆霄就做好了三菜一汤,他本想多做些,但被邵寒拒绝了,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太多也吃不完。 邵寒吃饭时向来遵循食不言寝不语,暖色的灯光照耀下,柔白色的餐桌上放着简单的三餐,眼前的场景格外温馨。 忽然,安静的环境被突兀的振动声打破。 陆霄放在饭桌旁的手机不停地振动起来。 安静吃饭的陆霄微微皱眉,他拿起手机看到“父亲”两个字后直接关了手机。 邵寒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了陆霄接电话,正想着要不要避一避之时,只听陆霄略显犹豫的声音,“我……我父母想见见你。” 正夹菜的邵寒动作一顿,他收回筷子,试探着开口,“陆老师没跟他们解释?” 邵寒以为两人假情侣的身份陆霄的父母应该知道,可眼下很明显他们这是不知道。 不过即便不知道,见父母是不是也有些早?难不成是什么拿钱走人的戏份? 就在邵寒胡思乱想之时,听到陆霄解释,“我不希望他们担心。” 怕邵寒拒绝,陆霄安慰他,“大概是我第一次对外爆出恋情,他们应该只是有些好奇。” “好。”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最短,要是陆霄吃饭前说,这顿饭邵寒怕是不会吃。 但如今已经吃了陆霄亲手做的饭,邵寒也不好开口拒绝。 察觉到邵寒隐隐的不乐意,陆霄不想留下芥蒂,他认真的对邵寒道歉:“抱歉,这次是意外,若是一直拒绝,我怕他们察觉不对。” “没事。”邵寒的确介意,但是看到陆霄愧疚的道歉,他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斤斤计较了,毕竟眼前的情况谁也没料到。 他开玩笑的安慰陆霄,“只希望他们开的支票钱少一点,多了我怕忍不住答应下来。” 好半晌陆霄才反应过来邵寒话中的意思,拍了这么多戏,他自然见过不少富家夫人拿着支票让贫困少女离开自己儿子的戏码。 想起邵寒的身份,陆霄还以为邵寒是忌惮他父母,急忙解释道:“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们不会难为你。” 这话听上去乍听上去暧/昧,不过两人都没注意到这些。 邵寒轻笑一声,语气愉悦了不少,“我开玩笑的,别担心。” 结束晚餐后,已经晚上九点左右,虽然邵寒没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但是和陆霄待在一起略有几分尴尬,他准备回房间。 陆霄没有拒绝,他知道该如何循序渐进,今天只是第一天,两人一起做饭吃饭已经够了,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来也来得及。 邵寒刚回房间,傅时青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如今人已经到了国外。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傅时青撒娇的声音传来,“阿寒,吃饭了吗?有没有想我?” “吃了,有的。” 半真半假,不算假话。 邵寒很清楚他和傅时青在一起的目的,对于傅时青,喜欢是有的,但也只是喜欢。 傅时青的声音明显有些疲惫,可他想听邵寒的声音,“我刚下飞机,好累,时差好讨厌,我们聊天都不方便。” 邵寒知道傅时青是为了工作的事情,他轻声安抚傅时青,“没事。如果你之后想视频,就把方便的时间发我。” “好。”听到邵寒的话,傅时青瞬间开心起来,不过说是这么说,他担心打扰邵寒休息,聊天次数不可避免的要减少。 听到对面传来嘈杂的声音,邵寒问他,“打好车了吗?” “嗯。”傅时青示意司机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后备箱,他现在眼皮打架,是强撑着精神在和邵寒聊天。 邵寒知道傅时青应该困极了,他温声道:“现在回去先好好休息休息,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过去找你。” 听到这话,傅时青心安许多,其实他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寻求安心。 哪怕知道邵寒和陆霄是假的情侣关系,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他身为陆霄的表弟,自然清楚自己的表哥是如何的优秀。 他承认,他怕邵寒会喜欢上别人。 傅时青当然不希望邵寒和陆霄住在一起,可他怕自己的阻拦在邵寒眼中是无理取闹,他不想让邵寒觉得自己幼稚自私。 出国也是为了让他少看到网络上的那些消息,工作多少会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不至于让他变成歇斯底里的怪兽。 听到邵寒安抚的话,傅时青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该相信邵寒的。 傅时青无奈于自己的妒忌心,认真回答:“好,我等着你。” 2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3) 牧云礼自从上次在餐厅听歌邵寒的琴声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他一直在尝试联系邵寒,想要寻求合作,但当初邵寒忙着拍戏赚钱,加上他计划出国躲陆霄的报复,因此合作的事情一直搁置下来。 直到现在因为舆论,邵寒只能在陆霄家里待着,牧云礼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 想起来这次的调查需要一段时间,加上牧云礼或许有人脉能查到幕后之人,邵寒这次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虽然邵寒的性格更想被人养着当米虫,可惜,事情总归不如人意。 得知邵寒要出门,陆霄心里有些失落,但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邵寒都有自己的生活,他能做的只有安静陪伴。 虽然知道邵寒会拒绝,但陆霄还是开口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如陆霄所料,邵寒拒绝了他的陪伴。 不过怕陆霄多心,邵寒还是补充了句:“很快回来。” 见邵寒离开,陆霄也去工作室了,他最近耽误了不少时间,堆积的事情有点多。 邵寒开车去了和牧云礼约好的画展。 虽然两人有段时间没见过,但是牧云礼一眼就看到了邵寒。 最近入秋,邵寒穿了件黑色长款风衣,下午阳光刺眼,他带着黑色墨镜,邵寒身材高挑,五官俊朗,走在路上堪比国外走秀的国际模特。 他手中拎着两杯咖啡,就像是拍摄时尚大片的道具。 其实邵寒早就忘了牧云礼长什么模样,来的路上他顺手在网上搜了一下,牧云礼是著名钢琴家,自然有详细介绍。 邵寒径直走到牧云礼身旁,抬手摘下墨镜,露出明亮的黑色眼睛,温声打招呼,“牧先生。” 牧云礼平时都是在电视里看邵寒,此刻真人站在他面前,让他不由有些愣神。 听到对方客气的语气,牧云礼急忙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云礼就好。” 邵寒没有说话,拎起手中的一杯咖啡递到牧云礼面前,“焦糖玛奇朵。”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牧云礼有些惊讶,毕竟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对方很明显是知道他的喜好。 看来路上的突击还算有用,邵寒笑着解释,“在网上访谈节目看到的。” 能被人放在心上自然不是一件坏事,虽然牧云礼身边不缺这样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牧云礼平时会看看画展寻找灵感,因此这次见面约到了画展,“我们先进去看展。” “嗯。”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画展名为“linseed”,是个人展,作者ericlu,一进入画廊就是绚烂的色彩,热烈璀璨,展品名为“阳光”,的确耀眼。 但不知道为何邵寒却看出了一股鱼死网破的绝望,他轻笑一声,“乱糟糟的。” 一旁的牧云礼没有听清,但他看得出来邵寒似乎不怎么喜欢这画,“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事,继续看吧。”邵寒就当是出门散心。 天气有些闷热,即便画廊开着空调也无济于事,邵寒拿起加冰的黑咖啡喝了一口,苦的他微微皱眉。 往常邵寒很少喝咖啡,今天心血来潮,看来还是少尝试新鲜事物为妙。 里面的画大都是积极阳光,但邵寒就是能看出作者不悦的笔触,像是怕被人发现心思,刻意掩盖。 最中间展厅是一副画像,只有一个背影,在无尽翻涌的海水面前,像是在欣赏波澜壮阔的海景。 明面上看上去似乎是不畏艰难险阻的正能量,但邵寒觉得眼前的腥风血雨都是那个背影在搞鬼。 见邵寒站在那副画前不动,身旁的牧云礼还以为他喜欢,便开口问他,“喜欢吗?刚好你买了咖啡我还没送回礼。” 邵寒自认为几十块钱的咖啡可用不着用几十万的画当回礼,他回神后拒绝了牧云礼的好意,“不用,不喜欢。” 大概是听到“不喜欢”三个人,两人身后有个声音轻哼一声,像是不悦。 邵寒想起来这是人家的画展,这么说好像有些不礼貌,他闻声向身后望去,但没看见其他人。 听错了?邵寒有些奇怪。 两人走到一半,邵寒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看作者叫ericlu,他是华国人?” 牧云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简单解释了一句,“好像是,听说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刚刚回国,他的作品在国外还算有名气。”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剧情片段,邵寒问:“你知道这人中文名叫什么?” 牧云礼只知道作者比较有名气,这个他倒没什么印象,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邵寒笑笑,“稍等,我查一下。” 邵寒进来这个世界时剧情其实几乎已经结束,陆霄已经从一路跌跌撞撞的小年轻走上了影帝的位置。 邵寒下药算是快结局时的剧情,原文里原身也没有得逞,甚至他下药的事情很快就被查了出来,结局自然是进了局子。 就是因为怕一进来就进警察局,因此邵寒才做了许多,但他好像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剧情里陆霄很快就调查清楚幕后之人,因为到了末期,就一句对家概括,可是邵寒忘了陆霄最大的对家是陆展。 陆霄同父异母的弟弟,此人从小被养到外面,十八岁成年后才被陆家认回去,为了防止他影响陆霄的地位,很快就被送出了国。 邵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成为原身之后,剧情似乎一直被某种力量压制,让他对幕后之人完全没什么印象。 明明,明明陆霄很快就找到蛛丝马迹查到了真相,那么后面那么多事情陆霄真的是不知情? 果然,邵寒在心中惊讶之时,耳边传来牧云礼的声音,“似乎叫陆展。” “嗯。”邵寒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线索。 “我有些累,下次再约时间聊。”邵寒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他现在脑子有些乱。 牧云礼见邵寒眉头微皱,鬓间有冷汗,不由有些担心,“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事,我先走了。”不等牧云礼拒绝,邵寒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车里。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着,还算安静。 其实邵寒最头疼的是穿越这么多次,他几乎都是带着记忆的,记忆清楚,就能看清小世界所有剧情。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从进入小世界救了陆霄之后,他对剧情只能用笼统的概念来代替,仿佛他真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邵寒。 怪不得当初他想辞职局里还安排他来这里的小世界,他还以为自己是来休假,没想到还挺坑,若是渐渐淡忘自己的身份,他怕是就只能留在这里。 说好的一段时间后就可以脱离小世界,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那群人怕是也在看戏。 如今这个画展误打误撞让邵寒想起了很多下药之后的剧情,很明显陆霄应该早就查到了真相。 既然他查出了真相,后面又为什么要陪着自己演戏?报复? 邵寒如果被人如此对待,自然只会有这一个想法,推己及人,他不认为陆霄是大度的人。 毕竟能从籍籍无名走到如今的地位,不可能是傻白甜。 邵寒细想想他进入小世界之后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在向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按照邵寒的性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简单的威胁就轻易妥协? 他的确怕麻烦,可是有人挑衅,邵寒只会正面应对,可他却被人牵着鼻子走。 邵寒想着最近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当初中药有些莫名其妙,可是这个念头只要一出现就立刻会被什么打断。 一瞬间邵寒意识到了什么,这个世界以主角为主,他们偏向主角,对邵寒这种忽然闯入的异类会进行压制。 毕竟邵寒周身光芒四射,根本不像个炮灰。 邵寒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这么“善良单纯”。 等到陆霄接到电话,就听到对面嘈杂的吵闹声,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酒保按照邵寒的指示,对陆霄道:“你好,邵寒先生喝醉了,您能来一趟吗?” 听到这话,陆霄不由紧张起身,“哪里?” 得到消息的陆霄立刻向着酒吧赶去,而另一边的邵寒则才开始装模作样的弄乱自己的衬衫,往身上随意的撒了些酒。 等到陆霄赶到,就看到了正安静躺在沙发上安静睡觉的邵寒。 黑色的风衣被随便的丢在一旁,他身上穿了件灰色衬衫,这还是陆霄为邵寒买的,只是衬衫凌乱,露出邵寒白皙的锁骨。 他的一只手搭在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一切显得格外诱人。 看到这场景,陆霄忍不住喉结滚动,他压下眼中的异样,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蹲下。 陆霄在邵寒耳边轻唤,“邵寒?邵寒?” 靠近邵寒,陆霄只觉得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像是酒香,又像是花香,清冽又明媚。 “嗯?”邵寒缓缓睁眼,嗓音低沉,眼神迷离,湿润的眼睛让他带着些无辜,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我带你回家。”陆霄将人扶起,邵寒似乎没有力气,软软的靠在陆霄腰间,乖巧的不像话。 陆霄第一次见到邵寒如此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把心在丝绸上摩擦,柔柔的,软软的。 想要将一个成年人扛起来带回家不容易,更何况是个喝醉的成年人,虽然邵寒喝醉酒很乖。 正是因为太乖,陆霄才心如火燎,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24-30 第24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4)^…… 明明只是将邵寒从酒吧扶到地下停车场,陆霄就忍不住汗流浃背,他很清楚的感觉衬衣贴在后背的濡湿。 陆霄为了维持形象,是健身房的常客,平时经常锻炼,可是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就让他气息不稳,呼吸急促。 好不容易将人放到副驾驶,陆霄微微松了口气,他低头扫了眼闭着眼安静睡觉的邵寒。 青年面容俊美,皮肤白的像是在发光,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邵寒长得好,但是近看,陆霄还是忍不住对这张脸心动。 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斜眉入鬓,不得不说这种长相是带着攻击性的。 但邵寒的性子确实沉稳温柔的,和他的相貌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想起邵寒在拍摄现场骑着骏马飞驰的肆意少年模样,这个人身上似乎有太多让人想要发掘的闪光点。 陆霄看着这张脸都不由感慨,若不是邵寒懒散的性子,他早就跻身一线,可很明显青年对演戏更多的是兴趣。 脑中不由想起两人初遇时的情景,当时陆霄被药折磨的混沌,可仍能记起看清邵寒时,心头的悸动。 没有人不喜欢美人,况且是邵寒这种大美人。 只是想到对方如今还是傅时青的男友,心头的妒忌忍不住涌出。 陆霄深吸一口气,关门坐回驾驶座,随后他才想起来刚刚忘了给邵寒系安全带。 陆霄见过不少人喝酒后的丑陋模样,他从未见过酒后如此乖巧的人,不说话,不撒酒疯,就只是安静的睡觉。 他真的醉了陆霄转头望向一旁副驾驶座的邵寒。 地下停车场昏暗,车内的小灯打在邵寒头顶,他的脸上半边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到轮廓,唯有白皙的下巴在车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看着邵寒因为喝酒而湿润的嘴唇,比往常颜色要深一些。 以前陆霄就观察过邵寒的嘴唇,他的唇色泛着淡粉,很健康的颜色,邵寒长着一副微笑唇,即便面色严肃,也有种温润儒雅之感。 而此时的唇色却像染了色,格外的红,像是睡得不安稳,邵寒抿了抿唇。 陆霄不由呼吸沉重,他皱着眉头,眼神似在隐忍。 他的确心思不纯,但陆霄更想光明正大的亲吻邵寒,他虽然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可是他不希望在邵寒眼中看到厌恶。 不知过了多久,陆霄叹了口气,微微起身准备给邵寒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顺便系好安全带。 不知是起身太猛,还是他坐的太久身体僵硬,陆霄直接扑倒了邵寒怀中,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刻用手撑在邵寒头上。 这一刻两人靠得极近,只要陆霄微微低头救命碰到邵寒的唇,两人的呼吸交缠,温热的气体让陆霄不由头皮发麻,他险些支撑不住。 就在陆霄下定决心之时,邵寒像是被眼前巨大的热源弄得不舒服,忽然将头转向另一侧。 转头之时陆霄躲避不及,直直亲上邵寒的脸颊,明明做坏事的是陆霄,可他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直直后退。 不出意外,只听碰的一声,陆霄的头撞到了车顶,因为这一下又快又重,撞得陆霄脑子都晕了晕。 陆霄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了,得赶快回家,他飞速的给邵寒系好安全带。 忙着系安全带的他没注意到邵寒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车内都是葡萄酒的香气,为了防止自己头脑不清楚,陆霄打开车窗,随着汽车行驶,大量的清风吹了进来,终于冲散了陆霄耳尖的那抹红色。 陆霄自然是将邵寒带到了一起居住的别墅,将邵寒放到床上之后,看着邵寒微微泛红的脸,他准备找毛巾给邵寒擦擦脸。 毛巾有些冰凉,刚接触到皮肤,邵寒就被刺激的微微睁开了眼。 “嗯”,他的尾音有些抗拒,似乎不喜欢这个。 邵寒眼神迷离,仿佛带着水光,又仿佛里面不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而是熠熠星光。 怕刺激到邵寒的眼睛,陆霄只开了一旁暖色的床头灯。 邵寒借着昏暗的灯光认真的盯着眼前拿着毛巾的男人看了看,房间里安静无声,静的只能听到陆霄越发快速的心跳声。 就在陆霄刚要开口安抚,就听到邵寒喊了声,“时青” 邵寒和傅时青虽然是表兄弟,但性格气质上相差很大,基本从未有人将他们认错。 即便如此也不能不承认,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的轮廓是有些相似的。 “你叫我什么?”陆霄的嗓音低沉,带着颤音,不知是气的,还是妒忌,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脸无辜的邵寒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甜甜的笑了笑,乖巧的重复了一句:“时青。” 一瞬间陆霄脑子里的那根玄直接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生气,仿佛一把火被点燃,将他整个人都烧着了。 等陆霄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压着邵寒亲的不可控制,什么狗屁克制,什么狗屁循序渐进,他不想等了。 只是怕邵寒察觉不对,陆霄起身解了领带,直接绑在邵寒眼睛上,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回头路。 边绑他还边亲邵寒的鬓角,轻声安抚着邵寒,“乖。” 大概怕暴露,陆霄不敢说太多话。 刚开始陆霄主动勾引,用着他那为数不多的技巧讨好邵寒。 待到察觉自己看不到时,邵寒嘴角升起一丝冷笑。 他以为陆霄有什么阴谋诡计正等着自己,原来,不过如此。 正在亲邵寒喉结的陆霄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团火,他不但打算烧了自己,也打算将邵寒烧的尸骨无存。 大概是太投入,陆霄被邵寒直接掀翻,邵寒顺势压在他身上,既然陆霄想要的是这个,邵寒也不会拒绝。 陆霄没想到邵寒的力气如此大,他的手被紧紧的禁锢在头顶,动弹不得。 身上的人眼睛上系着他的领带,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下半张脸,唇红齿白,像是成精的狐狸,勾魂夺魄。 哪怕邵寒此刻要的是陆霄的命,陆霄也甘心情愿的给他。 只是他口中吐出的话却像是一根根银针猛的扎入心脏,让陆霄痛的呼吸一滞。 “时青。” 像是要逼他承认,耳边不断传来邵寒低声的呼唤,“时青。” 妒忌的心仿佛被凌迟一般,片成了一片一片。 可是伴随着低声呼唤的是邵寒细密的亲吻,亲亲柔柔的落在陆霄的头顶,鼻尖,唇瓣。 像是对待深爱的恋人,一触即分。 即便如此,陆霄的某处也像是要爆炸一样,他忍不住蹭了蹭邵寒的脖颈,嗅着邵寒身上淡淡的葡萄酒香。 邵寒像是故意针对陆霄一般,只是安静的亲吻,似乎陆霄不答应,他就不会进行下一步。 陆霄似乎还是较着劲,即便汗如雨下,脑子快涨爆了,他还是沉默的。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伴随着浓重的喘/息后,是一句轻飘飘的,“嗯,是我。”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陆霄趁着月色看着身上人清晰的轮廓,他不知道邵寒的肌肉线条如此清晰,有力,无法自拔。 一夜无眠,等到天微微亮时,陆霄才累的睡了过去。 又困又累,陆霄听到耳边的动静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更痛的是身后某处,他着实没想到喝醉了的邵寒还这么有力气。 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霄轻哼一声,他在等邵寒的开口。 然而想象中的愧疚表现并没有,对方的动静似乎是想跑路。 陆霄费力的睁开眼睛,果然,只看到邵寒穿好衣服的背影,对方似乎准备开门离开。 “你要去哪?”陆霄咬牙切齿的开口,因为一夜的厮混,他的嗓音沙哑,带着种莫名的诱惑。 人已经醒了,邵寒自然不可能装作听不见,他眼神冷漠,转身却变成了一幅唯唯诺诺的模样。 看着裸露皮肤上全是红痕的陆霄,邵寒低头道歉,“抱歉。” 余下便是长久的沉默,空气安静的可怕,只剩下房间里中央空调的吹风声。 陆霄皱了皱眉,有些费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黑色的被子堪堪遮住了他的重要部位,唯有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痕证明了他们昨夜有多混乱。 看着邵寒不发一言的模样,陆霄气得牙痒痒,他用力握紧被单,冷声质问邵寒,“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一句,“抱歉。” 看着除了发型有些凌乱,穿的一丝不苟的邵寒,陆霄很想上前扒了他的衣服,看看邵寒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冷漠。 知道邵寒或许一时间接受不了,但陆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他忍着痛,慢条斯理的讲道理,“昨天是你找我去接你的。” 这话说的好像是邵寒刻意勾引。 邵寒仍旧低着头,“我……我没有。” 死不承认,谁说是他干的有证据吗?不过是酒保认为他们是情侣罢了。 邵寒安静的喝酒睡觉,睡哪不是睡 见邵寒还站在门口,丝毫没有好好沟通的打算,陆霄迅速起身,简单的穿了件睡衣,靠近邵寒,“现在你想怎么办” 邵寒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明明是他睡了人,此刻却格外无辜的解释,“我……我昨天喝醉了,似乎把你认成……” “闭嘴。”陆霄忍不住打断邵寒。 他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昨晚他已经听的够多了。 知道对方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陆霄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的教邵寒道:“发消息和傅时青分手,和我在一起。” 第25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5)^…… 邵寒对傅时青算不得多喜欢,但他也不可能如陆霄的意,“不……” 陆霄虽然知道哪怕他们睡了,邵寒也可能不会接受自己。 可猜测终归是猜测,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会争取,可邵寒的拒绝完全毁灭了这最后的一丝希望。 陆霄没有一刻如此清楚的意识到,邵寒不爱他,甚至邵寒从未想过和他在一起。 那个问题又开始挥之不去,陆霄不知道自己到底差傅时青在哪里,为什么傅时青可以,他就不行 这个认知有一瞬逼得陆霄头痛欲裂,原本他昨晚就没休息好,如今还要耐着性子哄着邵寒。 深吸一口气,忽略某处的钝痛,陆霄缓缓开口道:“我们已经发生关系了,难道你不准备负责吗?” 不准备,邵寒做这些一则想看看陆霄欺骗玩弄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还以为陆霄这是在报复。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邵寒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并非邵寒自恋,而是他做惯了任务,有时候下意识会对身边人很温柔,耐心十足,也会顺手帮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毕竟邵寒一开始就是做攻略任务的,当初他接过消除黑化值的危险任务,好在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邵寒一直待在各个世界做任务,时间久了自然疲惫,快穿总部主攻组总共也没几个人,自然不给他请假。 没想到总部不做人,这次应该不是只有度假那么简单,不然怎么迟迟不能回去,而且还故意模糊他的记忆。 “我……”邵寒面上犹犹豫豫,脑子里却猜想怎么才能回去总部。 软的不行,陆霄只能来硬的,他直接上前握住了邵寒的手腕,“你敢说不试试信不信我立刻把我们的床照发给傅时青。” 不是陆霄着急,昨天他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循序渐进需要时间,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更看不得邵寒和傅时青之间卿卿我我。 陆霄不是没想过其他龌龊手段从傅时青那里下手,可是他很清楚以邵寒的性子若是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 这不行,那也不行,陆霄没时间等邵寒发现自己的好,所以才有了昨晚的事情。 他就是想逼邵寒一次,陆霄了解邵寒的性格,他们已经发生关系,邵寒不可能装作一无所知,更不会再继续无视自己。 陆霄不想咄咄逼人,可是如果他不主动争取,就永远都没有可能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邵寒不可能直接说你去说,我不至于,毕竟改装的样子还是得装,他面露难色,“给我点时间。” 陆霄知道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一周,”说完陆霄又觉得太久,他立刻否决,“不,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时间到了,如果你不开口,我就直接去找傅时青说清楚。” 这次邵寒没有说话,看模样似乎是没有拒绝,但见邵寒想挣脱自己的手,准备转身就走。 陆霄立刻握紧他的手腕,“等等,你去哪?”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陆霄随即放低姿态道:“我身上疼,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说完他故意露出自己睡衣下斑驳的红痕,都是邵寒昨晚的杰作。 邵寒没想到陆霄竟然是这种性格,怎么说,就是单纯有些奇怪。 毕竟往常陆霄都是端庄正派,一丝不苟的,如今倒像是勾栏里的狐媚子,一举一动都在勾引眼前人。 邵寒将人牵着走到床边,陆霄乖乖的跟着邵寒动作,他以为邵寒是还想再来,陆霄不想扫兴,心想硬着头皮,忍着痛也不是不可以。 但邵寒让他上床之后,转身准备走人,顺便还不忘解释了句:“我去买药。”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陆霄脸色又红又白,昨天晚上邵寒都是叫着傅时青,陆霄其实心中憋闷。 他想让邵寒清醒的和自己一起沉沦,他想邵寒口中喊他的名字。 邵寒不顾身后的伤痛,急忙抓住邵寒的衣角,紧握不放,“等等,不用,其实也不是很疼。” “我很快回来。”邵寒就是单纯想走,出门之后是不是买药谁知道,他回不回来谁也管不着。 不知是不是陆霄意识到了邵寒的想法,他怎么也不放手,甚至给邵寒出主意,“不行,你在网上买,闪送比你快。” 邵寒最终无奈,他觉得身上黏黏腻腻不舒服,开口对陆霄道:“你先休息,我去拿换洗的衣服洗个澡。” 陆霄不信任邵寒,总觉得他想跑,因此离开房间是不可能的,他指着一旁的衣帽间,“衣帽间就有新的,我之前专门为你准备的。” 此刻陆霄毫不在意的暴露自己之前对邵寒的别有用心。 衣帽间里面的确有一半多都是按照邵寒的喜好买的,因为陆霄有自信这些东西邵寒能用上,现在不就是用上了 邵寒没想到陆霄竟然这么粘人,有些头疼,他进衣帽间里,果然大半都是按照他的喜欢准备的衣服,内衣裤也是全新的。 邵寒随意挑了几件,正准备拿进洗手间,就听身后的陆霄试探的开口道:“我也一起。” “陆霄,够了。”邵寒黑了脸,若是以往他睡了人,自然不用对方开口就会帮人清洗,但邵寒这次要装不情愿,温柔的清洗服务,自然是没有。 见邵寒是真的生气,陆霄有些惋惜,他随即改口,“那你洗完了我再洗。” 淋浴间内,邵寒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好在不是很重,大概两三天就能消下去,大概是怕邵寒清醒过来,陆霄下手不敢太重。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此刻邵寒刚好思考来这个世界的任务。 按理来说,以往都是剧情初期,邵寒就被送进来,他可以利用剧情来完成任务,算是手握金手指。 像是之前消除黑化值的任务,那些主角黑化值极高,邵寒送进来时也将近中期或者剧情末期,几乎次次死里逃生,可那都是有明确的任务。 这个任务邵寒进入时已经进入尾声,陆霄顺利当上了影帝,他的人生还算顺风顺水,也不可能黑化。 除了他一个无cp男主忽然喜欢上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前期一系列剧情早就结束,邵寒实在想不出总部的任务是什么。 邵寒忽然想起总部偶尔会给他完全错误的剧情,害得他命悬一线,总部还美名其曰,出了bug。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来现在是谁都不能相信了。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陆霄喜欢他,不然以陆霄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屈居人下,还心甘情愿的被当成傅时青的替身。 要是知道陆霄喜欢他,他就不折腾那么多的事情了,不过邵寒转念一想这就是个无解题。 他们之前的交集算不上愉快,原身给陆霄下药是真,不然邵寒也不会被威胁。 将心比心,若是邵寒站在陆霄的位置,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喜欢对自己下药的人。 如今看来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见邵寒在卫生间迟迟不出来,陆霄都想敲门进去问问,好在在陆霄实在不想等时,邵寒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邵寒上身穿着一身干净的白T恤,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 长裤是陆霄刻意定制的面料,柔软却有型,将邵寒那双腿衬得又长又直。 头上的水珠顺着头发流到邵寒耳边,随后顺着邵寒的脖颈藏到了白T恤之下。 此刻已经早上十点,窗外的阳光照射在邵寒头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光。 看着如此诱人的场景,陆霄脑子里难免想到昨晚的画面,可转念一想傅时青之前经常被如此对待,他心里就泛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陆霄有些后悔下手太晚,他早该在意识到自己心意时就动手了,等了这么久,还不如霸王硬上弓的效果好。 大概是刚意识到他们昨晚有多激烈,陆霄对着邵寒道:“今天我们先去你房间休息,床上乱糟糟的,我一会儿找人来收拾一下。” 陆霄想亲近邵寒,开口提议,“我帮你吹头发。” 邵寒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我不喜欢用吹风机,你先去洗澡吧。” 也不算假话,邵寒总觉得吹风机会损害发质,因此除了赶时间,他基本上都是拿毛巾擦到半干,然后自然晾干。 陆霄觉得邵寒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答应了自己留下,应该也不会跑路,因此他放心进了洗手间。 大概是邵寒刚刚洗完澡,洗手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沐浴露味,陆霄不由心情大好。 他会让邵寒身上留着自己的味道,会让邵寒意识到他的好,让邵寒只看得到自己。 虽然觉得邵寒不会跑,但是以防万一,陆霄洗的很快,虽然有些痛,清理出来的东西让他不由面色潮红,但不得不承认他是痛并快乐着。 很快陆霄就结束洗漱,他飞速的吹干头发,其实本来想让邵寒帮他吹,顺便搞搞暧/昧,可惜想起邵寒抗拒的模样,陆霄放弃了这个计划。 做完这些陆霄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毕竟他昨晚是真的没怎么睡,又累了一晚上,他现在只想补觉。 当然,如果能抱着邵寒一起睡觉那就是最好了。 就在陆霄期待一会儿和邵寒的相处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陆霄微微蹙眉,最近他工作不多,应该不是工作室打来的。 他拿起手机,就看到上面显示的“傅时青”三个字。 第26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6)^…… 对于傅时青,陆霄不可能心安理得。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卑劣的第三者,但是放手是不可能的。 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陆霄已经想好了补偿计划,邵寒他势在必得,傅时青可以提要求,房子车子,股票都行。 他还可以给傅时青介绍更多青年才俊,或者帮傅时青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陆霄难免有些心虚,“什么事” 听到陆霄开门见山,傅时青焦急的询问,“哥,我从昨天晚上就打不通阿寒的电话,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听到这话,陆霄才想起来昨晚他和邵寒正渐入佳境,邵寒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好在邵寒通常设置的静音。 看到屏幕上的“时青”,陆霄想也不想就直接将邵寒的手机关机,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其实陆霄很想直接告诉傅时青真相,但怕让邵寒不开心,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可能手机没电了,我问问。” 邵寒要做戏,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然没时间搭礼手机。 他自然发现手机黑屏,大概率是被陆霄关了机,但他没兴趣开机。 是时候和傅时青分手了,不过应对傅时青的事情自然要交给陆霄来做。 陆霄一出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邵寒,青年格外安静,和往常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霄心中不由有些酸涩,像是掉进了醋坛子,他知道让邵寒分手不容易,私心里他不希望邵寒太喜欢傅时青。 看着邵寒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存在,陆霄忍不住上前直接亲在邵寒的嘴唇上。 昨晚两人亲了一夜,邵寒的唇灼热似火,像是打火机,把他整个都点燃了。 可现在邵寒的唇却冰冰凉凉,没什么温度。 亲了好半晌,邵寒才像是反应过来,下意识侧脸躲开。 陆霄没有生气,他现在心情不错,他将手机点亮递到邵寒面前。 看着手机上“傅时青”三个字,邵寒才不接他的烂摊子。 他紧抿嘴唇,一言不发,一副抗拒的神情。 无论邵寒做什么,陆霄都觉得可爱,他轻笑一声,弯腰在邵寒耳边低语,“只有三天。” 随后陆霄接起电话,脸不红心不跳的对着那边的傅时青撒谎道:“他在睡觉,还没睡醒,要我叫醒他吗?” 傅时青从手机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听到陆霄说邵寒还在睡,他松了口气。 人在就行,手机没电没关系,人在就好。 傅时青自然不舍的打扰邵寒睡觉,他开口,“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再说。” 最后傅时青不忘礼貌道谢,“麻烦你了,哥。” 这次,陆霄接受的心安理得,“嗯,我还要上班,先挂了。” 陆霄虽然身上疲惫,但心里高兴,他已经设想起之后和邵寒同居的生活,不,他们现在就在同居。 见邵寒不说话,陆霄坐在他身旁,低声问:“饿不饿我叫了早餐,一会儿我们吃完在一起休息。” 陆霄一起两个字说的比较重,藏着什么心思不用说。 邵寒见不得他开心,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语气严肃,“陆霄,我们……我们只是误打误撞睡到了一起,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不然还是……” 听到这话,陆霄弯起的嘴角立刻消失,他坚定道:“有。” “嗯”邵寒佯装不解。 陆霄没想到邵寒这么死脑筋,他有些生气,“有感情基础,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信,当初我就说过,我喜欢你,昨晚我们是你情我愿。” 陆霄丝毫不提当初邵寒已有男友的事实。 看着陆霄着急解释的模样,邵寒打击他,“可我喝醉了。” 陆霄脑海中想起昨晚一声声的“时青”,低沉暗哑,陆霄多么想将那名字换成自己,或者叫他“陆老师”也好。 想起邵寒叫“陆老师”的客气疏离,他冷哼一声,“我没听说过哪个喝醉的男人还有那方面能力的。” 见邵寒还想开口,陆霄急忙打断他,“行了,昨天你上/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多话。” 说完陆霄就有些后悔,他语气好像有些冲。 可是他也生气,明明他们做该做的都做了,邵寒怎么还是只想着逃避,他就那么没有吸引力 要不,下次买点道具 就是不知道邵寒喜欢哪种的。 见邵寒不说话,陆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起身蹲在邵寒面前,抬头仰视着邵寒,姿态放得极低。 他轻轻握住邵寒的手,深情道:“阿寒,我真的没有开玩笑,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以往拍戏,我经历过各式各样的爱情,但那对我来说都太过虚假,很不真实。” 陆霄知道想要邵寒敞开心扉并不容易,他只能先剖开自己的心展露到邵寒面前,“唯有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动心。” “其实从那晚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些动心,你善良果断,没有乘人之危,还长得如此貌美,我很难不动心。” 陆霄脑海中回忆着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其实很后悔,当初,他该留下邵寒的,要是他主动,是不是就没有傅时青什么事了。 “后来我发现你才华横溢,演技出众,你还屡次救我,这样的缘分不该是命定的姻缘吗?” 陆霄早就知道邵寒*拿钱给他下药的事情,但他不在乎,没有那次下药,他还遇不到邵寒,这一切都是他们之间的羁绊。 “知道你和傅时青恋爱,我真的嫉妒到发疯,时时刻刻恨不得拆散你们。”陆霄的眼眶不由红了起来,有演戏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真情实感。 他在示弱。 “我试过的,我尝试无数次说服自己放弃你,可是我发现我不行,一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克制不住心里的阴暗面。” 一滴泪从陆霄眼眶滑落,通红的眼尾带着一种凌/虐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让他哭的更狠。 “昨晚你的确喝醉了,可是我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阿寒,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不奢求你的爱,但求你分我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好。” 邵寒看着陆霄落泪,不但不心疼,反倒在心里冷笑出声,“可真贪心。” 对方说了这么多,邵寒也不能装傻充愣,他装出一副纠结的神色,“你……你让我再想想。” 说完邵寒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瞬间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陪人演戏可真累。 陆霄知道要给邵寒时间接受,他缓缓起身抬手擦掉眼尾的泪,不由更加欣赏邵寒。 要知道他即便演戏时也很少哭,因为陆霄知道哭没什么用,要想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必须保证质量精且次数少。 往常陆霄哭泣,总是会引起热议,之前他演戏拍的哭戏被奉为名场面,让无数人感同身受,可怜人物身世。 可是邵寒只是安静的看着他,那一瞬间,陆霄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什么想法都逃不过邵寒的眼睛。 好在,邵寒最终还是给了他回应。 现在就是等邵寒和傅时青分手。 其实陆霄觉得他们分不分手都不会影响到自己,邵寒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事发突然,他需要时间罢了。 至于傅时青,分手之后还是避免再见面,如果他能像之前一样出国发展就好了。 邵寒不算什么长情之人,他也不会随便喜欢上一个人。 不可否认,陆霄的确优秀,可做了这么多年任务,邵寒见过太多优秀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出色的人太多。 邵寒对陆霄一开始没什么太大印象,这次的确是他背后玩手段,有些惹怒了邵寒。 邵寒一开始和傅时青接触只是为了有个人护着,如今陆霄知道了一切,看上去是不用了。 所以后面的事情当然是让他们自己解决,而自己就当个迫不得已,无可奈何的小白莲就好了。 不等陆霄反应过来,邵寒就离开了别墅,他留了张纸条,“抱歉,我对不起傅时青,会和他提分手,但其他的,暂时还不能接受。” 想堵一个人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就看那个人想不想被抓住。 准备看好戏的邵寒当然不想被抓住,因此他就像忽然人间蒸发一样。 忽然收到邵寒发来的分手消息,傅时青不顾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就回了国。 傅时青是陆霄的表弟,自然不缺人脉,邵寒因何分手他也查的一清二楚,只因为清楚,才格外愤怒。 得知消息为真的第一时间,傅时青就赶到了陆霄的工作室。 最近邵寒消失,陆霄急的焦头烂额,他没想到自己刺激太重,竟然吓跑了邵寒。 这很不应该,邵寒的性子不该如此。 陆霄下意识不想去想那个让他恐惧的答案,邵寒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不然也不会躲起来。 看到陆霄憔悴的模样,傅时青丝毫不手软的一拳砸到他脸上。 陆霄身手比傅时青要好,但当拳头砸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躲避。 “砰”的一声,陆霄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他抬手擦了擦,理直气壮的说:“傅时青,这一拳算我欠你的,日后我们公平竞争。” 听到这话,傅时青气的眼睛通红,“陆霄,我拿你当表哥,你竟然背着我设计我男朋友。” 如今陆霄早就抛开了那些礼义廉耻,他嘴硬道:“我先遇到他的,他救了我多次,那晚是我报答他罢了。” 傅时青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表哥,愤怒又厌恶的怒吼,“陆霄,你无耻,若不是你伪装成我,阿寒根本不会碰你。” 第27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7)^…… 傅时青的眼眶通红,收到邵寒的分手消息,他下意识以为邵寒在开玩笑,明明他们都计划好了一起出国的。 如果不是邵寒和陆霄意外被人拍到,他们早就在瑞士旅游了。 傅时青感受的到,虽然邵寒的喜欢没有他深,可邵寒的性格温柔,他不可能毫无理由的说分手。 可是邵寒的电话打不通,他拉黑了傅时青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手机关机。 傅时青从未想过现代社会联系不上一个人的可能,他顾不得其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国。 可是哪里都没有邵寒的踪迹,他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一样。 傅时青动用一切能用的手段,得到一个他根本无法接受的答案,那一刻他脑中混沌,根本无法思考。 为什么?怎么会 什么情况傅时青都猜想过,可他独独没有怀疑陆霄,那是他表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傅时青认为他怎么也不该对自己的男友动手,怕是那些人查错,傅时青还特地花时间确定消息的真假。 他怎么也没想到,真的是陆霄,被他叫了二十多年哥哥的陆霄。 虽然两人是表兄弟关系,但傅时青身为独子,一直视陆霄为亲哥哥,是他的骄傲。 但一切都被颠覆了,傅时青一瞬间无法呼吸,心里的痛让他忍不住打寒颤,比起愤怒,傅时青更多的是伤心。 在傅时青眼中是陆霄强迫了邵寒,得知邵寒喝醉认错人,他只想揍陆霄一顿,是他乘人之危,是他卑鄙龌龊。 两人此时早就忽略了,除了当事人,应该没人知道当时的场景。 可惜陆霄以为是邵寒告诉傅时青的,而傅时青此刻根本顾不得想其他的事情。 傅时青想找到邵寒,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傅时青根本不在意,他现在只担心邵寒,怕他钻牛角尖。 面对表哥的背刺,傅时青眼眶通红,他愤愤的看向陆霄,“陆霄,从小我就以你为榜样,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傅时青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怒吼道:“我总是不如你,学习不如你,事业不如你,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这样对我” 看着傅时青委屈的模样,陆霄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他仍旧坚定的说道:“我喜欢……不,我爱邵寒,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我是不可能放手。” 看着陆霄毫无悔意的模样,傅时青忍不住又想揍他,只是他刚抬起的手腕就被陆霄抓住。 傅时青挣脱不开,生气的质问道:“你无耻。你已经逼走了他,还想做什么” 陆霄向来顺风顺水,面对傅时青他的确有感情,但那感情和邵寒相比不值一提,“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别忘了,现在你和邵寒已经分手了。” “没有,我们没有分手,”傅时青愤恨的盯着陆霄,“陆霄,从今日起,你不在是我的表哥,我没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表哥。” “求之不得。”陆霄之前一直被这层表兄弟关系束缚,他才不想当傅时青的表哥。 若是旁人,邵寒早就和他在一起了,他之前一直顾虑着傅时青,妒忌着傅时青,如今邵寒和傅时青分手,他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不欢而散,他们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邵寒,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虽然知道邵寒不是个会随意寻短见的人,可陆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若邵寒真的出事,他难辞其咎。 此刻的邵寒正在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地方。 郊外别墅,超大的落地窗边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少年穿着随意,衬衫扣子只扣到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 少年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尾泛红,鼻梁挺拔,有种阴柔的美感。 此人正是陆霄同父异母的弟弟,陆展。 陆展转身看着惬意的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邵寒,轻笑着走到邵寒身边,“你说,要是我哥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会不会气疯了?” “嗯。”邵寒头也不抬,敷衍的应了声。 见邵寒不搭理自己,陆展也不生气,他坐到邵寒身旁,有些好奇的望向邵寒,“你说你一个小小的服务生,哪来那么大魅力?” 说话间邵寒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陆展自然见过不少帅哥美女,可是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 邵寒的瞳仁在阳光下发出烟蓝色的光芒,仿佛浩瀚的星辰在其中,熠熠生辉,璀璨夺目,陆展不由被吸引,口中喃喃道:“眼睛长得倒是漂亮。” 陆展脑海中闪过了当初邵寒来找他的画面。 两人不算初见,邵寒和牧云礼一起去参加画展时,陆展正在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人。 那是他除了电话里第一次亲眼见到邵寒,不怪他傲气,到底是有傲气的资本。 陆展见过邵寒以前的照片,五官端正,放在娱乐圈里,说是平平无奇都抬举他。 陆展只当他是个不入流的十八线,能混到去当端盘子的服务生,能是什么有能力的人。 可当真正见到邵寒真人时,陆展也不由被他周身的气质所吸引,那时他才意识到邵寒有多不上相。 明明是那么帅气耀眼,照片里却灰扑扑的。 陆展自从被邵寒拒绝合作之后,一气之下将邵寒给陆霄下药的证据给陆霄发了过去。 可他迟迟等不到后续,如今看来,他那大哥是早就对邵寒心怀不轨。 其实那时陆霄已经怀疑到了他身上,陆展不方便自己动手,便找了个中间人转移陆霄的调查视线。 果然,那中间人还没动手就被人抓到,陆展本就故意为之,自然不会让陆霄抓到把柄。 明明中间人已经提前被抓了,但是陆霄和邵寒彻夜在一起的事情还是被爆了出来。 陆展不用想都知道是陆霄在将计就计,他有些不爽,他算计陆霄的手段,竟然帮了陆霄,真让人气恼。 陆展特别想将邵寒约出来,告诉他陆霄的真面目,可惜陆霄将人看的很紧,两人同进同出,他根本没有机会。 就在他本来打算放弃时,没想到邵寒竟然跑去看他的画展了,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陆展跟着邵寒,想找机会避开摄像头告诉邵寒真相,但他就听到了邵寒说不喜欢他的画。 不喜欢 呵,不喜欢! 虽然陆展没有自恋到认为人人都喜欢他的画,但邵寒的“不喜欢”三个字仿佛一柄利刃,刺的他想当场报复回去。 可惜没等他动口,邵寒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再见面便是陆霄全世界发疯的找人时,陆霄动作很大,时刻关注他的陆展自然在第一时间也知道了。 看到邵寒,陆展有些惊讶,他根本没想到邵寒会来找他,毕竟他们之间除了那一通威胁发泄的电话以外,没有任何交集。 等等,邵寒怎么知道是他 就在陆展准备装作惊讶时,邵寒冷漠的开了口,“陆展,要合作吗?” 邵寒嗓音低沉,他说话很好听,带着诱惑,比电话里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好多了。 陆展承认他就是个普通人,经不住诱惑很正常。 邵寒就这么住了下来。 外界现在都在找邵寒,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人找到他这。 陆展看着身旁的邵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觉得邵寒身上有种魅力,神秘又危险,明知不可靠近,却又让他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想起之前邵寒说不喜欢他的画,陆展戳了戳邵寒的胳膊,真心好奇道:“喂,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画” 邵寒扫了一眼穿的没个正型的陆展,“那天跟在我后面的是你。” 肯定,而非疑问句。 “嗯。”这没什么可否认的,陆展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为什么?” 邵寒想起那副摆在正中间位置的画作,认真的解释,“太悲伤了,太压抑了,不适合挂在家里。” 说完他继续沉迷游戏之中。 唯有陆展不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悲伤,压抑,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的画。 陆展用色艳丽大胆,那些分析作品的人永远都是夸赞他用色大胆,作品阳光向上,积极明媚,从未有人看出陆展内心的绝望。 没人问过了他愿不愿意当陆展,他做了十八年的萧展,母亲在他五岁那年离世,萧展一直和外婆相依为命。 十八年,他自己都忘了是怎么过来的,等他千辛万苦考上大学时,外婆没了,突如其来,多了一个陌生的父亲。 萧展不想在意,可他被人强制带回了陆家,改了陆姓,成了陆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他没有资格说不。 就在他察觉外婆离世有问题时,他又被打包送出了国,从始至终,他不过是个玩意。 萧展厌恶陆家的所有人,他努力想变得强大,可惜,他没那个能力,没钱没势的他连自己学什么专业都决定不了。 画画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他连心里的恨意都表现不出来,他痛苦自责,却无能为力。 萧展知道他能做的也只是恶心恶心陆霄,搞坏他的名声,让陆父难受。 但他的那些小打小闹,根本没人放在眼里,那些人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他回来这么久,陆家根本想不起他这个人。 萧展自然不高兴,他以为,没人懂他的痛苦和压抑,他只能把那些东西画到画里。 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却能看到他难过。 萧展想哭又想笑,此刻他的眼尾尽是委屈,他从未如此想大哭一场。 忽然,一双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他眼睛上,耳边是低沉的叹息声,“想哭就哭吧。” 第28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8)^…… 冰凉的泪水从邵寒掌心滑落,没在萧展白色的衬衫上,晕出一片水渍。 然而萧展却抬手拉下邵寒的手,“谁告诉你我要哭的” 眼前人泪眼汪汪,眼尾泛着红晕,像是只迷路的小狐狸,看上去好不可怜。 邵寒却没心思欣赏,他眉头微皱,刚刚是他下意识多管闲事,不过对方不想接受,他也不会生气。 就在邵寒懒得和他计较,正准备继续玩游戏时,萧展忽然扑过来将他压倒了沙发上,开始啃咬邵寒的嘴唇。 萧展的动作青涩又着急,邵寒被咬痛,生气的推开他,冷声道:“你犯什么神经病?” 萧展这是第一次亲人,自然不知道该如何下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亲亲邵寒。 萧展将邵寒的手拉着放在自己衬衫下敞开的胸肌上,邵寒立刻皱眉躲开了。 刚刚邵寒的手避开时不小心碰到了萧展,冰凉的触感惹得他从后脊生出一阵酥麻。 萧展努力忽视心里的痒意,对着邵寒直白的勾引道:“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威胁你的幕后黑手吗?” “离我远点。”邵寒面色严肃,立刻站起身来,他不知道萧展抽什么风,也没兴趣睡萧展。 找这人合作,不过是因为萧展和自己没什么交集,陆霄和傅时青一定想不到他会在这里。 说完留下萧展一个人在客厅,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展看着邵寒避如蛇蝎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无声的喃喃道:“这张脸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当然不,在国外的这几年,萧展被不少人追求过,男人女人都有,但萧展只觉得恶心,他谁也不喜欢,更不想触碰那些人。 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就想亲邵寒,想起刚刚那个吻,萧展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点甜。 萧展忽然生出一股征服欲出来,他一定要让邵寒爱上他。 一想到陆霄求而不得的人喜欢自己,萧展就忍不住的高兴,真是想想都开心呢。 下定决心之后,萧展就开始了追人计划,他没时间玩什么日久生情,就只能用死缠烂打这招。 隔天一推开卧室门,邵寒就看到了萧展穿了件黑色衬衫,只扣着一颗纽扣,露着大片的肌肤,衣服也歪歪斜斜。 也不知他哪搞了一条银色的胸链,金属的银白色在白里透红皮肤的映射下,有种淫/靡之感。 邵寒想不通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无语的望向他,“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 知道邵寒对自己没什么意思,萧展也不算太意外,但他还是刻意做作的转了个圈,一脸无辜的问邵寒,“怎么?不好看吗?” 萧展长得妖妖娆娆,加上刻意打扮,说难看肯定是假话。 不过邵寒又不是什么下半身思考的人,自然没什么兴趣,“很辣眼睛。” 见邵寒是真不喜欢,萧展将衣服穿好,眉头微挑,试探的问邵寒,“你喜欢……良家妇男” 邵寒懒得和他弯弯绕绕,直白道:“我对你没兴趣。” 勾引失败,萧展也不气馁,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主要是那胸链冰冰凉凉,有些硌人,穿着着实不舒服。 往常萧展喜欢展露自己辛苦的训练成果,因此总是敞开着衬衣上面的几颗扣子,不过这次他扣到了正常位置。 见邵寒来这的这些日子总是白天黑夜的打游戏,萧展想了想,开口建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怕邵寒拒绝,他又补充了句:“就在附近溜达溜达,他们不会发现的。” 这几天天待在别墅,邵寒也有些闷,他收起手机,从沙发上起身,“走吧。” 萧展买的沙发很舒服,窝在里面打游戏很安逸,因此邵寒不是在床上就是窝在沙发上。 不过经过萧展旁边时,邵寒不忘提醒他,“保持距离,离我一米远。” 萧展刚要装委屈,邵寒人就已经没影了。 萧展的别墅很偏,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段,当然,好地段的,也轮不到他。 别墅建在山上,离市区有断距离,不过这里依山傍水,山清水秀,风景着实不错,加上附近基本没有人影,邵寒出门还是很放心的。 附近只有小道,走着又有些太累,两人找了两辆自行车。 现在是早上九点左右,太阳刚刚升起来,林子里的温度不高,听着林间的鸟叫,邵寒感觉身心愉悦。 萧展并行骑着车,他的目光时不时放到邵寒身上,其实他还是挺想和邵寒骑一辆车的,可惜邵寒不想。 两人在一条小河边停下,主要是邵寒看附近水质不错,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鱼。 果然,没一会儿邵寒就看到了水面上的泡泡,他心情不错,“我下去抓条鱼。” 河水不深,萧展倒不担心邵寒的安全,他只是有些惊讶,“啊,这里面有鱼” 好像现代社会,很多人已经不会抓鱼了,反正萧展没抓过。 邵寒将裤脚挽起,露出纤长有力的小腿,大概因为平时不怎么穿短裤,邵寒的小腿白的发光。 萧展看着意气风发,少年心性的邵寒,忍不住嘴角露出笑容,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人了。 邵寒之前在古代当过杀手,风餐露宿,夙兴夜寐,抓鱼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很快邵寒就从河里抓到了两条鱼。 “你也太厉害了吧。”萧展没想到邵寒这么厉害,但是刚说完话,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又开始用可怜的眼神看向邵寒。 毕竟在正常的认知里,能做到这么熟练的,一般都是乡下孩子,萧展想到之前邵寒做服务员辛苦赚钱,不由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 邵寒扫了一眼萧展,大概猜到他在脑补什么,不过邵寒懒得解释。 萧展还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把两条鱼带回去,就见邵寒已经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匕首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你匕首哪来的?”萧展一脸惊讶。 “你别墅里面拿的。”邵寒面无表情的回答。 这的确是他在别墅里面溜达的时候找到的,邵寒看着东西不错,就顺手装身上了。 匕首小巧精致,藏在身上一般人很难发现。 萧展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毕竟他都不知道哪来的匕首,更何况邵寒还贴身携带。 想想昨天他忽然扑到邵寒身上的勇猛行为,萧展忍不住冷汗直流。 好在邵寒善良,不然他怕是被扎上几刀,也是邵寒正当防卫。 没一会儿,邵寒就在河边生起了火,他知道这是现代社会,因此专门选了安全的地带。 拿着棍子烤鱼的萧展此刻呆呆傻傻,他觉得邵寒的口袋就像一个百宝箱,一会儿掏出一个打火机,一会儿掏出一袋盐。 萧展不信邵寒是临时起意,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邵寒出门时想起来附近有条河,所以就顺手装了点东西,“这些都是我刚刚趁着你取车的时候拿的,信不信由你。” “好了,吃吧。”邵寒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萧展,然后自然的接过他手中还没熟的鱼。 邵寒都换完了,萧展才反应过来,他呆呆愣愣的看着邵寒,“给我的” 邵寒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展心里有种酸酸麻麻的,这还是除了外婆以外,能第一个想到他的人。 萧展没有动作,只是痴痴的望着邵寒,眼中尽是复杂。 安静的林中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砰砰声不绝于耳。 萧展的鱼明显没熟,邵寒只是怕糟蹋他半天的成果,根本不知道萧展脑补了那么多。 好半晌,回过神的萧展开始享用起了手中的鱼,按理来说,邵寒只撒了盐,应该没什么味道,可这确是萧展此生吃过最美味的佳肴。 折腾了一早上,两人都有些饿,两条鱼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 回去的路上萧展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路的他直接掉进了一旁的水沟里。 听到响动的邵寒闻声望去,不由眉头微蹙,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萧展的膝盖磕到了沟里的石头上,动一下都疼,他忍着痛,皱着眉头从水沟里出来。 邵寒一眼就注意到了萧展微微打颤的右腿,无奈的说了句:“你可真能惹事。” 萧展咬着牙,泪水在眼眶打转,鬓角生出汗水,腿是真的痛,身上的衣服也被泥水弄脏,他此刻狼狈极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萧展越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 邵寒将自行车推到萧展面前,示意他坐在后面,“上来。” 萧展红着眼睛看着邵寒,身体却没动。 邵寒猜着大概是萧展自尊心作祟,故意误解他的意思,“先把你送回去,一会儿我再来把车骑回去。” 这次萧展安安静静的侧坐上了后座,邵寒没再说什么,直接上了自行车开始骑车。 萧展望着眼前邵寒宽实的后背,眼眶莫名有些酸涩,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邵寒衬衫的衣角,安静的坐在后面。 微风轻轻拂过,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像是残破的心,被人拼好,填满。 自行车停到别墅门口,萧展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然而邵寒停好自行车径直进了门,萧展只能忍着痛跟进去。 别墅里除了偶尔过来打扫的清洁工,没什么其他佣人,为萧展包扎的工作落到了邵寒身上。 进门之后邵寒直接取来了医药箱,随后他对一瘸一拐的萧展道:“坐沙发上,我看看伤口。” 原本萧展有些失落,听到这话,他乖乖的坐好,像个听话的小孩子。 第29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29)^…… 邵寒在萧展面前蹲下,抬手将他的裤子掀到大腿,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不过皮肤被石头蹭掉了大片,短期内不能碰水。 看着萧展紧皱的眉头,邵寒安慰他,“好在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 不过流了不少血,邵寒用碘酒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突然的刺激让萧展忍不住嘶了一声。 邵寒知道很疼,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他轻声安抚萧展,“忍一忍。” 此刻阳光正好,窗外树影婆娑,有一束光正好打在邵寒身上,此刻他仿佛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天使一般,让人心安。 萧展下意识忽略了疼痛,他的眼中唯有面前单膝跪地的邵寒,正认真的帮着自己处理伤口,一举一动都像是慢放的电影。 这一刻萧展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傅时青和陆霄为什么要为邵寒大打出手。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邵寒动作麻利,很快就将萧展的伤口上药包扎好了,他不忘提醒萧展,“好了,最近洗澡的时候注意别碰到水。” 见邵寒想离开,萧展伸出擦伤的胳膊,弱弱道:“我……胳膊也痛。” 邵寒扫了一眼,只是擦伤并没有流血,“这个擦点药就好,不用包扎。” 萧展示意邵寒伤口在外臂,“我够不到。” 帮人帮到底,邵寒又取出新棉签蘸了碘伏,抬手抓住萧展的胳膊开始帮他处理。 见邵寒刀子嘴豆腐心,萧展想起当初的事情,想和邵寒解释,“谢谢,之前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 不等萧展说完,一直安静的邵寒打断了他的话,“我没兴趣听你的故事,萧展,记清楚,你的悲剧不是我造成的,也不要妄想拿我当工具人。” 当听清楚邵寒在说什么后,萧展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抓住邵寒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道歉道:“对不起。” 除了道歉,萧展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忽然意识到邵寒对自己是戒备的,他和自己合作不过是为了躲避陆霄。 邵寒将他的伤口一一处理,但是口中的话却将萧展打入深渊,“别对我道歉,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在萧展的认知里,道歉就会被接受,可是邵寒说不接受他的道歉,邵寒介意也不想原谅。 从未有人教过萧展,不被原谅,他该做什么,可是除了道歉他根本想不到弥补的办法。 邵寒不缺钱,他想要什么完全可以凭自己得到,即便他不想动,陆霄和傅时青也会将东西捧到他面前。 这样一个人,萧展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但萧展知道,他不希望邵寒厌恶自己,哪怕只是想想就让人寝食难安,心如刀割,煎熬至极。 “别讨厌我,好不好”萧展眼尾泛红,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他嗓音哽咽的抓着邵寒的胳膊祈求道:“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的,别讨厌我。” 看着萧展破碎的神情,邵寒平静的推开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字一句的提醒他,“萧展,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不讨厌你,也不可能喜欢你。” 也不等萧展说其他话,邵寒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自然看到了萧展眼神中的绝望,可那和邵寒有什么关系,他没兴趣做什么拯救游戏,更不是救赎文男主。 萧展所经历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他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 邵寒午觉睡醒之后,两人似乎都忘了之前的事情,邵寒是懒得提,萧展则不敢提,不过是自欺欺人。 天气昏沉,屋外下起了雷阵雨,无所事事的邵寒又开始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萧展安静的坐在邵寒不远处,一会儿给邵寒倒水,一会儿给邵寒端水果,两人全程没有交流。 怕邵寒不高兴,他小心翼翼的凑到邵寒身边,低声问:“我能给你画副画吗?” 邵寒无所谓,反正他伺候的不错,便说了句:“随便你。” 见邵寒没有拒绝,萧展一直压抑难受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喃喃的说了句:“谢谢你。” 屋外电闪雷鸣,因为天气暗沉,沙发旁开着盏小台灯,窝在沙发上的邵寒显得格外惬意,他玩游戏向来安静,只在关键情况时才开口说话。 萧展坐在画架前,安静的看着邵寒,房间里只能听到画笔摩擦画纸发出的声音,伴随着窗外时不时地响起的雷声。 玩了一下午,邵寒的肚子响起了咕咕声,这段时间两个人吃的都是外卖。 今天晚上点的海鲜拼盘,邵寒的手机软件帮了手机号,因此都是萧展在付款。 这两天相处下来,萧展也渐渐发现了邵寒的喜好,爱吃辣的东西,最喜欢吃虾和鱼*,不怎么吃青菜,不喜欢吃姜,葱蒜不排斥,爱吃香菜。 两人吃饭时,萧展试探的开口,“总是吃外卖也不方便,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你”别墅的厨房就是摆设,这段时间萧展最多就去厨房洗洗水果,邵寒还真不知道他会做饭。 萧展不是个会自夸的人,他对邵寒解释,“我做饭还可以,在国外留学期间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做饭。” 俗话说可以怀疑留子的学历,但不能怀疑留子的厨艺。 这点邵寒深有体会,能在国外留学,尤其是欧洲国家,不会做饭大概会被饿死。 反正最近这些外卖邵寒也吃腻了,他没有拒绝,“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吃姜。” “好,那我明天让人把菜送来。”,其实萧展更想和邵寒一起去超市采买,可惜目前情况不允许。 安逸的日子差点让邵寒为了正事,他问萧展,“傅时青和陆霄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展想到手机里发来的消息,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陆霄一直没有放弃,他找人的动作不小,已经惊动了陆家。” 萧展盯着邵寒的表情,又补了句,“陆明耀(陆霄和萧展的父亲)对此很不高兴,让他回陆家,但是陆霄根本不听。” “嗯。”邵寒安静的吃着饭,示意自己在听。 看邵寒神色平平,没有丝毫高兴,萧展有些弄不清楚邵寒的态度,“傅家因为这件事和陆家也闹得很不愉快,虽然都知道陆霄做的不地道,但是也没人敢说他。” 想起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纠结许久,萧展还是决定告诉邵寒,“听说陆霄让傅家把傅时青送出国,但是傅时青抵死不从,就没成功。” 邵寒只是安静的听着,全程没有什么反应,萧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萧展和邵寒如今站在一边,无论邵寒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毕竟让陆霄名声扫地他已经做到了。 外人都知道陆霄用手段抢了表弟男友,还逼着他们分手,这比之前萧展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严重多了。 陆明耀想让萧展回家以此威胁陆霄,但陆霄根本没把萧展放在眼里,萧展也推三阻四,佯装害怕,不答应回去。 邵寒看着窗外阵雨后的晴空,晚霞如火烧云一般,折腾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收尾了。 萧展的饭到底没做成,陆霄就带着人强闯了进来。 其实不算闯,毕竟这里也只有萧展和邵寒两个人。 陆霄一进门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折磨了他一段时间的邵寒。 邵寒窝在沙发上,头发懒得精心打理,看上去有些凌乱,他穿着黑色的家居服,看上去格外惬意。 陆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只是愣愣的看着邵寒,用眼神将人从上到下的仔细描摹。 他想说邵寒瘦了,以证明这段时间邵寒离开他过得并不好。 可惜,看着邵寒身旁茶几上又是水果又是零食,这话他说不出口。 这次陆霄是带着决心来的,他不可能再放任人离开。 厨房里做饭的萧展听到动静,心里猛的一沉,他知道这里藏不住人,但没想到这么快。 萧展立刻关了火跑了出去,他腰间还系着围裙,看到这模样,陆霄不知脑补了什么,不由气笑了。 萧展怕陆霄伤害邵寒,正准备报警,低头玩手机的邵寒忽然开口,“你先进屋。” 陆霄本想让身后的保镖将萧展带走,但碍于邵寒的话,他最后只对着萧展说了句:“陆展,私藏邵寒的事,我之后再和你算账。” 萧展不怕陆霄,但他怕自己会碍邵寒的事,便乖乖听话回了自己的房间。 邵寒仍旧玩着游戏,根本没给陆霄一个眼神,仿佛这段时间消失的不是他一样。 陆霄望着面无表情的邵寒,冷笑道:“你倒是万人迷,引得我这些亲弟表弟各个对你死心塌地,忠贞不渝啊。”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不,还有我,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在想什么吗?” 邵寒不会开口,陆霄也不是真的问他,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若是我能找到你,我恨不得将你拆骨入腹,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这段时间足够陆霄查清楚所有的事情,邵寒本就没做什么隐瞒,所以什么替身,什么醉酒,不过是邵寒在做戏。 但是越查下去,陆霄对邵寒的爱意不减反增,他既爱这个人的优秀,又恨他的无情,爱恨交织,来回拉扯。 他知道邵寒在气什么,因此放低姿态单膝跪在邵寒面前,低声求原谅,“阿寒,你当初给我下药,我也给你下了一次,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好吗?” 来之前有多愤怒,此刻看到邵寒,陆霄就有多心软,他知道自己也就是放放狠话,他根本不舍得伤害邵寒。 此刻陆霄根本不在意其他,他低声祈求邵寒,“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都可以给你,金钱,财富,权势,只要我有。” 见邵寒仍旧不为所动,陆霄卑微的开口,“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甚至你可以继续和傅时青交往,只要你身边有我的位置就可以。” 第30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30)^…… 陆霄自然说的是假话。 他已经用手段将傅时青送出了国,还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傅时青短期内不会出现在邵寒眼前。 至于陆展,他也没有放在眼里,不过一个私生子,竟然敢把邵寒藏起来,他不介意让陆展永远在国外待着。 陆霄能不借家里的权势金钱走到今天,自然不可能是纯白无瑕,善良无辜,他向来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当初进娱乐圈也是为了让家里人看到他的能力,他优秀到不借助家里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邵寒冷冷的看着陆霄,既然说开了,再继续演戏就没什么意思。 邵寒笑着抬手摸上他的脸,眉眼中尽是讥讽之色,“陆霄,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被人戳穿,陆霄不但不生气,反倒借机用脸在邵寒手心摩挲几下,一脸享受。 他收起刚刚那副卑微讨好的模样,真诚的望向邵寒,无比认真的开口,“无论你信不信,我的确是喜欢你的。” 邵寒皱着眉头抽回了手,陆霄起身坐到邵寒身侧,“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邵寒,我不信你一无所求。” 邵寒轻哼一声,“如果我求的是别人,你也会毫无芥蒂的送到我面前” 陆霄知道邵寒的性子,其实从之前的事情就能看出无论是傅时青还是他,邵寒都不喜欢。 其实这样反倒让人觉得心安,既然邵寒和傅时青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那就只剩下利用。 邵寒不喜欢自己没关系,毕竟他看上去似乎谁都不喜欢。 虽然不知道邵寒的目的,但陆霄并不介意,他大度道:“有何不可” 邵寒实在想不通陆霄的脑回路,他折腾了这么多天肯定知道了所有真相,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邵寒真诚发问:“陆霄,我之前那般折辱你,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陆霄浅浅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阿寒,怎么会是折辱,那不过是我们玩的一点小情/趣,我知道你没醉,所以我们是情之所至。” 邵寒没想到陆霄竟然如此难缠,之前倒是装的人模狗样。 虽然陆霄不是什么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但是想到那夜的事情,他难免有些兴奋。 陆霄靠近邵寒,低声附在他耳边道:“你能喜欢我的身体,是我的荣幸。” 好吧,对于这种厚脸皮的人,邵寒已经懒得多费口舌。 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陆霄笑着对邵寒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这话说的就像是邵寒和他在别人家做客一样,之前的事就像是从未发生一样。 陆霄找人的事情闹得不小,但他知道分寸,并没有闹到明面上,如今他们还是挂在热搜上的情侣。 邵寒没有动作,陆霄当即改口,“如果你喜欢这里,我们搬到这边生活也不错。” 陆霄的态度坚决,邵寒有些好奇,“若是我不同意,你要软禁我?” 陆霄一脸无辜,笑着否认,“阿寒,怎么会这么想我?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陆霄有的是耐心,反正如今他们已经说开了,他看到了最真实的邵寒,同样,邵寒也了解他最本质的模样。 他们都一样狡诈记仇,合该是天生一对。 邵寒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男主如此有趣,他轻笑出声,用十分平常的口吻道:“既然如此,我们结婚吧!” “你……”陆霄以为邵寒在骂他,但是等反应过来邵寒在说什么时,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邵寒,“你说什么?” 此刻陆霄耳边似乎听到了烟花炸开的声音,他从未如此开心,这一切简直让他兴奋的手足无措。 看着无比惊喜的陆霄,邵寒懒得理他,径直向外面走去,“我的话向来只说一次。” 不等邵寒下楼梯,陆霄牵住他的胳膊,急忙开口,“我愿意,可以,我们结婚。” 陆霄丝毫不怀疑邵寒是在玩弄他,他知道邵寒不会莫名其妙说出这话。 虽然陆霄不知道邵寒的动机是什么,可他愿意,他愿意和邵寒结婚。 邵寒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陆霄紧随其后,此刻他脸上带笑,笑意止也止不住。 此刻陆霄才开始有些担心,他怕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刚刚不过是邵寒戏弄他,可他愿意被戏弄。 即便是假话,只要从邵寒嘴里说出,他就愿意相信。 像是怕邵寒反悔,陆霄一上车便提议,“那我们一会儿先去领证,婚礼你想在哪办瑞士不错,你不是一直想去如果觉得远,国内也可以。” 邵寒打击他道:“今天是周六,民政局不开门。况且,你父母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陆霄微微一笑,像是安抚邵寒,“现在陆家是我做主,我要结婚,他们只会送上祝福。结婚证可以等周一去办。” 邵寒知道陆霄迟早会接手陆家,没想到他竟然现在就已经完全接手了,“你确定他们不介意我曾经是傅时青的男友吗?” 陆霄不信邵寒不知道他这段时间面对着什么,不过既然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便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陆霄知道邵寒只是在讽刺他,他丝毫不在意,反倒笑着解释,“怎么会他们不是什么古板的人,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也可以邀请表弟一起来参加。” 邵寒感觉他对男主的了解还是太少,他故意为难陆霄,“可我不想被任何人指指点点。” 陆霄根本不在意,他在脑子里开始勾画两个人婚礼的场面,“那就不让他们来参加,只有你和我,再邀请我们的朋友。” 说完不等邵寒开口,他又继续道:“婚礼你喜欢哪种的?中式还是西式一会儿我挑几家婚礼工作室,让他们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当面沟通。” 陆霄的动作非常迅速,他们刚到别墅就已经有婚礼策划师过来了,“路老师邵老师,恭喜你们结婚,请问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婚礼风格” 陆霄望向邵寒,等着他的回答,邵寒对着婚礼策划师甜甜一笑,“随便哪种都可以。” 虽然邵寒是笑着的,可婚礼策划师瞬间觉察到了不对劲,她还是见过不少新人,可真心结婚的,每一个会如此随意。 她不由开始怀疑,两人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陆霄见到邵寒如此不配合也不介意,他很快就站在婚礼策划面前开口道:“要古风的婚礼,我和阿寒是在拍《明月无暇》期间认识的,可以以此为灵感,我们都没有特别要求,等你们设计好了,把策划书发过来就好。” 策划师低头看着手中的样书,一点都没用到,听出陆霄赶人的意思,她笑着和两人告辞,准备回去和其他几个策划师交流交流。 打发走婚礼策划,陆霄忽然想起来下午见到邵寒时,陆展似乎正在厨房做饭。 一个陆展,陆霄还不放在眼里,他心情大好,笑着对邵寒道:“折腾一下午,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邵寒看着格外殷勤的陆霄,只是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开始继续玩游戏。 邵寒能感觉到,这场游戏很快就要结束了。 晚饭陆霄做的非常丰盛,算是拿出了自己的毕生所学。 本来他想问问他和陆展谁做的更好,然而话到嘴边,却并没有说出口,无端吃这些飞醋,倒显得他太斤斤计较。 吃完饭陆霄开始在网上搜起来婚礼攻略,他是第一次结婚,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 领证需要选黄道吉日,不是哪天都可以的,婚礼更是亦然,除了黄道吉日,还必须选在风水宝地。 陆霄有些失落,这样算下来可需要不少时间,可对于这并非两情相悦的婚事,他自然想要多讨些吉利。 晚上十点左右,陆霄的律师将一沓文件送了过来。 邵寒刚洗完澡,准备早点休息,他们还是住在之前各自的房间,毕竟现在两人关系尴尬,陆霄不想把人逼急了。 就在邵寒刚把头发擦干准备休息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邵寒有些好奇这个点陆霄想做什么,“进来。” 陆霄手中握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他将文件放到了茶几上。 邵寒坐到沙发上,低头扫了一眼文件,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陆霄单膝跪地面相邵寒,平静的开口,“我名下所有的资金,股份和不动产。” 虽然陆霄知道邵寒对这些没兴趣,可他们即将结婚,他答应邵寒的,给他财富权利。 只有领结婚证之前给邵寒,才算婚前财产。 陆霄也准备了戒指,但那东西只是形式,这些东西就是他的求婚诚意,“我都转到你名下了,你只需要签个字,这些都会成为你的。” 陆霄在心里默默的加了句:“包括我。” 邵寒没看文件,反倒望向陆霄,吓唬他,“就不怕我骗走了你所有的钱,然后……” 他轻飘飘的吐出那四个字,“不要你了。” 没想到陆霄却眼神坚定的摇摇头,“不怕,你不会。” 邵寒觉得好笑,不知道陆霄哪来的自信,他挑眉问陆霄,“为什么给我这些” 陆霄将自己的小心思和盘托出,嗓音低沉,带着蛊惑的意味,“想让你看到我的价值,这些只是一部分,以后我还能赚更多。” 邵寒嗤笑一声,似是愉悦,又似冷漠的嘲笑。 就在邵寒拿起手中一沓文件准备细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30-40 第31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 深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密林中传来刀剑争鸣,引得林间鸟类四散飞去。 一群黑衣人正在围追萧瑾白一行人,即便早有设防,萧瑾白也被逼得节节败退。 看着身旁的护卫一个个倒下,萧瑾白眉头紧锁,他们预料到今夜会有人来刺杀,但没想到对方来势汹汹。 一个不察,萧瑾白便被眼前的黑衣人砍向小臂,他猛的后退,长剑划过皮肉,没想到却刚好避开远处射来的箭矢。 萧瑾白抬眼望去,没想到黑衣人竟然还有外援,他不由呼吸微紧,恐怕这次有点凶多吉少了。 远处,竹林中正有一双眼睛与萧瑾白四目相望。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萧瑾白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双黑眸沉静幽深,如湖水般平静无波。 邵寒怎么也没想到一睁眼就与人四目相对,其实也不算,他们离的太远,只是视线相撞,对面人明显发现了他的踪迹。 耳边不断传来厮杀声,邵寒瞬间猜到可能穿到了刺杀现场,邵寒扫了眼手中的长弓,箭矢对着的正是刚刚与自己四目相对之人。 虽然是夜晚,但月明如昼,邵寒很清楚的就看到了对面人的长相。 那人白衣墨发,长相周正,眉眼清冷似玉,眼尾微微上扬,周身带着股官场中杀伐果断的沉稳。 大概是受了伤,他唇角带着血色,更衬得他唇红齿白,气质如山间白雪般清冷。 即便面对刺杀,被逼入绝境,他深情平静而淡然,仿佛此刻正在烹茶赏雪,在月色下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这样的模样,不用猜都是男主,邵寒眉头紧蹙,这是要他命的节奏啊。 好在邵寒身为刺客,此时脸上带着面罩,他刚准备放下手中长弓,找个机会先溜走,没想到就见男主身后有黑衣刺客偷袭。 邵寒想不想直接拉弓向着那人射去,然而他眼中的杀意让萧瑾白察觉,萧瑾白抬手就将手中的袖箭对着邵寒射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过于突然,邵寒看着向着自己飞来的箭矢,不由后退一步,袖箭堪堪从他脸前划过,带走了邵寒挡脸的面罩。 而射出袖箭后,萧瑾白才意识到那人似乎不是针对自己,他看着对面的箭矢从自己的脖颈处划过直直扎入了身后黑衣人的喉咙中。 一击致命,如此箭法,不像是失误为之。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萧瑾白面色复杂的向着密林中望去,好在对方躲开了他的袖箭。 不过袖箭带走了那人的面罩,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然而萧瑾白只看到了那人侧脸的轮廓。 偶尔透过密林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只隐约看出那人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而幽暗的竹林让人看不真切那人的相貌。 从危险中回过神的邵寒立刻转身背对着男主,面罩不知道被袖箭带去了哪,邵寒只能先行撤退。 而邵寒离开之时,援助萧瑾白的护卫终于赶到,几息之间,刚刚危在旦夕的局势瞬间被逆转。 “留活口。”萧瑾白对着身后的护卫道。 可惜,那群黑衣人见局势不可逆转,在对方下手前都咬破了口腔里的毒药自尽而亡。 即便没抓到活口,萧瑾白也神色淡淡,他早猜到了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只要有尸身,想要证据还不简单 萧瑾白这次本就是请君入瓮,只是没想到对方派了这么多人手,不知该说他们谨慎还是愚蠢。 萧瑾白的贴身护卫萧炎担心的望向萧瑾白的小臂,“大人,您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萧瑾白抬手看了眼左手小臂,“无碍,只是皮肉伤。” 他低头时忽而觉得脖子有些刺痛,抬手摸了摸,有血珠渗出。 看来那人的箭法也不是滴水不漏啊。 萧瑾白想到刚刚的事,他在黑衣人尸体中扫视一眼,并没有刚刚那个刺客。 虽然他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到对方长相出众,气质卓然,并非这些普通的刺客可比。 两人其实算上去就见过一眼,但萧瑾白感觉得到对方会是个不可小觑的敌人。 萧瑾白扫了眼刚刚对方在竹里的位置,对着消炎道:“去竹林中看看。” 萧炎瞬间明白萧瑾白的意思,带人仔细的在竹林里搜查一翻,却只找到了一个被袖箭嵌在竹子里的面罩,和那些黑衣人的没什么区别。 萧炎将面罩呈给萧瑾白,“大人,我们只找到这个。” 袖箭将黑色的面罩撕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萧瑾白摩挲着手中的面罩,不是什么贵重的料子。 萧瑾白幽深的眼眸望向远方,嗓音低沉,口中轻笑着吐出两个字,“有趣。” 此刻那个被萧瑾白视为不可小觑的邵寒已经在心里骂了一路。 越接收原身的记忆,他就越是无力,总部这是要把他逼上绝路啊! 这次邵寒穿的是个探花郎,乍听上去,殿试一甲,说句人中龙凤都不为过,而且原身长相俊美无双,这个探花郎实至名归。 然而他是反派的小喽啰之一,在文中不过是一笔带过的角色。 这个世界的男主是萧瑾白,毋庸置疑,天之骄子,弱冠之年(18岁)就成了状元,如今不过二十六就坐到了丞相的位置,他是祁国人人敬畏的存在。 邵寒本该在今晚死于萧瑾白的护卫之手,文中这是他投靠三皇子的投名状。 可惜还没投出去,人就没了。 如今祁国朝堂明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有条不紊,但太子楚景玄和三皇子楚景川之间一直在暗中较量。 且乍看上去三皇子似乎更胜一筹。 这一切要归功于皇帝那些弯弯绕绕的感情史。 当初还未成为太子的皇帝楚桓一直是宫中被人欺辱的存在,他生母只是个洒扫庭院的小宫女,被皇上醉酒临幸后有了他。 一个没势力的小宫女被皇帝临幸也不敢大肆宣扬,谁都知道宫里死个人比死个蚂蚁都容易,她偷偷在冷宫生下了楚桓。 因为担惊受怕,环境凄苦,加上生下孩子后没条件调理,楚桓的生母在他五岁那年便撒手人寰,楚桓被人当成小太监,从小就受尽欺负。 唯有一个特例,一个冷宫里的小宫女一直掏心掏肺的护着他,为他偷藏饭食,替他打扫恭桶,陪着他被皇帝相认,跟随他一路成长。 小宫女和他年纪相仿,又对他十分的好,两人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可惜小宫女身份低位,父母不过是皇城外山郊里的两个种地普通人,即便如此,楚桓也顶着巨大的压力让心上人成了皇贵妃。 而当今皇后则是太傅嫡女,身份高贵,家族鼎盛,没有太傅的帮忙,楚恒也做不了皇帝,明面上他不敢不敬重皇后。 虽然楚景玄和楚景川都是楚恒的孩子,但他心里更偏向楚景川,不然原身也不会选错人。 说来最受宠爱的其实不是两个皇子,而是与楚景川同日出生的龙凤胎妹妹,楚锦棠,从她的名字可见一般。 楚锦棠自小便被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着长大,她在宫中是横着走的存在,大概是被过于溺爱,因此她的名声在民间并不好听。 骄奢淫逸,刁蛮任性,喜怒无常,性情残暴,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 楚恒喜欢哪个孩子无所谓,毕竟这个世界的男主是萧瑾白,他明面上忠于皇帝,并不结党营私,和太子,三皇子都关系淡淡。 然而邵寒有剧本,他知道萧瑾白是坚定的太子党,一直帮着被皇帝打压的太子坐上帝位。 如今剧情到了最激烈的时候,萧瑾白经历重重磨难坐到了丞相之位,而太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之争也进入了白热化。 今日的刺杀,便是三皇子察觉萧瑾白有偏向太子的意思,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只能尽快除掉。 可惜剧情里原身一心想升官发财,本以为自己聪明投靠了未来的国君,没想到还没什么动作,人就没了。 原身的确有点天赋,可惜世上最不缺有天赋之人,毕竟状元三年一个,他说起来不过是个小地方辛辛苦苦读出来探花,连状元都不是。 如今邵寒只盼着萧瑾白没有认出他,不然他怕是指证三皇子的重要人证,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邵寒努力梳理着糟心的剧情,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城外的小屋,他暂时租住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邵寒脱了外面的夜行衣,如今深秋,乍然之间还有些冷,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 刚推开门邵寒就被人扑了个满怀,怀中人带着颤抖的哭腔,“哥,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邵寒这才想起来原身还有个相依为命的亲妹妹邵瑶瑶,他看着眼前低了自己一头的少女。 少女眼中含泪,氤氲雾气,眼尾通红,整个人看上去柔美娇俏,好不可怜。 邵寒从少女如水洗过的眼中看到了原身的长相,的确上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狭长幽深,眼尾上挑,带着薄红,异常勾人,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衬得他宛若误入人间的精怪。 少女和原身眉眼有几分相似就已经算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怪不得原身成了探花郎,的确长得好看。 少女细细打量邵寒的身体,看他有没有受伤,直到抬头,才注意到邵寒脸上有条划痕,没出血,但在这张俊美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少女原本挂在眼眶的泪水直接涌出,她沙哑着嗓音,哭的很是伤心,“哥,你的脸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第32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 喜当哥的邵寒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做任务都是独来独往,没想到这个世界会忽然多个妹妹。 邵寒摸索一阵,身上也没有手帕,只能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小姑娘的眼泪,轻声安抚她,“没事,只是不小心划伤的,没什么大碍。” 想起原身记忆力的那些岁月,邵寒微微叹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邵瑶瑶的头,认真的保证,“哥哥如今高中探花,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们了。” “真的吗?”邵瑶瑶也不是不信,只是他们这些年过得艰苦,她亦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他们想要的安稳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不过既然哥哥都说了,或许他们日后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好,也说不定。 邵寒看小姑娘穿的单薄,好不容易将人哄去休息。 原身租的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房外带一间搭在屋外的灶房,毕竟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钱。 说起来原身小时候家中还算富裕,家中经商,父母恩爱,在城中也算得上首富。 他小时候学过六艺,骑马射箭也算精通,不然也不会参与今晚刺杀男主的行列。 可惜在他八岁那年,父母忽然离世,家中资产也被族中叔伯霸占,那些人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养着他和妹妹。 每天给三顿饭,吃不好也饿不死,但等原身十二岁渐渐长开之后,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还是原身无意间听到他的那些叔伯想将他和妹妹送给爱玩弄美人,男女不忌的知府,才趁着夜色带着十岁的妹妹一起逃走了。 原身还算聪明,逃走时偷走了不少银钱,又将两人打扮成邋里邋遢的叫花子模样,避开了不少危险。 但出门在外需要路引,他们不过两个小孩,原身借助好心乞丐的帮助,用手中大半的银钱换了两张路引。 原身心里到底怀着恨意,其实父母做生意他也学了些手段,然而他更想复仇,登上高位,让那些欺辱他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身带着所剩无几的银子和妹妹去了最有名的嵩山学院。 父母小时对他寄予厚望,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夫子教他,原身聪明伶俐,很多知识看一遍就能记住。 虽然这些年他们被叔伯欺负,不让读书,但原身早就识字,后面靠着自己赚的银子读了不少书,可惜,没有人教导,他只能明白大概意思。 嵩山书院的夫子本不想收原身,但在他展示了自己过目不忘的技能后,还是留了下来。 只是免了束脩,日常生活还是要用钱,况且原身越长越俊美,妹妹也逐渐张开,他不能坐以待毙。 原身会趁着读书间隙偷偷下山赚钱,平时也会用脂粉遮盖自己的面容,让自己看上去更普通平常些。 原本原身计划将邵瑶瑶扮成男子带在身边,可惜书院怕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进书院前必须验明正身。 怕自己不在,妹妹被人欺负,原身就花钱将人安插在书院厨房里打杂,每晚都要见面问问情况才安心。 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邵瑶瑶还是差点被轻薄,那晚原身刚从山下赚钱回来,想和妹妹像往常一样聊聊天,叮嘱几句。 没想到他到了地方却一直不见人,原身直觉不对劲,随后发现不远处买给妹妹的绢花掉在地上,只有一条路,原身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一个禽/兽竟然想欺辱他妹妹,大概是一时冲动,原身直接将人抹了脖子,动作迅速,根本没给对方反抗的机会。 温热的血喷溅在脸上,邵瑶瑶才反应过来,她安静的看着哥哥,神情格外冷漠的避开眼前尸体喷出的血。 这人并没有得手,其实他盯上邵瑶瑶有段时间了,这人是大理寺卿的亲戚,借着大理寺卿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 而那时的大理寺卿,正式萧瑾白,因此原身刺*杀萧瑾白不只是为了投靠三皇子,也有报复当初之事的意思。 这人之前偶然见到邵瑶瑶洗脸,看到了她的真容,随后就一直用不让原身继续读书的事情故意吓唬威胁邵瑶瑶。 今天见到学院的夫子又夸原身,他越想越气,晚上见邵瑶瑶一个人,便想报复原身,他还来得及动手就被原身结果了性命。 原身杀人之后格外平静,观察到附近没什么人之后,他安抚妹妹回去洗漱休息,就当一切都没方发生。 他自己到后院找了几捆绳子将尸体扒光衣服沉入了后山的深潭之中,一切操作行云流水,似乎在他动手之前就想好了。 随后原身下了山,第二日才回书院。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失踪了,县衙来人仔细搜查,但没人发现异样,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 毕竟原身在之前很低调,因为忙着赚钱学习,他身材瘦弱,没有人知道他会武的事情。 邵瑶瑶那几天神经紧绷,可她根本不敢展露半分,连发烧也不敢告诉原身,生怕他担心。 等县衙之人离开之后,邵瑶瑶生了一场大病,大概是惊吓之后又忧思过度,差点没挺过来。 原身知道不能再继续待在书院,他担心妹妹思虑过度,等几个月事情渐渐被淡忘后,带着妹妹离开了书院。 后面原身一直没有放弃学业,只是不再去书院学习,只找当地有名的夫子请教。 为了妹妹日后能自力更生,他自己教妹妹读书,还请了女夫子教妹妹学琴刺绣,花销颇大,因此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积蓄。 如今虽然他不久前成了新任探花郎,但是确实是囊中羞涩,况且如今他算半个官身,不可能在继续偷偷赚钱。 说半个官身,是因为如今他的任命还没下来,当什么官,去哪当,都还没明确。 想往上走的原身本想借着今晚的刺杀为自己谋一条宽广的大路,可惜事与愿违,捡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上个世界邵寒怎么也没想到原身的心愿竟然是赚大钱,最后算是他我误打误撞达到了原身要求,不止赚到了大钱,还是一夜暴富。 这个世界仍旧没有任务提醒,不过按照原身的记忆,他的愿望应该是升官发财,步步高升,成为人上人,将欺负他的那些人都一一报复回去。 如果没有这次投诚,这个愿望对于邵寒来说除了费些时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眼下原身已经站错了阵营,且也不知晚上男主看到没看到他的脸,想要高升,怕是不容易。 邵寒坐在桌前微微叹了口气,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冰凉凉,寡寡淡淡,一点滋味都没有。 “呸。”邵寒从口中吐出一个茶叶渣子,真难喝,他微微皱眉,看来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以男主那谨慎多疑的性子,找男主直接坦白真相是自找死路。 但按照剧情发展,取得最终成功的必是太子,倒不是邵寒没信心辅佐三皇子,只是男主有男主光环。 想战胜男主光环可不是易事,或者直白点,基本上不可能,邵寒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个世界唯一让人欣慰的便是原身目标明确,不像上个世界邵寒差点因为自己懒散是性子困在里面。 差点忘了明日是原身跟着状元一起骑马游街的日子,等游完街应该就会派遣他们三人的任命状。 官级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会被放到什么地方去,如果能离开上京,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接邵寒,此刻邵寒已将脸上的刮痕用脂粉遮住了,但原身买不起什么贵重的脂粉,他得尽快卸掉。 邵寒看着水盆里的自己,一身红色锦服,面容冷俊,眉间若雪,清冷孤傲,有种少年人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模样。 可惜,原身努力这么久,到底是没有等到自己扬眉吐气的站在众人面前,但这么辛苦成为探花郎,也只不过是官宦人家的敲门砖。 而今他的前路漫漫,日后还有不少硬仗要打。 听到动静,邵瑶瑶也一起起身,她想看哥哥骑马游街,今天显得格外激动和开心。 邵寒不能带着她一起,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便提醒她出门时别忘了遮蔽面容,不要去人群拥挤的地方。 离开前邵寒将身上仅剩的银锭子塞给邵瑶瑶,让她出门时选个视线好的茶馆,还不忘提醒她看完了游街后早点回家。 来接人的侍卫听过探花郎容色绝佳,一直没想通个什么绝佳法,毕竟相貌也是科举的重中之重,朝堂上就没有一个丑人。 当今丞相萧瑾白萧大人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听说当初皇帝在钦点他状元和探花直接还略有纠结,毕竟探花郎不如萧瑾白貌美,更无萧瑾白的才学。 但眼前人可并非貌美二字可以概括,他丰神俊朗,身姿挺拔,面容更是昳丽,面如冠玉,芝兰玉树,不似凡人,倒像是仙人下凡,矜贵出尘。 一时间看上去竟比仪表堂堂的丞相大人都要美上几分。 长相只是其次,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周身温润却矜贵的气质,一举一动像是大户人家多年精心教养的贵公子,如此之人怎么住在这偏僻地界 侍卫抬眼望向邵寒身后的狭小宅子,恨不得自己出钱给邵寒租个配得上他身份的住所,如此这般的仙人,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因为邵寒还未被封官,侍卫称他,“探花郎,您请上马车。” 第33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3)^^…… 说话间侍卫忍不住抬手想扶着邵寒上马车,但邵寒踩着马车凳却拒绝了他的示好,自己迅速的进了马车。 即便被邵寒拒绝,侍卫也觉得他只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此刻不过辰时(八点),骑马游街安排在未时(下午两点),还有不少时间,邵寒准备养精蓄锐,先闭眼休息休息。 马车平稳前进,但出发没多久就听了下来。 觉察到马车不动,但还未到地方,邵寒睁开了眼睛,他一路都有注意沿街的动向,这里该是闹市,可是却格外安静。 邵寒不觉得哪家刺客杀到白日动手,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他起身准备看看情况。 驾车的侍卫推开车帘,面色有些纠结,“探花郎,我们要不换条路,前面……前面……” 侍卫似乎不知该如何对邵寒开口,邵寒故作好奇,“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侍卫挪到邵寒身边低声开口,“前面安宁公主在……在惩治百姓。” “安宁”邵寒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是谁。 随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想起来那个和三皇子同胞妹妹楚锦棠便是皇帝亲封的安宁公主,独一份的宠爱。 想到对方是楚景川的妹妹,邵寒决定去看看热闹,最好借机明面上和三皇子闹掰。 邵寒深思熟虑之后不站队是最好的选择,他如今暗中选了三皇子,又刺杀了萧瑾白,默认该站在三皇子一边。 但若他和楚锦棠闹得不快,楚景川大概率不会接受他的投诚,但墙头草被查出来也要命,因此谁也不站,当个纯臣最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方法,邵寒不想没事找事去投靠萧瑾白,那人心思深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好在剧情中楚景玄算是个明君,只看能力,只要他后期表现出众的能力,楚景玄登记后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想清楚后,邵寒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他们的马车堵在拐角,附近的百姓和商贩都去看热闹了,这才显得街上格外安静。 邵寒一身红色锦衣,衣上绣着云纹,精致华贵,还没等他开口,前面看戏的百姓便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大家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仙人,一时间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了,只剩下愣愣的盯着邵寒看,顾忌着前面的公主,众人也只敢低声窃窃私语。 邵寒走上前就看到一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手持长鞭随意的坐在摊贩的桌上,摊贩的东西被随意的扫落在地,女子面带轻蔑的看着眼前跪着的几个人。 跪着的人有三个大人,一个年老两个年轻,两个小孩,一大一小,五人都在低声求饶。 楚锦棠容貌不俗,皮肤白皙,眉宇间带着英气,有种雌雄莫辨之感。 她梳着繁琐的发髻,头上带着华美的珠钗,衣裙精美繁复,用金丝绣制而成,单是站在那就让人能看出她身份高贵,不可小觑。 她的眼中尽是蔑视,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邵寒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和楚锦棠对着干,他低声询问身旁之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身旁人虽然碍于公主的威压不敢开口,可眼前询问之人过于美貌,让人忽视了那高高在上的公主。 看戏的路人低声靠近邵寒耳边道:“那小点的孩子和哥哥在路边玩球,球不小心跑到路上,小孩子为了捡球忽然跑出去,惊了公主的马,让公主差点摔下来。” 那路人边说边看向楚锦棠的方向,生怕被发现,“奇怪的是公主并未直接惩治小的那个,她让孩子父母选一个孩子交出来,说两个孩子只能活一个。” 邵寒抬眼望去,楚锦棠身侧不远处的确有一匹马,但看着干净,应该并未摔倒。 虽然邵寒刚到这个世界,但闹市不得纵马他还是知道的,很明显公主骑着一匹马并为坐马车,算上去怎么也不该是那孩子的过错。 邵寒扫了眼楚锦棠手中的长鞭,抬手摸了摸脸上被脂粉遮盖的划痕,眼睫微动,眼中带着笑意。 楚锦棠嗓音清冷,并不似一般女子的柔美,带着冷漠的口吻,“想清楚了吗?你们准备交出谁还是你们一起死” 地上跪着的老妇人一直对着楚锦棠不断磕头,额头红了一片,但她也顾不得这些,“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孩子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他吧。” 孩子的父母也哭着求饶,嗓音全是悲切,“我们是他爹娘,是我们没管教好孩子,求您……求您放过他一条生路,我们愿意替他,但求公主殿下放过两个孩子。” 两个小孩子已经吓傻了,虽然他们还小,但听得出来面前人是想要他们的命。 哥哥已经十岁,到底懂事一些,他和父母一起恳求楚锦棠,“求您放过我和弟弟,我们再也不在街上玩球了,求您了。” 可惜几人的哭求完全没有用,楚锦棠笑的无辜,摇摇头道:“不可以哦,我已经很仁慈了,只让你们选一个,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们选一个就放了你们。” 楚锦棠从桌上跳下,在五人身边转圈,边转边笑着道:“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们三个数,如果我数到三,你们还不选一个。” 最后她轻飘飘来了句:“那就一起去死吧。” 说话间楚锦棠抬眼扫到了格外显眼的红衣少年,两人四目相对,楚锦棠略带惊讶,深深望了邵寒两眼,随后她挪开视线,轻笑着继续威胁几人。 护送邵寒的侍卫终于挤了过来,见邵寒皱着眉头,似乎想要阻止楚锦棠,他忍不住低声开口劝诫,“公主殿下向来行事霸道,探花郎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探花郎长相不俗,看性子也是个嫉恶如仇,一心为民的,护卫不希望他因为一时冲动和嚣张跋扈的安宁公主起冲突。 邵寒以为楚锦棠会数到三,没想到这人直接不按常理出牌,走到两个孩子身后时,直接喊了“三。”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孩子父母意识到如果再不选,他们只会得罪公主,两人相视一眼,转身果断抱住了大一点的哥哥。 两人低头默默流泪,小点的弟弟已经六岁,看到父母选了哥哥,满脸不可思议,僵在原地。 他们以为选了就好,避着眼睛不想再看孩子受折磨的画面,可惜楚锦棠向来喜怒无常,她说话只看心情,至于算不算数,那就另说。 楚锦棠扫了两眼震惊中的弟弟,笑着对他道:“看来他们抛弃你了哟。” 说话间楚锦棠抽出长鞭似要结果了弟弟,然而一旁的邵寒看到楚锦棠的鞭子根本不是挥向弟弟,而是向着一旁的哥哥而去。 就在众人以为弟弟要命丧黄泉之时,哥哥身前忽然出现一个模样俊美的红衣少年。 那少年眉目如画,鼻梁高挺,红唇墨发,一根木簪将长发束于身后,一身红衣衬得他潇洒不羁,肆意风流。 众人何时见过如此美貌之人,就连传闻中惊才绝艳的萧丞相都要避让几分。 只见少年抬手握住长鞭,眼神坚定的望向安宁公主,少年嗓音清朗,开口便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事源于公主当街纵马,稚子何辜” 众人只觉这少年是不要命,谁不知道安宁公主什么性子,那人就是疯子,喜怒无常,嚣张跋扈,是人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护送邵寒的护卫没想到他这么刚,他可不想如今风华绝代的探花郎变成公主手下冤魂,为今之计是赶紧找人来救人。 就在邵寒和楚锦棠对质期间,护卫匆匆消失在人群之中。 周围人即便对邵寒心生怜悯,也不敢妄言,他们只觉得今天怕是不见血不罢休了。 然而楚锦棠只在意一件事,她丢了手中的鞭子,几步走到邵寒面前,抬手想摸邵寒的脸,被邵寒嫌恶的侧头避开。 看到邵寒脸上一道清晰的红痕,在白皙的脸上格外刺目,楚锦棠心里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开口,“我伤的” 不过她随后就冷笑出声,讽刺邵寒,“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邵寒微微松了口气,他的确打算一石二鸟,一来将脸上的伤嫁祸到楚锦棠身上,二来借此惹得三皇子厌恶,摆明自己的立场。 地上跪着的人见邵寒如此强硬,竟然敢护在他们身前与公主作对,便赶紧开口求邵寒,“求求大人让公主放过我们,我们知错了,两个孩子都知错了。” 听到那些人叫邵寒大人,楚锦棠冷笑一声,她好奇的上下打量邵寒,“大人你是哪家的大人?我怎么没见过?” 楚锦棠低了邵寒一头,她不喜欢仰视别人,便后退几步,眼神冰冷的看着邵寒,“想对我问责,你有什么资格?” 邵寒如今的确无官无职,甚至他的官职可能会因为此事而变成微官末职。 不过这正和邵寒的意,他其实想离开上京,在外地为官,如此也刚好避开三皇子和太子的争斗。 邵寒身高腿长,单是站在那就让人移不开眼,更何况他正在训斥楚锦棠,要知道即便是萧丞相也不会多管闲事。 “殿下受万民供养,应以身作则,切勿毁坏皇家名誉,他们是敬仰您的民,是供养您的民,何以滥杀无辜” 邵寒这话说的有些重,这是他给自己立的新人设,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初入官场的一个愣头青。 楚锦棠大约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质问,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着看向邵寒,“你胆子很大嘛。” 随后她转身靠近小点的孩子,她颇为开心的问道:“你父母刚刚选了你哥哥,他们让你去死。你恨他们吗?” 第34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4)^^…… 孩子听到楚锦棠的话后愣了愣,随后他抬眼望了望满脸惶恐的父母和泪水涟涟的哥哥。 父母说选哥哥的时候他的确很害怕很委屈,可是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因他而起,若是他乖乖的,不跑出门和哥哥玩球就好了。 这件事不该怪哥哥,也不怪父母,虽然不知道眼前衣着华丽的贵人想做什么。 但他还是坚定的摇摇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楚锦棠,“不恨,此事不怪哥哥和父母,都是我的错,求贵人不要伤害他们。” 楚锦棠听到她的话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癫狂,仿佛听到了有趣的笑话,笑的楚锦棠眼泪都留了出来。 众人听到这笑声,非但没觉得轻松,反倒周围看戏之人觉得无比渗人,都吓得渐渐散开了,怕触怒安宁公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邵寒也不知道楚锦棠在笑什么,不过看着周围人四散奔逃,他还是给地上跪着的人打了个手势,暗示他们快速离开。 几人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妥,可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哪见过如此场面,被楚锦棠歇斯底里发笑的模样吓得半死。 不等楚锦棠反应过来,几人直接抱着两个孩子就逃的无影无踪。 没一会儿街上就没什么人影了,除了站在一旁看戏的邵寒。 楚锦棠笑了一会儿,眼泪挂在眼眶,要掉不掉,她眼尾通红,眼神迷茫,乍看上去好不可怜。 楚锦棠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神色阴鸷,冷漠的望向身旁唯一的人,“你也觉得……不该恨” 邵寒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他从楚锦棠刚刚的举动也能猜到一二,只是邵寒不明白备受宠爱的楚锦棠为何要恨她的亲人 难不成,那些传闻中的宠爱都是假的 但既然是假的,那她为何还敢当街纵马,一般人可没有这胆量。 不过邵寒没兴趣参与三皇子一党的事情,他冷眼瞧着楚锦棠,一语双关道:“为何不恨罪魁祸首?偏偏要去恨那个只能被动选择的人”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明面上在骂楚锦棠当街纵马无事生非,实际上邵寒也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他就是觉得楚锦堂被惯的有些不知所谓。 听到邵寒的讽刺,楚锦棠冷哼一声,她抬眼望向邵寒,只觉得他脸上那条红痕碍眼极了,“倒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如果是个哑巴,就最好了。” 说完楚锦棠拿起一旁摊贩桌上的锦囊,她看着上面粗糙的针脚,皱着眉头问邵寒,“你叫什么名字?” 邵寒不觉得楚锦棠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到,他故意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反讽楚锦棠刚刚说他是哑巴的事情。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竟然敢如此和自己对着干,楚锦棠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大声的笑出声,她玩味的望向邵寒,像是再看什么有趣的玩物。 邵寒看了看天色不早,他还有正事,反正如今他觉得已经和楚锦棠结怨,也不再耽搁,将手中的长鞭归还给楚锦棠。 他当然不会傻愣愣交到楚锦棠手上,而是将鞭子放到一旁的摊贩桌上,直接不打招呼转身就准备离开。 果然,邵寒没走几步,耳后便传来清脆的鞭声,带着破空的锐利,若是这一鞭子打在身上,他怕是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就在邵寒想要躲开之时,他忽然看到了被侍卫找来救人的萧瑾白。 他面色苍白,不似昨晚两人相望时的眼神锐利,看着倒像是精神不振的模样。 邵寒怎么也没想到侍卫竟然能将他找来,按理来说,萧瑾白不该来。 他昨日刚经历刺杀,小臂还受了伤,此刻该装虚弱躺在家,起不来床,这样那群刺客的罪也能重些。 但他却是亲自来了,难不成是想拿住楚锦棠的错处但邵寒还是想不通,萧瑾白不该为了这点小事和楚锦棠对上。 即便此事呈到大理寺,无人受伤,楚锦棠撑死挨几句骂,无关痛痒,即便死了人,不过普通老百姓,也不会引起什么动荡。 邵寒懒得纠结那些,原本他打算避开身后的长鞭,看来如今得演演苦肉计才行。 一是他不能在萧瑾白面前暴露自己善武,他脸上的红痕萧瑾白必定会怀疑。 二来这群官员看到楚锦棠当街鞭打他,这回总不能再信他是三皇子的人了吧? 就在邵寒想要调角度让鞭痕只皮相看着可怖,却不伤及根本之时,一只袖箭从他眼前划过。 邵寒立刻控制住自己下意识想闪躲的动作,努力抑制自己惊讶的表情,他不认为这只是偶然。 虽然眼前这只袖箭不是萧瑾白射出的,可是这是从他身后射来的,那人正是昨晚跟在萧瑾白身边的萧炎。 袖箭从邵寒身边划过,直直将身后的鞭子卸了力,可鞭子末端还是抽到了邵寒的肩膀上,他下意识向前一个趔趄。 邵寒故作委屈和惊讶,转身望向楚锦棠,一脸悲愤,“公主这是何意” 他像是没看到刚刚的袖箭,对着萧瑾白一行人作揖道谢,“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萧瑾白看着眼前红衣少年郎,明明殿试时他见过探花,那张脸长得不错,但眼神里死气沉沉,没有活力,眼里也只有无尽的野心,甚是无趣。 可如今不过几天,他像是换了个人,虽然刻意掩饰,但能看出他眼中的狡黠。 那张脸也仿佛注入了灵魂一般鲜活生动,意气风发,像个真正的少年郎,鲜衣怒马,肆意潇洒。 萧瑾白注意到邵寒脸上的红痕,在他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让他想起了昨晚那个和他遥遥相望的刺客。 他的袖箭似乎也划到了那个刺客的脸上,这么巧 萧瑾白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觉得他这次心血来潮的确来对了。 侍卫其实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他本想去邵寒和其他几人集合的地方去找人帮忙。 可状元和榜眼如今都未封官,他们其实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见过几面的探花就得罪当朝最受宠的公主。 侍卫跑去了离得最近的大理寺,好歹也是审理和复核刑狱案件的地方,这里的大人多少有几个还有嫉恶如仇的初心,求他们机会也大些。 侍卫将此事禀明大理寺值班的大人,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如果实在没人帮,他也算是尽了力。 谁让这探花郎不听劝,他都说了,那安宁公主不好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公主怪罪也怪不得别人。 没想到萧丞相竟然愿意和他们同去救人,侍卫也不知萧丞相也在此,只能说探花郎今日运气是真的好。 探花郎邵寒此刻努力忽视萧瑾白望向他脸上红痕打探的视线,克制自己想避开脸的冲动。 见到萧瑾白让人救了邵寒,楚锦棠冷哼一声,很是不悦,“萧瑾白,怎么哪都有你?” 萧瑾白似是听不懂楚锦棠的不悦,带着身后一行人对着楚锦棠躬身行礼,“下官拜见公主殿下。” 楚锦棠没搭礼萧瑾白,反倒格外好奇的望向邵寒,似乎刚刚动手的根本不是她,“你到底是何人?竟然让萧瑾白亲自来救人。” 邵寒也有自己的硬气,转过头像是没听到,实际上就是想让萧瑾白知道自己不是三皇子的人。 萧瑾白扫了眼萧炎,示意他过去打破僵局,“公主殿下,此人名邵寒,是陛下日前钦点的探花,今日就要游街,您当街动手,多少有些不妥。” 楚锦棠之前并未见过邵寒,听到这话,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邵寒,“探花啊?” 邵寒感觉自己是货架上的商品,楚锦棠抬头仔细扫了几眼,的确越看越好看,她轻笑道:“这么多年,也就是你算是实至名归,当得上探花的名号。” 萧瑾白也在打量邵寒,但他的目光克制,他想找机会试探一二,自然不能在这,他做出一副和事老的模样,“殿下,一会儿邵探花便要游街……” 话未尽,楚锦棠也知道他要救人,反正她就是想逗逗邵寒,看他生气。 毕竟刚刚邵寒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拦住长鞭,那模样可不像误打误,楚锦棠也有些诧异他为何没躲开自己的鞭子。 “滚吧。”楚锦棠收起长鞭,翻身上马,似乎刚刚一切的闹剧和她无关,转身就纵马离开了。 邵寒想想如今还算是在计划之中,他正想和萧瑾白道谢告别,便听萧瑾白忽然开口,“你的脸” 邵寒抬手摸了摸红痕,佯装委屈的扫了眼楚锦棠离开的地方,暗示意味十足,嘴上却说着,“无碍,多谢大人关心。” “刚刚的事,多谢大人了。”邵寒躬身作揖,态度端得是恭恭敬敬,他佯装不认识萧瑾白,“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原身的确也不算认识萧瑾白,他们不过大殿上见过一面,当时官员众多,原身只听过他的名号,没见过真人。 萧炎正想开口介绍萧瑾白的官职,没想到萧瑾白却自己开了口,“萧瑾白。” 邵寒刚想客套几句,“原来是萧丞相,久仰大名……” 没想到萧瑾白却对着身后的萧炎道:“萧炎,邵探花好像受了伤,你带他去马车上上药,以免影响游街。” 邵寒不用想都知道萧瑾白是何用意,不过他还是要装一装,“不……不用麻烦大人,一点小事不碍事。” 萧炎根本不给邵寒拒绝的权利,直接拉进了邵寒来时坐的马车,若不是顾忌着邵寒探花郎的身份,当街上药也不是不可能。 邵寒还没动手,着急的萧炎直接扒了邵寒肩膀的衣服,露出他白皙精瘦的肩膀,邵寒抬手想挡,像个被人轻薄的良家妇女。 萧炎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愣在原地,他有些怀疑眼前人真是男子,还是读书人都是这般肤白 白皙滑嫩的皮肤上一条约三寸长的红痕,细看竟有种淫/靡之感,让人忍不住想添几条上去。 看到这场景萧炎下意识想抬手摸一摸,明明他和邵寒第一次见,却忍不住有些心疼。 萧瑾白等了半天也不见萧炎出来,不由抬眼望去,恰巧起了阵风,吹开了马车窗帘,刺眼的一幕尽数落到了萧瑾白眼中。 第35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5)^^…… 白皙光滑的肩膀上刺眼的红痕很是清晰,萧瑾白愣了一瞬,离开偏开头去。 明明都是男子,萧瑾白也意识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不过他身经百战,很快调整好了呼吸。 萧瑾白的确怀疑邵寒,他想让萧炎去看看邵寒身上的鞭伤和脸上是不是同一种,若是倒也罢了。 若不是,这邵寒心思缜密,竟然能想到利用楚锦棠,如果是敌人,他怕是留不得了。 萧瑾白不会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虽然不知昨夜那此刻为何忽然帮他,但他没忘了若不是为了躲避刺客的攻击,第一箭就会直接射到他身上。 他查了那箭矢,上面可沾着剧毒,见血封喉,他并不怀疑那刺客杀他的决心。 马车上的萧炎可没萧瑾白的定力,明明是他给邵寒上药,他自己却忍不住汗流浃背,生怕弄痛了邵寒。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读书人,萧炎打消了心里的怀疑,况且邵寒脸上的伤只是比身上轻些,其实细看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萧炎边轻轻擦药,边开口安抚邵寒,“探花郎不用担心,这药膏有祛疤的功效,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反正伤在背上,邵寒也不是很在意,听到萧炎的话,邵寒知道这一关他大概是过了,“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萧炎搽好了药,轻轻收回了手,“叫我萧炎就好。” 邵寒感觉身后没了动作,抬手将衣服拉上,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襟。 整理好,邵寒刚想道别,就见萧炎抬手向自己的脸靠近,邵寒偏头躲了过去。 萧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他开口解释,“你脸上的伤也需要上点药。” 邵寒自然不想被萧炎细细观摩,毕竟划伤和擦伤多少还是有些区别,不过没流血,乍看上去都一样,“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萧炎却固执己见,劝导邵寒,“探花郎不是一会儿要游街吗?这膏药可以遮蔽一二。” 邵寒也不好再次拒绝,他扫了眼萧炎不知他是真心关心,还是假意上药,实为试探。 萧炎见邵寒没有抗拒,便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邵寒脸上,这伤药是宫中御赐,说是罕见也不为过。 身上明明还有其他伤药,但萧炎下意识掏出这瓶药,他不希望邵寒留疤。 邵寒脸上的伤痕很浅,其实并不会留疤,只是为了像刚伤的,邵寒故意动了手脚,看上去惨了点。 萧炎虽然并未娶妻,但往日查案也去过惜/春/楼,他亦见过被娇养的贵女,即便是安宁公主,似乎都不如邵寒这般皮肤细嫩白皙。 手底下的皮肤让萧炎只敢轻轻点拍,生怕下手太重又给邵寒留下伤痕。 不是萧炎杞人忧天,而是他觉得真的会如此。 好在药膏质地与肤色相近,擦上去遮住了邵寒脸上的伤痕。 萧炎一直闭气动作,生怕自己的呼吸会喷洒在邵寒脸上,终于结束,他侧开脸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见到萧炎心猿意马,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自己脸上的伤,邵寒不由松了口气,对他也多了几分好颜色,“多谢萧大人,今日真是麻烦您和萧丞相了。” 听到邵寒温声道谢,萧炎自然多了几分好感。 他红了脸,正想*开口,就听到门口萧瑾白不耐烦的声音,“萧炎,邵探花还要游街,莫要耽搁时辰。” 萧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检查鞭伤是否正常。 昨夜虽然萧炎并未看到那刺客,但看着眼前人单薄的身形,他下意识觉得此人不可能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在下就不打扰探花郎了。”说完萧炎迅速下了马车。 看到萧瑾白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萧炎也意识到他似乎有点磨唧,他对着萧瑾白微微摇头,示意邵寒一切正常。 萧瑾白对萧炎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这种伤痕也好区分,一个是昨夜伤的,一个是刚刚伤的,无论是时间还是导致伤痕的武器都不一样。 萧瑾白不认为萧炎连这点小事都分辨不了,看着萧炎微微发红的脸颊,萧瑾白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就这点出息。” 丝毫没想起刚刚他透过车窗看到那一幕时,刻意避开的目光。 “大人,我……”萧炎想开口解释,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不是故意的。 萧瑾白懒得搭理萧炎,对一旁护送邵寒的护卫开口,“好了,还不快送探花郎去游街。” 邵寒一直注意着马车外的动静,听到这话,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对前面人躬身道谢,“邵某在此多谢各位大人出手相助,若来日有用的上邵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虽然刚刚众人都已见过邵寒的脸,可当他从马车掀开车帘时,还是有人忍不住看呆了。 少年脸上的伤痕不细看几乎看不到,此刻才让人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脸上。 少年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大概是受了伤,他的眼尾带着淡淡的红晕,可他眉眼疏离,眸色深邃,清冷孤傲与色/气欲/念碰撞。 两种完全不相干的气质却在他身上很好的融合,虽然只是一件普通的红衣却被他穿出了锦衣华服之感。 即便看不到衣衫下的模样,也能想象到他宽肩窄腰,身材修长,这般绝色好在成了探花郎,不然怕是要在哪家贵人府里成为禁/脔。 萧瑾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待邵寒离开之后,他对一旁的萧炎低声吩咐:“去查查这个探花郎之前的事。” 萧瑾白越发觉得邵寒不是什么纯真无邪之人,长成这样还能光明正大的成为探花郎,说他不食人间烟火,怕是没有人会信。 邵寒待马车行驶之后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知他刚刚的戏演的如何。 邵寒抬手摸上脸上的伤痕,鼻尖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他知道这张脸的杀伤力,也知如此直白的暴露出来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不过是危险与机会并存,如果利用好这张脸,邵寒的仕途会轻松许多。 到了驿馆,邵寒与状元和榜眼寒暄了几句,简单的解释了他来晚的原因。 原本两人对邵寒还算亲近,但听说他来的路上得罪了安宁公主,两人的笑容变得越发僵硬,对视一眼后,便慢慢的远离了邵寒开始聊天。 邵寒也不介意,如今三皇子一党如日中天,略有压过太子的趋势,他当街得罪楚锦棠,自然算是得罪三皇子。 他要的也是如此,邵寒并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他有些期待游街后能被直接外放去外地做官。 直到游街,状元和榜眼都再未搭理过邵寒,一是觉得邵寒明面上得罪了三皇子,他们可不想被波及。 二则是觉得邵寒莽撞,没脑子,想要救人也不必直接得罪公主,这种事情任正常人都知道要回避处理。 他倒好,竟敢当街指责公主,皇帝怕是都舍不得训斥自己的女儿,如此行事,太过愚蠢。 邵寒头上的木簪换成了金翅冠,身披红挂彩,红色的官服衬得他容色越发出众,宛若仙人。 即便状元和榜眼心中觉得邵寒不聪明,但无法否认他长得是真绝色,如此以至于忽视其他也不是不能。 对于一般抢他们风头的人,状元和探花自然不喜,可眼前人的姿色让他们不由自惭形秽,心里只留下惊艳。 邵寒依照规矩骑马走在最后,前面敲鼓鸣金,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面对如此年轻貌美的探花郎,前面的两人也瞬间黯然失色。 路过长街时,街上的姑娘恨不得将怀中的香囊与锦帕全都丢在邵寒身上,可她们又怕砸伤了邵寒,心生不舍,反倒没闹出多大乱子。 既不能砸人,周围便想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吵闹异常。 邵寒只觉得耳边嗡鸣,头疼的很,他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即便如此,落在路人眼中也姿色无双。 好在他们只游街几个时辰,要是几天,邵寒怕被吵到耳聋。 几人路过长街时,邵寒想起让邵瑶瑶在此观看,也不知道她来了没,邵寒抬眼向着两旁楼上的包厢望去。 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了激动着对着自己挥手的邵瑶瑶,大概是楼下喧闹,邵瑶瑶喊的格外大声,“哥哥,哥哥……” 邵寒与她四目相对,嘴角泛起淡淡笑意,围观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原本面色平淡的探花郎就足以让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还笑的如此温柔,众人都忍不住朝他的视线望去,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能如此幸运,得探花郎青睐。 邵瑶瑶见众人望向她的方向,吓得立刻躲了起来,她可不希望引来别人的关注。 见邵瑶瑶躲起来,邵寒轻笑出声,有些无奈,这身衣服他就穿一次,不过邵瑶瑶见过就行。 邵寒刚准备收回视线,脸上的笑意僵住,他没想到萧瑾白会在楼上,两人四目相对,不打招呼说不过去。 邵寒笑的勉强,对着萧瑾白点点头,算是回应。 然而萧瑾白根本没看出他的勉强,他眼中只看到像仙人一般芝兰玉树的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虽然下一刻邵寒就移开了视线,但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萧瑾白脑中,他好像又听到了急促的心跳声,如同在草原奔驰的骏马,迅猛而不可遏制。 前面的人群越来越多,众人都挤着看邵寒,道路两旁的衙役有些控制不住,怕发生意外,游街刚到一半就结束了。 状元和榜眼明显有些不高兴,那些路人只看得到邵寒就算了,如此风光的时候还因为邵寒而提前结束,任谁也不开心。 第36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6)^^…… 邵寒以为他当街得罪楚锦棠,怎么也该被外放再不济也会被贬职。 往常探花郎大都被安排为从六品或者正七品的官职,像是翰林院编修、国子监司业、监察御史等不低也不高的位置。 然而料是邵寒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竟然被封为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以往从未有探花郎能直接担此重任。 即便是状元,以往最高的品级也不过是从五品,接到任命状的邵寒皱着眉头愣在原地,虽然他的确想往上走。 但是也不能一上来就这么高的官职,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要知道大理寺卿可是萧瑾白的人,而未来若无意外,那个位置会是邵寒的。 众人都没想到邵寒会任大理寺卿,状元和探花的官职比邵寒还低,他们看着邵寒,不由有些幽怨,只觉得他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 但是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众人其其恭喜邵寒,邵寒心情不悦,也懒得装什么温润和善,全程面无表情。 有人觉得他这是自视甚高,还没上任就开始摆谱,有人觉得他是深藏不露,如此值得高兴的事情,竟然全程毫无波澜。 唯有邵寒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糟糕,然而当众人刚接受这个事实时,皇帝的赐婚圣旨也一同到了驿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宁公主,系贵妃所出,备受宠爱。自幼聪慧灵敏,蕙质兰心,温婉大方,品行端正。今闻探花郎邵寒仪表堂堂、才华横溢,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安宁公主下降探花郎邵寒,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邵寒一瞬间有些耳鸣,他怎么样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将楚锦棠赐婚给他,他摇身一变成了驸马。 眼下唯一让邵寒庆幸的是,这个世界并未有驸马不可入朝为官的禁令,邵寒可以安心做官。 只是邵寒想不通早上他明明对安宁公主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好话,为何还会被皇帝赐婚 因为这张脸邵寒觉得可能性不大,以楚锦棠睚眦必报的性子把他抓起来折磨一顿,都比嫁给他可能性大。 可为何皇帝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是早有计划还是这是楚锦棠的报复计划,嫁给他再杀了他 楚锦棠身为三皇子的胞妹,即便邵寒不想站队,也被迫成了三皇子一党,可他们却把他放到萧瑾白手中的大理寺。 邵寒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活靶子,他有点明白楚锦棠的报复了,如今他根本不可能中立,他是楚锦棠的驸马,在外人眼中就是三皇子一路的。 即便邵寒不想掺和进三皇子和太子的斗争,如今也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这般萧瑾白不就更怀疑昨晚动手那人是他了吗? 见邵寒面色暗沉,没有丝毫喜色,一旁的状元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上前接旨。 如今在其他人眼中邵寒也算个卖/身换官的可怜人,谁不知道安宁公主什么品行,圣旨上那些夸人的词哪个能从楚锦棠身上看到 说是嚣张跋扈那都是夸赞她的,谁不知道早上探花刚和安宁公主起了冲突,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可怜邵探花大好的前途,日后怕是没他什么好日子过了,一时间众人刚刚听到他成为大理寺少卿的嫉妒与不甘都消散了。 邵寒再怎么抗拒也不可能抗旨不遵,他起身上前接旨,“微臣接旨。” “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宣读圣旨的公公礼貌的对着邵寒道喜。 宣旨公公之前并未见过邵寒,如今一见便明白了为何安宁公主大早上冲进御书房求皇帝赐婚,这探花郎果然一表人才,俊美无双。 但人情世故这块儿好像有些欠缺,以往这种时候接旨的人都是要塞点银子给他,即便不是银子也有其他好东西。 这探花郎从始至终丝毫没有表示的意思,见等不到探花郎示好,宣旨公公面色不悦的离开了,他准备回去不动声色的给邵寒上上眼药。 毕竟谁让邵寒从头到尾毫无喜色,这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也不算他添油加醋。 周围其他人倒是想帮邵寒,但邵寒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让他们歇了心思,别讨不到好还惹的邵寒厌恶。 他们明日才需去报道,几人想晚上一起聚一聚庆祝一番,但邵寒以家中有事为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众人并未阻拦,但在心中已然觉得邵寒心高气傲不可结交。 邵寒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他如今思绪混乱,得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破眼前这个局。 每个世界的男主都有主角光环,或者说他们和世界相辅相成,邵寒如果和他们对着干,即便胜过主角,世界也会崩坏。 邵寒没有太多选择,萧瑾白选择太子,那太子就是未来的新皇。 如果他莫名其妙跑到萧瑾白面前说想当太子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卧底,怕是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毕竟如今三皇子也只是猜测萧瑾白是太子一党的,他都没有实质证据,邵寒哪来的底气。 暂时也只能按兵不动,看看两边的情况,邵寒决定日后时不时卖萧瑾白个好,这样最后清算他多少还能留一命。 邵寒又回了租住的院子,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妹妹,这也是个棘手的事情,他在想要不要现在就将人送走,至少还能护住邵瑶瑶。 可邵寒眼下无权无钱,将人送走,不过是把把柄放在别人手上,如果没有万全的计策,也只能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邵瑶瑶下午看完游街后拿着邵寒给的银子准备在街上逛逛,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哥哥被封为什么官职。 然而大街上都在传安宁公主下嫁探花郎的事情,是皇帝赐婚,很多人都看到了宣旨太监从驿馆离开。 一路上邵瑶瑶已经打听清楚了安宁公主在上京人口中的人品,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横行霸道甚至还爱滥杀无辜。 即便邵瑶瑶安慰自己或许可能只是谣言,可皇帝的亲女被造谣,怎么可能况且听说她还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 越想邵瑶瑶越发不安,她不想要这样品行不端的嫂嫂,如果那人欺负她哥哥怎么办 见到邵寒早早就回到了小院,邵瑶瑶只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哥哥是多么坚强的人,如今被打击的连和其他官员一起寒暄的心思都没有了。 邵瑶瑶忍住哭腔,上前询问邵寒,“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邵寒回来路上看到有家糕点店,想起邵瑶瑶爱吃甜食,便进去买了点,店家看邵寒长得貌美还多送了些。 天色比较暗,邵寒并未注意到邵瑶瑶的表情,他将糕点递给邵瑶瑶,“我买了点枣泥糕和栗子糕,听说这家的味道不错,你如果喜欢吃,哥之后再给你买。” 邵瑶瑶看着邵寒带来的糕点,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嗓音哽咽,哭着向邵寒确认,“哥,我听说……皇上让你做安宁公主的驸马” 邵寒瞬间发现了邵瑶瑶情绪不对,他昨晚刚把人哄好,这眨眼怎么又哭了? “怎么哭了?”邵寒从怀中掏出邵瑶瑶之前给他绣的帕子,无奈的轻轻擦着邵瑶瑶脸上的泪珠。 不知道邵瑶瑶是不是水做的,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没完没了。 邵寒猜到小姑娘大概是知道自己成了驸马,他轻声哄着邵瑶瑶,“做驸马挺好的,可以住大院子,还有人伺候,以后哥哥花她的钱给你买各种好东西,我们努力吃垮她。” 邵瑶瑶一听就知道邵寒在逗她,她忍不住破涕为笑,“哥你乱说什么。” 随后邵瑶瑶止了泪水,她就是忍不住担心邵寒会被楚锦棠欺负,“哥,你见过安宁公主吗?她是不是像传言里的那样?” 邵寒知道邵瑶瑶担心什么,他安抚她道:“都说相由心生,我见过安宁公主,她眸色清亮,山眉水眼,并非什么坏人。” 这话纯属是哄邵瑶瑶,“你想想如果她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还会传出那样不堪的留言呢?” 邵寒不知道他安慰邵瑶瑶的话转头就传到了楚锦棠耳中。 楚锦棠扫了眼手中的长鞭,嗤笑一声,“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字字属实。”一旁负责监视邵寒的属下恭敬的回答。 楚锦棠抬手摸了摸鞭尾,神色平淡,“继续去盯着,莫要让他发现了。” 另一边邵瑶瑶有些想反驳邵寒的话,可最终还是止了话头,他们都明白眼下皇帝已经赐婚,他们只有接受的份,哪里还有他们拒绝的资格。 相比于邵寒,邵瑶瑶只是委屈哥哥不能娶喜欢的人,她觉得哥哥貌美又才华横溢,配得上最好的人。 即便如邵寒所言,安宁公主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这些她也只敢心里想想,有些话到底不好说出来,邵瑶瑶此刻在担心另一件事,“哥,你成婚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邵寒知道赐婚这茬算是过去了,他轻笑着敲了敲邵瑶瑶的脑袋,“想什么呢?哥哥到哪儿都会带着你的。” 邵瑶瑶如今已经及笄,邵寒故意逗她,“就怕你日后找到了心仪的郎君,连哥哥都不要了。” 邵瑶瑶想也不想就反驳,她用拳头轻打邵寒,“哥,你乱说什么,我才不会,我才不要嫁人,以后我要当老姑娘,让你永远养着我。” 两人似乎忘了眼前的困局,邵寒故意逗着邵瑶瑶,“好,哥哥永远养着我们家胖瑶瑶。” “好啊,你说我胖……邵寒,你给我等着。” 两人嬉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之下。 第37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7)^^…… 果然,如邵寒所料,他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 按理来说这上任第一日大理寺卿该带着邵寒在大理寺转一圈,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然而邵寒早晨刚到大理寺,便听闻大理寺卿李瑜柏出门办案了,并不在大理寺,而他也被直接引到了一件破旧的小屋子。 看着灰尘弥漫的屋子里,桌案上垒的小山高的卷宗,邵寒皱着眉头开口,“这是” 邵寒没想到对方这下马威给的如此直接,他还以为他们会迂回一点。 不等一旁牵引邵寒过来的小厮开口,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出现,“卑职大理寺主簿周慎言见过邵大人,这是大理寺尚未办理的案综。” 随后周慎言似是注意到房间脏乱之后,对着一旁的小厮斥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让你们把这打扫干净吗?” 似乎知道周慎言只是装样子,小厮低头求饶,“周大人息怒,最近大理寺事物繁多,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过来。” 邵寒懒得搭理周慎言,从袖中掏出手帕遮住面部走了进去。 也亏得他们找了这么脏的一间屋子,邵寒摸了摸上面的尘土,似乎有几年的没人打扫过。 好在案综保存的还算不错,稍微打扫一下就能清理出来。 邵寒随手拿了本案综,十三年前的,放下又重新拿起一本,二十一年前,也亏得他们能将东西放这么久。 大理寺里的都是些关乎人命的大案,邵寒仔细看着上面的记录,山郊发现断肢,有许多人失踪,尚未破案。 说不好听些几十年前的案子,证据都消失的都没影了,如何办理?况且这案子看上去没有后续,似乎是被人压下来了。 邵寒随意挑拣的案子都是又久远又难办的,不说时间问题,很多连尸骨都未必留着,这样就是单纯在难为人。 不过如此正中邵寒的意,如今他就是活靶子,做大事还不如不做事,这些看上去又杂又乱的案子,根本没什么太大价值。 大概都嫌灰尘太大,没人跟着邵寒进门,周慎言在外面盯着邵寒,不得不说这位探花郎的确相貌出众,一举一动都出尘脱俗,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他置身于脏乱的屋子,仍旧面不改色,那屋子有了他的衬托也显得古朴起来。 邵探花通身的气度不凡,当楚锦棠的驸马的确可惜了些。 只是邵寒一个探花郎忽然一跃成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怕是难在高位,才不配位可不行。 他们也并非有意难为这貌美的探花郎,可惜上面说了,要让探花郎知难而退,这人如今已经是三皇子的人,自然不可能让他大放异彩。 邵寒从屋里走出,对着周慎言开口,“找几个人过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邵大人,这……” 周慎言刚想找借口拒绝,就听到邵寒摘下脸上的手帕,笑着对他道:“如果找不到,那就你亲自来做。” 说完邵寒便离开了后院,自己开始在大理寺溜达,没人带他无所谓,他自己有手有脚。 周慎言原以为邵寒是个闷葫芦,被欺负也只会自己忍着,哪曾想是个笑面虎。 周慎言回忆起刚刚邵寒微弯的嘴角,芝兰玉树,俊逸风流,不得不承认这探花郎笑的倒是挺好看。 周慎言也不想再拿这些小事逗邵寒,他怕把人欺负狠了,对方若是孤注一掷,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慎言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去找人半个时辰内打扫干净。” 想起邵寒那清冷矜贵的模样,他又加了句:“记得焚香。” 见小厮匆忙离开后,周慎言急忙追着邵寒离开的方向而去,好在他很快就看到了那抹绯红的身影。 那身官服就得这样模样好看的少年郎穿才显得气宇轩昂,英姿焕发,看着邵寒无论是走路还是身姿都像是富贵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 周慎言想起了上面给的消息,这人真的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其他隐秘 周慎言甩了甩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恭敬的笑着对邵寒道:“大人这是第一次来大理寺,就由我来为邵大人介绍。” 邵寒扫了眼周慎言,知道这家伙一直跟着他,他冷哼一声,记仇道:“这是……人手充足了” 周慎言没想到邵寒会这么说,倒有些惊讶,他一瞬间觉得眼前人鲜活无比,性子倒没想象中那么沉闷,颇为有趣。 周慎言微微一笑,狗腿子的对着邵寒道:“少卿的事自然是大事,即便没有人手也要挤出来不是” 邵寒扫了一眼周慎言,懒得和他继续废话。 两人将大理寺转完时都快晌午了,周慎言没想到邵寒这么能走,他步子飞快,周慎言一开始还能跟得上,到后面就需要小跑着追了。 大理寺的确不少能人异士,很多武艺不凡,可他就是个负责记录和管理大理寺的文书和档案的主簿,哪来那么好的体力。 “大人……邵大人……等等我。”最后周慎言已然气喘吁吁,他有些后悔接了这个活计,让谁来都比他合适。 可惜他没得选,谁让他在大理寺最人微言轻,无足轻重。 见邵寒终于停下,周慎言叫苦不迭,他皱着眉头,脸色甚是不好看,“大人放过周某吧……真的走不动了。” 走了一早上,邵寒也饿了,他看着大理寺的大门,反问周慎言,“不是已经结束了周大人是还想再逛吗?” 周慎言闻声望去,果然看到了大理寺大门,他从未有一刻如此觉得这褪色的朱红大门好看。 不等周慎言松口气,邵寒对着他礼貌道谢,“今日多谢大人作陪,临近晌午,大人也该休息休息,邵某告辞。” 按理来说周慎言陪了邵寒一早,到了饭点,邵寒该请他吃一顿,可惜邵寒囊中羞涩,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他只能口头道谢。 邵寒离开不久他早上的所作所为就传到了萧瑾白耳中,他轻笑一声,“这邵探花倒是有趣,情绪外露,也不藏着掖着。” “你说他用手帕遮面”萧瑾白再次想起来那个刺客,脑海中全是他的相貌,他有些可惜的呢喃道:“倒是可惜上次忘了让他遮脸看一看。” 不过萧瑾白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急在一时,他总会弄清楚邵寒到底是不是那个黑衣刺客。 邵寒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其实可以直接住在大理寺后院,省下一笔租房子的费用,可惜他带着邵瑶瑶,小姑娘住在那里不合适。 大理寺中午有专门聘请的厨娘,如果没有外出办公,可以在大理寺后院吃饭,每个月上交一笔伙食费即可。 这条件对于单身汉而言算是好事,可惜,邵寒又不能把邵瑶瑶带来吃饭,暂时他还是要回家吃饭,至于日后,等他有钱再说。 如今邵寒已经上任,每月月俸六贯,一年七十二贯,他是正四品官员,每年二百六十石俸禄,还有九百亩职田。 如果都换算成银两,加起来一年有一百一十二两左右的白银,乍看起来很是不错,毕竟对于平头百姓而言,十两银子就够一家三口吃饱穿暖生活一年。 可惜邵寒做官,而做官最缺的便是银子,上下打点日常花销哪里不需要银子,说不好听点若想行贿,一百两银子那都是拿不出手的。 邵寒若是想日后官职更上一层,必须想办法赚银钱才行,不然他继续原地踏步都很困难。 若是在外地,这方法多的是,可如今在上京,邵寒处处受人监视,他想找人帮忙都困难。 如果邵寒敢自己动手,今天晚上赚了银子,第二天御史们的折子就能递到皇帝面前。 邵寒扫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他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做任务这么多年,这点警惕性他还是有的。 而且听气息,这些人应该不只一批,邵寒大概能猜到楚锦棠肯定会让人盯着他,萧瑾白对他还没有放心,剩下大概就是其他对他感兴趣的官员派来的。 真神奇,这些人也没撞在一起,真想找个机会把他们聚起来玩一玩。 不过邵寒很快就歇了心思,他现在还不能太张扬,他们愿盯着就盯着吧,反正邵寒也不会少块肉。 中午回家,邵寒请的邻家大嫂就做好了饭,见邵寒回来,她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邵寒请她每日过来做两顿饭,为了避嫌,她做好就走。 听到邵寒回来,邵瑶瑶开心的从房间出来,“哥,你回来了啦?第一天当值感觉怎么样?大理寺有意思吗?是不是有很多扑朔迷离的案件” 邵寒没有回答邵瑶瑶,反倒像个夫子,严肃的问她:“你早上怎么样?字练的如何书读了吗?有没有抽空练习琴曲” 邵瑶瑶瞬间收起笑意,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哼哼唧唧的不敢回答,“哥……不要一回来就说这些嘛。” 邵瑶瑶拉着邵寒的衣角到饭桌前坐下,她讨好的对邵寒笑着道:“累了一早上,哥一定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两人虽然过得艰苦,但大家闺秀能学的东西,邵寒都会为邵瑶瑶准备,不过很明显,这丫头不太适合这些安静的才艺。 邵寒的确也得考虑考虑这小姑娘日后的生活,之前就不说了,如今邵寒身为大理寺少卿,日后邵瑶瑶会收到不少拜贴去各府游玩。 每次出门总不能穿同样的衣服,不能戴同样的头面,这都要钱,而且上门也不可能空着手去,这笔花销也不少,邵寒总不能拘着邵瑶瑶不出门。 赚钱之事刻不容缓。 第38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8)^^…… 两人吃的清淡,桌上只有两盘炒素菜,邵瑶瑶还在长身体,邵寒回来时买了半只烧鸡。 邵寒将鸡腿夹到邵瑶瑶碗中,若是往日邵瑶瑶一定会笑的弯了眼睛,嘴甜着道谢。 但是今日她似乎没注意到碗里的东西,戳了戳米饭,小声的问邵寒,“哥,大理寺那些人……好相处吗?” 邵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自然不会说实话,“挺好的,大理寺主簿亲自带着我逛了一早上,大理寺还是蛮大的,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转转。” 邵瑶瑶其实对大理寺并没有多么感兴趣,她只是担心那些人会欺负她哥,明明她哥已经成了大理寺少卿,可是邵瑶瑶就是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似乎当官也不比当初好多少,还是受人欺负,受人威胁,只不过当初是明面上,现在换成了暗地里。 想起那个安宁公主,邵瑶瑶心里更不高兴,她已经知晓了邵寒游街当日和安宁公主起了冲突,她不信那公主对这件事一点芥蒂都没有。 她并非不信邵寒,而是这么多年下来她对这世道也不是一无所知,更清楚邵寒一下子被放到风口浪尖,那些人都在暗处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见邵寒只吃了小半碗饭,邵瑶瑶给他夹了不少鸡肉过去,她语气有些沉闷,“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我不想成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觉得闷吗?”邵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如果觉得闷可以上街去转转,哥哥现在是大理寺少卿,不缺银子。” 说话间邵寒将一锭银子推出来放到邵瑶瑶面前。 邵瑶瑶没动,她看着银子欲言又止,他们都明白邵瑶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是邵瑶瑶是原身唯一的亲人,邵寒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 邵瑶瑶没忍住,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哥,我想出去开店赚钱。” 邵寒皱了皱眉,没想到邵瑶瑶竟然再想这个,他没忍住抬手弹了一下邵瑶瑶的额头,“瞎想什么,嫌你哥我穷” 不等邵瑶瑶解释,邵寒便皱着眉头道:“邵瑶瑶,你有你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无需你来操心,哥已经有了计划,你乖乖在家看书学习就行。” 其实回来的路上邵寒就想好了计划,不过这需要时间才行,日后还长,不能急于一时。 说完邵寒不忘让邵瑶瑶劳逸结合,刻意叮嘱她,“偶尔买点画本子看看也行,但不准看那种穷书生拐骗富家女的故事。” 邵瑶瑶有些失落,她很想帮邵寒,不过邵寒都这么说了,邵瑶瑶也没有坚持。 毕竟她的确之前跟邵寒学过一点做生意,但是如果全部都由自己上手,什么情况还未曾可知,她还是不给哥哥*添乱了。 邵寒整治周慎言之后,效果还算不错,至少大理寺那些人知道他不是软柿子了,不过大家也大都表面敬重邵寒。 邵寒开始了专心破旧案的生活,大理寺几十年来所有积压的卷宗加起来一万多件,邵寒不可能亲力亲为每件都处理。 他将案综按照地域划分,随后再将同一地方的案综按照时间划分,便开始着手破案,一开始大理寺说人手不够,只给邵寒给了两个人侍卫。 不过这也够了,邵寒要做的事情有些不好明说,人越少越方便他行事。 邵寒着手办理的都是有钱人家的案子,原因自然简单,他需要银子,不能自己赚,就找人合作,让人帮他赚。 当然,为了不让人察觉他的计划,邵寒也会选择一些线索指向明显的案子处理,如此交缠错杂,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半年时间很快过去,这期间邵寒大理寺少卿的名声渐渐响亮,毕竟谁也没见过半年就破了近百起案子的少卿。 虽然这案子又小又杂,但期间掺杂着几件从前未侦破的大案,甚至邵寒还顺手捉住了大理寺卿李瑜柏的犯人。 邵寒少年神探的名头到底是传了出去,谁让他现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未来可期。 这期间邵寒和楚锦棠的婚期定了,在半年之后盛夏的一个黄道吉日。 已经到了冬日,年关将近,邵寒还是每日都在破案,不是在破案就是在破案的路上。 邵寒暂时留在上京,这里的案子就有数千件,足够邵寒破一阵子,况且还有新增的案子,没完没了。 经过这半年暗度陈仓,邵寒已经赚了不少银子,上京有不少铺子,郊外也有不少房产和土地,也不能只把眼光放在上京。 邵寒找了个人帮自己打理生意,如今外地有邵寒不少产业,这人是邵寒破案时顺手救得,邵寒察觉到他非凡的经商才能,就将人留下了。 那时邵寒经过破案攒了不少银子,多的是富商感激邵寒缉拿真凶送的,当然明面上都不是给邵寒的。 现在他们已经换了个大点的院子,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也就多给邵瑶瑶请了两个丫鬟,多了个做饭好吃的婆子和护院,放在所有官员里面还是不够看。 因为邵寒屡破奇案,皇帝亲自接见了他几次,赏了他不少银子,邵瑶瑶在贵女里面也算水涨船高,平日有不少贴子邀她出门游玩。 最近邵寒请了个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让她教教邵瑶瑶为人处世的原则和平时大家闺秀的规矩,规矩倒是其次,更多的邵寒想让邵瑶瑶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 至于邵寒自己身边只有一个护卫季泽,也是破案时救的,这人被诬陷杀人劫财,邵寒洗清了他的嫌疑,抓到真正的罪犯。 这人死活要报答邵寒,邵寒见他身手不错,刚好脑子缺根筋,就留在了身边。 自从邵寒屡破奇案之后,很少有人再提起他的美貌,但张开后的探花郎姿容更胜从前,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渐渐有了自己的锋芒。 大理寺后院,邵寒看了一天的卷宗,即便周围蜡烛的灯光明亮,他仍旧感觉眼睛有些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根。 季泽推门而入,便见邵寒周身疲惫,倒了杯水递到邵寒手边,他眉头微皱,低声劝诫邵寒,“大人,您已经看了一天的卷宗,歇歇吧。” 邵寒接过水杯抿了一口,闭上眼睛,“嗯。” 房间安静,只有轻微的蜡烛燃烧之声,邵寒没有睁眼,沉声问季泽,“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季泽见邵寒不再喝水,安静的从邵寒手中拿过水杯放回原位。 季泽想起邵寒让他调查的事情,低声在邵寒耳边回:“辗转了几次,那消息最终进了安宁公主府。” 邵寒没有回答,他已经知道了楚锦棠男扮女装之事,倒不是邵寒查到的,而是之前楚锦棠不慎落水,邵寒救人之时亲手摸到的。 之前两人初遇时,楚锦棠做的那件事也就说得过去了,毕竟在皇家龙凤胎是喜事,双胞女胎也不算坏事,可唯独不能是双胞男胎。 邵寒不知道这件事皇帝知道多少,楚锦棠如今和三皇子站在一起可是矮了一头,大概是用了药。 但最近她长开了不少,无论是相貌还是身高,不知是因为身体发育还是不再用药。 由于定亲的缘故,两人在宴会上经常能碰到,或者说邵寒因为破案太忙,几乎不怎么参加宴会,但每次他参加总能看到楚锦棠。 他们明面上又定了亲,所以总被众人凑做一堆,原本两人关系平淡,见面都聊不上几句。 但邵瑶瑶这家伙为了在楚锦棠面前卖邵寒的好,总是借着邵寒的名义给楚锦棠送东西,等邵寒知道时,楚锦棠对他的态度已然改善了不少。 那时邵寒不知楚锦棠的男子身份,他想着若是日后三皇子倒台,他会想办法让人将楚锦棠送走,留她一命。 然而楚锦棠硬要掺和进这混乱的局面,如今邵寒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虽然大概能猜到他的处境和想法,邵寒却也不想干预。 至于结局,听天由命吧!邵寒自己都没底呢。 这半年三黄子和大理寺卿都各自试探过邵寒,但邵寒表现得总是呆板,听不懂他们暗示的话,一心破案,两耳不闻窗外事。 至于破案期间既杀了三皇子的人,也杀了萧瑾白的人,算是扯平,谁也不帮,始终维持他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人设。 所以邵寒的好名声只在民间,在朝堂上他是众人口中不好惹的刺头,谁的面子都不看,就连皇帝都在他这讨不到好。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惊险,但好用,即便是皇帝生气,也不会想杀了他,毕竟他是真的很能干活。 季泽看着闭目沉思的邵寒,知道他缓一会儿又要看卷宗,他想劝诫,正想找个借口。 随意扫了眼门外,季泽看到片片冰晶落下,他嗓音愉悦,“下雪了,今夜月明,大人不如出去走走” 邵寒缓缓睁开眼睛,鹅毛大雪纷纷落下,似乎是今年的初雪。 邵寒起身走入雪中,季泽拎起一旁挂着的红狐刺绣披风紧随其后。 这披风是楚锦棠送的回礼,邵瑶瑶送了她不少东西,一件不还说不过去。 邵瑶瑶知道邵寒对楚锦棠没什么好感,因此并未将这披风的由来告诉邵寒,邵寒只以为是下面做生意的徐夏谙送来的。 月朗星稀,万里晴空,片片雪花随风落下,空气中有种冷冽的寒气,邵寒却很开心,他喜欢看落雪。 即便待着邵寒身边近半年,季泽还是忍不住被眼前人迷住,少年白衣胜雪,风姿清泠,如月空灵,身姿翩然,他嘴角带着浅笑,眉眼舒展,如春日冰融,清流汩汩。 少年头上的木簪已然变成玉冠,虽然样式简单却衬得他容色越发出尘,立如芝兰玉树,眼含星辰,实属天地绝色。 第39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9)^^…… 如此美景,季泽一时间看呆了,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是给邵寒送披风穿的。 季泽几步上前,将披风罩在邵寒肩上,“大人,夜风太大,当心着凉。” 邵寒调整好状态,想起来眼下办理的棘手案件,转身问季泽,“这次的少女失踪案,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冷风袭来,季泽下意识挡在了风口的位置,“不知他们是不是有内部消息,那伙人最近很安静,暂时没有其他少女失踪。” “内部”邵寒微微皱眉,心中不断猜测,他总觉得这次的幕后之人身份应该不低。 不久前邵寒发现之前几年内的几个少女失踪案隐约有相似之处,与以往拐卖不同,这些人是真真正正的再无踪迹,甚至连尸骨也无。 失踪的大都是相貌美丽的女子,年纪在十五左右,且她们的生辰八字都在阴时阴历。 这些少女失踪案夹杂在大量拐卖失踪人口之间,很难被察觉,因为近日又有少女在相似的时间失踪,才引起邵寒的注意。 邵寒平日里不止要处理旧案还得办理新发生的案件,想从中理出头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非常耗费心神。 大理寺倒是有不少能人异士,也有过目不忘的人形案综,但对方是萧瑾白的人,邵寒对他没有百分百信任,不少案子还是要邵寒亲自筛选才行。 季泽见邵寒又准备继续研究案情,还是没忍住开口劝他,“大人时间不早了,您从三日前就一直没怎么休息……” 似乎怕邵寒不听自己的话,季泽又补充了句:“小姐会担心的。” 说到邵瑶瑶,她年岁渐长,加上邵寒如今官居高位,有不少人想上门提亲,邵寒也不好一直推拒,可他又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人。 如今社会男子为尊,三妻四妾都是常事,邵寒不想邵瑶瑶嫁人后还要处理后院的那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情。 可是邵寒不可能将邵瑶瑶拘在家里一辈子,万一她遇到了心悦之人,难道邵寒还能让她不嫁人 入赘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邵寒能盯着那人,可是邵寒总归要离开这个世界,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他不能让邵瑶瑶过于依赖他。 思及此邵寒扫了眼身旁的季泽,长相人品不差,就是性情古板,为人固执,不是邵瑶瑶喜欢的类型。 邵寒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纯属一副大家长的心态,万一邵瑶瑶对情情爱爱不敢兴趣呢?这些事情还是随她高兴吧。 邵寒这几日都在大理寺待着,他想了想,对季泽道:“说起来也几天没回府了,今天就到这吧。” 路上下着鹅毛大雪,此时已经午夜,邵寒也不想麻烦车夫,邵寒如今的府邸离大理寺不算太远,两人刚好赏赏雪,顺便走着回去。 可惜,大好的雪景却是赏不了了。 刚转过路口,就碰到有人刺杀,这场面邵寒经历不算少,以至于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一闪而过的剑光。 邵寒任大理寺少卿这半年多,得罪了不少人,遇到的刺杀自然不计其数,有时为了引蛇出洞,他也会以自己为饵。 今天纯粹是运气不好,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影响邵寒看雪的心情。 对方人手不多,加起来也就三个人,几乎不怎需要邵寒动手,季泽一个人就能应对。 以往邵寒也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一开始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武艺,后来有钱请暗卫后,单纯就是懒得动手。 说起来这些刺客似乎每次都没那么多话,大都是直接动手,很少给人反应的机会。 这些人不敢在大理寺动手,只能守在邵寒回去的路上,邵寒今晚准备回府休息也只是临时起意,真是难为他们等这么久了。 对面三人算是有备而来,还算聪明,并不恋战,两人牵制季泽,一人主攻邵寒,可惜三人加起来也不是季泽的对手。 虽然夜深人静,方便动手,但夜晚有巡城士兵,惊动他们无异于羊入虎口,见势不妙,三人就想要逃走。 然而一直看戏的邵寒觉察到他们想逃,还不等人反应便在眨眼间挑断了离他最近之人的手筋脚筋。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邵寒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到有人声音嘶哑着倒地痛苦呻/吟。 不等对方有其他动作,季泽下意识卸掉了他的下巴,以防他在口中□□。 其余两人见势不妙,也不管地上人死活,迅速转身逃走了,邵寒有些疲惫,抬手示意隐在暗处的暗卫去追。 随后季泽抬手摘掉刺客脸上黑巾,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邵寒对着季泽吩咐,“先将人带回大理寺关几天,保证不死就行。” 对于这些时不时的刺杀,邵寒已然疲惫,这些人偶尔会有些新意,搞什么卖/身葬父,以身相许的戏码,可惜眼中的杀意遮也遮不住。 邵寒准备一个人回去,然而刚走几步就感觉有些晕眩,身体沉重,向着地上倒去。 季泽刚将地上人扛起来就见邵寒往地上倒去,他下意识丢了肩膀上的人准备过去扶人,然而有个身影比他更快出现在邵寒身边。 季泽还以为是其他刺客,正欲提剑刺去,他看到来人面容时,忍不住皱紧眉头,“萧丞相” 男子容貌俊美,眼神幽暗,他肩头沾着白雪,似乎怕冷着邵寒,将人直接揽在怀中,乍看起来有几分亲密。 萧瑾白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抓住邵寒的手腕摸了摸脉搏,好在不是中毒,“邵大人应该是染了风寒,去大理寺找常大人过来。” 大理寺经常有人受伤,因此也设置了随时治病救人的官位,常大人就是大理寺治病的大夫,之前是太医,医术自然不差。 然而季泽没动,他几步上前准备接过邵寒,毕竟萧瑾白和邵寒不是一路人,他不想让邵寒落在萧瑾白手上。 萧瑾白也察觉到了季泽的想法,他紧抿唇,面色不悦,“我还没有蠢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对邵大人动手。” 季泽知道,但以防万一也没错,毕竟之前邵寒杀萧瑾白的人时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时也有人妄想求情,可惜邵寒本意就是杀鸡给猴看。 不等季泽反应过来,萧瑾白直接打横将人抱起,他虽然从未去过邵寒府上,但也知道位置。 季泽心想萧瑾白手下不可能没人,为何偏偏找自己找常大人,可惜此时季泽管不了那么多,他得以邵寒的身体为重。 听到身后离开的动静,萧瑾白微微松了口气,他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示意身后跟着的护卫去找了大夫。 支走季泽也是无奈,不然那家伙绝不可能让他触碰邵寒。 萧瑾白接着月色看着怀中人的面容,见到邵寒苍白的面色,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这还是上次秋猎后两人第一次如此亲近,以往邵寒都是客气疏离的,与他搭话大都为了案情所需,多一句没有。 秋猎时他们在围场遇到刺客,还是邵寒出手相救让他躲过一劫,那时他受伤颇重加上淋了雨,烧了一整晚。 山洞漆黑幽暗,可萧瑾白却只记得邵寒怀抱的温暖,他迷迷糊糊看到眼前的人,下意识觉得自己见到了仙人,如玉之姿。 若不是邵寒出手相助,萧瑾白怕是撑不过那个夜晚,可是离开山洞之后,邵寒安静收了他的谢礼,两人之后再未多说过一句话。 仿佛萧瑾白那晚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温声细语,什么温暖怀抱,不过是他凭空臆想。 萧瑾白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两人交集不多,之前邵寒还拒绝他手下人的示好直接杀了他的人。 官场本就如此,萧瑾白并不生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介意邵寒的看法。 胡思乱想间萧瑾白已经将人送回邵寒府上,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 当初被邵寒所救,他还在病中,谢礼是府上管家送过来的,之后等萧瑾白病好,两人交集越发少了。 门房不认识萧瑾白,但见他抱着邵寒,立刻将人迎进府中,没一会儿听到动静的邵瑶瑶便赶了过来。 邵瑶瑶见过萧瑾白,但因为邵寒中立,加上之前被挂着萧瑾白名头的人欺负的缘故,对他印象不大好。 不过听门房说萧瑾白将邵寒送回来的,她还是礼貌道了谢。 邵瑶瑶勉强弯起嘴角,“多谢萧丞相送哥哥回来,您费心了,夜色已深,您明早还要上早朝,就不麻烦了……” 然而萧瑾白却像是没听懂,直接打断邵瑶瑶赶人的话,“无碍。” 邵瑶瑶其实有些生气,气季泽将邵寒留给萧瑾白,但当季泽将常大人带回来为邵寒医治时,她也不好说什么。 最终只是将人拉到一边,用萧瑾白也能听到的声音斥责季泽,“日后莫要将哥哥留到外人身边,不过是找大夫,谁去不行” 季泽想解释,可想起萧瑾白在旁边坐着,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他知道邵瑶瑶气什么,也后知后觉到萧瑾白的不怀好意。 无论他是为何帮了邵寒,但这次人情是欠下了,日后还得邵寒再还给他。 好在邵寒只是连日查案劳累过度加上受了点风寒,睡一觉休息休息就好,并没有什么大碍。 待季泽送走常大人,回来看到萧瑾白还坐在床边,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上前委婉赶人,“大人已经没事,萧丞相折腾了半天,如今天色快亮,萧丞相不如在府上住下” 季泽自觉他的话说的够明白,然而没想到萧瑾白却点点头,回了句:“也好。” 第40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0)^…… 季泽没想到萧瑾白竟然如此厚着脸皮的住在了府中,他索性将人安排在离邵寒最远的院子。 可惜邵寒对外只是个考上探花的穷书生,府里不大,即便最远的偏院也不过离邵寒的房间隔了两道墙。 萧瑾白看着房间简单的布置,总觉得有些简陋,想起刚刚邵寒房间也没什么精致的布置,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邵寒在百姓中的名声极好,不只是他断案如神,从不利用权势官官相护。 还因为他资助城外的善堂和学堂,无论男女,只要想读书,皆可去学堂学习,他还找人教授贫苦人家的孩子学习技艺,让他们能有一技之长。 有时候萧瑾白都看不清邵寒到底想做什么,他太过正直无私,干净的根本不像个官场之人,难怪皇帝也会偏宠他。 只是想起邵寒驸马的身份,萧瑾白也有几分忧愁,太子对于邵寒不站队的态度已经有几分不悦,邵寒在民间的好名声并非一件完全的好事。 萧瑾白坐在塌上没有休息,房间点着熏香,和邵寒屋子里的味道一般,桂馥兰香,让人逐渐放松下来。 邵寒睡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醒来,看着房间熟悉的布置,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似乎昏过去的事情。 只是不等床边打盹的邵瑶瑶反应过来,萧瑾白就径直从屋外走了进来。 邵瑶瑶见邵寒动作,急忙上前扶他起身,担心的问:“哥,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不等邵寒开口,邵瑶瑶红着眼睛埋怨他,“之前我说了好多次让你好好休息,你就是不听,那么拼命做什么大理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说到后面邵瑶瑶直接哭了出来,她昨晚守了邵寒一晚,越想越后怕,明明邵寒当了官,他们的生活本该越来越好。 可是邵寒却越来越忙,还有那无止尽的刺杀,虽然邵寒每次都瞒着邵瑶瑶,但邵瑶瑶不傻,她也在邵寒身边安排了眼线。 之前邵寒就曾经带着血腥味回来,她当时很害怕,最终也努力克制自己什么都没说。 邵瑶瑶有时候在想如果邵寒不是什么大理寺少卿,他们会不会活的轻松一点,至少不用明天都担惊受怕,邵瑶瑶真的很怕哪天醒来邵寒忽然消失。 邵寒还没反应过来萧瑾白怎么在他房间,邵瑶瑶的眼泪就让他招架不住,邵寒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泪水竟然这么多。 他示意听到动静赶来的季泽帮忙,但季泽想让邵寒长长记性,只递了张手帕过来,丝毫没有帮着劝阻邵瑶瑶的意思。 邵寒无奈,一边帮邵瑶瑶擦眼泪,一边温声哄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说完邵寒小声安抚邵瑶瑶,“还有外人在,被看到了不好。” 邵瑶瑶这才想起来讨人厌的萧瑾白昨晚留宿邵府,她差点忘了。 不想被人看戏的邵瑶瑶止了眼泪,嗓音哽咽的对邵寒低声解释了句,“昨晚萧瑾白送你回来的,他还住了一晚。” 听到邵瑶瑶幽怨的语气,邵寒知道她不乐意,但转念一想有些奇怪,萧瑾白住在邵府做什么?不该将他送回来就离开吗? 邵寒给了邵瑶瑶一个眼神示意她离开,随后对着一旁干站着的萧瑾白道歉,“萧丞相见谅,舍妹担心心切,让您见笑了。” 邵瑶瑶没想到萧瑾白竟然还赖着不走,以为他想利用昨晚的事情讨要好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就离开了邵寒的房间。 邵寒对着一旁的季泽开口,“季泽,上茶。” 随后他起身穿衣,他不知萧瑾白在此的目的,便开口试探,“多谢萧丞相昨夜送我回府,下官给您添麻烦了。” 季泽为萧瑾白倒了杯茶,在邵寒眼神示意下安静去门外守着。 萧瑾白没想到邵寒会直接当着他的面穿衣,他下意识撇开视线,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敢看。 明明两人都是男子,可萧瑾白却觉得邵寒一举一动都格外……惑人。 尤其是邵寒修长白皙的手指系腰带时,总让人有种想替他的冲动。 萧瑾白一时间有些傻眼,他没想到自己脑子里竟然会想到这个词,他摇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听到邵寒疏离的道谢,萧瑾白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像是饮了涩酒,苦味在口腔蔓延开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少卿不必客气。” 说完萧瑾白又忍不住叮嘱邵寒,“少卿注意身体,令妹说的也没错,大理寺案件繁多,不必急于一时。” 穿好衣服的邵寒坐在萧瑾白身旁的凳子上,萧瑾白这才想起来邵寒该多多休息,他这么快起身,是不是介意自己在这 萧瑾白有些懊恼,他不想给邵寒添麻烦,留下不过是单纯的担心邵寒,他看了眼邵寒冷俊的面容,终于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 “多谢萧大人关心。”邵寒有些搞不懂萧瑾白的心思,他不认为萧瑾白是个无事献殷勤的人,不由怀疑萧瑾白这是想亲自劝自己站队 就在邵寒准备试探一下萧瑾白的真实想法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只听屋外季泽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邵寒没想到自己不过晕过去,府中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不等邵寒想清楚楚锦棠来此的目的,就见楚锦棠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见邵寒直挺挺的站在房里,楚锦棠不认为自己收到了错误的情报,他皱着眉头看向邵寒,“听说你病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邵寒正要拜见楚锦棠,被他生生拦住,楚锦棠语气不悦,“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虚礼!” 随后他眼神冷冽的扫向身后跟着的御医,“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过来给驸马号脉。” 这还没有成婚,邵寒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成了驸马,他没想到楚锦棠会突然跑来,还带了御医。 不过看对方脸色似乎不怎么好,邵寒犹豫着开口,“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微臣只是没休息好,现下已经好多了。” 其实邵寒不用想都猜得到他大概是累晕的,可惜楚锦棠根本不听。 等御医为邵寒把脉时,楚锦棠才看到房间里还坐着个萧瑾白,他冷冷的扫了眼萧瑾白,语气不怎么好,“你怎么在这” 不等萧瑾白开口,邵寒立刻解释,“昨夜我昏倒,是萧丞相将我送回来的。” 楚锦棠瞬间捕捉到了邵寒递来的信息,他冷着脸,嗓音冰冷,“还不走是想挟恩图报邵府没人了?哪需要萧丞相亲自送人” 楚锦棠活的肆意,从来不考虑什么叫委婉,况且他和萧瑾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说话自然毫无顾忌。 萧瑾白并不在意楚锦棠的态度,他看了眼沉默的邵寒,心中情绪有些复杂,嘴上却说:“殿下说笑了,萧某只是担心少卿的身体。” 萧瑾白的话让楚锦棠越发不高兴,他很是介意,反讽萧瑾白,“本宫不知萧丞相何时竟然如此好心?” 不等萧瑾白开口,他又昭示主权般开口,“我的驸马还不需要萧丞相来挂心。” 给邵寒号完脉的太医沉默着不敢说话,他没想到公主竟然连男子的醋都吃。 不过他小心扫了眼邵寒的相貌,又觉得长成如此丰神俊朗的模样,公主吃醋也是正常。 “殿下。”邵寒不知道楚锦棠是抽了什么疯,虽然他想借楚锦棠的身份赶人,但可不想让他们打起来。 当然,两人身份悬殊,打起来不过是句玩笑话,可邵寒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如此剑拔弩张。 就在邵寒头疼怎么把两个人都打发走时,刚刚离开的邵瑶瑶听说楚锦棠来了,开心的又凑了过来,“公主殿下,您是来看我哥哥的” 邵寒以为楚锦棠会生气,没想到他对邵瑶瑶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只听他用有些幽怨的语气开口,“我是你未来……嫂嫂,不能来吗?” 邵瑶瑶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亲昵的对楚锦棠道:“当然,殿……嫂嫂来看哥哥,哥哥自然高兴,刚好哥哥醒了,嫂嫂不如留下和哥哥一起用午膳。” 邵寒看着邵瑶瑶和楚锦棠亲近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头,为了邵瑶瑶的安全,他并没有告诉邵瑶瑶楚锦棠是男子的事情。 这……邵寒有些担心,邵瑶瑶莫不是喜欢上楚锦棠了? 邵寒观察到楚锦棠见到邵瑶瑶后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又忍不住担心楚锦棠会不会看上邵瑶瑶了 楚锦棠并不知道邵寒的思虑,他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御医,“驸马身体怎么样?” 御医的回答和常大人大差不差,睡了一觉邵寒的风寒已经好了,御医顺着楚锦棠的意思叮嘱邵寒平日不能过于劳累,一切以身体为重。 邵寒房间不算太小,可他此刻只觉得挤得慌,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累倒了,萧瑾白和楚锦棠竟然都跑来了。 此刻邵寒像只刺猬,只觉得眼前两人都是居心不良,不怀好意。 邵寒扫了眼开开心心和楚锦棠说话的邵瑶瑶,一瞬间将楚锦棠列为危险人物,他打算找时间提醒邵瑶瑶远离这个人。 最后一群人都到了大厅,刚好到了午膳时间,邵寒总不能将萧瑾白一个人赶走,只是这吃饭的氛围着实有几分尴尬。 邵寒坐在中间,左手边是楚锦棠,右手边是萧瑾白,邵瑶瑶则是挨着楚锦棠坐。 邵寒一路沉默着没开口,邵瑶瑶和楚锦棠说的越开心,他越是觉得楚锦棠心怀不轨,欺骗涉世不深的小姑娘。 餐桌上出现最诡异的一幕,莫过于眼下从左右两边夹到邵寒碗中的虾仁。 40-50 第41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1)^…… 看着楚锦棠给邵寒夹菜,邵瑶瑶刚想夸未来嫂嫂几句,然而没想到对面的萧瑾白也将菜夹到邵寒碗中。 气氛有几分诡异,邵寒有些想直接离开,但是他才动筷没几下,也的确有些饿,邵寒看着碗中的虾仁没有动,饭桌上安静的出奇。 三人的视线都在邵寒身上,然而邵寒似乎视而不见,继续自己动筷夹菜,并没有碰碗里的虾仁。 楚锦棠自然不会觉得是邵寒的问题,他黑着脸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萧瑾白,下意识觉得他是想拉拢邵寒。 之前楚锦棠也尝试过,即便他们有了婚约,邵寒仍旧谁也不帮,坚持自我,简直油盐不进。 一开始楚锦棠的确怀着嘲弄的心思,想折腾邵寒玩玩,谁让两人第一次见面如此不愉快。 可后来相处中,楚锦棠觉得邵寒的固执也不失为一种可爱,他惊才绝艳,长相出众,能力也不俗,还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 楚锦棠想若他真是女子,有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可惜,他不是。 两人婚期将近,可楚锦棠还未想好该不该告诉邵寒自己是男子之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邵寒,更不知他得知自己是男子后会如何抉择。 楚景川之前为了邵寒的事和楚锦棠吵过不少次,楚景川眼中不能为他们所用的人都是废物,只有除掉才能安心。 但楚锦棠不想这么做,虽然他一开始的确想着拉拢邵寒才让父皇赐婚,可后来他的想法渐渐改变,像邵寒这般忠于皇帝的人留着也无不可。 楚锦棠也不知自己的想法为何改变,或许是那次落水,他以为自己会在池中安静死去,可有个人揽却着他的腰对他轻声说别怕。 或许是宴会上被人温柔*以待,没有丝毫讨好,只是平常对待,他又长得那般好看,一颦一笑都叫人难以忽视。 或许是邵府时不时送来的小礼物,虽然并不贵重,却满含心意,很是有趣。 大概是危急时刻遇到了救命之人,日积月累,楚锦棠承认他对邵寒有几分心动,但也只是心动。 他怕邵寒知道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他怕得知真相后邵寒眼中会露出嫌恶和恶心的神色。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谓,那便只能放下。 因为楚锦棠很清楚邵寒对他不过礼貌客气而已,每次见面楚锦棠都能看到邵寒眼中的疏离,并没有对待心爱之人的小心翼翼和珍视。 楚锦棠心事重重,即便察觉到萧瑾白的不对劲,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呵斥,他觉察到了邵寒微蹙的眉头。 似乎除了查案,邵寒并不喜欢参与其他事情,好在他对萧瑾白也没什么好颜色。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萧瑾白和楚锦棠夹的虾仁从始至终都在邵寒的碗中没有动。 楚锦棠见到邵寒没事,也知自己是担心过了头,他不该如此紧张邵寒。 邵瑶瑶也注意到邵寒从始至终没动楚锦棠夹的菜,她怕楚锦棠不高兴。 在楚锦棠离开时,拉着他开口:“嫂嫂,元宵节你可有安排?听说夜晚的灯会很是热闹,到时候我叫着哥哥我们一起去逛逛。” 听到邵瑶瑶叫自己嫂嫂,楚锦棠有些怔楞,明明之前是他让邵瑶瑶叫的,他下意识望向和萧瑾白告别的邵寒,见邵寒神色如常,似乎没听到 楚锦棠也知道他们接触其实越少越好,可他不知怎么了,等他反应过来,嘴里已经答应了邵瑶瑶,“好。” 虽然他只说了一个字,但邵瑶瑶还以为楚锦棠是害羞,急忙笑着,不给楚锦棠反悔的机会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说起来邵瑶瑶一开始并不喜欢楚锦棠,毕竟他在上京的名声算不得好,而且她还听说邵寒和楚锦棠第一次见面有些不愉快。 但后来相处中,她发现楚锦棠的确像哥哥说的,不能仅凭道听途说就认定一个人。 自从邵寒担任大理寺少卿,和邵瑶瑶走动的贵女多了起来,只是那些人一开始都不怎么看得上清贫的邵瑶瑶。 当初那些人只以为楚锦棠是想折腾邵寒才让皇帝赐婚,因此那些人邀请邵瑶瑶参加宴会,多的人是想她出丑取笑。 说白了那群人基本上都是势利眼,谁有权就捧着谁,谁家里在京中越有地位,姑娘们就越喜欢和谁玩。 邵瑶瑶不是不懂,只是她想帮着邵寒,为他分忧,一开始被人欺负她也不还手,更不会随意招惹别人。 可惜她的隐忍让有些人越发张扬,没想到楚锦棠会多次出手护着她,还帮她出手教训了那些欺负她的人。 邵瑶瑶渐渐觉得楚锦棠也没有那么讨厌,而且她长相英气,容貌虽然没有哥哥好看,可放在上京也是独一份,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只可惜邵寒太忙,根本没精力注意这些,所以为了哥哥的幸福生活,邵瑶瑶就当起了月老,时不时借着邵寒的名义送东西去公主府。 起初安宁公主从不回礼,后来慢慢会送来一些贵重的物品,邵瑶瑶觉得安宁公主或许也是喜欢哥哥的。 不然他怎么会在听说哥哥昏倒后如此火急火燎的带着太医赶过来,邵瑶瑶觉得自己还需努力。 邵寒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的经历基本上都放在大理寺的案综上,他觉得这个世界原身的心愿就是升官发财,如此才能顺利离开。 吃完饭后邵寒骗邵瑶瑶回房休息,然而邵瑶瑶刚回自己的院子,邵寒就带着季泽从后院偷溜走了,他又继续回去干活了。 筛选完近几年失踪女子的案综后,邵寒觉得可以试着引蛇出洞,可惜转眼就到了新年,原本安静的上京一下子热闹起来。 邵寒不好这个时候还拘束着手下人办案,那也显得他太过冷漠,案子的事情也只能先搁置一下。 以往原身和邵瑶瑶生活清贫,手头拮据,即便原身想买东西,邵瑶瑶也舍不得,即便过年也冷冷清清。 今年邵寒吩咐徐夏谙好好准备,一定要让邵府热热闹闹。 然而没想到本打算在家好好过年的邵寒被叫到了宫里参加皇帝的家宴,邵寒不太乐意,可惜谁让他是安宁公主的准驸马,拒绝不得。 很快就到了除夕,邵寒本想带着邵瑶瑶一起,但邵瑶瑶死活不乐意,她可不想大年三十还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过。 邵寒也没强求,不过想想也是,宫里饭菜也没多好吃,到时候一群皇子公主,邵瑶瑶去了得拜这个敬那个,的确累人。 邵寒自己都想拒绝,可惜皇帝亲自下了命令,他不得不去。 离开前邵瑶瑶神秘兮兮的递给邵寒一个荷包,让他去宫里交给楚锦棠,算是新年礼物。 邵寒这才想起来的确要准备一下新年礼物送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参宴。 邵寒以为只是皇帝家宴,没想到男主也在,不过想想也是,他的身份不低,如今还未定亲,后宫那些嫔妃的娘家人可盯着他的正妻之位呢。 邵寒往日很少参加这些宴会,更何况皇帝家宴,他想着坐到后面躲一躲,可惜一进门便有侍女为他带路。 邵寒自然要坐到楚锦棠身旁,毕竟两人已经定亲,明年就要成婚,如此也不算越矩。 但邵寒没想到他的位置竟然离皇帝那么近,几乎皇帝下首第二个位置就是他,虽然邵寒并不怵皇帝,但谁也不喜欢这个日子还被人念念叨叨。 此时皇帝还没来,邵寒刚落座,穿着华贵的楚锦棠就走了过来。 今日是喜庆的日子,邵寒也不好继续穿黑白色。 他穿着一件玄色窄袖长袍,气质斐然,袖口处镶金线祥云纹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腰间朱红白玉腰带衬得他纤腰挺拔,气度逼人。 虽然知道邵寒长得好,但似乎除了官服,楚锦棠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衣。 没想到如此合适,衬得邵寒有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活泼,似乎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参见殿下。”邵寒起身恭敬对着楚锦棠作揖。 楚锦棠说了好几次让邵寒不必对他行礼,可是邵寒根本不听,楚锦棠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轻嗯一声算是回应,不冷不淡。 楚锦棠落座之后,邵寒想起来邵瑶瑶让他送的东西,一会儿皇帝来了,怕是会被人调侃,还不如早点送出去。 邵寒掏出袖中的荷包,递到楚锦棠面前,“殿下,这是舍妹送您的新年礼物,还望您能喜欢。” 楚锦棠看着邵寒手中的荷包愣了愣,原本他嘴角上扬,眼神发亮,可听到邵寒的话后又忍不住收起笑意。 楚锦棠没有接过邵寒手中的荷包,反倒开口问他:“你的呢?” 邵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好在很快他意识到楚锦棠这是在和自己索要新年礼物,好在他来之前准备了几件小礼物应急。 说话间邵寒从怀中取出一枚墨玉镶珠蝠文佩放到荷包上面,邵寒想了想干送有点奇怪,他补了句:“微臣祝殿下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邵寒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他长得着实养眼,众人不自觉便将目光投向两人,原本喧嚣的晚宴瞬间安静起来,邵寒真挚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对面不远处的萧瑾白看着两人,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簪,他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过刺目。 这簪子是萧瑾白偶然看到的,不知为何,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萧瑾白想到了邵寒,赴宴时,他下意识将簪子装到了袖中。 第42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2)^…… 萧瑾白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与邵寒交集不多,却时不时会想起邵寒。 曾经萧瑾白认为自己并非重美色之人,现在连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美色所惑,不然为何如此在意邵寒。 甚至觉得邵寒和楚锦棠在一起的模样如此刺眼,令人难受。 之前救助之恩萧瑾白已送礼还清,他和邵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便邵寒不是驸马,他也不会辅佐太子。 邵寒身边的关系单薄,只有一个亲妹妹,他族中那些亲人宛若摆设,毫无用处,这样的人不好拿捏,本就是个危险的存在。 萧瑾白收起了手中的玉簪,他并非想不通这些,不过总心存侥幸,即便邵寒不站队三皇子,他也是驸马,他们注定站在对立面。 楚锦棠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他没想到邵寒真的为自己准备了新年礼物。 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楚锦棠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眼前之物算得上普通至极,可楚锦棠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邵寒的祝词很动听,岁岁平安楚锦棠微弯的嘴角缓缓收起,他也希望如此,若是…… 谁知道日后的事情,可楚锦棠不后悔走上这条路,他不可能乖乖巧巧的安宁公主一辈子,同样是男子,楚景川可以,他为何不行 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邵寒,楚锦棠也不可能吐露丝毫。 有时楚锦棠会忍不住想,若是邵寒知道他的筹谋,会如何看待他会如何对他 他会站在道德高地骂他乱臣贼子,惑乱朝纲还是会……理解他包容他 楚锦棠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极,邵寒如此刚正不阿,清正廉洁的人,大抵会站在对立面呵斥他的狼子野心吧。 不等楚锦棠胡思乱想,宴会就正式开始了,皇帝入席之后,看着不远处的俊逸男子,觉得赏心悦目,哪怕是摆设也养眼,他对着邵寒一顿夸赞。 皇帝想起当初邵寒中探花后楚锦棠急不可耐的求赐婚,只觉得她有眼光,不然邵寒还不知道被哪家官员榜下捉婿。 皇帝明面上夸邵寒,还不忘提了句楚锦棠,“邵爱卿往日就该多穿这喜庆的颜色,瞧瞧多好看,和安宁甚是般配,还是安宁好眼光。” 邵寒虽然经常被夸漂亮,但皇帝夸赞,他不好回答,求救似的看了眼一旁的楚锦棠。 楚锦棠会意,故作害羞的叫了声,“父皇。”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们俩了。”皇帝刚刚不在,但也听说安宁和驸马鹣鲽情深,他哈哈一笑,“今天是家宴,就不拘着你们了。” 宴会开始后便有舞姬鱼贯而入,耳边传来悠扬的乐声,皇家晚宴甚是热闹,台上的舞姬各个婀娜多姿,翩翩起舞。 邵寒想起近日失踪的少女里似乎也有舞姬,他抬眼望向中间袅袅婷婷的领舞,年岁看上去不大,一举一动却甚是曼妙。 如果想引蛇出洞,这般惹眼的美人说不定能达成目的,可惜她不会武无法自保,万一他们计划出了纰漏,如何能保证对方安全 可若找会武的男子假扮,不说相貌,一般身高似乎就有些突兀。 见邵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舞姬,楚锦棠有些不悦,即便他看得出来邵寒并非好色之人,眼中也只是欣赏。 但楚锦棠就是不舒服,心里泛着酸气,像吃了颗酸枣,又涩又苦。 楚锦棠想让邵寒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本想借夹菜之名提醒对方回神,可想起来之前邵寒并没有碰他夹到碗中的虾仁,更加郁闷。 夹菜不行,倒酒总行吧,楚锦棠正想为邵寒手边的杯子添杯酒,却见邵寒抬手挡在酒杯上。 他微微靠近楚锦棠,在他耳边低声解释,“抱歉,殿下,微臣一杯就倒,还是不献丑了。” 随着邵寒靠近,楚锦棠不知为何脑中一片空白,明明邵寒没饮酒,可随着他的动作,楚锦棠鼻尖出现一股梨花的香气,勾人心弦。 邵寒的话正经极了,可楚锦棠不知怎么却红了耳朵,大概是耳边热气氤氲,温柔低语,让人一时失了神智。 做了这么多任务的邵寒深知喝酒误事的道理,他除了案情所需从不碰酒,一杯就倒什么的,自然是哄着楚锦棠。 楚锦棠多少也听过邵寒的事情,知道他平时从不饮酒,所以特地换的果酿,好半晌后,他才想起来解释,“这是果酿,不算酒,你可以尝尝。” 楚锦棠看邵寒直直盯着舞姬,没想到他还注意到自己这边,其实楚锦棠挺想看看邵寒是如何一杯就倒的,可惜暂时没这个机会。 楚锦棠都这么说了,邵寒自然不好拒绝,他挪开挡着酒杯的手,楚锦棠为他倒了半杯,随后期待的望向邵寒。 邵寒并没有直接饮下,而是抬手嗅了嗅,淡雅清香,的确没有酒精的味道,正要开口夸赞,却有抹亮光从眼前划过。 原本到嘴边的酒杯被邵寒直直掷了出去,碰到了台上舞姬从腰间抽出的软剑之上。 变故发生的太快,邵寒参加宫宴不能带兵器,只能拿手中的酒杯抵挡。 “有刺客,快来人!”随着皇帝身边太监的一声叫喊,一群黑衣人从暗处冲了出来直接朝着皇帝而去。 很明显对方有备而来,不但人数众多,还有不少人混在伺候的奴婢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邵寒拉着楚锦棠起身,两人面前的桌案瞬间被掀翻在地,邵寒转身将楚锦棠护在身后,桌上的餐食酒水泼了他一身,好在都是冷食。 场面太过混乱,有刺客朝着他们而来,邵寒转头对楚锦棠身后伺候的贴身丫鬟开口,“刺客太多,带殿下先离开这里。” 邵寒身上没有兵器,楚锦棠拉着他的手腕,急忙追问:“你呢?” 相比于其他人的慌张,此刻在邵寒眼中可是妥妥的升职加薪机会,他怎么会离开,“殿下不必担心,我去帮陛下。” 说完邵寒拉开楚锦棠的手,转身拿起一旁的烛台对着刺客攻了过去,来这里半年多,他一直勤加练武,对上这些刺客还是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手里的兵器不好用,好在很快对方就被邵寒一击致命,他手中的长剑也成了邵寒的武器。 楚锦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他放心不下邵寒,但我不想留在原地当靶子,他武功不低,可不能暴露人前,只能躲到安全的地方望着邵寒。 红衣青年比他想象中更厉害,长剑翻飞,身姿轻盈,第一时间就和御林军一起挡在皇帝面前,楚锦棠后知后觉,邵寒的武艺似乎并不弱。 楚锦棠脑海中闪过两人初见时的画面,忍不住想半年时间真的能让一个连他鞭子都躲不开的人练到如此境界 有些真相即便自欺欺人也难以掩盖,楚锦棠忍不住握紧腰间的玉佩。 邵寒只为在皇帝面前露个脸,皇帝身边还有其他人护卫,他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 皇帝已经被人护送着离开此处,有了御林军相助,邵寒的剑更快了,他瞬间解决了几个难缠的刺客。 边动手邵寒还有功夫思考要不要受点伤,如果全须全尾会不会显得他没有用心 可刺客剑上明显下了毒,邵寒不太想自找苦吃。 就在邵寒准备假装中一剑,受点皮外伤做做样子时,发现角落萧瑾白似乎有些抵挡不住,他脚步虚浮,明显中了毒。 萧瑾白身后有刺客借机偷袭,邵寒想也不想上去救人。 这宫宴就是麻烦,若是往常,王公贵人身边全是暗卫护卫,哪会如此狼狈,不过这也是刺客选在宫宴动手的原因。 邵寒动手的第一时间萧瑾白就注意到了,可惜两人离得太远,他有心相助,可刺客逼得他只能后退。 萧瑾白因分身去看邵寒被刺客在右臂上划了一剑,他瞬间察觉不对,右手似乎握剑都费力,亦不敢再分心。 刺客太多,但御林军在外值守,来此也需要时间,他们只能独自对抗。 周围喧嚣吵闹,皆是混乱的宫人与皇家亲眷,他们自保都困难,哪顾得其他。 萧瑾白有些晕眩,没觉察到身后的桌案,直直向着身后倒去,然而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 他只觉腰间一紧,有人将他揽住,两人转身避开了刺客刺来的长剑。 萧瑾白只觉鼻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梨花白,酒香扑鼻,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润如玉,“能站稳吗?” 邵寒一边护着萧瑾白,一边还得和对面的刺客缠斗,着实有些费力。 见萧瑾白面色青紫,嘴唇发黑的模样,邵寒收了假装中剑的心思,他可不想中毒。 下定主意,邵寒直接一剑抹了刺客的脖子,鲜血四溅,邵寒抬手挡了挡喷溅的血迹。 放眼望去满地狼藉,刺客只余两三个还在抵抗,被御林军围攻。 邵寒不打算上前帮忙,因为萧瑾白直接在他怀中晕了过去,邵寒只能找个空地先将人放下。 萧瑾白中毒颇深,如今也不可能给他找御医医治,邵寒借着廊下烛光顺着他身上的血迹找到了手臂上的伤口。 皮肉翻开,伤口已经发黑,邵寒正想为他处理,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剑是刺客那拿来的。 好在邵寒身上备着解毒的丹药,他取了粒喂到萧瑾白口中,说起来这药还是萧瑾白之前给他送的谢礼。 邵寒去御林军那借了把刀,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邵寒在火上将刀烤了烤,随后直接剜出了萧瑾白伤口处的腐肉。 原本被喂了解毒丸的萧瑾白微微睁眼,他眼前雾蒙蒙的,有些看不清楚,只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在暖色灯光下格外耀眼。 刀割的刺痛让萧瑾白瞬间清醒,他痛的撕心裂肺,正想咬牙时,一个温热的手掌送入口中,有人温声安抚他,“别咬舌头。” 第43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3)^…… 被剜掉腐肉的萧瑾白没撑多久就直接昏死过去。 邵寒将人交给了萧瑾白的贴身护卫萧炎,他扫了眼手中的齿痕,咬痕清晰,好在没破皮,不然处理起来也是麻烦。 想了想邵寒从怀中拿出手帕将手包住,他抬手看了眼这明显的“伤口”,颇为满意。 既不用中毒,还能让人知道他受了伤,反正他不打开,谁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 “阿寒,你没事吧?”邵寒闻声望去,发髻散乱,有些狼狈的楚锦棠冲了过来,他认真的上下打量邵寒,看到邵寒身上的血迹,难免心惊胆战。 红衣上血迹不显,离得近了楚锦棠才意识到邵寒身上竟全是血迹,他呼吸都有几分不畅,哪怕邵寒就站在眼前,可他还是后怕。 邵寒见到楚锦棠并不意外,能这么快过来,说明对方一开始就没离开,邵寒在心中腹诽难不成楚锦棠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这可不是好事,毕竟当初邵寒还装出一副羸弱的书生模样,以楚锦棠的多疑性子,不可能不怀疑他。 然而邵寒面上却装出担心,关心的问楚锦棠,“这里危险,殿下怎么没离开” 楚锦棠似是没听到邵寒的话,小心试探着他的身体,生怕自己莽撞碰到了邵寒的伤口,“受伤了吗?怎么身上这么重的血迹” 一开始楚锦棠躲藏的位置还能看到邵寒的身影,后面他们附近有刺客冲过来,楚锦棠只能暂时离开,去其他地方躲避刺客追击。 后来听闻刺客已经全被击杀,楚锦棠第一时间想起过来找邵寒的踪迹,路上他看到不少中毒的宫人尸体,面色铁青,早无生气。 楚锦棠不由惊出冷汗,无端生出惶恐,心跳加速,他很怕邵寒会出什么事情。 虽然他知道邵寒身手不错,可刺客的剑上有毒,万一呢?万一邵寒不小心中剑呢? 楚锦棠这才意识到这种可能他连想都不敢想,楚锦棠从小到大没有一刻如此惶恐,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楚锦棠才微微放下心来。 邵寒觉得慌张的楚锦棠戏有点过,他后退一步,避开楚锦棠探查的手,“微臣无碍,这些都是刺客的血。” 看着楚锦棠鬓角流下的汗水,邵寒问了句:“殿下还好吗?受伤了吗?” 不知邵寒哪句话触动了楚锦棠,他竟然直接上前抱住了邵寒,没防备的邵寒差点被他撞到下巴。 如今两人都长了不少,但楚锦棠仍旧没有邵寒身材高挑,他窝在邵寒怀中,嗓音哽咽的开口,“刚刚为什么护着我先离开” 邵寒不太习惯被人如此亲昵的抱着,况且对方还一副女子装扮,虽然知道楚锦棠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可邵寒还是觉得别扭。 楚锦棠声音不大,邵寒反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楚锦棠似乎是真的关心他,旁边有收拾残局的侍卫不时扫一眼,不说明目张胆,但也有些好奇。 邵寒将人拉开,看着楚锦棠微红的眼眶,他委婉的解释,“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护着殿下安危是微臣应做的。” 楚锦棠似乎不怎么满意邵寒的回答,反问了句:“只有如此” 不等邵寒回答,楚锦棠注意到他手上包了手帕,楚锦棠拉起邵寒的手,皱着眉问:“手怎么了?” 见楚锦棠不再追究上个问题,邵寒松了口气,他抽回手,“不小心划伤了,没什么大碍。” 怕楚锦棠想看伤口,邵寒急忙劝他,“夜色已深,殿下今夜受惊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微臣就先出宫了。” 说完不等楚锦棠答应,邵寒就径直离开了。 邵寒不傻,他察觉到楚锦棠似乎对他动了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两人婚期将近,可邵寒想着楚锦棠不可能让人知道他男子的身份,成婚不过是障眼法,到时候邵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一下就行了。 但如果楚锦棠上了心,万一把他男子的身份告诉邵寒,那邵寒就不能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他只想升官发财,可没兴趣参与夺嫡之争。 见邵寒毫不留情的离开,楚锦棠瞬间收起了深情的表情,看来邵寒似乎是不喜欢他呢。 以往即便知道邵寒对他无意,楚锦棠也不过觉得他没眼光,可他都如此主动,对方却避如蛇蝎,可真让人伤心呢。 楚锦棠下意识忽略心中的酸涩与不舒服,想起两人初见时,邵寒那做派,似乎是想让自己厌恶他。 “哼”,楚锦棠轻笑出声,他可不信有人能在半年时间将武功练的如此炉火纯青,看来他的乖巧驸马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皇帝家宴遇刺的事情被压了下来,邵寒听说隐约和前朝有些关系,这件事总归也不归邵寒一个大理寺少卿管。 邵寒原想着救驾有功,能升上一官半职,可惜皇帝只是赏了一大堆东西给他,并没有给邵寒升官的想法。 毕竟他担任大理寺少卿不久,加之他一上任官职就比往届探花郎高上许多,况且他还身为驸马,重重叠叠,升官的阻碍甚大。 不过邵寒也没气馁,他也不知道原身想升到什么地步才满足,萧瑾白身为小世界男主,邵寒再高也越不过丞相之位。 也不知这案子要破到何年何月去,邵寒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忍不住叹了口气。 距离除夕遇刺事件已过去三日,听闻萧瑾白今早才醒,邵寒为了避免和他直接接触,那日将人交给萧炎后,再没打听过萧瑾白的行踪。 手上伪装救驾受的伤也没什么意义,手掌只剩淡淡的痕迹,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不过邵寒还没拆手上的伪装,毕竟皇帝的御赐虽然已经到手了,可萧瑾白的答谢还没有,总得让他想起来当日自己辛辛苦苦救了人才行。 邵寒不傻,他才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救萧瑾白更多的自然是为了日后太子继位考虑。 现在邵寒看上去不站队,谁也不得罪,万一太子看他这种人不顺眼呢?毕竟他之前查案可抓了太子母族的表弟。 虽然不算亲表弟,隔着有段距离,可到底是太子母族子弟,当时有太子的人来求情,邵寒可是一点面子没给。 再者最糟糕的是邵寒是楚锦棠的驸马,先不说两人能不能顺利成婚,就这重尴尬的身份摆着,太子继位之后能让他当什么大官 救萧瑾白其实也算邵寒卖太子的好,毕竟没有萧瑾白,太子可没那么容易成为皇帝。 邵寒只希望萧瑾白能念在自己救过他的份上,日后在太子继位后为自己能多说两句好话。 不等萧瑾白想起来报答邵寒的解毒救命之恩,邵寒就因为查案带着季泽一起离开了上京。 而两人再见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萧瑾白因探察私盐一事来到荆州暗访,当然明面上他是作为巡查使来走走过场。 每年各地都会有四品以上的官员作为巡查使走访探察,实际上不过官官相护。 随便找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上报皇帝,或者直接一句百姓安居乐业,治下太平,夸夸当地官员。 对于掌握着自己升官发财之路的巡查使,萧瑾白自然受到太守热烈相邀,这才刚到就备了晚宴迎接。 暗查会处处掣肘,不如光明正大的来,不说巡查使,萧瑾白作为当朝丞相,明面上自然无人不敬重,何况一个四品的荆州太守。 晚宴上,萧瑾白正和坐下的太守交谈,身后站着的贴身侍卫萧炎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萧瑾白微微侧头,萧炎在他耳边低语,“大人,台上那舞姬瞧着有几分眼熟。” 萧瑾白愣了愣,没想到萧炎忽然说这事,他这才将视线放在台上的舞姬上。 只见一身量高挑的舞姬身穿西域装扮的舞裙,面带薄纱,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在月光照耀下有些晃眼。 舞姬此时正在月下翩翩起舞,准确来说是起武,她手中握剑,正在表演舞剑,舞姿不算曼妙。 可她的一举一动勾人心魄,身上的铃铛随着舞步叮铃作响,好似一段美妙动听的乐曲。 一抬眼萧瑾白就知道萧炎为何如此说,眼前的舞姬的确有故人的模样,只是她站的有些远,让人看不清面容。 见萧瑾白盯着台上的舞姬痴痴的看,坐下的太守李云舟不由露出笑意,果然,他就说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 萧瑾白看上去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不过是还没遇到让他寡廉鲜耻,痴迷沉沦的美人罢了。 这个舞姬可是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找来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动,就不信萧瑾白会无动于衷。 李云舟抬手招呼身后跟着的管家,“一会儿将人直接送到萧大人的房中,别忘了提点那舞姬几句。” 管家一副了然的模样,笑着答是。 李云舟自然不可能傻乎乎问萧瑾白你要不要女人,看萧瑾白那目不转睛的模样,怕是已经陷进去了。 听说萧瑾白如今还未成婚,虽然让舞姬做正妻的可能性不大,但当个爱妾吹吹枕边风还是不错的。 李云舟想再确认一下,他抬手示意眼前的舞姬离场,果然,换了个舞姬之后,萧瑾白又恢复之前的端庄君子模样。 对此李云舟的猜测更加笃定,他心里轻嗤,觉得光风霁月的萧丞相也不过如此,往日装的倒是挺像回事。 见萧瑾白兴致缺缺,李云舟自以为善解人意道:“萧大人舟车劳顿,今晚不如就到这里,您早点歇息,明早下官再带您去府衙转转。” “也好。”萧瑾白的确心怀它事急需确定,他起身准备去李云舟安排的房间休息。 第44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4)^…… 下面的衙役传来消息,有人见到失踪的少女踪迹,邵寒带着季泽一路追踪到了荆州,却失去了她们的线索。 相比于男子而言,女子尤其是貌美女子失踪更为常见,案件繁琐交缠很难理出头绪,也经常出现突发状况。 到了荆州,邵寒才发现新发生的失踪案和之前他们追踪的案件有些差异,那个阴时阴历的女子或许只是巧合。 与之前案件的幕后之人应该不是同一批,只是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的邵寒也不好忽视此案,只能先调查清楚荆州的新案子。 他们查到了失踪少女会被送到荆州最大的乐坊兴安乐坊调/教一段时间,随后再由乐坊以表演的形式送往各处。 说起来有些巧合,当初原身伯父想将他和妹妹送给的好色知府李云舟如今已经成了荆州太守,邵寒索性新仇旧恨一起了结。 之前邵寒就一直计划找美人引蛇出洞,但却一直都未找到合适的人选,此人必须有能力自保,不然邵寒不可能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邵寒周围会武的女子,且武艺高强的基本上都是皇家暗卫,且这些暗卫少之又少,他们根本不可能把暗卫暴露在人前,借给邵寒去查案子。 情况紧急,邵寒不能再眼睁睁等机会溜走,恰巧路过醉春楼时,看到楼中那英气高挑的西域姑娘,邵寒心生一计。 反正原身长得貌美,雌雄莫辨,稍加化妆就能以假乱*真,之前邵寒没想过自己来,是因为他身量高挑,怕被人察觉异样。 但醉春楼的姑娘给了邵寒灵感,他完全可以装成西域女子,如此一来,即便身高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也不会有人怀疑。 邵寒刻意化了妆,换了一身西域打扮,混入从西域来的商队之中,装出一副第一次来中原的模样,东瞧瞧西看看。 果然很快就被人盯上,甚至不用邵寒自己找机会,那些人就趁着他外出逛街时动了手。 这些人很聪明,并非直接光天化日之下抓走邵寒,而是在邵寒逛街时诬陷他打碎了别人身上挂着的传家之宝,让邵寒赔钱。 赔不起那就签卖身契,这套路倒是邵寒没想到的,毕竟以往的姑娘大都是趁着没人被人掳走的。 他们大概是看邵寒身高腿长,动起手来动静太大,想直接讹诈,既方便又安全。 邵寒自然装出赔不起的模样,想装样子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知哪冒出来的富家公子要替她赔钱,邵寒原以为这也是他们的套路。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那个讹诈邵寒的人和那个富家公子吵了起来,差点动了手,让邵寒的计划失败,前功尽弃。 好在后面虽然经历些波折,邵寒总算是被套路入了坑,他以为自己会被送到兴安乐坊,没想到直接和一群舞姬一起被打包送到了太守府上。 领头的人说太守府上有贵客临门,此次是邵寒一飞冲天的机会,他们要让邵寒上去献舞,邵寒都有些懵,他哪会跳舞。 按理来说被拐骗的少女都会送到乐坊,独独他一个被直接带到太守府。 如今才初春,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那群人却给了邵寒一件根本遮不住身体的舞服,还美名其约是西域的舞服,刚好合适邵寒。 一路上邵寒只觉得被赶鸭子上架,根本没给他准备的机会,邵寒也没机会私下联系季泽问清楚那个贵客到底是谁。 不过邵寒转念一想能被李云舟邀请的贵客能是什么好东西,他怎么也没想到座上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萧瑾白。 大概是为了保留神秘感,上台前负责他们的管事给了邵寒一张薄纱让他在跳舞时不经意落下,惊艳众人。 邵寒原本只想伪装成西域女子查案,哪成想后续这么麻烦,他根本不会跳舞,管事说只要他人站上去,即便是扭几下也能勾人心魄。 他们拿邵寒签下的卖身契为威胁,说只要邵寒能上台献舞,就将那张价值百金的卖身契还给邵寒。 上去也不可能干站着,邵寒上台前找了把没开刃的长剑,准备先看看情况。 看到萧瑾白的那一瞬间,邵寒脚步都有几分踉跄,他的确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萧瑾白,怪不得说是贵客。 不过两人离得远,萧瑾白似乎并未发现是他。 邵寒边舞剑边在脑中思考着萧瑾白来此的目的,以及让萧瑾白帮自己查案的可能性,以至于他忘了管事上台前叮嘱他要故意落掉面纱的事情。 没想到邵寒一曲表演结束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被套了件斗篷,直接被人拉着送去了客房。 那人边带他走,还边拍马屁道:“姑娘的运道真是好,你可知看上你的是谁?” “谁?”为了避免被人怀疑,邵寒很少说话,他嗓音清润,像是刚学中原话。 邵寒不知道萧瑾白有没有认出他,可听管家的意思,是萧瑾白主动讨要他是逢场作戏,还是将计就计 对于男主的人品邵寒还是信的,可如果不是萧瑾白开口,以李云舟的谨慎,他敢擅作主张吗? 管家低声诱惑邵寒,“台上坐着的正是我们祁国大名鼎鼎的萧丞相,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听闻他还未娶妻,姑娘可要好好抓住这次的机会啊。” 不等邵寒开口,他又道:“只要姑娘你今夜好好伺候萧丞相,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卖身契什么的自然不值一提。” 对方这讨好的姿态似乎认定邵寒一定能讨萧瑾白的欢心,邵寒有些莫名其妙,他只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管家没想到邵寒问的如此直白,他哈哈一笑,故作轻松,“姑娘真是聪明人,我们大人只想日后姑娘能在萧丞相身边多美言几句,姑娘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们大人,大人定当尽心竭力。” 邵寒轻嗤一声,怪不得他们对他和其他姑娘不同,原来是有所求,想相互利用。 只是这些人就这么放心他万一他不听话呢?他们竟然也不用其他手段控制人是太放心自己,还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邵寒心下猜疑,嘴上却问了句,“万一萧丞相没看上我呢?” 管家想起刚刚萧瑾白盯着邵寒眼睛都不眨的模样,只觉得邵寒多虑,他笑的猥琐,“姑娘哪里的话,你美若天仙,刚刚在台上没摘面纱就引得萧丞相魂不守舍。” 听到这话邵寒猜想萧瑾白大概是认出了他,虽然邵寒化了妆,可相貌没太大改变,薄纱又遮不住脸,摘与不摘没什么两样。 管家望向身旁人出众的眉眼,他见过不少美人,但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也只有眼前人,他真情实意道:“若萧丞相看到姑娘的相貌,怕是要溺死在姑娘的温柔乡里。” 邵寒被送进了萧瑾白的房间,房间布置华丽,挂着许多白纱帷幔,风月无边,不像是正经睡觉的地方。 离开前管家拿走了他取暖的斗篷,又刻意叮嘱她安静坐在床边,屋内不要点灯,等萧瑾白亲自进来点灯。 邵寒身上穿的这都不能算是衣服,好在屋内暖和,并不寒冷,趁着萧瑾白还没来,邵寒准备探察一番。 屋里点着熏香,邵寒一开始怀疑他们加了料,然而细闻之下却并无异常,便没再管。 他刚想打开柜子找几件衣服换上,却没想到柜子里全是各种房/事用的道/具,这场面一时间让见多识广的邵寒都有些一言难尽。 忽然身后的门边传出了动静,邵寒轻手轻脚的关上柜门,躲在柱子后面,准备看看来人是谁。 萧炎被打发到了其他地方居住,萧瑾白懒得和李云舟寒暄,这让李云舟更加确定萧瑾白这是心急如焚。 萧瑾白被李云舟送到门口,李云舟暧/昧的来了句,“萧丞相早点歇息,下官就不打扰您了。” 见萧瑾白进门,李云舟却没急着走,而是绕到侧边偷偷摸摸听着里面的动静。 萧瑾白进门点了灯,昏黄的灯光亮起,身穿西域舞服的邵寒出现在帷幔之后,两人四目相对。 这还是萧瑾白第一次见邵寒如此装扮,刚刚离得有些远,他只觉得台上人在灯光照耀下皮肤白的晃眼,耳边铃铛作响晃得他心慌。 如今看来邵寒这张脸似乎无论作何装扮都惹人注目,以往邵寒都是英气少年,现下却又几分娇媚,美得雌雄莫辨,明艳照人。 萧瑾白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撇开视线,不敢继续再看,气氛略有几分尴尬,萧瑾白正想开口打破僵局,却被邵寒上前捂住了嘴。 邵寒手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屋内的烛光影影绰绰,两人映在窗边的剪影有几分暧/昧,像是在拥抱。 邵寒靠在萧瑾白耳边低语道:“那家伙在窗外听着,先将人糊弄走。” 随着邵寒的靠近,萧瑾白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他其实猜到了李云舟会让人盯着,所以才打发萧炎去别处,原本只是想演戏骗骗李云舟。 可当邵寒贴近他时,萧瑾白脑中一片空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邵寒皱着眉头看向萧瑾白,这人怎么呆呆的萧瑾白不说话,邵寒只能柔声叫了声,“大人。” 声音清冷,却在这似真似幻,烟雾缭绕,香气四溢的房间里有几分勾人,像是在邀请。 萧瑾白不知怎的,直接拦腰将人抱起,邵寒手腕脚腕上的铃铛随着走动叮铃作响,显得萧瑾白有几分急切。 萧瑾白将人抱到床边放下,下意识咽了口唾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邵寒没想到萧瑾白如此纯情,连演戏都这么傻愣愣的,他索性起身将人推倒在床上,语气像是埋怨,却没丝毫生气,“大人,也太着急了点。” 第45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5)^…… 此刻两人靠的极近,忽然被推倒在床上的萧瑾白有些手足无措,视线飘忽不定,根本不敢望向邵寒。 进入房间之后,萧瑾白觉得身体好像有些奇怪,空气中的熏香有些浓烈,他头脑很清醒,想起身去开窗透透气。 但萧瑾白没忘了他们还在演戏,门外还有人盯着,至少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不知为何萧瑾白只觉得身体越发燥热,空气里传来淡淡香气,引得他口干舌燥,心里像火烧一般难受。 之前萧瑾白对外都是清风朗月的清正模样,何曾遇到这种情况,他心里并不排斥和邵寒接近。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邵寒是未来的驸马,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 萧瑾白第一次演这种戏码,平时他很少踏足烟花之地,对于床笫之事更是知之甚少。 邵寒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吵的他头疼,他索性借着两人靠近将手腕上上的铃铛手串丢了出去。 不过铃铛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挂在了房间里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上,随着帷幔舞动叮铃作响。 桌上的烛光并不明亮,似乎不是照亮用的,明明灭灭,有些昏暗,邵寒解到右脚上的铃铛,却怎么也解不开。 他有些生气,正想抬手直接拽断,没想到躺着的萧瑾白却幽幽坐起身,嗓音低哑,似是暗含深意,“我来吧。” 可能是铃铛挂在了裤子后面,邵寒的衣服本就衣不蔽体,他怕自己手重直接将衣服撕了,便没有拒绝萧瑾白的好意。 “你怎么来荆州了?”邵寒低声开口,他将右脚伸到萧瑾白手边,方便他动作。 邵寒视线扫到侧窗的位置,发现那个人影还在,他压着嗓子叫了声,“大人,您弄……痛我了,轻一点。” 萧瑾白看着眼前伸过来的脚,在暖色的烛火照耀下显得精美如赏玩的玉制品,邵寒的脚踝纤细,线条流畅。 他的脚也比一般男子的小些,脚趾圆润,肤质细腻如玉,白皙光滑,仿佛裹了一层轻纱。 火红的铃铛坠在脚边,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似是在诱人去浅尝。 萧瑾白抑制不住从唇边溢出一声轻哼,尤其在听到邵寒那引人遐想的话语时,整个人就像是被烧着一样。 本来邵寒想自称奴家来着,可惜在萧瑾白面前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算算不得太熟,但的确有些尴尬。 就在邵寒想着该怎么打破僵局时,忽然觉得脚被烫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收回脚,却被萧瑾白紧紧握住脚腕,力道之大,不容抗拒。 此刻邵寒清楚的意识到萧瑾白体温有异样,他的手温度极高,宛若火炉一样,烫的人发疼。 邵寒正想摸一下萧瑾白的脉,却被眼前人直接扑倒,好在床榻很大,不然邵寒得撞到床柱上,他身下没有东西,头磕在床板上,被撞得懵了一下。 灼热的唇像是雨点一般吻了下来,胡乱的落在邵寒脸上,脖颈上,直到对方找到了他的唇,这才或轻或重的开始舔/舐试探。 “萧瑾白。”邵寒想推开身上的人,没想到他力气如此大,像是不悦邵寒的抗拒,直接单手将邵寒的双手禁/锢在头顶。 邵寒倒是不介意和男主来段露水情缘,可萧瑾白明显中了药,意识不清,邵寒可不想明天醒来被萧瑾白秋后算账。 萧瑾白也不会其他动作,只是用唇摩挲邵寒的唇,这样根本解不了他的困局,只把自己逼得眼尾赤红,难受的哼哼唧唧,喘/息不断。 随着萧瑾白亲近,一股酒香扑鼻,邵寒知道萧瑾白不傻,看来李云舟准备的酒水和房间的熏香单用都没什么问题,混在一起却是催/情毒药。 邵寒只觉得身上的萧瑾白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离得近了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他头昏脑涨。 这人还用另一只手不断的在他身上摸索,灼热的温度让邵寒下意识想躲避。 萧瑾白像是个小白,什么都不懂,只能凭借本能蹭着邵寒,可惜根本没什么用。 邵寒这衣服本就遮不了多少肉,反倒便宜了萧瑾白,他还嫌邵寒身上的舞服碍事,直接抬手将邵寒上身所剩无几的衣服给撕了。 邵寒就知道这群人准备的不是什么正经服饰,什么衣服一撕就烂他此刻就像砧板上的鱼。 这下也不用邵寒费尽心思演戏了,他想用脚蹬开身上的萧瑾白,却没想到叮当作响的铃铛声忽然响起,身上的人猛的停下动作。 就在邵寒刚松口气,以为萧瑾白清醒了之时,更灼热的呼吸喷洒了下来,目标却是向着邵寒脚边的铃铛。 邵寒眼睁睁看着萧瑾白抬起他的腿将铃铛含在口中,他差点气笑了。 邵寒想收回腿,萧瑾白口中的铃铛勾着邵寒身/下单薄的舞裤,直接撕开了邵寒身上仅剩的衣物。 想着外面还有人盯着,邵寒也不好骂什么脏话,他冷着脸看向只是衣衫有些凌乱的萧瑾白,咬牙切齿道:“衣服脱了。” 虽然被欲/火烧的昏昏沉沉,但听到邵寒不悦的语气,萧瑾白还是乖乖脱了外衫,正准备继续时,却见邵寒将他脱下来的外衫抢过去穿到了身上。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萧瑾白知道这不对劲,他眼中含泪,眼尾绯红,用委屈的眼神紧盯着邵寒,可惜对方无动于衷。 萧瑾白纠结半晌,嗓音哽咽的开口道:“我难受,求你帮帮我。” 邵寒穿好衣服立刻下床熄灭了一旁桌上的熏香,顺手挥灭了桌上昏暗暧/昧的烛火,谁知道李云舟那神经病会不会在这两处都下了药。 被折腾了一身汗的邵寒坐在桌边准备歇一歇,他没想到萧瑾白看着文弱力气却如此大,被萧瑾白这么折腾一通,邵寒鬓角出了薄汗,有些口干。 床上的萧瑾白似乎察觉到了邵寒的不悦,坐在床上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借着窗外洒下的月色幽怨的盯着邵寒。 邵寒身上还穿着萧瑾白的外衫,自然不可能有解药,况且外面有人盯着,他也不能去找萧炎要解药。 至于问萧瑾白,邵寒考虑都不考虑,他那模样根本不像头脑清醒的情况。 最坑人的是这药效太强,邵寒如果直接打晕萧瑾白,怕是能让他以后都丧失了功能,邵寒可不想萧瑾白因为这种事而记恨他。 被折腾了一身汗的邵寒抬手倒了杯冷茶想缓一缓,然而当他喝了一杯后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茶水味道有点问题。 李云舟此时已经在邵寒这里死无葬身之地了,这家伙是多怕萧瑾白不中招,怎么哪哪都下药。 原本邵寒之前吸入那些熏香没什么问题,但碰上这茶水一激,他也开始浑身燥热起来。 邵寒在脑中想着是直接杀出去容易还是睡了萧瑾白容易,可惜脑子还没清醒一会儿身后就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对方似是怕邵寒厌恶,只敢轻轻的吻着他的侧脸和脖颈,时不时的贴贴邵寒的皮肤,不像之前那般冒犯。 邵寒心想这可不算我主动的,要算账也不该怪我,但在动作之前他还是将人拉到面前轻声问了句,“萧瑾白,我只问你一次,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瑾白似是努力想听清邵寒的话,屋内熄了烛火,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可这个声音他很熟悉,熟悉的让人心安。 他沉默片刻,乖巧的回答,“邵寒”,随后他又轻轻的唤了声,“阿寒。” 一切顺理成章,邵寒觉得他已经问的够清楚了,如果男主明天清醒过来找他算账,那也怪不得他。 实在不行查完这个案子他就离开上京一段时间,等到日后萧瑾白消气了再回上京也行。 似是察觉到邵寒的不专心,萧瑾白在邵寒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下,他只想眼前人眼里和心里全是自己。 大概是心理操纵身体,想象中相互博弈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萧瑾白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邵寒。 被邵寒丢弃的铃铛不知何时缠上了萧瑾白手腕上,没有关紧的窗子被一阵风吹开,清脆的铃铛声响彻安静的房间。 听着悦耳动听的铃铛声,门外听墙角的李云舟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意,如此萧瑾白也和他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不过李云舟心里还是有几分可惜,如此惊才绝艳的美人只能献给萧瑾白,他着实有些惋惜。 不过想到日后有了荣华富贵,可以加官进爵之后,只是个长得漂亮的女人罢了,也就没那么可惜了。 萧瑾白迷迷糊糊听到屋外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大人大人已经巳时一刻(早上九点十五)了,您可醒了” 萧炎的话刚问完,一旁的李云舟急忙上前拦住他。 像是怕打扰了房内人,李云舟的声音很轻,“萧护卫,萧丞相昨夜辛苦了一夜,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李云舟只觉得萧炎没有眼力见,可这话不能直说,他笑得讨好,“要不您先去用早膳,下官在这守着,等萧丞相一醒就让人通知您。” 屋内邵寒睡得正香,听到屋外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只觉得吵闹,正想开口斥责,然而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却一下子噤了声。 萧瑾白此刻正窝在邵寒怀中,邵寒低头两人正四目相对,相比于屋外的热闹,屋内颇为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空气中隐隐有着其他味道。 像是被邵寒的视线烫到,萧瑾白下意识移开视线想要起身,然而他忽视了两人昨夜有多疯狂,刚动作就觉得腰酸背痛,直接跌到了邵寒怀中。 邵寒被砸的轻哼一声,他脑海中回忆起昨晚的事情,觉得总该要为自己解释几句,“李云舟在酒水里下了药,碰到房间的熏香会起作用。” 原本脑子混沌,却不知为何有些开心的萧瑾白瞬间白了脸,他的心像是被人挖了洞,冷风吹过,冻得他手脚冰凉。 第46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6)^…… 明明昨晚两人还是最亲密的姿态,如今邵寒的一句话让萧瑾白意识到所谓的情/动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萧瑾白昨晚虽然中了药,但他头脑清醒,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他主动引诱邵寒的。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情我愿,很明显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是两情相悦,在邵寒眼中他们不过是迫不得已,做戏罢了。 这种事情也能做戏吗?萧瑾白心中一紧,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其实是又失落又伤心,交错混杂,让他好半晌都没能给邵寒一个想要的反应。 萧瑾白忽然想到邵寒驸马的身份,他似乎还有几个月就要和楚锦棠成婚了,到时候他也会如此对待楚锦棠吗? 一想到这些萧瑾白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妒忌与酸涩,凭什么!就是因为楚锦棠是公主 看着坐在床边默不作声的萧瑾白,邵寒不由有些心虚,有点担心对方会和他秋后算账。 毕竟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界,雌/伏在同性身下的确称不上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邵寒自以为善解人意的说道:“昨晚的事情只是意外,我来荆州只为查案,等调查清楚之后就会离开,此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邵寒下意识忽略男主身上的红痕,偷偷的观察着萧瑾白的表情,生怕他会因此记恨自己。 可转念一想邵寒觉得以男主的心胸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和他斤斤计较,若是男主非要计较,邵寒也只能另寻他法。 “嗯。”萧瑾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嗓音干哑,喉咙里像是含着刀片,只是一个字都让他痛的打颤。 邵寒听到萧瑾白声音干涩,意识到两人昨夜着实有些过火。 他下床拿过地上萧瑾白的外衫披上,准备下床为萧瑾白倒杯水润润喉咙,忽然想起来茶水里面也下了药,只能作罢。 殊不知邵寒此举在萧瑾白眼中便是他想避开自己,连视线也不想放在自己身上。 “萧丞相可是起了”好在守在门口的李云舟听到动静,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邵寒扫了眼沉默着坐在床边的萧瑾白,心下有些为自己担心,不等萧瑾白开口,邵寒用男声答了句:“嗯。” 声音低沉,李云舟也不可能猜到厢房里是两个男人,得到里面的回复,李云舟忍不住露出笑意,听语气萧瑾白没有生气,看来很喜欢这个礼物。 屋外的李云舟用格外殷勤的口吻道:“下官这就让人备水和换洗的衣物。” 待李云舟离开后,邵寒走至萧瑾白身前,像是想起什么,“你手臂的伤无碍了?” 这算邵寒没话找话,毕竟昨晚两人都睡在了一张床上,萧瑾白的伤好没好他哪能不知,不过是为了提起当时的恩情,让萧瑾白对他宽大处理。 此刻萧瑾白思绪混乱,昨夜他中了药的确可以忘却一切从心所欲,但现下两人都是清醒状态,邵寒又一副逃避姿态,让他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萧瑾白了解自己的性情,他很清楚昨晚如果不是邵寒,即便中药,他也会有许多办法处理。 说白了如果那个人不是邵寒,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萧瑾白的心像是被泡在寒潭之中,冷的他后脊发疼,身上的伤相比于根本不算什么。 萧瑾白抬眼望向床边的青年,阳光撒在他身上,墨发柔顺的披在肩上,让邵寒的眉眼看上去安静又温情,是萧瑾白从未见过的柔软模样。 好半晌萧瑾白才意识到邵寒在问什么,他下意识抬起手臂,一个多月前的伤痕早就结疤,萧瑾白用了药,但时间太短疤痕明显。 撇到床边掉落的铃铛,萧瑾白脑中忽然想起昨晚夜色里邵寒摸到他身上伤疤轻轻亲吻的模样,他忍不住想邵寒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提起此事 萧瑾白嗤笑一声没有回答邵寒的问题,反倒忽然开口说了句:“我会想办法为你退了和公主的亲事。” “嗯?”邵寒似是没听懂萧瑾白在说什么,他有些搞不懂萧瑾白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事。 可是看着面无表情的萧瑾白,邵寒忽然觉得自己昨夜做了个错误的选择,他出去直接结果了李云舟也比此刻要好的多。 萧瑾白的情绪明显不对劲,邵寒虽说萧瑾白若是计较便另寻他法,但他还没想好他法呀! 邵寒只能硬着头皮发问:“邵某不懂萧丞相这是何意。” “叫我承衍。”萧瑾白清醒的意识到了一件事,若他不主动,两人日后便不可能有未来,以邵寒的性子,他怕不知道想躲去哪儿。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萧瑾白也知道自己对邵寒有好感,不,或许是更深的感情。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邵寒和楚锦棠成婚,反正他和三皇子本就是敌对关系,多抢一个邵寒也没什么。 邵寒这还发现不了萧瑾白的心思就是傻,他只是有些不明白萧瑾白何时喜欢上了他,又为什么会喜欢他。 两人之前的交集说起来也没几次,邵寒很清楚的记得他刚进入大理寺查案时,与萧瑾白少有的几次交集他都是冷眼旁观。 萧瑾白难不成是颜控喜欢他的脸还是因为他之前为了抱大腿救了萧瑾白几次 邵寒下意识后退几步,一时间思绪混乱,但做任务的直觉告诉他这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上个世界也是男主帮他顺利完成了任务。 见邵寒有些震惊的望向自己,萧瑾白知道邵寒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也懒得继续伪装。 萧瑾白能坐上丞相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更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委屈自己,难受是真,可他不会放任自己继续伤心难受下去。 萧瑾白不顾身上不适,起身抬手拉住邵寒的手腕,语气强硬道:“我的确喜欢你,昨夜我亦是心甘情愿雌/伏在你身下,邵寒,你既选择了我,就不能再有其他人。” 邵寒无奈,他在心中暗自吐槽,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装成刺客杀了李云舟。 但看着萧瑾白光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邵寒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先把衣服穿上。” 萧瑾白似是觉察到邵寒的害羞,他完全没了昨夜的羞涩,像是开窍一般,靠近邵寒耳边,他嗓音无辜,“我的外衫不是在你身上吗?” 邵寒觉得自己被骗了,昨晚是谁哼哼唧唧哭着说“求你帮我”的?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助人为乐,没想到还要负责的。 好在李云舟算是做了件好事,在两人僵持之际,他派来的侍女将沐浴的水桶准备好了,邵寒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去偏房沐浴了。 萧瑾白也没再逼着邵寒,他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如今邵寒并不喜欢他,若是太过强势反倒会适得其反。 刚刚萧瑾白说那些话的确有几分冲动在里面,任谁看喜欢的人对自己无动于衷都会伤心。 哪怕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邵寒还妄图继续逃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萧瑾白知道自己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日后他再想接触邵寒怕是会难上加难。 不知为何邵寒总是给他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明明那个人就在眼前,可他就是觉得抓不住邵寒,生怕他下一瞬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邵寒容貌俊郎不似凡人,人又惊才绝艳,气质斐然,喜欢上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萧瑾白此时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俗人。 邵寒有些担心萧瑾白会抽疯突然跑进来和自己一起沐浴,所以洗的极快,反正他不需要清理。 说起来清理,他昨夜睡前给萧瑾白清理了一番,主要怕萧瑾白第一次会生病,如今想想早知道就不那么好心了。 李云舟给邵寒准备的是女装,全是价值千金的华贵料子,不比楚锦棠身上穿的差到哪去,看来这家伙没少贪。 邵寒现在还要继续查案,得伪装成女人留在萧瑾白身边,他挑来挑去选了件花样最简单的,然而再简单,穿在邵寒身上也衬得它价值不菲。 萧瑾白看着眼前一身暗红色芙蓉祥云百花褶裙的邵寒,忍不住有些愣神,果然,无论什么衣服穿在邵寒身上都是合适的。 眼前的邵寒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他眉眼如画,眼神透亮,像是雨后从花丛间忽然出现的芙蓉花仙,美得惊心动魄。 尤其是邵寒的眼神清冷,不似凡世之人,那种眼前人将要羽化成仙,若隐若现的感觉又出现了,萧瑾白心中一紧。 萧瑾白拿过一旁挂着的布巾走至邵寒身侧,温声开口道:“头发不擦干会生病。” 他将布巾小心铺开,将邵寒的长发收拢其中,开始轻轻擦拭,往常有侍奉的小厮,萧瑾白很少做这些,但他无师自通,动作轻柔。 有人伺候,邵寒也懒得拒绝,他坐在桌边想起了手中案子的事情。 如今他明面上是李云舟送给萧瑾白的人,想要在太守府走动搜查并不难,只是要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萧瑾白安静的站在邵寒身后为他擦拭头发,两人离的极近,看着邵寒白皙脖颈上清晰的红痕,萧瑾白擦头发的手一顿,耳间缓缓泛红。 看着眼前如瀑的长发,萧瑾白第一次见如此柔顺丝滑的墨发,像是上好的绸缎,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泽。 萧瑾白微微低头,肩膀的长发滑落,两人发丝交缠,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话,结发夫妻,恩爱不疑。 阳光从窗外撒入,将两人亲昵的姿态映照在地面上,两人身影交织,像是要融在一处。 第47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7)^…… 萧瑾白不会梳女子的发髻,却也不想假手于人,最后他将邵寒的墨发束于头顶,戴上玉冠看上去英姿逼人,配着女子长裙,并不突兀。 等料理好邵寒的事情,萧瑾白这才去快速的沐浴更衣,期间邵寒借机出了院子瞎逛,不过李云舟找女婢跟着她,走动的地方有限。 即便如此邵寒也大概摸索清楚了太守府的布局,李云舟警惕性很强,哪怕是后院偏点的院落也有人守着。 尤其是西院,带着面纱的邵寒刚溜达到后山,李云舟就带人亲自赶了过来,昨夜邵寒见过的管事对她恭敬*道:“姑娘,萧丞相已经收拾好了,正找您呢。” 说话间李云舟几步上前站在邵寒面前,遮住她向前打量张望的视线。 管事想起来两人还没见过面,这才郑重其事的对邵寒介绍起了一旁的李云舟,“姑娘,这位便是我们荆州太守李大人。” 李云舟如今不惑之年,长相斯文儒雅,身上穿着官服,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 邵寒扫了眼他的身形,没想到昨晚李云舟竟然自己亲自听墙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李云舟等着邵寒问好然后借机寒暄两句,然而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他,竟然什么话都没说。 邵寒可不觉得找人这种小事需要李云舟亲自过来,他准备今晚趁着夜色再来查看,索性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李云舟用眼神示意管事,正想开口说几句话,毕竟对方身价不再如从前,没想到邵寒径直就离开了。 昨夜其实就连李云舟自己都没十分的把握,不然怎会在各处下药,就是防止舞姬被萧瑾白退货。 说起来李云舟也算做了万全准备,若是萧瑾白拒绝,他就将此事都推到邵寒身上,低贱的舞姬妄想攀龙附凤,下药亦是为了万无一失。 反正不过是个西域的舞姬,轻易就能灭口,而后对萧瑾白宣称是她畏罪自尽,最多只是让萧瑾白不悦。 却没想到事情顺利的出奇,连李云舟都有些意外,他之前就派人仔细打探过,萧瑾白后院干干净净,至今还未成婚。 二十六岁早就是能当爹的年纪,萧瑾白一直未娶妻生子,朝中早就有不少人怀疑他身体有问题,但碍于他的身份,无人敢提此事。 现下想想原来是萧瑾白对中原女子不感兴趣,他喜欢的竟然是这般美艳高挑的西域美人。 思及此李云舟不由露出笑意,当他回神邵寒已经走远,他小跑几步追上邵寒,没想到这姑娘走路如此快。 李云舟想起来还不知道这女子名讳,他自然要和邵寒打好关系,“说来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邵寒听到身后动静,没有停下脚步,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娜塔莉。” 他不喜欢压着嗓子说话,因此能少开口绝不多言。 李云舟对于邵寒的冷淡疏离也不生气,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他本来想叫邵寒名字套近乎,可又不好直呼邵寒的名字。 如今邵寒风头正盛,李云舟自然不可能找他麻烦,他低声在邵寒耳边道:“听闻丞相洁身自爱,之前从不近女色,亦无通房妾室。” 邵寒停下脚步,听到李云舟继续道:“姑娘日后前途无量,还望姑娘日后得势,能在丞相面前为下官多美言几句。” “好说,”这次邵寒没有不理人,他轻笑一声,抬手朝向李云舟,“只是这……”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直白受贿的场面,见多识广的李云舟不由愣了愣,但他随即露出笑意,爱钱这可是好事啊。 随即李云舟望向一旁的管事,示意他拿钱给邵寒。 管事直接将身上的银票都递到邵寒手中,口中还不忘解释,“小人身上只装了这点,您先拿着花,剩下的待晚点再派人给您送去。” 邵寒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数了起来,整整十张银票,一千两银票,在这个十两银子能够一家三口生活一年的物价下,的确不算少。 就在邵寒想将银票装入怀中时,出来寻人的萧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起眉头,“姑娘,大人派我来寻您。” 萧炎昨夜就看着台上舞姬的身影有些眼熟,得知萧瑾白与舞姬共度一夜,他想了许多,更多的是欣慰,大人终于想起来终身大事了。 萧炎跟了萧瑾白许久,自然清楚对方不是什么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花心之人,更非看重门第之人,他心想或许这舞姬日后就是他们的女主子了。 还没高兴半晌,萧炎就从萧瑾白那里知道舞姬正是许久不见的大理寺少卿邵寒。 萧炎失落片刻,还以为昨夜两人只是演戏,他本不想多想,可萧瑾白脖颈处的红痕让他不能不多想,他怕是要添个男主子了! 可对方还是安宁公主的驸马啊!此时萧炎还在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能面无表情都已经是他努力克制了。 李云舟原本只是找个借口想和邵寒多攀谈几句,没想到萧瑾白派贴身护卫来找人,可见这女子在萧瑾白眼中定然不一般。 他越发觉得自己押对了宝,看邵寒的眼神仿若在看财神爷,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邵寒扫了眼视线正上下打量自己的萧炎,那视线带着些掩饰不住的震惊,邵寒可不觉得萧炎是刚刚认出自己,这模样大概是知道了昨夜之事。 邵寒忍不住扶额,他面无表情的从萧炎面前走过,如今这状况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邵寒到房间时萧瑾白已然洗漱结束,他换了身暗红长袍,眉目俊逸,玉树临风,和邵寒站在一处像是新婚夫妻似的。 见邵寒进来,他唇角带笑,上前拉住邵寒的手,“逛累了吗?饿不饿,我们不如先用午膳” 两人的手都长得十分出众,指节修长,轮廓清晰,放在一处般配极了,萧瑾白食指在邵寒手心轻轻摩挲,似是有些不开心他丢下自己一个人。 邵寒有点维持不住高冷人设,有些嫌弃的丢开萧瑾白的手,低声警告他,“你正常点。” “李云舟来了。”萧瑾白嗓音愉悦,他非但没收敛,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深情模样望向邵寒,拦腰将人搂在怀中,姿态亲昵。 李云舟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他也有些诧异萧瑾白的态度,萧瑾白似乎非常喜爱怀中的美人,甚至丝毫不顾忌他这个外人在此。 “太守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萧瑾白扫了眼李云舟忽然出声。 只是不等李云舟开心,萧瑾白便沉了脸色,“不过屋内的熏香着实没什么用,连墙脚的老鼠都熏不走。” 李云舟听到这话忍不住冷汗直流,他昨晚没想听太久墙脚,可里面动静着实香/艳,让人心猿意马,他一时忘了时间。 可李云舟也不能承认,他笑的勉强,“萧丞相说的是,是下官照顾不周。” 随后李云舟转身吩咐身上跟着的管事,厉声道:“李桓,还不快去为萧丞相重新换间干净的卧房。” 萧瑾白只是厌恶李云舟听两人墙角的事情,吓唬吓唬他,给个下马威罢了。 萧瑾白带着邵寒在桌边坐下,为邵寒倒了杯茶递给他,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早上逛了半天,先润润喉。” 他又换上了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抬头对李云舟道:“不急,夫人还饿着肚子,我们先用午膳再说。” 萧瑾白的模样简直让萧炎叹为观止,他跟了萧瑾白十几年,何时见过他这模样,就像是被人夺了舍,完全像换了个人。 李云舟有些诧异,这就夫人了?他不知道萧瑾白是哄人开心,还是真情实意,不过见萧瑾白对邵寒如此重视,他也微微放心了点。 这种时候李云舟觉得萧瑾白不想让人打搅,他自觉退场,“好,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午膳。” 等人离开,邵寒瞬间起身离开萧瑾白的怀中,他皱着眉头看向萧瑾白,冷声道:“萧瑾白,你抽什么疯” “演戏而已,怎么生气了?”萧瑾白似乎不理解邵寒为何如此大的反应,黑亮的眼睛无辜的望向邵寒。 见邵寒气鼓鼓的模样,萧瑾白又为自己辩解,“你不是想在太守府查案,李云舟知我在意你,这样不是更方便些?” 萧炎就没见过如此低声下气的萧瑾白,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萧瑾白色欲熏心,还是说邵寒不知好歹。 之前萧瑾白表现得都很正常,两人平时说话也没几句,邵寒没想到萧瑾白会如此……如此善变,他早上还威胁自己退婚来着! 之前的男主给邵寒一种清冷自持,足智多谋,心机深沉的印象,两人接触不多,邵寒对他印象总体还算不错。 不过这些的前提是萧瑾白的心机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睡了人的邵寒有些理亏,下药的借口也不好用,他如果离开倒显得自己心虚,可萧瑾白就像换了个人,主动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邵寒如今还要借着这个身份查案,暂时还不能离开,就只能受着。 他原本想着以萧瑾白高冷的性子,也做不来低声下气的姿态,将人晾上一段时间。 等回上京就想办法避开他,冷处理,他这种高傲的人被如此对待,一定会对自己渐渐失去兴趣。 可萧瑾白根本不按套路来,原本那些清冷孤傲的模样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现如今原形毕露,装都懒得装下去。 邵寒只觉得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一旁的萧炎还在此刻添乱道:“大人,邵大人刚刚收了李云舟的银票,瞧着有一千两。” 萧瑾白倒是有些诧异,他望向邵寒,认真的问道:“你想要银子” 邵寒心想这不是废话,转念一想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此事给萧瑾白留个贪财的坏印象,他轻嗤一声,“世人谁不喜欢” 第48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8)^…… 萧瑾白似乎从未见过邵寒此面,他倒不觉得厌恶,反倒觉得有趣的紧。 两人之前交集不多,邵寒总是冷淡的,与他从不多说一句话,萧瑾白也是没办法,他不想两人继续之前的相处模式。 如此就很好,看着邵寒微微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萧瑾白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 随后他将挂在腰间的一枚玉章取下递到邵寒面前,“这是我的私章,去各地的恒通钱庄都能取现银,待日后我们回了上京,府中的私库也任你取用。” “大人!”邵寒还没回话,一旁的萧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还是这少卿昨夜偷偷给大人下了什么迷药,大人怎么能将丞相府全部私产拱手让人 邵寒也有些震惊,他没想到不过睡了一觉萧瑾白就能对他倾囊相授,是太信任他还是觉得他不会收下 邵寒也不客气,直接上前拿过萧瑾白手中精致的玉印,他拿起扫了一眼,上面刻着“萧承衍印”四个字,的确是萧瑾白的私印。 邵寒装作据为己有的模样,微微一笑,反问萧瑾白,“你就不怕我骗了你所有的财产,携款而逃” 见邵寒没有拒绝,萧瑾白心情颇好,也不再逗他,“少卿大人应当是看不上承衍这点东西,若是少卿大人愿意,日后承衍会赚更多给你。” 看着萧瑾白深情款款的眼神,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全是自己的身影,邵寒只觉手上的东西是个烫手山芋。 他直接将玉印推至萧瑾白面前,面带嫌弃道:“不好看,我不要。” 萧瑾白也没生气,他仔细打量面前玉印的样式,认真思考邵寒的话,点点头道:“好,等回上京我吩咐他们刻个你喜欢的样式,印你的名字。” 见萧瑾白没有开玩笑,邵寒只觉得头痛,他本就不想和萧瑾白牵扯过多,这人却不依不饶,他冷着脸拒绝,“不用,我不要。” 见邵寒并没有撒谎,萧瑾白有些无措,他抬手摸了摸被邵寒握过有些温度的玉印,好奇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邵寒随口回他,“加官进爵,萧大人能给吗?” “有点困难。”萧瑾白坦白道,他对邵寒仔细解释,“你一上任便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以往探花郎都未曾有过先例,如今又还未到一年,想升迁的确不易。” 不得邵寒开口嘲讽,他随即认真提议,“鸿胪寺正卿的位置倒是空着,但你擅长查案,如今时局暂时安定,去那边日后升迁会比较困难,户部似乎有空缺……” 萧瑾白说的这些邵寒自然明白,他没想到对方会掰开了一点一点仔细给自己解释,他可不想听这些。 邵寒抬手打断萧瑾白的接下来的话,“别,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可不想去户部,大理寺挺好的。” 萧瑾白其实也想过让邵寒担任大理寺正卿,可时间太短,他现在直接上去就是箭靶,会树敌太多。 不只是因为大理寺正卿处于风口浪尖,是各个皇子想拉拢的对象,更怕的是人心难测。 晋升如此之快,怕是会惹得皇帝忌惮,之前皇帝遇刺被邵寒搭救不算小事,可皇帝也只是赏赐了些东西,无意给邵寒升官,这边是暗示。 萧瑾白想护邵寒万全,必须想到每种可能性,他仔细思索片刻,对着邵寒郑重其事的承诺,“若你不急,再过半年,正卿的位置可以……” 说到这,邵寒想起来表态,他身份尴尬,如今站谁都像墙头草,还是老老实实当中立派算了,“不了,我只是臣子,无论谁会继位,都与我无关。” 萧瑾白有片刻沉默,他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是太子党,他无意让邵寒站队,可邵寒和他牵扯,似乎就无法脱离其中。 夺嫡之事瞬息万变,即便是萧瑾白自己也不敢有十分的把握太子能顺利继位,若有万一难道要牵扯邵寒和他一起涉险 萧瑾白不想也舍不得邵寒受伤,他不希望自己将邵寒拉入危险境地,可他亦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邵寒回去与楚锦棠恩爱成婚。 邵寒身上这婚事暂时还不能退,至少在新帝继位之前不能,这也算一层屏障保护邵寒。 万一最终是三皇子一党赢了,凭着婚事,他们也不会伤害邵寒,如果太子日后能顺利继位,只要他在,邵寒也会安稳无碍。 邵寒不知萧瑾白心中思索,他只是觉得萧瑾白有些表里不一,和之前稳重成熟的模样相差甚远。 不过仔细想想,能抱上男主大腿不算坏事,反正最终是太子继位,楚锦棠后面大抵也没什么好下场。 萧瑾白看着的确喜欢他,但同时也有强烈的占有欲,邵寒不喜欢被人约束,成婚都能和离,况且他们只是因为中药才阴差阳错睡了一觉。 萧瑾白喜爱他,他就要喜爱萧瑾白吗?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 不过萧瑾白有句话说的对,他可以利用萧瑾白的权势升官,或许能早日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 房间里两人各怀心事,屋外女婢打破了他们的僵局,“萧大人,午膳准备好了,您请移步前厅用膳。” 用完午膳,下午李云舟带着他们去了府衙查看,邵寒全程安静的站在萧瑾白身边不发一言,除却萧瑾白总喜欢拉着他的手以外,其他一切顺利。 夜幕降临,邵寒准备出去查探,李云舟自然给他和萧瑾白安排的一间房,不过也方便萧瑾白为他出去打掩护。 邵寒换了一身夜行衣,萧瑾白看着眼前的身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细想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下意识问出口,“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大概是近来的日子过得太安逸,邵寒并没意识到不对,只无奈调侃萧瑾白,“萧大人,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说完邵寒嘴角的笑意微僵,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怎么忘了这茬,两人初见他就是穿着夜行衣刺杀萧瑾白的。 怕萧瑾白怀疑,邵寒按捺住想离开的冲动,好心叮嘱他,“我今夜先去西院查探,你早上警告了李云舟,他应该不会派人听墙角,累了就早点休息。” 没想到萧瑾白却坐在桌边,语气认真的承诺道:“我等你回来……一起歇息。” 他语气略顿,似乎想起昨夜之事,也不再管那抹熟悉的感觉,略不好意思的撇开视线不敢看邵寒。 邵寒懒得管他,直接从窗子飞身出去,瞬间就隐在夜色之中。 萧瑾白望向邵寒离开的身影,有些好奇邵寒的武艺有多强,看着桌上烛光因为邵寒开窗离开而微微晃动,他渐渐陷入回忆。 秋猎那天,他与太子在林中狩猎,忽然冲出一批刺客围攻太子,保护太子的护卫被刺客压制,对方人手众多,他们只能暂时躲避。 天公不作美,夜色渐暗又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将众人淋了个透彻,大颗的雨滴落在脸上,让人连前路都无法看清,路上又泥泞湿滑。 血水和雨水混杂,不过也给了他们机会,为了引开刺客,萧瑾白与太子交换了衣物,后面被刺客围堵他与萧炎走散,陷入困境。 萧瑾白的武艺不低,可敌不过对方车轮战,他们又在剑上下了药,雨水冲击在脸上,不慎受伤的萧瑾白连举剑反击都变得吃力。 他奋力抵挡,最终被人逼到崖边,对方训练有素,根本不听萧瑾白的利诱,一心夺人性命,即便知道萧瑾白不是太子,也要除了他。 萧瑾白拼死抵抗,却不慎脚下一滑,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掉落谷底时,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右手腕。 手指纤长有力,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格外白皙透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萧瑾白顺着那只玉手向上望去,是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人墨发红唇,黑眸璨亮,宛若烟火,雨水顺着他白皙的脸颊落下,却丝毫不显狼狈。 一滴雨水滴落萧瑾白眼中,他的心跳动如急雨,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崖边湿滑,不等邵寒将人拉起,两人一起落入山崖下。 掉落的那一瞬间萧瑾白有些怔楞,他被邵寒紧紧抱住,护在怀中,两人紧密相贴,一丝空隙也没,像是要融在一处。 萧瑾白脑中空白,不记得自己都想到了什么,只是耳边疾风骤雨,掉落的失重感好像并没有让他多么恐惧。 待到萧瑾白醒来时,两人已经在山洞中了,邵寒说他们被挂在崖边的树上,他醒来发现旁边有个山洞,就带萧瑾白先暂时进来躲雨。 萧瑾白因为中了毒暂时不能动弹,好在附近有解药,邵寒采了药草给他解了毒止了血,不过草药效果一般,得过一两日萧瑾白才能动弹。 这期间都是邵寒在照顾他,期间因为天气寒冷,生病的萧瑾白发了高热,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怀中温暖异常,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在山洞中交流并不多,邵寒是不想说,萧瑾白则是受着伤整个人昏昏沉沉,基本上没多少清醒时候。 待他伤好,萧炎已经带人找了过来,原本萧瑾白想借机和邵寒拉进关系,但离开山洞之后,对方态度疏离,和自己从不多言。 似乎山洞中的温情善意只是萧瑾白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到了初始。 萧瑾白对邵寒的喜爱不是凭空产生,他努力克制,压抑情感。 可是昨夜他感觉到了邵寒的温柔细腻,就像两人在山洞时一般,他就不想再继续压抑下去。 可惜萧瑾白没有上帝视角,自然不知秋猎他被刺客围击绞杀之时,一个墨色身影一直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只待萧瑾白走投无路,绝望之时,邵寒才堪堪出手相救,不然时机怎么会那么凑巧。 不过也稍有意外,邵寒本想着萧瑾白绝望之时从天而降救人于危难,让萧瑾白欠他一个人情。 没想到萧瑾白会不慎滑落山崖,坠崖时抱着萧瑾白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小世界男主,有主角光环,不然邵寒怎么可能从山崖落下连伤都没受。 第49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19)^…… 即便萧瑾白收下了舞姬,李云舟对他仍旧不放心,虽然这次他没傻到守在萧瑾白门口,但邵寒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院子周围有人盯梢。 太守府中的情况比邵寒预想的还要复杂,他以为此事只牵扯到李云舟,但他潜入西院时看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奕王楚砚的手下安漠,邵寒之前查案时和此人打过交道,他还帮邵寒缉拿过凶手,只是奕王封地在淮阳,两地不近,他来此做什么? 奕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两人关系明面上看得过去,不过奕王之前表现得一直很乖巧,除了皇帝召见,基本从不离开封地。 安漠武功高强,他又见过邵寒,因此邵寒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察觉他的踪迹,他只是远远看着西院里面的人动作。 不过和邵寒想象中不同,这里并没有被拐卖的少女,只见一群人将一袋袋麻袋背进房间,邵寒从他们动作看上去应该不算重物。 不过西院的房间明明不大,但背进去许多麻袋也不见满,邵寒猜着里面或许也密室或者密道。 他们说话声音极低,又背对着邵寒,邵寒即便想通过口型也无法辨别,只依稀听到送货,监视,衢州几个词。 邵寒之前以为李云舟只涉及买卖人口,且他手下那些人不是将人卖入青楼,而是直接送到各家达官贵人的府中。 这种事情其实很难处理,邵寒之前受理过,乡村少女被拐卖为妾,可只要官府发放了正规的纳妾文书,邵寒也没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且这个世界妾室等同于物件,可以送人,可以买卖,只要手续正规,即便伤残死亡官府也不会受理。 邵寒明面上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这种事情也只能私下处理,可救了人收容又是另一个问题。 很多人是被父母亲人卖出去的,即便邵寒救了她们,她们也无处可去,即便是上京的收容所能力也有限。 邵寒经商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他私下经营收容所接收无家可归的女子与孩童,这比花销可不小,像李云舟这些人的银子他收的理所当然。 不过萧瑾白的银子就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毕竟帮人只是邵寒的想法,他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指手画脚。 开春的天气寒凉,没一会儿邵寒就冻得有些僵硬,好在安漠在房间并没有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西院。 邵寒并没有跟上去,他此行的目的更重要的还是救人,搞清楚李云舟整个买卖人口的路线,以及牵扯其中的官员,其他之事日后再说。 确定安漠离开之后,邵寒趁着没人注意打晕了一个背货人,他将自己弄得狼狈,低着头伪装成背货的力工混了进去。 他顺便查看了货品,是大米,他放入口中试了试,很重的咸腥味,细看竟然是米和粗盐混合在一起。 怪不得如此行事,大概是在倒卖私盐,放货的房间不大,很明显还有其他地方,邵寒跟着他们进入了里面。 邵寒只以为是密室,谁曾想竟然是密道,他们这是将私盐直接从西院运了出去。 邵寒没想到密道竟然连接的是府衙后院,他们将私盐直接堆到了放米面的府衙后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 而且经过密道时邵寒觉得里面湿气有些重,按理来说储存私盐的地方要保持干燥,密道里或许还有其他猫腻也说不定。 邵寒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不过胆大不是问题,他有些好奇这些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动手,萧瑾白就在太守府,就不怕他察觉 白日两人周围一直跟着李云舟,萧瑾白还未和邵寒提过此次来荆州的真正目的。 一是他不想邵寒牵扯其中,二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对邵寒全盘托出,毕竟萧瑾白查到的也不多,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想。 现在邵寒倒是大概猜到萧瑾白为何会突然来此了,邵寒没有打草惊蛇,毕竟官场里最不少的就是替死鬼。 只抓到只个小喽啰出来替罪没什么意思,邵寒知道萧瑾白的目的是直接铲除这一条贩卖私盐的关系链。 今夜邵寒已经掌握很多线索,他已经将货物放下,此时没有东西遮挡有暴露的危险。 邵寒正想找机会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开口,“等等,前面的,你站住。” 邵寒停步,如果这种时候假装没听到会各位引人注意,他缓缓转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 邵寒不傻,刚刚打晕搬货工时就做了伪装,只是脸上的面具不精细,细看很容易被发现。 好在夜间灯光昏暗,对方皱着眉头扫了眼邵寒,似乎是在回忆,“叫什么” 其实邵寒也有几分没把握,他的面具是那种普通长相,放入人群一会儿就能消失不见的大众长相。 对方已经心生警惕,邵寒也懒得编名字,正要摸出腰间的匕首动手之际,忽然听到远处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对方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那里,人群混杂,夹杂着尖叫声,听着似乎是,“着火了!” 没想到府衙前院忽然着了火,抓着邵寒的人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跑去救火。 邵寒扫了眼前面混乱的情况,赶紧借机离开了府衙。 说起来太守府离府衙并不远,邵寒准备翻墙赶回去时,却发现隔壁有间屋子里有响动,屋子被人从外面锁着,里面传出敲打声。 邵寒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其他人都去府衙前院救火,这里院门口只有两个人看着,邵寒迅速解决了对方。 他靠近屋子,听到里面的声音有些微弱,“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们!救命!” 邵寒用身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接砍断锁环,他刚推开门,一个衣衫凌乱,面容消瘦的女孩扑到了邵寒怀中。 邵寒借着屋外的灯笼看到小姑娘身量不高,看上去十几岁的模样,她身体虚弱站都站不住,手上都是伤口,身上一股血腥味。 见到陌生男人,小姑娘有几分畏惧,只是在望向邵寒漆黑沉静的眼睛时,小姑娘决定相信他。 小姑娘眼眶通红,低声乞求邵寒,“救救我,求您救救我,我父亲是安阳县县令,他会报答您的。” 邵寒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低声安抚她,“不要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听到邵寒的话,小姑娘仍旧怕的发抖,她颤抖着举起胳膊,指着屋里书架的位置,“等等,里面还有……还有人,您能带她们一起走吗?” 邵寒扫了眼黑漆漆的房间,外面的灯笼只能照亮门口的位置,邵寒想了想将人靠在门上休息,温声问她,“还有几个人在里面” 小姑娘疼的冷汗直流,声音虚弱的开口,“在密室……里面,加上我,一共六个姑娘。” 邵寒不知道旁边府衙火势如何,他一人救六个着实有些麻烦,便说:“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一会儿再回来救她们。” “好。”小姑娘低声应了句。 邵寒随后抱着人出门用轻功迅速飞了几条巷子,找了个没人住的院子将人放下。 好在之前邵寒勘查过周围的情况,知道哪里能暂时躲避,他将人放下后叮嘱她,“别怕,这里没人,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去救其他人,很快回来。” 就在邵寒转身准备离开时,小姑娘嗓音颤抖着提醒他,“密室在书柜后面,我不知道……怎么进去,我是……折断手腕从里面出来的,其他人……都被锁着。” 邵寒听到这话,这才注意到小姑娘两只手都垂着,他抬手将小姑娘的手放到手中,忽然开口,“你叫什么?” “宋晓。”小姑娘说话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邵寒将她的两只手恢复原位。 邵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夸赞她,“你很棒,宋晓,接下来交给我。” 回去时府衙前院的火已经灭了,邵寒也不能救人只救一半,好在还没人发现这里少了人,他按照小姑娘的线索进屋找到了密室。 门推开,混杂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邵寒皱了皱眉,走进暗室,里面没点灯,伸手不见五指,阴冷异常,像是能吞噬人的山洞。 邵寒拿起烛台走进去,灯光昏暗,里面比邵寒想象中更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放在角落。 见到有人进来,几个姑娘瑟瑟发抖的围在一起,如宋晓所言,他们有的手上缠着链子,有的脚上缠着链子。 见邵寒沉默不语的看着他们,有个紫衣姑娘忍着突然出现光亮的不适,壮着胆子颤着声问邵寒,“你是谁?” 邵寒将烛台放到桌上,他对姑娘们比了个嘘,“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随后便用手中的匕首砍断束缚几人的锁链,邵寒安抚她们,“你们先待在这,我出去看看情况。” 屋外安静,邵寒正准备带人从后门离开,却听到正门似乎有人过来,他瞬间进入密室,对着几个姑娘道:“跟我来。” 几人从正房出来,都听到了门口开门的动静,几人吓得有些不知所*措,邵寒没有直接将人带走,他一个人也无法护着五个人。 就在几个姑娘畏惧将要被发现时,邵寒将人都带到旁边不远处的柴房藏了起来,人还没藏好,就听到屋外有人喊,“不好,暗室里面的人都跑了!” “怎么可能难不成刚刚府衙的火是为了救他们” “后门大开着!” “快来人,赶紧去追,我不信他们一群弱女子能跑多远。” “低调些,莫要让人察觉,萧瑾白还在太守府。” 屋外声音嘲杂,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负责此事的人,他反应一会儿觉得不对,低声对一旁的手下道:“等等,查查院子里。” 随后两人开始在院子里搜查开来,邵寒藏在门后,只等他们进门,几个小姑娘颤颤巍巍的抱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出。 第50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0)^…… 几个姑娘呼吸声很低,可她们忽视了有人受了伤,屋外人拿着火把,地上的血迹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只是这些人看密室里的痕迹,只以为几个姑娘从里面趁乱跑了出来,他们推开柴房的门就想进去抓人。 开门的一瞬间邵寒就抹了来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溅了邵寒一身,那人手上的火把跌落在地,身后跟着的领头人立刻反应过来,提刀砍向邵寒。 门口激斗的声音吓了姑娘们一跳,有人忍不住发出声响,立刻被旁边的姑娘捂住了嘴。 火把掉落在地,立刻引燃了柴房里的稻草,火势渐渐大了起来,邵寒皱着眉对几个姑娘开口,“从窗户跳出去。” 火光照亮了柴房,邵寒也顾不得救火,好在光亮让几个姑娘看到了出去的路,门口邵寒和剩下的领头人缠斗,她们借着光亮走到窗边想从窗子翻出去。 但是长久的关押让几个人身体虚弱,就连翻窗都有些吃力,身后还有人缠斗,刀光剑影。 柴房并不大,可邵寒手中只有一把匕首,想将人从柴房里逼出去也困难,他手中的长刀使邵寒只能避让,无法进攻。 看守几人的头领见姑娘们要逃,便想一了百了,出去锁了房门直接灭口,邵寒察觉他的意图,意识到必须速战速决。 邵寒不顾他手中的长刀直接闪身近处将人击杀,同时邵寒也不可避免的被长刀砍伤了右肩,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他扯下衣服压住流血的伤口。 几个姑娘此时已经互相帮助逃出了柴房,柴房火势越发大,几个并没有四散逃走,而是在外紧张的望向柴房里面。 见邵寒捂着右肩出来,蓝衣姑娘担心的上前,“恩人,您受伤了吗?” “快走。”邵寒意识到得赶快离开,越发不可收拾的火势会引来其他人,这些姑娘暂时还不能暴露在人前。 几人匆匆从后门离开,路上还遇到了搜查的人,邵寒这次拿了长刀,利落的解决了麻烦。 这次他用不了轻功,身上又带着伤,赶回院子用了不少时间,将人安全送到之后,他为了引开那些搜查的人,又出去用血迹将人引向城外的方向。 邵寒没有回去院子,折腾这么久他已精疲力尽,好在季泽就在附近的客栈守着,邵寒将安置几个姑娘的地方告诉了季泽,让他立刻过去处理。 简单的处理了伤口,邵寒便赶回了太守府,此时约莫快天亮,经过昨夜的两场火,路上全是巡查的人,邵寒回房时差点被巡查的侍卫发现。 他回去的路上竟然看到李云舟带着人在萧瑾白住的院子外搜查,看样子快去他们房间了,趁着李云舟还在外面,邵寒急忙翻墙躲了回去。 邵寒翻窗时萧瑾白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过去,屋内此刻点着烛火,外面的动静不小,萧瑾白索性点灯等人,这时候装睡有些太虚假。 借着烛光,萧瑾白看到邵寒苍白的面色,随后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心下一紧,急忙将人扶住,担心的问:“伤哪了?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 邵寒顾不得解释,立刻指着桌上的熏香,“李云舟带人搜过来了,先把香点着,遮一遮味。” 萧瑾白将人扶着坐在凳子上,立刻点了熏香,又抬手拿梳妆台上的香粉对着屋子撒了些,血腥气一下子淡了许多。 刚做完这些,李云舟就带人进了内院,不过他自然不敢直接闯进来搜查,而是在门外低声询问萧瑾白,“萧丞相,今夜有人放火烧了府衙前院,我们正在搜查凶手,您这没什么事吧?” 萧瑾白看到邵寒受伤,正生着气,对着李云舟没有一脸好脸色,他冷声道:“李云舟,你好大的本事,本官刚到荆州就闹出这些事。” 不等李云舟出口辩驳,萧瑾白就开门走了出去,他站在上位冷眼瞧着李云舟,“大晚上吵吵闹闹,昨日本官刚去府衙,今夜就让人烧了,你这是不欢迎本官,在给本官下马威” 李云舟被扑面的香气刺激的想打喷嚏,转念一想,怪不得萧瑾白这么生气,里面香气氤氲,他大概是坏了萧瑾白的好事。 “下官不敢。”李云舟也顾不得其他,带着身后搜查的护卫立刻跪下认错。 他不是不怀疑萧瑾白,刚刚院外守着的人说里面没人出去,况且萧瑾白一来就闹出这种事情对他自己也不算好事。 李云舟的顾虑轻了点,可进来查看也是被迫无奈,事已至此,肯定是藏不住的,所以李云舟这也算是来认错。 被萧瑾白查出来再认错和自首还是有区别的,李云舟此刻只能诚恳的对萧瑾白道:“萧丞相息怒,此事是下官的失职,下官一定尽快将凶手抓获,给丞相一个交代。” “还不快去,还是说你是想连本官也一起搜查”萧瑾白声音冷冽,他冷哼一声,猜到李云舟应该不是怀疑自己的房间藏人。 不过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萧瑾白侧身让开路,对李云舟道:“屋内只有我与夫人,你要进去查吗?” “大人。”随着萧瑾白话落,里屋的邵寒用低哑的嗓音唤了声,随后像是不悦般开口,“我好困。” 李云舟自然不敢进去,他听说刺客是男子又受了伤,很明显不可能是萧瑾白,自然也不可能是屋内的女子。 李云舟低头作揖,在次表态,“下官不敢,下官怎会怀疑萧丞相,今夜是下官失职,您早些歇息,这些小事交给下官处理就好。” 萧瑾白冷哼一声,也没再搭话,直接推门进去。 即便心里已经放松警惕,李云舟离开时还是加派了几人在萧瑾白院外值守。 一是为了保护萧瑾白安危,万一萧瑾白出事他难辞其咎,二则是继续让守卫盯着萧瑾白,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动作。 待确定李云舟离开之后,萧瑾白这才有机会和邵寒开口,他眉头紧锁,盯着邵寒苍白的面色,“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其实伤口有些深,若不是当时情况危机,邵寒不会让自己受伤,他觉得丢人,不想被萧瑾白看到伤口。 “没事。”邵寒懒洋洋的开口,他折腾一顿,又受了伤,说困了不算假话。 只是在休息之前,邵寒还是简短的将今夜的事情捡重点告诉了萧瑾白,最后他叹了口气,“今夜这么折腾一趟,李云舟怕是已经让人转移了那批私盐。” 萧瑾白正想开口安慰,就见邵寒微微挑眉,嘴角带笑,带着少年人的狡黠,“不过我让季泽派人去盯着了,等确定情况,他会让人送信过来。” 邵寒唇色渐渐变得苍白干涩,与他往日鲜活的模样相差甚远,萧瑾白心中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一般难受。 他倒了杯温茶,摸了摸温度,确定温度适中后递到邵寒唇边,“先润润唇。” 邵寒有些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有人伺候,他也懒得自己动手拿杯子,就这萧瑾白的手喝了口茶水。 大概是有了茶水的湿润,邵寒的唇色红润了些,萧瑾白抬手轻轻擦掉了邵寒唇边的水渍,温柔又细心。 见到邵寒如此轻松的说今夜的事,萧瑾白心中酸涩,他很后悔放任邵寒一个人去搜查,他该跟着的。 尤其是邵寒不让他看伤口,萧瑾白意识到邵寒怕是伤的不轻。 他蹲在邵寒面前,轻声细语的低声诱哄道:“你回来时赶路匆忙,小心伤口裂开,我重新帮你包扎一下。” 怕邵寒再次拒绝,他轻声安抚,声音温柔带着乞求,“我会很轻的,好不好” 说话间萧瑾白眼尾已经带着一抹红晕,邵寒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他怕是当场能哭出来。 邵寒有些无语,眼下这情况好像受伤的是他,而不是萧瑾白吧,怎么萧瑾白还委屈上了? 邵寒只能抬手拉开衣衫,对他开口,“快点,我着急睡觉呢。” 萧瑾白看着邵寒胸口被血染红的纱布,果然,这哪是什么轻伤。 萧瑾白轻轻掀开邵寒伤口处的纱布,之前因为着急他就是只是撒了点金疮药简单包扎了一下,看着邵寒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萧瑾白心如刀绞。 明明受伤的是邵寒,萧瑾白却感同身受,他哑着嗓子对邵寒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今晚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 邵寒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向萧瑾白,他眼眶通红,此刻哽咽也是哽咽的,若不是身上的伤口,邵寒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情。 他知道萧瑾白这是心疼自己,有些无奈的开口,“要不要听你在说什么?我是去搜查的,得偷摸着,你还想带多少人” “再说我们这些人受伤不是很正常吗?你身上……”邵寒轻咳一声,想起之前摸着萧瑾白身上的伤也不少,他换了个措辞,“你之前不是也受过不少伤吗?” 邵寒想起来上次宫宴他给萧瑾白用的解毒丸似乎没了,想委婉提醒他一下,“上次宫宴遇刺时还中了毒。” 萧瑾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多年受伤中毒都习以为常,甚至之前他也有过命悬一线的经历,但那都没有这次如此让人难受。 亲眼看着邵寒受伤,远比萧瑾白想象中更难受,他不知道是自己高估了邵寒,还是低估了自己对邵寒的在意。 萧瑾白轻轻为邵寒重新上金疮药,他手中的药是皇帝之前赏赐的,整个宫中只有三瓶,原本萧瑾白准备将它找时间送给邵寒,没想到现在直接用上了。 萧瑾白边动作边缓缓开口,“之前让你退婚的事,是我没有考虑清楚,下一任继位者还未尘埃落定,我……亦无万全把握太子一定会顺利继位。”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楚锦棠驸马的身份可以给你多一重保障。” 萧瑾白一点点的剖析,他对着邵寒道歉,“阿寒,我知我不该如此自私,可我……舍不得,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你不要喜欢楚锦棠,好不好” 可惜对于如此真挚的剖心置腹并没有人应答,萧瑾白口中的阿寒已经累的睡着了。 50-60 第51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1)^…… 第二日邵寒是从床上醒过来的,他正想起身,却碰到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守在床边的萧瑾白急忙将人扶起,他神情憔悴,脸色看上去比邵寒这个受伤的人更加苍白,“小心伤口裂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邵寒因为失血有些头晕,他努力回忆昨夜的事情,觉得府衙失火有些太及时,似乎不像意外。 况且还有姑娘们被关押的事情,都需要尽快调查清楚才行。 萧瑾白将软枕放在邵寒身后,让邵寒坐的舒服些,他边动作边开口,“辰时三刻。” 说话间萧瑾白忍不住抬手轻轻蹭了蹭邵寒的脸颊,熟悉的温度让他渐渐松了口气,萧瑾白柔声开口,“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怕邵寒不听,萧瑾白又劝他,“昨夜你失血过多,不移动作,今日还是留在房间休息,我去应付李云舟。” 邵寒却拒绝了萧瑾白的好意,“不用,昨夜刚出意外我今日就闭门不出,怕是会引起李云舟怀疑,血已经止住,走慢点没事。” 萧瑾白有些生气,觉得邵寒没把身体放在眼里,“查案不急于一时,今日你乖乖养伤,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邵寒不觉得这伤还需要养,不过他明面上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没再反驳萧瑾白,这种事情没必要换和他争论。 确定邵寒睡下后萧瑾白离开了房间,然而邵寒从来和听话挂不上勾,他还要查案,更重要的是邵寒想知道奕王与此事有何牵扯。 萧瑾白自然不可能把邵寒一个人留在房间,他留了萧炎在屋外侯着,等邵寒醒了便进去照顾。 然而萧瑾白离开不久之后,邵寒就在床上做了个假,随后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邵寒去寻了季泽,去的时候季泽已经安置好了姑娘,顺便问完了她们的情况,他们被拐卖的地点和手法各有不同。 被关在那却都因为一个原因,刚到荆州,还未定下未来去向,加上他们性子不安稳,便被关着磨炼。 姑娘们说来的路上还有其他人,不过后面和他们走散了,不知去了哪。 不过其中一个从玢岩来的姑娘说了一件事,来的路上,她隐隐听到那些人贩子查她们生辰八字,打听阴时阴历的姑娘。 有个姑娘并非阴时阴历,但为了离开动了心思,骗了人贩子,后来她再也没回来,没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邵寒如今案子没查清,加上他又以萧瑾白女伴的身份待在太守府,并没有再见那些姑娘,只让季泽将人先护起来,等尘埃落定后再送人回家。 昨夜去盯着私盐后续情况的人也赶了回来,他们说邵寒离开后那些人果真又转移了私盐,似乎是发现运输工里混入了其他人。 他们连夜转移,竟然借着昨夜混乱,直接将货拉去了码头的货船上,似乎已经准备直接用水路运走,速度之快让人诧异。 如此成熟的产业链自然并非一日就能成,也不知李云舟那家伙在里面又是哪一环。 但这不是邵寒要关心的,他是要查清姑娘被拐的路线,最重要的是查清最后那些姑娘都被送去了哪里。 如此严谨的一条拐卖线路,必定会有人清晰的掌握着每个姑娘最终的去向,这个人是谁?账本又以何种形式在哪? 邵寒总觉得李云舟这种明面上就能查到的,必定只是个放给外人看的挡箭牌,若有情况,他必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昨夜他们已经打草惊蛇,这避免不了,就是不知道李云舟会如何应对拉拢萧瑾白,还是随便找个替死鬼 等邵寒从季泽这里了解完情况,已是下午,他想着萧瑾白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便又吩咐了季泽几件事后就赶回去了。 邵寒赶回去时,刻意听了房间的动静,确定没人后他才推窗进去,然而刚进门就听到萧瑾白气闷的声音,“去哪了?” 即便此刻,邵寒还是对这段关系没什么真实感,他之前与男主虚与委蛇,更多的是想讨好萧瑾白,抱上他的大腿,因此自然不可能乖乖听话。 不过话是这么说,明面上该给萧瑾白的面子还是得给,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佯装无辜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过来。”萧瑾白今天离开时想着邵寒受伤,要尽快回来,和李云舟演完戏后,萧瑾白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他以为邵寒还在休息,想叫醒他,然而床上只有被裹起来的被子,哪里还有邵寒的踪迹。 萧瑾白心头寒冷,四下找寻一圈,邵寒竟然连个字都没留给他,那一瞬间让萧瑾白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似乎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邵寒眼中他什么都不是,邵寒不在意他的担心,不在意他生气,他离开甚至连只言片语也不愿解释。 这让萧瑾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他回忆起这一段感情里自己好像逼婚邵寒的贞/洁烈/妇,明明是自己故意勾引,却偏偏要他为此负责。 邵寒的确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却不是出于喜欢和爱,而是中了药后的迫不得已,听上去荒唐可笑,却是不争的事实。 私盐的案子如今冒了些头,背后还不知会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萧瑾白开始怀疑自己,他可以护得邵寒安然无恙的脱身吗? 明明心里清楚的知道放手最好,理智一遍遍的在萧瑾白眼前分析利弊,可当看到邵寒的瞬间,情感又战胜了理智。 萧瑾白思绪混乱,他不想纠结这些,一个人若是想得太多会畏手畏脚,顾此失彼,萧瑾白不想如此。 见邵寒进屋,萧瑾白心中烦闷,可他还是担心多于生气,几步上前将人拉着坐到凳子上。 邵寒以为萧瑾白会骂他不听话,没曾想对方只是将他衣衫拉开,看着微微渗血的纱布,萧瑾白只说了句:“坐好,我给你重新包扎。” 看着纱布上渗出的血迹不多,邵寒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可惜这话他不敢对萧瑾白说。 坦白讲邵寒到此刻也不敢说一句了解萧瑾,他能年纪轻轻坐上丞相之位自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邵寒无意与他牵扯太深。 邵寒安静的等萧瑾白为他换药,他想说些什么缓解两人尴尬的氛围,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瑾白容貌俊逸,棱角分明,即便是见惯了,此刻靠的如此近,还是让邵寒有片刻失神。 “萧瑾白。”邵寒忽然开口。 萧瑾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应了声,“嗯” 声音低沉,似有无限温情,可惜邵寒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两人温馨的氛围,“待此案查清我就要离开荆州,这个身份怕是得处理了。” 李云舟这里能查到的线索有限,两人案子只略有交集,邵寒不可能陪萧瑾白在此待几个月一直等到所有的案件都查清。 况且邵寒此时还未和楚锦棠退婚,自然也要把几个月后的婚事考虑其中。 至于萧瑾白说的会为他和楚锦棠退婚,邵寒觉得退也行不退也无所谓,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邵寒说这话其实只是想和萧瑾白梳理清两人的关系,他们并不合适,这是事实。 再者邵寒之前救萧瑾白也并非出于善意,他只是想利用萧瑾白罢了。 邵寒以为萧瑾白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出奇的平静,黑色的眼眸深深的望向邵寒的眼睛,“你想怎么处理” 其实邵寒也就说说而已,他之前真没仔细思考过此事,就随口分析,“病死后续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如下次找个机会装作被刺杀而亡” 邵寒觉得这机会似乎也不好找,他转念一想,提议道:“或者装作被你厌倦赶走” 听着邵寒没心没肺的话,萧瑾白觉得心烦意乱,他不想听,直接双手抬起邵寒的脸就用唇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这是两人自那一夜后第一次亲吻,萧瑾白一开始只是不想听邵寒说那些和自己分开的话,到后面便有些食髓知味。 天气寒凉,邵寒刚赶回来,他的唇不似往常温热,反倒冰冰凉凉,像是冰乳酪,让萧瑾白怎么尝都不够。 萧瑾白似是无师自通,自从上次两人一起睡过之后,他也学会了亲吻,轻柔的用舌尖撬开了邵寒的唇,两人唇齿相依。 也不知邵寒吃了什么,萧瑾白只觉得他口中像有甜味一般,怎么尝都尝不够,直到感觉到肩膀上的推拒,萧瑾白才从这片刻的迷离中走出。 他缓缓离开了邵寒的唇,看着邵寒唇上的亮色,萧瑾白抬手轻轻擦了擦,他心情大好。 果然,不爱听的话不听就好了。 萧瑾白早就想好了此事,他缓缓开口,“身份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找了与你身量相同的女子,待你想离开之时,知会我一声就好。” 说完萧瑾白的声音低了几度,像是叮嘱又似委屈,“莫要像今日这般一言不发的消失,我会担心。” 邵寒没再开口,他保证不了什么,在太子继位之前说什么其实都无济于事。 为了日后顺利升官,他暂时还不能太过得罪萧瑾白,邵寒此举更多的是在试探萧瑾白的底线,他要知道萧瑾白到底能容忍自己到什么程度。 接下来几日还算顺利,顺着几个被拐姑娘提供的线索,邵寒已经让人暗中盯上了几个地方的人贩子。 在他们手中也零星找到了一些其他姑娘的消息,甚至还查到了一些关于之前阴时阴历姑娘们的情况。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在邵寒以为能尽早查清李云舟在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之时,却忽然收到了他的死讯,不小心跌落湖中溺死。 第52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2)^…… 李云舟的死自然不可能是意外,太守府书房不慎失火,邵寒想继续查下去的线索断了。 好在这一趟他端了几个窝点,救了不少少女和孩子,因着李云舟身死,荆州短期内大概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也不算一无所获。 邵寒来此本就是为了查失踪案,这条路本就不是抓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邵寒对这个结果也没有太大情绪。 说白了整个朝堂从始至终干干净净的能有几人,即便是邵寒在查案时也会使些阴损手段,他亦不是什么纯善之人。 私盐之事还未结束,萧瑾白仍要继续待在荆州继续巡视,毕竟他来之后李云舟忽然身死,得找到凶手洗清自己的嫌疑才是。 得知邵寒准备离开荆州,萧瑾白握杯的手顿了顿,随后开口,“什么时候走?” “今夜。”邵寒做事向来目的性极强,既然荆州已经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他亦不会在此继续浪费时间。 萧瑾白明白邵寒早就做好打算,他只是现在临时通知自己罢了。 李云舟忽然身死给萧瑾白带来不小的麻烦,私盐案也断了线索,萧瑾白最近很忙,他亦不可能一直待在荆州。 萧瑾白面色出奇平静,他沉默半晌,拿出一枚祥云纹镂刻玉印递到邵寒面前,“之前答应你的。” 邵寒微愣,最近事情有点多,他不知道萧瑾白答应过自己什么,随手拿起玉印扫了眼,印上刻着“邵寒”二字。 见邵寒仍旧不明所以,萧瑾白忍不住轻笑一声,只是这其中带着什么意味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明道不清。 萧瑾白对邵寒解释,“你不是觉得我的玉印不好看这玉印和我那枚作用无二,当初我说的话仍旧有效。” 似是怕邵寒装傻充愣,萧瑾白这次的话说的直白,“我的便是你的。” 已经过去将近月余,萧瑾白不开口,邵寒差点忘了这茬,他当初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曾想萧瑾白真的当了真。 不过这次邵寒并没有拒绝,他想了想最近的确需要不少银子,不过他也不会白拿萧瑾白的钱,算他入伙做生意,日后邵寒会还他更多。 邵寒最近的确需要大量现银,徐州通衢发生水患,京中想派人过去治理水灾,但没人揽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邵寒有意接下此事,虽然他在大理寺当值,但让人美言几句去治灾不是难事,邵寒很清楚想加官进爵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不可能一直兢兢业业等下去,邵寒没那个时间和心思,剧情里原身早死,因此并没有被皇帝赐婚的剧情。 皇帝如今乍看没什么大碍,但剧情里半年后他会忽然病弱,夺嫡之事会陷入白热化。 因为邵寒加入,剧情变动不小,但具体走向总归大差不差,楚锦棠最近动作不小,邵寒担心他想以两人的婚事做筏子起事。 如果能尽快完成任务离开,对邵寒也不算坏事,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不是大家宗族,需要顾忌亲人,顾忌宗族其他人。 护好邵瑶瑶对邵寒而言不难,她身边守着不少暗卫,若有万一,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带着邵瑶瑶离开上京。 见邵寒没有拒绝玉印,萧瑾白心里微微惊讶,他以为邵寒会像上一次一般拒绝,因为萧瑾白很清楚邵寒并不看重金钱。 那他为什么收下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萧瑾白抬眼往向邵寒,眼神里是掩都掩不住的亮光,他语气惊喜,似乎忘记了连日的疲惫,“你真的愿意收下” 在萧瑾白眼中邵寒收下他给的玉印,便意味着邵寒接受了他的心意,接受了他,他们之间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邵寒明白萧瑾白的意思,可惜他不是那个意思。 邵寒并没有正面解释,故作生气的将玉印放回桌上,反问他:“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只是说说而已” “怎么会给你的便是你的。”萧瑾白忽的站起,将玉印塞回邵寒手中,说话的声音却低下来。 他认真的看着邵寒,一字一顿道:“不止是物,人亦如此。” 两人此时站的很近,相距一步,不似正常说话的距离,萧瑾白牵着邵寒的手不想放开,这一别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随着两人靠近,萧瑾白鼻尖嗅到一股清新的茶香,似是茶杯里的,又似是邵寒身上传来的香气,让人有些口干。 萧瑾白神思恍惚,看着邵寒微张的薄唇,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 可惜邵寒打破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他后退一步摊开掌心,像是凭空变出来一块金丝楠木的木牌,递给萧瑾白,“礼尚往来。” 邵寒不想欠人情,他解释,“这木牌可以调动我埋在荆州的暗线,拿着它去晴雅阁找张管事,他们或许能帮你查案。” 萧瑾白心头一暖,眼睛微微发红,喜悦的情绪蔓延,他抬手抱住邵寒的腰,很紧,像是要把人融在身体里。 鼻尖的香气越发清晰,是邵寒身上的味道,萧瑾白侧头靠在邵寒颈侧,深深呼吸,像是要把这味道刻在骨子里。 想到邵寒一会儿就要离开,萧瑾白有些不舍,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思念邵寒,他们明明还尚未分开,可他就是想念邵寒,格外想念。 “能不能明早再走”萧瑾白的声音沙哑,嘴唇轻碰邵寒的侧颈,暗示意味十足。 邵寒自然不急于一时,只是他在思考是要拒绝还是 可惜萧瑾白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机会,连串的亲吻从脖颈落下,直到萧瑾白吻向邵寒的唇,冰冰凉凉,很是美味。 这段时间两人再未像当日那般痴缠,最多也只是萧瑾白主动的亲吻,邵寒很少回应,他始终在意萧瑾白男主身份,总担心任务出现变数。 一个月过去,之前亲昵的记忆有些淡了,毕竟那时两人中了药,思维混乱,但那种身心舒畅愉悦的感觉在亲吻邵寒的瞬间被萧瑾白唤醒。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清晰的交缠,明明室内安静出奇,萧瑾白耳边却响起了悦耳动听的铃铛声,阵阵缠绕,忽快忽慢,像是被风拂过,又像在疾风骤雨中,叮咚作响。 “你怎么戴着这个怎么没声?”邵寒困惑的看着萧瑾白脚腕上用红绳穿着的铃铛,小巧玲珑,格外眼熟。 邵寒记得这铃铛,他和萧瑾白第一次在一起时脚上戴着的,只是他没想到萧瑾白会把这个戴在脚上,红绳艳丽,衬得萧瑾白肤白胜雪。 萧瑾白汗津津的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邵寒在说什么。 他嗓音沙哑,想起刚刚口出溢出的声音,耳尖不由通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去了铃舌。” 至于为何一直戴着,萧瑾白没说,他眼神闪躲,不敢看邵寒,有些不想让邵寒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瑾白四处躲闪的眼神忽然注意到了邵寒左肩的伤口,新添的那道,因为刚愈合不久,痕迹清晰。 有些心疼的萧瑾白忍不住抬手小心的摸了摸,他忽的有些厌倦现在危机四伏的生活,萧瑾白不想邵寒身上再添新伤。 他想问邵寒疼不疼,可话还未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会不疼呢?他们也不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肉体凡胎,总归有一日会消散在世间。 以往萧瑾白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遇到邵寒之前,他并不畏惧死亡,萧瑾白身上减负着整个萧家,他选择太子是必然,亦是无奈。 很少有人知道萧瑾白的父亲是当朝皇后同母异父的亲弟弟,算起来楚景玄也算是萧瑾白的表弟,这便是为何萧瑾白是坚定的太子党。 只有太子顺利继位,萧瑾白连带着整个萧家才会继续繁荣下去,萧瑾白的身份也让他不可能选择其他人。 况且萧瑾白算是和太子一同长大,楚景玄才思敏捷,心善仁慈,地位正统,是下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而三皇子楚景川自小被皇帝宠爱,他行事张扬,做事只看结果,为人又睚眦必报,若他继位,太子和身后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以往萧瑾白只想着让楚景玄顺利登基,让萧家繁荣兴旺,受伤甚至濒死对于他而言其实都不算什么。 可是现在萧瑾白忽然有了畏惧,他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太子和萧家,却独独忘了自己。 萧瑾白喜爱邵寒,从未如此喜欢一个人,他亦想与邵寒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可两人身份不低,即便是日日见面都困难,长相厮守又谈何容易。 万一哪天再遇到危险,不只是受伤而是…… 萧瑾白不敢深想,这个念头单纯只是想想都让他浑身发颤,无尽的恐惧扑面而来,压的萧瑾白喘不过气。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邵寒肩上的伤口,新愈合的伤疤粉嫩,和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 萧瑾白很怕,准确来说是恐惧,恐惧两人日后反目成仇,更畏惧邵寒会离他而去。 萧瑾白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骨相优渥的男子下颌处挂着一滴汗,墨发垂下有些凌乱,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精美的五官。 两人明明近到负距离,可萧瑾白还是觉得够不到邵寒,他就像水中的月,看似在眼前,触手可碰,可实际高悬在天,遥不可及。 或许只有激烈的动作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萧瑾白眼角绯红,伸出舌尖微微抬头舔去邵寒下颌处的汗水,嗓音痴缠,“再重一点。” 第53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3)^…… 等萧瑾白醒来时邵寒已经离开,床头只留着那枚金丝楠木的木牌。 萧瑾白缓缓起身,身上干净清爽,唯有锁骨处淡淡的红痕印证着昨晚两人的孟浪,他小心拿起木牌,轻轻摩挲上面的“邵”字。 为了赶路邵寒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前行,春日寒冷,他裹着厚重的大氅,季泽紧随其后。 快到上京城外门时,有人拦住了邵寒的马匹,邵寒以为是哪个官员,没想到却是楚锦棠的贴身婢女春蕊,“邵大人,殿下已等您多时。” 邵寒抬眼望去,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四角挂着御赐的金铃,车身镂空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很是显眼。 可惜邵寒只想尽快回去,有些不太想搭理楚锦棠,连马也没下,只问春蕊,“何事?” 春蕊没想到邵寒会这么问,她看出了邵寒的不悦,但她只是传话之人,“这……奴婢也不知,还是大人亲自问殿下的好。” 邵寒也无意为难一个婢女,他只是连日赶路有些疲乏,一会儿还得回大理寺整理此次的案综,实在有些懒得理会其他事。 在邵寒眼中楚锦棠可不是个无事献殷勤的人,他已然察觉到对方的心思,自然不想和楚锦棠牵扯太深。 不过楚锦棠是君,邵寒是臣,还只是个大理寺少卿,他只能示意季泽先回去,自己则下马去了楚锦棠的马车。 之前邵寒与楚锦棠交集不算多,这还是第一次进他的马车,果然内部比外面还要精致,软榻上丢着几个坐垫,桌上点着熏香,并不刺鼻。 相比于外面的冷冽,马车内格外温暖,车里铺着厚厚的毛皮,邵寒扫了眼并没有明火,也不知怎么取暖的。 随着邵寒进入,一阵冷风进入,让斜倚在榻上的楚锦棠忍不住收回了露在罗裙外的脚。 等等,邵寒立即转身面向车门,他没想到楚锦棠会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懒散模样,白皙的锁骨在华丽的衣裙里有些晃眼。 “殿下恕罪。”邵寒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楚锦棠虽然肆意妄为,但不会如此穿着暴露。 他是男子,再怎么美貌艳丽如女人,身体也会露馅,自然会避着外人。 就在邵寒想着楚锦棠是何目的时,一双纤细的手穿过他的身侧想将他身上披着的大氅解了。 只是对方的手刚碰上邵寒大氅系着的带子,邵寒便抬手阻止,“殿下不必,微臣可以自己来。” 冰冷的指尖碰到楚锦棠温热的手指,对方忍不住冷的缩了缩。 不等邵寒开口,身后响起一个担心的声音,“怎的这么冰为何这么着急赶回来你也不怕冻着。” 说话间楚锦棠握住了邵寒冰冷的手指,似乎想帮他暖热,可两人的姿势着实暧昧,邵寒就像被楚锦棠圈在怀中。 大氅被解开丢在一旁,邵寒并不冷,可他心里觉得不妙,想尽快离开。 邵寒侧身,想借机避开被楚锦棠牵着的手,可对方却忽然贴近,细细在邵寒脖颈间嗅闻。 身后就是墙壁,邵寒退无可退,就在他想要不要将人推开时,楚锦棠忽然来了句,“听闻你这次解救了不少姑娘,可有人投怀送抱” 邵寒微微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直接甩开了楚锦棠抓着自己的手,冷声道:“殿下自重,殿下也是女子,自知女子处世不易,被拐已是可怜,何必如此轻贱她人” 邵寒的生气一部分是真的,当然,另一部分是装的,他觉得楚锦棠此举像是在试探,似乎想将他的男子身份告知邵寒。 两人即将成婚,邵寒担心楚锦棠想把自己拉入他的阵营参与夺嫡,所以故意开口提起楚锦棠的女子身份,希望他能清醒一点。 见邵寒面色不悦,没想到楚锦棠却重新拉起他的手指,好声好气的开口哄人,“生气了我就是说说,你长得好看,又出去这么久都没回个信,我当然担心。” 说起来楚锦棠的确在邵寒去荆州期间送过信去,但邵寒暗中查案,这些琐事都交给季泽处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提起回信,邵寒自然也忙忘了。 “不知殿下找微臣来是为何事”邵寒想尽快离开,楚锦棠穿的单薄,又衣衫不整,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见邵寒对自己仍旧避如蛇蝎,楚锦棠也有些生气,送出去的信不回也就算了,人还这般不想见自己。 楚锦棠抬手拉住邵寒衣襟,不高兴道:“你出去这么久,难道无事我就不能找你吗?邵大人莫要忘了,我们可是父皇亲自赐婚的未婚夫妻。” 邵寒被楚锦棠问的一愣,觉得他的气生的莫名其妙,不过眼下另一件事更重要,他提醒动作太大快露出肩膀的楚锦棠,“殿下先穿好衣服。” 楚锦棠穿成这样自然是想引诱邵寒,可对方像个呆子,全程连眼睛都不敢放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楚锦棠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只是他来找邵寒自然不止为了此事,他抬手拉好衣衫,按着邵寒的肩膀让人坐下,抬头看人着实不舒服。 随后楚锦棠皱着眉开口,“我们婚期在即,为何要让户部侍郎举荐你去徐州赈灾你知不知道这次徐州灾情严重,没有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 邵寒听到这话微微愣神,他没想到楚锦棠是为此事来的,更没想到户部侍郎竟然是楚锦棠的人。 那个人往日装的像个无主的墙头草,行事低调,不然邵寒也不会找他,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投靠了楚锦棠。 见邵寒没有反驳自己的话,楚锦棠只觉心尖有火在燃烧,他愤怒的质问邵寒,“你这是不想与我成婚又不敢抗旨,所以另辟蹊径” 赐婚之时楚锦棠就已然将邵寒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如今邵寒却想借机避开婚期,如何能让楚锦棠不多想。 他在城外守了邵寒多时,原本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楚锦棠就想去找邵寒,但又怕路上错过,所以这几日一直等在城门口,为的就是问清楚邵寒到底何意。 邵寒的沉默被楚锦棠视为默认,他嗓音颤抖,不似之前的清亮,微微露出本音,“不想尚公主那你想娶谁赐婚圣旨下了这么久,你一直都没动作,不过去了一趟荆州,刚回来就要去赈灾想要推迟婚期。” “邵寒你很好,”楚锦棠的“好”字说的咬牙切齿,他冷哼一声,继续道:“还很聪明,知道赈灾之事严重,若是为此推迟婚期,就连父皇也不会说什么。” 邵寒不开口只是有些意外,不知道说什么,他好像阴谋论了,原以为楚锦棠想借机暴露身份,没想到对方只是生气他想推迟婚期。 邵寒有些诧异,楚锦棠莫不是喜欢他之前宫宴上邵寒只是怀疑,还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如今看上去好像不是。 大概是太过震惊,所以邵寒直接将话问出了口,“殿下喜欢……微臣” 邵寒突兀的开口让正在气头上的楚锦棠忽然沉默,车厢陷入寂静,两人四目相对,皆露出惊讶神色。 邵寒自然是惊讶楚锦棠为何突然喜欢自己,他一直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因此往日两人走的并不近。 之前邵寒对楚锦棠能避则避,况且楚锦棠貌美,也不像是会因为邵寒外表而喜欢他的人,所以邵寒更多的是奇怪,好奇楚锦棠为何喜欢自己。 而楚锦棠则是惊讶于原来自己日思夜想,难以入眠,竟然是因为喜欢邵寒,他以为他只是利用邵寒,想拉拢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邵寒的震惊在楚锦棠眼中显得格外刺目,他忍住心中的酸胀,反问邵寒,“你是我的驸马,我不能喜欢你吗?” 不知何时点点心动已然变成燎原之火,让楚锦棠清楚的意识到他并非单纯的喜欢邵寒,而是爱慕,痴恋,他是真心期待两人的婚礼。 邵寒想错了,楚锦棠从未想过在两人婚礼上闹事,婚礼上的一花一草都经由他亲自选定,这是他此生唯一的婚事。 楚锦棠忽然有种冲动,他不想等下去,更不愿欺骗邵寒,竟想直接在此处揭露自己男子的身份,拉着邵寒的手就要往身下放去。 邵寒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不愿,竭力阻止,两人拉扯间有东西落地的闷声,楚锦棠下意识抬眼望去,东西有些熟悉。 邵寒见萧瑾白送的玉印掉在地上,正想过去捡起来,没想到楚锦棠却先他一步,“这是什么?” 拿起玉印,楚锦棠才想起来如何熟悉,这玉印上的流苏格外眼熟,不正是萧瑾白日日挂在腰间的那枚,这东西的重要性,楚锦棠自然知晓。 楚锦棠脑中忽然想起萧瑾白似乎这段时间也去荆州巡视,一瞬间脑中将一切串联起来,他转身望向邵寒,嗓音出奇平静,“谁送你的” 邵寒不觉得撒谎能骗过楚锦棠,对方很明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邵寒有些后悔,早知道将东西交给季泽先带回去了。 但显然他现在得先处理楚锦棠这个定/时/炸/弹才行。 见邵寒沉默,楚锦棠冷笑出声,“你喜欢萧瑾白和他互许终身了?”除了这个楚锦棠猜不到其他,他好妒忌,妒忌让他冲昏了头脑。 愤怒之下的楚锦棠直接脱了全部的衣衫,在人来人往的道路旁,在马车里就那么光着身体站在邵寒面前。 邵寒还在想怎么安抚楚锦棠,没想到楚锦棠这么疯,他转头撇开视线,却听到楚锦棠嗤笑一声,“怎么,我是男子,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惊讶。” 楚锦棠没想到自己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在邵寒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不知道邵寒还知道什么,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锦棠眼神阴鸷,缓步靠近邵寒,嗓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冰冷,“邵寒,你早就知道了。” 楚锦棠强硬的将邵寒头转向自己,他看着邵寒的眼睛,声音低沉,露出属于男子的音色,“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不等邵寒回答,他笑着开口,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我猜猜,是不是那次我落水?还是更早” 第54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4)^…… 邵寒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晚了,他闭着眼睛不看楚锦棠,“殿下莫要玩笑,今日之事微臣只当从未发生,殿下贵为公主,应当自尊自爱。” 让楚锦棠一直光着也不是办法,邵寒闭着眼睛蹲下将楚锦棠脚下的衣衫捡起为他披上。 楚锦棠安静顺从着眼前人动作,眼神冷漠,情绪并无太大波动。 待确定楚锦棠穿好衣衫,邵寒才缓缓睁眼,两人四目相对,车厢内安静过了头,车外似乎起风了,挂在车角的铃铛阵阵作响,声音清脆。 这时候邵寒若是直接走了怕是再也说不清,他只能想办法尽量先安抚住楚锦棠。 邵寒扫了眼车厢,转身倒了杯茶递到楚锦棠面前,开口缓缓解释,“殿下误会了,微臣去荆州只是查案。” 随后邵寒掉在软垫上的玉印递到楚锦棠面前,“这玉印上刻的是微臣的姓名,并非萧瑾白的玉印,至于流苏是雕刻的玉纺配的。”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邵寒忘记了这玉印是萧瑾白新刻的,楚锦棠不可能见过,他误会大概是因为上面同款的流苏。 邵寒绝不允许楚锦棠现在发疯,他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楚锦棠不可能找萧瑾白亲自对质,即便对质对方也不可能实话实说。 拆不穿的谎言就是真相。 楚锦棠也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确是冲动了,他的确要将身份告知邵寒,可不应该是这种混乱的情况下。 看着邵寒手中玉印上刻着的字,楚锦棠知道自己误会邵寒了,可是谁让那玉印和萧瑾白腰间那枚那般相似,就像是一个东西。 现在仔细想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萧瑾白怎么会随意送人,还送给和他算是对立关系的邵寒。 可是也不怪楚锦棠多想,邵寒优秀,他能喜欢上邵寒,被邵寒多次搭救的萧瑾白为何不会他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邵寒看着楚锦棠舒缓的面色,知道这件事应该是糊弄过去了,他不会傻到期待楚锦棠对自己道歉。 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邵寒有些纠结,可事已至此再装不知道也难,毕竟楚锦棠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他是男子的事情。 况且谎话要真假参半才够真实,邵寒缓了缓平静的开口,“抱歉,殿下是男子的事情微臣知情,您猜的没错,是您落水那次微臣下水救人时察觉到的。” 楚锦棠没想到邵寒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有些怔楞,呆呆的望向邵寒,此刻情绪已然平静下来,“为何……”不揭发我 后面的话楚锦棠没说,不过邵寒也明白,他眼眸漆黑如墨,带着十分的真诚,“微臣与殿下是陛下赐婚,夫妻本应一体。” 邵寒声音不大,却如潺潺流水,字字入了楚锦棠的心,“况皇家视双生子为不详乃封建陋习,并非殿下之错,殿下伪装成女子是无奈之举,微臣为何要揭露此事” 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对楚锦棠说这些,他难以抑制的红了眼眶,心里酸涩却又有种难以明言的欢喜。 自小楚锦棠便被不停告诫他是女子,小时候楚锦棠一直如此认知,他就是女子,他从未见过其他女子的身体,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六岁那年楚锦棠无意间撞见了沐浴的女婢,她们的身体和他有着肉眼可见的差别,惶恐的楚锦棠忍不住开口问询。 然而还没等她们解释,那些人就瞬间被灭口,血染红了整个浴池,血腥气冲的楚锦棠头疼。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股浓郁的铁锈味,仿佛刻进了他的身体,只要略微回忆,便是无尽的赤红,他似乎被泡在血水中,无法呼吸。 那天他才知道自己是男子,七岁之前还好,男女差异不大,楚锦棠只需穿女装,日常避免与人亲密接触就好。 可待到身体开始逐渐发育之后,楚锦棠便被要求每日喝药,从而抑制自己男性生长的特征。 后来他的嗓音开始变得低沉,不似之前清亮,自那之后他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看着明明一胎所生的哥哥,他难以压抑心中的妒忌。 明明都是男子,楚景川可以肆无忌惮的骑马射箭,可他却只能乖巧的待在宫中学琴棋书画,楚景川可以肆意生长,却要他喝药隐藏自己的身份。 楚锦棠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为何偏偏是他 为何不能他和楚景川轮着来为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景川活在阳光底下,而自己只能东躲西藏,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 明面上他是父皇最喜爱的公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喜爱,不过是个没有威胁的小玩意。 楚恒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从未想过将江山交到他手上,算什么喜爱 楚锦棠觉得自己只是想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他不觉得楚景川继位后会放心他,他们是兄弟,最了解彼此的兄弟。 这种情况下楚锦棠不得不争,他也想试试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也想以男子的身份站在高台上,不再遮遮掩掩,不再隐隐藏藏。 喜欢上邵寒的确算是楚锦棠人生中的意外,若无今日之事,他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子。 在真正事成之前楚锦棠根本没想过情爱之事,这些离他太远,又虚无缥缈,他亦从未想过会遇到心爱之人。 之前被邵寒所救,他心中悸动,那不是很正常,邵寒风姿绰约,才华横溢,对这样的人心动再正常不过。 可心动不是爱意,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喜爱邵寒,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邵寒而变得争风吃醋,像个市井妒夫。 楚锦棠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他不但误解了邵寒,还说了那样重的话。 高傲如楚锦棠,可他也知道该开口道歉,他认真的望着邵寒,嗓音干哑,“对不起,阿寒,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邵寒微微惊讶,这算是哄好了他微微松了口气。 只听楚锦棠继续诚恳道:“我只是妒忌,一想到你会喜欢别人,爱上另一个人,我就控制不住的愤怒,心里像火烧一样痛苦。” 楚锦棠决定这是个很好的时机,他眼角绯红,痴痴的望着邵寒,坦诚道:“我喜欢你,阿寒,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说话间楚锦棠牵起邵寒的手,经过刚才的事,邵寒此刻的手回暖,温软的手指被楚锦棠紧紧握住,只听他道:“阿寒,你能教教我吗?” 邵寒没兴趣好为人师,可惜人刚哄好,他可不想再刺激楚锦棠,只皱着眉开口道:“殿下,微臣与舍妹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只想安稳度日,还望殿下成全。” 拒绝了,又不算明确拒绝,楚锦棠也听懂了,他没有立场要求邵寒和自己共进退,毕竟他感觉得到邵寒对他只是责任而非爱慕。 现在想想两人有婚约牵制,也不算坏事。 邵寒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楚锦棠也不是要拉拢他的意思,“阿寒,我知你不想参与其中,我不会逼你。” 楚锦棠嗓音温柔,低声诱哄邵寒道:“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我不阻止你去治灾,但我们的婚事必须如期举行。” 终于把人哄住了,邵寒心中微微放松,面上装作纠结片刻,也缓缓点了头。 楚锦棠说如期就真能如期这种事情谁知道,不过将人安抚住也有利于邵寒下一步计划。 有了楚锦棠的帮忙,邵寒去赈灾的事情被提上议程,和邵寒预料中一样,他做辅助,只是邵寒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亲自接下这个差事。 要知道国库空虚,此次赈灾户部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邵寒敢去也是准备将自己全部身家拿来换升职,可这件事楚景玄并不知。 难不成萧瑾白把玉印给他的事情告知了太子邵寒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送了封书信委婉去问萧瑾白。 灾情不等人,皇帝下令的第二日邵寒便与太子一同启程赶往徐州,他们只带了部分救济粮和银两,这些东西太多会影响赶路。 绝大多数救济粮都是从徐州通衢周边城镇运过去,邵寒已将邵府大部分银子换成银票给季泽,让他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先买粮食和其他赈灾物品。 说起来邵寒以往和太子交集不多,顾念太子身体,两人这次一起乘坐马车,不过太子的马车并不奢华,里面的空间也不大。 两人相对而坐,随着马车晃动,两人的腿时不时会相碰,邵寒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努力往车壁缩了缩。 说起来太子长相自然不差,母后是曾经的太傅嫡女,大家贵族出身,相貌自然不俗,楚恒身为皇帝无论相貌还是气质自然不差,两人的嫡子更不用说。 楚景玄自小被立为太子,周身气度高贵不凡,他长相不似楚恒那般高冷凌厉,反倒温润如玉,嘴角时不时带着笑意。 此刻楚景玄穿一身素色长衫,头戴仙鹤玉冠,手握书卷,举止文雅,不像高高在上的太子,更像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邵寒扫了眼楚景玄手中的《导河形胜书》,桌上还摆着不少救灾治灾的书籍。 这算是临阵磨枪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对,不过楚景玄能认真阅读治河救灾之书,也是将事情放在心上。 虽然两人昨夜就已经大致构划了治灾之法,但具体操作得亲自去看了再说,治理也需要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邵寒却想的是另一件事,之前阴时阴历的少女失踪一直没有查清幕后之人,那些少女也仍旧不见踪迹。 此次去徐州邵寒也是收到了一些消息,他想趁机将事情一起查清楚,况且发生水灾,或许有人会借机下手。 加上还带着太子,邵寒已然预料到前路的不太平,至于答应楚锦棠准时赶回去成婚,邵寒觉得有点悬。 第55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5)^…… 夜幕降临,着急赶路的众人只能在野外暂时歇息,他们刚离开上京,邵寒觉得刺客也不会傻到在这里动手。 不过想到楚景玄的太子身份,邵寒觉得必须有所防范才心安,因此他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太子。 “在驿站调换押送的物资”太子有些意外邵寒会这么做,尤其是邵寒让他暗中护送真正的物资,而自己则是明面上送假物资,这无异于自找死路。 太子扫了眼正在用木棍翻火的邵寒,缓缓开口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本宫要与你一起,暗中运送可以派本宫的私卫陆七。” 邵寒打发走人一部分是考虑到太子的安危,毕竟若是楚景玄出了事,别说升官,怕是邵寒需要一起陪葬。 另一方面邵寒自然是为了方便查案,若是他一个人走明线,那么这群人的首领便是邵寒,他不必听命于其他人。 总而言之,邵寒无意和太子同路,他本就是楚锦棠的未婚夫,身份尴尬,谁知道太子这次主动申请去赈灾藏了什么心思。 不过明面上邵寒还是装作担心太子的模样,皱着眉拒绝他的提议,“殿下,不可,您身份贵重,怎可与微臣一同涉险” 然而太子也决定了,他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若有万一,你与本宫一起行动,如此脱身也方便些。” 夜晚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第二日赶到落脚的驿站时,邵寒准备的人暗中替换了他们的车辆,已经将满车的物资提换成了等重的石头。 换好之后,邵寒让他们先行离开,从官道大路走,而自己和楚景玄则带着障眼法的货物走小路抄近道。 原本邵寒计划和太子走官道,但太子提议互换一翻才能更加让人相信他们着急去赈灾,走小道山路崎岖,反倒不易被埋伏。 邵寒没有拒绝,反正他们此行最重要的还是先将物资运到灾区,剩下只要保证太子活着回到上京城即可。 邵寒敢如此胆大妄为,还是因为楚锦棠剖心置腹的表白,他既对自己有意,大概率不会在此时派人来刺杀太子。 可惜邵寒忘了还有个楚景川,他更没想到路上的刺杀不止一波。 如今刚刚入夏,山间雨水充足,路边杂草疯长,邵寒不止要担心刺客,还得注意山上的毒蛇虫蚁,他身上备着解毒丸,但那东西也不是万无一失。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很多时候只要细细聆听丛林中的声音就能知道有没有埋伏,因此一路上都没有刺客会傻乎乎藏在丛林里动手。 一行人赶了一天路,天黑之前总算是遇到了一家客栈,他们已经派人提前过来订房布置,邵寒到的时候只需要直接休息就好。 最近几日邵寒时时刻刻神经紧绷,身体疲惫不说,心中更是不得半点安宁,他没想到只是送躺赈灾物资会这么累。 准备去休息之前邵寒还要和楚景玄打声招呼,瞬便商量一下后面的行程安排,此刻两人在客栈最好的房间。 这段路下来,邵寒发现楚景玄的确很适合当储君,一路上环境艰苦,但他从未抱怨,即便身体不适也自己默默忍着。 邵寒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亲自去赈灾,坦白讲这次灾情来的突然,结果亦未曾可知。 楚景玄一路受了不少苦,一开始还有太子风范,斯文儒雅,待到后面着急赶路,他连每日沐浴都很困难,此刻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邵寒自已也是,相比之前在上京时狼狈许多,但邵寒长相俊美,即便狼狈也姿容如画,并无丑态。 看到邵寒白皙的面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楚景玄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阿寒,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这段时间下来楚景玄对邵寒的称呼也从少卿变成了阿寒,可惜邵寒却从始至终规规矩矩的称呼他为殿下。 “多谢殿下。”邵寒刚端起茶杯准备饮用,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茶叶是楚景玄刻意从上京带的,可味道和往常略有诧异。 楚景玄正要用茶,被邵寒抬手阻止。 “怎么了?”楚景玄这段时间下来很信任邵寒,既然邵寒不让碰,他便安静的将茶杯递给邵寒。 邵寒用小指蘸了点茶水放于唇尖,竟然微微松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唇角微弯,低声靠近楚景玄开口道:“是迷药,他们大概想趁夜色动手。” 哪怕知道邵寒长得不错,两人又同行数日,可随着邵寒缓缓靠近,楚景玄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他望着邵寒如玉般的模样,在心中低声告诫自己,此人可是男子,还是自己的未来妹夫。 好在楚景玄也只是欣赏美人,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抬头扫了眼房间,用眼神询问邵寒有没有问题。 邵寒仔细听了听动静,房间暂时并没有刺客,那些人大概是趁着他们进入客栈的间隙下的药。 邵寒摇摇头,温声安抚楚景玄,“房间无事,微臣在这守着,殿下先休息,晚上我们怕是要有硬仗要打。”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明明处于危险之中,但楚景玄就是有直觉邵寒会护着自己,也会护好自己。 况且这种时候楚景玄也睡不着,为了迷惑刺客,他并未让人重新沏茶,只能拿起一旁放着的水囊喝了口水,随后开口,“我睡不着。” “那殿下便坐着看书。”邵寒也没有强求,但他脑子里却想着不能坐以待毙,得偷偷将太子转移走,他索性起身在房间开始摸索起来。 邵寒在楚景玄房间待了一会儿后就去了自己房间,太子连日未曾沐浴,在邵寒离开后便让小二烧水准备沐浴。 客栈众人开始有序稳定的忙碌起来,很快便夜色降临,客栈外开始下起了小雨。 意外是“太子”沐浴时发生的,准确来说是邵寒洗的澡,这段时间太子都没机会沐浴,邵寒亦是,因此他借机迅速的洗了个澡。 还好他动作快,刚洗完一柄厉剑从耳旁擦过,楼下想起打斗的声音,邵寒迅速起身拿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披上。 还不等他穿好,接二连三的刺客就冲了进来,*进门后他们也意识到了邵寒的调虎离山之计,太子早就被邵寒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邵寒抽出水桶中藏着的剑,和他们对战起来,邵寒剑锋凌厉,长剑如蛟龙出水,剑上水珠凝结成滴宛若暗器一般直直射/出,向着刺客的眼睛而去。 房间雾气腾腾,没绑好的衣衫随着邵寒攻击而散乱开来,精瘦的腰身,白色的皮肤晃的刺客手中的剑都有些拿不稳。 房间狭小,刺客出剑根本施展不开,加上被邵寒击中眼睛,他们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这场面对邵寒而言都算日常,他心里都有些麻木,因此结束时动作迅速又随意。 邵寒借机系好外衫的带子,他就穿了这一件,若是被扒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因为邵寒提前防备,此次偷袭很快就结束了战斗,邵寒一个人击杀四名刺客,大概是房间狭小,施展不开,他们这次倒是没有在剑上下毒。 不过也因为太挤,邵寒后腰被剑划伤,算是受了点小伤,对邵寒而言,唯一的麻烦就是不好上药以及刚刚的澡算是白洗了。 邵寒趴在床上,随便找了个人上药,他折腾一晚,身心俱疲,想着刺客暂时应该不会再来,才缓缓放松下来。 为了上药,邵寒上身没穿衣服,客栈的床有些硬,硌得慌,但也比睡在野外好上很多,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邵寒等了半晌,身后还不见动静,忍不住抬眼望去,看见熟悉的人,差点没吓一跳,“殿下怎么来了?” 不是太子,而是该老老实实待在上京的楚锦棠,他正握着金疮药,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知道从哪下手。 邵寒忽然起身碰到伤口,他倒吸一口气,还没说话就见楚锦棠瞬间红了眼眶。 楚锦棠看着邵寒后腰约四寸才的伤口,还渗着血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忍不住哽咽道:“如此危险,为何偏偏要揽这差事” 不等邵寒回应,楚锦棠调整好心情开始为邵寒上药,边轻柔动作,边不悦开口,“楚景玄呢?他就丢你一人在这受伤” 邵寒懒得解释,他眼下只有一个问题,“殿下还未回答微臣,您怎么来了?” 若平时看到邵寒光/裸的腰身,楚锦棠不免会红了脸,可惜今天他眼里只有邵寒身上的伤口,根本顾不得其他。 反正已经暴露,楚锦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担心你,所以一直偷偷的跟在你们的车队后面,听闻你受了伤……才过来的。” 后面的话楚锦棠说的心虚,他知道自己不该任性跑来跟着邵寒,可是有楚景玄在,哪怕他刻意威胁楚景川老实点,但也放心不下。 楚锦棠只能保证自己不会派人刺杀邵寒,可是楚景川和其他人他控制不了,他想护着邵寒,至少在成婚前邵寒必须平平安安。 邵寒没想到楚锦棠竟然跟了自己一路,他只关注前面的路程,差点忘了还得注意身后,若不是楚锦棠,邵寒怕是还想不到后面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上好药了?”邵寒也懒得计较,只要楚锦棠不针对他就行。 楚锦棠看着邵寒身上的伤口,微微发愣,好半晌才回了句,“好了。” 见邵寒起身,他急忙想拦着,“你干什么?” 邵寒扫了眼旁边的纱布,无奈的拿起来在楚锦棠眼前晃了晃,“包扎一下,难不成我要一直露着伤口” “我来就好,你看不到。”楚锦棠抬手抢过邵寒手中的纱布,主动请缨。 反正也不是大事,邵寒坐起来抬起手臂背对楚锦棠,催促他,“快点,有点冷。” 第56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6)^…… 这还是楚锦棠第一次与邵寒如此亲密,他按住纱布绕着邵寒身前一圈,仿佛将人抱在怀中。 离得近了,楚锦棠这才意识到邵寒不仅是相貌,就连身材也不差。 邵寒身量高挑,平时穿着衣衫比一般男子都高大,如今褪了亵衣,上身宽肩窄腰,入目都是紧致的肌肉,根本不似一般的文官。 怕碰到邵寒的伤口,楚锦棠的动作不快,邵寒是真冷,屋外下着小雨,他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锦棠自然注意到了邵寒的异样,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邵寒,急忙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轻一点。” “跟你无关,天气太冷,我冻着了,你快一点就行。”邵寒反应过来楚锦棠为什么道歉,开口解释了几句,随后他想了想,加了句:“伤口不痛。” “怎么会不痛”帮邵寒包扎时,楚锦棠扫到了邵寒肩膀处的伤口,伤口刚刚愈合不久,疤痕很新,泛着淡粉色。 “肩膀处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楚锦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去荆州查案时,没什么大碍。”楚锦棠不提,邵寒都快忘了这茬,想到萧瑾白传来的书信,邵寒微微有些头痛。 萧瑾白已经查到杀了李云舟的幕后之人,只是暂时还不能动。 他并没有将两人关系告知楚景玄,也未告知楚景玄邵寒有调动萧府一切财产的权限,让邵寒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如此,邵寒有些怀疑楚景玄跟着自己一同救灾的动机,若他真要拉拢,邵寒不可能一次次装傻。 而且萧瑾白信中直白的想念让邵寒不知如何回复,这信件若是落在他人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既然目的已达到,邵寒便烧了信件再未回信。 楚锦棠不想邵寒再牵扯这些,他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邵寒他的计划,“我已请旨,待我们成婚后,让父皇封你为礼部侍郎,日后你留在上京,我也能安心些。” “什么?”邵寒怎能不惊讶,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升官,没想到楚锦棠不过一句话,他就能直接升官,那他之前拼死拼活算什么? 可惜相比于开心,邵寒神色淡淡,他这次主动站出来赈灾只要目的是为了升官,但也真心实意想做点实事。 靠着驸马的身份升官,怕是坐着也不安稳。 楚锦棠见邵寒并不惊喜,还以为自己忽然自作主张邵寒有些生气。 楚锦棠低声解释,“待我们成婚后,朝堂怕是会不安稳,若你一直在外,我怕护不住你。” 楚锦棠这话已然明白的告诉邵寒,他们成婚后楚锦棠便要动作,邵寒想装聋作哑,他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想起刚刚邵寒说冷,楚锦棠将伤口包扎好,拉起一旁的被子披在邵寒身上,随后低声承诺,“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大概怕邵寒误会自己会和父皇一样三妻四妾,后宫里一群人,楚锦棠隐晦的开口,“我……我并非觊觎那个位置,只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说话间楚锦棠牵起邵寒的手,郑重承诺道:“日后……继位者可以从宗族里挑选,我只心悦你,不会有旁人。” 邵寒自己便不是重情之人,对于旁人这些情话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情感这东西又不是一成不变。 随着时间或者其他事情发生感情会变淡,变浅甚至变成恨意,邵寒一开始做任务时还有兴趣和精力解释,后面再也懒得反驳。 倒也不是邵寒不信楚锦棠此刻的爱意,只是这爱会维持多久,谁又能知道。 邵寒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得不到回应,楚锦棠也不气馁,反正他们是未婚夫妻,未来总要成婚,总要在一起,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有的是耐心。 可惜,这世间很多事情不是人的意志就能决定或者改变的。 “微臣无碍,殿下也早点回上京吧。”邵寒放开了楚锦棠的手,抬手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嗓音平静,却悦耳动听,“此地已离通衢很近,一般灾情过后都会伴随瘟疫,危险丛生,殿下千金之躯,又志存高远,还是莫要涉险。” “你生气了?”楚锦棠似乎只听到“志存高远”四个字,他眉头微皱,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邵寒。 “并未。”邵寒摇摇头,不知道楚锦棠从哪得到这个答案,他就是单纯怕楚锦棠给自己添乱,但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楚锦棠抓着邵寒的被角,坦白道:“我想和你一起去赈灾,我们到时候一起回京,我怕你忙忘了,误了我们的婚期。” 这是真话,也不算真话,除此之外,楚锦棠也怕这次赈灾邵寒会被楚景玄拉拢。 毕竟楚景玄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待在上京,却跑到千里之外,他的目的定然不只是赈灾那么简单。 邵寒没兴趣陪他们玩这些弯弯绕绕的游戏,意识到楚锦棠并非只是为了跟着自己,邵寒也懒得再劝,反正他说什么也不会改变楚锦棠的想法。 “殿下随意。”邵寒恭敬的赶人道,“微臣有些疲倦,想早点休息,殿下可以去找陆大人,让他为您安排住处。” 听到邵寒不再赶自己回上京,楚锦棠有些开心,他一时间有点得意忘形,“我不能跟你一起住吗?” 邵寒自然不可能同意,他黑着脸拒绝楚锦棠,“殿下莫要开玩笑,你我还未成婚,传出去对殿下名声不好。” “我不在意。”楚锦棠想也不想,名声是什么,他就没有过这种东西。 “微臣在意。”邵寒自然知道楚锦棠不在意,可他不想被楚景玄和底下的官员当谈资。 楚锦棠想着两人反正迟早要成婚,住一起怕什么,可惜邵寒都这么说了,他再不讲道理就显得讨厌,只能不情愿的离开邵寒房间。 邵寒并未说错,比水灾情况更早传来的是衢州一小镇人疑似感染瘟疫的消息。 自从遇刺之后邵寒便与楚景玄兵分两路,楚景玄去和提前到达的季泽会合,而邵寒则带着医师和药草去了感染瘟疫的灵泉镇。 楚锦棠竟然想一同前往,邵寒只一句话便留住了他,“殿下不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了吗?” 邵寒和楚景玄兵分两路的态度很明确的告知了楚锦棠,他从未有投靠太子的想法,此次出来只为赈灾。 而楚锦棠也不只是为了邵寒才偷偷出来,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离徐州不远处的良渚。 那里镇守的官员是楚锦棠的亲舅舅,他此行是为了拉拢舅舅,让他协助楚景川夺位。 楚锦棠从未想过正面夺储,他要做的从来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楚景玄和楚景川你死我活后,他再来解决活着的那个。 当然,如果两人都死了,那便是最好的。 楚锦棠喜爱邵寒,可也只是喜爱,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邵寒去灵泉镇自然是为了防止疫情进一步扩大,但他没想到什么疫情都是假象,这群人竟然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邵寒带着人到达灵泉镇时,镇子因为疑似瘟疫爆发已经被封了起来。 守着镇门的官差挡在邵寒面前,“邵大人,留下的这些人都得了病,您进去也无济于事,不如等他们都死了直接烧了,也不会感染其他人。” 见邵寒没有折返的意思,那人又劝,“大人,如今正值夏季,瘟疫难以防控,很容易就会被感染,您进去容易……想出来就……” 邵寒没有多言,只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去,那人声音越来越低,瞬间不敢再劝,只能放任邵寒带人进入。 然而等邵寒进入后,守着镇门的官差却招手对另一个衙役低语几句,那人得了消息偷偷离开。 而守门的官差也下令让人封了镇门,不得任何人外出,镇外守着的人又加了几重,这些都是邵寒不知道的。 邵寒来此并非单枪匹马,可他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要直接置他于死地。 进了镇子后果然入目萧瑟,如今正直盛夏,刚进入镇子便传来一股腐臭的味道,刺鼻异常,但邵寒闻着应该不是死尸的味道。 镇子上到处散落着杂物,似乎是村民们逃亡时遗留的,整条路上没几个人,只有墙角零星靠着几个呻吟出声的人。 邵寒让身后带着的医师和拉草药的仆从戴上蘸了药水的面巾,镇子里蚊虫漫天,腥臭难闻,这面巾能避免他们被感染。 很奇怪,按理来说这种镇子以往都还有人负责,无论是镇子还是里正,一个人也没,邵寒在镇外其实想等负责的官员来。 可见守镇官差的态度,便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人过来,不然他们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让人都死了再处理的话。 邵寒带着医师走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面前,此人面部生疮,身上穿着烂袄,如今正直盛夏,烈日炎炎,怎会感觉寒冷。 其实在邵寒今日前来之前他已经带人偷偷潜入镇上看过,这些人乍看起来像是瘟疫,然而实际上却是中了毒。 这毒极其霸道,感染性极强,邵寒带的草药只能抑制,无法解毒,他对身后的医师开口,“小心行事,切勿受伤。” 医师是邵寒的人,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找不到愿意前来的大夫,连拖车的小厮也只带了两个,他们一行不过四个人。 邵寒没办法带太多人,一是找不到其他人愿意前来,二则是此行危险,邵寒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人手太多他怕行事不便。 随后邵寒让身后跟着的仆从一个去镇里各个药店再找找还有没有能用的上的药,而另一个人则是去想办法把活着的人都召集起来。 至于邵寒,他一个人去了如今镇上放置尸体的地方,他之前私下来搜查时,发现有人在那里活动,看身形,不像是染病的人。 第57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7)^…… 京中传去消息,邵寒死了。 不慎感染疫情,为防传染,尸体同灵泉镇死去的村民一同烧了,只余下一捧灰以及他腰间那枚没被烧干净的玉印。 得知此事时萧瑾白刚处理完荆州的事情赶回上京述职,然而不等他面见皇帝,先传来的是邵寒的死讯,以及那枚烧黑的玉印。 玉印原本玉质透亮,如今被火灼烧之后变得透着黑气,沁入玉印,宛若烈焰。 萧瑾白见到玉印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不信邵寒会出事,可那枚玉印的确是他亲自交到邵寒手上的,由不得他不信。 萧瑾白形容不出那一瞬间的感受,震惊又悲痛,宛若平地惊雷,就连呼吸也忘却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印,似想找到一丝力气。 可即便玉印镶入手心,血液顺着手掌流下,萧瑾白仍旧回不过神,他只有一个念头,生要见人,他绝不信邵寒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此刻萧瑾白已然无心应付皇帝,他准备直接离开上京亲自去找邵寒。 萧炎深知两人渊源,更知道萧瑾白没有立场去寻人,他开口想劝住萧瑾白,离开得有理由才行,怎能一言不发就消失。 皇帝会忌惮此事,丞相和驸马暗通款曲,这是丑闻。 况且还未向皇上回复私盐之事,哪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惜萧瑾白根本听不进去那些话,他此刻只想见到邵寒,去给皇帝述职,谁都可以。 萧瑾白不顾劝阻,对外宣称重病缠身,忍痛安置好丞相府一切事物,趁夜一个人离开了上京。 邵寒的“骨灰”被官差送去了邵府,但没人接收。 邵瑶瑶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直接让暗卫带她纵马赶去灵泉镇,她不信邵寒身死,也不准邵府发丧,挂白幡。 至于那“骨灰”,成了烫手山芋,没人接手,最后只能暂时放在大理寺安置。 楚锦棠是最后知道此事的,待他听闻此事时,邵寒的“尸骨”已送回上京。 这时楚锦棠才从舅父周维生口中知道此事,周维生语带调侃,“听闻那跟着太子一起来治灾的官员死了,这太子可真是晦气,谁跟他谁倒霉。” 楚锦棠已成功拉拢周维生,正准备离开良渚前往通衢去找邵寒,忽然听闻周维生这般说,他心里猛的一沉,缓缓开口,“舅舅,你说……谁死了” 周维生也是听人说了一耳朵,根本没放在心上,“没听到叫什么,只知道他赈灾前似乎是大理寺的官员。” 谈到大理寺,周维生想起自己的外甥女婿好像就是大理寺少卿。 他忍不住出言调侃楚锦棠,“听闻我那外甥女婿年纪轻轻就任大理寺少卿,才貌双绝,容色绝佳,什么时候也让舅舅我……” 此刻楚锦棠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只知道楚景玄身边来自大理寺的,就只有邵寒一个人,他不信,邵寒怎么可能死了。 楚锦棠也顾不得许多,拉着周维生的衣襟便问他,语气急切又无助,“舅舅,谁告诉你的,谁说的谁说他死了你听谁说的?” 说到后面楚锦棠嗓音尖锐,似乎想用这色厉内荏的模样抑制住心中的惶恐。 周维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楚锦棠一瞬间变得如此激动,他拉住楚锦棠,困惑的开口,“棠儿怎么了?” 楚锦棠仿佛陷入绝望,明明周维生根本没提邵寒的名字,可他还是怕的要命,整个人宛若掉入寒潭深渊,见不到一丝光亮。 他浑身发颤,冷着声问周维生,“舅舅,你刚刚说太子手下那个官员叫什么?” 周维生意识到楚锦棠情绪过于激动,他也只能喊了身旁的仆从,“去,把赵师爷找来。” 听闻赵师爷说邵寒的骨灰已经送到上京,楚锦棠不等他说完就激动打断他,“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维生这才知道这次跟着太子一起赈灾的是他外甥女婿,楚锦棠的驸马,大理寺少卿邵寒。 莫名其妙这不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楚锦棠的驸马会和太子一起赈灾。 周维生以为楚锦棠和邵寒只是被一纸婚约绑在一起的,但看楚锦棠疯魔的模样,大概或许应该是真爱。 周维生低声安抚楚锦棠,只能说违心的假话,“别担心,或许是他们误报,要不我让人亲自去衢州一趟” 周维生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此事已然呈报皇帝,怎么可能误报,不过外甥女这么激动,他也不好说难听的话。 说完周维生下意识补了句:“会不会是那太子见你们鹣鲽情深,想重伤于你才动的死手” 说完周维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中听,似乎再说邵寒死了,他急忙改口,“呸,呸,呸,人肯定没事。” 楚锦棠没有多言,他此刻什么都不想说,只望着灵泉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漆黑幽深,在月色里明明灭灭,随后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良渚。 但不得不说周维生误打误撞还真的猜对了。 邵寒没死,不过此刻也好不到哪去。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昏昏沉沉的邵寒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扫了眼四周,烛火昏暗,月光从墙上的小窗里撒入,清幽冷寂。 这里大概是哪处的暗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竟然比大理寺还要齐全,唯一庆幸的是暂时还没用到邵寒身上。 邵寒被挂在十字木桩上,手脚被铁链束缚,而他被灌了软骨散,此刻浑身无力,衣衫凌乱。 邵寒如墨的长发没有玉冠束着,柔顺的披在肩上,竟看上去有几分乖顺,冰水从他头上流下,顺着发尾落入衣襟,悄无声息。 原本淡绿色的青衫被水淋湿,影影绰绰,半遮半露,加上那如玉的容颜,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倒也别有一番勾人模样。 忽然暗牢中传来一声轻笑,淡淡的,如果不仔细根本听不真切。 邵寒顺着声音抬眼望去,不由有些意外。 楚景玄穿着干净整洁的竹绣月白长衫,儒雅随和,温润如玉,和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嗓音仍旧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斯斯文文,根本不像威胁的口吻,“邵寒,本宫已经让人警告过你了,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他缓步靠近邵寒,指尖挑起了邵寒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邵寒很不舒服。 水珠顺着邵寒抬眼的动作流到楚景玄手上,可楚景玄似乎毫无察觉,他脸上带着困惑,低声喃喃道:“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邵寒过于依赖剧情,以至于忘了眼前让可是这个世界的未来的皇帝,能当皇帝,怎么可能是纯善之人 一时间邵寒不知该笑自己掉以轻心,没把主角以外的其他人当回事,还是赞叹楚景玄戏演得好,至少来通衢的路上,邵寒并未发现楚景玄的异样。 楚景玄面上仍旧是往日的温柔模样,他甚至抬手将邵寒鬓角垂落的发丝为他别在耳后。 可惜口中的话却冰冷无情,带着不解,“不过几十个贱民的性命罢了,何至于你如此大费周章” 之前无动于衷的邵寒此刻却开了口,他的嗓音干哑却带着坚定,“殿下错了,他们不是贱民,是守护着殿下的子民。” 邵寒顿了顿,虚弱无力让他说话有些吃力,却一字一顿强硬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的性命与殿下并无差异,殿下不该,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视他们为蝼蚁。” “你还愿意称我为殿下”听到邵寒的话,楚景玄并未生气,反倒轻笑出声,他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得知真相后会骂我冷血无情,是衣冠禽兽呢。”楚景玄抬手擦去邵寒眼角的水珠以防它们进入邵寒的眼睛里。 不得不说邵寒的眼睛才是最美的,细看之下似是繁星闪耀,瞳仁也不只是黑色,在烛火中好像泛着淡淡的金色,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楚景玄承认,他留邵寒一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张脸,他太漂亮了,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赏心悦目,但他更想这个人能为自己效力。 楚景玄靠的太近,这距离让邵寒很不舒服,好在对方眼神中只是好奇,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并无其他。 邵寒此时也动弹不得,挣扎躲避什么的,想想就怪异,他全程面无表情,眼中也无太多波澜,不想让自己在精神上也处于劣势。 两人离得很近,气息交缠,若是有外人定会觉得这距离暧/昧,但楚景玄似乎感觉不到。 他仍旧温声询问邵寒,“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承衍将他的私印都给了你。” 邵寒经过上次楚锦棠的事情已经将那枚私印装了起来,不过他现在都这状态了,也不期待能把玉印藏起来不被发现。 但这种情况下邵寒不想说实话,他正想编个借口搪塞楚景玄,就见楚景玄伸出手指抵在自己唇上。 随后楚景玄眉眼带笑,笑的温柔,他嗓音如流水潺潺,低沉悦耳,“别撒谎,我不是楚锦棠,你那点拙劣的谎言还骗不到我。” 邵寒不知道他知道多少,索性一句也不解释,爱他怎么想就怎么想。 然而楚景玄却像是发现新奇的玩意,摸了摸按在邵寒唇上那根手指上的水渍,笑着看向邵寒,“少卿大人,我亦很好奇……你的滋味。” 说话间楚景玄忽然靠近邵寒的唇,两人身高相近,若不是环境不对,倒是挺唯美的一副画面。 邵寒没想到这家伙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他终究是侧头躲避,脸色阴沉许多,“殿下自重。” 楚景玄没亲到,不过他若是想也容不得邵寒拒绝,他见邵寒如此,并没有生气,只觉得眼前人很是有趣。 怪不得他那表弟会倾心相对,连系着整个身家的私印都能给邵寒一份,这可比什么山盟海誓来的直白。 只是这邵寒既是楚锦棠的驸马,又明目张胆的收下萧瑾白的私印,是想两头通吃还是另有隐情 第58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8)^…… 自上次和楚景玄谈的不欢而散后,他便将邵寒一个人丢在暗牢中,除了每天有人来送两顿饭,就再无人前来此处。 邵寒一开始也想过离开,可惜楚景玄心思细腻,在抓邵寒时将人身上细细搜了一遍,如今邵寒身上只有一件衣衫遮身,身上的暗器匕首全都没了。 他如今又中了药,浑身无力,根本没有气力离开此地,等着人来救也不是邵寒的性格,他在思考楚景玄此次的目的。 除了将人关起来,楚景玄并没有做其他事情,更没对邵寒用刑,他自然不是为了从邵寒口中得到什么,只是想暂时让邵寒不打扰自己的事情。 邵寒回忆着被抓前的情景,当时他已经察觉到镇上村民是中毒而非瘟疫,他让医师暗中解毒,顺便探探村民的口风。 自己则是一个人去了放置尸体的祠堂查探,当时是白日,镇子里几乎没几个人,相比于其他地方,放置尸体的地方却并无异味。 邵寒前去查验,发现的确有部分人是中毒而死,但也也几个人是被人直接杀死,他在祠堂搜查,果然发现了一条暗道。 邵寒没想到那暗道竟然连接着山上的铁矿,就在他查探结束准备回去镇上时,不慎在暗道里中了药,等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现在想想当时搜查的一路有点过于顺利,路上基本上都没遇到看守的人,看来邵寒踏入镇子时,他们就已然设好陷阱等着邵寒自己跳进去。 太子一直让人在暗中挖铁矿,豢养私兵,其目的不言而喻,没想到这命定储君竟然也有夺位的想法。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楚恒一直偏爱楚景川,楚景玄看似是继承人,但朝中并非所有人都支持他,另做打算也算正常。 只是他抓了自己却不直接杀了自己,是真的想招揽,还是想拿他作为威胁楚锦棠的筹码 就在邵寒昏昏欲睡,养精蓄锐之时,楚景玄再次来了暗牢。 不过他这次明显比上次瞧着狼狈些,虽然衣衫仍旧整洁妥帖,可从他脸上就能看出他最近心情不佳,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见邵寒清醒着,楚景玄让人拿了把椅子坐在邵寒面前,语带调侃,“楚锦棠和承衍都亲自来找你了,没想到少卿大人魅力如此大。” 楚景玄口中的“少卿大人”格外缱绻缠绵,像是在呼唤爱人,邵寒刻意忽视。 见楚景玄没了往日的温柔模样,邵寒弯唇笑了笑,反问他,“他们这是给殿下添麻烦了?” 虽然邵寒用的是问句,但话语笃定,似乎已经猜到楚景玄焦头烂额的原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楚景玄看着邵寒的眼中的笑意,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他微微耸肩,状似无奈,像和朋友吐槽般委屈开口,“可不是,楚锦棠那家伙差点拆了我住的地方,承衍也不吃不喝好几日,真让人头疼。” 楚景玄刚说完,正想微笑,却被邵寒的话止住笑意,“我们还在通衢” 楚景玄没想到邵寒反应这么快,他不知道邵寒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猜到了,都无所谓。 看着邵寒干涩的唇瓣,楚景玄抬手倒了杯茶水,起身递到邵寒口边,温声开口,“喝了这杯茶,少卿大人想问什么,索性一起问了吧。” 邵寒没有拒绝,低头喝茶,苍白的唇色渐渐水润,楚景玄想起上次没有成功的那个吻,他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想再看。 楚景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邵寒似乎就这么直接喝下了茶水,也没检查,更没有拒绝,胆子可真大。 随后楚景玄想起邵寒孤身一人就敢前来探察,胆子不大怎么敢,他忽然又觉得这便是此人的魅力,总让人出乎意料。 “少卿大人不怕我下毒吗?”楚景玄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邵寒唇边的水渍,笑着问邵寒。 邵寒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殿下打算放了微臣那殿下准备如何对陛下交代” 这话听上去像是威胁,但楚景玄并没有放在眼里,他低头扫了眼邵寒白皙的锁骨,衣衫半开,腰身精壮,这模样的确引人入胜。 “本宫有点不想放人了。”楚景玄忽然开口,他眼神漆黑如墨,这次脸上再没浅淡的笑意。 反倒表情格外认真的问邵寒,“若是把少卿大人关在府中当禁/脔,你会不会乖乖听话” 邵寒觉得殿下自重已经没用,楚景玄身为太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邵寒不觉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大概是碰到了有趣的玩物,偏偏又不是属于自己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楚景玄这次来肯定不是和自己闲聊的,邵寒*猜楚锦棠和萧瑾白应该都在通衢找人,也不知萧瑾白是怎么解释的。 邵寒见楚景玄进来时就表现得有些不悦,猜到他应该是藏不住自己了。 毕竟通衢就那么大的地方,赈灾事宜还未解决,楚景玄身为太子此时不可能随便回京,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楚景玄回不去,邵寒不可能被关在其他地方,他不担心楚景玄会杀了自己,楚景玄知道他和萧瑾白的关系,哪怕只是猜测,楚景玄也不敢真的动手。 萧瑾白是楚景玄的左膀右臂,他不会傻到自断臂膀,关着邵寒单纯就是怕邵寒会坏事。 这次水灾来的突然,楚景玄派去挖矿的人被冲走大半,铁矿差点被人发现,对外宣称疫病是为了防止有人来此察觉真相。 楚景玄还未来得及善后,邵寒却偏偏要来参和此事,下面的人本打算直接结果了邵寒,但却从他身上发现了玉印,这才让邵寒留了一命。 至于楚景玄现在为何不怕邵寒揭发他的野心,都这么久过去了,什么痕迹都能处理干净。 邵寒若是此时出去揭发太子,怕是会直接变成诬陷,谁让他是楚锦棠的驸马,三皇子的妹夫,动机充分。 楚景玄有恃无恐,他现在根本不怕邵寒将此事说出。 邵寒这几日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处境,楚景玄不会杀他,对楚景玄忽然发癫的话,邵寒不予理会,他坦然问道:“殿下何时放微臣离开” 楚景玄没说假话,他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将邵寒找个没人地方关起来,可惜转念想想,代价太大,有些不划算。 “现在。”楚景玄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难得露出几分不开心,他抬手解了束缚着邵寒的锁链。 没了支撑,邵寒腿脚酸软,浑身无力,楚景玄贴心的将邵寒的头靠在肩膀上,让他整个人像是抱着自己一般。 邵寒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不由微微抿唇,想挣扎避开,却越发疲惫,索性懒得再动。 对于如此乖巧被自己抱着的邵寒,楚景玄有几分愉悦,他低声诱哄邵寒,“少卿大人如此受辱,就不打算报复回来” 这话说的暧/昧,可惜邵寒根本没想歪,他冷哼一声,“微臣可不敢,挟持太子可是死罪。” 楚景玄没动,将人抱在怀里,抬手搂住邵寒纤细的腰身,有些坏心眼的开口,“你说本宫该把少卿大人交给谁好呢?” 邵寒没有开口,他此刻精神困顿,只想睡觉,耳边传来楚景玄低声呢喃,“少卿大人是安宁公主的驸马,不日便要成婚,可承衍对少卿大人亦是情根深种,非你不可……” 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楚景玄微微愣神,他抬手摸了摸邵寒光滑的长发,动作轻柔,无意识的说了句话。 安静的暗牢中,细细听来似乎是,“怎么这么瘦” 待邵寒昏昏沉沉从睡梦中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疲惫,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脉搏,看来软骨散的药性已散。 “阿寒”一声激动惊喜的声音让邵寒彻底清醒,他抬眼看去,是许久未见的萧瑾白。 他面色憔悴,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似乎很久都没休息好,如今哪还有昔日芝兰玉树,渊清玉絜的模样。 邵寒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算太差,但他从未来过,不知是哪里。 邵寒躺的难受,想要起身,萧瑾白似是觉察到邵寒的想法,上前将人扶起,不等邵寒坐好,萧瑾白忽然抬手将他紧紧抱住。 邵寒刚想说我没事,肩膀就传来湿意,邵寒穿着亵衣,冰凉的泪水很快沁入衣衫,让他不由愣神。 萧瑾白沙哑着嗓音,紧抱着邵寒,哽咽道:“阿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事,他们都骗我。” 眼泪开始变得滚烫,像是要灼穿邵寒的肩膀。 萧瑾白此刻才像是活过来,他埋在邵寒颈肩,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邵寒耳边的声音含混不清,他却听的真切,“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死了,我知道是假的,可我很害怕……我从未如此害怕,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的。” 可惜邵寒此刻没心思管这些,他只觉得不对劲,以邵寒对楚景玄的了解,他不是这么好心的人,这事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邵寒就知道了哪里不对劲。 匆匆赶来的楚锦棠,见到眼前一幕,也顾不得惊喜,他抬手抽出腰间的长鞭阴沉着脸就要对着无知无觉的萧瑾白抽过去。 邵寒立刻抱着萧瑾白滚到另一边,避开了楚锦棠抽过来的鞭子,鞭子落在踏上,声音宛若惊雷。 还不等邵寒开口,楚锦棠便红着眼眶质问他,“你竟然还护着他” 尖锐的声音让萧瑾白皱起眉头,他转头望去,只见楚锦棠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妒忌与杀意藏都藏不住。 两人一上一下躺在床上,姿态暧/昧,楚锦棠忍不住想上前将人拉开。 萧瑾白怕楚锦棠冲动伤到邵寒,立刻站起身挡在邵寒面前,漠然的看向楚锦棠,“你做什么?阿寒才刚苏醒。” 两人剑拔弩张,混战像是要一触即发。 邵寒就知道楚景玄那家伙不怀好意,他只觉得头痛,没完没了了,还不如被关着,也不知道现在装失忆来不来得及。 第59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9)^…… 到底邵寒还是没装失忆,他懒得装,更知逃避没用。 “好了。”邵寒出声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 楚锦棠即便生气也顾着邵寒的身体,听到邵寒开口,他只能耐下性子,收敛脾气,不悦的收回长鞭。 楚锦棠将鞭子随手丢到桌上,快步走到邵寒面前,皱着眉头开口,“你才刚醒,干嘛要护着他,刚刚那么危险,万一伤到你呢?” “他也是担心我。”邵寒看着被楚锦棠推开的萧瑾白,萧瑾白此刻眼角还挂着泪,肩头的湿意还未消散,邵寒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楚锦棠仔细端详着邵寒的模样,确认邵寒无碍才微微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道:“你是我的驸马,要他一个外人担心什么?” 听到“外人”二字萧瑾白忍不住动了动唇,他抬眼望向邵寒,见邵寒没有解释,更没有出言维护,难免有些难受。 心像是落在仙人掌中,全是绵密的短刺,一时哑口无言。 萧瑾白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他与邵寒的关系的确暂时还不能公开,尤其是下任皇帝还未继位,如今邵寒还是楚锦棠的驸马。 想退了这段婚事并不难,萧瑾白想了不止一种方法,但他不能那么做,这无异于将邵寒放在风口浪尖。 邵寒扫了眼渐渐失落的萧瑾白,不知他脑补了什么,但邵寒无暇他顾,他在思考楚景玄这么做的目的。 是想让萧瑾白借机看清他的人品,还是想做其他事情 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屋外听戏的楚景玄有些失望,他以为楚锦棠和萧瑾白会因此而动手,再不济也能逼一逼邵寒。 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楚锦棠只觉得站在一旁的萧瑾白着实碍眼,正想将人赶出去,一阵风带着一个红衣小姑娘冲了进来。 邵瑶瑶一进门就见到了床上坐着的邵寒,她眼中看不到其他人,直接扑进邵寒怀中,哭的大声,“哥哥,哥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事。” 这些时日邵瑶瑶一直安慰自己,可查到的线索却与她的预期背道而驰。 再怎么坚强她也只是个被邵寒护着的小姑娘,却一再忍耐着不敢哭,生怕自己哭泣会坐实邵寒身死的真相。 如今看到哥哥真真切切在自己眼前,邵瑶瑶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她边哭边告状,“哥哥,那些人竟然还想把哪不知道弄来的骨灰送到府中,真是用心险恶,讨厌死了。” 邵寒差点忘了还有个爱哭包,对待邵瑶瑶他显得格外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她,“乖,哥哥在,没事的,不哭了。” 但听到邵寒的声音后,邵瑶瑶哭的更加大声,“哥哥,我好怕,你别丢下我一个人,爹娘走了,我就只剩哥哥一个亲人了,我真的好害怕。” 邵寒听到这话摸上邵瑶瑶的手微顿,他神色复杂,眼神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口中仍旧温柔道:“哥哥在,哥哥不会丢下你的,别怕。” 楚锦棠有些不太喜欢邵瑶瑶和邵寒如此亲密,他看得出来邵寒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却忍不住心中泛酸,有些妒忌两人的关系如此好。 至于是妒忌邵瑶瑶能得邵寒宠爱,还是单纯看不惯别人兄妹情深,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喜欢看这感人肺腑的场面。 萧瑾白听到邵瑶瑶委屈的哭声,才后知后觉真真切切的放松下来,邵寒没事,这些日子为了找到邵寒他想尽一切办法。 看到邵寒躺在河边奄奄一息时,萧瑾白竟然有一瞬想就这么随他而去,好在萧炎及时上前摸到了邵寒微弱的脉搏,说他还活着。 邵寒昏迷时,萧瑾白一直守在他身边,他顾不得去查邵寒为何变成这般,他只想看着眼前人醒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些时日萧瑾白想了许多,总觉得都怪自己瞻前顾后,他们才变得如此,可他不只是萧瑾白,他肩负的是萧家,他不可以任性妄为。 若是邵寒身死,他可以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毫无顾忌的随邵寒而去。 但若邵寒活着,他便永远只能是萧瑾白,萧家家主,当朝丞相,两人之间恍若隔着越不过的天堑。 楚景玄以为邵寒眼中不会有任何人,毕竟他对萧瑾白似乎也就那样,没想到他却如此温柔的护着怀中的女子,唇边不由勾起浅笑。 “少卿大人,你终于醒了,承衍这些时日为了你不吃不喝,你可要好好说说他。”楚景玄走进房间,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状似关心的话打断了邵瑶瑶的哭声。 听到这话邵寒还没开口,一旁的楚锦棠直接打断他,“若不是皇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阿寒也不会一个人在灵泉镇失踪,你现在跑来是想封口” 就连邵寒都没想到是楚景玄动的手,楚锦棠更是想不到,他就是单纯看楚锦棠不顺眼,尤其得知楚景玄放任邵寒自己去灵泉镇,更是气恼。 楚景玄像来温润示人,自然不会和楚锦棠斤斤计较,他微笑开口,“皇兄知道妹妹是顾念驸马的……” 邵寒怕楚景玄又在那里煽风点火,急忙打断他的话,“殿下,赈灾的事情如何了?” 楚景玄扫了眼邵寒,没想到他看见自己不但不生气,反倒一心只顾灾情,笑着道:“少卿大人可真是心系百姓,一醒来只关心灾民,却……” 说话间楚景玄扫了眼萧瑾白,挑拨意思十足,“他们都无碍,虽然少卿大人失踪了,可你之前部署的计划稳步推进,如今灾情已经稳定,灾民都已安置妥当。” 邵寒懒得和楚景玄演戏,直接道:“那便好,微臣的身体已无大碍,我们还是尽早回京吧。”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的萧瑾白开了口,他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劝邵寒道:“这么急你才刚醒,要不要再修养几日” 邵寒不想自找麻烦,拒绝了萧瑾白的好意,“不了,通衢刚结束灾情,还不太平,两位殿下身份尊贵,回京更安全。” 如今楚锦棠和楚景玄都在此处,若是楚景川想做什么都方便,邵寒不想当罪魁祸首,还是赶紧让人回京最好。 楚景玄却故意曲解邵寒的意思,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没想到少卿大人竟然如此关心本宫,可真让……” “殿下,微臣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邵寒突兀开口,实在懒得和楚景玄继续演戏。 “阿寒,下月十九便是你我成婚之日,”楚锦棠突然出声,房间里顿时安静,众人心思各异。 楚锦棠却第一个拿起桌上的鞭子走出去,宣示主权一般叮嘱邵寒,“莫要忘了。”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邵寒房间,最后走的是邵瑶瑶,邵寒安抚她先回去收拾东西。 待人都走光,邵寒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屋外开的繁盛的杏树,他缓缓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乱的杏花。 之前邵寒不了解楚景玄,总觉得他会留楚景川和楚锦棠一命,可现在邵寒却有些不确定,连他自己的未来也未曾可知。 相比于去时的危险重重,回京时一路竟然出奇的顺利,没有刺杀,没有打劫,一行人顺顺利利到达了上京。 对于邵寒的死而复生,很多人只以为是他幸运,但该圆的谎还得圆,邵寒回京第一时间见了皇帝,随着邵寒升官,他失踪之事不了了之。 邵寒如愿升官了,太史令司天监,正三品,却从查案抓人变成了观测天向,邵寒不知道这算不算明升实贬。 反正他眼下是不需要再去其他各处办案了,再往上走也难,除非邵寒有从龙之功,或者去战场上抢邻国几个城池回来。 然而任务还在继续,邵寒仍旧没有脱离,他的婚期也越发近。 因为未婚男女婚前不可见面的缘故,邵寒最近并没有再见过楚锦棠,他真的就安安静静回去备嫁了。 说是娶妻,然而实际上邵寒这算入赘,皇帝给楚锦棠赐了公主府,日后他们大概要在那里生活,对此邵瑶瑶很是不开心。 楚景玄回京之后安静许多,不只是在装乖还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但他有一日忽然去信给邵寒,说想求娶邵瑶瑶当太子妃。 邵寒知道他在戏弄自己,毕竟若是楚景玄真的想,他不会在意邵寒,直接找皇帝赐婚就是,怎会多此一举的问邵寒的意思。 即便知道对方只是戏弄自己,邵寒也将邵瑶瑶的婚事提上议程,即便是假的,他也不会给楚景玄丝毫机会。 邵寒原以为邵瑶瑶没有恋慕之人,没想到细查之下发现她竟然装成卖花女在和忠义侯家的小世子暗中交往。 不得不说邵瑶瑶眼光还是不差的,忠义侯算是上京城里的一股清流,在别人都是三妻四妾的环境下,只娶了侯夫人一人,后院干净。 而且忠义侯聪明谨慎,从不站队,在京中掩藏锋芒,治下严明,那些亲戚也老老实实温温顺顺,小世子模样不用说,人品也很不错。 之前邵寒就有意和忠义侯府结亲,但邵瑶瑶说不想成婚,便歇了心思,没想到她私下竟然和小世子在一起了。 说起来即便不知道邵瑶瑶的真实身份,小世子仍旧愿意娶她,若不是邵瑶瑶实在瞒不住才告知自己,邵寒现在还蒙在鼓里。 在得知心爱的卖花女是邵寒亲妹时,小世子难得露出惊讶神色,他自然认识邵寒,不过两人之前几乎没什么交集。 小世子仔细回忆自己之前有没有在邵寒面前不得体过,生怕邵寒不愿意将妹妹嫁给自己,没想到邵寒松口的格外容易。 倒不是不在意邵瑶瑶的婚事,而是邵寒给了邵瑶瑶足够的保障,护着她安全的暗卫和价值不菲的嫁妆,这些都是邵瑶瑶的底气。 邵寒清楚爱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他对小世子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邵瑶瑶喜欢就行。 若她不喜欢了,邵寒也能让她轻轻松松脱离侯府,这就够了。 第60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30)^…… 自从回到上京后邵寒与萧瑾白再未碰过面,邵寒如今成了司天监,换了地方办公,不是在太史令就是在观星台待着,地方偏僻,自然见不到。 如今邵寒只要休沐,邵瑶瑶便成日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因为之前失踪的事情,回京后邵瑶瑶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邵寒,生怕他消失。 若邵寒拒绝,她就哭丧着脸委委屈屈不说话,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跟在邵寒身后,眼神幽怨的像个幽灵。 邵寒实在受不住,便也没再拒绝,他的失踪的确吓到了邵瑶瑶,回京路上她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哭着找哥哥。 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邵瑶瑶和小世子的婚期定在半年后的良辰吉日,若不是怕出现意外,邵寒不会那么早定下她的婚事。 回京后京中明显动荡不安起来,皇帝上朝时忽然晕倒,虽然对外称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可邵寒清楚底下人怕是坐不住了。 若不是邵寒已经升了官,这种时候他大概率会带着邵瑶瑶远离上京,去其他地方避开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可惜,邵寒如今是司天监,除非辞官,否则不能离开上京。 虽然邵寒不再是大理寺少卿,但之前接手没查完的案子他还在让季泽私下查探。 邵寒想有始有终,在任务结束之前办结那个阴时阴历少女失踪案。 然而他没想到之前中断的线索竟然误打误撞在太史令找到了,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或者也算是在邵寒预料之内。 邵寒只找到了那些少女的尸骨,被献祭给了神明,是皇帝动的手,怪不得邵寒之前查案线索总是中断。 太史令在皇帝当初继位时预言他会在三五之年溘然长逝,药石无医,为了能长久的活下去,他选择了暗中用少女献祭。 而今年则正是皇帝三十五岁,随着死亡日期越来越近,皇帝献祭的频率加快,所以邵寒才会察觉异样。 可惜这次的凶手邵寒动不得,只不过他暗中加快了预言的实现。 案件了结,邵寒算是解决了一块心病,婚礼如期而至,但邵寒隐隐有种预感,这婚礼怕是没有那么顺利。 果然,邵寒婚礼当日,邵瑶瑶失踪了。 自从邵寒预感婚礼大概率会出事后,他加派了人手护卫在邵府周围。 可惜防不胜防,这群人趁着婚礼当日人员流动迅速的特点悄无声息的带走了邵瑶瑶,等暗卫发现不对劲,人已经不见了。 很明显,这群人不希望邵寒如期和楚锦棠成婚,或者是想挑拨他与楚锦棠的关系。 毕竟在这种时候邵寒只会选择放弃婚礼去找邵瑶瑶,而非正常进行婚礼仪式。 邵寒立刻让人压下消息,邵瑶瑶已经定婚,虽然邵寒并不在意什么女子名节,可邵瑶瑶日后还要嫁人生子,他不想让人对邵瑶瑶指指点点。 邵瑶瑶是在邵府后院失踪的,当日府中人手混杂,她新换的衣裙不小心沾到茶水,就去房间里更换,自此再不见踪迹。 等邵寒接到消息赶到时,府中已无邵瑶瑶的行踪,很明显人已经被转移走了。 此时邵寒身着新郎喜服,刺绣精良的喜服衬得他姿容绝代,红衣墨发,玉冠束发,恐怕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出比他更美的人。 无论如何婚事不能毁在邵寒手里,邵寒令季泽亲自去向楚锦棠言明情况,又找身形与自己相似之人带上人/皮/面具穿上婚服扮成自己。 而邵寒则亲自去找人,无论这群人要做什么,邵寒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在他准备离府之时没想到遇到一个意外之人,萧瑾白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匆匆忙忙的跑来解释,因为着急下马时差点摔个趔趄。 两人许久未见,见邵寒的第一面,他便面色苍白,心急的开口解释,“不是我。” 邵寒倒是有些意外萧瑾白知道消息的速度,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只淡淡的回了句:“我知道。” 说完也不再管萧瑾白,邵寒抬手戴上遮面的半面具,径直上马就要出府去寻人。 萧瑾白急忙跟上,翻身上马,“我与你一起。” 萧瑾白在上京的人手不比邵寒少,两人联合,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顺着线索邵寒追踪到了那群人逃离的方向,像是奔着城外去的,他们一行人怕邵瑶瑶闹事,索性打昏带走,反倒拖延了时间。 街市热闹,人来人往,邵寒怕伤到路人闹得太大,只安静的在后面追踪,并无立刻动手的意思。 一路上见邵寒面色不佳,忧心忡忡,萧瑾白只开口说了句:“别担心,她一定会没事。” 随即便再次陷入沉默,安静的跟在邵寒身后。 坦白讲,邵寒不能如期参加和楚锦棠的婚礼,萧瑾白心中是开心的。 他知道这不对,是极其卑劣的,尤其是此刻邵瑶瑶失踪,邵寒唯有担心,他怎可以因为邵寒不能成婚而高兴 夜色渐暗,那些人利用机会逃出了上京,城外人烟稀少,又快到了夜间关闭城门的时候,邵寒知道是时候动手了。 离了上京城,绑着邵瑶瑶的人换成了骑马前行,邵瑶瑶被他们横着放在马上,反倒给了邵寒动手的契机。 如此情况近攻有伤到邵瑶瑶的风险,邵寒对着身后开口,“弓箭拿来。” 跟随邵寒的护卫立刻将弓箭递给邵寒。 自从当初穿过来时,这么长时间邵寒一直尽量避着在人前用弓箭。 一开始自然是怕萧瑾白察觉到当初动手的人是自己,后来则是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现如今萧瑾白就在身后跟着,邵寒却丝毫不担心暴露。 说起来今晚月色皎洁,让邵寒有些想到了当初的刺杀,不过今日他无需躲躲藏藏,抬箭就对着绑着邵瑶瑶那群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射去。 回京的这些时日萧瑾白一直都在失眠,每当夜晚他就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和邵寒在荆州的那些日子。 萧瑾白自然知道这不对,其实从回到上京他就算已经默认放弃了这段关系,况且如今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分心。 有时候萧瑾白甚至羡慕楚锦棠,无论如何,他和邵寒是皇帝赐婚,是光明正大的,可自己算什么?一段露水情缘 明面上他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但也因此才受制颇多,连喜欢一个人,选择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 这么多年萧瑾白唯一能争取的,也只有不娶妻这一点,除此之外他总是要顾全大局。 萧家的大局,楚景玄的大局,朝堂的大局……就是不能单从他出发。 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邵寒,他便只能偷偷在一旁看着,像只阴暗中长成的老鼠。 每到夜晚,那些恋慕与思念便会像疯了般肆意横行,让萧瑾白只能握着那只邵寒给的木牌释放思恋。 萧瑾白从未觉得日子如此难挨,他想邵寒,很想邵寒。 尤其是当邵寒会楚锦棠的婚期将近,萧瑾白竟然生出一股不顾一切抢婚的念头,他无数次幻想和邵寒成婚的是自己,可惜是梦总会破碎。 楚景玄暗示萧瑾白,只要他顺利继位后,这一切都会成真。 可萧瑾白只敢按部就班的稳步进行计划,这可是杀头的死罪,株连九族,萧瑾白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置整个萧家不理。 他总归是怯懦的。 今日邵寒大婚,萧瑾白在角落里看着邵寒一身红衣在府中穿梭,他忽然想起了当初邵寒刚中探花时,亦是一身红衣。 但两者又差上很多,当初萧瑾白对邵寒只是惊艳于他的外貌,也只有一瞬罢了。 而如今邵寒身着喜服,成婚的喜服,却不是与自己成婚。 萧瑾白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个洞,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凉风习习,空洞孤寂,痛不欲生。 很奇怪,萧瑾白总有种今日后他们再无干系的预兆,明明成婚还可以和离。 他并不介意邵寒娶楚锦棠,可为什么总会患得患失 仿佛这个人从今日便会消失。 得知邵瑶瑶失踪,萧瑾白真的怕邵寒会误会自己,他的确不希望婚礼顺利进行,可是也不会傻到用邵瑶瑶逼迫邵寒。 见到邵寒举箭击杀那些绑走邵瑶瑶的人时,萧瑾白已然无波无澜,他早就知道了当日在竹林救下自己的是邵寒。 邵寒身上似乎带着太多秘密,他身手矫健,武功卓绝,惊才绝艳,似乎外貌只是不值一提的优点。 萧瑾白忍不住盯着身前射箭的男子,箭矢划过夜空,伴随着短粗的惊呼,落在最后的人被直接射下马去。 前方四人意识到有人动手,策马扬鞭,想跑的更快,可惜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邵寒射出的长箭,一箭三发,一击致命。 毫无悬念,邵寒顺利救下了还在昏迷的邵瑶瑶,她被下了迷药,并无大碍。 邵寒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调虎离山的计策。 邵寒将计就计,自然是无心参与其中,至于萧瑾白,邵寒不知道他在这场棋局里充当什么角色。 邵寒将邵瑶瑶交给身后的护卫,身后上京城中皇宫的方向已然着起大火,火势猛烈,不知烧到了什么,天空中忽然炸开大片的烟火。 火光冲天,璀璨夺目,厮杀声从风中传来,身后跟着的萧瑾白已然消失。 那晚的厮杀声持续了很久,直至第二日,伴随着宫中传来悠长的丧钟,邵寒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60-70 第61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 秋日午后,阳光明媚,梧桐树下坠着斑驳的光斑,微风吹过荡起阵阵涟漪。 今天的校园出奇的安静,本该传出朗朗书声的教学楼里却显得格外安静,唯有沙沙的写字声在楼道中响起。 伴随着监考老师偶尔走动时皮鞋撞击地面的轻响,高三全市第一次统考正在进行。 邵寒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写着详细步骤的高三统考数学卷,脑袋不由有些发懵,他握着碳素笔的手一紧,脑中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 眼前的答题卡已经完成了选择题与填空题的作答,字迹整齐,答案规整,黑色0.5的碳素笔尖正放在大题倒数第二道。 第三小问刚动笔只写了第一步,可邵寒只觉得眼前的卷子宛若天书,他抬头扫了眼挂在黑板上的时钟,下午四点二十一。 考场安静的出奇,随着时间流逝,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越发急切,耳边卷子翻页的清脆声让邵寒不由冷汗直流。 哪怕经历许多世界,可对于考试先天的紧张和敬畏还是让邵寒忍不住急躁,尤其是原主已经快作答完成,干净的卷面,几乎没有涂改的痕迹。 可本该随之而来的记忆并没有涌入邵寒脑海中,刚刚经历古代世界的他看着眼前的高中数学题,只觉得陌生。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卷子上的“市级联考”几个字,好在不是正规高考考场。 还有大约半小时,邵寒还想争取争取,他平心静气的开始回忆高中数学的那些知识,可上次他穿成高中生还是十几个任务之前,着实有些困难。 邵寒虽然作为任务者,可他亦是普通人,很多记忆会随着时间被遗忘,更何况是这没怎么再被使用过的高中数学。 就在他正想努力回忆试试看能不能做后面的大题时,忽然直觉不对劲。 以往刚穿越定然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现在怎么这么平静? 差点被考试支配,邵寒顾不得继续钻研题目,放下手中的碳素笔开始观察起考试的教室。 很平静也很平常,因为没有记忆,邵寒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是陌生,不过大型考试会打乱教室也算正常。 教室左上角有监控摄像头,但邵寒仔细观察了一下,天色还亮,看不出有没有工作,但一般像这种大型联考都会开启。 邵寒不知道教室坐了多少人,现在还在考试,他不好随意转头,他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前面全是埋头苦写的背影,也看不出异样。 就在邵寒猜想这次会遇到什么情况时,他右前方的男生忽然借着监考老师的盲区转身扫了眼他,随后抬手将一个纸团状东西丢出。 邵寒以为对方想借此诬陷他作弊时,只见那纸团丢到了他前面两个人的位置,随后那人转头对他微微挑眉,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很明显这看上去并不像丢错了位置,似乎对方和他达成了某种龌龊交易,并且已然顺利完成。 不用想,邵寒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因为监考老师正在教室前后巡查,很快他就会发现那明显不属于考场的纸团。 邵寒顾不得吐槽这么拙劣的栽赃手段,他扫了眼桌上的笔袋,迅速将里面的胶带团成一团撕下贴在鞋底。 在监考老师正要巡查到邵寒那一排位置时,他忽然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班里两位监考老师听到动静,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不等监考老师开口,邵寒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开口,“抱歉,老师,我身体不适。” 说着邵寒捂着嘴,装作呕吐的模样在监考老师准备过来查看时,立刻离开座位冲出教室。 监考老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邵寒就不见了踪影,但他们*不能全部离开,其中的女老师对着男老师开口,“你快去看一下,我留在这儿看着。” 男老师追了上去,出门就看到邵寒往厕所冲的身影,他急忙跟上去,怕打扰其他考生考试,监考老师并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他跟邵寒到了厕所,只见邵寒正难受的对着马桶呕吐,似乎很是难受。 他扫了眼马桶里的秽物,确定邵寒是真的身体不适后,急忙抬手轻拍邵寒的后背,“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邵寒只觉口中全是酸涩,原身的记忆渐渐涌入脑海,他不想在这种地方接收,便虚弱的点点头,“麻烦老师了。” 邵寒被老师扶着去医务室的路上时,身后考试结束的铃声突然响起,哪怕没在考场,邵寒也不由心中一惊,吓得一个哆嗦。 扶着邵寒的男老师还以为他是担心没考好,出声安慰他,“没事,就是一次模拟考,下次再接再厉。” 待邵寒接受完所有记忆时,他正生无可恋的站在医务室的洗手间里。 眼前镜子里模样堪比男模的男生脸上正滴着水,他眼尾微微发红,眼中含泪,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男生穿着普通的高中校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头顶暖黄色射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白皙,他眼眸深邃,鼻梁高挑,瞳色细看竟然泛着淡淡的宝石绿。 微长的茶褐色卷发遮住了他冷俊的眉眼,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柔和,因为呕吐使他唇色殷红,看上去有几分病态的美感。 邵寒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穿成了一个中俄混血,模样自然不差,可惜还是炮灰一个。 邵寒拿出口袋里的纸团,上面正规整的写着考试最后一题的答案,他一出教室就佯装难受顺势蹲下,将纸团立刻藏进口袋。 想起记忆力的情况,邵寒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早来几天也好,如今的情况着实有点难办。 这个世界的男主是刚刚和原身在一个教室考试的姜彦安,也是原身这次准备设计陷害的人。 原本邵寒以为这是个非常拙劣的诬陷手段,逻辑不通,加上教室有监控,想也不想都会失败。 然而根据原身的记忆,邵寒才意识到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 原身父母在他小学五年级时就离异了,母亲一气之下直接回了俄国再没回来,父亲则因为开公司太忙,几乎很少有时间关心原身。 原身父亲当初因为娶原身母亲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父母离异后,原身就在保姆的照顾下一个人生活。 上了初中后,原身发现只有在自己得第一时,父亲才会关心他几句,母亲也会在这时打视频电话恭喜他,拿第一渐渐成了他的执念。 原本一直都很顺利,原身聪慧,初中三年成绩异常优秀,无论学业还是参加的各种比赛,他一直都是第一。 他在省里最好的公立初中,是父亲口中的骄傲,炫耀的资本。 直到上了高中,父亲为了开拓业务换了更好的城市发展,原身也随之转学,凭借初中优异的成绩进入C市最好的高中。 一切看似顺利,然而他没想到第一的魔咒开始被打破,若是考的差也就罢了,可是没有,无论什么考试比赛,他总是第二。 第一次考年纪第二时,原身以为那只是一次失误,毕竟第一只比他高了五分而已,不过一道选择题。 父亲虽然面色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可是后面考试慢慢变成了原身的噩梦。 他总是考第二,每次都是,无论是考试还是比赛,只要有姜彦安,原身就只能屈居第二,次次如此。 原身的父亲甚至对此开始习以为常,每次他考完试还没开口,他那父亲便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平淡冷漠的扫他一眼,脸上再没原身考第一时的欣慰与喜悦,即便他是年纪第二。 高一是,高二也是。 哦,也不是,原身还是拿过一次年纪第一的。 而那唯一的一次竟是因为姜彦安生病请假了。 其实这不算是原身最痛恨的,他之所以受不了是因为姜彦安是个家境贫寒的穷小子,他是个连晚自习都用来打工的贫困生。 即便如此,他还是拿了年纪第一。 而原身为了保持住年纪第二的位置,不但每日不间断的学习,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连放假也花钱高薪聘请优秀教师来为自己补课。 可他仍旧是年纪第二,一开始他只比姜彦安少了五分,后面则越差越多。 姜彦安几乎每次考试都接近满分,他空余时间都用来打工,而原身拼尽全力学习,放假也不敢放松,也不过只是稳住了第二的位置。 姜彦安成了同学口中学神的存在,毕竟他似乎看上去都没怎么学,成绩就遥遥领先,而原身被同学戏称为“万年老二”,屈居人下。 原身几乎已经将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学习,即便他长相英俊,也在班里没几个朋友,被人说性格孤僻,冷漠孤傲,不近人情。 而男主姜彦安却与他相反,在同学口中他是心地善良,容貌俊美,乐于助人的三好学神,即便他家境贫寒,在班里人缘也不错。 同学们总喜欢向他请教问题,姜彦安也总是温声细致的解答,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有些老师也会向他请教难题。 如此鲜明对比之下,原身渐渐心里变得阴暗起来,他得不到第一,亦不想姜彦安的第一,他想将姜彦安从神坛上拉下来。 让他跌入泥沼,让他掉落凡尘,让他被阴暗吞噬,变得面目全非,丑陋无比,和自己一般无二。 一个计划在原身心里悄悄酝酿。 学校设了凌晨自习室,平时休息也可以进入学习背书,前不久原身花钱雇了一个漂亮女生在自习室没人时单独去问姜彦安问题。 就在她进去不久后,忽然衣衫不整的跑出来,泪流满面,还对外宣传姜彦安欲对她图谋不轨,实施猥/亵。 第62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 原本每间自习室通常都是有监控的,但那天学校检修,监控“恰巧”没开,即便姜彦安再怎么解释,也没人能证明他的清白。 对于女生的哭诉,学校也不能置之不理,可姜彦安到底是年纪第一,成绩优异,女生想要报警,学校预料之中的将此事压了下来。 但不可避免还是传了开来,学校一部分人相信姜彦安是无辜的,不过也有不少人把它当做一个八卦不断增添细节,让流言扩散至外校。 学校的处置结果是给姜彦安记过,但此事暂不计入档案,若姜彦安再犯错,无论如何,直接开除处理。 原身本就没打算拿这一件小事击垮姜彦安,所以才有了今日作弊的诬陷。 姜彦安的确有真材实料,诬陷他自己抄袭作弊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还可以再次考试证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原身准备诬陷他在联考中帮人作弊赚钱,毕竟姜彦安是真的穷,而原身却不缺钱,随手丢个纸条就能赚几万,总会有人抵不过这个诱惑。 原身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考试的教室监控有问题,因为系统问题暂时没有修理,且很多时间学校说开着监控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学生。 邵寒手中那张纸条就是姜彦安亲手所写,原身提前花钱买下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将题目夹杂在一堆问题中让人去询问姜彦安。 说起来姜彦安不愧是男主,即使被人诬陷,他也照常上学,看上去并无任何影响,继续兼职,仍旧热心帮助他人。 理所当然的再次中计,如果没有邵寒干预,这场诬陷会非常成功,学校因为姜彦安再次犯事,即便心中不舍这个清北苗子,最后也只能放弃。 明面上是姜彦安人品不佳,实际上原身让女生给学校施压,若是不将姜彦安开除,她会将事情闹到网上,让网友替她主持公道。 学校本不该怕一个学生的威胁,但他们是公立学校,校长又处在晋升阶段,为了杜绝后患,还是将姜彦安做退学处理。 是的,只是保留学籍的退学,学校念在姜彦安优秀,到底没有将他直接开除,让他还有转校去其他地方继续读下去的可能。 可惜,姜彦安没钱,他连日常温饱都是问题,哪来的资源转校继续读下去,况且原身怎么会那么简单放过他,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姜彦安刚退学,猥/亵同学和联考作弊的事情就在网上被暴了出来,即便有学校看重他优异的成绩,也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自找麻烦。 姜彦安就这样被挂在耻辱柱上,被网友谩骂网暴,说他是高智商人渣,甚至有人在网上爆出他家地址,让他无法继续兼职打工养活自己。 身为男主自然身世可怜,他倒也不是无父无母,只是男主的母亲非常不靠谱,小时候他甚至要费心费力照顾醉酒的母亲。 男主自小不知道父亲是谁,她母亲姜小妹初中辍学从小地方偷跑出来,父母重男轻女,家中姊妹众多,她却长得异常漂亮。 一个人如果只是漂亮,它将成为一种危险。 出来后姜小妹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眼,她尝到了金钱的美妙滋味,就一心想借美貌傍上富二代过好日子。 但她没有好运气,更没有聪明清晰的头脑,某一天她肚子大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姜小妹原本并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对她来说是拖累,但医生说她身体弱,若是流产,日后很难再怀孕。 男主就这样出世了,刚开始姜小妹还有点新鲜劲,但发现孩子不好带之后,她就再没费什么心思。 姜小妹不是没尝试过去找男主他爹,可惜她一个小人物,又没什么资源,再加上夜场混乱,自然找不到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未婚生子即便在大城市也不怎么好听,况且还是一个只会花自己钱的儿子,姜小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待养了几个月发现没意思之后,姜小妹偷偷趁夜将人丢去孤儿院,可惜第二天警察就带着孩子找了过来。 一通劝诫加吓唬之后,姜小妹才知道遗弃孩子是犯罪,需要坐牢,她歇了丢孩子的想法。 可是也不可能好好养着,毕竟她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来的精力和金钱养孩子。 况且家中姊妹多,她们都是自己长大的,她也不会养孩子。 一直租房子太费钱,这些年她也攒了点钱,就买了个一室一厅的老破小,便成了姜彦安的栖身之所。 凑合将人养到四五岁能自己照顾自己时,姜小妹就失踪了,也不是完全失踪,她偶尔会回来看一眼,对姜彦安诉诉苦,说说她的不容易。 毕竟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得联系感情,但她对外还是单身,自然不能让人知道姜彦安的存在。 后来渐渐的,姜小妹就没这个精力和时间了。 一开始她隔两三个月回来一趟,也不住,手里有钱就留点,没钱就买点水果蔬菜,大多数时候还是没钱的。 等姜彦安七岁那年警察联系,她才想起来带人办理入学,上学之后就隔一年多回去看一眼,给点钱,她似乎也不在意那点钱够不够姜彦安生活一年。 待姜彦安上初中就初二那年回去看了一眼,这次她没留钱,反倒从姜彦安那拿了几百,似乎很拮据,她也没问姜彦安哪来的钱。 姜彦安高中时姜小妹只高一那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去学校看过姜彦安,她想给姜彦安钱,姜彦安没要,之后就再不见踪迹。 明明是现代社会,姜彦安却根本找不到人,小时候姜小妹离开时给他留了电话,但他打过去姜小妹几乎从不接听。 后来时间久了姜彦安就不打了,那个号码也成了空号,姜小妹后来也再没提过留电话的事情,两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说起来原身如此针对姜彦安也有姜小妹几分缘故,原身偶然看到姜小妹和邵父拉拉扯扯,似乎想借机上位。 原身父母离异后,邵父再未结婚,但这些年他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不结婚也只是怕被人分财产,况且原身优秀,他不缺接班人。 至于原身为什么认识姜小妹,自然是高中姜小妹来看姜彦安那次被原身看到了,他格外注意姜彦安,自然在意和姜彦安牵扯的人。 毕竟之前他听同学说姜彦安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忽然冒出一个女人自称他妈,原身好奇也正常。 姜彦安被原身弄得身败名裂之后,就卖了自己的房子去其他城市生活。 这自然不是结局。 没了姜彦安,原身又成了年纪第一,甚至高考没了姜彦安的影响,他成了理科省状元。 可惜他没高兴多久家里就忽然破产了,而且他之前诬陷姜彦安的事情被网友挖了出来,证据明明白白的放在网上。 原身成了人人喊打的那个心机老二,而他辛辛苦苦考上的学校也因此将他开除,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原身还没思考清楚为什么就出车祸身亡了。 他不知道,但邵寒知道,他当然是因为得罪男主而倒的霉。 姜彦安换城市之后继续兼职打工,他想赚钱顺便等丑闻冷却一段时间被人忘却后,看看能不能继续读书。 天资聪颖的男主打工时遇到了计算机大佬,对方发现他学习能力非常强,脑子也格外聪明,就顺手帮了一把。 男主借机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参加商业晚宴时他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毫无疑问,姜彦安的生父自然是商业大佬,他看姜彦安长得格外像自己年轻时候,就让人采样送去亲子鉴定。 毫无疑问,姜彦安是他的亲儿子,商业大佬早年伤了身子一直无子,没想到曾经的一夜/情竟然送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给他。 商业大佬仔细调查了姜彦安之前的所有事情,没想到儿子竟然过得如此可怜,自然不会放过原身这个罪魁祸首。 后面就是男主回到家族大显身手,惊艳众人,打脸逆袭,最终成为家主掌握整个家族的故事。 邵寒没想到他这次戏份还挺重,就是穿的时间线太往后,想到他已经诬陷男主猥/亵女生,即便没有作弊的事情,男主也不可能轻易原谅他。 头大的邵寒没有回教室,他现在不知道如何面对男主,他的任务是完成原身的心愿,拿第一还好说,可将男主拉下神坛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 细想想男主有光环,每次考第一若是光环之一,即便考第一这个愿望,邵寒怕都难以达成。 而且这次考试数学最后一题他一笔没写,这次怕是保住第二都难。 生活还得继续,邵寒今晚没回学校上晚自习,他向老师请了假,一个人回了租的房子。 为了保证原身舒服的学习,邵父给他在学校对面租了房子,还请保姆每天过来做三顿饭,顺便打扫房间。 邵寒回家时饭桌上温着饭菜,保姆王姨每天做完饭就走,今天他本该五点十分回家,但现在已经六点了。 原身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以往王姨都会卡着他的放学时间做好饭,争取让他一进门就吃饭,节省时间。 如果他有事没回来就将饭菜用餐桌恒温器温着,让他能吃到热饭,原身不喜欢被打扰,王姨每次到点就离开。 今天只考了两门,明天还有两门考试,邵寒简单的吃了点就开始学习,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他也得熟悉熟悉学习的感觉。 然而当他刚翻开物理书,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寒哥,你身体没事吧?纸条不见了,但我趁机把他草稿纸扯了一角,人现在被老师叫走了。” 第63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3)^^…… 邵寒一瞬间有些窒息,他差点忘了这茬。 原本邵寒准备先考完试再细细计划一步步洗清姜彦安的名声,但若再继续拖下去,他怕愈演愈烈,难以控制。 邵寒拿过手机,立刻发了条信息过去,“现在马上去找老师坦白,说是你不小心撕下的,不是故意的,其他的交给我。” “”很明显这和一开始约定好的不一样,对面怎么也想不到邵寒会出尔反尔。 邵寒直接又转了一万过去,备注:立刻。 随后他放下书转身回了学校,一是为了确定那个备注叫李明生的人会不会如实按照自己说的那么做,二是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弥补的。 邵寒眼下还不能直接将自己暴露出来,那个女生的事情还没解决,如果一下子都承认,他怕会被男主直接记恨上。 虽然原身的手段拙劣又卑鄙,但邵寒不是他,总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好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如今这件事还没暴在网上,一切还有转机。 至于任务,邵寒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他亦不会真的去将姜彦安拉下神坛,至于第一名能争取上很好,争取不到也无所谓。 邵寒不会在一条路上死磕,他做了这么多任务,知道原身的心结在什么地方,他要对付的从不是姜彦安,而是原身自己。 等邵寒匆匆忙忙赶回学校时,快晚上七点了,班里同学有点吵闹,几个人围成一堆叽叽喳喳的再讨论什么。 邵寒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和姜彦安有关,邵寒没有直接进教室,他扫了眼教室里李明生的位置,空空荡荡没有坐人,希望他已经去办公室了。 此刻走廊几乎没人,各个班里却异常热闹,七点整全校同学会一起看新闻联播,这算是他们高三每天唯一的放松节目。 听着身后熟悉的新闻联播旋律,邵寒对着正紧闭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顺手打发了想要来偷听的同学,“上自习了。” 那些人似是第一次见到邵寒,站在原地愣了愣,听到办公室里面传来动静,便立刻消失在走廊中。 那人邵寒没印象,原身和同班同学都不怎么熟,能找到李明生也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白了他们的关系没那么好。 邵寒真是搞不懂原身的想法,就真的这么大胆他不怕被李明生拿此事威胁 原身不可能每件事都记忆犹新,邵寒也只借着原身的记忆疏理了大概故事线,他还不知道李明生做此事的动机。 脑海中的记忆乱糟糟的,邵寒深吸一口气,伴随着办公室开启,他抬头对开门的老师乖巧的开口,“老师,我来销假。” 开门的是邵寒的班主任张家齐,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教化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往日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高级教师模样。 开门时,他面色明显不虞,似乎被气的狠了,看见敲门的是往日总是低着头不爱说话的邵寒,略微有些惊讶。 不,是很惊讶,因为邵寒虽然身为年纪第二,但他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却很低,平时几乎不与人交流,也从不问老师问题。 上课认真,下课总是坐在位置上,话不多,即便是获奖时表情也是淡淡的,高中几次家长会也基本没人参加。 在张家齐眼中,这个孩子刻苦努力,家境不错,就是原生家庭不好,父亲总是忙着工作,但即便如此,孩子还是很优秀,除了有些孤僻。 张家齐觉得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带过许多学生,邵寒算得上乖巧听话,即便家中富裕也从不仗势欺人,他很喜欢这个孩子。 姜彦安是老师们眼中的清北苗子,邵寒又何尝不是,张家齐知道邵寒考试离场的事情,孩子身体不舒服和他请了假,没想到他会突然跑回来。 往日邵寒总是低着头,哪怕张家齐知道这孩子是混血,长得不差,也几乎没怎么观察过他,如今他笑的乖巧的站在自己面前,着实让人意外。 邵寒借着班主任开门的见习,忍不住向里面打量,只看到李明生正低着头站在教导主任面前,视角有限,邵寒并没有看到姜彦安。 张家齐看着邵寒眼睛不由往自己身后瞧,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只轻声问邵寒,“身体好些了吗?怎么不回去继续休息” 邵寒如今只关心办公室里面的情况,也顾不上崩人设的问题,他抿了抿唇,低声回答:“好多了,谢谢老师关心。” 张家齐似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他拍了拍邵寒肩膀,低声安慰邵寒,“别担心,彦安没事,如果不舒服就去医务室,别撑着。” 邵寒微微惊讶,他表现得那么明显看班主任的态度他应该没有暴露,就是不知道里面李明生怎么说的。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邵寒没有过多干预,他怕会适得其反,反倒坏了事。 邵寒想了想先回了教室,他赶回来的目的就是搞清楚情况,他得面对面问李明生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只能等下晚自习再说。 邵寒回班时,新闻联播还在继续,班里同学见他进来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外面有学生会巡查班级纪律,他们可不想被扣分。 邵寒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两天考试,他们班是考场,所有人的书都搬到了后面的柜子里,邵寒赶回来的着急,书包里只有一个笔袋。 他刚坐下,一旁的同桌罗婧安低声开口,“听说你考试时身体不舒服,没事吧?” 原身所在的是学校的理科火箭班,一共四十二个学生,班里同学成绩自然都不差,基本上全校理科前五十都在他们班。 班主任怕学生早恋,班里都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唯一一对男女生搭配便是原身和罗婧安。 原因自然是原身是个闷葫芦,平时基本不说话,罗婧安性格开朗,班主任原本想让她带动带动原身,但高二一年下来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原身和班上同学关系并不好,也包括罗婧安,她一开始和原身坐一起时,看着过分貌美的混血同学还是有些微微心动的,毕竟少男少女正值青春。 然而那点心动被原身一次次的冷漠态度渐渐冲散,她之前想借着问问题拉进两人距离,可惜原身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直接掐断了暧/昧产生的苗头。 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没精力,原身基本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即便是体育课他也在老师让自由活动时一个人抱着书看,不搭理任何人。 若不是原身没遇到男主之前都社交正常,邵寒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患了自闭症。 面对同学的关心,邵寒也不能太崩人设,不过他不喜欢一直低着头,怕脖颈不舒服,只低声对罗婧安的关心回了句,“没事,谢谢。” 客气,疏离,一如往昔。 不,如果他不开口才正常,听到邵寒清冽的声音,罗婧安愣了愣,她其实就随口一问,没想到邵寒会回答。 呃,罗婧安觉得自己学的开始幻听了,她扫了眼身旁的邵寒,莫名觉得同桌忽然长得好看了怎么回事 不得不承认邵寒声音很好听,他的英文发音精准,英语老师总喜欢点他上课回答问题,甚至还会让他带着全班领读。 可以往邵寒的好态度只在上课时,他下课后几乎从不说话,总是埋头做题,罗婧安觉得他活的像个机器。 高二上学期课业不多时,罗婧安还会看些言情小说放松放松,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乐观开朗的自己能治愈沉默寡言的邵寒,偷偷谈一场跌宕起伏的恋爱。 可等到课业多了之后,每天卷子多的一只手数不过来,班里学习氛围浓厚,同班同学每天都拼命努力,哪里还有精力想那些弯弯绕绕。 以至于罗婧安现在看到言情小说,尤其是校园言情小说就觉得假的离谱,他们日常不是上课做题就是考试,哪来的时间恋爱 尤其是看到那些高三一年从一开始吊车尾,谈个恋爱随随便便直接高考考上清北的,就恨不得将作者拉过来一起学习,让她看看什么叫高三! 罗婧安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邵寒刚刚是和自己搭话了,直到耳边传来新闻联播结束的导播声,她才诧异的开口,“你刚刚和我说话了” 邵寒看着对方一副震惊的表情,心里猛的一沉,他这是崩人设了?可他就说了四个字,这也能被发现 邵寒没再搭理罗婧安,低头思考着该怎么在不牵扯自己的情况下,解决那个女生诽谤姜彦安的事情。 见邵寒不搭理自己,罗婧安微微松了口气,她就说,刚刚应该是她幻听了,邵寒怎么会忽然这么…… 嗯,形容不出来,就是有些不对劲。 伴随着新闻联播结束,李明生回了教室,他脸色颓唐,眼角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进门时李明生扫了邵寒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一瞬,就安静坐回了座位。 有好事者想打听发生了什么,可身后跟着的班主任让他们只能憋着。 稀奇的是以往从不上自习的姜彦安也跟班主任一起进了教室。 邵寒这才第一次见到姜彦安的正面。 大概是多年的拮据生活,姜彦安身形有些消瘦,身上的校服洗的发白,干净是干净,就是感觉衣服空荡荡的。 男主自然长相不差,他母亲本就貌美,只是长期兼职让姜彦安皮肤偏向小麦色。 他一头短寸,五官精致,眉眼舒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曜石般璀璨,黑的发亮。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可姜彦安的眼睛看上去干净清澈,仍旧保持着向上的初心,整个人散发着少年人青春的生长力,积极阳光。 坦白讲,和原身记忆里的模样相差很大。 第64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4)^^…… 大概是因为妒忌,原身记忆中的姜彦安总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感觉。 两人因为成绩优秀经常一起参加比赛和演讲,接触不能算少。 可长期被打压的原身总将姜彦安视为心怀不轨的仇人,怎么可能对他有好印象,也怪不得他会做出这些事情来诬陷姜彦安。 不过姜彦安能在那么艰难的原生家庭里成长出如今的性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他的内心强大。 若不是遇到了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原身,以姜彦安的性格,日后他的生活也不会差到哪去。 邵寒觉得姜彦安进教室时似乎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复杂,不过等他再看过去时,姜彦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都坐在教室第五排,不过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但根据原身的记忆,班里的位置每周变动一次。 倒不是换座位,而是会定期从左往右移动,班主任定的,为了让每个人尽量都能看清黑板。 算起来下周姜彦安就会坐到他左边,两人中间只隔着一条走道。 想想姜彦安那好人缘,到时候,怕是每天下课走道都会有人来来往往,邵寒扫了眼一旁的同桌,不知道下周能不能和她换一换。 邵寒没带书,也不能在教室干坐着,毕竟十点半才下晚自习,他微微侧身,低声对着罗婧安开口,“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物理必修二” 罗婧安这次真的听到邵寒说话了,他声音不大,但嗓音干净温柔,让在物理卷里差点溺毙的罗婧安有种被拯救上岸的欣喜。 “可以,我暂时不用。”罗婧放下手中的笔,从一摞书里找出物理必修二递给邵寒。 但当书递给邵寒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生出逗弄人的心思,指着卷子上的一道物理大题,小声开口,“礼尚往来,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 罗婧安上次想找邵寒讲题还是一年前,那时两人刚刚成同桌,当她得知邵寒是年纪第二,只觉得自己幸运。 当时刚开学不久,她有道数学题不会,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学霸同桌,然而对方只是扫了她一眼,再不搭理她。 即便她承认邵寒的确长得不错,可这人也太难相处了点,后来罗婧安发现他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之后,就歇了再和邵寒说话的心思。 往后两人虽然是同桌,但一年下来几乎没说过几句话,而且因为邵寒的差人缘,下课几乎没人敢过来找罗婧安聊天,他们怕得罪学霸。 其实罗婧安就是说说,根本没期待邵寒会给自己讲题,然而让她诧异的是邵寒抬手拿过她桌上的卷子,一脸认真的说:“我先看看。” 两人声音很低,明天还有考试,其他同学都*忙着复习,有人见姜彦安破天荒的在教室,趁着机会跑过去请教他问题,并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罗婧安见邵寒拿过自己的卷子,正拿笔在草稿纸上计算,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置信,她这是做梦了 因为长期压力大,罗婧安不是没做过做题考试的梦,不但不少,她还经常梦到考试,可没一次有邵寒,而且还这么真实。 罗婧安偷偷掐了自己手背上的肉,有点疼,应该不是做梦,那一瞬间罗婧安觉得邵寒似乎也没有那么冷漠。 邵寒将题目思路写到了草稿纸上,不过他并没有给罗婧安讲解,而是说:“你先自己对着答案看看,如果看不懂,我再给你讲。” 邵寒笔记工整,字体漂亮,每一步都很详细,罗婧安也顾不上考虑其他,仔细开始看起了草稿纸上的答案。 她一开始没想到这种思路,有了邵寒的提醒,后面的步骤一目了然,她自己也能写出来,再不用问邵寒,甚至让罗婧安想到了另一道题的解法。 “谢谢,我懂了。”顾不得再和邵寒说话,罗婧安开始埋头做题,不得不说有时候忽然掌握一道类型题,是这枯燥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邵寒快速的翻完了一本书,在脑海中整理了所学的知识点,他不止一次当过学生,这些知识其实早就深埋记忆深处,只需要唤醒就能清晰想起。 晚自习三个小时邵寒老老实实学习,再没顾虑其他,毕竟从班主任进教室让他们安静自习,邵寒就知道李明生应该没暴露自己是幕后之人。 九点他们会休息十分钟,走读的学生可以此时离校,外面吵闹声异常热闹,姜彦安和他们一起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邵寒忽然进入这种环境,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书,外面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也不好找李明生询问详情。 直至晚上十点半第二个晚自习下了之后,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有的人直接回了宿舍休息,有的人去了夜间自习室继续学习。 邵寒快下晚自习时给李明生发了消息,“下晚自习留一下,我有点事情问你。” 李明生笑着拒绝了宿舍好友的同行邀请,两人一直等到教室没了人,随着学生离开,整个教学楼瞬间安静下来。 邵寒出去转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他走到李明生身边,直接开门见山,“事情怎么处理的” 李明生自然知道邵寒在问什么,他低声解释,“我说我交卷子时衣服拉链不小心撕的,带出考场后才发现夹在衣服上,我怕被老师骂所以才没敢说。” 说到这李明生不由为自己的聪明庆幸,这还是上次他起身时不小心被拉链撕了卷子来的灵感,好在教室监控有问题,也没办法验证他的话。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教导主任骂了我一顿,最后让我对姜彦安道了歉,他们没怀疑什么,班主任只叮嘱我别在外面乱说。” 还好没有把事情闹大,邵寒不知道老师们是真的相信了这拙劣的借口还是不想再计较下去,总归是没有再牵扯姜彦安。 邵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不忘警告李明生,“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邵寒准备回家,却见李明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皱着眉头问李明生,“怎么了?” 李明生却拿出手机,将邵寒晚上转给他的钱点了退还,“寒哥,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这笔钱我不能要。” 邵寒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从原身记忆中竟然找到了李明生做这件事的原因,有些略感意外。 李明生之所以铤而走险帮原身诬陷姜彦安,是因为他父亲在工作期间发生意外事故,但公司拒不赔偿,反倒诬陷他父亲让公司损失惨重。 是原身联系了邵父公司的律师帮忙处理,让他们赔了一大笔钱,所以李明生才会硬着头皮做这些事情报答原身。 怪不得原身不怕李明生会出尔反尔,那么那个女生是不是也是如此? 邵寒暂时没想起来,况且那件事已经发生,比现在的情况棘手很多,他得好好想想。 邵寒拿出手机,又将李明生退回的钱转了过去,声音冷冽,毋庸置疑道:“给你的就是你的,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寒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李明生没再拒绝,他知道这算是封口费。 虽然邵寒不给他也不会乱说话,但为了让邵寒放心,他也不再推辞,反正他以后还可以买礼物给寒哥还回去。 邵寒不喜欢被人叫哥,总觉得怪怪的,况且李明生比他大半岁,他开口提醒李明生,“我比你小,别叫我哥。” 李明生叫邵寒哥自然不是因为岁数大小,他心里感激邵寒,邵寒又成绩优秀,他心里认邵寒当大哥,这与年岁无关。 这件事算是了结,邵寒和李明生关了教室的灯,锁好门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已经黑漆漆的教学楼。 路上,看着周围没什么人,李明生还是没忍住把心里一直憋着的问题问了出来,“寒哥,我能问问你折腾这一圈是为了什么吗?” 原身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告诉李明生他妒忌姜彦安,邵寒就更不能了,但他折腾这么一圈总得有动机。 邵寒本不想搭理李明生,但怕他脑补什么,把之前诬陷姜彦安猥/亵女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虽然这两件事看上去没什么关联,可主角都是一人。 李明生声音放低,语气带着不屑,“姜彦安之前不是……还借着学习的名头对高一的女生动手动脚,学校也是,只看成绩不看人品。” 这也是李明生为什么会答应原身一起诬陷姜彦安。 他觉得姜彦安人品不行,是个衣冠禽兽,长得人模人样,私下却欺负人家低年级女生,就因为学习好,学校还偏袒他。 邵寒觉得无奈,但他也不能明着说之前也是自己做的,只开口反驳李明生,“别乱说,谁都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要听别人的一面之词。” 邵寒知道不止李明生一个人这样想,他只能告诫李明生,“姜彦安和我们做了这么久同学,他的人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不会做那种事,以后别在外面说这些话。” “寒哥,你就这么相信他怎么还替他说话”李明生觉得有些诧异,毕竟在他看来邵寒和姜彦安可是竞争关系,且邵寒没一次争得过姜彦安。 班里有些同学还笑邵寒是“万年老二”,他们平时关系疏远,几乎从不说话,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们势如水火。 不知李明生脑补了什么,他忽然震惊的望向邵寒,结结巴巴的开口,“寒哥,你……莫不是……喜欢他” 李明生瞬间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他甚至脑补了邵寒爱而不得,想将人拉下来,又舍不得的挣扎心态。 邵寒没想到他竟然脑补出这么离谱的答案,本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随他去了。 在李明生眼中这就是邵寒的默认,他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安慰邵寒,“暗恋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两人渐渐走远,殊不知他们身后暗处正站着一个忘了拿书折返回来的人。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那人才从暗处走出,谁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第65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5)^^…… 邵寒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简单洗漱一下准备休息,躺在床上时忽然想起来那个李明生口中被姜彦安欺负的高一女生刘倩。 根据原身的记忆,说起来刘倩倒不是为了钱才诬陷姜彦安,她是邵寒初中同校学妹。 据她所说原身曾经帮过她一次,所以她想回报原身,才会不顾后果去诬陷姜彦安,虽然原身对此根本没有印象。 原身从小优异,身边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初中时就收到不少情书,因此他并没有察觉到刘倩所谓的报答更多的是喜欢。 或许他知道,才敢肆无忌惮的去利用那个女生。 邵寒打开手机,聊天记录非常干净,没有任何痕迹,原身是个谨慎的人,自从诬陷事件之后他以避嫌为由再未联系过刘倩。 原身对刘倩了解不多,邵寒只知道那个女生是原身初中同校学妹,父母在C市打工,为了方便将她高中转校过来。 只是刘倩是以吊车尾的成绩进入高中,她长相清秀漂亮,或许是之前不注意防晒,皮肤看上去有些黑,整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 正因为此她说姜彦安猥/亵自己才会有人相信,因为她看上去不像是会撒谎的孩子,总是沉默寡言,平时很少和人交流。 这件事有些棘手,刘倩这件事不像是李明生,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邵寒需要慎重考虑刘倩道歉的后续事宜,如果将诬陷的事情爆出,刘倩定然不可能再继续毫无影响的留在学校读书。 以邵寒自己处理这件事,怕是有些耗时耗力,眼下他必须尽快澄清真相。 不然谣言愈演愈烈之后,怕是即便他解释,那些同学也只会相信自己所谓的猜测,什么姜彦安学习好,学校故意包庇等等。 邵寒清楚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即便他努力澄清,原身伤害了姜彦安也是不争的事实,邵寒也只能尽量用实际行动去弥补姜彦安。 但为了防止姜彦安日后回归豪门找自己算账,邵寒得想办法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考试一切顺利,想起昨天没有做的数学大题,今天的考试邵寒态度格外认真,想尽力弥补他的失误。 邵寒进考试时,视线扫过了坐在自己前面的姜彦安,他正在整理考试用具,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被昨天的事情影响。 这样再好不过,邵寒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当他路过姜彦安时忽然和姜彦安的视线对上,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就立刻转过了头,看向别处。 邵寒略有些惊讶,担心姜彦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毕竟这件事原身做的隐秘,暂时应该没人清楚。 况且若他是姜彦安,知道真相后定然会将事情闹大,怎么可能忍气吞声,邵寒心想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此刻的姜彦安并不知邵寒的思虑,他的眼前闪过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姜彦安有些意外,他之前只知邵寒是混血,从未观察过他的眼睛。 如今惊鸿一瞥,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却让他忍不住惊艳。 虽然姜彦安并没有见过真的宝石,可他却觉得邵寒的眼睛比宝石还要璀璨,细碎的星光从他眼中流转,那里面仿若装着整个浩瀚星海。 考试顺利结束,今天周六,考完试刚好放假。 如今高三他们每周上六天课,只周天休息一天,这是上半学期,听老师说等下半学期他们一周只周天下午放半天假。 因为要将教室恢复原样,所以考完试后邵寒回了班级,准备搬桌子整理书籍。 这周结束,全部座位整体右移一排,原本隔着一个教室的邵寒与姜彦安成了邻桌。 他们用的是单人单桌,大家都在忙着搬桌子和凳子,教室里吵闹异常。 大大小小的说话声,因放假而兴奋大叫的尖锐声,搬桌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打扫卫生噼里啪啦的响声。 邵寒觉得耳鸣,吵的他头疼,想尽快离开。 好在今天不是他值日,邵寒准备搬完东西后就离开教室,他到底不是活泼开朗的十几岁少年,实在受不住这么热闹的场景。 换了位置,邵寒不可避免的近距离看到了姜彦安,他是真的很瘦。 为了方便搬东西,姜彦安的校服袖子挽在手肘处,露出他纤细的手腕。 邵寒观察到他的手很漂亮,纤细修长,指节分明,相比于他的脸,手的肤色要白皙许多。 只是上面有不少细小的划痕,右手中指出的茧子倒是不明显,但因常年握笔,手指总归是难免有些细微变形。 姜彦安正和同桌说着话,发生诬陷事件后虽然姜彦安人缘看上去差了点,但班里还是有很多人问他问题。 毕竟高三生不是小学只分是非黑白的年纪,很多时候他们更会注重利益。 姜彦安身为年纪第一,他向来讲话没架子,讲题通俗易懂脾气还好,班里还是有不少人会来问他问题,和他交好,至少明面上过得去。 没一会儿邵寒旁边就挤了几个人找姜彦安问卷子上不懂的题目,一个个态度良好,甚至还带了零食。 邵寒收拾好书包就径直离开了教室,往常原身亦是如此,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去。 除了正低头讲题的姜彦安,他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扫了眼邵寒离开的背影,不过眨眼间似是错觉,他又若无其事的开始讲题。 邵寒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打车去了邵父住的地方,这件事如果要尽快解决就需要邵父出手,邵寒得向他求助。 深夜回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等自己的邵寒,邵乾元略微有些惊讶。 要知道邵寒除了过年,平时几乎便很少和他联系,即便联系也大都是在手机发消息,更别提一年下来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 邵乾元对这个儿子情感有些复杂,当初结婚他自然是因为喜欢妻子,才会千辛万苦的将人娶到手。 可惜生活不是恋爱,当初因为爱情而忽视的缺点逐渐暴露。 或许一开始不是缺点,只是随着时间消逝,曾经的优点也渐渐成了惹人厌烦的缺点。 婚后的柴米油盐,琐碎生活,耗尽了邵乾元的喜欢,但邵寒是他和妻子最相爱时的结晶,他亦很喜欢自己这个漂亮可爱的混血儿子。 只是后来随着两人离婚,工作繁重,邵乾元忙着壮大公司拓展业务,加上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他身边出现不少女人,也渐渐忽视了儿子。 邵乾元只知道儿子很聪明,无论学什么都很快,而且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除了给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给孩子提供帮助。 大概是两年前,儿子好像忽然不再是第一,不过邵乾元并不在意,反正日后他的公司全是儿子的,他已经结扎,只会有这一个孩子。 邵乾元计划等儿子高中毕业就将他送出国学金融专业,对他来说儿子考第一还是第二无所谓,反正都是很优秀。 况且那年纪第一不是个穷小子吗?说不定日后还要在他儿子手底下工作,邵乾元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许久未见,邵乾元发现他儿子长得越发出众,他五官更像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明亮,难免让邵乾元想到妻子。 但儿子面部轮廓像自己,小小年纪就身高腿长,身材比例极好,站起来个头都快赶上自己了,邵乾元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自豪。 虽然男孩子长得好看没什么用,可自己的孩子长得如此优秀,他心情还是不错的。 “有事”邵乾元刚喝过酒,嗓音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别墅响起。 原本心情不错的邵乾元,在听到邵寒的话时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愚蠢。” 邵寒可以躲开,但此事的确是原身做的不对,他还需要邵乾元帮助,只能硬生生受下了这一巴掌。 邵乾元看到邵寒瞬间通红的面颊时有些后悔,但随即心中又觉得气恼,倒不是生气邵寒诬陷姜彦安的拙劣手段,他是气邵寒出尔反尔。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就应该想办法收尾和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这儿子倒好,竟然后悔了,还想要弥补 甚至还想好了弥补手段,让女生道歉后退学,解决她父母工作,将人送去私立高中,那他折腾这一圈,吃力不讨好是为什么 邵乾元是个商人,这损人不利已的愚蠢手段他也是第一次见,真不知该骂邵寒优柔寡断,还是气他单纯任性。 看来邵寒到底是个孩子,他们家的确不缺那点钱扫尾,可是这事若是日后被那女生爆出来,邵寒的名声就岌岌可危了。 在邵乾元眼中,人性都是自私丑恶的,喜欢算什么,那女生现在为了邵寒可以诬陷第一,说不定日后就会为了别人将邵寒供出来。 若不是邵寒现在是高三关键时期,邵乾元只想给他也转了学。 他没想到儿子如此小肚鸡肠,眼界狭隘,自家这么大的公司看不到,就盯着一个穷小子的第一。 邵乾元觉得自己错了,他太相信邵寒,再将人这么放下去,他就有些怀疑这儿子能不能接手他的公司。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邵乾元再生气也在脑海中想出来应对方法,其实最简单就是将那个罪魁祸首的年纪第一弄走。 但他忽然觉得将这人弄走容易,难免不会出现另一个“年纪第一”,邵寒这性子需要有人磨炼一番,这个年纪第一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66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6)^^…… “滚去睡觉。”邵乾元抬手打发了邵寒。 邵寒也不着急,他知道邵乾元生气,总归要给他点时间消化此事。 凌晨的别墅格外空旷,这里只有邵乾元一个人住,邵寒偶尔会过来,但次数不多。 习惯了黑暗的邵乾元没有开太多灯,别墅显得个格外昏暗。 “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插手。”就在邵寒走上楼梯时,身后忽然响起邵乾元低沉的声音。 邵乾元揉了揉眉心,经过刚刚的事情微醉的头脑已然清醒,他的声音冰冷沉静,没有太多温度。 “从明天起取消每周的补课,让徐秘书送你去上马术,高尔夫和网球课,多交些朋友,别再目光短浅的只看得到一个年纪第一。” 邵寒没有拒绝,反正取消补课对他影响不大,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邵寒乖巧应下,“好的,爸爸。” 邵寒第二天醒来时,徐秘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徐秘书今年三十二,从邵寒小学时就在邵乾元身边工作了,也算是看着邵寒长大的,算起来他和邵寒的接触都比邵乾元多。 只是公司事情繁多,即便徐秘书有心想多关心邵寒,也没那个精力。 况且往常邵寒成绩优异,放假除了学习再无其他爱好,在同年纪男生里面算是很乖巧省心的,也无需费太多心思。 他今早已经从邵总那听说了邵寒的事情,只觉得是孩子还小不懂事,偶尔任性妄为一次还后悔了,也不至于罪无可恕。 当然,徐秘书承认他这算是对邵寒有好孩子滤镜,细算起来这件事处理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徐秘书做事喜欢万无一失,他会在事情发生前避免一切糟糕的情况发生,很明显这件事解决起来有些棘手,他需要知道更多详细情况。 徐秘书斟酌语言,怕引起邵寒的不适,“小寒,你……邵总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我能看看你们的聊天记录吗?或者你当时是怎么让她……” 他说不出诬陷这种话,又总想着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邵寒反倒平静的多,他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徐秘书带来的早餐,一边详细的为他解释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说起来原身的确让刘倩诬陷姜彦安,但这件事他不会笨到留聊天记录,两人是当面说的。 且原身并没有直接说出具体计划,他只是委婉的表示了姜彦安的存在对他的压力,让他不开心,让他很压抑,让他受欺负。 自习室监控坏了也是原身让人无意中透露给刘倩的,至于诬陷的计划则是他聊天时若有若无的暗示刘倩。 总而言之就是原身虽然制定了计划,可他怕暴露,所以做的很是隐秘,从未正面直接提起,旁人很难抓住证据。 而原身删除和刘倩的聊天记录里是刘倩对他讨好的解释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怕留下证据,原身没有回复,还私下也让刘倩删了聊天记录。 徐秘书早上听了邵乾元的描述,只觉得邵寒有点小孩子气,做事漏洞太多,还临时反悔。 然而此刻听邵寒解释了所有前因后果后,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眼中“纯白的茉莉花”,他没想到邵寒心思如此缜密。 若不是邵寒反悔,这件事怕会顺利按照邵寒的计划进行,而且根本不会让旁人怀疑到他身上。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滴水不漏,比我想象中要容易解决。”这话乍听上去像夸奖,徐秘书立刻收了话头。 两人初见时邵寒还只是个小孩子,如今长得竟然比他还高,徐秘书看着眼前长相俊美,身量高挑的少年,忽然生出一种岁月易逝的感慨。 孩子虽然走了歪路,但自己又掰回来了,也算是种历练,徐秘书安慰邵寒,“我会尽快处理此事,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学习,不要想其他的。” 徐秘书将今天的行程表发给了邵寒,“早上我先送你去马场,今天先练练,找找感觉,你很久没骑了,安全第一。” 邵寒初中时练过马术,但当时他太小加上学习精力有限只是学着玩,上高中之后时间紧张这两年多都没接触过,徐秘书怕他已经忘了。 随后他想起邵总让邵寒多交友的交待,“下午去网球场,环宇娱乐张总的儿子今年也高三,若是遇到,你可以和他聊聊。” 徐秘书知道邵寒对年纪第一的执念,他也不想太逼迫邵寒,便低声道:“要是你还是想上文化课,可以把时间改到晚上。” 邵寒摇摇头拒绝了,他本也打算不再继续补课,“不用,以后不用安排文化课了。” 吃完早餐徐秘书将邵寒送去了马场,随后他去找了刘倩的父母处理此事。 原本徐秘书准备带邵寒一起去道歉,但听了邵寒的描述之后,他准备以姜彦安父母朋友的身份来处理此事,尽量不把邵寒牵扯进来。 邵寒刚从古代做完任务,骑马的娴熟程度让马术老师都有些惊讶,“你真是两年多没骑这状态看着不像啊?” “是很久没骑了。”邵寒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邵寒身穿一身白色骑马装,白色修身长裤显得他双腿笔直修长,黑色长筒马靴平添几分矜贵与禁欲。 灰色马甲很好的勾勒出邵寒的腰身,加上他混血的长相,骑在马上的邵寒宛若上世纪血统高贵的王子。 没一会儿邵寒身边就聚集了不少来马场骑马的游客,有人忽然用英文开口,“请问我可以拍照吗?” “我是华国人,”邵寒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随后他点点头,“可以。” 今天阳光正好,邵寒嘴角带着儒雅温柔的浅笑,骑马的混血帅哥上了一次热搜,班级群也被人转发了这张照片。 邵寒不能总一直心安理得的靠着邵父,学习成绩他或许考不过男主姜彦安,但总有些地方能,虽然有些作弊,但到底会让原身舒心些。 在咖啡馆兼职的姜彦安听到窗边的几个女生激动的喊着好帅,她们声音不大,不过姜彦安正在为她们咖啡,声音听的格外清楚。 “什么好帅?我看看”一个女生将手机递给自己的同伴,姜彦安扫到了手机里画面,端咖啡的手一顿,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知为何,姜彦安觉得那人长得好像邵寒。 他将咖啡放好后回到了工位,好半晌之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但打开页面之后又不知道搜什么,随后将手机又放了回去。 徐秘书去解决刘倩的事情,中午是司机来接的邵寒,他吃完午餐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做了一张数学卷子,又到了上网球课的时间。 还是司机送邵寒去的,不过路上司机给了邵寒一份文件,徐秘书整理的,里面是和邵寒同龄,常去网球馆打球的几个小公子的资料。 基本上最差也和邵寒家境相当,有的是C市顶尖企业的小少爷,不过他们都在私立国际高中读书,原身基本上都不认识。 说起来原身之前放假也被邵乾元带去参加过一些酒会,但原身年纪小又不喜欢社交,每次都是躲在角落不和人交流。 邵乾元忙着做生意根本没精力照顾他,原身每次都没存在感,也无丝毫进步,渐渐的邵乾元也不爱带他出去了。 邵寒日后想发展事业必然要和他们打好关系,不过他不打算主动出击,这群人周围不缺拍马屁的,上赶着自然无趣。 这些人在网球馆会有固定的球室,网球馆的工作人员根本不会安排给邵寒,所以邵寒选了个显眼的位置。 他其实好久没碰过网球了,刚拿到拍子时还是有些陌生的,网球老师刚讲完技巧就退出去让他自己一个人练习。 没一会儿邵寒就找到了熟悉的手感,玻璃窗内的身着网球服的少年蓄势待发,眼神凌厉,他的动作标准,堪比专业运动员。 发球器速度渐渐加快,发出的网球被各个击破,网球撞击墙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邵寒体力渐渐不支,网球是一项反应力和体力共同支撑的运动,随着墙上的发球数满一百,邵寒结束练习,缓缓起身休息。 原身因为学习,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大的运动量,邵寒感觉身体有些发晕,不过很过瘾,他靠着墙微微喘气,汗水从鬓角流下。 明明该是一幅狼狈模样,却因他出众的面容带上几分旖旎的氛围。 额头的汗水从眼眶直接滴在脸颊上,邵寒的睫毛纤长,如振翅的蝶羽,因为运动眼睛染上一抹绯红,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 一双运动鞋出现在邵寒眼前,随后一条毛巾递到邵寒眼前,耳边传来一个张扬的声音,“擦擦吧。” 邵寒接过毛巾,随后抬眼望去,来人不是邵寒的网球老师,而是徐秘书发来文件里的人——辜京致,C市顶尖企业辜氏集团的小少爷。 辜京致额上带着吸汗发带,剑眉星目,眼睛狭长,鼻梁直挺,整个人肆意张扬,他眼尾有颗小痣,为他的容貌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辜家是老牌企业,他算是从小就金尊玉贵的被娇养长大,徐秘书说他脾气不算好,叮嘱邵寒遇到尽量不要招惹。 邵寒不知道这算不算招惹,不过他还是礼貌的微弯嘴角道谢,“谢谢。” 待邵寒擦干脸上的汗水,一瓶苏打水递到他面前,辜京致好奇的开口,“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辜京致用的中文,网球馆需要预约,徐秘书给邵寒办了年卡,看来辜京致进来前应该打听过他的身份。 “嗯。”邵寒接过苏打水,他的确渴了,他拧开盖子喝了半瓶补充体力。 看着邵寒嘴唇被水浸染的红艳艳,不知为何辜京致感觉自己有些渴,他扫了眼水瓶,好奇开口,“你叫什么?” “邵寒。”邵寒正想拧好瓶盖,却被辜京致抬手拿走了手中的水。 “辜京致。”辜京致从不委屈自己,渴了喝水就是,他直接将邵寒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第67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7)^^…… 邵寒扫了眼辜京致的动作,微微挑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辜京致将空水瓶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兴致颇高的问邵寒,“要打一局吗?” 但邵寒刚打完,而且他不需要急着表现,只微微笑着摇头,“不了,我累了,有机会下次吧。” 很少有人会拒绝辜京致,但面对邵寒的拒绝,他反倒兴趣更佳,他伸出拳头举到邵寒面前,“一言为定。” 邵寒觉得有些幼稚,但还是抬手和他碰了拳。 好吧,辜京致承认他就是个颜控,看到长得好看的,就想拉着一起玩。 “留个联系方式吧,”辜京致拿出手机递到邵寒面前,好奇的开口,“你高几?在哪个学校上学” 邵寒手机在柜子里锁着,他给辜京致留了电话号码,备注好自己的名字,顺便回答了辜京致的问题,“高三,一中的。” 辜京致没想到邵寒和他同级,越发觉得投缘,他嘴角的笑意更盛,“我今年也高三,不过我在普林顿,怪不得没见过你。” 来上网球课的路上邵寒就已经看过辜京致的资料,他自然清楚辜京致在哪读书,甚至还知道他的一些详细喜好。 但邵寒和他相处时表情淡淡,言语上也没多大差别,往常总是被人捧着的小少爷不由有些挫败,可他又不想用权势压人。 况且邵寒明显不认识他,这让辜京致不由起了心思,他忽然想以辜京致的身*份交朋友,而不是辜氏小公子。 “你平时喜欢玩什么?”辜京致饶有兴致的开口。 辜京致成绩一般,不拔尖也没有差到离谱的程度,普林顿是国际学校,高三也只是周一到周五上课,甚至下午五点放学,也没有晚自习。 他们很多人从高一开始就为出国留学做准备,除了文化课的学习,平时还有马术,击剑,高尔夫等等课程,生活何其丰富。 邵寒知道辜京致的爱好,可他却说了个最无聊的,“做题。” 不过也不算撒谎,原身的确喜欢学习,不然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可他似乎也只会学习,渐渐的忘了自我。 邵寒也不算撒谎,他是真的打不动了,他发现原身这具身体的体质有些差,虽然一中每天早上都会集体跑操锻炼身体,可到底训练量还是有点少。 邵寒早上跑完马就感觉有些累,中午撑着精神做了卷子,现在这么激烈运动下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邵寒唇色有些发白,但他皮肤白皙,乍看上去不太明显。 辜京致似乎也看出了邵寒的疲惫,他关心的询问,“我看你有些累,要去我的休息室睡一会儿吗?” 困意袭来,邵寒觉得可能真的需要,他无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感觉有些晕眩,接着直直栽倒下去,不省人事。 看着向自己倒过来的邵寒,辜京致下意识伸手将人接住,邵寒比他高了些,他的下颌直直砸在辜京致肩膀上。 辜京致感觉倒也不是很痛,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些,他急忙抬手将人扶住,焦急开口,“邵寒邵寒你怎么了?” 一旁网球馆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见邵寒似乎晕了,他立刻给球馆的值班医生打了电话。 等邵寒清醒时,他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加上剧烈运动,缓一缓就好了。 邵寒只觉得丢人,他没想到原身低血糖,往常原身准时吃饭,几乎没犯过病,很明显这次就是单纯因为邵寒剧烈运动导致的。 长期不运动忽然短期内好几个小时的运动量,邵寒打网球时还跑来跑去,跳上跳下,自然消耗大。 等邵寒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他醒来时床边只有徐秘书和今天刚认识的辜京致。 邵乾元听说邵寒进了医院本打算立刻赶过去,但徐秘书说辜京致也在时,他思考片刻确定邵寒没有大碍,就没亲自过来。 目的自然是为了让邵寒看上去可怜无助,孤苦无依,就像个没人爱的小孩,这样才能引起旁人的同情心不是吗? 果然,辜京致在听说徐秘书只是邵父身边的秘书,而邵父则拒绝过来时,他看向邵寒的眼神不由带了些复杂神色。 虽然辜京致出身豪门,家里富裕,但他的父母不似其他人一般是家族联姻,相反,辜京致父母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关系亲密。 辜父和辜母感情甚笃,是彼此的初恋,他们家里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所有人都很宠爱辜京致,也养成了他小霸王的活泼性子。 辜京致还有个比他小十岁的妹妹,更是家中的团宠,他们家庭氛围幸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辜京致被保护的有几分单纯。 因此辜京致想不明白为何有邵乾元这种父亲,将昏迷的孩子一个人丢在医院,只让身边的秘书抽空跑去看一眼就完了。 而且得了邵总授意的徐秘书在昏迷期间已然将邵寒“可怜”的身世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辜京致。 什么单亲家庭父亲一心工作啦,什么外籍母亲常年见不到面啦,什么自强自立学习优异啦…… 总之,等邵寒醒来时,就见到辜京致以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望向自己,甚至还拉着邵寒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证,“你放心,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躲在辜京致身后的徐秘书都有些难得的不可思议,没想到辜京致还真信,不过他的话也不算撒谎,至少他不怕辜京致调查。 他说的都是发生在邵寒身上的事情,只不过是夸大了“一点点”而已。 只是细想想,邵寒这个孩子似乎就真的这么过了这些年,他似乎很独立,从父母离婚后基本上就自己生活,也从不像其他孩子一样调皮捣蛋。 这些年似乎只除了姜彦安这件事做的有些过分,他一直就这般安静的活着,唯一的一丝妒忌情绪也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及时补救。 也不怪徐秘书在听说邵寒坐下那些事后说不出责怪的话,他觉得邵寒总归是没长大的孩子,因为一时的妒忌做了错事,并非无可救药。 听着辜京致莫名其妙的安慰话语,邵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病房里除了邵寒就只有徐秘书。 很明显这误会是徐秘书导致的,换句话说这是邵乾元授意的。 邵寒没有解释,邵乾元帮他解决了麻烦,他也答应了邵乾元要做好接手邵家集团的准备,眼下还算个不错的开始。 至于为什么邵乾元一开始没直接把邵寒送去普林顿,当然是他不想自己儿子对人卑躬屈膝,舔着脸讨好别人。 那些贵族学校说白了看的不是成绩而是家族出身,邵乾元自知白手起家的他比不过C市那些顶尖豪门,不是一个圈子也没必要硬融。 邵乾元折腾这些,是因为他不想让邵寒再把时间和心思都放在文化课上,他想着让邵寒拓宽视野,见见世面。 不至于为了一个年级第一做那种愚蠢的事情,优柔寡断,事情都做了还于心不安,折腾一圈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好在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就连邵乾元见了辜氏的人也要笑脸相迎,没想到他儿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搭上了辜京致的线。 邵乾元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他乐乐呵呵的在公司看着徐秘书发来的实时报道,嘴角不由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 相比于邵乾元,邵寒就累多了,他本就身体不适,刚来这个世界才两天时间就已经解决了一堆麻烦,还把身体累晕了。 邵寒在辜京致心疼的眼神里好不容易才将人打发了,也不知道辜京致到底脑补了什么,非要和他约着下周末一起去游乐场玩。 为了让人安心离开,邵寒只能笑着答应。 其实邵寒已经没什么事情了,等到辜京致离开不久徐秘书也将他送回了家,毕竟邵寒周末的昨夜还没赶完,明天周一,早上还要上课。 不得不说徐秘书的动作很快,随着周一升国旗,刘倩也在台上公开对姜彦安道歉。 刘倩解释了前因后果,最后她颤着声,嗓音沙哑,哽咽着缓缓开口,“……我在这里对姜彦安同学说句诚挚的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似乎所有的道歉总拿这句话结尾。 邵寒和姜彦安身高差不多,两人都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中间只隔着一个人,因此邵寒清楚的看到了姜彦安的表情,有些出奇的平静。 没有解除误会,得到澄清后该有的欣喜,没有太多的惊讶,甚至连一丝笑容也没有。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落在了姜彦安身上,似乎在等着他表态。 怎么表态?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还是该面无表情的说凭什么因为你的喜欢和妒忌,我就要被人诬陷指责 你倒是满脸委屈的后悔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产生,那些错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吗? 看着台上默默落泪的刘倩,邵寒垂着头,他是人群中唯一没有看姜彦安的人,邵寒眼睫微颤,不知在想什么。 台上领导秉持着息事宁人的准则,也不需要姜彦安这个当事人的态度,中规中矩的训斥了刘倩一顿,宣布了对她的退学处理。 姜彦安身边人开始低声安抚他,“我就知道你是无辜的,他们那些人真是听风就是雨。” “太好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你面前乱说话。” “那个女生也太坏了,竟然因为嫉妒和喜欢就做这种事情。” “那女生长得也不好看,哪里来的自信?当初也不知道谁传的那种鬼话。” 姜彦安只觉得聒噪,他的记忆力不算差,脑海中全是眼前人当初鄙夷不屑,落井下石的眼神,仿佛曾经那些难听的话是别人说的。 他们的演技好差。 第68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8)^^…… 最终也没有人再继续苛求姜彦安的那句原谅,刘倩道完歉后就离开了学校,事情归于平淡。 高三年级所有学生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所取代,联考成绩出来了,邵寒仍旧是第二,全市第二,总成绩比第一的姜彦安差了十三分。 而邵寒数学考试考场上放弃的最后一题加上前面一小问有二十多分,可惜,没考过就是没考过,邵寒懒得找借口。 不过他也通过这场考试意识到有男主光环存在,他似乎永远不可能考过姜彦安。 如今算是暂时弥补了原身做的错事,可邵寒也清楚这件事给姜彦安带来的伤害,说白了若是日后对方仍旧紧追不放也算正常。 毕竟将心比心,若是邵寒被这般对待,他怕是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对方也感同身受一回。 如今只是洗清姜彦安身上的污点还不够,邵寒得想办法做到万无一失,让姜彦安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或者说不舍的报复回来。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姜彦安爱上他,舍不得伤害他。 邵寒不是什么善人,如果有必要利用男主的感情也无不可,可是感情一事玄妙,很多时候事情反倒不会像他预计的那般发展。 其实喜欢或者厌恶就在一瞬间,邵寒看似总是被动,是因为他清楚主动会暴露目的,感情不纯粹时就会变得不可控制。 可眼下似乎并没有其他好的办法,邵寒短期内不可能用一个白手起家的邵氏去对抗姜彦安背后几代积累,政商联合的集团。 所以邵寒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办法让姜彦安回归本家,且他得想办法多拖些时间,至少未来五年内,绝不能让姜彦安就这样轻易回去。 就在邵寒思考着后续该怎么进行时,手机里收到了一条信息,刘倩发的,说离开前想约他见最后一面。 按理来说邵寒不该答应,这件事就应该从刘倩道歉结束,邵寒要将自己摘干净,就不能再和刘倩联系。 可邵寒拒绝的念头刚起,随即想起徐秘书调查时发给他的监控视频,或许他可以利用一下这次和刘倩的见面,邵寒发了时间地点给刘倩。 本该上晚自习的邵寒请了假,刘倩要离开C市了,计划并没有像邵寒想的那样只是转校。 为了以防万一,徐秘书直接让人换了城市生活,在威逼加利诱下,刘倩父母拿了钱,生怕徐秘书会反悔,他们第二天就找了搬家公司。 刘倩明天就要离开C市,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情况,难受痛苦与后悔夹杂,这些时日她寝食难安。 徐秘书是以姜彦安父母朋友身份去找他们的,因此刘倩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更没怀疑过邵寒。 徐秘书只威胁他们说有人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若刘倩不道歉,他就直接将刘倩以侵犯名誉权告到法院。 这些都是邵寒后来才知道的,为了做好万全准备,徐秘书调取了事情发生前后学校所有的监控,但他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 许久未见邵寒,刘倩觉得眼前的男生乍看上去有些陌生。 三年过去邵寒已经从当初的稚气少年长大了,如今快成年的男生长相俊美,让人难以移开眼。 夕阳从咖啡店的玻璃墙外撒入,橙红色的暖光照耀在邵寒身上,乍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太阳一般,温暖明媚。 刘倩不可避免想到当初初一时她被同学关在厕所时,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午后,学长仿佛神明听到她的祈祷,就那样救她于水火之中。 夕阳的余光撒在他身上,身高腿长的男生打开厕所门,刘倩看见对方精致的面容发着光,仿若是漫画里走出的少年,就这样印在她心上。 原本懦弱自卑的刘倩,好像在那一天之后消失了,她变得努力积极,私心里想努力配的上眼前人。 虽然刘倩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她更多的是崇拜和感恩这个人,因为她的努力上进,勇敢坚强,曾经那些人不敢再欺负她。 能和邵寒考到一个高中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可她还是凭借那点渴望真的上了C市最好的高中,可是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 本该熠熠生辉的学长竟然在学校被人一直欺负,他们嘲笑他是万年老二,说他沉默寡言,阴冷高傲,性格孤僻,单是听着刘倩就觉得难受。 那是她的光和太阳,年级第二,那么好的成绩,那群人却因为妒忌辱骂他,他们总是拿那个年纪第一和他比,将他贬的一文不值。 似乎只要有姜彦安的地方,邵寒就只能排第二。 原本和邵寒相认,刘倩是很开心的,从同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他们有着别样的缘分。 可是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刘倩感受到了一个少年的孤寂与绝望,他被所有人排斥和孤立,永远考不过姜彦安。 阴暗的念头在一瞬间就产生了,做完那件事后刘倩也在后怕,可是她长相老实,只低着头默默哭泣,总有人站到她这边。 其实刘倩也看出来了那些所谓的同学会信这件事多半是跟风,不少人是因为妒忌姜彦安,还有一部分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就这样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竟然出奇顺利,没有证据证明姜彦安的清白,他成了那个被众人唾弃和鄙夷的存在。 看到姜彦安满含无辜和委屈的眼神望向自己时,刘倩也有过愧疚,这样的她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坏人。 可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只要没了这个人,学长很快就会变成年纪第一,会变成当初那个温柔的,阳光的,开朗的模样。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只是……只是想帮一个人罢了。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刘倩还是没忍住眼中的酸涩,眼泪不断从眼眶落下,她哽咽着道歉,“学长,对不起。” 刘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也不知道她是在对谁道歉,直到这刻心里的愧疚像是潮水般涌了出来。 “为什么道歉”邵寒将餐桌上的纸巾推到刘倩面前。 邵寒冷硬的语气让刘倩越发难受,“我只是不想看那些人欺负你,他们说的话那么难听,学长……你明明那么好。” 刘倩低下头,她不敢看邵寒的眼睛,“当初若不是学长帮我,我会被锁在厕所一整晚,我是真的很感激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只是想帮你。” 邵寒嗓音清冷疏离,里面没太大情绪,“姜彦安是无辜的,这件事不该牵扯到他。” 刘倩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当初怎么想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要离开C市了。” 对于离开,刘倩竟然觉得松了口气,她对邵寒解释,“周末自称是姜彦安爸妈的朋友来找了我爸妈,他给了我爸妈一笔钱,让我公开道歉,然后转校离开C市。” 邵寒抬眼扫了眼玻璃窗上的倒影,周内晚上咖啡厅人不算多,他们两人坐在角落,窗外的景色很好。 刘倩的声音发着颤,语气坚定道:“我知道是学长让他来找我的,如果他手里真的有证据,完全可以直接去法院告我,效果都是一样的,何必给我们那么大一笔钱。” 随着刘倩的话落,身后忽然响起了碗碟碰撞桌子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突兀,吓到了正在分析真相的刘倩。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不然怎么让人误解 邵寒没有否认,只说了句:“离开之后好好学习,日后再不要为了外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一句外人已经划清了两人的界限,刘倩自然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她见邵寒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再加上和邵寒告别。 这场谈话本该到此为止,可是刘倩忽然有些好奇,“学长讨厌姜彦安吗?如果不是他,学长就一直都是年级第一,那些人也不会说那些难听的话。” 邵寒的嗓音有些微微发冷,他的神色如常,但话语中却有些生气,“这不是把他牵扯进来的理由。” 在刘倩眼中邵寒总是温柔的,内敛的,她似乎从未见过他生气,可现在听他的语气,他好像有些生气。 刘倩有些讶异,或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她的眼中感情无非两种,喜欢或者讨厌,既然不讨厌,那就只有喜欢,“那学长……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有些越界,刘倩也只是随口一问,或者她更多的是奇怪。 为何当初两人聊天时明明她感觉到学长口中对姜彦安是厌恶与妒恨的,可学长又为了姜彦安让自己道歉,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 刘倩此刻很混乱,或许她就不该寻求这个真相。 然而意外的,她听到了邵寒的回答,“对,我喜欢他,所以很生气你借着帮我的名头如此对他,有些事情已经发生,道歉是没有用的。” 咖啡厅玻璃窗外渐渐黑下来,街边的霓虹灯陆续亮了起来,路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邵寒一句话切断了眼前女生和原身的联系,“刘倩,当初的事情我不过顺手为之,不想要,也不需要你的回报,希望你日后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我的话言尽于此。” 说完邵寒便离开了咖啡厅,推门而出时他扫了眼高大盆景后僵直站立的服务生,这个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姜彦安。 地方是邵寒选的,这里是姜彦安兼职的咖啡店,之前徐秘书调查时邵寒知道他和李明生当时的聊天被人听到了。 好在姜彦安去的晚,没听到前面关键的部分,后面又被邵寒模糊处理,那些话乍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误会。 而邵寒今天选择在这里让他听到后半部分,则是要坐实这个误会。 第69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9)^^…… 咖啡厅告完白的邵寒很明显注意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时不时在自己身上徘徊。 两人中间就隔着过道,不用想也知那人是谁。 不过邵寒仍旧还是和之前相同,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与姜彦安说话。 高三的生活仍旧枯燥乏味,每天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卷子,考不完的试。 邵寒其实考虑过让姜彦安当自己的家教兼职赚钱,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他托徐秘书找了姜彦安去给其他孩子当家教。 那俩孩子是邵父合作伙伴的儿子,一个正在读高一,一个正在读初三,课时费给的很高,有邵父的一部分原因。 徐秘书自然明白邵寒是想补偿姜彦安,默默无闻算什么补偿,因此他明里暗里用语言提醒对方要提到邵总的儿子。 既要言明这是邵寒介绍的,又不能太过直白的说邵寒的名字,如此才显得情深义重。 姜彦安成绩的确不差,之前不是没想过帮人补习,可是他才高三,哪怕他是年级第一,也没人敢把孩子交给他。 信任他能力的家长又拿不出太多钱来补课,算下来还不如咖啡厅的兼职划算,所以姜彦安就一直固定兼职打工。 确定家教兼职之后,姜彦安就辞了咖啡店的兼职工作,如今他每天下课之后会有车来回接送上课,方便也安全。 姜彦安兼职的别墅区正是邵乾元常住的地方,开车过去需半小时,但邵寒基本上不回去,因此两人交集不多。 邵寒的喜欢更多是嘴上说说,让姜彦安知晓这件事,但他除了介绍家教给姜彦安,两人之间再无其他联系。 原因很简单,邵寒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姜彦安对他有个好印象,哪怕日后查出真相,念及旧情也能手下留情些。 然而姜彦安却不能对邵寒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毕竟那李总会时不时对他提起邵寒。 “邵总儿子也是一中的,没想到你们是一个班的,真是有缘。” “听说邵总儿子成绩也不错,那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不像我那两个不省事的家伙,成天给我惹事。” 虽然他并没有明说找姜彦安当家教是邵寒介绍的,但总时不时会问两句邵寒的情况。 可惜每次对于李总的问题,姜彦安都不知如何回答,他不了解邵寒,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喜欢 莫名的,姜彦安想起了那晚邵寒说的话,他不傻,自然清楚刘倩那件事是邵寒帮他摆平的,若不是邵寒,他怕是会一直背着这个污点。 可为什么?邵寒不解释,也从不开口说他做了什么,就这样默默的处理了一切,还帮自己找了家教兼职。 姜彦安并不怀疑邵寒的真心,可他又觉得不真实,他和邵寒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他喜欢自己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姜彦安忍不住想关注邵寒,虽然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份喜欢,但他想报答邵寒。 但邵寒不说,是不是他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都是他做的 姜彦安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开心,感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感激邵寒,如今一想到邵寒,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可姜彦安也清楚他只是非常非常感激邵寒,感动于他的付出,仅此而已。 姜彦安有病,小时候只要别人帮助他,他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悸动,心跳加速,仿若泡在春水中。 其实姜彦安非常清楚他这只是缺爱,他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又不爱他,所以哪怕别人只是无心之举,只是可怜他,也会让他情难自已。 即便别人只是随手相助,他却恨不得将一切都奉献出去感谢别人的善意。 这是病,姜彦安很小就意识到了,因此他让自己变得坚强,努力克制心中的感动,让自己对他人的善意变得冷漠。 可邵寒是不一样的,他从不高高在上,帮助也是默默无闻的,没有可怜,没有同情,也……没有喜欢。 或许是姜彦安不懂什么是喜欢,但他觉得邵寒看自己和旁人时并无特别,他不是故意怀疑,可也忍不住怀疑。 邵寒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他什么 他哪里值得被喜欢了? 姜彦安不知道,他很困惑,也很迷茫。 相比于姜彦安的纠结与矛盾,邵寒的小日子过得快乐许多,虽然高三日常枯燥乏味,可这反而轻松简单。 没有勾心斗角,知识点又是邵寒学过很多次的,再抓起来也不费力。 最近邵寒忙着准备全国化学竞赛,原身已经过了初赛,邵寒在准备决赛。 全校只有姜彦安和他过了初赛,决赛在春节前,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了,原剧情中原身并没有拿奖,后期参加了高考。 邵寒有意拿保送名额,得好好准备,至于高考参不参加,到时候看情况再定。 因为竞赛的事情,最近姜彦安和邵寒的交集多了些,他们被化学老师安排一起补课。 学校对于全国竞赛还是很重视的,给他们补课的化学老师当年也是通过化学竞赛保送大学的,每周晚自习补两次,周二一次,周六一次。 其实说补课,更多的是他们做题,老师批改讲解,新知识大都是他们自学,有问题的才问老师。 晚上六点半,自习室安静的出奇,邵寒一个人埋头做题,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到。 姜彦安进门时就看到长相出众的少年坐在窗边,窗外五彩的霞光照耀在他身上,这一幕宛若漫画中的画。 两人哪怕一起上课,也几乎没有其他交流,姜彦安忍不住想靠近邵寒,却在最终选择了往常那个和邵寒隔着一个空桌的位置。 整个自习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自习室都是方便学习的单人单桌,教室不大,有平时上课一半大小,里面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自习。 化学老师一般七点上晚自习后会过来,和平时上晚自习没什么差别,讲解一下他们不懂的知识点,剩余时间都在批改试题对有问题的题目进行讲解。 大概是生活负担减轻一些,姜彦安最近看上去长了些肉,没有之前那般消瘦,他会利用空闲时间健身,身体情况也好上不少。 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人,可他却从未提起。 自习室只有邵寒动笔的沙沙声,忽然他抬头扫了眼一旁坐下的姜彦安,将手中的草稿纸递给他。 邵寒皱着眉,“这个二甲基二氯硅烷水解的硅基聚合物PDMS和PHMS结构式我总觉得少点什么,你能帮我看看吗?” 姜彦安受宠若惊,他其实想和邵寒搭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已然在心里纠结许久。 看着眼前少年墨绿色的眸色,姜彦安总是忍不住陷进去,邵寒的眼睛宛若深潭,可他面色纯净又眉头微蹙带着苦恼。 与他的眼睛反映的深沉截然相反。 姜彦安其实有些不敢看邵寒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有种无形的魅惑。 仿佛多看一会儿他会将心里所思所想直接脱口而出,听上去就像是蛊惑人心的妖怪。 明明之前都没有这种感觉,什么时候开始呢?姜彦安仔细思索,以往他和邵寒交集不多,并没有注意,似乎也不奇怪。 以往邵寒总是独来独往,虽然两人不至于连一句话都不说,但总感觉邵寒语气里带着疏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邵寒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仿佛他们认识很久。 明明只是问了一道题,他说话声音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可就是觉得他说话很好听,连语气都带着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亲近。 姜彦安扫了眼邵寒稿纸上的化学式,恰好这道题他今天早上刚做过,他指着邵寒稿子上一处,“这里是不是少写了个氧” “哦,是我给漏了。”邵寒忽然靠近,原身有点近视,但是邵寒不喜欢戴眼镜,他写的结构式不大,因此得靠近点才能看到姜彦安指的地方。 随着邵寒的靠近,姜彦安鼻尖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盛开的栀子花,味道很淡却直冲大脑。 心跳开始加速,那种感觉又来了,姜彦安忍不住红了耳根,邵寒的那句清晰而又坚定的“对,我喜欢他。”又开始在脑中慢放。 “邵寒……”姜彦安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他不喜欢现在这样纠结的自己,该问清楚不是吗? 与其不断因那句喜欢反复纠结折磨,不如直接问清楚好了。 可惜姜彦安刚开口,化学老师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周二布置的题目做完了题库你们现在刷到哪了?” 姜彦安微微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邵寒刚想问姜彦安怎么了,见姜彦安不说话,就没放在心上。 两人最近都在刷历年全国竞赛的题库,全国化学竞赛知识点繁多,很多都是大学甚至研究生才会深入的内容,难度可想而知。 邵寒再厉害,时间流逝很多知识都忘了,这时候就显现出姜彦安这种学神的存在感。 他之所以学的如此轻松,全仰仗于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有时候连邵寒都羡慕不已。 两人平时还得兼顾学业,姜彦安甚至还要利用时间给人补课,怪不得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说白了以姜彦安的能力,成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若不是他的身份在那放着,邵寒真挺想将人养成职业经理人给他管理邵家的公司。 毕竟男主的人品能力在那放着,邵寒也不会不放心,可惜姜彦安日后会继承更大的企业,怕是根本看不上邵家那点小资产。 第70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0)^…… 化学老师给两人改完试题,看着两人错开错误的题目,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俩这题错的挺互补啊。” 忽然开口的声音让认真做题的两人不由抬头望向前面的老师,随后他们下意识转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 其实也不算多么有趣的事情,可这意外的情况打破了枯燥繁重的做题氛围,邵寒对着姜彦安淡淡一笑,脸上带着些无奈。 姜彦安被眼前人脸上的笑意晃花了眼,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都没怎么见过邵寒笑,没想到邵寒笑起来竟然如此……明媚。 像是春日暖阳下沐浴着清风,有种莫名的轻松愉快,明明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姜彦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这个词,但看着嘴角微弯的邵寒,姜彦安也不由弯起嘴角,露出相似的笑容。 化学老师也扫视到了两人相视一笑,他有些奇怪,这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关系不好,可又像是关系很好。 偶尔想偷偷懒的化学老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眯着眼睛笑了笑,笑着对两人开口,“我都忘了说,你俩都一个班的,坐那么远干嘛?” 不等两人开口解释,他直接道:“彦安,你坐邵寒旁边,刚好你俩互相讲一下错题,算是复习巩固。” 姜彦安握着笔的手微顿,他并没有动身,而是抬眼看了看邵寒,确定对方没有排斥的情绪后,姜彦安才缓缓起身坐到了两人中间的空座位。 化学老师将试题还给他们,随后站到一旁,“邵寒你先讲,别担心出错,我在旁边听着,有问题我会提醒你。” 两人还是第一次靠得如此近,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姜彦安又开始忍不住心跳加速,那股清淡的味道萦绕鼻尖。 明明并不浓郁,却让他像是泡在春水当中,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姜彦安坐的笔直,他眼神放在桌上的试题上,可心却不自主的偏向身旁的人。 离得近了,姜彦安才意识到邵寒好白,旁边的人仿佛在发光一般,哪怕只是用眼神的余光,姜彦安也感觉被晃得心虚,不敢看他。 虽然之前姜彦安就知道邵寒是混血,可两人之间总有距离,况且姜彦安之前从不在意这些。 可眼下他却忍不住被眼前人吸引,邵寒长得真的很好看,五官俊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说话时嘴唇无意识弯起,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心跳的声音格外清晰,甚至有些聒噪,姜彦安不喜欢这样,他想平心静气的听邵寒说话,可是明明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姜彦安却听不进去。 他的心乱了。 邵寒讲的很清楚,条理清晰,他说话声音温和平静,带着种无形的魅力不由让人沉沦。 很奇怪,明明根本没听进去,可通过识别个别字眼,姜彦安仍旧听懂了邵寒讲解的题目,他点点头,对邵寒道谢,“谢谢,我知道了。” 邵寒听到他道谢,脸上略有些苦恼,他笑着说:“别那么客气,后面还有几道题要你来讲,我们谢来谢去也……挺麻烦的。” 化学老师见邵寒没什么问题,很是欣慰,他适时的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讲的挺好,没什么问题,你们继续。” 不好意思拖后腿的姜彦安也想让邵寒看到自己的价值,他忽然就静下了心,拿起笔对邵寒演算起来,“这里波长的计算要根据……” 大概是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姜彦安侃侃而谈,他讲题时面色平静无波,除了耳垂带着淡淡红晕,刚刚的悸动似乎被一瞬间掩藏起来。 邵寒看着纸上跃然而出的解题思路,比他那种投机取巧的方法要简便许多,一时间让邵寒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其实理科学习大多数都是题海战术,对于邵寒而言也不例外,刷不完的试题,一遍遍巩固复习,偶尔才会遇到有趣的新题目。 即便是姜彦安这种天才型学生也不是每一题都会,都是在不断学习和积累中进步。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处于顶尖的学生而言,进步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知识无穷无尽,想要学懂学通何其困难。 越往上的学习越只会有种迷茫的感觉,意识到世间庞大而自身渺小。 但有时候就是这种通过自身努力,将从未见过的问题运用技巧游刃有余的解决,才是真正学习的乐趣。 说是苦中作乐也不算,但总归是一种无法用外物代替的愉悦,这也是像姜彦安和邵寒这种学生才会懂得的快乐,独属于他们的快乐。 三个多小时转瞬即逝,姜彦安和邵寒都有种意犹未尽之感,若不是楼道响起下晚自习的声音,两人甚至还想多做几道拼拼速度。 大概是迅速而深入的脑力劳动,邵寒的肚子忍不住随着下晚自习的铃声一起响了起来。 周六上晚自习的学生不多,学校除了高三其他年级都放假了,两人出自习室时,学校已经看不到多少人了。 一晚上的题做的邵寒脑子里只有“饥肠辘辘”四个大字,他饿的有些难受,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原身似乎有低血糖来着。 “糟糕。”邵寒有些担心他又忽然晕过去,下意识在包里翻了起来。 一旁的姜彦安注意到邵寒翻包,以为他在找东西,不由担心道:“怎么了?” 邵寒记得他之前在包里丢了几块糖,但实在想不起放哪个口袋了,“我有低血糖,我怕一会儿饿晕了。” 姜彦安愣了愣,他从来不知道邵寒竟然有低血糖,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一点也不了解邵寒,不过眼下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就在姜彦安准备跑去校外给邵寒买零食时,他忽然想起来昨天去补课时,上高一的李泽宇下课休息时给他塞了几颗糖果。 姜彦安从书包侧兜取出两颗递到邵寒面前,“这个可以吗?” 看着姜彦安手中的“黑糖话梅”,邵寒眼前一亮,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泛起点点星光,“你也喜欢吃这款黑糖话梅?” 邵寒其实挺喜欢吃甜食,可惜热量太高不利于身体健康,他也只能偶尔放纵一次。 说来也巧,邵寒最喜欢的便是这款黑糖话梅糖,脆脆的黑糖里面夹着一颗酸酸甜甜的话梅,无论是直接咬碎还是慢慢含化都非常让人愉悦。 邵寒抬手取了一颗,撕开糖纸将糖果放入口中,瞬间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不得不说上次忽然晕倒给他多少带了些阴影,原身这低血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意识了,若是突然栽倒摔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邵寒看着姜彦安手中另一颗糖果,以为他也喜欢,便随手拆开递到他嘴边,“多谢,你今天可是救了我大命,下次我还你一袋。” 姜彦安看着嘴边的糖果,缓缓张开口将它含入口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吃糖时嘴角碰到了邵寒的指尖,一触即分。 有种触电的酥麻感从后脊生出,姜彦安忍不住想打寒颤,好在他克制住了自己异样的情绪,只淡淡说了句:“不用,只是一颗糖。” 大概是天气寒冷,姜彦安觉得邵寒的指尖有点凉,微凉的触感竟带着一股甜味,不是糖果的味道,更像是冰淇淋。 指尖从嘴角的绒毛上划过,泛起丝丝痒意,很舒服,又……不舒服。 姜彦安不喜欢吃糖,所以这几颗糖果才会被丢在书包侧兜。 其实小时候姜彦安也喜欢吃甜食,因为这会让他忘却难受与痛苦,每次母亲回家哄他似乎都会顺手买点甜腻腻的零食。 可是劣质的甜食口味并不好,里面掺杂着古怪的味道,像塑料,廉价又难吃,渐渐的姜彦安就不喜欢了。 后来随着渐渐长大,姜彦安渐渐远离了甜食,他吃都吃不饱,哪还有心思吃那些昂贵又不顶饿的东西。 虽然做了家教后他兼职的收入是之前十几倍,可是姜彦安仍旧过着拮据的生活。 他要考虑的实在太多,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冬天的暖气费,日常的水电,手机花费…… 眼前仿佛有张无穷无尽的账单,让姜彦安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他总归不是小孩子,清楚的明白自己和邵寒之间的差距,他报答不了这份喜欢,更加无法回应。 姜彦安不想邵寒看到他心里的自卑,那自卑太尖锐,不但会刺伤自己,还会伤到他人。 他希望至少自己在邵寒眼中是开朗的,阳光的,优秀的,那些阴暗面太过难堪,唯有留在深渊中深深埋藏。 口中的糖果很甜,是姜彦安从未尝过的味道,他想记住它的味道,然后再也不碰触任何糖果,以免太美好的幻像让他迷失。 可是,那个人似乎总想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出来。 两人走到校门口,深夜的街道灯火通明,附近就是有名的夜市,邵寒扫了眼从刚刚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姜彦安。 坦白讲邵寒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解决原身制造的麻烦,但和姜彦安相处下来,发现他性子还算讨喜,有这么个学习搭子也不错。 夜晚的天气有些发冷,邵寒只想吃点热乎的东西暖和暖和,“这个点了一个人吃饭有些无聊,不如你陪我,我请你吃夜宵。” 邵寒这话说的姜彦安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想着邵寒有低血糖,他也放心不下邵寒一个人离开,便点点头,“不用你请客,我也有些饿了。” 姜彦安还是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示好,他总想着以平等的位置和人交往。 但邵寒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略显无奈的开口,“你这人,这次我请你,下次你可以请回来,有来有往才有趣嘛。” 70-80 第71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1)^…… 有来有往 姜彦安不觉得他和邵寒能有来往,如果不是因为恰巧都通过化学竞赛初赛,他们怕是还和当初一样陌生。 可是……看着邵寒期待的眼神,姜彦安说不出拒绝的话,邵寒帮了他许多,他也不应该拒绝。 是这样的吗? 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可是除了隐藏自己,继续和邵寒相处,姜彦安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姜彦安不是没想过直白告诉邵寒,他听到了邵寒那天在咖啡厅的话,他想报答邵寒,接受邵寒的喜欢。 他似乎也很喜欢现在的邵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意邵寒,关注邵寒,这应该就是喜欢。 可惜现实清楚的让姜彦安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他也不知道答应邵寒之后还能如何做。 邵寒看上去什么都不缺,他需要什么?自己能回馈什么? 姜彦安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只是单方面接受邵寒的帮助,他很想感谢邵寒,可是他除了在学习上有点天分,其他什么都不会。 印象中高一学校校庆时邵寒似乎还曾经上台谈过钢琴,那时姜彦安很羡慕邵寒。 他在台上仿佛发着光,长得好看,学习好,还会弹琴,真的很优秀。 邵寒见姜彦安没反应,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将人带走,“走了。” 夜市人潮拥挤,怕被挤散,邵寒没有放开拉着姜彦安的手腕,两人身穿校服,颜值出众,很难不惹人注意。 然而两个当事人并没有这觉悟,被牵着的姜彦安呆呆愣愣。 他低头望着邵寒抓着自己的手,骨节修长,皮肤白皙,手腕处温暖异常,干燥寒冷的冬日,让人有些不舍分开。 “想吃什么?”站在几家饭店前,邵寒放开了牵着姜彦安的手。 姜彦安有些不舍,没了邵寒牵着,手腕竟然感觉有些冷,他还想被邵寒牵着,抬头看了眼正在纠结吃什么的邵寒,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邵寒看着眼前一排特色各异的饭店,一时间有些纠结,他想吃热的,又想吃烧烤,如果不是太晚吃火锅也不是不行。 “都可以。”意识到邵寒刚刚在问自己,姜彦安后知后觉回了句,他向来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他习惯迁就。 然而邵寒却不怎么满意这个答案,皱着眉头道:“不行,我拿不定主意才问你的。” 姜彦安听到这话微微发愣,他看着邵寒,眼眸漆黑,抿了抿唇后开口,“晚上吃的清淡点,喝汤吧。” “好,那去吃瓦罐汤。”邵寒也不再纠结,有人替他拿主意最好,否则他怕自己把想吃的都点一遍,他们肯定吃不完,那多浪费。 等两人吃完饭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五了,姜彦安错过了十一点那趟回家的公交车。 即便现在赚钱了,他还是节省不愿打车,想着一会儿走回家,反正明天放假,下午才去补课。 邵寒本打算和他在夜市门口分开,赶紧回家睡觉,刚吃的有些饱,又喝了热汤,现在邵寒感觉已经有点睁不开眼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邵寒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眼泪。 “嗯。”姜彦安想看着邵寒离开后再走。 路灯橙色的光照耀在邵寒回家的路上,暖洋洋的,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跟上去。 可姜彦安到底是忍住了那股莫名的冲动,看着两人相反的回家路,姜彦安再次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同路人。 一阵冷风吹过,邵寒被冻得打了个寒颤,随后意识到一件事,以姜彦安节省的性子,他怕是不会乖乖打车回家。 抬手看了眼快午夜十二点的手表,邵寒忽然转身,果然,那人还在两人分开的路口,身形僵硬,似乎看到自己转身,正诧异的望向自己。 姜彦安站着的路口路灯坏了,他就站在阴影中,只余一个单薄的轮廓,深夜看到这样的场景倒是有几分萧瑟。 邵寒叹了口气,跑了几步折返回去,怕人拒绝,他牵起姜彦安的手腕,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这么晚了,去我那睡。” 被邵寒拉着走了几步,姜彦安才意识到邵寒这是要带着他一起回家。 姜彦安想问为什么,可那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想拒绝邵寒,只这一次,或许只要邵寒开口,他都不会拒绝。 放纵是不对的,姜彦安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该在清楚意识到两人差距时,就果断的,直接的拒绝邵寒的示好。 这才是正确的,对他们都好的。 可是姜彦安不想,理智和感情来回拉扯,明明该清醒着,但就是说不出拒绝邵寒的话,他喜欢被邵寒关心。 哪怕邵寒没有明说,但姜彦安就是知道,邵寒在关心他,在担心他。 邵寒可以直接一走了之,只是顶着冷风回家,姜彦安走回去也就半个多小时,或许甚至不用,冷了他可以跑回去,很快的。 手腕处的温度甚至有些灼热,姜彦安被冻得发冷的躯体一瞬间有股热意从手腕留向心田,心跳越发急促。 这是姜彦安第一次来邵寒住的地方,就在学校对面,高三很多同学家长会选择陪读,租房子在学校附近。 姜彦安想起来邵寒似乎从高一就一直走读,他不知道邵寒家里都有谁,心里不由有种见家长的紧张。 然而邵寒很快打消了他的紧张,“我一个人住,保姆阿姨只周内每天过来做饭,客卧一直空着,今晚你住那。” 一句话交代清楚了所有事情。 姜彦安只知道邵寒家很有钱,可仔细回想似乎这几年下来从未见过邵寒的父母给他开家长会,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人生活。 找到两人相似之处的姜彦安有些隐秘的高兴,随后又觉得自己心思阴暗,这不是好事,他不该为此高兴。 但邵寒不提,姜彦安不想问那些会引他不开心的事情。 “好。”人都到了邵寒家,姜彦安再说拒绝的话也不合适,他乖乖应下。 两人在门口换了拖鞋,跟着邵寒进屋后,姜彦安小心的打量着房间的布置,房子很大,三室一厅,暖色装修风格看上去很温馨。 邵寒将书包丢到沙发上,随后进了自己房间,不忘客套一句,“你随意,当自己家。” 姜彦安有些拘谨的站在沙发边,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头重脚轻,有种做梦的恍惚感。 他就这么登堂入室了? 就在姜彦安还没回神时,邵寒拿着一套衣服走了出来,他将睡衣递给姜彦安,“这套睡衣我没穿过。” 邵寒这才看到姜彦安还背着书包,“书包放沙发上就行,我带你去你房间。” 姜彦安乖巧应下,将书包放在邵寒书包旁边,邵寒将睡衣塞到他手上。 两人到了客卧,客卧里有卫生间,邵寒将人带进卫生间,打开洗漱台将新的洗漱用品取出放在台面,“时间不早了,你洗漱完就睡觉吧。” 邵寒走到门口,想起来叮嘱姜彦安一句:“周天我喜欢睡懒觉,大概九点起,冰箱有吃的喝的,明早你自己随意。” 随后他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姜彦安看着手中抱着的新睡衣,迟迟反应不过来。 姜彦安四下打量安静的房间,很干净,书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台灯,如邵寒所言里面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听着隔壁房间轻微的响动,姜彦安猜到邵寒正在洗漱,他竟然真的就这样住进来了,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手中的衣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邵寒身上的衣物一个味道,房间通着地暖,很是暖和。 不只是身体的暖和,心像是被泡在蜜罐里,甜的姜彦安不知所措。 直到隔壁的响动声消失,姜彦安才反应过来,他低声对着邵寒的方向说了句:“晚安。” 然后轻手轻脚的开始洗漱,等到一切收拾结束,已经快晚上一点多了,姜彦安熄了灯,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 被子和枕头都是黄绿色的,充满着明媚的活力,鼻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和睡衣是一个味道。 姜彦安不由将自己包裹其中,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种味道。 想象中的失眠并没有出现,姜彦安睡得格外香甜,连梦里也是和邵寒一起,只是……梦里他和邵寒似乎格外亲密。 姜彦安记不起两人做了什么,他只记得他很开心,很愉悦,早上醒来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想继续那个梦境。 可惜他记不得梦到了什么,只有零星的片段在脑海,是邵寒笑着对他说话,至于说了什么,他记不得了。 早上六点,姜彦安的生物钟准时响起,他睁开眼睛,房间里拉着窗帘一片漆黑,不过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天还没亮。 姜彦安有些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虽然往日里冬天他也是不想离开被窝,可是现在和平时略有不同。 姜彦安知道他现在应该起来,收拾好后安静离开,这才是最好的选择,邵寒已经收留了他一晚,他不应该得寸进尺。 但姜彦安舍不得,他想等着邵寒起床,他不想一个人不辞而别。 邵寒说他九点起,姜彦安想继续睡,他也不想起来太早。 但生物钟让他只能在床上干瞪眼,姜彦安不由想起来没有当家教时,他周天也是六点起,因为八点要去做兼职。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后,姜彦安还是起床了,他想给邵寒做顿早餐,邵寒帮了他太多,他也想回报邵寒。 怕吵到隔壁睡觉的邵寒,姜彦安起床洗漱的动作很轻,他穿好衣服后看了眼时间,还不到早上八点。 仔细听了会邵寒房间,安静异常,似乎他还在睡觉。 姜彦安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应有尽有,甚至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半成品,只需要邵寒放到微波炉加热即可。 第72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2)^…… 姜彦安有些手艺无处施展的苦恼,他扫了一眼冰箱里的食物,决定做顿简单的早餐。 将所有原材料都放在厨房,姜彦安安静的等着邵寒起床,他已经处理好了食材,十几分钟就能做好一顿早饭。 等邵寒起床洗漱时他再动手,这样邵寒洗漱完就能吃到热的早餐。 在客厅干坐着也无事,姜彦安拿出书包里的竞赛题库开始继续刷题。 房间传来响动时将姜彦安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五十,果然如邵寒所言,大概九点左右。 趁着邵寒在房间洗漱,姜彦安急忙放下笔到厨房开始做早餐。 即便睡到九点,邵寒仍旧神色恹恹,但生物钟使他无法继续睡懒觉,只能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漱。 听到房间外轻微的动静,刷着牙的邵寒开门走了出去,看着站在厨房的姜彦安,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昨晚似乎将人带回来了。 正在动作的听到身后动静,有些忐忑的转身看去,看到眼前的人不由有些惊讶。 邵寒此时正穿着墨绿色睡衣,睡眼朦胧,有股头发不听话的翘在头顶,看上去颇有些可爱意味。 是姜彦安从未见过的模样,新奇又……说不出的心动。 拿着铲子煎鸡蛋的姜彦安有些局促,他握着铲子的手微微用力,生怕邵寒生气他的自作主张。 就在他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只听邵寒嗓音慵懒的开口,“帮我热杯牛奶,谢谢。” 随后不等姜彦安开口,邵寒又回去继续洗漱,下午他和辜京致约了一起打网球。 其实辜京致想约邵寒去郊区玩,但邵寒只放一天假,他可不想把时间花在路上,就只好打打球锻炼一下身体。 自从上次低血糖晕倒之后,邵寒就格外注意身体健□□怕自己什么时候又莫名其妙的昏倒。 等邵寒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姜彦安已经将早餐做好放到了桌上,他做了三明治,给两人都热了牛奶。 邵寒也不客气,在餐桌旁坐下就直接拿起早餐,味道还算不错,面包片被烤的焦香酥脆,是邵寒喜欢的口感。 “味道不错,”邵寒对着姜彦安夸了一句,随后问他,“你下午有事吗?我和人约了打网球,你要一起吗?” 姜彦安听着有些心动,他没想到邵寒会邀请自己一起打球,可姜彦安没有忘记自己的经济状况,他需要赚钱,没有多余的时间。 “我……我要上课。”原本和邵寒一起吃早餐的愉悦心情瞬间变得低落,姜彦安知道自己和邵寒的差距,可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邵寒只知道姜彦安在当家教,但他不知道上课的具体时间,因此听到姜彦安的话只点点头,说了句:“正事要紧。” 两人都不算话多的人,很快的解决完了早餐,姜彦安起身准备洗碗,邵寒拿过他面前的碗碟,“你已经做了早饭,洗碗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 姜彦安有些诧异,他以为邵寒十指不沾阳春水,毕竟邵寒也说平时都是保姆阿姨做饭,他大概也不需要亲自动手。 邵寒看出了姜彦安的惊讶,忍不住有些失笑,调侃道:“不过是两个碗杯,你不会觉得我连这个都不会洗吧?” 姜彦安慌张开口想要解释,“不是,我……” 在姜彦安开口否认前,邵寒笑着道:“这点生活常识我还是有的。” 笑容明媚,甚至比窗外洒下的阳光还要耀眼。 有些奇怪。 看着邵寒洗碗的身影,姜彦安竟恍然有种两人一起生活很久的感觉,像是他幻想中相恋情侣在一起的平凡日常。 今天邵寒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很日常的款式,却因为他身高腿长,别有一番气质,因为洗碗,邵寒将衣袖挽起到手腕处,露出白皙纤瘦的手腕。 高三消耗太大,即便保姆王姨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邵寒仍旧没有什么太大变化,还因为不时的运动变得经常容易感觉到饥饿。 很快邵寒就洗好了碗筷和杯子,顺便把它们放回原位。 房间安静的出奇,姜彦安知道自己是时候该走了,他其实早上起来就该安静离开,只是总归舍不得,想和邵寒多待一会儿。 邵寒走出厨房,就见姜彦安已经背好了书包,他双手抓着书包背带,脸上不见喜色,踌躇着开口,“我……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邵寒以为他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正想点头时却察觉姜彦安眉头紧锁,黑色背带在手中紧抓,似乎不像是归心似箭。 邵寒扫了眼沙发,抱枕下露出黑色的一角,看着像是一支黑笔,不是邵寒常用的款式。 这……手法有些幼稚。 邵寒笑着随意靠在沙发扶手上,像是没有发现姜彦安的小心思,他问:“你下午几点上课?” 姜彦安如实开口,“下午两点到六点。” 邵寒点点头,又问他,“两点之前呢?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没有。” 意料之内的答案。 邵寒发出诚挚的邀请,“既然回去也没事,现在才九点半,不如和我一起做题” 看着姜彦安纠结的神色,邵寒又补充了句:“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姜彦安终究是说服自己留了下来,或者他本就想多和邵寒待一会儿,这个台阶他下的及时,“好。” 见姜彦安点头,邵寒去窗边开了半扇窗户,家里地暖有些热,姜彦安在,邵寒也不能穿的太随意,以往周末他都穿着家居服。 打开窗户,邵寒问姜彦安,“要去书房,还是想在客厅做” 大概是房间太热,姜彦安感觉脑子有些发晕,口干舌燥,他忽然听出别种意味,瞬间耳朵红的滴血。 “都,都行。”姜彦安撇开视线,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会产生躁意的瞎想,好在他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无耻”,努力压抑躁动的心跳。 邵寒只是随口客气,书房只有一张书桌,房间暖气足挤在一起太热了,“那就客厅吧,餐桌刚好坐得下。” 餐桌不小,两个人为了方便讨论坐在了同一侧,他们做题时都很专注,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邵寒肚子又饿了,看了眼时间快到一点了。 两人都有些忘了时间,想着姜彦安还要上课,邵寒想着要不要给他打辆车剩下吃午饭的时间,就见姜彦安手机响了。 姜彦安看到来电,下意识有些隐隐的期待,不等他想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抬手接通手机。 听着对面说话的声音,姜彦安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两个学生的姥姥姥爷来了,下午准备带他们去游乐园,今天下午暂时不上课。 其实是高兴的,这样姜彦安就不必再纠结,可转念一想他已经拒绝了邵寒的邀请,如今再改口,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挂了电话的他明显有些发愣,姜彦安看了眼邵寒,想了想还是决定安静的离开,他不该贪心的。 邵寒的温柔体贴让他一点点放纵自己的欲望,这是不对的,不该的。 他怕终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失控的事情。 “怎么了?”姜彦安听到邵寒开口,很久之后他才勉强的笑了笑,低声回了句,“没什么。” 听到这话邵寒眉头微动,不过他并没有追问,只是试探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吃饭,吃完我打车送你去上课。” “邵寒,”姜彦安忽然抬头望向邵寒的眼睛,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轻微的颤音,低声开口,“别对我这么好。” 虽然姜彦安声音不大,但邵寒听清楚了他说出的话,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 邵寒暗自腹诽,他似乎也没做什么吧?姜彦安怎么会这么说 那种感觉又来了,它让姜彦安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献给邵寒,只为了报答邵寒的善意。 姜彦安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知道自己该感谢邵寒,可不该是这样的感谢,他忍不住咬住嘴唇让自己清醒,“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怕自己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姜彦安抬脚就要离开。 他意识到自己脑子又开始不清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又来了……那种恨不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感激。 然而当他经过邵寒身旁时,却听邵寒笑着开口,“想什么呢?昨天我请了你,今天不该你回请我吗?” 姜彦安脚步一顿,转身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我请你” 邵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口,“不然呢?我快饿死了,走吧。” 姜彦安浑身散发的不舒服瞬间消失,他当然清楚邵寒不需要他回请的一顿饭,可他喜欢这种感觉,被需要,被理所当然的要求反馈。 身体里那股难言的情绪渐渐消散,唯余下开心,姜彦安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他喜欢邵寒理所当然的让他请客。 “好。” 姜彦安知道自己需要看心理医生,可之前他连生存都是问题,况且那种奉献心里他一直压抑的很好。 只是遇到邵寒之后,只是一顿饭,他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可是理智却清楚的告诉自己这是错的。 他不该为了对方一点点示好和关怀就恨不得将身体献出去来报答,不该是这样的。 是的,姜彦安脑海中真的闪过这样的念头,喜欢不是交易,他不想让自己在邵寒眼中变成廉价的人。 姜彦安一直以来都隐忍的很好,他很努力去克制自己的想法,努力将别人随手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他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这才是正常的。 可这长久的克制在邵寒面前似乎失效了,姜彦安想找时间去看心理医生,他不想在邵寒面前过于自卑,他想像个普通人,正常的和邵寒相处。 两人吃饭时姜彦安状似无意的说出下午上课取消的事情,这次他答应了邵寒的邀请,一起去打网球。 他已经在手机上预约了医院的心理科,时间排在下周五,他会努力成为正常人,正视心里的欲望,试着接受邵寒的示好与喜欢。 第73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3)^…… 辜京致中午吃完饭就去了网球馆,虽然这段时间下来他知道邵寒守时*的可怕,基本上每次都是约定时间上下波动五分钟。 可是一想到见到邵寒,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刚吃完饭不好立刻运动,他就在网球馆的休息室准备午休一会儿。 没想到刚躺下就收到了邵寒发来的消息,他想带个同班同学过来一起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辜京致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下午两点,邵寒准时到了网球馆,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姜彦安。 周末网球馆人不少,两人长相不俗,加之邵寒混血的模样,一进门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往日姜彦安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情况,只是今日和邵寒在一起,听到远处传来“般配”的字眼,他就忍不住心情愉悦。 两人到时辜京致刚午睡醒,他定了闹钟,此刻还有些昏昏欲睡,不过一见到邵寒,就瞬间来了精神。 想起两人之前约时间,邵寒总是以作业太多为由,今天好不容易才将人约出来,辜京致忍不住调侃道:“你也太难请了,我爸都没你这么忙。” 邵寒不甘示弱,笑着回他,“哪有辜少爷这么清闲” 想起邵寒说晚上六点就要回去,他就有些不开心,“你们公立学校也太累了,周天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不如你来我们学校吧。” “想什么呢?”如果邵寒现在上高一他倒是会考虑一下,可惜如今他高三上学期都快结束了,怎么可能转学。 “这是我同班同学姜彦安,”邵寒侧身露出身后的姜彦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我们年纪第一。” 随后邵寒转身对姜彦安介绍辜京致,“这是我朋友辜京致,他是的普林顿国际学校的,今年也读高三。” 姜彦安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礼貌的对辜京致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辜京致对邵寒的情况还算了解,知道他考试一直是万年老二,之前他还调侃过邵寒,说他名次过于稳定。 他以为邵寒和第一关系不会太好,毕竟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他也不喜欢一直被人压着,就差那么一点却永远追不上,超不过,得多让人吐血。 辜京致将拉邵寒拉到一边,低声在他耳边开口,“这就是一直压着你的那个年级第一没想到你们会玩儿到一起。” 这话听上去有几分惊讶,可辜京致语气中却带着些不悦,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不等邵寒开口,辜京致又问:“话说你怎么想起来带他来玩” 毕竟辜京致印象中邵寒身边并没有什么玩的好的同学或朋友,他以为邵寒只有他一个好朋友。 忽然多出一个人,到底让他有些忍不住上心。 辜京致还来不急纠结心里那些不舒服时,只听邵寒解释道:“今早我们做了一早上的题,反正他下午也没事,就顺便带他一起过来了。” 听到邵寒的话,辜京致瞬间就炸了毛,不悦道:“他干嘛要找你一起做题” 邵寒扫了眼神色激动的辜京致,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怎么?就不能是我虚心向学神请教学习技巧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年纪第一。” 而后不等辜京致反驳,邵寒火上浇油般开口,“他昨天在我家睡得,早上起来没事干就一起做题了。” 听到这话,辜京致瞬间炸了,自认为邵寒好友的他听到这话怎么能忍,“什么?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辜京致瞬间没了打球的心思,如今一心只想去邵寒家,“不行,今天晚上我也要去你家住。” 坦白讲辜京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争论这个,只是一想到他还没去邵寒家就被人捷足先登,他就不开心,很不开心。 普林顿离一中还挺远的,开车都要将近四十分钟,邵寒不知道他为何纠结这件事,“开什么玩笑,你明天早上不上课了?” 辜京致就是生气,他瞥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姜彦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拉着邵寒的袖子,皱着眉头道:“哼,还是不是兄弟了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却背着我和别人一起睡。” 邵寒听他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开口纠正,“乱说什么,我在主卧,他在客房,什么叫一起睡” 辜京致才不管那些,他拉着邵寒的手,“不,我不,我也要去你家睡。” 反正客房空着,邵寒也不在意,他点点头,“下次放假再说。” 辜京致刚想答应,随后转念一想,拒绝道:“不行,今年没假期了,等放假就到寒假了。” 辜京致想了想,最终说了个自觉妥善的解决办法,“我这周六就要去,你不用来接我,把你家地址发我就行。” “好,打球吧。”邵寒也不想在和他继续掰扯下去。 姜彦安看到辜京致撇了他一眼,看那模样似乎有些不悦,其实刚刚辜京致拉着邵寒说话,他多少听到一些,也猜到了大概。 只是看着两人亲近的模样,姜彦安不可避免想到邵寒会不会也会像对自己一样对别人 姜彦安自小身边就有不少所谓的“朋友”,然而那些人的目的他很清楚,他们看中他学习好,而他对那些人亦是利用。 眼前人和邵寒看上去似乎并非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们好像是真的朋友,纯粹的,干净的,没有交易关系的朋友。 三人进入网球室,邵寒将网球规则简单的告诉了姜彦安,“我和京致打一局,你可以观察一下我的动作和打法,然后你再亲自试试。” 姜彦安点点头,“好。” 其实让姜彦安一个人先练习也不错,可邵寒既然把人带了过来,也不好将人一个人晾在一旁。 只好让他先观察一番,在邵寒眼中以姜彦安的聪明,应当很快就能掌握技巧。 姜彦安看着球场上鲜活生动的邵寒,和往常都不一样,活力四射,带着青春的气息。 发丝随着邵寒的动作在空中飞舞,连他鬓角的汗水也显得格外诱人,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极了。 姜彦安一开始还能用心学习邵寒的动作,到了后面他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学习,眼中只有邵寒矫健的身影。 当邵寒和辜京致打完一局,姜彦安真正拿上球拍的那一刻,邵寒才知道姜彦安似乎也不是什么都能一点就通的。 一开始主要还是练习发球和接球,不知为何姜彦安每次发球时都出问题,不是力气太小没过线,就是用力过度直接将球打出线外。 一旁看着的辜京致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原来学神也有不擅长的啊。” 邵寒扫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站到姜彦安身后,开始调整他的打球姿势。 邵寒刚运动完,脸上还带着红晕,说话也有些喘息,他说的话很正常,可听到姜彦安耳朵里就有种别样的滋味,引得姜彦安也渐渐冒起了热气。 两人靠的有些近,在辜京致眼中就仿佛邵寒将人抱在怀中一般,原本还幸灾乐祸的他瞬间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两人身旁。 “打球就打球,靠那么近做什么?”辜京致抬手将邵寒向后拉开一段距离,扫了眼面色“无辜”的姜彦安,只觉得这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邵寒没有生气,扫了眼辜京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笑着看向辜京致,微微挑眉,“不然你来。” 不得不说激将法还是蛮有用的,辜京致自告奋勇,“我来就我来。” 辜京致经常打网球,自然一眼就察觉到姜彦安的问题在哪,况且他才不希望邵寒和姜彦安走的太近。 至于为什么,辜京致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妒忌,他希望自己好友眼中也只有他一个人,朋友可以有很多,但好友只有邵寒一个人。 他自认为邵寒是他的好友,自然也希望邵寒眼中他是邵寒唯一的好友,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虽然姜彦安更希望邵寒来教自己,不过他更希望自己熟练之后可以和邵寒一起上场打球。 姜彦安毕竟是学神,学习理解能力不低,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基本上可以接到每个发球器发出的球。 运动让他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眼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拿下每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网球。 等发球器发完球,邵寒递给他一瓶打开的矿泉水,“喝点水休息休息吧。” “谢谢。”拿过水的姜彦安眼神发亮,往常锻炼他基本只有跑步,那种持续的运动和网球这种爆发式的运动在感官上有很大的不同。 “擦擦汗。”邵寒拿了条新毛巾递给姜彦安,转身对还有些惊讶于姜彦安表现的辜京致开口,“一会儿我们一起打几局” “三个人怎么打”被抢了关注的辜京致兴致缺缺,决定下次和邵寒去马场玩,他就不信姜彦安什么都会。 邵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在找一个人不就好了。” 辜京致当然知道可以找人,但他不想和姜彦安一组,上前揽着邵寒的腰,“那我们一队。” 邵寒说这话,自然是准备和姜彦安一队,他瞥了眼对着姜彦安洋洋得意的辜京致,打击他道:“彦安才刚学打球,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 辜京致本就有些委屈,听到邵寒护着姜彦安,自然不依,“十个球他能打中九个,哪里就胜之不武了?” 看了眼一旁安静站着的姜彦安,辜京致怎么都觉得不顺眼,他冷哼一声,指着姜彦安道:“你说,你要和谁一队” 姜彦安看了眼邵寒,而后低下头,声音不大的回了句,“我都可以。” 明明是妥协,可辜京致却品出了一股怪味,他皱着眉头正要开口,没想到却听到一旁邵寒道:“再说下去,那就你们两个一组。” 第74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4)^…… 最终辜京致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和那个姜彦安一起组队打球。 他们拉了个常在网球馆打球的男生丁为,对方认识辜京致,因此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对方常在网球馆打球,因此前两个球磨合期的邵寒和姜彦安毫无疑问的丢了。 辜京致还在为刚刚邵寒不选他而耿耿于怀,看到两人输球,忍不住嘚瑟的喊道:“哼,让你不和我一队,等着输吧。” 他下意识忽略了姜彦安不过今天刚刚学球,甚至他旁边还有个经常打球的丁为。 邵寒倒是没有生气,和辜京致接触下来,这家伙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少爷,心直口快,瞧着嘴硬,但为人不坏。 “我们就是玩玩,不用管他,别受伤就好。”邵寒转头对姜彦安低声开口,他说话声音不大,怕被辜京致听到又要闹。 “好。”姜彦安虽然嘴上答应,可心里明显已经认了真,他不希望让邵寒觉得选他是个错误。 很快两人就进入状态,男主的天分自然不用说,况且对面两人又是临时组队,后面便开始节节败退。 辜京致原本只是玩玩,可每次打出去的球都会被姜彦安打回来,他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装的。 什么第一次打球,辜京致觉得他是故意博得邵寒的可怜,不然这根本说不过去。 很快两队就三比三追平,辜京致一时间也忘了轻重,只见一球重重的向着姜彦安脸上砸去,若是这球落到实处,姜彦安怕是要被直接砸倒。 邵寒刚接了个球,正站在姜彦安身旁,两人离得近,见球向着姜彦安脸上砸去,他也顾不上站位,直接冲过去拉人躲避。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网球从姜彦安耳垂砸过去,他的脸被粗糙的网球划过,留下格外显眼的红痕。 网球落在界内,辜京致得分。 看着邵寒紧张的模样,辜京致瞬间红了眼眶,他不是故意的,现在也顾不上打球,辜京致和丁为都跑过去看姜彦安的情况。 邵寒轻轻摸了摸姜彦安面颊的红痕,皱着眉头问:“痛吗?” 姜彦安是邵寒带出来的,他今年高三,正是关键时期,若有万一,即便不是邵寒所为,他也难辞其咎。 脸颊已经红肿,姜彦安感觉一阵发麻,感觉邵寒碰的似乎并不是他的脸,他抬眼扫了辜京致一眼,笑着摇摇头道:“我没事。” 辜京致到了两人身边,第一时间先对邵寒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邵寒不觉得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他对丁为开口,“麻烦你帮忙要个冰袋过来。” 见邵寒不搭理自己,辜京致只觉得心头发闷,即便他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他最后一个球明明是向着姜彦安身后打出的,怎么会砸向他的脸 或许是他记错了辜京致有些不确定的想,这件事错在他,他还是耐着性子对姜彦安低头道歉,“对不起。” 姜彦安看了眼邵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温声道:“我……我没事,是我反应慢,你不用道歉。” 辜京致并不在意姜彦安会不会接受自己的道歉,他在意的只有邵寒,若不是邵寒,辜京致只会觉得是姜彦安太笨,和他有什么关系。 很快丁为就拿了一个冰袋过来,他想直接递给姜彦安让他敷上。 邵寒却抬手阻止了他,“等等,直接敷上太冰了,我拿个毛巾包一下。” 姜彦安全程安静的看着邵寒动作,并没有说什么。 辜京致却觉得邵寒有些小题大做,姜彦安是男生,还怕这点冰。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只能安静在一旁吐槽,若是他真的说出来,邵寒怕是会真的生气。 邵寒将包了毛巾的冰袋敷到姜彦安脸上,口中认真的道歉道:“抱歉,本想带你来放松一下,却让你受了伤。” 姜彦安乖巧的摇摇头,笑着看向邵寒,“这算什么受伤都没有流血,我没事,也不疼,你不用道歉。” 邵寒想起来原身之前的那几次出手,心想这的确算不上什么,可男主和他待在一起似乎总没什么好事,只希望姜彦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邵寒扫了眼时间,快下午六点了,他对着辜京致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我们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明明好不容易和邵寒聚一次,辜京致心塞死了,早知道就不容易让邵寒带姜彦安来了,可他又不可能拒绝邵寒,只能自己闷在心里。 “下周……”辜京致试探着开口,他还没忘了去邵寒家住的事情,万一邵寒生气不让他去呢? 邵寒以为辜京致要约他下周玩,快期末了,到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他只说:“下周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辜京致只能看着两人一起离开,郁闷的骂了句:“烦死了。” 好在回到学校时,姜彦安脸上只剩下浅浅的红痕,若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回校后又是做题上课的日常生活,不过之前体育课只是原身一个人埋头苦学,如今多了个姜彦安。 期末考试完他们就要参加冬令营(全国化学竞赛决赛),时间紧任务重,邵寒的确没多少时间可以用来玩乐。 高三的日子过得格外快,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邵父有意让邵寒出国读大学,因此除了夏令营他还要准备出国材料,成天忙的晕头转向。 邵寒考虑过,以他的成绩即便不保送,靠高考上A大也没任何问题。 但姜彦安也会读A大,到时候他到了A市,被陆家认回去的可能性直线上升。 万一他们调查到了当初原身的所作所为,即便邵寒巧舌如簧,但事情发生过总会有蛛丝马迹,完全隐藏几乎不可能。 因此去国外读书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们也没必要为了一个猜测追到国外和他算账。 等几年过去,风头平息,邵寒再回来,无论是继承邵家的产业还是创业打工都没什么问题。 坦白讲邵寒喜欢躲懒,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他的原则就是完成任务,赚大钱什么的,有钱花不就行了。 原身想超过姜彦安的想法怕是有些困难,考试考次第一算超过那下一次呢?这种东西就连邵寒都不敢保证。 他倒是想让男主日后给自己打工赚钱,可惜男主的剧情线不可更改,日后他总归是要认祖归宗的,到时候邵寒可请不起姜彦安这种身份的少爷。 就在邵寒认真准备期末考时,姜彦安家里出事了。 他妈妈姜小妹趁着姜彦安不在回去拿东西,当时小区停水,姜小妹想洗手打开水龙头忘了关。 等邻居察觉不对时,水已经将家里全淹了,甚至都留到了楼下,将楼下邻居的厨房也淹了。 姜小妹又不知所踪,房子被水泡了,他们家是老小区,地板什么都泡坏了,要想住人需要重新装修一番才行。 这段时间下来姜彦安也赞了点钱,可那几万块要先维修楼下的损失,钱只够把房子重新装修一遍,可姜彦安日后生活和大学学费就全没了。 况且重新装修期间他还要找地方暂住,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察觉到姜彦安的异样,邵寒趁着课间找班主任打听了情况。 班主任虽然有心帮忙,可他亦要养家糊口,公立教师的那点工资根本容不得他有善心。 邵寒差点以为剧情提前,姜彦安的家人找来了,听到这话,他松了口气,眼前倒是一个不错的示好机会。 为了赚钱兼职还得继续做,姜彦安仍旧晚自习出去做兼职,房子里水差不多已经干了,他准备暂时将就一下。 姜彦安不是没想过寻求邵寒的帮忙,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邵寒定然会帮他,可姜彦安不想如此。 出了这种事情,去医院看心理科的事情也被耽搁了,姜彦安暂时不想求助邵寒,他怕那种无法控制的感激又出来扰乱自己的思绪。 他想光明正大的和邵寒在一起,他不想一直充当被帮助,被扶持的一方,喜欢不该是互相扶持,相互理解吗? 只一味的,单方面的接受邵寒的帮助会让姜彦安感觉到害怕,他怕自己哪天会变得心安理得,他怕自己会渐渐变得贪心。 姜彦安自认为把事情瞒的很好,他刻意叮嘱班主任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觉得自己可以处理,至少他还有住的地方不是吗? 可当邵寒对他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早上总是起不来,定了闹钟都没用,迟到了老班又要揍人,要不你去我那住,每天早上帮忙叫我起床” 一切坚持都溃不成军,邵寒还是知道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理由听上去还算充分,可多订几个闹钟就好了,为什么偏偏找他呢? 见姜彦安沉默不语,邵寒还以为他不愿意,又补充了句,“要是你能把早餐包了就更好了,你那天做的就不错。” 不等邵寒说完,姜彦安就直接抱住了邵寒,他的动作很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受,他只是很开心,很幸福。 邵寒只觉得呼吸一紧,姜彦安抱的很紧,他的脸颊擦过邵寒的耳垂,感觉有些冰凉,带着湿意。 “谢谢,谢谢你,邵寒。”姜彦安在邵寒耳边轻声开口,他的嗓音哽咽,却不是因为悲伤。 谢谢你为了我的自尊心,努力想出各种奇怪的借口,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察觉到我的异样,谢谢你包容别扭。 谢谢你喜欢我。 不优秀,不完美的我。 第75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5)^…… 姜彦安临时搬去了邵寒住的地方,他的东西不多,行李也只有几箱书加一包衣服而已。 以往姜彦安省吃俭用,除非必要的物品几乎不会花钱,这次家里被水淹了,很多东西都被水泡坏了,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搬。 为了方便邵寒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让他顺路去将人接过来。 邵父从司机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本来没怎么关注,但听闻搬来住的是那个总压邵寒一头的年级第一,不由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是对姜彦安的兴趣,而是对他这儿子突然的“善举”不由有些好奇。 对于邵寒和年纪第一交好,他以为是邵寒想较之前的事情对姜彦安进行补偿,不建议也不会反对。 邵寒已经快成年,他的所作所为都该由自己负责,无论是突发奇想想要补偿,还是怀着其他心思,邵父都不在意。 他只想让邵寒记住之前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莫要再犯蠢。 客房给了姜彦安住,家里是智能门锁,邵寒带着姜彦安录入了指纹,顺道让王姨这段时间多做一个人的饭菜。 姜彦安晚上仍旧雷打不动的做着兼职,他寒假要参加冬令营,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就需要和邵寒一起参加赛前集训,如今需要争分夺秒的学习。 虽然客卧卧室里有书桌,但书房环境更好,邵寒在书房又给姜彦安添了一张书桌,就放在自己书桌旁边。 不得不说晚上有人陪着一起学习,到底是多了几分动力,之前邵寒雷打不动晚上十一点回来睡觉。 如今为了准备竞赛,也经常熬夜做题到一两点才休息。 为了方便,他基本晚上一回家就洗漱,换好家居服后开始做题,做完规定页数的题目回房间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冬日里最难熬的就是起床,明明家里通着地暖,可邵寒还是觉得很冷,加上学习消耗大,又冷又困,每天早上真的有些起不来。 好几次都是他迷迷糊糊听到了姜彦安敲门提醒,才双眼迷茫的从床上缓缓爬起来,迅速的洗漱穿衣。 原来周末放假邵寒还有心思约着辜京致一起去各种地方玩,天冷之后一周就那一天可怜的假期,他只想赖在床上睡觉,哪都懒得去。 约不出邵寒,辜京致只能亲自上门来找人。 然而开门的人却让辜京致忍不住愤怒,“你怎么在这?” 邵寒还在赖床,醒了但还在床上躺着玩手机,根本不愿意从被窝里出来。 姜彦安下午还要做兼职,因此早上起来洗漱完就开始做早餐。 以往邵寒早上基本上都是买的吃,为了多睡一会儿,偶尔王姨会做一些方便吃的让他周末早起加热。 自从姜彦安搬来之后,两人基本上就没买过早餐,姜彦安每天早起给他们做早餐,邵寒起床后吃完刚好赶上时间去学校。 最近天气寒凉,徐秘书给邵寒新送了一批冬日保暖的衣物,“顺手”也给姜彦安换了一柜子新衣物,邵乾元的手笔。 大概是邵寒这次运气好,第二次全市模拟考,他和姜彦安并列第一,进步自然有奖励,虽然邵乾元并不看只重成绩。 但全市第一,说出去还是蛮有面子的,尤其是之前邵寒总是万年老二,听着总有几分不得劲,如今他也算扬眉吐气。 至于姜彦安则是顺手为之,邵乾元不介意儿子身边多个聪明的,最好能为之己用,他倒乐意投资姜彦安,让他日后只邵家工作。 可惜邵寒不知道邵乾元的想法,不然他肯定不会同意,不说别的,陆家和邵家根本不是一个层级,姜彦安总要回去,哪里能在邵家当牛做马。 话说另一边,赶了大早来找邵寒的辜京致,开门看到穿着家居服身前还挂着围裙的姜彦安,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辜京致又不傻,姜彦安穿着家居服,很明显昨晚就是在邵寒家里睡的。 他连邵寒人都约不出去,这家伙倒是登堂入室了。 也不等姜彦安为他答疑解惑,裹挟着冷风的辜京致直接闯入了邵寒的卧室。 上次打完网球,周六晚上他厚着脸皮在邵寒家住了一晚,感觉甚是不错,可第二天就被邵寒劝回去了。 如今他辛辛苦苦得不到的,一个姜彦安轻而易举就住了,看那轻车熟路的模样,还不止一次。 辜京致莫名生气,觉得邵寒眼中姜彦安比他还重要,岂有此理! 正在床上刷题的邵寒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只是不等他起床,带着寒气的辜京致就闯了进来。 冷风扑面,本就不想下床的邵寒裹紧了被子,他皱着眉头看向气呼呼的辜京致,“干什么?” 辜京致也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寒气,他轻哼一声,关门出去将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 随后愤愤的在客厅转圈,期间还时不时不悦的盯着厨房里还在继续做早餐的姜彦安。 待到身体回暖,没有寒气之后,辜京致这才打开邵寒的卧室进去,委屈的开口,“他为什么在你家” 邵寒被他这么一折腾,索性起来洗漱,他正在刷牙,周末被人打搅,心情自然不好,“你还知道这是我家” 辜京致自知理亏,可他越想越委屈,“我……我上次才住了一晚你就让我走,他这都两次了,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辜京致以为姜彦安又像上次一样周六晚上过来住的,就他知道的就已经两次了。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气人! 邵寒用清水洗了脸,听到辜京致纠结这个,略显无语的看向他,“你是高三,不是幼儿园大班,怎么还这么幼稚” 辜京致看着邵寒就像是看负心汉一样,他往常性子也不这样,可邵寒性子冷淡,他若是不主动些,两人怕是根本没什么交集。 对于邵寒这个朋友,辜京致还是很满意的,两人有共同语言,对方长得养眼,平时又能玩在一起,他早就视邵寒为至交好友。 可明显邵寒朋友却不止他一个,让人想想就不爽! “我不管,今天我也要住在这里。”辜京致直挺挺扑到了邵寒床上,扑鼻的花草香气,被子暖融融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的被子好香啊!”辜京致下意识出口,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忍不住有些羞嗤。 怕邵寒骂他,辜京致又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妥协道:“平时也就罢了,我知道你要准备竞赛很忙,周末你也不出来,你没时间,我来找你总行吧!” 邵寒用毛巾擦干脸,冬天有些干燥,他会涂抹保湿霜,听到辜京致絮絮叨叨,忍不住打断他,“客卧姜彦安在住,我这里没地方给你住。”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什么?凭什么”果然,辜京致暴跳如雷,他知道没有邵寒的同意,那人根本住不进来,因此他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谁身上。 虽然辜京致现在十分想将姜彦安丢出去,可就像邵寒说的,这是邵寒家,他没有这个权利。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辜京致上前拉着邵寒的胳膊,耐着性子问道:“他为什么可以” 他委屈巴巴的看向邵寒,“我……怎么就不行” 见他还算正常,邵寒开口解释,“姜彦安家被水淹了,暂时住在这里。” 这理由听上去还行,可邵寒和姜彦安无亲无故,辜京致不觉得邵寒有这个义务,他哼哼唧唧,“我可以给他租更好的房子,让他搬出去。” 话音刚落,只见姜彦安敲了敲门,笑着对邵寒道:“你起了?吃饭吧。” 像是根本没听到辜京致的话,但他刚刚没关门,声音又不小,姜彦安自然不可能听不到。 见姜彦安言笑晏晏,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刚刚的事情,辜京致更加觉得他装模作样,为什么要厚着脸皮住在邵寒家里! 邵寒昨晚熬夜做题,的确有些饿,他不再搭理辜京致,准备出去吃饭。 餐桌上只放着两份早餐,冰箱里还有食材,然而姜彦安却温柔笑着对辜京致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会来,没做你的早餐,不然你吃我这份吧。” 说话间他准备将自己面前的早餐推到辜京致那边,邵寒打断了他的动作,“吃饭吧,你下午还要兼职,他饿了自己会解决。” 都这个点了,辜京致本该吃饭的,但他打算和邵寒一起吃,就饿着肚子过来,谁知道从进门只吃了一肚子气。 辜京致不喜欢姜彦安,很不喜欢,总觉得他说话味道怪怪的,他懒得费精力在姜彦安身上,只盯着邵寒道:“我不管,我今晚也要和你一起住。” 如果家里还有房间,邵寒自然不介意辜京致住过来,但这里又不是别墅,唯一的客卧住了姜彦安,自然没地方给辜京致住。 邵寒吃着早餐,心平气和的开口,“房子就这么大,没地方给你住。” 辜京致倒是想赶姜彦安出去,可这话不能直接说,他怕邵寒生气。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红了耳尖,随后瓮声瓮气的开口,“你的床……不小,我们可以……睡一*起。” 邵寒的床的确不小,虽然他一个人住,但邵寒睡觉喜欢滚来滚去,因此他卧室的床很大,睡三个成年人也没什么问题。 邵寒转头看向辜京致,突然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在辜京致看着眼前一幕忍不住心跳加速时,猛的见邵寒收敛笑意,白他一眼,“想得美!” 第76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6)^…… 辜京致扫了眼安静吃饭的姜彦安,总觉得若是这次不留下来,日后再不好找借口。 况且还不知道姜彦安要住多久,难不成要看着他一直赖在邵寒家里 辜京致一咬牙,也顾不得姜彦安在对面,直接坐在邵寒旁边的凳子上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我不管,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说着说着辜京致感觉有些委屈,“怎么他都能住在这里,我就不行” 见邵寒不为所动,他只能再退一步,“就一晚,行不行我睡相很乖的,如果实在不行,我睡客厅,睡客厅总行了吧。” 客厅唯一能休息的地方就是沙发,但沙发太小,辜京致身高将近一米八,那点位置根本不够睡下一个他。 邵寒被他缠的紧,刚想开口同意,又听辜京致说:“姜彦安家里重新装修的钱我来出,保证给他修的比之前还好。” 安静吃饭的姜彦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终于说了一句话,“不用麻烦了,我还有些存款。” 邵寒扫了眼辜京致,挑挑眉,“可以,今晚你睡客厅。” 随后不等辜京致开心,邵寒转向姜彦安,故意眨眨眼,逗辜京致道:“既然有冤大头,不坑白不坑。” 姜彦安闻言愣了愣,他知道邵寒是在逗辜京致,他自然不可能莫名其妙接受陌生人的帮助。 只是住在邵寒家里何尝不是接受邵寒的帮助,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姜彦安很清楚他一定会拒绝辜京致,可对于邵寒的主动帮忙,甚至还帮他找借口,姜彦安心中只有感动。 这段时间虽然邵寒不说,但他亦会力所能及的做些家务,看似公平,但姜彦安很清楚他是自卑,他似乎也只能用做点家务这种事情来回馈邵寒。 虽然邵寒根本就不需要。 和邵寒住在一起姜彦安是开心的,同时心中更加忐忑,他知道他总会搬出去,但听到辜京致要帮他装修,他很怕邵寒会答应下来。 这样他既没有理由再继续住下去,又要承担辜京致帮助的人情,他不喜欢这种被强加于人的帮忙。 好在邵寒并没有这个意思。 一旁的辜京致听到邵寒这么说自己,有些郁闷道:“我不是冤大头,我就是想帮个忙。” 邵寒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对辜京致道:“彦安不是白住在这里,他每天早上会叫我起床,还会准备好早餐,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做题,相互检查……” 姜彦安惊讶抬头,他没想到邵寒会这么说,耳边传来邵寒温柔且坚定的声音,“所以是我需要他。” 那一刻好像有烟花在姜彦安脑海中炸开,他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唯有那句“我需要他”被他深深镌刻在心底。 他是被需要的,邵寒需要他,不是举手之劳的帮忙,邵寒在辜京致面前维护他。 相比于开心的姜彦安,听到这话的辜京致一点都不高兴。 他不会做早餐,学习成绩也不比姜彦安,虽然整体成绩不差,但也做不到可以辅导邵寒的程度。 真是让人气恼。 但辜京致转念一想,又何必和姜彦安比这些。 早餐有阿姨可以做,早起更不是什么问题,辅导他可以给邵寒请最好的老师,不过就是一些别人都能做的事情。 一瞬间辜京致就哄好了自己,他看得清姜彦安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不过就是邵寒的同班同学,若邵寒读国际学校,他们连同学都不是。 待姜彦安吃完早餐去洗碗时,辜京致看着还在吃早餐的邵寒,低声在他耳边道:“我饿了,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 怎么说辜京致也是大冷天跑来找自己,邵寒将手机递到他面前,颇为大方道:“要吃什么自己点,我请你。” 辜京致不缺一顿早餐钱,但邵寒如此信任的将手机递给他让他点餐,辜京致还是很开心的。 他也没有客气,在姜彦安从厨房出来时大声的对邵寒道:“邵寒你真好,还请我吃早餐。” 邵寒无语的看他一眼,初见时哪能想到辜京致竟然是这么幼稚的人。 按理说姜彦安是懒得理他的,但他往客卧走了几步,转身开口问邵寒,“早上还有些时间,要一起刷题吗?” 邵寒一听这话,下意识有些头疼,“不了,我休息会儿,昨晚熬到两点,脑子还有点恢复不过来,下午再做。” 邵寒不想出门,但也不想在家里做一天题,便对两人邀请道:“家里装了PS5,要不打会儿游戏放松一下?” “好!”辜京致本就是找邵寒来玩的,他周末没作业,若是邵寒真的要学习,他也不能干坐在旁边看着,因此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姜彦安下午做兼职上课,早上时间充裕,原本只是为了膈应辜京致,听邵寒这么说之后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原主平时几乎都在学习,游戏机是邵乾元让徐秘书装的,为了让儿子偶尔放松一下,但几乎就是个摆设。 姜彦安是第一次接触,平时也只从同学口中听过PS5,但他上手的很快,邵寒只讲了一遍,就能轻易掌握技巧,比辜京致这种平时爱玩的还玩的熟练。 辜京致一开始还没把姜彦安放在眼里,玩了两局后即便再认真对待也玩输了,心里对姜彦安的偏见倒是少了几分。 三人中午吃饭时气氛融洽许多,辜京致请的客,谁让他输得次数最多,邵寒次之,没玩过的姜彦安赢得最多。 辜京致有些明白邵寒被一直压着的感觉,果然天才就是天才,理解力不是一般的强。 下午姜彦安去上课,只剩下邵寒和辜京致,邵寒倒是老老实实开始学习,不过他也没让辜京致闲着,让他帮自己解决了一份语文卷子。 晚上姜彦安回来后三人一起在书房学习,辜京致倒是不想,但姜彦安和邵寒刷题,他也不能干坐着。 一直到十二点,辜京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这是高中三年来第一次为学习熬夜,感觉不是一般的难受。 邵寒听到了他的动静,头也不抬道:“困了就去睡吧。” 辜京致感觉脑子混沌,若是玩,他可以熬到三四点都脑子清醒,可学习不行,学习太消耗精神,根本熬不住! 听到邵寒的话,他松了口气,准备乖乖去沙发上睡觉。 只是刚准备走出书房,就听邵寒道:“去我房间睡,睡衣给你放床上了,新的洗漱用品在浴室柜子里,自己拿。” 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反应过来邵寒在说什么时,辜京致瞬间惊喜的跳起来,“什么?邵寒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其实听清楚了,辜京致就是高兴过了头,得意忘形还想再听邵寒说一遍。 姜彦安拿着笔的手一顿,心里闷闷的,他倒是情愿把床让给辜京致,自己和邵寒睡。 他们都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辜京致见邵寒撇撇了自己一眼,也不等邵寒再开口,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中飘来一声激动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邵寒就剩一面试题了,他准备速战速决,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又起不来。 周天真的太短了,感觉一睁眼就过完了,睡觉也是,总感觉晚上刚上闭眼,天就亮了。 姜彦安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况且辜京致和邵寒也只是单纯的睡一张床,可他就是觉得不开心,眼前的试题根本看不进去。 邵寒最近如此拼是因为快期末考试了,他好想回到之前十一点睡的时候。 见姜彦安看着试题却不动笔,邵寒开口提醒他,“我们也加快速度赶紧睡觉,等下周期末考试结束就不用再熬夜了。” “嗯。”姜彦安抬头看了眼邵寒,他低着头做题并没有抬头,姜彦安努力忽视那点不开心,又继续开始做题。 等邵寒好不容易解完所有的题,已经凌晨一点了,好在他今天一整天都穿的家居服,昨晚洗了澡,今晚洗漱完就可以直接睡觉。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邵寒收拾好书包,起身准备回去睡觉。 打开卧室门,邵寒看到辜京致还在玩手机,“不是说困了,怎么还没睡?” 听到动静的辜京致显得格外愉悦,他拍了拍另一边给邵寒留的空位,格外欠揍的开口,“快来,官人,奴家等你好久了。” 邵寒有些被他的语气恶心道,面无表情的骂了句,“滚。” 说完邵寒直接进了浴室去洗漱,他洗的很快,出来时听到了敲门声。 邵寒过去开门,姜彦安手中端着杯牛奶,“我热了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仍旧没有辜京致的份,似乎刚注意到辜京致还没有睡,姜彦安无辜的道歉,“抱歉,我以为你已经休息了。” 不等辜京致开口,邵寒接过牛奶,直接道:“不用管他,谢谢,你也早点睡。”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不等邵寒关门,辜京致掀开被子,故意夹着嗓子道:“阿寒,快上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邵寒忍不住出口威胁他,“你再这样就滚出去睡沙发。” 果然,话一出口,辜京致瞬间安静,瞥了眼门口的姜彦安,他挑了挑眉,神情很是挑衅。 姜彦安很想让邵寒和他一起睡,但这种事情邵寒不开口,他也不可能主动说。 况且主卧床大,即便睡两个人中间还有很大位置,次卧的是标准双人床,两个人睡上面就有些暧/昧。 姜彦安想着辜京致就住这一晚,邵寒不可能容忍他一直住着,糟糕的心情也算缓和了一些。 送走了姜彦安,邵寒将被子里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将杯子随手放下了床头柜上,随后他坐在床边熄了床头灯准备睡觉。 虽然辜京致刚刚表现得很孟浪,但邵寒躺在床上后,就安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邵寒困得睁不开眼,也不管他,躺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只余辜京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若不是熄了灯天色太暗,一定能看到他此刻整个人就像熟透的虾子,全身通红。 第77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7)^…… 房间太安静了,什么都听不到。 熄了灯后,辜京致眼前一片漆黑,可就是如此才显得他心跳的声音太突兀,吵的他都有些耳鸣。 辜京致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了,他亦是第一次和人同床共寝,或许是不习惯 可是心里的开心和激动不似作假,他知道他并不排斥和邵寒睡一张床。 鼻尖全是被子淡淡的香气,和邵寒身上是一种味道,草木的清香,不难闻反倒有种夏日午后置身于原野的感觉。 辜京致感觉有些热,浑身开始燥热,身体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热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冬日地暖很是暖和,房间温度不低,但辜京致很清楚他并不是地暖才如此,他偷偷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感觉稍微好了些。 可一想到身旁陷下去的地方睡着邵寒,那股热意就又涌了起来,辜京致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火炉,能灼烧眼前的一切。 这种感觉太煎熬了,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愉悦,兴奋倒是也兴奋,就是有点兴奋过头了。 邵寒周一早上还要上课,辜京致也不敢打搅他睡觉,只能将身子慢慢向床边挪去,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觉得自己满身是汗。 辜京致哭笑不得,早知道老老实实睡沙发了,现在睡也睡不着,还浑身热得难受,嗓子干哑的厉害。 邵寒的睡眠质量很好,只要睡着很难被吵醒,不然以辜京致这动静,他很快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好半晌辜京致才觉得自己到了床边,说是浑身是汗也不为过,好在他穿着睡衣,不然明早都不知该和邵寒如何解释。 期间辜京致一直注意着邵寒的动静,生怕对方会醒来,好在邵寒睡得很沉,他睡醒又乖,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动静。 下了床的辜京致不敢开灯,明明眼前黑漆漆的,但他就是能看到邵寒,或者说感受到。 辜京致觉得有些不对劲,对其他人他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唯独邵寒,之前他以为那是因为他们是朋友,他将邵寒视为好友。 如今想想若只是好友,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悸动,他的理智或许会骗他,可他的身体不会,那股汹涌的感情直冲他的大脑,已经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喜欢吗? 辜京致觉得倒也不奇怪,毕竟邵寒长得好看,人类是视觉动物,辜京致自然不例外。 从小到大他身边有不少俊男靓女,富家子弟很少有长得丑的。 可邵寒的漂亮却和他人不同,他长相精致,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混血,兼具了华国与俄国人的优点,身材高挑,眉眼深邃,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眼。 邵寒人又格外聪明耀眼,成绩优异,无论是骑马还是打球都很擅长,为人温柔体贴,只要他站在那,很难让人看到其他人的存在。 辜京致越想越心惊,两人认识也不过几个月,他就忍不住被邵寒吸引,那其他人呢? 那个姜彦安和邵寒可是当了两年半的同学,他是不是也喜欢邵寒 辜京致觉得自己察觉到了真相,怪不得他总觉得姜彦安哪里怪怪的,这样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敌。 怕自己睡着后会做什么无法自控的事情,辜京致也不敢再继续和邵寒睡同一张床,他可不想两人还没开始就惹得邵寒厌烦。 辜京致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准备老老实实出去睡沙发,这次他心甘情愿。 沙发挺好的,客厅空空荡荡,没有卧室那么热,虽然沙发有点短,但他曲着腿不就行了 眼睛越发干涩,辜京致去冰箱取了瓶冰镇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大半,身上那股躁意总算被压了下来。 他取了个抱枕当枕头,曲着腿躺在沙发上,脑中却想着日后该如何和邵寒相处。 他喜欢邵寒,可他看得出邵寒眼中姜彦安比他都重要,邵寒喜欢姜彦安吗? 辜京致不知道,私心里自然希望答案是否定的,他得想办法确定一下,万一邵寒真的喜欢…… 想到这辜京致摇摇头,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想再想那些。 他很快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不得不说邵寒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很放松。 相比于辜京致的纠结难受,姜彦安也没好到哪去,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邵寒和辜京致同床共枕,他就难受的紧。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邵寒不喜欢辜京致,他听到邵寒亲口说过喜欢的人是自己,他帮了自己这么多,就真的一点回报也不要吗? 若是他人以此来让姜彦安回报,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若那个人是邵寒,他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可姜彦安又担心这不过是邵寒一时兴起错将可怜视为喜欢。 他怕当邵寒真正了解自己之后,就不会再喜欢自己。 姜彦安清楚他没有那么好,好到邵寒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他。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绩,或许现在还在读书,邵寒会高看他几眼,可日后呢?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总有人比他更聪明成绩更好,若那时他又该如何来吸引邵寒的注意力邵寒还会喜欢他吗? 姜彦安并没有将辜京致放在眼里,可他仍旧不喜欢有人缠着邵寒,分走他本就不多的关注。 这像是一道无解题,纵使聪明如姜彦安,也着实无从下手。 姜彦安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他想全身心投入竞赛,待确定拿到名次可以顺利保送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周一早上,姜彦安早早就起了床,他住在这里的这段时日每日早上都会做早餐,等两人吃完早餐再一起去上早自习。 只是他刚洗漱完打开门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竟然是昨夜睡在邵寒床上的辜京致,他正睡得香甜,不过一双腿耷拉在下面,瞧着有些憋屈。 辜京致周一也要上课,原本姜彦安无意搭理他,但他不叫辜京致起床,一会儿邵寒也要叫他。 姜彦安几步走到沙发边上,摇了摇还在睡梦中的辜京致,“醒醒,六点了,再睡就要迟到了。” 辜京致在家里都是靠闹铃起床,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突然被人这么一晃,难得有些生气,“做什么!” 可下一刻辜京致就想到了他昨夜似乎是睡在邵寒家里的,他立刻起身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见到眼前是姜彦安,辜京致口中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有些困惑为何眼前看到的是姜彦安,随后四下打量,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昨夜睡在沙发上。 姜彦安也懒得管他为何睡在沙发上,他叫辜京致也并非出于善心,因此看着人醒来他就继续回厨房做早餐了。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像之前只做两份,有些小手段用个一两次就行,多了就显得是他不懂事了,姜彦安向来很注重分寸处理。 辜京致虽然醒了可是手脚发麻,腰也酸痛的厉害,果然,沙发不是这么好睡得。 他缓缓起身走了几步,说是腰酸腿疼也不为过,辜京致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睡在床上了。 听到邵寒房间传来动静,辜京致这才缓慢过去敲门,“阿寒,我进来洗漱。” 邵寒刚听到闹铃的声音,他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眼下刚睡醒,还有些不高兴,任谁睡不好也不会开心。 听到敲门声,邵寒才想起来昨天辜京致也睡在这,他扫了眼旁边的床铺,也不知道辜京致怎么跑出去的。 “进来。”由于刚起床,邵寒嗓音有些沙哑,北方的冬日过于干燥,即便室内开着空气加湿器,邵寒每天清晨起来也觉得嗓子干涩。 辜京致推开门,没想到后面姜彦安也跟了进来,他抬手递给邵寒一杯水,仿佛做过无数遍一样,“今天早上吃包子稀饭。” 稀饭是姜彦安昨晚睡觉前用电饭煲预定好的,早上吃刚刚好,包子是他昨天下午做兼职完回来路上买的,加热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以往夏天邵寒还会在小吃摊吃完早餐去学校,但到了冬日天气太冷,他一点也不想在路上久留,在家里吃完去学校就很好。 “嗯。”邵寒点点头,喝了那杯盐水润嗓,一如往常。 接过邵寒手中的杯子,姜彦安又顺手拿走床头柜的那个装牛奶的空杯子,径直离开了邵寒卧室。 看着两人熟练的日常,辜京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眼前一切太过稀松平常,又熟练的像是经历过几十次。 像是电视里那些生活很多年的老夫老妻,联想到这,辜京致不由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辜京致昨晚不在邵寒房间睡得事情。 邵寒感觉嗓子舒服许多,他转身进了浴室,边准备刷牙边问辜京致,“时间不早了,早上你准备打车去学校还是司机来接” “司机来接我。”想到还要上课,辜京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他忽然好想转学过来和邵寒一起读书,但转念一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说两个学校学习进度不一样,他们国际学校从高一大都是奔着出国留学去的,留在国内读书的少之又少。 况且他文化课成绩一般,转过来反倒是给邵寒惹麻烦。 辜京致知道邵寒寒假要参加化学竞赛冬令营,他对邵寒还是蛮有信心的,如此到时候邵寒很可能被直接保送,他也不好这种时候干扰邵寒学习。 只是一想到两人半年后就要分道扬镳,辜京致心中难免有些难受,他挺想和邵寒一起上大学,再不济同一个城市也好。 第78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8)^…… 一睁眼就到了期末考试,这次姜彦安和邵寒又被分到了一个考场,仍旧是坐在邵寒前两个位置,一些不好的记忆难免涌出。 邵寒微微叹了口气,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手,姜彦安摊开手心将手里的几颗黑糖话梅递到邵寒面前,“吃颗糖” “谢谢。”邵寒拿了一颗拆开放在口中,他刚想将包装纸装到兜里考完试再丢,姜彦安就抬手拿走了。 看到监考老师进来之后,姜彦安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考试一切顺利,三天后终于考完最后一门,但是高三周末放完假还要再补两周课才能放寒假。 邵寒和姜彦安要参加冬令营考前集训,这两周不需要待在教室上课,基本上早上都泡在自习室刷题做题,下午则是在实验楼做实验。 两人说起来算是形影不离,白天一起学习,晚上一起回家。 为了养精蓄锐,两人晚上比之前睡得早,基本上每晚十一点左右就可以睡觉,虽然他们没上课,但其他几科重要的作业还是得做,因此并没有轻松多少。 晚上十点,邵寒做题做的头昏脑涨,最近临近决赛,他除了刷新题还要复习巩固之前做错的题目,要学的内容太多,感觉CPU都跟不上了。 刚计算完一道复杂的题目,邵寒将下巴搁在卷子上,脑袋放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姜彦安看到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没想到邵寒还有这般幼稚的模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邵寒整个人都蔫了,他无语的吐槽道:“这计算量也太大了,还是化学题吗?我计算器快按冒烟了,数据还没有一点规律,算完都不知道对不对,心塞。” “我看看。”姜彦安将椅子滑到邵寒身边,他抬手撑起邵寒的下巴,尾指不小心碰到了邵寒的嘴角。 湿润的触感让姜彦安顿了顿,随即他很快调整过来,抽出了邵寒桌上算了半天的试卷。 邵寒有些别扭的从姜彦安手中挪开下巴,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安静的等着姜彦安检查,房间温暖异常,邵寒有些昏昏欲睡。 姜彦安拿起计算器按照邵寒的思路算了一遍,好半晌才开口,“你算的没问题,这就是正确答案。” 他扫了眼草稿纸上的思路,笑着开口,“这种方法计算量算是最小的了,怪只怪题目太难。” 邵寒没有动静,姜彦安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他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 邵寒坐的工学椅,躺着睡觉倒也不会难受,他闭着眼呼吸匀称。 姜彦安将卷子放到了邵寒桌上,他准备二十分钟后再叫邵寒,睡一会儿醒了做题能精神点,也不算什么坏事。 两人桌上开着护眼的台灯,书房的大灯并没有开,偏黄色的暖光照在邵寒身上,他一半面容在光里,一半面容隐在黑暗中。 房间出奇的安静,不知怎的,姜彦安想起了刚刚指尖碰到的湿意,他下意识看向邵寒的嘴唇。 邵寒的唇形很漂亮,泛着淡淡的光泽,冬日天气干燥,邵寒偶尔会涂润唇膏,是草莓味的,那天姜彦安看到他涂,他顺手送了姜彦安一个。 姜彦安没有涂过,他没有这个习惯,冬日或者生病时嘴唇干燥,最多也只是多喝点水。 在姜彦安也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邵寒身旁,那张薄唇太过漂亮,颜色红润,仿佛在诱着眼前人一亲芳泽。 姜彦安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抵抗的了,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的唇已经碰到了邵寒的唇角。 还没尝到滋味,姜彦安便被自己孟浪的举动下了一跳,他向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发出了响动。 邵寒被突然的声响惊醒,他眼神迷茫,愣了愣,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彦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亲上去了,他此刻脸色通红,根本不敢看邵寒的眼睛,只低声说了句:“我去倒杯水,你要喝吗?” “好,帮我放点蜂蜜。”邵寒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他也有些佩服自己,这都能睡着。 姜彦安出了房间,好在书房吊灯没开,不然邵寒一定能看到姜彦安红的能滴血的耳朵。 出了书房的姜彦安微微松了口气,好在邵寒没发现,他下意识抿了抿唇。 口中出现了一股淡淡的草莓味,意识到这是哪来的,姜彦安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一般。 他热得浑身发烫,在厨房打开冷水冲了冲脸,稍微缓了缓,随后姜彦安才想起来为邵寒泡了杯蜂蜜水,他自己则接了杯冰水。 回书房后两人继续开始刷题,只是姜彦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敢再看身旁的邵寒一眼,他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 自从兼职当家教后,姜彦安白了许多,连他的手也变得细嫩,不似之前那般粗糙,甚至还有冻疮。 以往的姜彦安是不敢碰邵寒的,总怕手上的薄茧会划伤邵寒。 毕竟邵寒家境好,手上除了中指写字握出的薄茧,再无其他伤痕,不似姜彦安手上有着很多细小的伤痕,有些连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伤的。 这段时间是姜彦安自出生以来过得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间,有稳定的兼职收入,不用再担心衣食住行,每日王姨还变着法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 若是可以,姜彦安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两周时间眨眼而过,因为邵寒和姜彦安周末也要参加集训,这周末辜京致倒是没来找邵寒玩,两人只晚上抽空约着玩了几局游戏。 这届化学竞赛决赛在广州举办,为期一周,第一天报道,第二和第三天是比赛日,化学老师带队,他们准备周一坐飞机过去。 参加冬令营前最后一个周末,化学老师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收拾收拾,好好休息一天。 邵寒倒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换洗衣物就只有一个书包,有姜彦安在,他也不用担心,反正姜彦安会帮着一起收拾。 辜京致学校早就放了假,他一直想找邵寒,但苦于邵寒太忙,因此这次冬令营他准备跟着邵寒一同去广州。 倒也不是去捣乱的,他们考完试等出成绩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玩,邵寒没有拒绝,反正辜京致也不缺那点住酒店的钱。 姜彦安一早就开始忙碌,他这周不需要去兼职,忽然空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不但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还顺带将邵寒的行李也打包好了。 两人的行李箱是学校赞助的,毕竟要把校徽印上去,统一的24寸大黑箱子,为了方便区分,姜彦安特地买了贴纸。 这是姜彦安平生第一次坐飞机,若不是学校出钱,他也舍不得,姜彦安感觉十分新奇,虽然不用刻意准备什么,但总归有几分开心在。 邵乾元听闻两人一起去参加冬令营,还特地为他们定制了同款羽绒服。 不过他最近忙着谈一笔生意,只让徐秘书过来给邵寒和姜彦安一人送了一块卡西欧的手表,祝他们旗开得胜。 姜彦安原本想拒绝,但邵乾元如今拿他当儿子看,邵寒有的,基本上都有他一份,况且东西不算太贵重,姜彦安最后还是收下了。 邵乾元也看开了,一开始给姜彦安送东西算是补充邵寒当初做的错事,后来他想着反正旗下资助了不少贫困生,不如直接走捷径。 姜彦安瞧着人品不错,邵乾元想日后若是姜彦安毕业后能到他们公司上班,也算是培养了个人才,还是蛮划算的。 他们是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按理来说晚上该早点休息的,可邵寒明明都打哈欠了,却还拖着姜彦安一起玩游戏,直到快晚上十二点。 姜彦安扫了眼时间,忍不住提醒邵寒,“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八点就要出发,防止路上堵车。” “好。”邵寒点点头,没再拒绝,起身回了房间。 见邵寒回卧室,姜彦安微微松了口气,他其实有点担心邵寒会觉得他麻烦,好在邵寒什么都没说。 姜彦安晚上洗漱完和邵寒玩游戏的,他准备直接上床睡觉,刚坐在床边准备关了床头灯,就听到了敲门声。 姜彦安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多想什么,起身过去抬手打开房门。 屋*外一片漆黑,邵寒正捧着一个四寸的水果蛋糕站在门口,温暖的烛光照亮他的眉眼,蛋糕上“十八”岁的蜡烛正在燃烧。 姜彦安听到那个清朗干净的声音对着他说:“姜彦安,十八岁生日快乐!” 黑暗中那束唯一的光亮正带着笑意望向他,对他说:“姜彦安,十八岁生日快乐!” 姜彦安的表情不似邵寒想象中的惊喜,他有些纠结,难不成自己猜错了,姜彦安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他真正的生日 前两天邵寒在帮姜彦安买飞机票时发现他的生日竟是他们飞去广州的那天,想着明天基本上在赶路没时间为他庆祝,邵寒便决定凌晨为他庆生。 蛋糕是他早上趁着姜彦安出去买东西时定的,一直藏在书房柜子里,好在姜彦安并没有察觉。 晚上为了拖着姜彦安,邵寒感觉困得不行还继续玩,好在终于到了十二点。 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姜彦安,邵寒越发怀疑今天不是姜彦安的生日,他略有些尴尬的开口解释,“我看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今天,不是就算……” 话音未落,邵寒感觉唇上一沉,姜彦安的吻便落了上来。 第79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19)^…… 姜彦安印象中自己小时候只过过一次生日,六岁那年,姜小妹再次离家前顺手在街边买了个老式小蛋糕给他,大概是出于某种愧疚的心理。 但那天不是他生日。 姜彦安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身份证上的日期,是姜小妹想起来给他办户口时随便填的,上面只有年份是正确的。 当初姜彦安在乡镇卫生院出生,当年医疗系统不健全,纸质的出生证明被姜小妹弄丢了,她只记得姜彦安出生的时间大概在冬季。 在遇到邵寒之前,姜彦安的每一天都过得没任何差别,兼职学习,就连过年和节假日也不会停下休息,因为节假日的兼职工资是往常的三倍。 从小到大姜彦安不过节也不过年,一年三百六十多个日夜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姜彦安有点不喜欢过年。 他只是个普通人。 看着本该热热闹闹一家团圆的日子,他却要辛辛苦苦兼职打工,甚至笑脸相迎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他怎么会一点想法也没有。 小学之前姜彦安靠捡废纸塑料瓶和帮同学写作业过活,他年岁小根本不可能找兼职,老师和邻居为他提供了不少帮助。 也是那时姜彦安发现自己会对陌生人的帮助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感激涕零,想涌泉相报,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东西献出去。 一开始姜彦安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可当他观察到周围人正常的交往之后,就知道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 初中时他通过看书才知道那是心理疾病,可姜彦安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哪来的心思关注什么心理。 况且即便他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献出去用来感激别人的举手之劳,他也没那个条件,他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 后来生活的窘迫让姜彦安渐渐变得麻木,对于别人的帮助,他心里从感激变成理所当然,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他像个第三者一般漠然的看着那些可怜他,关心他的人,不再对外人的帮助感激涕零。 当然,在此期间他也学会了独立,没有父母的他一个人跌跌撞撞活下来了。 且他学会了伪装,在外人面前努力装出一副阳光积极的模样,偶尔在他们提起父母时装出失落演演戏博取他们的同情,从而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轻松。 直到他碰到了邵寒,当初听到邵寒说喜欢他,姜彦安下意识的想法是可利用这份喜欢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高三之前,姜彦安甚至不怎么将此人放在心上,邵寒在他眼中就等于第二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名次。 考不过他,没有威胁的名次。 什么时候改变这个想法了呢? 姜彦安也不知道,等到他意识到邵寒频繁出现在自己生活中后,那颗心就无法自拔的偏向了邵寒。 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被人诬陷,即便有老师护着,姜彦安也觉得很烦,他有没有做过自己当然知道,当时的监控恰巧坏了。 坏的可真是时候,无疑是个拙劣的陷阱,姜彦安想不通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那个高一女生为他如此不顾名节。 他往日装的良善无辜,和同学交往总是温柔有礼,这般也能惹人不快,他第一反应是得罪了别人的利益。 年纪第一能得罪谁的利益 即便没有直接证据,姜彦安也有怀疑对象,但他什么都没做,他做不了,也懒得做。 说白了以他的成绩在哪里都很受欢迎,是学校需要他,而非他需要学校,这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姜彦安并不担心。 直到出现考场上卷子被撕的事情,老师找他去只是简单问话,但姜彦安直觉这件事和那个女生的事情是一个人做的。 有趣的是监控又再次没拍到他交卷的画面,又是巧合 就在老师为他争取重新再考一次时,李明生冒了出来,很巧合,他说他交卷时不小心撕了卷子,不是故意的。 大家都不傻,只是这件事深究下去没有太大意义,老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彦安也洗清作弊的嫌疑,只能不了了之。 有些时候糊涂一些其实没什么不好。 姜彦安笑着大度的原谅了李明生,他知道自己和李明生没什么利益冲突,对方成绩中等偏下,若说妒忌更谈不上。 那晚偶然撞到邵寒和李明生谈话,姜彦安脑海中隐隐有些明了,邵寒如何确定他的清白因为李明生口中的喜欢 姜彦安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他自然会设想这些幕后之人都是邵寒,目的自然是为了他口中的喜欢。 可有些不对劲,姜彦安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一时间有些问题想不通。 他不会傻乎乎为了所谓的怀疑去得罪邵寒,他没有证据,况且他也没能力反击。 刘倩的道歉来的很快,不过一周时间,她就公开道歉,说她诬陷了他,因为妒忌。 姜彦安有些困惑,他猜错了不是邵寒那么幕后之人折腾这些做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邵寒,两人四目相对,对方面色坦然,眼神清澈,似乎真的不是他做的。 姜彦安又碰到了邵寒和刘倩谈话,很明显是邵寒出手帮了自己,因为所谓的喜欢 不似上次的沉默,这次他明确从邵寒口中听到了喜欢,姜彦安非常困惑,却不能找邵寒答疑解惑。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猜错了 怀疑转为了愧疚,姜彦安这才真正将视线放到了邵寒身上。 喜欢上邵寒似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偶尔姜彦安也会困惑,为何高一高二时他根本没注意到班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可同时姜彦安也患得患失起来,他怕邵寒只是喜欢他装出来的样子,若邵寒了解到他的真实模样,还会喜欢他吗? 姜彦安从未如此惶恐,害怕被邵寒看到他阴暗的一面,害怕邵寒得知他曾经怀疑过邵寒是幕后之人。 所以姜彦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哪怕亲耳听到邵寒说过喜欢,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努力的靠近,努力的隐藏自己的阴暗面。 当两个人住在一起时,姜彦安又怀疑起了邵寒的喜欢,他看着邵寒眼中的清明,有些担心邵寒错将可怜当成喜欢。 姜彦安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他对邵寒有欲/望,他想亲邵寒,想靠近邵寒,忍不住想和邵寒有亲密举动。 可姜彦安观察过,邵寒完全没有这些,他帮了自己很多,也只是如此,没有理所当然的要求回报,没有大肆宣扬博得他人的好感。 真的会有人如此不求回报如果是姜彦安,他会直白的索取回报。 姜彦安心想或许这就是两人的不同,他果然很势力。 可即便邵寒真的是同情或者可怜,姜彦安也不介意,他喜欢邵寒,不,或许是爱。 姜彦安没有体验过被爱,他没有父亲,母亲不爱他,十八年里唯有邵寒,不带目的,不求回报的帮他。 即便不是喜欢也无所谓,姜彦安真的不介意,他只希望能长久的和邵寒在一起。 姜彦安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感情,他知道还不是时候,至少在上大学之前不该表现出来。 理智如此,可看着邵寒手捧蛋糕站在门口时,脑子里的那根弦绷断了,什么理智,克制都被姜彦安抛之脑后。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吻邵寒,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欲/望,烧的他头脑不清,全然忘了什么分寸。 房间里格外安静,只蛋糕上的蜡烛在默默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邵寒推开了面前的姜彦安,就在姜彦安困惑不解时,他听邵寒开口,“先许愿,蜡烛快熄灭了。” 姜彦安下意识舔了舔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尝到了草莓的甜味,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姜彦安一眨不眨的盯着邵寒。 他怕邵寒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但没有,没有厌恶,也没有开心。 姜彦安有些迷茫,将心比心,若邵寒主动亲吻他,他会非常开心,可邵寒没有,他神色淡淡,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姜彦安的一场梦。 姜彦安再次困惑,邵寒喜欢他吗? 还是邵寒这段时间和他住在一起,已经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不再喜欢他了? 一股无言的恐惧从姜彦安后脊升起,他惶恐的望向邵寒,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不该在邵寒清醒时吻他的。 灯光昏暗,邵寒并没有注意到姜彦安眼中的惊慌,对于刚刚的吻,他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内。 毕竟邵寒一开始就抱着攻略姜彦安去的,他这段时间对姜彦安可谓温柔体贴,他不喜欢自己才奇怪。 姜彦安是个理智的人,邵寒以为他会等到高考结束,或者等到保送确定后再表明心意。 邵寒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蛋糕,没想到这东西魔力这么大。 等不到姜彦安开口,邵寒看着蜡烛越来越短,蛋糕店就送了一根蜡烛,烧完可真就没了。 邵寒再次开口提醒姜彦安,“不许愿吗?” 虽然只是一个流程,但如果姜彦安的愿望不过分,邵寒还是愿意满足他的。 耳边传来邵寒平静的嗓音,姜彦安这才注意到蜡烛渐渐越烧越短,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心痛,随后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可姜彦安愿望太多,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许起,他希望邵寒喜欢他,他希望每个生日都能和邵寒过,他希望可以永远在邵寒身边…… 不可以太贪心,姜彦安在心中警告自己。 在蜡烛熄灭的最后一秒,他睁开眼睛先一步吹灭蜡烛,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第80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0)^…… 整个房子里只有姜彦安身后的床头灯还亮着,但灯光昏暗,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一瞬间姜彦安有些慌乱,他知道自己刚刚的确有些冲动,他不该亲吻邵寒的,至少不该在还没有说清楚之前如此行事。 可姜彦安不敢问邵寒还喜不喜欢自己,他怕得到否认的答案。 因为邵寒的态度太奇怪了,对于刚刚的亲吻,他似乎不开心,也不生气,神色淡淡,平静过了头。 难道邵寒只是顾及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所以才没有生气 姜彦安有些不敢开灯,他怕开灯后会看见邵寒面露厌恶之色,可他又同样期待着邵寒的回应,他不是喜欢自己吗? 邵寒见姜彦安迟迟没有动静,索性自己打开了客厅灯,他暂时没打算处理刚刚的事情,等到冬令营结束之后再说。 很简单,冬令营结束之后,邵寒猜测姜彦安很可能会拿到第一名,到时候他三月需要参加国家队选拔,七月参加国际赛事。 到那时邵寒差不多也到了该出国的时候,两人之后算是分道扬镳,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是的,邵寒并没有计划和姜彦安在一起,他的身份迟早会爆出来,邵寒猜测极有可能就是明年七月的国际赛事。 到时候媒体大肆报道,陆家很难不注意到和陆承翰长相有七分像的姜彦安,之后一切自然顺理成章。 至于为什么冬令营不会爆出来,自然是全国比赛热度太低,且媒体报道照片一般是获奖的一群人一起拍,姜彦安自然显不出来。 且邵寒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七月陆家还未发现,他会暗中买热搜,将姜彦安送到陆家面前,如此对姜彦安也算仁至义尽。 开灯后,看着还有些怔愣的姜彦安,邵寒扫了眼桌上的蛋糕,他没什么胃口,就是不知道姜彦安想不想吃。 本来只有两个人,邵寒买的四寸蛋糕,即便丢了也不可惜。 他开口问姜彦安,“要现在吃蛋糕吗?” 怕姜彦安不好意思拒绝,又补充了一句,“不想吃就放冰箱,阿姨会处理的。” 姜彦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听到邵寒这话,立刻不再纠结那些纷乱的情绪,急忙几步走过去,“要吃。” 对于这些没有性价比的食物,姜彦安很少会花钱买着吃,之前几次大都是咖啡厅夜班下班剩下没卖出去的,老板会让他们带回家。 因为姜彦安只做兼职,上夜班的次数不多,但偶尔也会尝一尝那几十上百的甜点。 坦白讲,姜彦安不喜欢,即便那些蛋糕的味道不差,甚至可以说美味,可这让他总会想到小时候羡慕别人的感觉。 食物一旦被赋予情绪,就变得不再是原本的味道。 姜彦安觉得它们寡淡,甚至夹杂着苦涩,他不喜欢被记忆裹挟。 可眼前的蛋糕有着另一重身份,他不想拒绝邵寒的好意,即便他知道邵寒根本不在意他会不会吃这个蛋糕。 因为眼前的蛋糕对邵寒而言只是零食,是饭后甜点,没有任何意义,吃与不吃都无所谓。 就像之前人们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饺子,所以赋予了饺子崇高的身份,但现在人们生活好了之后,它就成了一道普通的家常菜,想吃就吃。 姜彦安其实更想和邵寒一起吃,他知道生日蛋糕的含义,想将自己的快乐分享出去。 见姜彦安想吃,邵寒将餐具递给了他,他唇角上扬,笑着对姜彦安道:“你先吃,我去给你拿生日礼物。” 姜彦安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还有礼物,毕竟一个蛋糕就足以让他高兴,被人珍视的感觉如此美妙,以至于他忽略了邵寒那只是不想吃蛋糕的借口。 等待间隙,姜彦安扫了眼眼前精致漂亮的草莓蛋糕,上面每颗草莓都很饱满,红彤彤的颜色让人很有食欲。 姜彦安犹豫片刻,将蛋糕切成四份,他将其中一份小心翼翼的盛放在蛋糕碟上,又挑了几颗草莓放在上面。 邵寒给姜彦安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款最新的外星人笔记本电脑和最新版的iPadPro,等姜彦安参加国家队集训时就可以用它们刷题。 东西有些大,他是捧着出来的,为了以示重视,邵寒刻意买了彩色的包装纸包着,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 姜彦安看着邵寒捧着两个盒子,以为自己是要从里面选一个,他只拿了上面那个小盒子,有些羞涩的对邵寒道谢,“谢谢。” 邵寒却将另一个大盒子也推给他,解释道:“两个都是你的。” 姜彦安听到这话有些愣神,他不打算拒绝邵寒的好意,如今他也攒了不少钱,想着到时候邵寒生日可以送他价值相当的礼物。 姜彦安知道邵寒的生日在高考之后,只是他还没想好该送邵寒什么礼物,毕竟他看上去什么都不缺。 听到邵寒给自己准备了两份礼物,除却惊讶,姜彦安更多的是感动,他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都是我的” 姜彦安眼眶湿润,从未觉得如此幸福,刚刚没被回应的亲吻被他瞬间抛之脑后,或者在他眼中已经默认了邵寒的心思,同他一般无二。 看着手中的盒子,姜彦安好奇极了,他有些期待的望向邵寒,“我可以打开吗?” “当然,它们已经是你的了。”邵寒点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姜彦安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情。 姜彦安迫不及待的拆开礼物,他连包装纸都想细心收藏,因此并没有直接撕开,而是取了剪刀,小心翼翼的将外面的透明胶带剪开。 邵寒觉得没必要,但他并没有开口,东西已经是姜彦安的了,他怎么处理都是他的选择,邵寒无权干涉。 等到姜彦安将包装纸安然无恙的取下,这才看到包装盒上的信息,他虽然对这些电子产品没多少了解,也知道这是配置最好的笔记本。 为了使用方便,邵寒甚至还给iPadPro配了最新的ApplePencil。 看着桌上的东西,姜彦安心头流过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些东西加起来至少五六万,对他而言价值不菲,让他更感动的是邵寒的用心。 这些都是他大学能用到的,之前姜彦安就计划过等高考结束买笔记本电脑,他甚至研究过几款性价比高的电脑,没想到邵寒将它们作为礼物送给了自己。 那种恨不得以身相许的冲动又涌上心头,但这次姜彦安没有克制,他并非为了这些东西的价值,他感动于邵寒对自己的用心。 但刚刚那个吻已经足够出格,姜彦安不敢再冲动行事,他只是安静的望着邵寒,眼神缱绻,暗流涌动。 邵寒自觉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他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我就先……” 或许是邵寒的用心让姜彦安下意识得寸进尺,他捧起那块切好的蛋糕,期待的看向邵寒,“能陪我一起吃吗?” 邵寒看着堆满草莓的蛋糕,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好。” 姜彦安将礼物放好,两人在餐桌旁坐下,邵寒买的蛋糕自然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动物奶油并不甜腻,反倒绵密细腻,口感非常不错。 配上酸酸甜甜的草莓,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四寸蛋糕不大,四分之一更小,他着急睡觉,几口就吃完了。 反之姜彦安却吃的很慢,他在仔细品尝,和以往的蛋糕都不同,或许是姜彦安心境发生了改变,他只觉得口中的蛋糕是最美味的食物。 不但味道香甜,连他的心也似泡在融融春水中,高兴的不能自已。 姜彦安唯一可惜的是蛋糕不能久放,否则他一定要好好珍藏邵寒送他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见邵寒吃完,姜彦安问他,“还要吃吗?” 邵寒准备去刷牙,摇摇头拒绝了,“不了,我吃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觉了。” 起身快到房间门口,邵寒转身又加了句,“你也早点休息。” “嗯。”姜彦安此刻正高兴的冒泡泡,自然不在意邵寒的提早离去,他看了眼还有一半的蛋糕,自然舍不得把剩下的蛋糕丢掉。 他准备再吃一半,剩下的四分之一放冰箱里当做睡醒后的早餐,这样就全进他的肚子了。 听到邵寒房间洗漱的动静,姜彦安觉得格外安心,根本没想起来邵寒对于那个吻平静的态度,一切好像从未发生。 姜彦安吃完蛋糕将剩下的放在冰箱,随后笑着将自己的生日礼物拿进房间,他并没有拆开,准备等冬令营回来再将东西拿出来用。 躺在床上的姜彦安开心的睡不着,他时不时扫一眼桌上的生日礼物,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明知早上还要赶飞机,却破天荒的破例一次。 待到姜彦安迷迷糊糊睡着时,耳边的闹铃忽然突兀的响了起来,睡觉时间太短,他没做梦,却身心愉悦,像是睡了个好觉。 两人昨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简单洗漱之后就准备出去吃早餐。 见邵寒从房间出来,姜彦安格外热情的对他打招呼,“早上好。” 邵寒每天睡醒的兴致都不怎么高,今天也不例外,他点点头,懒洋洋的回了句,“早上好。” 两人行李都是一个书包一个行李箱,邵寒背好书包刚准备拉行李箱,姜彦安抬手拉过,“我来拉箱子。” 行李箱不重,邵寒懒得动,也没拒绝,直接跟在姜彦安后面一起出了门。 只是没想到在楼下却遇到了刚下车的辜京致,他见到邵寒,瞬间眼前一亮,略过了姜彦安,抬手笑着对邵寒打招呼,“嗨,想我了没?” 80-90 第81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1)^…… 天寒地冻,邵寒一点也不喜欢在这种天气出门,他本就刚睡醒,直接被户外寒冷的空气冻得清醒。 身上穿着暖和的羽绒服,可到底护不住脸,他又不喜欢戴口罩,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没搭理辜京致就直接上了他身后的车。 后座位置不小,但冬天几人穿的暖和,坐下三个高高大大的高中生就有点挤了。 辜京致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邵寒旁边。 姜彦安将行李放到后备箱之后,自觉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今天心情颇好,懒得和辜京致纠缠。 辜京致也下意识忽略了前排的人,将他和邵寒中间的书包挪开,坐在邵寒身旁。 瞥向车窗上的雾气,辜京致有些郁闷道:“阿寒,我好想你,我们已经两周没见了,你怎么都不理我。” 邵寒懒洋洋扫了他一眼,嗓音有些沙哑,“没记错,昨晚我们还在微信上聊过。” 辜京致这两周放假在家闲的无聊,可又不能来找邵寒,生怕打扰他学习,好不容易见面,他分享欲爆棚,“聊天又不是见面,当然不一样。” 邵寒没睡够,想到去飞机场路上还要半个多小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话太多了,我没睡够,眯一会儿再说。” 见邵寒是真的困,辜京致瞬间歇了继续和邵寒说话的心思,他声音低了几度,小心翼翼的问邵寒,“好,你要不要靠着我” “嗯。”有东西靠着睡也舒服些,邵寒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侧靠在辜京致肩膀上,闭上眼睛补觉。 前排的姜彦安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见邵寒与辜京致如此亲近,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泛着淡淡的酸意。 可他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况且邵寒还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才拖着晚睡,想到昨夜的事情,姜彦安心中的不舒服渐渐淡了。 辜京致为了让邵寒靠的舒服些,刻意挺着腰坐直,没一会儿身体就僵硬的不能动弹。 他们靠的极近,邵寒的发尾蹭着辜京致的脸颊,有点痒,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樱桃香气,让辜京致忍不住下意识想侧头去看邵寒。 清晨的阳光撒在邵寒身上,他身上的白色羽绒服被染上色彩,辜京致用眼神一点一点的描绘着邵寒的眉眼。 他知道邵寒长得好,但没想到邵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漂亮精致的不似俗人。 大概是混血的缘故,邵寒皮肤很白,但并不是病态的白,而是泛着冷色的白皙,往日他眉眼清冷,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可如今闭着眼睛的邵寒却无端生出一种乖巧,让辜京致瞬间心软的不像话。 他喜欢如此安静沉睡的邵寒,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 辜京致下意识想亲吻邵寒的额头,但他瞬间意识到车上还有其他人,终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想法。 副驾驶的姜彦安无声的观察着两人的动作,自然察觉到了辜京致的想法,虽然他的唇并没有吻上邵寒,可姜彦安还是不开心。 姜彦安不知道将他和辜京致放在一起能有多少胜算,即便他亲耳听到过邵寒说喜欢,仍旧没有信心能争过辜京致。 这么多年的独自生活,姜彦安清楚经济对生活的影响,他见识过太多相亲相爱的夫妻为了利益,为了金钱反目成仇。 姜彦安再有能力也只是会读书罢了,他清楚的意识到靠自己一个人想要超过辜京致家里几代的财富积累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如何赢过辜京致 姜彦安原本愉悦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心智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也不认为只凭借简单的喜欢就能真正和邵寒在一起。 想到遥远的未来,姜彦安的愉悦的心情也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他到底没有信心仅靠着自己学习的光环能得到邵寒长久的喜欢。 很快就到了机场,辜京致一路为了让邵寒睡得舒服一动都不敢动,导致他下车时腿都麻了,差点直接跪在马路上。 还是邵寒取下行李路过时,顺手拉了一把,这才让辜京致没有在外面丢脸。 学校给他们定的经济舱,但辜京致要缠着邵寒一起去,就顺便给所有人都升了舱,他们位置没有安排在一起,上飞机后就各自坐好。 明天就要考试,邵寒准备养精蓄锐接着补觉,他的要求不高,能拿个三等奖就行。 姜彦安除了开始有些新鲜,在机场四下打量,上了飞机就开始继续刷题,他要争取拿到保送名额,自然不敢懈怠。 班主任说了,如果姜彦安能拿到保送名额,大学四年学校不但负责他的学费,还会每月定期给他一笔生活费。 之后他就不需要再辛苦兼职赚钱,可以将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 之前姜彦安计划大学读计算机专业,一心只想在短期内赚更多的钱,可是他发现自己对化学研究很感兴趣,如果可以他更倾向于研究化学理论。 只是如果真的进入理论研究,他怕是要直接读到博士才能考虑未来的事情。 姜彦安微微叹了口气,他果然是好日子过多了,开始痴心妄想了,日后还很长,谁又能说的准呢。 路上还算顺利,等下飞机时邵寒已经休息好了,他精神不错,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 酒店是按学校标准定的,离冬令营走路就十几分钟的路程,邵寒和姜彦安一起住标间,化学老师单独住一间。 辜京致觉得环境太差,或者他不想看到邵寒和姜彦安在一起,就准备给四个人都升房,可惜因为冬令营酒店已经预定满了,只剩两间总统套房。 最后几人商量之下,化学老师单独住一间,邵寒,姜彦安和辜京致三人住一间。 总统套房很大,四个人都能住的下,里面有套间,所以一人一个房间,辜京致掏钱升的房,主卧自然留给他。 辜京致倒想让给邵寒住,可惜邵寒不等他拒绝就已经选好了主卧旁边的套间,那边视野很好,床旁边就是巨大的落地窗,辜京致也没再强求。 几人把行李放到房间之后就被化学老师带去学校报道,然后在考区溜达了一圈,熟悉了一下明天进行考试的具体考场。 考完试等成绩时候可以出去玩,看完考场他们就回了酒店,化学老师最后给他们传授了一些独家蒙题技巧。 而辜京致则拿着手机开始搜集一些附近的景点和美食,准备等两个人考完试之后大家商量着一起出去玩,分工明确。 这晚姜彦安和邵寒都很安静,神色如常,没人提起凌晨那个突然的吻,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吃完早餐,四人就出发去了考场,化学老师和辜京致将人送进学校后不想回酒店,就顺便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待着。 对于考试的姜彦安和邵寒而言,时光飞逝,他们一眨眼就考完了笔试和实验,紧张而集中的考试让他们瞬间脱离,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当晚邵寒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回酒店睡觉了。 姜彦安稍好一点,也累的够呛,见邵寒回房间睡觉,他简单的吃了一点,也回去休息了。 邵寒是考完试就什么都不再想的人,他也懒得和姜彦安对答案,化学老师身为过来人,也安静的什么都没问,一切只等成绩出来。 离出成绩还有两天,他们也不好跑的太远,周围唯一可以放松的就是游乐场,化学老师表示年纪大玩不来,让他们自己去玩。 几人之中也就姜彦安从没来过游乐场,他跟着两人一路,有些新奇的排队进入。 考完试的邵寒瞬间恢复活力,一路拉着两人什么刺激玩什么,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最后还去了趟鬼屋。 前面的倒没什么,只要年轻没有心脏病,都会感*觉十分畅快,没想到辜京致和姜彦安最后都栽到了鬼屋里。 这次游乐场鬼屋题材是校园鬼屋,恰好还是高三生的死亡冒险。 辜京致平时胆子不小,可他不经吓,何况鬼屋里还伴随着凄厉的背景音,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进入鬼屋后辜京致就紧紧抱着邵寒的胳膊,恨不得把他的头埋进邵寒肩膀里。 姜彦安对于这些没什么感觉,可他不喜欢辜京致缠着邵寒,因此便包揽了邵寒的另一只胳膊,两人一左一右将邵寒束缚的结结实实。 为了提高参与度,和防止人人报团,鬼屋中间设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里面假人真人掺杂,时不时猛的起身吓唬游客。 姜彦安这些年都一个人生活,哪里会怕这些,可当到达狭窄通道和邵寒分开的瞬间,他下意识心中有些惶恐。 鬼屋里灯光忽明忽暗,还时不时闪着阴冷的彩色光,邵寒根本没注意到他,直到姜彦安下意识将手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握,紧闭无间。 那一瞬间姜彦安想永远握着邵寒的手,身后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将姜彦安护了起来,让他勇敢无谓,不再彷徨。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怕,都是假的。” 邵寒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姜彦安顺势转头看去,只见辜京致此时正闭着眼睛低头缩在邵寒肩膀上。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姜彦安直接亲了上去。 相比于之前两人单纯的两唇相贴,这次姜彦安显得主动的多,他张口将邵寒的唇含在嘴里,急切的想要一个回应。 鬼屋为了防止游客一次性进入太多,都是一批一批的,他们是这批的最后三个,前面的游客已经离开。 三人姿势亲密,唯有旁边负责吓人的NPC被惊的双眼睁大,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 第82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2)^…… 邵寒此刻半边身体被辜京致靠着,他神色清明,淡淡的扫了眼一旁惊讶的NPC后,抬手推开了姜彦安。 姜彦安似是有些不解,抬眸愣愣的瞧着邵寒,姜彦安很清楚他没有冲动,也不是因为感动。 他只是单纯喜欢眼前人罢了。 耳边音乐声嘈杂,但邵寒听清楚了姜彦安口中说出的话,“邵寒,我喜欢你。” 他眼神炽热,仿佛要将眼前人融化一般,姜彦安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念头,他喜欢邵寒,想和邵寒一起读大学,想日后的生活中有邵寒的身影。 辜京致似是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他皱着眉头,忍着心里的惊惧抬眼。 只见狭窄的通道中姜彦安和邵寒四目相对,很明显,周围的氛围有些怪异。 “怎么了?”辜京致心下有些不舒服,他故意贴在邵寒耳边问他,“怎么不走了?” “没事。”邵寒放开了被姜彦安紧握的左手,淡淡说了句,“走吧,出去再说。” 没得到回应的姜彦安忽的感到一阵惶恐,他不想走,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之后的路姜彦安无心再玩,即便鬼屋NPC冲到眼前,他也呆呆愣愣没什么反应。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来了,姜彦安害怕被拒绝,虽然他已经有预感,这件事恐怕不会顺利。 只是姜彦安不明白,他明明听到过邵寒说喜欢他,他也喜欢邵寒,故事的剧情不该如此发展。 在姜彦安的预想中,他们两情相悦,为何邵寒还会如此冷漠难道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为什么?因为他的家境可姜彦安觉得邵寒不是那种人,一时间姜彦安思绪混乱,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邵寒说清楚一切。 相比于姜彦安的心不在焉,倒是辜京致玩的最认真,从头到尾他都吓得不敢睁开眼睛,紧紧半抱着邵寒不松手。 故意的成分自然有些,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果然,神神鬼鬼这些东西也只有像是辜京致这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才会害怕。 邵寒不怕自然是因为世界设定,姜彦安小时候怕,但他发现除了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之后,他就变得冷漠。 三人从鬼屋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邵寒玩了一天身心俱疲,只想赶快回去睡觉。 虽然诧异姜彦安的再次主动,但邵寒知道姜彦安这是在试探他,逃避到底不是办法,他得想办法将人先应付过去。 其实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以邵寒对姜彦安的了解,即便说自己不会和他在一起,他亦不会有太多情绪。 但好歹是并肩作战几个月的同学,原身一开始还亏欠了对方,邵寒总想着再拖一拖,等到出了成绩,等到其他愉悦的事情可以冲淡自己的拒绝。 现在他们已经考完了试,邵寒猜着姜彦安大概率能拿到一等奖,保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或许可以如实告知。 对于姜彦安,邵寒是不讨厌的,但也只是相处起来舒服,当同学朋友自然很好,他一开始存着利用的心思让他听到自己喜欢他。 但后面相处之后,邵寒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他不想让姜彦安把太多重心放在他身上。 况且那些让姜彦安感动倾心的帮助,对邵寒而言是赎原身的罪,是举手之劳,根本不算什么。 邵寒自始至终没有将姜彦安安排进他的未来。 吃完饭后几人就回了酒店,相比于安静的邵寒,一路上只有辜京致兴高采烈的说着话,他想打听清楚邵寒的未来规划。 邵寒估计自己最差三等奖,最好二等奖,保送名额倒是能争取到,不过肯定不会和姜彦安一个学校。 况且他一开始就打算出国,根本没考虑过保送的事情,参加考试不过是为了给留学申请多一重保障。 邵寒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只要有姜彦安在,他就会一直被压着,所以离开是最好的出路。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出去一趟能让原身不再只拘泥于眼前的姜彦安。 晚上回房间之后,邵寒忽视了姜彦安的欲言又止,直接去浴室冲澡。 等他腰间挂着浴巾出来时,却见到了站门口一副踌躇模样的姜彦安。 邵寒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总会来,逃不掉的。 他边擦头发,边随意的开口,“怎么了?” 两人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相见”,往常在邵寒家,他们基本上都穿着睡衣,这是姜彦安第一次见到邵寒裸着上身。 这具身体虽然年岁不大,但邵寒来了之后一直注意锻炼,身上有层薄薄的肌肉,不过分突兀,也不单薄,倒显得他身材很好。 头上未擦干的水顺着鬓角滴落在邵寒的胸肌上,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落在哪里,姜彦安瞬间羞红了耳垂。 虽然他们都是男生,可毕竟是喜欢的人,无形中平添了几分吸引力,姜彦安青春年少,到底有些藏不住事。 姜彦安不想再拖下去,他急需知道邵寒的想法,可同时又担心若是戳破,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他们都亲吻过了,还能正常的做朋友吗? 姜彦安努力忽视眼前的诱惑,直视邵寒的眼睛,格外认真的问他,“我……阿寒,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邵寒以为他会直接提起当初邵寒说喜欢他的事情,没想到还是拐弯抹角。 转念想想也是,姜彦安从不是个直白的人,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无法给他直白的勇气。 不过姜彦安也不傻,他不想让邵寒做填空题,而是选择题,“因为可怜……还是你也喜欢我” 姜彦安已经光明正大,清醒着亲了邵寒两次,他不觉得邵寒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姜彦安低声开口,眼神带着期许,“为什么不拒绝我的亲吻” 邵寒不想将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他嘴角带笑,抬手拿起放在床上的睡衣上衣,坐在床边边穿上衣边开口,“一次性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要从哪个回答起好?” 声音温柔,带着疑惑,似乎真的在思考要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 看到姜彦安紧张的握紧指尖,邵寒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先坐吧。” 姜彦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哪怕邵寒态度温和有礼,面上带笑,可姜彦安总觉得这不像是表白的氛围。 但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违逆邵寒,只能安静坐下。 “我的确喜欢你。也感谢你的喜欢。”邵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姜彦安惊喜不已,他眼神像是瞬间注入光芒,此生从未如此愉悦。 只听邵寒温柔的嗓音响起,“不是因为可怜,而是羡慕你的优秀,不拒绝被你亲,是因为太突然,两次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真的”姜彦安瞬间从凳子上谈起,倒不是怀疑邵寒的话,只是过于惊喜和激动,恨不得立刻扑到邵寒怀中。 两人毕竟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姜彦安努力克制自己嘴角的笑意,整颗心脏砰砰直跳,多巴胺此刻分泌迅速。 邵寒点点头,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姜彦安忍不住走近,口中激动的问道:“那我们……” 算是在一起了吗? 可他的话只开了头,就听到邵寒突兀的说了句:“我准备出国了,申请了欧洲的大学。” 姜彦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虽然多少有些失落,可他还是不减开心,“我可以接受异地恋。” 然而邵寒却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面色严肃且认真道:“我不可以,我不想,也不喜欢异地,所以很可惜,我们遇到的时机不对。” 这句话每个字姜彦安都听的懂,可为什么连在一起他就不知道邵寒在说什么,他不理解,甚至觉得这是邵寒用来拒绝自己的借口。 异地没什么,邵寒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上学都有寒暑假。 即便两国有时差,他也可以定闹铃打视频,甚至等大学之后他可以兼职攒机票钱去看邵寒。 怎么就不可以 姜彦安想不通,也不明白,他慌张之下,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 当然是怕你日后查到原身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邵乾元已经给邵寒扫了尾,可对方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事情只要做过总会有痕迹,邵寒也没办法百分百确保姜彦安不会知道真相。 不过邵寒可不敢这么直白,他只是说:“我只是喜欢你,但目前为止,这份喜欢似乎不足以改变我对未来的计划。” 邵寒起身走到姜彦安身边,认真对他道歉,“抱歉,姜彦安。” 很轻的一句话,姜彦安却仿若被人判了死刑。 他其实有些明白,又不是很明白,想认真思考邵寒的话,却因为从云端跌落尘埃,脑子里一片混沌。 明明往常能轻而易举算出各种难题的他,终究是遇到了棘手的题目,他好像解不出这道题的答案。 见姜彦安愣神,邵寒准备继续忽悠他,“我想过带你一起出国。” 假的。 邵寒可不想被男主一直压着,这样他的任务想要完成怕是遥遥无期了。 虽然心里反驳,可邵寒面上神色认真,“可抱歉,我不想我们之间牵扯太多经济利益,我怕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帮了你,怕你混淆喜欢和感激。” 姜彦安想反驳,可他说不出反驳的话,甚至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喜欢不纯粹。 想到自己还未治愈的心理疾病,姜彦安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他也怕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他怕自己又像之前一样,只是感激作祟。 殊不知喜欢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掺杂感激,掺杂占有,掺杂妒忌,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邵寒不给他丝毫反应机会,故意曲解他的心意,“姜彦安,我不想你感激我,我帮你只是顺手为之,不需要你的感激。” 等到姜彦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脑海中只剩下邵寒的那句:“喜欢并不一定要在一起的,姜彦安。” 第83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3)^…… 姜彦安不知道这算什么。 他对邵寒表白了,也听到了邵寒亲口承认的喜欢,可也仅此而已。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甚至有些滑稽,姜彦安觉得还不如邵寒不喜欢自己,这般他也能断了念想。 姜彦安到底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他也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得不承认是他冲动了。 他的喜欢毋庸置疑,只是他不想辩解些什么,说了又能如何,邵寒并不会改变他的计划,他不会为了姜彦安而停留。 其实姜彦安想过,他喜欢邵寒的契机,似乎正是撞见邵寒在暗中帮他解决麻烦。 一开始姜彦安出于好奇才开始关注邵寒,否则他也在想两人在一个班两年多时间,为何他之前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姜彦安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他的喜欢似乎就是不纯粹的。 邵寒有他的未来,而姜彦安的家世根本负担不起他出国费用。 除非他想办法大学申请公费出国,可若是公费留学他就无法随心所欲的选择学校和国家。 一切好像已经注定了,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即便在一起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总归是无法长久。 若他追不上邵寒的步伐,总会被拉下,总会分开的。 姜彦安不得不认清现实,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无形中拉扯着姜彦安,让他变得贪心,开始不满足。 原本他只想吃饱穿暖,可如今他竟然肖想起和邵寒在一起的生活。 真是自不量力啊! 他们在游乐场玩的有些狠,第二天只是在附近景点转了转,就去了商场逛。 相比于之前姜彦安的兴奋和活力,如今他瞧着有些死气沉沉的安静。 就连辜京致都注意到了他情绪的低落,随口问他,“怎么?你这脸色是快要出成绩,害怕了” “嗯。”姜彦安不想解释,随意的敷衍道。 邵寒去买冰淇淋了,两人正在旁边等着,姜彦安的回答让辜京致瞬间歇了和他聊天的心思。 邵寒仍旧像一切都未发生一样,等他们出了成绩,到时候就该分道扬镳了。 几人都是男生,去商场也就在数码区转转,辜京致和邵寒看的认真,姜彦安就安静跟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 倒不是觉得自己买不起而自卑,而是他还没从昨晚的事情里走出来,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邵寒见姜彦安瞧着柜台里的一个数码相机看了半天,还以为他喜欢,就走到姜彦安身边问他,“喜欢” 听到邵寒说话,姜彦安这才回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邵寒对导购道:“麻烦帮我把这款相机包起来,再配一个短焦一个长焦的镜头。” 导购正想给邵寒推荐镜头型号,邵寒直接打断他,“最贵的那款就行。” 意识到这是邵寒给自己买的,姜彦安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我不……” 导购装东西的手速飞快,不等姜彦安开口,就直接把东西配好装袋放到邵寒面前,顺便还送了一堆配件。 邵寒将礼品袋推到姜彦安面前,“就当是提前祝你拿奖的礼物。” 姜彦安不看柜台上的礼品袋,心中有些难受,但更多的还是欢喜,不是为了礼物,而是邵寒的信任。 他抿了抿唇,眼眶有些湿润,“你就这么确定我可以得奖吗?” “当然。”邵寒点点头,怕姜彦安推辞,索性直接刷卡买单。 邵寒虽然没有接受姜彦安的告白,但也不希望和他交恶,他对姜彦安的喜欢还得继续装一装。 看着邵寒眼也不眨的花钱为自己买礼物,姜彦安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并非说说而已。 见邵寒给姜彦安买礼物,一旁的辜京致坐不住了,他自然不想给姜彦安花钱,“我觉得你也会得奖,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也提前买给你。” 邵寒也不客气,微微挑眉对辜京致道:“这可是你说的。” 不等辜京致回话,就直接将人拉去另一边的游戏区选购。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姜彦安忍不住低声呢喃,“邵寒,别对我那么好。”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嘈杂的商场之中,“我会忍不住贪心的。” 等到出成绩的那天,果然如邵寒所料,姜彦安拿了一等奖,直接保送B大化学系材料化学专业。 邵寒拿了二等奖,也可以保送,只是学校和姜彦安不同,不过他既然打算出国,就没有浪费保送名额。 化学老师虽有些可惜,但听到邵寒申请的大学专业后,也没再劝他。 后期姜彦安参加筛选,直接进了国家队,要去B市和其他同学一起参加集训,准备七月份的国际奥林匹克化学竞赛。 之后两人不在同一个城市,联系也渐渐少了,待姜彦安从国外比赛回国时,邵寒已经出国读书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过年时,姜彦安赶回去收拾东西,保送的他不用再上下半学期的课,回学校办理相关手续。 顺便从邵寒家里搬出去,他家已经重新装修好,他不在学校上课,没有理由再继续住下去。 这次回来后姜彦安格外沉默,他看的很清楚,即便他再努力,他和邵寒总归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想成那个拖邵寒后腿的人。 姜彦安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没想到回去时却多了一堆东西,为了方便,邵寒直接找了搬家公司。 很快他们就将东西归置好,客房恢复如初,姜彦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有些沉闷,这段时间好似就像一场美梦。 既然是梦,总有醒的那天。 姜彦安咬牙忍住眼眶的酸涩,微笑着对邵寒道谢,“阿寒,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强颜欢笑,不想让邵寒看出自己的失落,“我就先走了。” 今天除夕,楼下时不时响起鞭炮声,瞧着姜彦安孤单的身影,邵寒开口邀请他,“要去我家一起过年吗?” 姜彦安很想点头,可他更怕自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他摇摇头,笑着拒绝邵寒,“不了,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等过完年就要去集训了。” 邵寒也没有强求,将人送到楼下,见姜彦安坐上搬家公司的车,他缓缓开口,“有事可以发消息给我,再见。” “嗯。”姜彦安轻声回应,他没有看邵寒,怕自己忍不住,只能在后视镜中瞧着那个渐渐变小的身影。 邵寒原计划读个金融硕士就回国,七年怎么也够了,没想到这一去就过了八年时间。 倒不是延期毕业,邵寒当初为了完成原身心愿,直接选择在德国读书,本科三年,研究生两年,博士三年。 说起来他还算他们那届的奇迹,唯一一个顺利三年毕业的博士,他的其他博士同学还在学校继续奋斗呢。 果然,没了姜彦安压制,邵寒的求学生涯格外顺利,甚至作为毕业生代表进行发言。 不过为了顺利毕业,他这八年过得可谓是殚精竭虑,不是泡在教学楼,就是图书馆。 只实习时出过校园,且在各国到处飞,其他时间都在埋头苦读,比高三还刻苦努力。 平时为了方便学习,他请了厨师在家里做饭,如果偶尔太忙没时间回家,就直接让人将饭菜送到学校。 至于为什么不在学校餐厅吃饭,自然是吃不惯那单调的冷食。 刚来的那年邵寒还放假飞回国过年,但折腾了一次之后,他实在不想在路上折腾,之后的几年都是邵乾元飞过来找他。 快毕业时,邵乾元也觉得飞来飞去实在麻烦,索性只打视频电话和他聊几句,维系一下淡薄的父子关系。 这期间邵寒自然也谈过几段恋爱,德国人,英国人,华国人都有,颜值自然不用说。 第一段是个标准英伦腔的英国人,家境和邵寒差不多,邵寒嫌对方太粘人,总缠着他玩,邵寒学习时他都不老实。 对于耽误自己学习进步的人,邵寒只能说no,当然分手也折腾了一段时间。 第二段是个同校的华国人学弟,大概是在异地太孤单,对方家里厨师手艺不错,想换换口味的邵寒同意了他的追求。 在恋爱中邵寒从不是个主动的人,学业繁忙,他也只是会偶尔买东西送给对方,两人不同专业,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对方是个情感需要很高的人,渐渐便不满意邵寒的冷淡,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邵寒实在没精力经营这份敏感的感情,就提了分手。 对方自然不答应,纠缠过,可惜还是没能让邵寒回心转意。 第三段是个当地的德国人,祖上有伯爵头衔,家境自然不用说,在当地有些背景。 在邵寒第二段恋爱时一直想撬他的墙角,听说邵寒分手后,直接强势挤了进来。 邵寒嫌他占有欲太强,邵寒身边无论男女,只要邵寒和对方说话,他就能吃醋,恨不得邵寒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后期甚至不想让邵寒正常上课,邵寒自然要和他的分手,但没想到那人竟然将邵寒迷晕关在古堡里,想玩什么金屋藏娇。 一心读书的邵寒表示心累,折腾了不少功夫才将人压住,让他们家里将人送去了国外,至少在他离开前都不能回来。 折腾了这么一通,邵寒博士毕业前都不敢再提什么恋爱,他唯爱读书,学习使他进步。 八年时间转瞬即逝,一开始邵寒还有心关注姜彦安,后来他的破烂事也不少,哪有多余的心思。 只知道姜彦安顺利按照他的计划回了陆家,之后的事情就再没关注过。 邵寒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顺利毕业,原身还是不满意,不过他实在不想再待在国外,拿了毕业证就立刻飞回了国,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 第84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4)^…… 原本刚辛辛苦苦毕业的邵寒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其他的事情,可他一下飞机就被邵乾元拉着参加晚宴。 邵寒是下午三点到机场的,一下车人就被送去做造型试衣服了。 邵乾元最近几年在投资新型材料研发和生产,一开始生意还算可以,也小赚了几笔。 只是前不久新冒出一个公司,强势挤入资源有限的市场,僧多粥少自然不够分,但对方似乎来头不小,他也只能干着急。 眼下最好的方法还是找到稳定的,有优势的新材料,可惜新材料研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邵乾元公司团队的研发部这几年也只小打小闹的弄出了点东西。 新材料在不断的更新换代,如果还没有新东西能拿出来,他们连之前的几笔生意都守不住。 恰好前不久听说有人研发出了一款纳米级新材料,抗寒耐腐蚀耐高温,结合了之前材料的优点。 可惜邵乾元只是听到些风声,并不知道具体情况,这次晚会听说那个新材料专利持有者会参加,他就立刻带着邵寒过来,也是想碰碰运气。 当然,最重要的是介绍邵寒多认识些圈子里的人脉,他常年在国外,如今回来自然要开始准备接手公司,这种场合迟早要适应。 父子两人许久未见,邵乾元忙完公司的事情就直奔造型工作室,进门时恰好瞧见邵寒从更衣室出来。 两人之前虽然也经常视频,然而当许久未见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时,邵乾元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许久未见的儿子瞧着变了许多,身量高挑,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眉眼间带着独属于青年人的成熟模样,乍看上去长大了不少。 不过仍旧眉目俊郎,眼眶深邃,混血痕迹比之前重了些,为了不特立独行,这次他染了黑色的头发,略长的头发做了造型,显得有些凌厉。 这几年学习让邵寒带上了眼镜,往常为了方便他都带普通黑框,今天为了搭配身上的西装,眼镜被换成了银丝边镜框,一副禁欲冷淡的模样。 邵寒一身笔挺的藏青色修身西装,衬得他像是个大权在握的商业精英,而非一个刚刚毕业回国的学生。 邵乾元再次感慨自己的好眼光,虽然婚约生活有些不顺,但这个儿子他还是非常满意的,无论是外貌还是学识都是一顶一的好。 瞧着邵乾元快落泪的模样,邵寒有些不习惯,他几步走到邵乾元身侧,开口打破这煽情的氛围,“怎么这么盯着我” 邵寒话一出口,两人像是从未有过那些分离的日子,熟悉的就像昨天刚见过面。 邵乾元伤感的离愁别绪瞬间僵住,他皱着眉头望向邵寒,“几年不见,也不知学学那些外国人抱抱你爸我。” 邵寒听到他这话,一脸嫌弃道:“别了吧,怪恶心的。” 见邵寒嫌弃自己,邵乾元也不强求,他就是许久未见儿子,看人忽然到了眼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邵乾元见差不多到时间了,也不再纠结这些,只轻嗤一句:“你个小没良心的。” 两人上了车,邵乾元才想起来邵寒刚下飞机就被拉过来做造型,关心的问了句:“下午吃了没?要不一会儿路上给你买点吃的?” 邵寒回国路上折腾了几天,一下飞机又被拉去做造型,现在已经有些困了,说话语气恹恹的,“做造型的时候吃过了。” 听到儿子说话没什么力气,邵乾元沉默片刻,温声开口,“过去路上还有点时间,你先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邵寒没有推脱,为了不弄乱做好的造型,只轻轻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瞧着儿子如此辛苦,邵乾元自然心疼,可他也是没办法,这次晚宴机会难得,错过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专利持有人参加也是邵乾元今天早上偶然得到的消息,不然他也不会突然拉着邵寒一起参加。 晚上他看看情况,若是实在没戏,就让邵寒简单认个人之后,就赶快回去休息。 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到了晚宴地点,说起来举办晚宴的庄园还是陆家的产业,一提到陆家就不得不提起儿子当初那个高中同学。 邵乾元怎么也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是陆家的亲生孩子,不是偷偷摸摸的私生子,而是被陆家承认不小心走丢,遗失在外的孩子。 可惜自从那孩子被接回家后,他就再没那孩子的消息。 一开始邵乾元其实动过通过姜彦安,不,现在是陆彦安,攀附陆家的心思。 可邵乾元想起来儿子当初做的蠢事,说起来邵寒这孩子千好万好,唯一做过的蠢事就是暗中诬陷陆彦安。 邵乾元怕被陆家顺藤摸瓜的查到端倪,自投罗网,瞬间歇了攀附的心思,也不敢提他曾暗中资助过陆彦安的事情。 其实邵乾元怀疑陆家已经知道了当初的事情是儿子做的,因为陆彦安刚回去那段时间,陆家漏了几单生意给他。 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陆家彻底销声匿迹,那些大生意也不再给他让利。 那段时间邵乾元担心极了,怕被陆家报复,甚至不止一次想过直接卖了公司,拿钱跑去德国找邵寒。 但怪就怪在,对方既不提供帮助,也没对邵家的公司出手,风平浪静,似乎之前露出来的几单生意只是邵乾元的错觉一般。 邵乾元不傻,陆家将人接回去必然会调查之前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查到了多少事情。 按理来说他之前多少也帮过陆彦安,至少买了不少东西给他,陆家也该派个人来道声谢,可惜什么都没有。 这些事情邵乾元没有告诉邵寒,一则邵寒离得远,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反倒会影响他的学习。 二则邵乾元侥幸认为自己已经替儿子扫了尾,道了歉,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被陆家查出来真相。 邵寒感觉刚眯一会儿,就感觉邵乾元推了推他的胳膊,开口对他道:“到了。” 瞧着邵寒睡眼惺忪,邵乾元叹了口气,安慰他,“我们就进去转转认认人,大概半个小时,如果你实在困的话,就直接去休息室睡。” 如今正直仲夏,但山上晚上夜风清凉,下了车的邵寒被风一吹,也精神了几分。 他摇摇头,“我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累了会直接去休息。” 两人一同踏入晚宴会场,路上堵车,他们来的不算早,因此邵*寒入场时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原因自然是他高挑的身材,出众的长相,突然凭空冒出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大家都有几分好奇,想知道他的身份。 邵乾元怕儿子刚回国喝太多酒伤胃,就让侍应生偷偷给他准备了苏打水,他倒是想直接换成白开水,可惜里面没气泡,容易被识破。 虽然邵寒多年未回国,但他到底是金融专业博士,对于应付这种场合还是游刃有余,没一会儿就收获了不少人的好感,手机也加了一轮轮的好友。 说起来邵寒出国八年,周边全是各国同学,如今回来竟然连一个能聚的朋友都没有。 当初原身一心学习,就邵寒来了之后和姜彦安,辜京致玩的还行,只是到底多年未见,肯定早就生疏了。 至少邵寒是这样想的,他和姜彦安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年前互相拜年的时候,他回国也未曾告诉对方。 至于辜京致,他当初去美国留学,没邵寒这么执着于读书,本科毕业读了一年硕士就回了国,之后接手家中生意,也是忙的不像话。 其实当初听说邵寒去德国读书,辜京致本想跟着,但他担心自己毕不了业,他了解自己的水平,只能老老实实去美国读书。 后来两国又有时差,又离得远,加上学业繁忙,两人的联系也渐渐淡了。 邵寒如今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倒是没有多少精力去维系那些曾经的情意。 就在邵乾元带着邵寒在宴会上四处攀谈时,忽然邵寒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其实他一进场就有不少人投来打量的目光,邵寒早就习惯,但这个视线却格外让人在意。 可邵寒抬眼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周围觥筹交错,全是谈笑风生的男女,邵寒只以为是自己太累了。 就在邵寒准备给邵乾元说一声去休息时,前面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小陆总。” 随后周边一群人似乎直接围了上去,邵寒和邵乾元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色高定西服的男子站在当中。 男子一双墨色眼眸宛若黑曜石般透亮,他拥有一张俊美的面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精致如画。 只是他面无表情,神色清冷,面对周围叽叽喳喳的讨好,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似有所感,他微微抬眼向着邵寒的方向看来,两人四目相对,那双眸子沉静如水,既没有多年未见的激动,亦没有当初缱绻的恋慕。 只是那般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后便移开视线。 邵乾元瞧着远处的人,微微眯眼辨认,忍不住对旁边的邵寒道:“儿子,你瞧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你不认识他?”邵寒有些诧异,他以为邵乾元多少见过姜彦安长大的模样,“他就是我那高中同学姜彦安。” “哦。”邵乾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他不怎么希望儿子用曾经的交情低声讨好那人,反正他们交集不多。 邵乾元瞧着对方的模样应该是不认识邵寒,便对邵寒道:“人也认得差不多了,你先去休息会儿吧。” 第85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5)^…… 邵寒确实没什么精神,反正人也认了,他目前不着急和陆彦安接触,就索性找了个休息室先睡个觉。 长途跋涉的回国已经让邵寒身心俱疲,刚刚他也是硬撑着,脸都快笑僵了,可这场合不笑不行,毕竟邵乾元可不像陆家一般有资本。 虽然这些年邵乾元将公司规模夸大了不少,可到底还是比不过多年积累的陆家,何况为了发展他们又换了新城市,这里算是陆家一家独大。 其实当初邵乾元要迁公司时和邵寒还商量过,按照邵寒的意思自然离陆家的地盘越远越好。 可惜从行业发展来看,公司迁移到B市的确是最好的,邵寒最终也没阻止邵乾元的决定。 毕竟陆家这些年瞧着也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两人就默契的不提当初发生的事情。 庄园休息室在楼上,邵寒询问侍应生后被带了过去。 到了地方,邵寒对着侍应生道谢后推门而入,房间一片漆黑,邵寒抬手打开房间的灯。 因为准备睡觉,他从里面反锁了房门,边脱西装外套边径直向着卧室走去。 休息室内部空间很大,富丽堂皇,装潢有些讲究,瞧着不像是给普通客人,倒像是主人自己用的。 邵寒脚步微顿,将外套搭在胳膊上,但想着刚刚和侍应生再三确认,他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心想或许是陆家手笔大。 然而当他刚打开卧室灯,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黑漆漆的室内突然冒出一个人,邵寒微微挑眉,略有些诧异。 不过第一反应还是开口道歉:“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这就走。” 对方瞧着早就没了当初的身影,邵寒也没心思和陆彦安叙旧,直接装不认识更省事。 然而当他转身时,身后却响起陆彦安有些陌生的声音,“我在等你。” 陆彦安起身走到邵寒身边,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做工精致的白色高定衬衫,周围带着淡淡的酒味,并不难闻。 瞧着没有丝毫之前影子的陆彦安,邵寒沉默不语,对方这神色很明显不是找他叙旧。 随着陆彦安的靠近,邵寒察觉到他泛红的眼尾,似有湿意,像是喝醉了。 邵寒本就疲惫,懒得和醉鬼纠缠,直接抬步向门口走去。 眼见人要离开,陆彦安终归是没忍住先开了口,“邵寒,当初那些诬陷我的事情都是你做的,为什么?” 如此直白,没有丝毫寒暄。 不是疑问的口吻,看来陆彦安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邵寒也抵赖不得,就是不知道他将两件事都查清楚了还是只确定了李明生的那件事。 不过既然陆彦安并没有直接找他算账,是不是还在顾念着什么?他在顾念什么? 邵寒有些不理解,他们相处满打满算不过半年时间,加上原身也不过两年多三年不到,两人中间又分开八年,能有多少感情 “大概是妒忌。”邵寒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就永远过不去,虽然他尽力弥补,可到底当初的伤害都是真的。 邵寒想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索性也不着急离开,将外套搭在沙发上,直接坐了上去。 他的嗓音清润,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永远无法超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第二的位置挣扎,似乎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只能当第二名,所以很妒忌,做了错事。” 陆彦安听到这话微微愣神,不知信了没有,他亦不再纠结,只问:“那后来为什么收手” 不等邵寒回答,他又颤声接着问道:“后来你对我做的那些,都是出于愧疚的弥补吗?” 刚刚还语气冷漠的男人,忽然显出几分狼狈,话语中也尽是苦涩。 “是,”这不可否认,不过看到陆彦安听到这话踉跄了一下,邵寒又加了句:“也不是。” 至于为何不是,邵寒没有解释,总不能说怕被你报复。 好在陆彦安并没有追问答案,他轻笑一声,笑声满是自嘲的意味,“那些喜欢我的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一想到自己为这样的人痴心,陆彦安心头一片冰凉,他此刻感觉手脚麻木,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脑海中响起阵阵耳鸣,让陆彦安有些踉跄,站立不稳,他顺势坐在邵寒对面的位置。 可笑的是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喜欢邵寒,不,他爱邵寒,那份喜欢早就在经年累月中变了质,成了执念,成了深爱。 这些年姜彦安并非没见过邵寒,他想邵寒想的发疯的时候,直接飞去见过邵寒,可也只是远远看着。 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邵寒,身边早就出现了其他人,甚至不止一个,他调查过邵寒,对这些自然清清楚楚。 可悲的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邵寒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可陆彦安在这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里,不止一次的会想邵寒,为邵寒当年所做的事情找借口。 即使陆家将铁证如山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还是不舍得陆家报复回去,只因为邵寒是他十几年人生中唯一一个对他很好,不求回报的人。 陆彦安也以为自己只是感激于邵寒对他的好,他当初在邵寒的质问中也曾质疑过自己的真心。 可随着他去心理诊所治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只是陷入了认知陷阱,他喜欢邵寒和感激邵寒之间并不冲突。 即便知道那些可能都是假的,陆彦安仍旧哽咽着问邵寒,“邵寒,你的喜欢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看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有成就感” 邵寒没想到陆彦安会哭,泪珠从眼眶滚落,让陆彦安整个人看上去脆弱极了。 似是怕被邵寒看到自己落泪,陆彦安抬手遮住了眼睛,邵寒从中窥到了几分从前姜彦安的影子。 邵寒知道自己这时候辩解就是在激怒陆彦安,他安静的当个倾听者,抬手倒了杯茶水推到陆彦安面前。 看着眼前的茶杯,陆彦安抬眼望向邵寒,轻笑一声,“你还是这般……” 至于这般什么,他没有没说,反倒嗤笑出声,“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 陆彦安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笑着对邵寒道:“可我的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恨不得将你融到我的骨血之中。” 他的嗓音温柔,语调平常,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邵寒面色沉静,可看着陆彦安眼角绯红,神色痴狂,他还是隐隐有几分不安。 虽然知道陆彦安大概率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可邵寒还是选择先走为妙。 他再次认真对陆彦安道歉,“当初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也从未想过玩弄你的感情。” 说完他抬手拿过外套便准备离开,“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陆彦安怎么也没想到邵寒竟然如此平静,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更没有丝毫愧疚。 这让陆彦安意识到一件事,如果真的让邵寒就这样离开,他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有其他可能。 一想到日后又是无尽的等待,陆彦安不由有些慌张,他急忙开口阻拦邵寒,“你就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还是说你一点也不在意邵家的公司” 邵寒走到门口的脚步微顿,他皱着眉头转身看向陆彦安,“你是在威胁我?” “不,”陆彦安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几步走到邵寒面前,嗓音沙哑,暗含深意,“我是在引/诱你。” 陆彦安像是只开屏的孔雀,竭力展示自己的所有,“阿寒,和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无论是新材料的开发权还是我手中的那些专利。” 说话间陆彦安缓缓靠近邵寒,他的唇轻轻落在邵寒唇上,一触即分,“邵伯父应该告诉过你,MOF-M729(新材料名称)的价值。” 即便已经过去了八年,可单单只是一个浅吻就让陆彦安忍不住后脊发麻,他早就不是纯白干净的高中生。 这些年,没有邵寒在身边的日日夜夜,陆彦安都是想着他,看着他的照片和视频自己动手。 但那远远不够,他渴望邵寒的触碰,渴望邵寒的亲吻,渴望邵寒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只是想想他就激动的不能自已,浑身战栗。 似是怕邵寒拒绝,陆彦安小心翼翼的将邵寒的手牵起放在他的脸上,姿态卑微。 他轻吻邵寒的指尖,嗓音沙哑低沉,带着钩子,“阿寒,你接受我的引/诱吗?” 空气格外安静,邵寒沉默不语,他有些纠结,在心里思索着拒绝和答应分别会面对的情况。 陆彦安的吻轻柔细腻,被他吻过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痒。 不得不说陆彦安提出的条件很让人心动,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邵寒看了他一眼,陆彦安似乎得到答案,近乎神圣般吻向邵寒的喉结,此刻陆彦安仿佛身体被赤焰燃烧,烧的他头昏脑涨,眼中和心里唯有眼前人。 邵寒被陆彦安有些狂热的亲吻弄得狼狈,他感觉鼻头有些不舒服,这才想起来还带着眼镜。 有东西挡着多少有些不舒服,他抬手摘下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两人吻的难舍难分,明明是初次,身体却格外熟悉。 一开始陆彦安还装装乖巧,可当两人进入卧室之后,他就变得急切,粗重的喘/息越来越快,直接将人扑倒在床上。 “我想要你。”陆彦安嗓子沙哑的不像话,声音带着蛊惑,似要将邵寒拆骨入腹,两人融为一体。 “这么着急”邵寒被亲的有些痒,他没想到多年未见,陆彦安竟然如此放的开,多少有些惊讶。 只是这种事情他还是喜欢主动权在自己手上,邵寒忽然翻身将陆彦安压在身下,笑着含住他的耳垂,唇舌滚烫。 陆彦安第一次被如此对待,身体克制不住的战栗,他的眼睛通红,痴痴的望向近在咫尺的邵寒,一遍遍的开口,“我爱你。” “阿寒,我爱你。” 第86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6)^…… 刺耳的手机铃声让邵寒有些烦躁,他感觉头昏脑涨,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邵寒抬手想拿过手机看时间,没想到刚动手就感觉后背有人贴了上来搂住了自己的腰,这光滑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劲。 下意识的警惕性让邵寒猛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昏暗的房间,窗帘是红色丝绒布,阳光被遮住了大半,红色的光晕格外惹眼。 一股闷热感忽然扑面而来,邵寒掀开身上的薄被,缓缓坐起身来,脑中大量记忆涌现出来,暧/昧的亲吻,低沉的喘/息,还有那股浑身放松的舒爽。 邵寒转头向身边人望去,只见陆彦安光/裸的上身泛着淡粉,脖颈上的红痕更是显眼,陆彦安裸/露的皮肤白的晃眼。 原本做好造型的墨发此刻乖巧的贴在鬓角,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陆彦安乍看上去瞧着年轻了许多,像是刚上大学的学生。 他似乎早就醒了,此时正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邵寒,眼中全是柔情与爱慕,似要将眼前人融化一般。 两人此刻都只穿着内裤,就这还是昨晚折腾完洗完澡换的,不然他们此刻怕是要“坦诚相见”。 虽昨晚并未喝酒,可邵寒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冲动了,倒不是后悔,就是觉得不该如此之快。 可转念一想成年人之间,似乎也无需再纠结顾虑许多,耳边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打断了邵寒脑海中的思虑。 他循着声音从一侧的床下找到了手机,扫了一眼,是邵乾元打的,大概是来关心他的。 邵寒将手机捡起来,索性起身坐在床边,一旁陆彦安见状贴过来继续将人搂在怀里,似乎一刻也不想分开。 被抱个满怀的邵寒略有些无奈,他还没穿衣服,不过也没有阻止陆彦安,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邵寒没忘了正事,他接通电话,果然,对面便传来邵乾元关心的话语,“跑哪去了?一晚上都没见你人影,不回家也不知道给你爸我说一声。” “在外面。”邵寒缓缓开口,他的嗓音沙哑,带着醒后的倦怠,懒洋洋的。 邵乾元叹了口气,果然,孩大不由父,他也不好过多干涉邵寒的私事,只说:“安全就行,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人抓去了,忽然就没影了,也不回我消息。” 想起昨晚的“忙碌”,邵寒有些许心虚,不过他昨天才刚回国,自然有睡懒觉的理由,“这次回来有点累,刚睡醒。” 邵乾元也是担心邵寒安全,怕他刚回来人生地不熟遇到什么危险,“什么时候回家?” 邵寒抬眼看了看窗边的阳光,猜着现在大概率已经第二天下午了,连夜赶回去太麻烦,所以直接拖到了第二天,“明天吧。” 得到确切答案的邵乾元没有强求,他看着桌上一摞没看完的文件,忍不住叹了口气,“嗯,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邵寒还是有些困,他感觉时差没倒过来,身体总感觉想睡觉,可肚子却先一步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格外突兀。 听到咕噜声的两人四目相对,邵寒显得有些无辜,晚宴准备的都是凉食,怕胃不舒服,他基本上没动过多少,这都快一天一夜了,自然饿得慌。 陆彦安没忍住轻笑出声,倒是没想到邵寒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知为何陆彦安忽然心里有些发酸,八年时间,不可谓不长。 他背对着邵寒下床,刚站起来双腿一软,差点摔个趔趄,陆彦安急忙望向邵寒,好在邵寒低着头没看到。 陆彦安忍着酸麻走到衣柜边,从里面拿出件新衬衫,边穿边道:“我去让人给你备饭。” 他的嗓音暗哑,一听就是说话说多了,不过音色却悦耳动听,让邵寒难以避免的想起昨晚对方在他身下低声喘/息的模样。 邵寒瞧着陆彦安那双修长白皙的双腿上印着红色的指痕,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腹诽:昨夜他有用这么大力 厨房时时刻刻备着热餐,但陆彦安考虑邵寒赶路辛苦,昨夜又“辛苦劳作”,便问他:“要再多睡会儿吗?” 邵寒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都这个点了,他怕睡了晚上又说不着,便也起身找衣服穿。 然而他瞧着自己皱皱巴巴的衬衫被随意的丢弃在门口,上面还沾着污浊的痕迹。 就连昨天干净笔挺的领带也由于绑“东西”而弄得皱成一团,被随意的丢弃在地毯上。 想起昨夜领带的妙用,邵寒有些不忍直视,果然,有些操作上了床就是头脑发热,什么都敢玩,下了床头脑清醒之后简直没眼看。 意识到没衣服穿的邵寒望向陆彦安,他罕见的有些羞涩,“我……你帮我找件干净的衣服。” 陆彦安没有取面前衣柜里的衣服,反倒走到另一个柜子旁,抬手打开。 入目全是奢侈的高定,许多都和刚刚柜子里的衣服面料,颜色相差无几,不过瞧着略大了些。 不等邵寒开口,陆彦安便解释道:“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你看看喜欢哪件。” 邵寒瞧着慢慢一柜子夏季衣服,微微挑眉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拿下我” 听到邵寒的话,陆彦安忍俊不禁,笑着问他,“你这话可真是颠倒黑白,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是谁拿下谁?” 随后他转身看向被塞满的衣柜,语气有些淡淡道:“自从我回了陆家,只要有我衣物的地方都给你备了。” 并不是为了邀赏,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陆彦安一时间也有些触景生情,背对着邵寒低低呢喃了一句:“这么多年,终于用上了。” 邵寒倒没想到陆彦安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但他没有深究,更不想提起他不在的这些年陆彦安的生活如何。 不过想起昨夜陆彦安答应的那些,邵寒还是准备给他些甜头,防止被人秋后算账。 邵寒起身走到陆彦安身后,从身后依恋的搂上他的腰,将头搭在陆彦安肩膀上轻咬上他的耳垂,两人耳鬓厮磨。 陆彦安下意识蹭了蹭邵寒的头,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邵寒,喜欢他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那人是邵寒,他就能包容一切。 灼热滚烫的吻其实让陆彦安有些不知所措,昨夜他并未喝酒,身上的酒味是被人不小心泼了酒,或许那人是故意。 被泼酒的瞬间,陆彦安甚至想过给邵寒下药将人直接困住,可转念他又忍不住耻笑自己,这……还是他吗? 陆彦安到底不敢去赌,他认识的邵寒爱好自由,无拘无束,这般的飞鸟,他又怎么舍得困在牢笼之中。 利诱是陆彦安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他可以努力拼命做实验,无论是专利还是手中的期权股份,只要邵寒感兴趣,陆彦安便可倾尽所有。 或许有人会觉得陆彦安过于疯狂,可他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年少的伪装不过是为了自保,现在他不必再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两人就这般在柜子旁拥吻起来,陆彦安渴望的汲取着邵寒口中的甘露,他只觉唇齿间全是香甜的气息。 多巴胺疯狂的分泌,让陆彦安宛若飘在云端,没有支撑的他软倒在邵寒怀中,脑子里却想着他可不能被邵寒的那些前任比下去。 怎么会不妒忌每次看到邵寒和其他人亲昵交谈他都不舒服,更何况他们情侣之间不可避免的会发生亲密关系。 似乎意识到陆彦安的失神,邵寒对着他的唇角轻轻撕咬,轻微的痛感让陆彦安回神,他捧着邵寒的脸亲了个遍,心里只余甜蜜。 此刻陆彦安满足感充满身心,他从未如此真切的得到过邵寒,眼角不由沁出泪珠,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患得患失,或许两者都有。 体力的消耗让陆彦安鬓角不由冒出汗珠,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新换的衬衫挂在肩头,此刻的他牢牢抱着邵寒,只想将眼前人据为己有。 阳光渐渐从房间逃走,两人又折腾到了晚上。 这次邵寒是真饿的不行了,他们洗漱完就直接下去餐厅吃饭。 相比于饥肠辘辘的邵寒,陆彦安倒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帮邵寒亲手剥着虾皮,许久没吃国内美食的邵寒差点有些没控制住。 还是陆彦安皱着眉头制止他,“你胃不好,不宜吃的太多,若你喜欢师傅的手艺,我明天学了给你做。” 邵寒听到这话顿了顿,他没有问陆彦安怎么知道自己胃不好,这胃病还是在实习期间各国到处跑时熬的,谁让邵寒嘴刁,不好吃根本不吃。 他更没有问明明让厨师做更方便,为何时间紧张,精力有限的陆彦安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 陆彦安当然有私心,他不想和邵寒分开,便试探着将人拐走同居,“你之后准备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直接去邵氏上班” 邵寒自然偏好玩上一段时间,可惜他没忘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便含糊的说了句:“还没想好。” 若是邵寒去了邵氏上班,陆彦安便不能时时刻刻见到人,他私心想让邵寒来自己的工作室,他巴不得养着邵寒,可惜这话他不能说。 除非邵寒自愿,陆彦安绝不会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惜邵寒并不知道陆彦安的内心独白,若不是任务牵制,邵寒对此不知有多乐意,他也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第87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7)^…… 回国后邵寒的生活走上正轨,他如今和陆彦安住在一起,当然,房子是陆彦安的,邵寒选的地方。 邵寒对于住的地方其实没太多要求,毕竟他曾经为了做任务连破旧的贫民窟都待过,可陆彦安却将住的地方料理的像他们共同的家。 除了定期会请保洁上门打扫,家里从来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做饭也几乎是陆彦安亲力亲为,即便再忙他也能挤出时间回家和邵寒一起吃完饭。 两人若有时间便会一起去超市买菜,陆彦安做饭时邵寒也会打打下手,相处越发融洽,陆彦安越发陷了进去。 直到他们在C大遇到了不速之客,说起来邵寒除了渐渐接手邵家公司的业务,为了积累人脉,他还在C大做了挂名教授。 主讲金融,一周也就一节讲座,安排在周五下午,这天邵寒刚下课,就遇到了下班来接他的陆彦安。 至于陆彦安为何下班如此早,自然是老板特权。 恋爱后的陆彦安连泡在实验室的时间都少了许多,从之前一天到晚昼夜颠倒,变成了现在朝九晚五,偶尔双休。 其实陆彦安今天计划来听邵寒的讲座,可实验室有事耽搁了,好在他刚在邵寒下课前赶了过来,刚到教室外面就碰到了收拾好东西走出来的邵寒。 邵寒上的选修课,但因为他出众的颜值,和乍看上去有些唬人的穿着,每节课几乎都爆满,连下课周围也簇拥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年。 陆彦安远远瞧着邵寒身边一群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心中无端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因为当初入学晚,他比邵寒大一岁,如今也是奔三的年纪。 不知是不是多年待在实验室,陆彦安总觉得自己和周围人有些脱节,无端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老了他可比那些少男少女大了八九岁。 大概因为年轻时经常熬夜做实验,陆彦安恍然觉得自己如今的体力和精力大不如前,邵寒回国后,怕熬夜伤身,他已经很久没有熬夜做实验了。 可即便如此陆彦安仍旧焦虑的不行,甚至背着邵寒开始约医美项目,也越发注意锻炼身体,只为了在邵寒面前展露出最好的一面。 瞧着一个学生挨得邵寒极近,陆彦安忍不住走上前去宣誓主权,“阿寒,抱歉,实验室临时有点事情所以来的有点晚。” 邵寒闻声看去,只见穿着一身卫衣牛仔裤的陆彦安,瞧着倒是和周围的学生没什么差别,他微笑回话,“没事,我也刚下课。” 随后他对身边缠过来的少男少女道:“同学们,抱歉,我还有事,如果你们还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发在□□群里,之后有时间我会一一解答。” 众人虽然有些可惜,但大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听到邵寒这么说,也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周围人都离开后,邵寒挑眉望向陆彦安,调笑道:“陆总今天穿的这么年轻,是想衬着我有钱吗?” 不等陆彦安辩驳,邵寒低声揶揄他,“还是……你连学生的醋都吃” 陆彦安罕见的点点头,承认道:“自然,他们个个十八九岁,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我都快三十了,自然比不上。” 邵寒听到这话轻笑出声,“说的好像我不是似的,再说陆总当年十八的风姿我也是见过的,自是无人能敌。” 虽然知道邵寒只是说好听的话哄自己,可陆彦安还是忍不住觉得甜蜜,到底他们才是高中同学,还有一起奋战拼搏的情意在。 两人颜值出众,就这边走在校园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专门跑来寻人的Lucas自然听到了周围的讨论声。 他闻声望去,没想到这般容易就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Lucas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和陆彦安聊天的邵寒并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情况,结果被人扑了个满怀,对方紧紧将他抱在怀中,用德语一遍遍说着,“寒,我好想你,寒,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陆彦安被突然冲过来的人吓了一跳,抬手就要将人拉开,可惜他哪里抵得过常年健身的Lucas。 对方人高马大,紧紧抱着邵寒不撒手,校园中人来人往,下意识都望了过来。 陆彦安不希望邵寒成为谈资,可他德语水平不如邵寒,只能用英语骂Lucas,让他将人放开。 邵寒被抱住的瞬间就认出了抱着自己的人,脑子里只剩下麻烦和棘手二字。 他有些恼怒,没想到回国了还能遇到前男友,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自己找来的,还是当初被家里打发过来的。 这里人来人往,邵寒不想闹得太难看,冷漠的用德语威胁他道:“放开,我只说一遍。” 听到这话Lucas立刻将人放开,他知道这是邵寒恼怒的前兆,他们许久未见,Lucas很怕邵寒和自己生气。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他不后悔,他只是暗恨自己手段浅薄,当时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慌了神。 他太急躁了,若是从长计议,或许不会出那种事情。 Lucas立马认错,他知道什么表情可以引得邵寒心软,“寒,我错了,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我们好久没见了,有389天了,我每天都很想你。” 一旁的陆彦安没忍住上前抬手握住了邵寒的手,他只能听懂Lucas话语里的只言片语,像是对不起,这类常用词。 陆彦安自然认识Lucas,这家伙待在邵寒身边的时间最久,若不是他自乱阵脚做了蠢事,陆彦安真的担心邵寒会为了他留在德国。 不得不*说Lucas是邵寒前任里颜值最高的一位,他金发碧眼,眉眼深邃俊郎,身材高大有型,年纪又比邵寒小了三岁。 这家伙从十七岁就开始暗恋邵寒,当初暗戳戳使计让邵寒和第二任男友分手,若不是他之后得意忘形忘了伪装,邵寒或许还会被蒙在鼓里。 两人在一起将近三年时间,陆彦安心理莫名有些不安,他怕邵寒旧情难忘,毕竟他和邵寒满打满算在一起也不过三十多天。 瞧着周围打量的眼神,陆彦安勉强弯起嘴角,低声对着邵寒道:“周围人多,要换个地方说话吗?” 邵寒却懒得搭理眼前的Lucas,牵着陆彦安就要往外走,口中不忘安抚陆彦安,“不用管他,我和他没什么可聊的。” 可惜Lucas就不是知情识趣的人,意识到邵寒要走,他急忙跟了上去。 和邵寒在一起后Lucas就一直在学中文,他自然能听懂邵寒的话,刚刚说德文,不过是为了将旁边那个讨厌的男人排除在他们之外。 Lucas不傻,他之前就因为有人对邵寒表白,很多人想借机靠近邵寒而吃醋,不然也不会想将人直接关在古堡里,让他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邵寒身边的男人,两人姿态亲昵,不像普通朋友关系。 他们分开一年多,邵寒身边有新人,在Lucas意料之内,只是猜到是猜到,他还是有些难受。 往昔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在Lucas记忆中越发清晰,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凭借着这些记忆过活,分开不但没有冲散他的执念,反倒让他越发想和邵寒长长久久。 他同意出国也只是因为家里人说只要他安分守己等到邵寒完成学业,就同意让他们到华国一起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家里人将他打包送来华国的理由,他为了和邵寒交流更顺畅,这一年多来努力学习汉语,自然不可能看着邵寒和别人卿卿我我。 家里人上周刚将邵寒的回国的消息传来,Lucas便立刻让人调查邵寒的行踪,听闻邵寒每周五在C大有讲座,他便立刻赶了过来。 只是还没打听到邵寒上课的具体教室,他就从周围议论声中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自然他也注意到了邵寒生怕的陌生男人。 见那男人都是牵着邵寒的手走在前面,Lucas恨不得上去将人挤开,可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Lucas没有忘记两人分开的原因,可那又怎么能怪得了他,那些人一个个瞧着邵寒就像狼看见肉一样,哪里是他多虑 他唯一的错就是太着急,不该表现出来。 Lucas怎么也没想到邵寒会因此对他提出分手,怎么可以他们明明那边亲密,那般相爱,为什么要分手 时至今日Lucas还记得那日的情景,他想忘却,可那股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很难让人忘记,他宛若掉进冰窟之中,唯剩恐惧与绝望。 Lucas一直跟着两人走到停车场,见两人上车,他想也不想就打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后座。 陆彦安咬牙切齿,刚刚顾忌着颜面,他此刻恨不得直接开门下车将人丢出去。 只是不等陆彦安开口,Lucas却学着打起了感情牌,他急忙开口对邵寒道:“Charlie很久没见你了,你不想见见它吗?这段时间它很想你的,平时总是闷闷不乐,吃饭也不好好吃。” 怕邵寒不悦,Lucas又弱弱补了句:“你知道的,它最听你的话了。” Charlie是两人在德国时养的白色柴犬,准确来说是邵寒送Lucas的生日礼物,不然以Lucas的霸道,怎么舍得让其他东西分散邵寒的注意力,狗也不行。 可惜邵寒根本不吃这套,他冷冷道:“如果你养不了,就送回来,我会派专人照顾它,只是日后也别打着它的名号来找我。” “寒,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了的,以后再也不会了,”Lucas立马转变策略,语出惊人道:“真的,我不妒忌吃醋了,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生活。” 第88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8)^…… 坐在驾驶位的陆彦安虽然听不懂Lucas的话,但零星的字眼让他感觉对方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陆彦安想问邵寒那人到底说了什么,可话到口边他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在心中暗自道:“要耐心些。” 邵寒被Lucas语出惊人的话弄得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他没想到这家伙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邵寒忍着想将人丢出去的冲动,烦躁的用德语道:“Lucas,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别再纠缠,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Lucas何尝不知,既然装可怜不顶用,他也只能另寻他法,总不能一下子把邵寒得罪死。 但让他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Lucas眼中他还没有和邵寒分开,其他的什么男人都是小三。 他瞧了眼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准备先回去将人打听清楚再说,既然邵寒这边下不了手,那就从男人那里下手,他不信邵寒不在意他们在一起的三年时间。 Lucas见好就收,对着邵寒示弱,“寒,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想做些事情弥补。” 说话间他自己主动拉开了车门,临走不忘委屈的说一句:“我的联系方式一直都没变,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明明人自己走了,可陆彦安怎么都放心不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心里想着如何悄无声息的将这个麻烦解决掉。 邵寒见Lucas乖乖离开,总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不过他人都走了,邵寒也不想继续深究下去。 至于对方说的联系自然是不可能,他早就将德国的手机卡注销,之前因为Lucas的事情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拉黑删除。 好在有前两个男友为戒,邵寒并没有给Lucas自己太多联系方式,除了WhatsAPP(聊天软件)和手机号,其他都是不怎么用的音乐短视频APP。 之前Lucas倒是为了邵寒想更多了解华国的生活文化,可惜被邵寒以他汉语不好不方便给拒绝了,没想到那家伙却偷偷自学起了汉语。 这场意外让邵寒和陆彦安取消了在外面吃饭的计划,好在家里昨天刚买了新鲜蔬菜,回家做也是一样的。 至于为何不想在外面吃饭,自然是怕某个不速之客再突然缠上来。 Lucas离开后,陆彦安一路上显得有些沉默,他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邵寒继续谈天说地,可怎么也无法忽视心中的那股不安。 还是邵寒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你不问问他是谁?也不在意他刚刚说了什么” 车辆行驶在嘈杂的市区,五彩斑斓的灯光从窗外撒入,可车厢里却格外安静,就在邵寒以为陆彦安不会回答时,却听到他闷闷的说了句:“在意。”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邵寒没有听清,等他想开口询问时,只见陆彦安将车听到了安全的地方,随后他侧身认真对邵寒道:“很在意,怎么会不在意。” 陆彦安眼眶微红,忽然对邵寒坦白道:“你在德国这些年,我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你。” 听到这话邵寒明显有些惊讶,他不认为陆彦安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既不是说谎,那就说明他真的来过很多次。 也不知该说陆彦安谨慎小心,还是怪邵寒神经大条,这么久以来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察觉。 “那你认识他?”邵寒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 陆彦安如鲠在喉,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他咽了口唾液,嗓音干哑道:“嗯,我知道他是你前男友,也知道你们已经交往了三年。” 邵寒忽然理解了陆彦安一路的沉默,他怕自己对Lucas旧情复燃,邵寒一时有些好笑,“那你该清楚,我和他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我当初摆脱Lucas,应该也有你的手笔吧。”邵寒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笃定,不给陆彦安丝毫辩驳的可能。 其实邵寒心里也是猜测,当初他的确感觉有人暗中帮助自己。 他还以为是另外两个前男友插的手,不过邵寒没有和他们继续牵扯的打算,就索性装不知道。 陆彦安听着邵寒的口吻有些害怕,他怕邵寒怪自己自作主张,更怕邵寒觉得是他故意拆散他们,他急忙解释,“阿寒,我只是想帮你,并没有其他想法。” 邵寒淡淡扫陆彦安一眼,其实邵寒有些不太喜欢被人暗中监视,哪怕陆彦安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甚至后面还推波助澜的帮了他,可他就是不高兴。 邵寒决定给陆彦安一个教训,瞬间冷脸吓唬陆彦安道:“是吗?陆总难道从没打算挟恩图报” 这件事邵寒总会知道,陆彦安自然清楚邵寒现在知道可比日后知道要好,他除了多拍了些邵寒的照片,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可陆彦安如今心里也没底,不确定邵寒到底会不会原谅他。 陆彦安急得红了眼眶,他嗓音带着颤声,不知是难过还是害怕,“没有,阿寒,我从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想你,想见见你,并没有其他想法,也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邵寒瞧着陆彦安快哭出来的模样,知道事情要点到即止,他本就没打算追究,谁让男主的软饭实在好吃,他也懒得计较。 “下不为例。”但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一句,邵寒已经被Lucas折腾出了应激反应,他可不希望自己之后还被人成日监视。 听到这话,紧张的心跳加速的陆彦安瞬间放松下来,他立刻抬手对着邵寒郑重起誓,“我发誓我日后绝不会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邵寒听到这话没有开心,反倒皱眉道:“对自己这么狠” 邵寒觉得陆彦安隐隐有几分Lucas的影子,他缓缓警告道:“你知道什么事情会让我不开心吗若我说分手,你也能乖乖同意吗?” “我……”陆彦安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当然不会同意,只是这话却不能直接说。 陆彦安只低着头,嗓音闷闷开口道:“若是能让你看开心,即便是……分手,我也会乖乖接受。” 邵寒听到这话轻哼一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说,“好了,知道了,回家做饭吧,我快饿死了。” 陆彦安知道这件事暂时在邵寒眼里通关了,可他刚刚是想想问Lucas说了什么的,如今也没问到,只能之后再想办法。 就在陆彦安已经决定放弃时,忽然听邵寒道:“既然知道就不要在意Lucas,我们已经成为过去式,我没兴趣吃回头草。” 陆彦安听到这话自然开心,可随即他又怕某一日自己也成了邵寒眼中的回头草。 该如何才能得到邵寒长久的喜欢呢?陆彦安真的希望有人能告知自己。 两人回家后简单的吃了个饭,吃完饭的邵寒就窝在沙发里看文件,陆彦安则在厨房收拾残局,似乎一切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下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惜,就在陆彦安以为Lucas会乖乖消失时,没想到那家伙却忽然跑来找自己。 Lucas开门见山道:“我和阿寒在一起三年,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 听到Lucas几乎没有口音的汉语,陆彦安瞬间明白当时这家伙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说德语的。 陆彦安没有理会他的话,反倒冷哼开口,“怎么不继续说德语了?怕我听不懂” 不等Lucas辩解,他直接道:“我们不过是陌生人,我没兴趣和你聊天,有话直说。” 陆彦安甚至不想听Lucas说一个字,可他又担心这人会缠上邵寒,与其让他和邵寒接触,不如自己尽快将人打发了。 Lucas端着正室的派头,轻飘飘的开口,“我和阿寒在一起三年,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就不用明说了吧?” 陆彦安瞬间感觉到了来者不善,他心里虽然介意,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那又如何?你不要忘了当初邵寒是为何和你分开的。” 他又将Lucas的话还了回去,“你们在一起三年,你更应该了解他的性格。” Lucas怎么也没想到邵寒会将这件事告诉陆彦安,不由震惊道:“他连这件事情都告诉你了” 邵寒当然不会说,可经不住陆彦安自己会调查,不过陆彦安自然不可能告诉Lucas真相,他必须营造出一种和邵寒关系情比金坚,坚不可摧的假象。 不过Lucas也不傻,他立刻就想清楚了,邵寒绝不可能对外人说自己被囚/禁的事情,陆彦安知道未必就是邵寒说的。 Lucas准备炸一炸陆彦安,“哼,你不是也私下调查阿寒我还以为你有多光明磊落,也不过如此。” 陆彦安不想和他在这种事情上多加争论,直接警告Lucas,“三年感情又如何阿寒已经不爱你了,若你聪明些就该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不过适得其反。” Lucas不信,听到陆彦安说邵寒不爱他,他直接怒吼道:“你胡说,阿寒怎么可能不爱我不爱我,难道还爱你这个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Lucas忽然轻笑出声,“你想趁机赶走我,从而独享阿寒我才没那么傻。” Lucas身体前倾,低声诱哄陆彦安道:“我知道你怕我们会旧情复燃,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第89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29)^…… 陆彦安怕自己心动,理智告诉他也不该和Lucas合作,“没兴趣。” 他的话斩钉截铁,不等Lucas再多言语,陆彦安直接起身,“如果你没有其他话要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Lucas也没想着一次就能将人说服,没有开口挽留,只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轻哼一声,语气自信道:“你迟早会找我合作的。” 毕竟当初他就是这么拆散邵寒和那个华国男人的。 随后Lucas便成了邵家的合作商,甚至他还想直接做邵寒的私人秘书,可惜被邵寒拒绝了。 邵寒虽然不待见Lucas,但他手头的资源邵寒可不会拒绝,这家伙的身份对于打开德国市场还是有些帮助的。 如今国内新材料市场太卷,开辟其他国家的市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Lucas家族合作可以省不少麻烦,邵寒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 不过他仍旧不待见Lucas,除了必须的会议以外,基本上从不与他见面。 可Lucas怎么会被这点挫折打败,他每次趁着和邵寒开会都会让人选角度抓拍,总能得到些姿势暧/昧的照片。 一开始基本上都选在会议室开会,后来渐渐为了方便可能随便找一个咖啡店就开始聊了起来,陆彦安收到照片的背影也越发多。 原本陆彦安是不信的,刚收到那些照片时他也很坚定的相信邵寒,甚至直接把有人寄照片的事情告诉邵寒。 邵寒对他详细的解释了前因后果,让他不要在意,说和Lucas只有合作商的关系。 可是后面照片越来越频繁,里面的背景越来越多,陆彦安如何还能坚定的相信,即便他相信邵寒,却不能相信对邵寒死缠烂打的Lucas。 万一呢?万一邵寒这些时日想起了曾经和Lucas在一起的时光,他难道真的一丝也不会动容丝毫不在意Lucas 陆彦安不是没想过暗中阻止两家公司的合作,他很想强势插入进去,可又怕邵寒以为自己是想对邵氏出手。 他了解邵寒说一不二的性格,若是自己从中阻止反倒是会如了Lucas了挑拨离间的心思。 Lucas的计策很脏,但不得不承认是起作用的,陆彦安对此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他很怕邵寒和Lucas接触,想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说了什么。 不安感让陆彦安无法正常工作,只想时时刻刻陪在邵寒身边,他不能允许在两人交往之后还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陆彦安自然知道这样不对,可他控制不住,总怕Lucas这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真的会让邵寒心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彦安不敢赌。 在看到邵寒喝醉后被Lucas送回来时,这种恐慌更是达到了顶峰,这家伙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只见Lucas将邵寒搀扶着搂在怀中,那股小心翼翼的劲似乎他们才是恩爱甜蜜的情侣。 邵寒只穿着白色衬衫,此事身上的衬衫已经有些皱皱巴巴,大概是感觉到冷,他和Lucas贴的很近,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空隙。 “怎么又是你”陆彦安如今已经有些一点就炸,他只要看到Lucas和邵寒在一起就觉得恼怒,这家伙总是没完没了的纠缠邵寒。 陆彦安上去就要将人接过,可Lucas哪能如他的意,搂着邵寒的腰直接转身避开陆彦安伸过来的手。 陆彦安知道邵寒今晚谈生意会喝酒,刻意嘱咐邵寒助理盯着些,没想到还是被Lucas钻了空子。 陆彦安冷着脸对Lucas道:“阿寒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Lucas像是听不懂似的,一脸无辜的笑着对陆彦安解释,“我在拂晓和朋友聚会,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阿寒,他一个人在外面,我有些担心就将人送回来了。” 听到这话陆彦安下意识有些生气,不是对Lucas的,而是对邵寒助理。 陆彦安没办法时时刻刻跟在邵寒身边,便特意找了人在邵寒身边盯着。 不可否认有监视的嫌疑,他只是想了解邵寒的动向,怕邵寒知道了生气,陆彦安直接光明正大的给邵寒报备过,那人正是邵寒的助理。 往常有助理在旁边盯着,陆彦安也能安心几分,没想到助理如今也如此不顶用。 虽然陆彦安能猜到对方大概率是被Lucas支开了,可之前他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绝不能让邵寒离开视线,可助理还是让Lucas将人带了回来。 Lucas倒是根本不想将人送回来,可他被盯得太紧,若是他真的将邵寒偷偷带走,被陆彦安将事情闹大,恐怕他就无法再继续留在华国。 身为一个外国商人,Lucas总归要顾忌华国的法律,这里不是德国,他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况且即便他借机和邵寒上了床,以邵寒的性子醒了不但不会负责,还会和他直接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连生意都没得做。 Lucas很清楚两人之间的主动权永远只能掌握在邵寒手中,否则邵寒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Lucas自己都有些没底,但他能感觉得到陆彦安的不安与怀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邵寒和陆彦安必生嫌隙。 Lucas告诫自己一定要耐心,他比那老男人可年轻三岁,有的是耐心和手段,他就不信邵寒会一直和那老男人在一起。 陆彦安一刻也受不了邵寒被讨厌的人抱着,他直接上前想将人抢过来,没想到Lucas却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一般,直接顺手将邵寒推到了陆彦安怀中。 邵寒醉酒后格外乖巧,陆彦安只闻到淡淡的酒味,他瞧了眼睡得正香的邵寒,想开口的话也只能慢慢咽下。 大概是感觉到熟悉的味道,邵寒轻轻蹭了蹭陆彦安的脸颊,这一刻陆彦安心中的不安躁动瞬间消失不见。 陆彦安抬手摸了摸邵寒有些冰凉的脸颊,心想Lucas果然不知道照顾人,竟然就这样将人带了回来,也不知给阿寒披件外套。 就在他想对着Lucas炫耀他们的亲密之时,忽然注意到了Lucas修长脖颈上的红痕,在冷白的门灯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 和邵寒生活和睦的陆彦安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他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明明Lucas什么都没说,可他整颗心都乱了。 陆彦安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Lucas的阴谋,邵寒醉了,不可能做什么,是Lucas故意气自己的。 可下一刻见Lucas抬手摸了摸脖颈,满脸羞涩的开口,“这么久了,寒的习惯还是没有变,我到现在还有些疼,这是不是你们华国人说的痛并快乐着” 若不是陆彦安怀中还抱着人,他真的不介意让Lucas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可他不能,门口有监控,至少他不能在家门口对Lucas动手。 而且那家伙说话声音很低,明显是故意的,陆彦安不想被他牵制。 陆彦安知道将人赶走是最好的办法,他皱着眉头道:“人已经送到,你可以滚了。” Lucas点到即止,他虽然乐于看着陆彦安崩溃,可却不想让邵寒借此怜惜那家伙,只无辜的眨眨眼,“这么没礼貌都不对我道声谢吗?” 不等陆彦安再次开口,Lucas直接转身离开,嘴角带着化不开的笑意。 至于他脖颈上的红痕到底是不是邵寒干的,就让陆彦安慢慢猜去吧。 确定Lucas开车离开,陆彦安才将人急忙带回家里,邵寒像是被冻着了,一直往他怀里钻来获取暖意。 陆彦安如今患得患失,既开心又难过,只安静的抱着邵寒不放手,他急需更亲密的行为来填补心中的空缺。 将喝醉的邵寒放在床上,陆彦安来不及收拾,就直接将两人的衣物都脱了个干净,邵寒的衣服被Lucas碰过,陆彦安准备直接丢了。 怕邵寒冻着,陆彦安将两人紧紧的裹紧被子里,两人挨得极近,肌肤相贴,呼吸交缠。 陆彦安用滚烫的双手捧着邵寒的脸颊,两人鼻尖相贴,陆彦安忍不住蹭了蹭,柔声细语的诱哄邵寒,“阿寒,你想不想我你喜不喜欢我” 似是怕邵寒搞错主题,陆彦安又急忙换了主语,“阿寒,你喜欢姜彦安吗?想和姜彦安永远在一起吗?” 邵寒根本听不懂眼前人在说什么,只觉得鼻尖有些痒,下意识“嗯”了一声,他喝的酒不算多,如今更多是因为最近熬夜太多困得睁不开眼。 陆彦安清晰的听到一声确定回答,虽然他更想邵寒重复自己话,可眼下他身体滚烫,心里像是火烧一般,只要能得到回应就激动的无法自已,哪还会计较其他。 陆彦安捧着邵寒亲吻他每一寸皮肤,他的吻很轻,生怕惊扰到邵寒,连日被Lucas造成的不安与忐忑,也只有在这一瞬才能被抚平。 陆彦安不想提Lucas,也不敢提起这个人,他只在意邵寒喜不喜欢自己,他不想和任何人比,只要邵寒愿意将他放在心里,这就够了。 亲着亲着,陆彦安无意识的问出了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阿寒,你……爱姜彦安吗?” “哪怕一丝一毫,你爱姜彦安吗?” 第90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30)^…… 毫无疑问陆彦安是贪心的,他希望邵寒喜欢自己,更喜欢曾经的姜彦安。 作为陆彦安他有着光明甚至辉煌的未来,陆家未来的继承人,只要他不犯太过愚蠢的错误,以陆家对他的愧疚,不会让他过得太差。 可陆彦安还是怀念曾经作为姜彦安的他,那时的他贫穷,一无所有,可那是完完整整的姜彦安,不完美,贪心,冷漠,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 若邵寒能喜欢那般的他,自然不会抛弃拥有一切后的陆彦安。 若邵寒不喜欢姜彦安,陆彦安会将他藏起来,再也不见天日。 被蒙在鼓里的姜彦安无疑是幸福的,那时的他只在意邵寒,不知道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是邵寒所指使的,亦不会因此而纠结痛苦,陷入自我怀疑。 当初查到真相的陆彦安是惶恐的,他怕邵寒对他只是利用,玩弄,觉得没意思就随手丢弃,毫不在意。 更怕邵寒因此对他心怀芥蒂,不是真心和他做朋友,若是邵寒早就忘了自己该怎么办? 陆彦安甚至全程忘了生气和仇恨,是的,他并不恨邵寒,即便邵寒的确做了那些伤害他的事情。 伤害是真的,关心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无论是姜彦安还是陆彦安都无比怀念那段和邵寒住在一起的生活,无忧无虑,好似在天堂一般。 陆家并不缺金钱,他们有更多更好的资源,可陆彦安还是怀念高三那年在邵寒家里吃的饭,怀念两人一起奋战备考的每个日夜。 或许那才是青春真正的含义,并非一帆风顺,并非无波无澜,是一往无前的憧憬,是悄无声息的相伴,是无法割舍的爱恋。 就那样义无反顾的喜欢一个人,喜欢他的一切,即便那都是假的也无所谓。 陆彦安不是不信任邵寒,他只是不相信自己,怕自己在邵寒面前会变得面目全非,人都是会变得,但陆彦安不想,他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展现在邵寒面前。 就像现在,他明明醒了,却仍旧假装睡觉,故意调整侧颜,将最好看的一面露在邵寒面前。 果然,脸侧落下一个轻吻,陆彦安佯装被吻醒,笑着伸手抱住邵寒的脖颈,亲昵的撒娇,“阿寒,陪我多躺一会儿嘛。” 话毕陆彦安将人压在身下,他并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情,身体契合的确重要,但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法。 陆彦安轻轻枕在邵寒胸上,安静的听着邵寒胸腔里的心跳,很平稳,大概因为刚睡醒,甚至有些缓慢。 不似陆彦安的那颗心,只要见到邵寒就像是得病一般,加速跳动,有时甚至让他连呼吸都困难,此刻亦是砰砰的不停跳动。 “你昨晚接我回来的”邵寒睡得太沉,根本没有昨夜的记忆,瞧着两人如此亲密的躺在一张被子里,还以为昨夜发生了什么。 不怪邵寒多想,毕竟他胸膛上暧/昧的红痕,还大喇喇的摆在那里,不过邵寒没注意到陆彦安身上倒没什么其他痕迹。 而他身上的痕迹,全是陆彦安妒忌心作祟,怕邵寒被Lucas沾染,索性对他进行了“全身消毒”。 经过一夜的思考,陆彦安多了几分理智,没有选择隐瞒,反倒大方承认道:“不是,Lucas送你回来的。” “嗯。”不得不说Lucas很会演戏,邵寒如今对那家伙的印象只有还算会赚钱的合作商,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若是Lucas真想做什么,也不会将邵寒老老实实送回来,邵寒自然不会对此多想。 邵寒感觉到身上的热源,脑海中不知想起了什么,两人安静的躺在床上没再说话,阳光从窗外洒入,即便拉着窗帘也透出几分光彩。 陆彦安在明明灭灭的光亮中渐渐想起几日前陆父陆承翰找他的情景。 陆家自然清楚陆彦安和邵寒当年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两人现在住在一起,陆承翰一开始知道此事态度毫无疑问的反对。 甚至还想直接将邵寒赶回德国,让邵寒一辈子留在国外,眼不见为净,可他的儿子却挡在他面前,眼神坚定,像个满心满眼只有爱情的傻子。 那般的坚定与决绝,甚至让陆承翰怀疑起自己的决定,这孩子或许并不合适做陆家的继承人,好在陆彦安也没蠢到拿陆家的东西讨好人。 可即便是陆彦安手里的资源,也够很多公司赚的盆满钵满,邵氏不就看上了这些吗? 陆承翰实在想不通他那儿子喜欢邵寒什么,一个长得漂亮,心机深沉的小白脸罢了,邵家那点东西还不够陆家塞牙缝。 陆家不需要陆彦安联姻来稳固集团,好歹也要对外拿得出手,陆*承翰对邵寒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可惜他那傻儿子一心只有那个小白脸,甚至还想为了小白脸脱离陆家,导致陆承翰连暗戳戳威胁都不敢,生怕邵寒直接将人拐走了,所以他直接选择眼不见心为静。 即便陆承翰不打听,也知道小白脸身边有不少狂蜂浪蝶,也不知那小白脸哪来那么大魅力,是个有钱人都喜欢他。 但打听到邵寒回国短短几个月就将邵氏直接提升生了不止一个台阶后,陆承翰也开始用正眼瞧人了。 他知道Lucas的事情,所以将陆彦安特地叫回去问话,“你到底是想玩玩报复他还是认真的” 陆彦安怕陆承翰想插手他们的事,皱着眉头道:“父亲,您说过不会干涉我和阿寒的事情。” 陆承翰冷哼一声,“我才懒得管你们,但那德国的小子又是怎么回事B市这么多青年才俊,你就非得吊死在他身上” 陆彦安为邵寒辩解道:“这不是阿寒的错,是那人纠缠着阿寒不放,阿寒不喜欢他,我不在意其他人,我的眼里只能看到阿寒。” 陆承翰瞧了眼陆彦安坚定的模样,隐下了口中那些难听的话,“既然你们如此情比金坚,就赶紧结婚,倒让我也瞧瞧你们坚定不移的爱情。” 听到这话陆彦安不由皱眉,他何曾不想和邵寒结婚,可他们才交往几个月,如此着急催婚,邵寒会怎么想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似乎只要遇到邵寒的事情,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争论。 房间里格外安静,陆彦安耳边只余下邵寒心脏平稳跳动的声音,就在陆彦安想开口打破这静谧之时,忽然听身下的人道:“陆彦安,我们订婚吧。” 陆彦安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可他此刻就趴在邵寒身上,自然不可能听错,他立刻撑着身子望向邵寒,“阿寒,我……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陆彦安想再听一遍确定一下,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说,管他什么订婚还是结婚,他该先答应的。 不等邵寒开口,陆彦安立刻道:“可以。” 似乎怕自己过于激动吓到邵寒,陆彦安解释道:“我是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邵寒没有丝毫求婚的态度,反倒全都询问当事人,“戒指还在定做,现在恐怕不能求婚,刚好商量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场景,选个你喜欢的时间和地点。” “你……真的要和我订婚”陆彦安有些不可思议,现在好像惊喜直接砸在他身上,反倒让他有些怯懦,生怕一切只是自己的美梦。 邵寒没有说什么喜欢或爱的誓言,只说:“嗯,公司和Lucas的合作差不多结束了,刚好让他回国前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可陆彦安根本不在意,他脑海里只有两个人要订婚了,邵寒还问他求婚事宜,他是不是也要补邵寒一个盛大的求婚 巨大的惊喜让陆彦安开心的无法自拔,他直接扑到邵寒身上动/情的吻他,从未如此愉悦,身体只剩多巴胺分泌的刺激。 邵寒刚睡醒,被这么一折腾,索性拉着人在床上好好亲近了一番。 等邵寒睡醒已经到了下午,他感觉左手中指有些冰凉,抬手一瞧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枚银色的素戒。 陆彦安没在房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邵寒提出订婚也不是心血来潮,如今邵乾元已经正式将邵氏交到他手上,那家伙一心想壮大邵氏。 而不久前陆承翰亲自找过邵寒一趟,两人私下做了笔不为人知的交易。 邵寒虽然不喜欢被婚姻约束,但如果利益足够诱人,婚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期待一下。 虽然订婚是邵寒提的,但这件事全程是陆彦安自己经手的,邵寒没太多意见,毕竟只有陆彦安自己最了解自己喜欢什么。 很快就到了两人订婚的日子,为什么直接订婚,自然是陆彦安为了以防万一,夜长梦多,他们已经戴上了戒指,没必要再求婚引人注目。 那个人自然是对邵寒虎视眈眈的Lucas,即便他和邵寒的合作已经完成,可Lucas以准备开拓华国市场为由,依旧赖在B市不走。 陆家倒是有办法将人弄走,可陆彦安想让那家伙死心,亲眼看着自己和邵寒订婚。 其实陆彦安更想直接结婚,可时间仓促,他不想此生唯一的一次婚礼留下遗憾,只能先订婚,后面再好好准备结婚事宜。 虽说是订婚,但陆家继承人和邵氏新总裁的排面还是很大的,邵寒没忘了初衷,订婚开始前就顺手聊了接了几个单子。 陆彦安邀请了Lucas,却将人远远的控制在一个能看到他们订婚仪式却无法出现的角落。 一切出奇的顺利,就在邵寒为陆彦安戴上戒指的瞬间,他的耳边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90-100 第91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 邵寒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自己拿着鞭子抽人的画面,耳边还时不时传来面前人的闷哼声,真实的有些过分! 被眼前一幕冲击到的邵寒忍不住后退一步,而他手上本来要重重抽到地上跪着的人背上的一鞭也只余鞭尾轻扫的破空声。 邵寒紧张的倒吸一口气,随后抬眼打量起眼前的环境,窗外天色很暗,眼下大概是深夜,他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装潢典雅,房内的一应用品瞧着都价值不菲。 房间放着一张镂刻镶玉金丝床,挂着青蓝帷幔,博古架上更是摆着琳琅满目的珍品,甚至书架上也摆满了各类古籍典册。 邵寒感觉眼前的一切很熟悉,这里似乎是原身的住所,可邵寒想不通这又不是刑房,原身干嘛要在这种地方打人。 这……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些这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邵寒细细打量被自己鞭笞的人,那人身形消瘦,光裸着上身,皮肤有些病态的白,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从身量上看年岁应该不大。 邵寒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能看到那人紧致的背上满是斑驳的红痕,深浅不一,随着呼吸起伏,大概是因为疼痛,背上沁出不少汗珠。 若不是对方发出隐忍的闷哼,邵寒还以为自己自己穿到了什么十/八禁现场。 脑海中一时没有任何记忆,邵寒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他也不知道原身为何要打人。 以往做任务原身干坏事基本上都是背地里,邵寒扫了眼手中带着倒刺的红色短鞭,等等……倒刺! 邵寒下意识丢掉了手中沾着血的短鞭,他猛的向面前那人看去,仔细一瞧,他背后哪是被抽出来的红痕,那一条条分明是流着血的血痕。 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裴云逸怕这人又想出其他折磨人的法子,不由握紧双手,他想转身看看情况。 可想起之前他没有在对方应允下动作,结果迎来更重的惩罚,裴云逸只能忍下心中的好奇,安静的等着对方后续的动作。 如此干站着也不是办法,邵寒皱着眉看了眼地上沾了血的短鞭,佯装困倦,嗓音低沉,“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 这句话打发人的意思尤为明显,邵寒自认为眼前人应该听懂话,然后安静离开,不曾想那人只是缓缓起身随后转身看向邵寒。 看到对方的面容,邵寒心中有种不祥征兆,这模样看着不像普通的路人甲。 对方身量比原身低了半头,虽然容颜稚嫩,但五官精致,眉眼锋利,周身带着股少年稚气。 因为面容消瘦让他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可邵寒仍旧从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恨意。 这人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 就在邵寒愣神之时,没注意到那人忽然走近他身前,抬手就要来解他的腰带,邵寒下意识就要反抗。 他身后就是书桌,避无可避只能打开对方的手,口中的“你干什么”,在说出口前瞬间变成了一句,“不必。” 邵寒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可邵寒不能确定这里就是自己的房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接收原身的记忆。 看对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邵寒也不理睬他,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门后邵寒才微微松了口气,他随意寻了个凉亭坐下,安静的等待接收原身的记忆,可随着原身记忆唤醒,邵寒只觉得一口血憋在胸口。 这次任务和其他世界有些区别,邵寒只接收到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并没有世界剧情线的具体内容。 不过凭借原身的记忆,结合邵寒做了这么多任务下来的经验,他多少也能猜到后续的剧情。 这是个修仙世界,刚刚被原身鞭笞的男子叫裴云逸,如果邵寒没猜错,他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原身是缥缈宗宗主邵阳之子,从小就检测出拥有极品天灵根,小小年纪就已经筑基,如今十八岁就已经到了金丹后期,这个修炼速度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但缥缈宗并非修仙界最厉害的宗门,因此宗主想方设法准备将人送到青云剑宗追随九幽仙尊门下修行。 说起来原身相貌出众,姿容不俗,小小年纪就端的一副清冷出尘的仙人模样,他对外的名声极好。 修仙界无人不知缥缈宗出了个谪仙般的人物,不但锄强扶弱,心地善良,还俊美无俦,风姿清雅。 不过除了外貌,其他都是宗主邵阳花钱营造出来的,为的便是让邵寒能光明正大的进入青云剑宗修行。 实际上由于从小修炼,原身被灌输了他是世间翘楚,遇事只能赢不能输的观念,整个人偏激善妒,他如此快的修炼速度也是整个宗门花钱堆积出来的。 极品天灵根是真,可凡事都要讲究规律,欲速则不达,急于求成自然根基不稳,邵寒不用想就能猜到原身日后的结局。 成日不眠不休的修炼让原身的心理变得扭曲,对外为了他光风霁月的美名,他自然要装的人模人样,对内裴云逸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其实原身针对裴云逸也不只是泄欲,这个故事还涉及到真假少爷的剧情,原身并非邵阳亲子,裴云逸才是。 邵阳得知裴云逸生出来只是杂灵根,就起了换子的心思,他不在意血脉,只想让缥缈宗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因此暗中寻来了原身李代桃僵。 原本裴云逸自出生起便被丢到山下一个农户家中养着,没想到不久前妖物来犯,农户一家都被妖物屠戮干净,只留下个因上山打猎从而逃过一劫的男主。 为了替父母姊妹报仇,裴云逸寻到了缥缈宗,想在此修炼,可他一个杂灵根,只能当个外门洒扫的弟子。 在山门外扫地的裴云逸偶然被邵阳见到,可他并没有将人认回,甚至没有给裴云逸丝毫方便。 原身无意间察觉到邵阳看裴云逸的眼神不对,私下进行探察,查出了一些线索指向他并非邵阳之子。 原身暗中利用宗门秘器“血脉”探验,知晓自己并非邵阳之子,而外门弟子裴云逸才是真正的缥缈宗之子。 如此裴云逸便成了原身的眼中针肉中刺,他一开始想找机会直接将人杀了永诀后患,但后来发现两人混淆血脉是邵阳有意为之。 原身瞬间歇了杀人的心思,反倒将人接到身边当个低贱奴仆使用。 当然,为了原身的美名,对外并非如此,大师兄只偶然救下被人欺凌的裴云逸,将人接到身边“照顾”罢了。 刚将人接来时,原身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可后来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对裴云逸,邵阳自始至终都不过问。 甚至即便知道了原身的小心思,邵阳也睁一只闭一只眼,所以眼下原身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裴云逸。 最近他又琢磨出了新花样,每晚休息之前都要拿鞭子抽裴云逸一顿,次次见血才能平息心中的躁动。 而每次抽完人,原身又会装模作样的将裴云逸的伤用药遮盖,外观自然能遮,可痛意不会消减,每日裴云逸就是带着伤干活。 至于干什么活,自然是伺候原身,为了打压裴云逸,原身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美名其曰“教导”,实则将裴云逸当成仆从伺候自己洗漱穿衣。 什么?修仙之人不用洗漱穿衣一个清净绝能解决的事情,原身就是要像富家子弟一般被人伺候,关起门来谁又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邵寒来的有点晚,原身欺负裴云逸已经有段时间了,且每次都是亲自动手,若他忽然对人好,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被怀疑是被人夺舍。 他需要继续维持原主人设,至少短期内不能引起裴云逸的怀疑,裴云逸对原身不说恨之入骨,也已然仇视,邵寒不能暴露自己不是原身之事。 这次任务邵寒虽不知道后续剧情,但一穿进来就清楚的知道了原身的心愿,他想要当青云剑宗的宗主,做整个修仙界最厉害的人。 邵寒对此表示一言难尽,说句痴人说梦也不为过。 况且根据邵寒做了这么多任务下来总结的经验,原身这种炮灰后续大概率不是成了裴云逸修仙路上的踏脚石,就是后期被打脸的存在。 就这还痴心妄想想得到青云剑宗,不如做梦更快一点。 往常任务的那些原身干坏事好歹知道背着人,邵寒运作起来也方便一些,如今这情况,邵寒不知道该庆幸他对外装模作样,还是只对裴云逸一个人坏。 反正如今这情况两人直接放到了对立面,邵寒无奈叹了口气,他刚刚忘了给裴云逸上药,还得回去补上。 人反正已经得罪了,再差也不怕什么,邵寒瞧着天边的圆月,月色如水,凉风习习,让他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 眼下邵寒一时间也没什么太好的计划,既然想不出,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最差也不过任务失败罢了。 想起来今夜还未给裴云逸上药,为了维持人设的邵寒只能老老实实回房。 对了忘了说,原身为了欺负人方便,裴云逸如今和原身晚上住在一个房间,原身睡在床上,裴云逸则打地铺在床边。 邵寒不知道该夸原身心大还是勇敢,也不怕睡着被人抹了脖子。 不过细想这是修仙世界,原身每夜睡着都会给自己布置结界,若裴云逸有任何异动就性命不保,邵寒只觉得麻烦死了。 第92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 邵寒一进门便看到了仍旧光/裸着上身等了许久的裴云逸,他甚至没有坐着,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阴影处,像个无知无觉的鬼魂。 而被邵寒丢在地上的短鞭已经被清理干净,如今正摆在不远处的桌上,等着它的主人再次使用。 这自然也是原身要求的,那么脏的东西原身不可能自己动手清理,邵寒倒算是误打误撞蒙对了。 原身不睡也不允许裴云逸休息,甚至连裴云逸坐下也需经过原身的同意,而如今邵寒就是原身,他离开前什么都没说,裴云逸自然不敢随意坐着。 “过来,我给你上药。”有了原身的记忆,邵寒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伤药,准备和之前一样为裴云逸上药。 阴影里看不清,邵寒不可能站着给他上药,随手拉了个凳子坐在光线好的地方。 其实房间里有夜明珠,打开盒子之后房间犹如白昼,但原身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光彩,因此每次只是点几只蜡烛,在昏暗的光线下动手。 邵寒以为对方会拿个凳子坐他对面方便上药,没想到人又直接跪到了他脚边,裴云逸嗓音低沉,有种压抑的平静,“奴谢过少宗主。” 邵寒握着药瓶的手一顿,自然清楚这也是原身要求的,他瞧着像是在驯化裴云逸,可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被驯服。 不得不说裴云逸此刻眉眼温顺,墨发如瀑,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瞧着倒是有几分乖巧,这些时日下来他也学聪明会示弱了。 已经糟糕到了极点,邵寒也不介意面对更过分的情况,反正他又不吃亏。 “嗯。”邵寒神色淡淡,应了一声。 听到邵寒应声,裴云逸转身将后背的伤痕暴露在邵寒面前。 刚穿过来邵寒过于惊讶,只粗粗扫了几眼,如今如此近距离接触,只见裴云逸身上深深浅浅布满了鞭痕,有些已深入皮肉。 邵寒扫了眼一旁桌上细长的鞭身,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刺,不用想都知道裴云逸到底有多疼。 原身用的药只能遮盖伤痕,并没有丝毫止痛的作用,邵寒亦不会好心换成其他的药,他抬手抹了药膏涂在了裴云逸身上。 没有心疼,邵寒的动作不可能轻,刚涂上去便听到裴云逸痛苦的闷哼声,整个人也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以往原身最高兴的便是这个时候,听着裴云逸痛苦的呻/吟,他会缓缓动作,冷眼旁观,无限延长上药的时间。 邵寒没那个耐心,对着鞭痕一条条往过擦,既不在意裴云逸的痛苦,也不会刻意放缓动作。 裴云逸的身体很烫,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原本就如此滚烫,原身常年修炼,此刻邵寒手指冰凉,连带着药膏也冰冷刺骨。 此刻每一秒对于裴云逸都是折磨,身后的鞭伤已然痛到发麻,身体每动一下便犹如被万根针同时扎一般,撕心裂肺。 这种痛苦是抑制不住的,裴云逸不是没想过提前吃止痛药,可痛苦是装不出的,被那人发现之后,就是更重的折磨。 随着邵寒抬起放在裴云逸腰间的手指,一句“好了”宛若神明般将裴云逸从痛苦中拯救了出来。 每次上药都格外漫长,因此这次裴云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浑身大汗淋漓,宛若淋了一场雨。 汗珠流经伤痕,带来的是更大的刺激,酸痛苦涩,裴云逸感觉后背已经不是自己的,可疼痛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裴云逸此刻恨不得晕过去,可他还未伺候邵寒更衣,只能咬着牙缓缓起身,准备为邵寒脱去外衫。 然而当他的手还没碰到邵寒时,只听到对方嗓音清冷,一句毫无波澜的,“脏。” 果然,下一刻只见面前的人从凳子上起身避开了自己的手指,“去沐浴,今日不用你。” 真不是邵寒嫌弃,裴云逸一副汗津津的模样,手指还打着颤,邵寒实在不懂原身为何要让裴云逸这般模样给自己更衣。 裴云逸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并没有怀疑到邵寒身上,只垂着头,“奴这就去沐浴,还望少宗主莫要生气。” 邵寒没有回话,只自己脱了外衫挂在衣架上,径直向着床铺走去,夜色已深,他也困了。 虽然修仙者无需睡眠也可,可邵寒到底刚穿过来,又遇到这么糟心的原身,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对付男主,啊,不,修养生息。 裴云逸一个外门弟子,连筑基期都不是,当然不会清净决,沐浴也只能按照凡人一般,这么晚了不能烧水,裴云逸只好用凉水冲洗。 如今已入深秋,秋风寒凉,裴云逸也知道这般容易生病,可他不得不为之,若他回去晚了,怕是又惹得邵寒不悦。 冰冷刺骨的凉水从头上冲下,冻得裴云逸瞬间麻木,有几分让他忽视了后背的疼痛。 裴云逸不知道这般的日子他要过多久,他不是没反抗过,可他的反抗在那人眼中犹如蚍蜉撼树,没人看得起他。 他想过一死了之,追随父母亲人而去,可凭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父母老实本分,踏实生活,只是望着他们长大成人,他们凭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他们都是人,为何那些修仙者视他们为草芥,丝毫没有把他们的性命放在眼中,裴云逸不明白,他亦不想妥协,是命运不公,天地不仁,他没有做错,为何要放弃生命 那邵寒道貌岸然,表里不一,不是仍旧活得潇洒,甚至被天道偏爱,小小年纪就已是金丹后期,这种人都行,凭什么他不可以 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越是如此,裴云逸越是要变得强大,他要为父母亲人报仇,他要让邵寒得到应有的报应,彻底撕下他道貌岸然的伪装。 待到裴云逸沐浴完回到卧房时,邵寒已然睡得深沉,他当然没有忘记给自己设下结界。 裴云逸的发丝还滴着水,他不敢拖太久,头发也没有擦干就立刻回来,看到床上睡得香甜的邵寒,只觉得可恨至极。 不可否认那人皮相的确极好看,眉目温润,如翩翩君子,睡着后更是温柔无害,若不是夜夜被这人鞭笞,裴云逸难免会被他骗到。 知道那人睡觉的习惯,裴云逸不会自讨苦吃,他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取出铺盖平铺到地上,准备早点休息,明日他还要早起。 头发还未干,裴云逸只能找干净的长巾裹起来,随后他趴到了床铺上。 夏日还好,如今入秋,地上阴冷,只铺了一层单薄铺盖的裴云逸被地上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后背的伤也开始折磨人,原本的钝痛变成了阵阵刺骨的疼痛。 裴云逸以为过了这么久他早该习惯,可还是很痛,怕发出声响的裴云逸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种情况他根本睡不着,可不睡他白日里没精神又会被责打,裴云逸只能强迫自己快点入睡,可这根本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就在裴云逸痛的哽咽之时,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直直歪头倒在了枕头上,房间再无丝毫动静。 床上邵寒悄无声息的将自己施完决的手收回被子里。 一夜好眠,至少对于邵寒是这样的,大概是因为睡得好,他已经想好了对付裴云逸的方法,但该演的戏还要演下去。 扫了眼趴在地上还在睡的裴云逸,邵寒想起来昨夜他睡得正香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吵到的邵寒索性直接施了个昏睡决。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人还没醒,邵寒起身坐在床边,他不想踩着人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裴云逸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梦到,无论是痛苦的还是恐惧的,直到他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忘乎所以的裴云逸下意识抬手抓住了打扰自己美梦的“元凶”,他下意识睁开眼望去。 手中竟然抓的是一只白净的玉足,指尖触感细腻,只见那玉足脚腕处正系着一根红线,脚指修剪的圆润光滑,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裴云逸下意识喉结滚动,直到一个带着不悦的声音响起,“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裴云逸脸色瞬间煞白,急忙放开了手中的玉足。 他急忙起身,不小心牵动了后背的伤口,整个人痛的龇牙咧嘴,可眼睛却像是粘在那跟红线上一般,久久移不开眼。 邵寒打量着眼前睡了一觉就变得傻乎乎的裴云逸,也懒得和他计较,抬脚准备让裴云逸伺候他穿鞋。 裴云逸看着眼前睡眼惺忪,有些迷糊的邵寒,竟有种眼前人傲娇可爱的感觉,他立刻甩了甩脑子里古怪的念头,听话的跪下伺候邵寒穿鞋。 不过裴云逸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虽然他之前一直伺候邵寒,可这人只让他穿脱外衫,这还是第一次让他穿鞋袜。 看着眼前线条流畅的纤长脚踝,裴云逸竟觉得那条红线有些寡淡了些。 当裴云逸低着头给邵寒穿袜子时,邵寒也想起了这件事,他以为伺候穿衣是包括鞋袜,没想到原身自己穿袜子,也不知他折腾这一通干嘛! 邵寒有些无语,不过裴云逸都帮他穿了,他也只能装个看不见,不然他把人叫起来干什么。 穿好长靴的邵寒直接从裴云逸的床铺上踩了过去,他身为修仙者,鞋底干净,倒也没什么痕迹,但这种行为到底让裴云逸忍不住皱了皱眉。 裴云逸也顾不得其他,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床铺,过去伺候邵寒穿衣洗漱。 第93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3)^^…… 邵寒做任务时也当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因此被伺候时显得格外心安理得。 束发也是裴云逸来的,但他会的花样也不多,左右不过是换各种玉冠戴,原身注重打扮,毕竟这是他安身立命的重要手段。 可惜房间内并无梳妆镜,邵寒到眼下也不知道原身具体长什么模样,到底配不配得上那句出尘脱俗,如月空灵。 原身通常晨起要去后山修炼,邵寒保持他的原有习惯,身后仍旧默默跟着个裴云逸。 对外裴云逸是走了大运被少宗主看顾的外门弟子,原身为了自己的美名,经常会装模作样的教导裴云逸修炼。 其实也不算装模作样,有人看着他自然是认认真真教的,可两人修炼水平天差地别,原身能教,裴云逸却根本学不会。 即便是一套简单的剑法,原身已经教了数月,可裴云逸却只学会了堪堪两招,众人不会质疑是少宗主教的不好,只会说裴云逸蠢钝至极。 说起来这也是原身一开始鞭笞裴云逸的借口,说他修炼时没有用心,不可教也。 知晓原委的邵寒一眼就看出这是原身没事找事,就像是让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直接学习飞行,地基都没有,就想高楼平地起。 可惜外人不知道这些,他们只能看到原身一日日的耐心教导,对方却连筑基都达不到。 裴云逸何曾不知道这些,可他却仍旧选择跟在原身身边,不只是因为无路可走,而是他能清楚的意识到原身教的那些东西他是对的,有用的,他只是暂时无法消化罢了。 其实裴云逸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杂灵根就是杂灵根浑浊不堪,无法专注,连最基本的内功心法也不能使用。 裴云逸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跟在邵寒身边,他至少可以狐假虎威,借着少宗主的名号行事。 不过这可恶的邵寒总时时刻刻将他拴在身边,让裴云逸连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没有,他很想去藏书楼寻寻杂灵根修炼的典籍。 好在那邵寒不日就要去青云剑宗,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一个杂灵根大概率也不能跟过去,只盼着那讨人厌的邵寒赶快离开。 也只因为如此,裴云逸才能日日咬牙忍着邵寒的欺负,他觉得自己总不会被邵寒欺负一辈子。 若是让邵寒知道他的想法,只会轻嗤他想法简单,带个奴仆去外宗修炼的确不合适,可若是一心照顾指点的友人呢? 反正邵寒不会把他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他还准备日后夺走……,不,蹭男主的机缘呢。 百无聊赖的邵寒抬眼扫向正磕磕绊绊练剑的裴云逸,瞧着有些太瘦了,他尚未辟谷,每日又跟在邵寒身边三餐不定,能胖才奇怪。 邵寒不想再等人练剑,直接抬手施决打断了裴云逸的练习,“出剑软绵无力,练了这么久,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裴云逸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跪下认错,可想起来这是在外面,只低头小声认错,“是奴蠢笨。” “的确蠢笨。”邵寒冷哼一声,原身之前警告过裴云逸在外面要装装样子,至少不能让外人看出邵寒在欺负人,裴云逸一句“奴”不是全暴露了。 裴云逸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听到邵寒的话,只能及时改口,“云逸……是云逸太迟钝,迟迟不得要领,少宗主莫要为了云逸生气。” 自然对于裴云逸而言他并非真心认错,可不认又如何,晚上那顿鞭子总是躲不过的。 邵寒扫了眼伏低做小的男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何偏偏要赖在此处,完全可以换个宗门。 不过细想其他宗门和这里又有何区别?好歹原身还能装模作样的教一教裴云逸,若是换成其他人,未必有人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裴云逸身上。 深秋时节,后山的桂花飘雪,邵寒施法从不远处的桂花树上折下枝条,他眉头微挑,看向低着头的裴云逸,“我只教一遍。” 闻言裴云逸立刻望向邵寒,只见眼前的白衣少年手持桂花枝,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姿轻盈,出手迅速,手中桂花枝却片花未落。 一瞬间那桂花枝似乎真的变成了一柄剑与人合二为一,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如疾风骤雨,花枝所过之处习习生风,吹动少年的衣角,裴云逸心里唯余下惊艳二字。 这种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邵寒是有资本的,怪不得外人都不知晓他的真面目,若不是邵寒人品低劣,裴云逸何尝不想拥有这般的友人。 见裴云逸眼神呆愣,心不在焉,邵寒不由有些*生气,手中花枝直接从裴云逸脖颈处扫过,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朽木不可雕也。”邵寒嗓音清冷,没太多情绪,可裴云逸就是听出他的不悦,裴云逸下意识想道歉认错,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 言毕,邵寒将手中的桂花枝直接丢到了裴云逸怀中,不再浪费自己的时间,转身离去。 明明以往看到邵寒时,心里至于厌恶,可看到邵寒拿着桂花枝教他练剑时,他竟然……竟然生出一股艳羡,有些庆幸这个人是自己。 何其可笑他竟然会庆幸邵寒欺负的人是他而非旁人,裴云逸心中涌出一股无端的自我厌恶,他本该恨邵寒的。 以往若是不小心惹了邵寒生气,裴云逸总是要低声下气急忙赶上去道歉的。 可不知怎么,今日他一点也没有和邵寒继续虚与委蛇的心思,只握紧手中的桂花枝,无言的望着邵寒离开的背影。 邵寒倒也不是真的和裴云逸生气,他刚刚那段剑法只有金丹期才能跟得上,他就是单纯懒得继续教裴云逸练剑,躲懒罢了。 只是邵寒刚离开后山,便有弟子来寻,“少宗主,宗主请您即刻过去,说有要事商议。” 按理来说修仙界人传讯其实根本不需要中间人,但邵寒早上出门修炼没带乾坤袋,连带着里面的通讯符牌也落在了房间。 邵寒还没和这个便宜爹打过招呼,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他面前暴露,不过细想对方那一心只看名声不看血脉的样子,邵寒也不怎么担心被发现。 但该装还是要装一装的,很快邵寒就到了邵阳的院子,这里离邵寒的院子不远,但布置竟然还不如邵寒所居的院子。 整个院子看上去质朴无华,没有太多东西,对于一派宗主而言算得上有些简单了。 邵寒进门后看到了正在等自己的便宜爹,邵阳的皮相很好,温润如玉的中年人模样,面对邵寒时慈眉善目,嘴角带笑。 他身上并没有一宗之主的威严,看着邵寒时眼神里充满欣赏与怜爱,仿若这真的就是自己的亲生血脉一般。 邵寒其实长得和邵阳有几分相似,这也是没人怀疑两人父子关系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这是邵阳当年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 邵寒进门后对着殿内便宜爹恭敬作揖,“父亲。” “嗯,”邵阳点点头,笑着对着邵寒招手,“寒儿,过来坐。” 邵寒听话的坐到了邵阳对面的位置,他刚坐下,就听到邵阳开口道:“寒儿,九幽仙尊首徒的选拔不日便要进行,你可有信心?” 邵寒知道他想听什么,便顺着说道:“父亲放心,孩儿近日境界隐隐有松动之意,或有望突破金丹,定能拿下首徒名额。” 听到邵寒的话,邵阳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吾儿聪慧过人,又天赋异禀,放眼整个仙界无人可比,就连九幽仙尊当年也不过弱冠才到达元婴。” 邵阳越发庆幸自己当初将邵寒抱回来的决定,笑着安抚邵寒,“寒儿年纪尚小,未来可期。九幽仙尊若是个眼明心亮的,自然不会有眼无珠。” 说话间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药瓶递到邵寒面前,“这是为父花重金从玄丹宗买下的洗髓丹,或可祝你突破金丹。” “谢谢父亲。”邵寒也没客气,不过用不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随后邵阳又问了些琐事,就在邵寒觉得无聊想找借口告退之时,忽然听到邵阳状似无意道:“寒儿,为父听闻最近你身边跟了个外门弟子” 邵寒还奇怪邵阳今日怎么这么多话,没想到是在这藏着呢,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风轻云淡道:“孩儿看他修炼颇为刻苦却效果甚微,便想着指导一二。” 听到这话,邵阳刚刚还和煦的面色瞬间严肃几分,冷着嗓音告诫邵寒,“寒儿,未来你要继承为父的衣钵,可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怕邵寒不听,邵阳又加了句:“听闻九幽仙尊喜清静,独来独往惯了,怕是不会应允你将人带到身边,趁早将人打发了。” 邵寒看着面前颇为“苦口婆心”的邵阳,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还是有其他顾虑,不过邵寒不会傻到当面反驳邵阳的话,他乖巧点头,“孩儿谨记在心。” 听到邵寒答应,邵阳当然不会怀疑他阳奉阴违,毕竟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相必他这般提醒,邵寒便再不会浪费精力在其他事情上。 邵阳自然清楚邵寒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眼中都是些小打小闹,孩子训练辛苦找点乐子,即便裴云逸是他亲子又如何,不过一个杂灵根,比凡人又好到哪里去。 既然事已至此,邵阳不会白白将资源和精力浪费在裴云逸身上,只希望邵寒能远远将人打发了,省的被人察觉到端倪。 下午邵寒又跟着邵阳一起处理宗门事宜,其实是邵阳想教邵寒一些与人相处之道,毕竟日后他就要一个人前往外宗修炼,总要学会和各种人打交道。 待邵寒折腾一天晚上回去推门而入时,就看到了脱了外衫正端跪在地上等着自己动手的裴云逸,而他的身旁正放着那柄清洗干净的短鞭。 第94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4)^^…… 邵寒没有那种折磨人的爱好,他甚至觉得那根鞭子太脏,根本不想亲自拿起来。 可裴云逸都这么自觉的跪好了,邵寒总不能拒绝他的要求,只是邵寒不可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动手。 夜色已深,裴云逸已经点好了蜡烛,昏黄的烛光照在房间竟无端有种温馨的氛围,可惜这只是错觉罢了。 邵寒抬手施法设了个结界,他可不想这种画面被别人看到,邵寒没有拿起鞭子直接动手,反而坐在裴云逸面前,明知故问道:“为何下跪” 听到这话裴云逸在心里不由冷哼,可面上还是装的乖巧,低头示弱道:“是奴的错,今日不该惹少宗主不快。” 邵寒不喜欢裴云逸总是低着头,也不知在那里酝酿什么,邵寒索性用帕子包裹着短鞭挑起裴云逸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果然,邵寒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可惜他并不在意男主的想法,瞧着裴云逸装的乖顺的眉眼,邵寒忽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短鞭上的倒刺勾起皮肉,有些刺痛,可这些和裴云逸后背的伤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他警惕的看着邵寒,生怕对方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不曾想却听到邵寒直白的问他,“裴云逸,我如此对你,你可恨我” 邵寒嘴角微弯,不像是质问的语气,反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 裴云逸眉头蹙起,他不知道邵寒这是又想做什么,心里不由生出一股不安,只恭敬答道:“奴不敢。” 邵寒听后轻笑出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用鞭子在裴云逸脸颊上缓缓滑动,鞭尾所过之处瞬间变红,“不敢,而非不恨,那就是恨了。” 裴云逸没想到邵寒会直接撕破脸,两人说到底都在装傻,邵寒如今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不得不让裴云逸心生警惕,他将姿态放的极低,并非畏惧抵在自己喉结处的短鞭,而是惊讶于邵寒今日奇怪的态度。 以往邵寒打他根本不在意什么理由,随便扯个理由都能动手,可今日他竟有些捉摸不透邵寒的想法。 裴云逸黑眸深沉,他眉眼低垂,缓缓开口,“少宗主想听什么,奴便说什么。” 可如此乖顺听话的态度却得来邵寒的一句嘲讽:“好听话的一条狗啊。” 说话间邵寒微微用力,短鞭上的倒刺插入皮肉,伤口开始渗出血珠,尖锐的疼痛让裴云逸不由皱眉。 以往他确定邵寒的所作所为只为侮辱他并不会伤他性命,可如今他竟有些怀疑眼前人是不是想直接处理了他。 裴云逸从邵寒的眼中看出了杀意,虽然转瞬即逝,但真真切切。 无论如何活着最重要,裴云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打消邵寒的杀意,他也不知道邵寒为何忽然对他起了杀意。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裴云逸有些暗恨自己没有时时刻刻跟着邵寒,不然他也能猜个大概,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就在裴云逸想着该如何自救时,他忽然听到邵寒一句轻声呢喃,“凭什么……” 裴云逸抬眼望去,只见到邵寒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或许是烛光昏暗,一时间裴云逸也说不清那眼神里到底含着怎样的情绪。 不忿,幽怨,愤怒,痛苦…… 里面有太多裴云逸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裴云逸想仔细探究时,面上忽然被丢来一条白绫,宽大的白绫遮住了他的视线。 “我不想看见你的眼睛。”不等裴云逸反应过来,便听到邵寒冷冷的声音。 如此裴云逸也只得乖乖系上白绫遮住眼睛,看不到周围的事物,裴云逸有些紧张,但今日的邵寒过于奇怪,他不敢惹怒邵寒。 不等裴云逸转身背对邵寒,熟悉的鞭声传来,果然,下一刻裴云逸便感觉皮开肉绽,这一下在他意料之外,直接将人抽的向前一个趔趄。 目不能视让身上痛感愈发强烈,裴云逸被抽的直接流出冷汗,他牙齿打颤,努力想一些愉快的事情冲淡身上的疼痛,可他根本想不出什么愉快的事情。 与往日一般的鞭打,甚至今日还更重一些,裴云逸终是没忍住痛呼出声,他的声音不大,只有隐忍的哼气声。 邵寒颇为好心情的正在喝着茶,没错,他不想亲自动手,便施了术法让鞭子自己动起来,所以才会提前遮住裴云逸的眼睛。 睡前运动不能不做,邵寒又不想委屈自己,就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如今他人也打了,还不脏手,一举两得。 可邵寒哪曾想法术无法控制力度,还没打几鞭子,裴云逸竟直接直直向前栽倒过去。 邵寒端着茶杯的手一僵,下意识闪身到裴云逸身边想扶住他,可近在咫尺却想起来自己的人设,只能直直看着裴云逸砸在自己脚边。 以防对方装晕,邵寒抓起裴云逸的手为他诊脉,倒没有演戏,不过风寒入体,加上之前的伤一直治标不治本,所以也不算被邵寒抽晕的。 修仙者几乎不会得风寒,邵寒昨日也忽视了这一点,猜着裴云逸生病大概率是睡地上冻得,对方如今也不比凡人强多少。 如今事情有些棘手,裴云逸和邵寒一个房间,这里只有一张床,对方生病大概率是睡地上导致的。 邵寒不能将人就这么丢在地上不管,更不可能找其他人来照顾裴云逸。 该演的戏还是要演,邵寒施法将人挪到了床上,看着裴云逸身后的伤痕,直接喂了他一颗疗伤丸,后背的鞭痕瞬间消失。 邵寒身上并没有直接治疗伤寒的药,他乾坤袋里的那些名贵丹药也不可能用到裴云逸身上,好在后山有不少治疗风寒的草药,倒也不至于真的让裴云逸自生自灭。 看在日后还要蹭男主机缘的份上,邵寒亲自去后山找了些草药回来,熬药太麻烦,他直接施法将药挤成汁液滴到裴云逸嘴边。 如此处理,药的味道可想而知,裴云逸苦的以为邵寒在给他喂毒药,他倒是有几分清醒想要反抗,可身体虚弱无力,只能被迫咽下这苦的发酸的东西。 邵寒瞧着裴云逸紧皱的眉头,知道他已经将药咽下,抬手为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准备上床休息了。 房间就一张床,邵寒没将人丢在床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可能让他睡床自己反倒躲出去,好在床铺足够大,睡在外侧的裴云逸根本不会影响到邵寒。 这一夜裴云逸睡得格外不安稳,除了嘴里的苦味,他的身体像火烧一般,又绵软无力,头脑发昏。 已经很久没有生病的裴云逸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父母健在,每次他生病都有母亲悉心照料。 再坚强的少年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夜里忍不住默默流泪,抽泣声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旁边的邵寒觉得吵闹。 邵寒烦躁的翻个身,口中威胁道:“闭嘴,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可惜这招对烧糊涂的裴云逸没什么用,被威胁后他哽咽的声音响起,带着鼻音,“娘,云儿好疼……云儿难受……” 已经睡迷糊的邵寒早就忘了身处何处,他下意识转身将人揽在怀里,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在裴云逸身上拍了两下,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乖,快睡。” 或许是温柔的轻拍像极了年幼时被母亲哄睡,裴云逸竟然罕见的安静下来,身体也无意识的靠近身旁的热源。 窗外月色透亮,从窗户撒入房间,月光照耀在床边,乍看上去,的确是副兄友弟恭的亲近场面。 第二日裴云逸是被满嘴苦味闹醒的,他舔了舔唇,苦的面目狰狞,可不等他细想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就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裴云逸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从邵寒的怀中醒来,两人眼下靠的极近,入目便是细腻的肌肤,裴云逸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睡到了邵寒怀中。 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些画面,裴云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人,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惊醒邵寒。 怎么会裴云逸想不明白,明明昨日还想杀了自己的人,为何会如此帮自己,虽然裴云逸后面陷入昏迷,但半梦半醒,不算全无知觉。 他恍惚间看到邵寒给自己喂药,不,虽然一开始他只觉得口苦,可细细品味,口中正是治疗风寒的草药,且他后背的伤也不再疼痛。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眼前人做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怕弄死自己之后就没人陪他玩裴云逸并不觉得他有这般重要,想起昨日邵寒忽然起的杀意,以及那句轻描淡写的“凭什么”,裴云逸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 只是眼下裴云逸根本顾不得细想,他得想办法在不惊动邵寒的情况下先溜出去再说,至少不能是如今这种场面。 可惜裴云逸刚醒不久邵寒就缓缓清醒了,只是他也意识到此刻有些不符合人设,正想着怎么找借口将人打发了。 意识到裴云逸也不自在后,邵寒决定装睡到底,身为修仙者,他虽然闭着眼睛,却能看到裴云逸的一举一动。 对方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中慢慢挪出去,邵寒只当不知,不过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手麻,裴云逸刚刚撑起身子,一个趔趄直接双手撑开扑到邵寒面前。 两人近在咫尺,面贴着面,裴云逸的唇离眼前人只有一指的距离,他吓得气都不敢喘,生怕邵寒在此刻睁眼。 裴云逸可以控制呼吸,可心却情不自禁的狂跳起来,震耳欲聋,像是要冲破喉咙,暴露他的存在。 原本邵寒还想着装睡将此事糊弄过去,此刻再装倒有演戏的成分,他索性直接睁开眼睛望向裴云逸,眸光清澈,嗓音平静无波道:“你想做什么?” 第95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5)^^…… 原本还想开口解释,可看到邵寒清冷的眼神之后,裴云逸满脑子只剩下慌张,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我……奴……” “聒噪。”邵寒折腾半宿,难免有些起床气,他坐起身来,柔顺的墨发从肩头滑下,配着他出尘绝俗的面容,倒有几分无端的勾人。 裴云逸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有些愣神,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可下一瞬瞧见邵寒慵懒的扫了眼一旁的衣架,裴云逸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拿来衣袍准备为邵寒穿上。 果然,眼前人还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宗主。 裴云逸为邵寒挽发时,屋外飞进来一只传信纸鸢,山下清源镇有妖物作祟,邵阳让邵寒带着几个师妹师弟下山去解决问题。 以往这种时候原身都是带着裴云逸的,废灵根的确没什么用,可眼睁睁看着别人进步,何尝不是对裴云逸的一种打压。 可惜裴云逸刚想收拾东西跟着邵寒一起出门,却听到身后邵寒突然开口,“不必,这次你留在宗门。” 裴云逸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他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质问的资格,即便他开口,邵寒也不会解释。 邵寒一去就是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裴云逸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他甚少一个人留在宗门,邵寒不在,他便留在院子自己练剑。 可惜效果甚微,即便他这几日不曾停歇,可一套剑法仍旧练的磕磕绊绊,软绵无力。 裴云逸看着紧闭的院门,突然脑海中闪过邵寒的模样,这个认知让他不由皱眉,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起邵寒。 夜幕降临,裴云逸不想继续坐以待毙,他之前花了大价钱买了块可以暂时隐藏身形的符牌,裴云逸想趁着如今邵寒不在,去藏书楼看看。 藏书楼分三层,外门弟子只能借阅一层楼的内功心法,内门弟子可借阅一二层楼的典籍书册,而三层只有宗主和少宗主可入。 裴云逸之前抽空去翻阅过一层的内功心法,可惜并没有找到废灵根可以使用的心法,之前他身为外门弟子,没有资格去二层。 如今邵寒不在,裴云逸想借机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用的心法,当然,他亦好奇第三层到底藏着怎样的秘籍典册。 不过好奇归好奇,裴云逸暂时还没有胆量去三层偷窥,他只想去二层仔细查查,若实在找不到,便只能另寻他法。 深夜藏书楼并不关门,仍旧有零星弟子在里面研读找书,裴云逸进门时还刻意试了试,察觉到符牌起了作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影,这才安心上了二层楼。 藏书楼虽只有三层,却面积广阔,藏书丰富,不只有修仙的内功心法,还有很多启迪思想,开拓眼界的书籍,兵法,游记,甚至还有民间有名的通俗话本。 不过大概是怕被人笑话,那些“闲书”基本上无人问津,放在最偏僻的角落,瞧着和新买的没什么两样。 裴云逸也不感兴趣,但不妨碍他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随着夜深,楼中的弟子渐渐离开,裴云逸已查了大半,可惜仍旧没有丝毫关于废灵根的书籍。 邵寒也不知何时回来,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裴云逸只能继续查找。 他术法不好,不能一直施法照亮,好在今夜月色明亮,偶尔可以借用一下。 一开始的书籍名还算正经,越到后面偏僻处,看着那些书名,裴云逸都忍不住皱眉。 《我与师兄二三事》《九幽与师尊不得不说的秘密》《旷世虐恋之青云传奇》…… 都是些什么鬼 浪费了一晚时间还一无所获的裴云逸不由有些沮丧,体力也消耗不少,他刚想坐在窗边休息片刻,不曾想衣角却不慎扫落了一本底层的书。 好在声响不大,裴云逸捡起地上的书随意找了个空位插了进去,没想到随着书本放入书架,身后却忽然出现响动。 裴云逸吓了一跳,转身却看到墙上出现了一个暗道,里面幽暗深邃,有一股风忽然从暗道中迎面吹来。 直觉告诉裴云逸他最好此刻就离开,可裴云逸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好半晌他低头扫了眼腰间的符牌。 卖符牌的说这东西能在元婴修士眼皮子地下撑半个时辰,虽然裴云逸觉得对方大概率在吹牛,可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裴云逸想赌一次,他眼神坚定,握着符牌便朝着密道走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怕被人察觉,裴云逸也不敢动用术法,只摸着墙壁前行,走了大概半刻,他隐隐听到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 裴云逸小心翼翼的靠近,将耳朵贴在墙上,清晰的话语传进耳中,只这一句便让他僵在原地,“邵寒突破金丹期之日便是取灵根最佳之时。” 虽然隔着一面墙,可裴云逸认得这个声音,这是缥缈宗宗主邵阳的声音,取灵根为何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裴云逸震惊之时,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那人似在劝阻,“你……那孩子到底是你亲子,自小又刻苦努力,乖巧听话,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就在裴云逸纠结该不该将此事告知邵寒之时,下一刻邵阳的话让他犹如雷击。 “在我眼中只有云逸才是我与槿娘的孩子,他才是缥缈宗的少宗主,若不是那孩子生来是废灵根,我怎舍得将他丢在那贫苦的农户家里吃苦。” 这句话无异于惊雷,裴云逸被这真相震得差点站不稳,他竟是邵阳之子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与……邵寒竟是亲兄弟 另一个人仍旧想劝,“你如此做,怎么确定裴云逸就一定会同意” 裴云逸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缥缈宗的真一长老,他是宗主的师兄,不是在闭关吗? 裴云逸此刻非常混乱,他没想到竟会误打误撞听到这些秘辛,一时间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邵阳冷漠又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会的,邵寒和他势如水火,将他当低贱奴仆,只要有脾性的人都不会忍下如此屈辱。” 真一长老似乎痛心疾首,声音里难掩疲惫,“你将人带到阿寒面前,又引得他妒恨云逸,阿寒到底也是你的血脉,让两个孩子相互扶持不好吗为何……为何一定要如此呢?” 邵阳的声音森寒,与往日的温情模样判若两人,“若不是邵寒有极品天灵根,我怎会让他占着少宗主之位十八年,拼尽全宗门之力培养他他本就是为了给云逸提供灵根而生的。” 这句话不断在裴云逸脑中回想,一时间他不知道可笑多一些,还是怨怼多一些。 裴云逸努力平复心情,继续听下去。 真一长老似乎还想再劝,然而邵阳一意孤行,“好了,我此生只认槿娘一个妻子,也只认云逸一个孩子,你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定要在九幽仙尊收徒之前将灵根换到云逸身上。” 此刻的主人公裴云逸听到这些并不觉得有多么开心,相反,他脑海中只余震惊,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瞬间从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裴云逸忽然想起那夜邵寒口中的那句“凭什么”,他很想知道邵寒知道这件事吗?他又知道多少? 邵寒那般对待自己,是因为妒恨还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流露出杀意一切似乎明了了。 在听到这些话之前裴云逸很明确,他恨邵寒,恨邵寒高高在上,恨他将自己视为蝼蚁,玩物,恨他天赋异禀,生下来就是极品天灵根。 可现在裴云逸只剩迷茫,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邵寒。 就在裴云逸纠结痛苦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警惕的声音,“谁在哪?” 相比于邵寒,裴云逸更不想面对邵阳,他知道自己术法不精,此刻直接用乾坤袋中保命的符篆瞬间消失在密道之中。 说来也巧,传送符直接将裴云逸送到了山下曾经的农户家,可惜这里早就没了当初的模样,只剩下几块土墙矗立在风中。 刚刚裴云逸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他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坐在墙边回忆起当初还是农户的记忆。 那些日子算是裴云逸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他们一家五口,虽是农户出身,可裴云逸名字不似其他同村人,叫什么二狗,大山,三牛。 他们兄妹的名字是父母找村东头的书生起的,云峰,云逸,云岚,听着就不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 裴云逸虽自小过得艰苦,却也未曾饿过肚子,父母也对他们疼爱有加,从不偏袒,幼时有人说裴云逸和裴家人不像,是父母捡来的。 可那种话每个孩子都听过,那些无礼的大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裴父裴母对裴云逸与其他兄妹无异,任谁也不会真的怀疑他不是裴家人。 裴云逸本就奇怪邵寒为何会忽然对自己一个外门弟子感兴趣,又只针对自己一人,如今竟然有些能想得通,就是不知道邵寒是何时知道此事的。 如今裴云逸已有把握确定邵寒大概率是知道真相的,不然他堂堂少宗主,根本没理由折磨自己这个废灵根。 想起邵寒那夜照顾自己,为自己熬药,虽然真的很苦,可裴云逸对邵寒的那份恨意消散了大半,他此时也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邵寒。 这一坐就是大半夜,虽然今夜那些话裴云逸信了大半,但他仍旧想亲自证实一下。 看着天边渐渐明亮,裴云逸眼前忽然出现了邵寒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急忙晃了晃头,甩掉眼前荒谬的想法,趁着天亮前转身赶回了宗门。 而裴云逸心心念念的邵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就回了宗门,甚至两人昨夜就只有一墙之隔。 没错,昨夜那些话都是邵寒控制着留声珠施的术法,否则哪有那么恰巧的事情,也只有那些亦真亦假的话才会让裴云逸深信不疑。 第96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6)^^…… 裴云逸听说过缥缈宗有门秘器名为“血脉”,可通过血液或者贴身之物印证两人的亲属关系,可他一个外门弟子如何拿到邵阳贴身之物 虽然裴云逸如今和邵寒住在一起,但邵寒的贴身之物他也没有,因为邵寒自小养的精细,身边用的物品基本上定期都会更换。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裴云逸印象中唯有邵寒脚腕上那根红线似乎一直都在,可那东西明显不是凡品,他又如何得到 让裴云逸去拿两人的血液更是痴人说梦,除非有人直接将东西送到他面前更显示一些。 邵寒放了饵,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见裴云逸有任何动作,如今九幽仙尊首徒选拔之日近在眼前,他可没时间等裴云逸慢慢来。 既然裴云逸毫无动作,邵寒索性将证据直接送到他面前,邵阳的贴身之物裴云逸拿不到,但对邵寒而言易如反掌。 甚至他为了给裴云逸提供血液,还刻意受了个不大不小的伤,更甚至将“血脉”都放到裴云逸触手可及的地方。 果然,在邵寒就差把证据直接给裴云逸的帮助下,终于印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着“血脉”显出的光芒,让裴云逸心里的那丝侥幸彻底湮灭。 到如今裴云逸仍旧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他很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可无论如何,裴云逸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邵寒的灵根,虽然他不喜邵寒,甚至想过日后翻身之后报复回来,可他从未想过占有邵寒的灵根。 裴云逸不是没想过去找邵阳说清楚,他不需要邵寒的灵根,他会自己想办法努力修炼,废灵根未必没有突破的可能。 但裴云逸更担心自己的一时冲动会逼得邵阳更快动手,他不敢轻举妄动。 邵寒回来那日,裴云逸竟有种恍惚感,仿佛两人已许久未见,其实细算起来也不过半月,却仿佛隔了一世。 裴云逸以己度人,若他是邵寒,知道所有的真相,怕是会做的更过分,邵寒甚至还认真的教过他剑法,是他天资愚钝罢了。 听邵阳当时的话,他该是邵寒的哥哥,裴云逸只知邵寒不久前刚过十八岁生辰,对于修仙者是很小的年纪。 邵寒小小年纪便已经到了金丹后期,可想而知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裴云逸甚至有些怜惜那个天不亮就要修炼的孩童。 以往裴云逸是不屑于了解邵寒的,曾经他以为邵寒惯会玩弄人心,在外的好名声都是假的。 如今细细思量,装一两日简单,怎么可能有人毫不出错的装十八年 裴云逸不知自己该不该解释,他自小养在宗外并不知邵阳的计划,更不会同意邵阳的计划,如此直言,邵寒会相信吗? 邵寒看着裴云逸数次欲言又止,以为他会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至少可以缓和一下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 然而到了深夜,当邵寒看着裴云逸又乖顺脱掉外衫跪在自己面前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不是,邵寒不由腹诽他费尽心力做这些干什么?裴云逸的血性呢?聪慧呢?好歹也开口问两句吧,怎么一言不合又开*始脱衣服 旁边仍旧放着那柄许久未用,但被清理干净的短鞭,邵寒只觉得自己费尽心机的模样宛若滑稽的小丑,一切丝毫未变。 这次邵寒真的有些生气,甚至连往日的理由都懒得找,直接拿起鞭子抽到了裴云逸身上,没有收敛的力度引得裴云逸一声闷哼。 邵寒只觉得眼前的裴云逸有什么特殊癖好,他忍不住冷哧一声,低沉悦耳的嗓音说着引人遐想的话,“怎的半月未见,这是连一下都受不住了?” 疼痛让裴云逸沁出冷汗,但这次和以往都不同,痛仍旧还是痛的,可没了那股恨意,裴云逸只是安静的受着。 听着邵寒生气的质问,他只低声认错,“是……奴无用。” 邵寒有些不明白裴云逸的想法,这次他费尽心机折腾这一通,自然是为了给原身之前的行为洗白,但裴云逸似乎和之前并无差别。 好歹拿着证据表表态什么的,这样也能给邵寒一个台阶下,他倒好,还是这幅无欲无求,低眉顺眼的模样,邵寒只觉得自己是白费工夫。 他甚至都想好了裴云逸揭露真相之后该如何收场,没想到对方还是选择保持原状。 抽了几鞭子之后,邵寒只觉得索然无趣,他丢了鞭子直接赶走了裴云逸,“脏死了,滚出去沐浴。” 这次是懒得演戏,连药也没亲自给裴云逸上。 见邵寒如此模样,裴云逸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缓缓穿好外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一句,“是奴的错,少宗主莫要气坏了身子。” 邵寒本想和他演一场同为棋子,被逼无奈,冰释前嫌的戏码,可惜裴云逸丝毫没有接戏的打算,乍看和之前并不不同。 若不是这一切都是邵寒亲自策划的,他都要怀疑之前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幻想。 但男主身边机遇不断,让邵寒放过这个到手的肥羊是不可能的,无论邵阳出于什么目的,他已经明令禁止邵寒再继续接触裴云逸,邵寒也不能明着违逆他的话。 邵寒还记得自己的人设,不好直接将人赶走,只对着推开房门正要出去的裴云逸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去厢房,日后也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很奇怪,之前明明一直想逃离邵寒,可听到这话裴云逸非但没感觉到轻松,反倒心中有说不出的沉闷。 裴云逸曾经的哥哥和妹妹都是好相处的性子,当邵寒变成弟弟,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同邵寒相处,似乎包容也成了错。 如今邵寒在裴云逸眼中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至于邵阳,即便他做这些真的出于对自己好的目的,裴云逸也不想与他相认。 裴云逸之所以不想与邵阳相认,是怕对方会直接不管不顾的取了邵寒的灵根。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邵寒顺利的进入青云剑宗,成为九幽仙尊的弟子,想必九幽仙尊一定会护着自己的弟子。 裴云逸想护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听到邵寒要赶他走,他当即转身望向邵寒,犹豫着开口,“少宗主,奴……可是奴做错了什么还是……” 裴云逸的话还未说完,邵寒直接打断他,“刚刚还装模作样的说是自己的错,如今又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无辜模样,梨园里的戏子遇到你怕是也要自残形愧。” 邵寒觉得这话着实不好听,裴云逸总归要辩驳几句才合适。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裴云逸似乎并没有丝毫为自己争辩的意思,他只低着头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邵寒走到他身边,抬手掐住他下巴迫使裴云逸看向自己,“装什么?你不是恨我吗?如今装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谁看” 裴云逸看着邵寒深邃的眼眸,似察觉到了那藏在身处的悲伤,在他眼中两人都是无辜之人,身不由己,不该变成如今剑拔弩张的模样。 指尖潜入皮肉,可裴云逸并不觉得痛,他只能感觉到邵寒手上冰冷的温度。 裴云逸鼓起勇气刚想张口解释,却听邵寒轻嗤一声,“哦,我忘了,宗主看到了,他似乎舍不得,亲自命我将你打发了,可真是……” 裴云逸没想到又是邵阳在中间挑拨离间,随即也明白了邵寒刚刚的激动为何,邵阳大概是迫不及待了。 如今激怒邵寒并不是好的选择,裴云逸只开口说了句:“少宗主天资卓越,聪慧过人,定然能入九幽仙尊门下,不值当为了奴这般卑贱之人动怒。” 邵寒不知道裴云逸是真的如此大度,还是情势所迫,不过这都不重要,他只说让裴云逸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又没说自己不见裴云逸。 其实邵寒此次设下陷阱,若裴云逸对夺取灵根的计划心动,他便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对付裴云逸,若男主人品有瑕,天道便会收回偏爱。 若裴云逸不动心,这么以德报怨的傻子,邵寒日后利用起来也放心许多。 如今看裴云逸的表现,他应该是没有站到邵阳的阵营,何时用,该怎么用,就需要邵寒再斟酌斟酌。 将人暂时赶走也没办法,一是邵阳已经发话,邵寒不好违逆,二是有裴云逸时时刻刻盯着,有些事邵寒不好光明正大的进行。 唯有被邵寒赶出房间的裴云逸,抱着自己单薄的铺盖不知所措,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也不知在期待什么,可惜里面渐渐没了动静,他也只能安静离开。 没几日就是青云剑宗的选拔大会,邵寒最近在研究九幽仙尊的喜好,外加努力修炼,虽然原身有些天赋,但想稳赢拿下这次选拔也需尽心竭力。 可惜邵寒能查到九幽仙尊相关的消息颇少,只知他在青云剑宗已三百年有余,但为人低调,常年闭关修炼,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百年间出关的时间甚少,因此这次首徒选拔大会才会如此引人注目,邵寒能查到的消息很少。 偶有野史说九幽与其师尊不清不白,可邵寒根本查不到九幽师尊的相关内容,毕竟那个人百年前就已经仙逝。 除了一句姿容绝色,仙姿缥缈,天赋卓越,也再无其他描述,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过邵寒准备暗地里去青云剑宗守护的地界打听打听,万一能遇到什么意外惊喜,他也好有备无患。 第97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7)^^…… 邵寒是一个人独自去的,大概因为选拔大会在即,青云剑宗山下的清平镇格外热闹,到处都是修仙者,从他们的衣着能判断出门派。 来打听消息的邵寒自然做了些伪装,除了打探九幽仙尊的消息,他还准备大吃特吃一顿。 在缥缈宗修炼时因早已辟谷,邵寒从未吃过丹药以外的东西,倒也不是饥饿,纯粹是馋的,可惜原身人设不允许,也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解解馋。 镇子上如今各家客栈都住满了人,酒楼也人满为患,不过邵寒刻意避开了饭点,申时去的,但大堂也坐着不少人。 好在缥缈宗少宗主并不缺钱,邵寒直接订了包厢,又点了满满一桌美食。 他穿着素色青衫,又用了遮盖面容的障眼法,在店家眼中不过是个长相白净的富家小公子,除非元婴之上的修士才能看到他的真容。 大快朵颐一顿之后,邵寒便在街上闲逛,倒也不是偷懒,街上不少修士,这一路邵寒就听了不少八卦,但大都没什么用。 如今各大派里能和邵寒争一争九幽仙尊弟子的便是灵鹫派二弟子卫知应,此人身怀极品雷灵根,如今弱冠也达到了金丹期,算是邵寒的有力竞争对手。 原身年岁不大,平日忙着修炼,最多也就在缥缈宗附近的镇子上除妖灭邪,除了与缥缈宗交好的几个宗门,并不认识其他宗门之人。 说来也巧,这次选拔大会碰到了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夜晚的清平镇竟是比白日里更加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绚烂夺目,宛若白昼。 邵寒走在其中并不突兀,他也难得如此放松,口中不由哼出小调,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就连他也没注意到。 然而即便声音不大,也引得不远处酒楼包厢中的人一阵恍惚,白衣男子瞬间闪现到人来人往的街市,四下匆忙寻找那个熟悉的声音。 可惜,来往匆匆的行人并没有他要找的人,忽然男子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中迸发出惊喜,比周围的灯火还要闪耀。 白衣男子想也不想就急忙上去拉住那人的手腕,口中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师尊……” 被拉住的男子面上戴着面具,转身正要皱着眉呵斥眼前人的无礼行径,却像是被眼前人雌雄莫辨的容颜蛊惑一般,一时间竟忘了言语,任凭白衣男子的拿下他面上的面具。 然而揭下面具的瞬间,白衣男子眼中只有无尽的失望,眼里点点星火渐渐熄灭,重归无尽的黑暗。 “不是……不是师尊,又出现幻觉了吗?”陆离尘不由腹诽,缓缓松开了抓着男子的手,心情瞬间降至冰点,觉得他果然是糊涂了。 此时刚买了个糖葫芦的邵寒从旁路过,大概猜到白衣男子是认错了人,他随意的扫了眼浑身低气压的陆离尘,与他擦肩而过。 走了一段路后,邵寒忽然觉得刚刚白衣男子有些眼熟,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不过是不相干的人,邵寒也没有放在心上。 说起来这两日邵寒打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九幽仙尊百年来并非第一次收徒,只是之前几次收徒似乎都不怎么顺利,以至于到如今九幽仙尊名下一个徒弟都没有。 这就有些棘手了,邵寒之前只以为九幽仙尊会选择天赋最厉害的赢家当弟子,现在看来还需要点“缘分”。 可九幽仙尊常年闭关修炼,邵寒就是想偶遇也找不到机会。 邵寒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九幽仙尊曾经的“预备”弟子在参加选拔大会前后有几个彻底失踪了,听说是遇到了魔修,魂灯也熄灭了。 时间过去太久,事情的真实性有待商榷,虽然试炼大会选拔大会总会有意外发生,可邵寒总觉得这太过巧合,总有种阴谋的味道。 虽然九幽仙尊有些古怪,但不可否认他的修为在如今修仙界算是最强的,无论如何邵寒也要想办法拜他为师。 就在邵寒准备回缥缈宗和师弟们集合时,刚出清平镇地界就遇到了一群魔修围攻一个剑道修士。 邵寒并未贸然出手,想也不想就直接用邵阳给的法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顺带做了个伪装,找了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看戏。 剑道修士正气凛然,一身月白衣衫衬得他相貌堂堂,只听他面无表情道:“大胆魔修,选拔大会在即,你们竟敢在清平镇放肆。” 领头的是个美艳的女魔修,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男子,笑着道:“卫知应,我奉劝你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真动起手来,伤了你这张皮囊就不好了。” 邵寒听到修士姓名,不由微微挑眉,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灵鹫派的卫知应,说起来这群人倒是帮邵寒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 可细想想他们这次对卫知应下手,下次是不是就要对自己下手?邵寒想弄清楚这些魔修的真实目的。 如果是邵寒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对多,即便有胜算也太费体力了,着实没什么必要。 卫知应却不这么想,他抬剑就直接向着领头的魔修攻去,“休要多言,想带我走,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邵寒并没有打算离开,刚好能观察观察卫知应的剑法,日后若两人真的对上,他也能有所应对,顺带他也想这些这些魔修为何要带走卫知应。 战斗比想象中更加激烈,卫知应剑法卓绝,身姿轻盈,动作迅速,比原身这个用丹药堆积起来的金丹期扎实许多。 他一个人应付一群魔修竟也应对自如,只是和邵寒想的差不多,这群魔修自知不敌,用车轮战在不断消耗卫知应的体力。 很明显,这群人似乎并不想伤着卫知应,动手时明显顾忌着什么,只是单纯的在消耗卫知应的体力。 果然,当卫知应一个不察被领头女魔修的剑气伤到肩膀时,邵寒看到那女魔修皱了皱眉,瞬间收敛了剑气。 其他魔修趁机一拥而上,体力不敌的卫知应直接摔到了邵寒脚边,口中喷出的鲜血径直溅到了邵寒腿上。 地上的卫知应瞬间察觉异样,血腥味暴露了邵寒的踪迹。 卫知应抬头看去,邵寒的身形忽然显露在众人面前,他索性弯腰扶起卫知应,笑的一脸无辜,对着卫知应打招呼道:“卫道友,久仰大名。” 虽然并没有从眼前人身上察觉到杀意,但卫知应仍旧保持警惕,他瞧着眼前长相白净的小公子,皱着眉道:“你是谁?”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邵寒也不好继续装死,只笑着挡到卫知应面前,嗓音温柔道:“帮你的人。” 女魔修本想着速战速决,没想到会冒出来个拦路石,只是瞧着邵寒弱不禁风的模样,她笑着开口,“小道友,我们要的只有卫知应,若你不识趣,那就只能先解决了你,再抓他了。” 卫知应刚刚在打斗时暗中递了消息给镇上的师兄弟,然而这么久还是没人赶来,他猜到应该是被魔修动了手脚。 对方准备如此充沛,卫知应不想连累他人,就在他准备劝邵寒先离开之时,忽然察觉有绳索顺着脚踝攀附而上,直接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卫知应不可置信的望向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要帮他的人,“你!” 邵寒侧身一步露出身后被自己绑住的卫知应,对着女魔修道:“我可以把他给你,但你要告诉我,谁让你们抓他的?抓他又干什么” 女魔修原以为忽然冒出的是个拦路石,没想到邵寒如此有趣,她笑着开口,“小道友如此有趣,不如我们交个朋友,我叫尧灵珂,乃血影宗副宗主,不知小道友名讳” 卫知应听到两人竟然聊了起来,不由开始挣扎起来,可他越挣扎身上的绳索便越紧,勒的他差点站不稳。 邵寒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魔教副宗主,为了一个卫知应,怎么看都有些小题大做了,邵寒嘴角微弯,礼貌的打招呼,“尧宗主,久仰大名。” 尧灵珂听邵寒叫自己宗主,忍不住娇羞道:“小道友嘴真甜,我还不是宗主呢。” “那就是宗主想要卫知应喽”邵寒忽然开口,想起之前那些失踪的弟子大都是男子,他忍不住猜测道:“他莫不是个断袖” 与青云剑宗是响当当的正道仙宗一样,血影宗便是修仙界臭名昭著的魔教,当然,他们自然是不认的。 血影宗魔修修行的术法虽不光明正大,但修行速度比正道快上许多,且还有可以夺人功法,取人灵根的邪术,因此在修仙界的名声很差。 血影宗宗主练淅川之名邵寒还是听过的,但血影宗多年来行事低调,练淅川也速来看不起夺人功法的修炼方法。 这种功法和原身吃丹药一样,看起来长了修为,前期修炼飞速,后期则会停滞不前,因此才有邵寒怀疑他是断袖的猜测。 当然,这话纯属是激怒尧灵珂用的,谁让邵寒实在好奇练淅川抓人的目的。 没想到尧灵珂却像是遇到知己一般,对着邵寒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还刻意叮嘱我,不准我伤着这小白脸的皮囊,害得我动起手来畏手畏脚的。” 被当面蛐蛐的当事人卫知应表示他只恨自己大意,不该如此轻信邵寒,毕竟一个能心安理得躲在旁边看他和魔修纠缠的人,能善良到哪儿去? 果然,下一瞬他就听到邵寒理所当然的对尧灵珂道:“尧宗主觉得我这张脸如何可能帮我引荐引荐” “啊?”尧灵珂差点没跟上邵寒的脑回路,邵寒遮掩了容貌,乍看只能算是白净,比不上旁边卫知应容貌俊郎。 但她仔细想了想,犹豫着开口劝邵寒道:“你想走捷径小道友,修炼这种事,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邵寒听她这话大概是不会帮自己引荐,因此点点头,诚恳道谢道:“嗯,多谢尧宗主指点。” 尧灵珂忽然发现邵寒还未对她告知姓名,一直称呼小道友也怪生疏的,正想开口问询,没想到邵寒却对她灿烂一笑,“那我就先带他走了。” 话音刚落,邵寒和卫知应便同时消失在他们眼前,此刻尧灵珂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忍不住气笑出声,“哼,下次别让我抓住你。” 第98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8)^^…… 两人瞬间闪现到了清平镇的竹林之中,全程被摆布的卫知应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男子,忍不住开口质问,“你到底是谁?” 邵寒扫了眼附近的环境,确定尧灵珂没有追上来之后,随意的回了句:“我不是说了吗?帮你的人。” “那你这是”卫知应低头看了眼仍旧束缚着自己的绳索,根本不信邵寒的鬼话。 “哦,忘了。”邵寒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可他并没有解开束缚着卫知应的绳索。 见邵寒没有给自己解开绳索的打算,卫知应皱着眉头直言道:“现在已经安全了,绳子可以解开了吧?” 没想到邵寒却坚定的摇摇头,“不可以。” 就在卫知应觉得被戏耍,刚想发怒时,却忽然听邵寒好奇的问他,“我挺想知道,这捆妖索为何能束缚住你?” 只能说这纯属是误打误撞,刚刚邵寒从乾坤袋随便找了条绳索,原本只是做戏给尧灵珂看,找条没什么用的捆妖索迷惑对方。 邵寒想着卫知应若是及时察觉到异样,还可以配合自己一起演戏。 没想到卫知应竟然会被绳索越捆越紧,明显这东西对他起了作用,刚刚邵寒忙着应付尧灵珂,现在才有时间和卫知应好好聊聊。 “你……”卫知应没想到邵寒竟然得知了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一时间不知该愤怒还是畏惧。 “卫知应,原来你是妖修啊。” 明明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卫知应却看到了男子眼中的狡黠,眼前人忽的有种光芒四射的耀眼,让他不由失神。 邵寒微微挑眉,语气活泼,心情很是愉悦,原本他还想着卫知应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刚才卫知应和魔修对战时明显有真水平,他剑术卓绝,基础扎实,若真的对上,想赢得费些心思。 如今看来,无论他是输是赢,对方这妖修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成为青云剑宗的弟子。 毕竟在修仙者眼中妖修身份比魔修更低贱,卑劣,在众人眼中妖修与那些为害人间的妖物没什么区别。 况且之前有过前车之鉴,有魔修借着选拔大会潜入正道门派,因此选拔大会结束之后都会进行身份筛查。 邵寒上下打量卫知应,明知故问道:“胆子这么大,竟还敢跑来参加选拔大会,看来你是有什么隐藏妖气的法器喽。” “你到底想做什么?”卫知应对眼前人十分警惕,尤其对方已经掌握了他最大的秘密,而他却对此人一无所知。 邵寒也不废话,直接说明目的,“很简单,血影宗那群人没抓住你,之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隐藏秘密,你配合我调查清楚血影宗抓人的真相。” 邵寒没说他怀疑之前那些失踪的弟子也是血影宗所为,此事需要循序渐进,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只是如此”卫知应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即便邵寒不提,他也要调查清楚血影宗宗主抓自己的原因。 邵寒点点头,催促道:“当然,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好。”虽然卫知应嘴上答应,可他心中仍旧不相信邵寒,毕竟对方到现在还没告知自己他的身份。 卫知应还是想知道邵寒的真实身份,“既然要做交易,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 邵寒笑笑,故意卖了个关子,“不着急,你总会知道的。” 随后邵寒对着卫知应上下打量,取下他腰间挂着的毛绒装饰,卫知应被对方这忽然的操作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邵寒却一脸坦然的解释道:“这东西我拿着,就当是信物了。” 卫知应腰间明明挂着更贵重的玉佩,对方却偏偏选了此物,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不是你给我信物” 邵寒想了想,点头,赞同道:“也行。” 随后他从乾坤袋取了个没什么用的墨玉玉珏挂回了卫知应的腰间,“这样可以吗?” 忽然邵寒怀中的联络玉牌有了感应,不等卫知应回答,他便不见了踪影。 卫知应见邵寒消失,急忙开口叫他,“你还没帮我解开……” 空中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绳索半刻后自动解开,今夜月色皎洁,卫道友权当欣赏夜景了。” 邵寒确定不会被卫知应追踪到之后,才拿起联络玉牌和邵阳通话,对方催着他回缥缈宗,到了该出发去选拔大会的日子。 在邵阳眼中,邵寒成为九幽仙尊的弟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此次出发时东西难免准备的多了些。 毕竟两宗离得不算近,日后邵寒回来的机会少之又少,他自然想将邵寒能用到的都让邵寒带上,东西最后装了好几个乾坤袋。 大概是邵寒第一次离家如此久,邵阳将能用的都给邵寒带上了,生怕他一个人在青云剑宗过得不舒服。 若不是修行需清心寡欲,勤苦不懈,邵阳都想给邵寒带几个伺候的奴仆。 至于裴云逸,自然是被留在了缥缈宗。 邵阳早就发话让邵寒远离他,邵寒不可能明着违逆邵阳,但他也不打算真的将人丢在缥缈宗。 毕竟裴云逸身为男主,日后机缘数不胜数,当然是带在身边最放心。 可邵寒之前和他闹了别扭,不可能违背人设当面说让裴云逸跟着他一起去,只暗中命人鼓动裴云逸自己偷偷前往青云剑宗。 裴云逸本就不是唯命是从的性子,即便无人鼓动,怕邵阳借机对邵寒动手取灵根,他便不可能任邵寒一个人去青云剑宗。 邵寒金丹后期的境界松动,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但他压着境界,准备找合适的时机再行突破。 原身本就根基不稳,急功近利对邵寒没什么好处,他打算等境界扎实之后再考虑应对雷劫的事情。 此次选拔大会如料想中一般热闹,修仙界无论门派大小都可参加,虽然九幽仙尊只收一名徒弟,但青云剑宗其他长老也会从中选拔合适的弟子。 邵寒深知外貌的重要性,刻意装扮了一番,墨发高悬,头戴暖白玉冠,身穿一件云峰白色束腰锦袍,腰间缀着一条白金翠玉的竹纹腰带,外罩一件青色长衫,行走间飘然若仙,引人瞩目。 这般俊逸的面容加之宛若谪仙的气质,一出现便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众人虽然没见过邵寒,但却认识他身后跟着弟子的服饰,顷刻便猜到对方就是大名鼎鼎雅正端方的弦玉君邵寒。 邵寒听着周围人低低的议论声,就知道邵阳这些年给原身宣扬名声的钱没白花。 邵阳见邵寒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由有些骄傲,毕竟这可是他花大心思养的儿子,即便那些人只惊叹于邵寒的外貌也让他颇为自豪。 但邵阳面色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惊艳的神色,只带着邵寒挨个认人,和各派掌门互相吹捧寒暄。 邵寒面露微笑,大方得体的礼貌叫人,随后安静的跟在邵阳身后听着他们夸赞自己。 意料之中,邵寒看到了一身紫衣的卫知应,对方并没见过他的真实模样,两人只点头互相打了招呼。 卫知应有些心不在焉,那夜邵寒离开不久之后,他身上的捆妖索就自行松绑,安全之后的卫知应却没放松下来。 不说血影宗忽然莫名其妙派副宗主来抓他,那个神秘的小道友也没留任何联络的方法,他暗中打探一番却并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份。 根据对方当时的话,卫知应也察觉到之前几届选拔大会都有人失踪,但有人参加选拔大会之前失踪,有人之后失踪,的确很难让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那些失踪的人都有共同之处,一则都是男子,二则身负极品灵根,修炼天赋极佳,他们的失踪大概都有血影宗的手笔。 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恐怕除了那个魔宗宗主练淅川,谁也不知道。 可练淅川此人行事隐秘,就连血影宗都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卫知应不觉得自己一个小人物能窥到真相。 想到自己和小道友的交易,卫知应眉头不由蹙起,他抬头时随意扫了眼面前的人群,却瞥见熟悉的东西。 等等,熟悉 卫知应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缥缈宗少宗主,看到他腰间那个熟悉的毛绒挂饰时,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 卫知应自然认识自己的东西。 邵寒注意到卫知应的异样,在他望向自己时微微挑眉,神色灵动,不再是之前疏离清冷的模样,似是在承认自己就是当日的小道友,身上多了丝少年人的活泼俏皮。 心脏不可抑制的疯狂跳动,卫知应似被蛊惑一般,眸色暗沉,不得不承认对方这张脸真的宛若真仙,出尘脱俗,皎皎如月。 卫知应不可置信的再看过去,邵寒已经恢复之前高冷的模样,安静的跟在邵阳身后,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卫知应的幻觉。 可他腰间的挂饰不会骗人,那明明……明明是自己的……断尾。 原本对邵寒没什么兴致的卫知应,这才认真的打量起了邵寒,他瞬间明白那夜邵寒的普通相貌是做了遮掩。 其实之前卫知应听过缥缈宗少宗主的大名,也知道他是徒有虚名,他很清楚邵寒的名声半真半假,或者说那都是各大门派默认的常规操作。 此次选拔大会,卫知应根本没把邵寒当成自己的对手,他知晓对方飞快的修炼速度是掺了水的。 可眼下卫知应再不敢轻敌,看来这弦玉君除了相貌不俗,金丹后期的修为恐怕也是真的。 只是他们眼下是竞争对手,邵寒真的会保密他的身份吗? 第99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9)^^…… 卫知应身为妖族,对于人修并没有太好的观感,不说两者天生对立,在他眼中人族狡诈阴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没有背景的卫知应能修习到如今的修为,自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宗门内被欺辱针对之事屡见不鲜,他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对于邵寒的示好,卫知应不但没有放松心中的戒备,反倒更加警惕起来。 选拔大会分两道关卡,第一道关卡各派弟子组成小队进入秘境进行试炼寻宝,主要观察队内弟子的团结协作能力,以及偶遇突发事件时的态度与处理方法。 此关主要为了方便观察每个修士的人品性情与真实能力,防止真正有实力的弟子被门派压制无法出头。 只要修士能顺利通过第一关的试炼,且寻宝价值累积达到前十的人可以参加第二轮弟子选拔,二轮选拔则直接进行比试,最终获胜者有成为九幽仙尊弟子的机会。 是的,只是获得了机会,能不能真正成为九幽仙尊的弟子,决定权在九幽仙尊手中,百年来青云剑宗宗主也不是没劝过九幽仙尊收徒,然至今他名下连一名弟子都没有。 外界传言九幽仙尊无意收徒,也不敢有人强求,也有人说曾经九幽仙尊也有看上的弟子,然而那人不久后就消失不见,踪迹成迷。 总而言之,邵寒这个徒弟当不当的成,最终决定权在九幽仙尊的手中,若他想收你,哪怕你连第一关都没通过都可以,若他不想,哪怕最终的比试中拿了第一也没用。 邵寒很想投其所好,可惜就连邵阳对九幽仙尊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他常年闭关,恐怕连青云剑宗的人都未必认识他。 流言中说九幽仙尊长成什么样的都有,邵寒对他的长相不感兴趣,但唯有一点,目前整个修仙界最强之人便是九幽仙尊,这是毋庸置疑的。 今日选拔大会如此热闹,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九幽仙尊会亲自参加,全程*观看第一关试炼,即便最终不能得到比试的机会,能亲眼看到九幽仙尊来此也算划算。 听闻原本九幽仙尊并没有打算观看第一关试炼,不知为何试炼开始时他却直接出现在了现场。 伴随着选拔大会正式开始的声音,九幽仙尊姗姗来迟,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都看向一个方向,随后便是不绝于耳的赞叹与吸气声。 邵寒抬眼望去,只见一白发仙人身穿天青色长袍,气质清冷,缓缓坐到了空着的主位,他腰身精瘦,身高腿长,一身青衫随风而动,的确有仙人之姿。 九幽仙尊陆离尘面容姣好,眼尾上扬,五官精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配着那双冷淡至极的冰色眼眸,显得冷漠疏离,高不可攀。 虽然邵寒离得远,但修仙者视力极好,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眉间隐隐约约有条约两寸的血色红线,邵寒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就在邵寒纠结他在哪见过九幽仙尊时,脑海中忽然出现不久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身影,他似乎就是那个街上认错人的路人。 有些奇怪,九幽仙尊身为青云剑宗的太上长老,怎么会亲自去寻人他又在找谁还是单纯只是自己记错了人邵寒心头疑窦丛生。 近日将精力全用来寻人的陆离尘此时也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他那夜明明……明明就听到了口哨声,那是只有师尊才会的。 可等他去确认,一切似乎又只是自己的幻影,自从师尊刚消失的那几十年,他已经很少会出现幻觉了。 三百年来无人飞升,曾经那些见过师尊,知道师尊的人陆续离世,师尊的名号渐渐无人听闻,百年来修仙界真的变了很多。 就连陆离尘偶尔也会恍惚,师尊曾经真的出现过吗?会不会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异常幻梦,梦醒无痕,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寻不到师尊的踪迹。 哪怕他用了数次召唤神魂的阵法,这个世界也仍旧毫无变化。 不久前的那次召唤,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和之前是不一样的,后来他分明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可待他寻求,又是一场空。 想想也是,若是轮回转世,师尊早就换了相貌,说不定连性别也变了,自己又如何确定那人一定是师尊呢? 记忆中那个身影愈发模糊,发现自己记不清师尊相貌的那一瞬,陆离尘是害怕的,那时距离师尊离开已有百年。 百年,漫长无期的百年,绝望孤独的百年,竟然就那样过去了。 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忘记过去所有记忆的陆离尘小心翼翼的将当年和师尊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册,他画了无数师尊的画像,却总觉得不像。 画像没有师尊百分之一的神韵,他的画技不好,他……太笨了,即便后来苦练画技,那些画像也只有几分像师尊。 印象中师尊是个极温柔的人,他强大包容,身姿如玉,似神似仙,这世间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陆离尘自有记忆起便是师尊的弟子,且是唯一的弟子,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只要在师尊身边,就感觉无比满足。 陆离尘自小便聪慧过人,又身负极品天灵根,修炼神速,修仙界无人能敌,他一心修炼,只希望师尊可以以自己为荣。 原本一切都按照陆离尘计划般,他只想成为师尊的骄傲,成为师尊唯一的弟子。 可是一切自从他结婴后便变了,一次秘境寻宝中他隐隐发现自己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开始时不时缺失一些记忆,脾气也无法抑制的变得暴躁易怒。 察觉到不对的陆离尘并不敢将这些告知师尊,他怕师尊为自己担心,更怕自己是急于修炼,走火入魔。 就在陆离尘偷偷调查自己身体的异样之时,宗门开始陆续出现魔修的踪迹,宗门秘宝更是在看守中不翼而飞。 而丢失的秘宝竟然出现在了自己手中,这是陆离尘无法接受的,他根本没有丝毫记忆,反倒成了偷盗秘宝的魔修。 反应过来的他立刻准备将东西送回去,但路人遇到了意外,被人发现后暴露了他的身份,之后便是他被宗门关押,查出身体中暗藏魔气。 就这样陆离尘成了宗门中人人喊打的存在,他从风光霁月的大师兄变成了心机深沉的叛徒,除了师尊,无人信他。 大概是那时师尊的温柔关心,坚定不移的信任,让他那颗心渐渐变得贪婪。 或许是更早之前,师尊的体贴爱护,保护照顾,等陆离尘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自己的师尊,从小看顾自己长大的师尊。 在陆离尘眼中这并没有什么难堪,可在他人眼中这是不容于世的,这是肮脏的,丑陋的,他不可以喜欢自己如师如父的师尊。 就连师尊也说他只是生了错觉,将感动当成了爱慕,可陆离尘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分不清感动和爱慕。 原本魔气之事尚未调查清楚,此事一出,长老商议之后一致要趁着师尊外出调查魔气之事时,废他修为,将他逐出宗门。 陆离尘不后悔当时反抗,怪只怪这群人竟然顶着师尊的名义对他动手,想骗他乖乖受罚,可惜陆离尘从不是什么乖巧之人。 他利用体内魔气重伤了宗门长老,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陆离尘一心只想找到师尊,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越发不可控制。 很久之后,陆离尘才察觉到背后一直有人推着他前行,根本不给他仔细思考的机会,当他反应过来时早就为时已晚。 等到陆离尘再次见到师尊之时,他已然变成了修仙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陆离尘看着对面的师尊,一时间有些恍惚。 师尊变得更好看了,可也越发消瘦,让陆离尘心疼不已,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他只是爱上了自己的师尊,为何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来不得细想,他们便成了敌人,陆离尘有很多话想说,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师尊引到了逆转大阵。 师尊将毕生修为给了他,将他身上的魔气引到了自己身上,师尊竟然对他道歉,说没有照顾好他。 再之后陆离尘的记忆出现错乱,或者说他因为过于震惊和悲伤,直接隐藏了那段记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然亲手解决了那些曾经逼迫师尊的人。 是的,师尊在逆转大阵结束后就消失了,他们说师尊为了消灭魔气自爆了,可是陆离尘却不相信,他那段记忆缺失,只觉得是那些人想骗他。 可他遍寻世间,再也不见师尊的丝毫的踪迹,师尊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随着时间消逝,慢慢消散在众人的记忆之中。 那之后陆离尘换了身份,修习正道,为的就是日后能够名正言顺的和师尊在一起,他暗中研究复生阵法,可惜效果不佳,几次都没有丝毫动静。 可复生之法又不是那么容易促成,夺舍之人的选择就是一道难题,百年来,被陆离尘选中之人也不过三四,且都失败了。 不过陆离尘并不死心,他总觉得师尊一定会再次出现,那时他便能光明正大的追求师尊,师尊那般好的人,不该就那样消失。 就在陆离尘陷入回忆中之时,忽然听到耳旁传来喧闹声,“好剑法!简直是出神入化。” 陆离尘微微皱眉,没想到那群人已经进入秘境,他随意看向玄空镜中的画面,只看到一个对战妖兽的背影,不由瞪大眼睛。 第100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0)^…… 邵寒带着缥缈宗弟子一同进入秘境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实际上早就暴露身份的裴云逸。 不过带着男主也没什么坏处,毕竟他身为天道之子,大概率可以遇到什么奇遇,邵寒对于心法珍宝什么的自然是不嫌多。 可惜进入秘境之后是随机分配的,刚刚还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瞬间就没了踪迹,但他们同时进入秘境,左右也不会被投放的太远。 邵寒只能先找到人再说,毕竟他还有保护宗门弟子的责任,该装还是要装的,不然怎么维持自己的好名声。 不过没想到还没遇到裴云逸他们,邵寒反倒先看到了灵鹫派的卫知应,他礼貌的打招呼道:“好巧,卫道友,又见面了。” 卫知应知晓外面有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神情有几分警惕,不过还是礼貌的点点头回应邵寒,“少宗主。” 两人此刻身处密林,树木高手如云,遮天蔽日,只隐隐透出几丝微光,证明此刻应该是白日,光线昏暗,总让人觉得危险。 林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气,毫无疑问,这里妖兽横行,虽然嘴上说着话,但他们都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邵寒刚想搭话问卫知应要一起行动吗时,忽然听闻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在不远处响起,那声音听着是个男子。 按理来说,往常若是遇到这种情况邵寒是懒得管的,可惜他此刻正在被“监控”之中,自然二话不说就飞身前往。 卫知应紧随其后,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让邵寒抢了风头,毕竟他们可是竞争对手。 邵寒赶到了声音来源,只见一蓝袍修士正在被巨型妖兽撕扯啃咬。 那妖兽体型肥硕,头顶长着一只短角,一身绿色的短毛,身后长着一双短翅,面上只有一只眼睛,硕大的红色眼球乍看上去有些可怖。 但对邵寒而言无限恐怖世界他都待过,倒没什么可怕的,甚至若是体型小些,当个玩偶也挺可爱的。 “獓因,小心它口中吐出的白雾。”卫知应对于同类的了解比邵寒多一些,提醒邵寒后他直接拔剑攻了过去。 其实邵寒也不是不知道,就是穿越世界多了之后,记忆混乱,有时候他会直接清理,忘记了也不妨碍他揍妖。 两人虽然从未真正交手,但配合却格外默契,獓因皮毛厚实,刺上去和挠痒痒没差,邵寒准备救人,便对卫知应道:“攻它眼睛。” 虽然那修士被咬了几口,但到底修真世界这几口下去也不会死人,救出来也能博个美名,何乐而不为。 卫知应则看中了獓因体内的妖丹,同位妖类,妖丹可以提升他的修为,即便不救人,他也要取几枚备用。 即便两人修为都不低,可獓因也不傻,知道两人要和它抢食物,下意识就开启攻击模式,对着他们吐出雾气。 这雾吸到体内会麻痹神经,也正因为此那修士才会被獓因为所欲为。 邵寒在对方攻击之前拎着救出的修士站到了上风口的位置,卫知应随之躲避,然而不曾想风向突变,雾气扑面而来。 即便卫知应立刻闭气,也有一丝雾气吸入体内,他瞬间四肢发麻,握剑的手也使不上力气。 獓因见状张口就要朝着卫知应咬去,卫知应皱眉思索如何应对之时,腰身一紧,随后便被邵寒用长鞭直接拉到了怀中。 邵寒也诧异自己怎么用鞭子这么顺手,不过此刻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左手抓一个,右手抱一个,动起手来也不方便,只能先将人安置好再说。 可惜獓因脾气不好,根本不给他离开的机会,在邵寒身后紧追不舍,拖着两个累赘的邵寒也飞不快,只能想办法甩掉身后的獓因。 好在对方身形庞大,在密林中穿梭起来不如邵寒自如,邵寒将人先藏到附近石头的缝隙中,便准备独自去解决了獓因。 被全程搂腰抱在怀中的卫知应鼻尖全是清淡的翠竹气息,似乎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原来是这种滋味。 很安心,好像此刻他们并非逃命,而卫知应也下意识忽略了邵寒另一只手上还拎着其他人。 卫知应不想当累赘,努力运转体内的雾气,其实没了两人束手束脚,邵寒动手起来更加方便,他直接吃了一颗闭气丹,抬剑向着獓因攻去。 邵寒的攻击快速而迅猛,獓因刚开始还能抵挡一二,可是渐渐的便开始觉得疼痛,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可惜邵寒根本不可能放它从眼前离开。 卫知应边解毒边注意着邵寒的动向,不得不说他之前的确太过自负,眼前人无论是剑法还是修为明显都在自己之上。 一身青衫随风飘扬,剑气如虹,潇洒凌厉,的确担得上外人口中的仙人之姿。 明显獓因已经不敌,此刻解了雾气的卫知应也不好乘人之危,抢走属于邵寒的战利品。 看着光芒四射,无人可敌的邵寒,他心里并非妒忌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起身给旁边半死不活的修士喂了颗丹药。 獓因这东西除了妖丹就是头上的角还有点用处,肉倒是可以吃了提升修为,但太难吃,邵寒不想折磨自己,就只取了想要的。 “还好吗?”邵寒伸出手准备拉起坐在地上的休息的卫知应。 卫知应刚想点头,注意力便被眼前伸过来的手引走,手指修长,皮肤白皙,除了指尖的薄茧,完全瞧不出这竟是修士的手。 愣神过后卫知应抬手握住邵寒的手,然而当他接触到邵寒手掌的瞬间,感觉手心有颗圆球被推了过来。 卫知应微微惊讶,随后很快调整表情,低声对邵寒道了声谢,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两人能听清。 解决这个小麻烦之后,两人很快分道扬镳和自己的宗门弟子汇合,邵寒找到缥缈宗弟子时,他们正被一群毒蜂围攻。 邵寒扫了一眼,并未看到偷偷跟来的裴云逸,一想到对方可能遇到了独一无二的机遇,早知道一开始就和他直接绑定了。 用御火符解决了毒蜂之后,邵寒就起了找裴云逸的心思,但外面有人一直盯着,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索性借着再次遇到妖兽后,自己留下垫后,让其他人先行离开。 缥缈宗弟子非常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这种时候留下就是给邵寒拖后腿,眨眼间便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而秘境外,看到邵寒对抗妖兽的陆离尘根本坐不住,他没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百年的人竟就在眼前,邵寒出手的那套剑法这世间唯有一人会使。 既然他没有教过邵寒,那唯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就是师尊,二是剑法是师尊教他的,唯有亲眼见到人,陆离尘才能确定。 毕竟眼前人无论是相貌和身形与师尊毫无相像之处,除那一身风光霁月的气质,陆离尘更加坚信第一种可能性,此人就是他的师尊。 不待身旁长老察觉异样,陆离尘直接闪身进入了秘境,他没有耐心,也等不了邵寒出来,只能自己亲自去查证。 看着九幽仙尊突然消失在面前的众人都不由惊讶,好奇到底发什么何事让他竟亲自进入秘境,一旁青云剑宗的宗主更莫名其妙,只能与同样不知情况的长老们面面相觑。 陆离尘倒想第一时间见到邵寒,可惜秘境投放随机,对他而言亦是,好在陆离尘还算了解这个试炼的秘境,知道邵寒所在的方位,飞速向着他的位置赶去。 此刻的邵寒并不知道这些,他正根据放在裴云逸身上的追踪粉寻找他的踪迹,明知裴云逸身上有常人难遇的机遇。 邵寒不可能像个无头苍蝇去撞运气,所以进入秘境时便故意在裴云逸身上撒了无色无味的追踪粉,不过这东西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准确追踪。 邵寒运气不错,灭了妖兽之后很快便找到了受伤的裴云逸,他不知遇到了什么,身上的伪装掉了,右臂此刻正血流不止。 不得不说邵寒猜测很准,此刻两人正在一所废弃的宫殿之中,也只有裴云逸能在一片荒凉的荒漠之中找到这种地方。 邵寒微微蹙眉,适时的佯装惊讶道:“你怎么跟进来了?” 裴云逸此刻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已有些发白,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闻声望去,眼眶竟有些发酸。 虽然他本就计划先找邵寒,可是传送进来时遇到意外,他被直接传送到荒漠中,遇到了巨型蝎群。 他躲避时,手臂不慎被巨型毒蝎划伤,被毒蝎追赶到此处才停歇,很明显这个破庙里面有着比毒蝎更恐怖的东西,但裴云逸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 他担心的问邵寒,“你是被毒蝎群追赶到此处的吗?” 邵寒四下打量破庙,断壁残垣,看起来荒废许久,不过邵寒知道越是破旧的地方越是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随意的回了句:“什么蝎群?没看到。” 这是真话,邵寒是追踪裴云逸而来的,并没有看到什么毒蝎群,不过有些怀疑,天道之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遇到蝎群,说不定就是为了被驱赶至此处。 裴云逸一心担心邵寒的安全,“蝎群不敢靠近这边,你快离开这里。” 若不是邵寒了解他的性格,还以为他这是要独吞好处,不过裴云逸竟然如此在意他的安危邵寒还是觉得不理解。 “先止血再说。”邵寒拿出止血散准备洒到裴云逸的伤处,然而当他撕开裴云逸胳膊处的衣服时,只见伤口正泛着黑气。 100-110 第101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1)^…… 这是中毒了邵寒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复制一下裴云逸的经历,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这蝎毒看起来不是很好解的样子。 邵寒不舍得将乾坤袋里极品解毒丹直接给裴云逸用,佯装关心道:“吃解毒丹了吗?” 裴云逸虚弱的点点头,此刻他已然筋疲力竭,嗓音干哑,一句话也说的费劲,“吃了,但是没什么用。” 邵寒看出来了,他拿出乾坤袋里不知何时放进去的妖兽筋绑住了裴云逸伤口上端,随后撒了止血散暂时止住了不断流出的黑血。 裴云逸这情况要么流血而亡,要么毒发身亡,邵寒着实有些怀疑天道的用途,这么折磨人吗?他只想捡漏,可不想受罪。 邵寒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见裴云逸闭眼便借机在破庙搜寻起来,这里虽然破旧,但庙宇空旷空间巨大,声音稍微大一些就能听到回声。 裴云逸昏昏欲睡,耳边的脚步声越发低沉,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蝎群,此刻他有些后悔不该一意孤行,反倒拖了邵寒后腿。 看着眼前模糊的背影,裴云逸心里想着若是万一遇到危险,他拼着命也要护着邵寒离开,绝不能让邵寒受到丝毫的伤害。 很明显在裴云逸眼中邵寒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则他为何不直接丢下自己离开,对方到底还是在意他性命的。 若邵寒知道他可笑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被他的天真逗笑。 搜查一圈之后,邵寒并没有发觉到异样,就在他思考要不要丢出裴云逸当诱饵时,忽然注意到裴云逸身下的地面竟然没有丝毫的血迹。 明明他为裴云逸止血时,那些黑血不断流淌到地面上,竟然就这般消失了? 若不是邵寒衣角上还沾着显眼的血迹,他都要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邵寒扫了扫地上的尘土,忽然发现他们脚下似乎印刻着梵文,像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只是不知该如何催动,难不成裴云逸的血是关键条件 裴云逸此时因为失血过多加上中毒,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看着在自己身旁蹲下的邵寒,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帮自己止血。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裴云逸以为邵寒恼了自己,这些时日他一直过得寝食难安,甚至想回到当初的相处模式。 他下意识忽略了邵寒只是在做戏的可能,只觉得眼前人是真的关心他,否则他不会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留下来。 裴云逸猜想邵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及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 他不想拖累邵寒,蝎毒让他有了濒死的感觉,浑身发冷,呼吸困难,他努力想睁眼看向邵寒,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会这样死了吗?裴云逸不清楚,他有些不甘,可有邵寒陪着,死亡似乎并不可怕。 一时间裴云逸脑海中思绪杂乱,若他能活下来,或许他和邵寒可以借此冰释前嫌,那倒也不算一件坏事。 然而此刻的邵寒却想着要不要再划裴云逸几刀测试一下,若不是被人盯着,他或许就不只是想想了。 很明显脚下的阵法和裴云逸的血或多或少有着关系,只是被沙石埋着,邵寒不好明目张胆的查看,外面还有不少人盯着,被人觉察到异样就不好了。 邵寒感觉自己有些心急了,若他只是在暗中观察,待到裴云逸自己发现再截胡不是省事很多,可惜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耍心机。 虽然秘境外那些人的观察是随机的,但统共就那么几个宗门翘首,众人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盯去盯没什么名气的路人甲。 邵寒忽然觉得有名气似乎也没那么好,可惜眼下多说无益,他得想先办法脱困。 就在邵寒思考着如何应对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沙沙的响声,异响立刻引起了邵寒的注意,他猛地转身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裴云逸看到高挑的梁柱上有个灰色的身影在移动,可他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提醒邵寒,“快离开这里,你身后有东西在动。” 邵寒清楚的听到了声音,眼前却根本看不到任何身影,他不由皱眉望向裴云逸,“你看到了什么?” 裴云逸用力咬了自己的舌尖,有一瞬的清醒,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缓缓开口,“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前面的……柱子上盘踞着。” 邵寒仍旧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也猜到可能是因为蝎毒的原因才能让裴云逸看到,他抬剑将地上的沙石扬起,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隐藏起来的巨蟒状妖物。 感受到眼前有风袭来,邵寒拦腰扶起裴云逸便开始躲避,其实带着裴云逸就是拖累,但他也不知道一会儿会遇到什么,当然是将人控制在手中最稳妥。 裴云逸靠在邵寒肩膀,身体越发麻木冰凉,他喘息道:“不值得,别管……我了,这妖兽能隐形……修为定然在金丹以上,你……快走。” 邵寒本想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抚裴云逸,可眼前的妖兽着实实力强劲,他单手持剑又看不到对方,只能带着裴云逸仓皇躲避。 然而总是躲避也不是办法,裴云逸明显感觉到邵寒的吃力,鬓角的汗珠低落在他的鼻尖,本该冰冷的汗珠却灼伤了裴云逸的心。 裴云逸哑着嗓音开口,“将我……放在横梁之上,我为你……指向。” 邵寒考虑片刻,将人放在了较为安全的地方靠着,正转身要离开前,迅速的说了句:“我尽快解决。” “嗯。”裴云逸用鼻音低低回了句,他相信邵寒,若不是有他拖累,邵寒早就会离开此处。 虽然将人放在了横梁上,但邵寒全程守在裴云逸前面。 倒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能在意外发生的瞬间能立刻赶到裴云逸身边,省的一会儿对方有什么机遇却独独漏了邵寒。 有了裴云逸当眼睛,对战起来比之前轻松些,但这妖兽看不到身形,更不知道身体的薄弱部位,对付起来仍旧不容易。 “东南方位。”闻声邵寒向着自己的东南方位抬剑坎去,撞到硬物后他被剑气弹的翻身跃起凌空旋转一圈后才稳稳落地。 然而邵寒刚站稳,裴云逸急促的声音便响起,“小心,它在你头顶。” 邵寒急忙从刚刚的位置飞身离开,果然,下一瞬只见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被毒液腐蚀了一个大坑,里面冒着氤氲的毒气。 邵寒只能拼命攻击,几次之后眼前出现了蓝色的血迹,随后邵寒看到了妖兽的真身。 对方形似巨蟒浑身淡青色,身后却长着翅膀,头上顶着一双金黄色的犄角,好在他身形巨大,翅膀用起来不怎么方便。 身后刚刚还开口给邵寒汇报方位的裴云逸渐渐没了动静,邵寒想速战速决也没那么容易,很快他就有些体力不支。 见邵寒不好对方,妖兽也有些恼怒,它围着邵寒转了一圈,忽然向着邵寒攻了过来,邵寒堪堪躲过对方的蛇尾攻击,没想到那妖兽的目标竟然是邵寒身后的裴云逸。 此刻裴云逸已经没有丝毫气力躲避,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那张血盆大口冲向自己。 相比于害怕,裴云逸更担心邵寒能不能安全离开,他早说了,他不值得的,只希望邵寒能趁着此刻赶快立刻。 忽然裴云逸听到了熟悉的鞭声,但这次不同于以往鞭笞带来的疼痛,裴云逸感觉腰间一紧,他从妖兽嘴边擦过,落入了邵寒的怀中。 一股淡雅的竹香扑鼻而来,裹挟着尘土,像是雨后的竹林,裴云逸心跳加速,他清楚这不是因为畏惧。 邵寒觉得再耗下去十分没有必要,主要是他若是一直这么顾着裴云逸,不可能带人完好无缺的离开。 扫了眼破庙,邵寒只能忍痛离开,属于天道之子的机遇,果然不是好抢的。 将人抱在怀中,他顺着自己来时的路飞速离开,而怀中的裴云逸嘴唇都开始泛起青紫色,瞧着已经毒入肺腑。 邵寒皱眉,偷偷将一颗极品解毒丹喂给他,更心痛了怎么办?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被邵寒喂了解毒丹,裴云逸有了短暂的意识,察觉到自己在邵寒怀中时,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费力的抬起头,却只看到邵寒沾着灰尘的下颌。 “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裴云逸嗓音低沉,真诚的对着邵寒道歉,他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开心。 愧疚自己拖累了邵寒,开心邵寒没有丢下他一走了之,邵寒本就对他积怨已深,能动手救人,很难不让裴云逸感动。 然而,下一刻邵寒就冷冷的打破他的幻想,“你想多了,外面有人盯着,即便不是你,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人设不能忘,邵寒可没打算只靠着这一次救人就和裴云逸冰释前嫌,他要利用裴云毅的愧疚。 裴云逸听到这话并不生气,反倒轻轻点头,郑重道:“嗯,这次是我欠你一条命。” 两人离开不久后,追寻邵寒踪迹的陆离尘便追了过来,看着遍地狼藉,想着眼前的妖兽可能伤了邵寒,陆离尘冷冷扫了它一眼,抬剑直接将妖兽从头到尾一劈两半。 原本陆离尘准备径直离开,但看着地上妖兽的尸身,他思考片刻,直接剥了妖兽的皮收入乾坤袋,准备回去给邵寒练一件护身斗篷。 想着邵寒之前独独拿了妖兽的犄角,又将它的一双犄角砍了一并收入囊中。 离开的邵寒并未死心,他准备等夜幕降临时,施个障眼法再偷偷去破庙一次,他就不信真的什么都没有。 眼下得想办法先给裴云逸解毒才行,他手中的极品解毒丹也只够缓解裴云逸的蝎毒,完全解毒,还得想其他办法。 天色已晚,邵寒在附近找了个安全的山洞先将人安置下来。 第102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2)^…… 夜色渐深,山洞内阴冷潮湿,邵寒还好,中了毒的裴云逸忍不住身体打颤,似是冻得不轻。 如今他中了毒打不开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也无法取出里面的衣物御寒。 邵寒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厚实的兽皮斗篷给裴云逸披在了身上,自从他修为迈入金丹之后就不需要外物来御寒。 山洞里漆黑一片,虽然邵寒身上能照明的宝物不少,但他还是选择了生火,既能提供热量又能照明。 坐在干草上的裴云逸看着眼前正在生火的邵寒,橙色的火光照耀在他脸上,让清冷出尘的少年无端带上了几分温柔,不同于往日的演戏,是真的平静又柔和。 两人还是第一次相处如此平静的相处,裴云逸愣神的盯着邵寒的眉眼,往日没仔细看过,如今看来他倒觉得邵寒并不像邵阳,猜测他大概像母亲。 想起邵寒自小没有母亲陪伴,父亲又对他心怀恶意,裴云逸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 若说之前只是知道邵寒是自己的亲弟弟,如今裴云逸才有真切的感受,他们血脉相连,无法割舍。 细想想之前邵寒再生气也从未伤他性命,且在他生病时还悉心照顾,足见邵寒心地善良只是不善言辞。 况且邵寒还认真教导他修炼,裴云逸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对邵寒的怨恨,他不该没调查清楚就擅下结论,误会了*邵寒。 或许邵寒迟迟不突破,就是因为父亲觊觎他的灵根,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在破庙救下自己,裴云逸十分庆幸这般心性善良之人是自己的弟弟。 “少宗主。”安静的山洞中裴云逸忽然开口。 生好火的邵寒闻声看向他,等着他后续的话。 “谢谢你。”裴云逸有许多话想解释,他想说他不恨邵寒,他想认回邵寒,他想对邵寒道歉误解了他,但碍于两人还在秘境之中,最终只是道了句谢。 邵寒没想到裴云逸只是道谢,看着他眼中的热切与复杂,邵寒猜到裴云逸大概是脑补了什么多余的东西,可惜邵寒知道也不会解释,误会了更好。 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不用,我说过换成任何人,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想着裴云逸尚未辟谷,邵寒从乾坤袋掏出一瓶辟谷丹给他,“在这待着,我出去寻解药。” 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拖油瓶的裴云逸脸上只剩愧疚,他抬手拉住邵寒的袖口,“我的毒暂无大碍,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天亮再说。” 邵寒知道裴云逸担心自己,但他却故意曲解裴云逸的意思,“蝎群白日精力充沛,难道你也想我陪你一起中毒” 被误解的裴云逸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他还想纠缠,邵寒眉头微蹙,面色不愉,“好了,我们不熟,别自以为是。” 说完邵寒就径直走出了山洞,离开前他又施了个能掩藏气息的结界,还有禁锢的用途,主要是怕他辛辛苦苦一场回来裴云逸却不见了。 邵寒不认为裴云逸会不听话,他担心天道弄个什么意外将人引走。 都说万物相生相克,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因此邵寒决定去毒蝎群经常出没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可以解毒的草药。 然而他正要踏入蝎群的聚集地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邵寒心头一沉,这人能悄无声息的接近他,修为定然在他之上,且不止一点。 邵寒想要反抗的动作僵住,就在他思考如何处理时,身后想起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师尊,离儿好想您。” 那人将邵寒搂的极紧,似要将人融入骨血,他将头埋进邵寒的肩头,不一会儿邵寒就感觉肩膀处濡湿的触感。 这嗓音有些熟悉,邵寒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画面一闪而逝。 虽然邵寒没什么印象,但他眼角扫过对方月光下反光的银发,以及那句耳熟的“师尊”,这人大概是九幽仙尊没跑了。 邵寒努力回忆着原身和九幽仙尊的过往,并没有任何接触的痕迹,那这句“师尊”就不是叫原身,会不会是认错人 邵寒下意识忽略了对方是在叫自己,他还要当九幽仙尊的弟子,自然不能得罪人,只好静观其变。 其实邵寒更想认下来,明显陆离尘对这个“师尊”的态度不一般,可他根本不知道陆离尘口中的师尊是谁,不然他不介意冒充一下。 就在邵寒思考如何应对之时,陆离尘的动作越发过分,他哭够了,开始仰起头用脸颊蹭邵寒的脸颊,轻嗅鼻尖熟悉的味道,动作亲昵。 看着对方越来越过分的举动,邵寒忍不住开口,“九幽仙尊” “师……”陆离尘感觉像是在做梦,这个美梦他想了百年,哪怕曾经用幻境也无法制造出如此真切的画面,他终于再次见到师尊了。 可话刚出口,他也察觉到了师尊的异样,对方似乎不记得他了,这个认知让陆离尘心头一沉,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机会 陆离尘当即改口,眼中含泪,委屈异常,“阿寒……是忘了我吗?” 坦白讲,陆离尘这张雌雄莫辨的脸来做这个表情并不难看,甚至有些楚楚可怜,他眼尾发红,似染了胭脂,神情委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邵寒。 邵寒越发觉得眼前的面容熟悉,可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么多年他做了太多任务,见过太多优秀的面容,而精致的面容总有相似之处,一下子是真没想起来。 替身邵寒摇摇头,对方明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应该不是认错人或者找替身,邵寒也觉得这人他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邵寒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想不起来他也懒得想,不如直接问陆离尘,“九幽仙尊,能解释一下吗?” 听着邵寒疏离的口吻,陆离尘心里反倒没有失落,而是忍不住激动的发颤,他嘴角上扬,眼睛发亮,“叫我离尘。” 真要这么叫,这师徒怕是就做不成了。 邵寒没有开口,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沉默的望向陆离尘。 陆离尘也不生气,他笑着将刚编好的故事缓缓说出。 在陆离尘的口中,他们三百年前是师徒,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当然,两人这话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陆离尘一进来就屏蔽了外界探察他的可能。 在陆离尘半真半假的故事中,邵寒尘封的记忆渐渐解封,他隐约的想起来自己曾经的一个任务世界,和陆离尘口中的故事只有一半的重合。 在陆离尘描述中,两人是两情相悦,深爱彼此,然而碍于师徒关系被世俗不容,但邵寒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徒弟起了心思。 听着陆离尘滔滔不绝的叙述,邵寒有种被当面污蔑的无力感,但他并没有和陆离尘相认的想法,尤其是听到对方用复生之法招他魂魄时更甚。 在邵寒印象中,那是个苦逼又失败的任务。 那个世界的天道之子是陆离尘,而邵寒的任务则是养成天道之子,让他走上自己既定的剧情,这算不上太难的任务。 邵寒当初刚做任务没多久,态度还算认真,他进入世界时,陆离尘刚出生不久,倒没有其他天道之子那么倒霉,父母双亡,全村被屠。 陆离尘反倒身份尊贵,是大国皇子,由皇帝深爱的女人生下,若不是他赋有极品灵根,在凡间那也是未来的真命天子,皇位继承人。 他的剧本算是爽文人生,少时拜入仙人门下,邵寒唯一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名扬修仙界,修炼神速。 入世之后经历一系列故事,交了好友,遇了爱人,与好友爱人肩负救世之责,降妖除魔,最终救世,没有太多跌宕起伏的情节,不算什么新颖的故事。 唯一一点就是他这个没太多戏份的师尊后期妒忌徒弟的天分,暗中捣鬼联合魔修诬陷陆离尘,实则算是变相送金手指,让他认清人性复杂。 听上去十分正常,甚至烂俗的修仙男频故事,然而邵寒怎么也没想到陆离尘直接将男频爆改耽频,好好的师生情变成了师生恋,当然,只是陆离尘单相思。 后期剧情简直像是脱缰的野马,邵寒拼了命都拉不回来,他又不想白干一场,索性最后直接改了剧情翻然悔悟,自爆下线。 邵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剧情的牺牲成了陆离尘口中的深情厚谊,不舍缠绵,要不是他想起来,邵寒还真怕自己被陆离尘忽悠住。 陆离尘还在将他们曾经如何深爱,邵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了,却仍要佯装一副吃惊模样继续听故事。 反正邵寒没打算将人认回来,听完故事的他佯装失忆道:“抱歉,我可能……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邵寒想不起来陆离尘才高兴,毕竟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话中撒了多少谎,他善解人意的笑着道:“不着急,师……阿寒消化多久都可以。” 想起邵寒的身体不过十八,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惶惶不安道:“是不是我这幅模样有些显老我之前都是黑发的,虽然现在恢复不了,但能施法改变。” 其实邵寒早就忘了陆离尘的模样,印象中也只是大概的轮廓,但他没有阻止陆离尘的自说自话。 陆离尘施法将满头银丝变成了墨色,整个人也从清冷疏离变得有生气起来。 墨发的陆离尘不像修仙者,反倒像是凡间矜贵的富家少爷,模样极美的凡人,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带着勾/引之意。 “阿寒,”陆离尘叫的越发顺口,他期待的望向邵寒,“我这般好看吗?” 邵寒没有回他,转移话题道:“门中弟子中了毒,我还要去蝎群找解药,就……” 第103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3)^…… 陆离尘没想到他刚想着如何拉近两人间的关系,邵寒就自己送上门来,他深色的眼眸在夜色中亮的出奇,“阿寒在这等着便好,采药的事交给我。” 说完也不等邵寒回话,瞬间消失在原地,不过空中很快传来他的叮嘱,“阿寒,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邵寒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千丝绕,没想到陆离尘竟拿这东西对付起了他,有了这东西即便他离得再远陆离尘也能找到人,比他之前用来找裴云逸的追踪粉好用多了。 既然陆离尘如此主动,邵寒也不会自讨苦吃,尤其他对这许久未见的徒弟并没有多少感情,利用起来心安理得。 此处靠近蝎群,灵气充裕,很少有修士主动踏足,邵寒随意找了颗树翻身坐在了树枝上开始吸收周围的灵气。 其实若不是陆离尘提起,邵寒早就忘了他,甚至即便记起也只有模糊的身影,他早就不记得万千世界中曾有一个叫陆离尘的小弟子。 邵寒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没有接受到剧情的异样,不由怀疑自己当初进入世界时到底是被任务投放进来,还是被陆离尘所谓的复生之法召唤而来。 月色朦胧,没有久别重逢的伤感惆怅,更没有得知真相的恼怒,在陆离尘刚刚开口的瞬间,邵寒就想好了后续的计划。 原身想做修仙界的最厉害的人,青云剑宗的宗主,眼前人不正是送上门的金手指吗? 邵寒原本冷漠的态度渐渐消融,嘴角带上一丝温和的笑意,不像之前那般疏离。 但他仍旧没有与陆离尘相认的打算,不说邵寒本就对他没有超出师徒情分以外的感情,如今陆离尘早就不再是天道之子,邵寒不会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不过邵寒并不会明着得罪陆离尘,眼下他的修为还不敌陆离尘,若他强来,邵寒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合适的方法脱身。 陆离尘说的很快就是很快,邵寒还没想好将人打发走的说辞,人就拿着一把解毒草出现在邵寒面前,衣袂飘飘,和离开前并无区别。 “阿寒,解毒草。”陆离尘捧着一把解毒草放在邵寒面前,他眼神赤诚,语气中全是讨好之意,一如百年前的模样。 陆离尘本想弄伤自己使使苦肉计,可转念一想两人才刚刚相认,师尊还对自己不熟悉,若他因这点小事就受了伤,会让师尊觉得他是绣花枕头,虚张声势。 最终陆离尘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看着眼神痴缠的陆离尘,邵寒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他抬手接过陆离尘递来的解毒草,正准备弯腰作揖,却被陆离尘一把扶住,“阿寒这是做什么” 邵寒想抽回手,然而陆离尘握的格外紧,他只能借着这个姿势开口道谢,“多谢仙尊,师弟生命垂危,还需尽快解毒,在下便不多推拒。下次仙尊若是有能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不等邵寒说完,陆离尘立刻皱眉打断他,“阿寒,我们之间不用如此客气,你不必对我道谢,这些都是我自愿。” 想着裴云逸还半死不活,邵寒也不好拖太久,只道:“师弟还等着药草救命,待出秘境后再报答仙尊恩情。” “你……”陆离尘见邵寒坚持,也不再说反驳的话,他巴不得两人的交集能多一些,谢来谢去,你来我往也不错。 眼下陆离尘更想和邵寒单独在一起,好好聊一聊,可惜他也知道救人要紧,虽然他并不在意邵寒口中师弟的死活,可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陆离尘嘴角带笑乖乖跟在邵寒身后与他一同前往裴云逸所在的山洞。 见到裴云逸的第一眼,陆离尘就觉得不喜,没来由的厌恶。 这世间除了邵寒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可想到邵寒刚刚为了这个人以身涉险,陆离尘嘴角的笑意就收了几分。 自邵寒离开后裴云逸就格外担心,直到人平安回来,他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跟在邵寒一同进来,眼中只能看到邵寒,担心道:“这么快,有没有受伤?” “无碍,”邵寒摇摇头,侧身露出身后的陆离尘,解释道:“路上我偶遇了仙尊,是他为你取的草药。” 裴云逸心中有些诧异,他面色苍白,瞧着有几分可怜,略微吃力的抬手对着陆离尘作揖道谢:“多谢仙尊。” 陆离尘扫了眼裴云逸的修为,一眼就看出对方还未筑基,这种人会是师尊的师弟他不由腹诽邵阳是做什么吃的,废灵根也能成内门弟子 恨不得时时刻刻宣誓主权的陆离尘笑意不达眼底,“不必,阿寒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顺手为之。” 裴云逸望向陆离尘的眼神更加怀疑,他不明白九幽仙尊为何会突然进入秘境,言语间还透露出与邵寒的亲近,让人听上去有些不舒服。 他自然清楚邵寒之前与九幽仙尊并不熟悉,至少进入秘境前两人并不太多交集,九幽仙尊眼神太过炽热,让裴云逸想忽视都不能忽视。 大概是草药起了作用,裴云逸开始犯困,脑中渐渐昏沉,可他不放心邵寒与陆离尘单独相处,忍不住咬破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耳边却传来邵寒清冷疏离的声音,他将一张传讯符丢到裴云逸怀中,“既然毒已解,待天明你便用传讯符自行去寻缥缈宗的其他弟子。” 邵寒本想缠着裴云逸蹭他机缘,可眼下陆离尘紧跟不舍,得想法子先将人打发走再说。 毕竟陆离尘是曾经的天道之子,两人如今碰在一起,也不知会发生什么,邵寒担心后面的情况越发不可控。 陆离尘表面上装的对他痴心一片,可人心隔肚皮,两人如今地位对立,邵寒不得不防。 裴云逸心中五味杂陈,他握紧手中的传讯符,十分不想邵寒离开,可他也知自己拖累了邵寒,低头轻声道:“少宗主,是我……拖累了少宗主,待天明我就回去。” 不等裴云逸说完,邵寒就径直离开了山洞,他不能让陆离尘和裴云逸有太多接触。 邵寒态度如此疏离,陆离尘并未将裴云逸放在眼里,他只想和邵寒多说说话,两人许久未见,他总有种做梦的虚幻感。 邵寒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陆离尘,忍不住皱眉,却听陆离尘喋喋不休道:“阿寒,你是我师尊,我不好收你为徒,我让净虚长老将你挂在名下,但日后亲自陪你修炼如何?” 不如何,邵寒很想给他喂颗忘情丹,别管什么爱情亲情友情全忘了。 不过邵寒也就想想,以陆离尘如今的修为,忘情丹什么的跟糖丸没什么区别,而且那东西也不好弄来。 想着自己很可能是被陆离尘的执念拉进任务世界的邵寒心情很不好,他委婉拒绝道:“这……怕是不妥。” 陆离尘却不清楚邵寒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开心道:“没什么不妥的,我本就是借着收徒的名义找你,如今已经找到你了,自然不需要收其他人。” 说完他还不忘补一句:“青云剑宗这点事情我还是能说了算的。” 天色渐渐明亮,两人走在林间,一开始陆离尘还只是跟着邵寒,后面直接上前牵住邵寒的衣角,他倒是想牵手,可惜被邵寒避开了。 陆离尘的眼睛就没从邵寒身上离开过,他期待的望向邵寒,“后面的试炼我陪你一起。” 邵寒却睁开他抓着衣袖的手,冷淡道:“不妥,如今还在试炼期间,即便您想亲自教导,我也想名正言顺的得到修炼资格。” 陆离尘似是感觉不到邵寒的冷漠,轻声撒娇道:“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眼眶微红,姿态极低,配着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的确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但这人并不包含邵寒。 不等邵寒开口,他就自顾自的说道:“不如这样,我隐匿身形陪在你身边,若是遇到万一我也能出手相助,境外那些人的修为没我高,他们不会发现的。” 邵寒如今已经确定保送,只想尽快将人打发了,“不合适。” 他忽然想逗逗陆离尘,恶趣味道:“仙尊,我并无您口中那些记忆,万一您认错了人……” 果然,一听这话刚刚还面露笑意的陆离尘瞬间变得惶恐,他极力辩解,“不会,阿寒,我不会认错你,我怎么会认错你,你就是我的师尊。” 邵寒早已淡忘两人的过往,他真的不理解陆离尘为何如此执着,“抱歉,请容我冒昧说一句,即便我真的是您师尊转世,可我并无曾经的记忆,甚至我和你师尊长得也不像,纵使是同一个灵魂又能如何?我们并非同一个人。” 没想到被陆离尘抓住了漏洞,他惊喜的望向邵寒,“你怎知这幅相貌同往日不像” 邵寒差点被他问住,还好他反应快,“秘境外我与仙尊曾经见过,但仙尊那时并不认识我,可想而知我与仙尊口中之人并不相像。” 陆离尘抓住邵寒的双臂,语气急切道:“不,你是,你是我的师尊,你是我唤醒的,你不过是暂时失去了曾经的记忆罢了,我会想办法让你想起来的,对,我很快就能让你想起一切。” 邵寒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想将我变成另一个人?” 邵寒的一再否认让陆离尘也开始怀疑自己,他脑袋像是要炸了一般,委屈的望向邵寒,“师尊为何不认离尘?是在怨离尘吗?” 他眼神飘忽,低声呢喃,有些陷入疯癫,“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师尊也不会灰飞烟灭,可师尊,你不能否认我们的过往,师尊,你是爱我的,不然当时你为何要和我替换?” 呃,邵寒没想到陆离尘这么脆弱,他好像有点玩脱了。 第104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4)^…… 邵寒看着陷入魔怔的陆离尘,神色淡漠,冷眼旁观,这徒弟许久不见好像越发不正常了。 不过这时候还是少刺激陆离尘的好,邵寒沉默着看着他发疯。 陆离尘努力印证着自己的猜测,“你就是我的师尊,我知道的,我能感受到的,你会哼只有师尊才会的歌谣,你的剑法是师尊自创的,除非他亲自教你,不然你怎么可能凭空学会?” 随着陆离尘的话,邵寒也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暴露身份的,果然习惯害人,且这种潜移默化的东西还不易察觉,也无法刻意避免。 陆离尘其实想听邵寒解释他身上那些存疑之处,但又怕邵寒巧言令色找各种借口,索性也不纠结原因,他只在意结果。 其实若让邵寒现编,也是能编的出的,在认出陆离尘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借口,可惜陆离尘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陆离尘想起那把随着邵寒离世而沉寂的本命剑,眼中迸发出光亮,“对了,还有定渊,它只认您,等回了青云剑宗,就能确定你的身份。” 若不是陆离尘提起,邵寒早已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定渊曾经跟了邵寒百年,眼下若是能取回定渊的确能够事半功倍。 不过他眼下的修为似乎也用不了定渊,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提升修为。 陆离尘虽已经认定了邵寒,可他慌张的解释何尝不是另一种心虚,他怕这一切只是自己一场幻梦,镜花水月,梦醒无痕。 百年来,他无数次陷入幻境,无数次幻想过师尊起死回生,可当真正面对时,更多的还是惶恐和不安。 这一切太美好,他期盼了三百年,等了三百年,若都是假的,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说到最后,陆离尘情绪渐渐稳定,他声音低沉,却坚定,“师尊,你只是忘记了而已,没关系的,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你想起来。” 可刚说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相处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总会喜欢我的。” 天边的太阳渐渐升起,眼前背着光的身影渐渐与百年前的师尊重合,一样的清冷出尘,一样的姿容绝色。 陆离尘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撒了谎,他并未从师尊口中听过喜欢二字,可想着师尊为他而死,又觉得那句话并不重要。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师尊这个人,只要他活着,他能继续陪在师尊身边,那就够了。 邵寒看着陆离尘渐渐平静,也不再刺激他,只说:“仙尊,此事可否等离开秘境之后再议,如今我只想带着宗门弟子顺利通过试炼。” 陆离尘听出了邵寒的话外之音,神色落寞道:“阿寒不希望我插手” 只是不等邵寒回答,他又道:“好,既然阿寒不想,我便在秘境外等着你。” 邵寒抬手示意他解开千丝绕,然而陆离尘不想解,他扫了眼邵寒,故意道:“阿寒能送我你腰间的挂饰留个念想吗?” 邵寒下意识摸了摸从卫知应那顺来的挂饰,直言道:“此物乃友人所赠,不方便外赠。” 但他也不想为了这些小事再和陆离尘争论,从乾坤袋取出一枚联络玉牌递到陆离尘面前,“待您解了千丝绕,我将这联络玉牌赠给仙尊,若仙尊想寻我,用这个更方便。” 陆离尘见躲不过,只好老老实实解了缠在邵寒手腕的千丝绕,但他解的极慢似乎还期待邵寒能回心转意,可惜邵寒只沉默的伸出手,安静的等着他解开。 见陆离尘解了千丝绕,将玉牌放在他掌心,“劳烦仙尊在秘境外等候,我很快就带着师弟师妹们出来。” “嗯。”陆离尘依依不舍的点头,他心里想的却是阳奉阴违,隐身跟在邵寒身边保护。 但邵寒像是能看到他想法似的,将秘境中采的摩罗草递给他,“还要劳烦仙尊将此药交给家父,摩罗草不易保存,需尽快处理。” 送药是假,确定人真的出秘境是真。 陆离尘也知晓,他瞬间泄了气,可随即又很开心,因为只有师尊才如此了解他的性格,眼前人就是师尊无疑。 “好。”陆离尘已经找到了师尊,他心想日后相处时间还长,倒也不用急于一时,焦躁不安的心微微缓了缓。 当然,这话纯属自欺欺人,实际上陆离尘恨不得能时时刻刻跟在邵寒身边,他真的好想邵寒,想变成物品被邵寒带在身上,想融入邵寒的血肉之中。 说着离开的陆离尘却迟迟没有动身,他纠结着开口,“离开前,我能抱你一下吗?” 怕邵寒拒绝,他又强调道:“就一下。” 能将人打发了,邵寒也不介意,只是主动权不能给陆离尘,不等对方再开口请求,邵寒直接上前将人抱住。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温暖的气息将自己包裹,陆离尘瞬间落下泪来,明明该克制,明明该开心,师尊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不等陆离尘反应过来,邵寒就迅速的结束了这个拥抱。 陆离尘用视线仔细描摹着邵寒的眉眼,不由懊悔,明明如此相似,他怎么就没认出来,随后便消失在邵寒面前。 若他知道这一别不是几日而是几十年,定然不会乖乖听话离开,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 陆离尘刚刚离开,邵寒便察觉到给裴云逸布下的结界有异动,他瞬间也消失在原地。 山洞里空无一物,保护裴云逸的结界未消失,但人不见了,邵寒立刻用联络玉牌联系裴云逸,然而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不等邵寒生气,洞外的天色忽变,刚刚还明亮的天色瞬间变得昏暗,天上乌云密布,却没有下雨的迹象,周围的灵气也渐渐稀薄,如此异像定然不平常。 想着附近还有缥缈宗的弟子,邵寒又急忙过去找人,好在他们离得不远,加上有追踪粉,邵寒很快找到了几人。 他们正围成一圈对付着忽然异动的妖兽,但妖兽太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邵寒从天而降,抬剑为他们劈开了一条路。 看到邵寒,几人目露喜色,只是不等他们说话,邵寒立刻开口,“情况不对,秘境正在坍塌,赶快离开。” 这种时候邵寒也顾不得裴云逸是不是得到了新机缘,先活着出去再说。 邵寒扫了一眼,除了裴云逸还差一人,正要开口,便听有人焦急道:“少宗主,小师弟取水还没回来。” “你们先走,我去找人。”离开秘境只要燃着符纸即可,几人也知道留下是拖累,便乖乖听话先离开了秘境。 因为秘境不稳,妖兽一个个变得狂躁,数量又多,邵寒不欲多留,立刻顺着刚刚师弟指的方向寻去。 还未到河边,便听到虚弱的呼救声响起,河中的植物忽然疯长,将小师弟的四肢缠紧,枝条上的尖刺扎入人体,血液顺着枝条留下。 邵寒砍了周围的枝条将人救出,小师弟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嗓音哽咽着喊了句:“大师兄。” “有话出去再说。”邵寒迅速的给他喂了颗止血药丸,找到小师弟的符纸点燃,人还没开口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邵寒拿出自己的符纸刚准备点燃,却在火燃着时收了手。 还是有些不甘心,邵寒准备再去裴云逸消失的地方看看,虽然不知道秘境异动和裴云逸的关系,但万一呢? 邵寒刚准备离开河边,就一脚踏空,陷入了黑暗之中,昏迷前他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等邵寒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恢宏的庙宇之中,抬眼就是气宇轩昂的金龙盘旋在横梁之上,奇怪的是大殿的神台之上并无神像,空空荡荡。 邵寒下意识以为自己出了秘境,随后又觉得不对劲,眼前的庙宇似乎和裴云逸中毒之时所处的庙宇有些像。 他拿出联络玉牌想问问其他人的情况,可是他发现自己怀中的乾坤袋不见了,邵寒立刻起身在周围的地上寻找起来。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在找这个” 邵寒转身望去,只见一身量高挑的白衣男子手中拎着的正是自己的乾坤袋。 那男子模样稚嫩,看着和邵寒年岁相仿,眉目清秀,模样俊俏,不像修仙者,倒像是凡间的书生,气质儒雅温润,嘴角衔笑,瞧着颇为无害。 邵寒自己就是表里不一的人,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摸了摸藏在腰后的匕首,面上礼貌道谢,“正是,多谢仙者,敢问仙者是” 男子缓步靠近邵寒,“洛钦,你叫什么名字?” 邵寒刚想自报家门,可转念话到嘴边却成了,“裴云逸。” 邵寒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裴云逸的机缘,不过试一下也无妨,他抬手想取回自己的乾坤袋。 却不曾想洛钦后退一步,笑的仍旧温柔,口中却理直气壮道:“谁说我要还你了还有,你腰间那匕首对我可没有什么用。” 如此直白倒是邵寒没想到的,既然撕破脸,他也懒得装,直接问道:“你到底是谁?这又是哪儿?我为何会在此?” 没想到洛钦却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以为你该知道的。” 他上下打量了邵寒一会儿,忽然皱眉不解道:“奇怪,你的气息好熟悉,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邵寒看着眼前人的面容,略一思索,试探的问道:“你认识陆离尘” 听到陆离尘的名字,洛钦忍不住轻笑一声,讥讽道:“那个疯子还没死啊?” 邵寒觉得眼前人应该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可他记不得了,完全没什么印象。 “你希望他死”记不清是敌是友,邵寒只能慢慢试探。 没想到洛钦却轻哼一声,“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随后他望向邵寒的眼睛,笑眯眯道:“倒是你,又怎么知道我认识他的?” 第105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5)^…… 邵寒脸不红,心不跳道:“猜的,九幽仙尊大名鼎鼎,在整个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洛钦听后嗤笑一声,“不过是徒有虚名,一个装模作样的疯子罢了,哪里配得上仙尊的称号,他倒是越发会演戏了。” 看*来这人和陆离尘关系不好,许多年未见,邵寒对陆离尘这个徒弟了解不多,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洛钦。 就在邵寒思索要不要问问复生阵的事情,便听洛钦问:“你叫……裴云逸” “怎么?”闻言邵寒一愣,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但他无法确定洛钦和曾经的自己有没有仇怨,反正肯定是不能相认的。 “没什么。”洛钦垂下眼睫,看着有几分失落。 就在邵寒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过去时,却被对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洛钦不待邵寒反应,直接闪现在邵寒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鼻尖相贴,距离极近,乍看上去像是一对亲密的爱侣。 “做什么!”邵寒立刻后退一步,不悦的看向洛钦,腰间的匕首瞬间落在了洛钦颈间。 没想到洛钦却不退反进,抬步逼近邵寒,没来的急收回的匕首径直从洛钦脖颈穿过,没有丝毫阻力,更没有血溅当场。 洛钦嘴角微扬,再次解释,“我说过,这东西对我没用。” 两人距离极近,邵寒注意到他眉头有颗针尖大小的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邵寒想起刚刚对方贴近自己时,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生气,有些诧异道:“你是魂体” 洛钦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对啊,死了几百年了。” 刚刚对方拿着他的乾坤袋,邵寒下意识忽略了他是魂体的可能,仔细想想他醒来后的确没有听到寺庙大殿内除了自己以外的呼吸声。 虽然有的大能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可飞升成仙之前肉体凡胎都需要呼吸,洛钦的胸腔并没有起伏,正如他所言,他如今只是魂体。 即便如此邵寒也不会掉以轻心,毕竟魂体能乍看上去和肉/体相差无几,说明对方修为不低,至少在邵寒现在的修为之上。 “你失忆了”洛钦忽然问了一句,他面色平静,语气中带着了然。 “什么?”邵寒下意识反问,更准确的说他还处于震惊之中。 显然,眼前人并不好糊弄,至少他对自己的了解比自己对他要多。 没想到洛钦的下一句话直接让邵寒陷入恐惧,“我刚刚看到了你的魂体,邵寒,没想到陆离尘那狗东西真的将你找回来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邵寒心中震荡,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即便对方叫出了邵寒的真名,他也没有承认的打算,这个洛钦太古怪了,他为何会说自己被找回来了他对自己如此熟悉,此人到底是谁 按理来说,若他知道复生大阵之事,绝不会用“找”这个词,是试探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见邵寒神色警惕,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洛钦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他转过头,低声说了句:“忘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但那话语里的落寞却止也止不住,他没能顺利欺骗自己。 邵寒努力回忆着曾经的记忆,可连陆离尘他一开始都没记起来,又怎么会想起其他人,时间过去太久了。 为防任务世界对宿主产生过多影响,他们的记忆都进行了淡化处理,加之邵寒本就是对外人不上心的性子,更记不住所谓的故人。 不等邵寒继续纠结此事,洛钦好奇的看向邵寒,“你怎么来这了?” 不等邵寒回答,他又低声喃喃道:“看来卦象真的没有出错。” 邵寒没有听到后面的话,被问的莫名其妙,他要是知道,也不会一开始询问洛钦,“这不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吗?” 洛钦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副龙骨谶签,他迅速的算了一卦,确定不是自己算错之后,他困惑的看向邵寒,“很奇怪,我等的人不该是你。” 意识到这大概率就是属于裴云逸的机缘,邵寒自然不可能承认,他赌对方不会算的那么细,“那该是谁?” 没想到洛钦却不按常理出牌,将符签收回袖中,“随便吧,反正给谁不是给呢?” “给什么?”邵寒简直被眼前人弄得一头雾水,比起单纯好骗的陆离尘,此人明显不好应对。 对方却自顾自的说道:“你应该猜的出来,我已经飞升成仙了。” 邵寒抿唇不语,他什么时候猜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见洛钦又要打哑谜,邵寒直接问他,“你不是说你死了吗?” 洛钦点点头,无比真诚道:“肉/体的确早就死了,这个魂体也只有一半。” “另一半呢?”邵寒无奈,这人说话怎么总说一半,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都说飞升成仙了,自然在仙界了。”洛钦凭空变出了一把折扇,周身气质温润,看着更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怪邵寒没想到他的身份。 似是觉察到邵寒的生气,这次洛钦倒是没有藏着掖着,不等邵寒开口发问,直接便开始解释起来,“其实当神仙挺无聊的,所以我没事就跑出去玩,不小心被困在了这里。” 假的,他早就算到了,为博那一丝可能他放弃半数修为自己走进来的,眼前人却一无所知。 邵寒以为他会老老实实解释,没想到他又开始不正经,“在这里第十年时,我想只要有人能进来陪我,我会给他数不尽的财富与至高无上的权势,在这里第五十年时,我想只要有人能出现,我将满足他三个心愿。” 他忽然靠近邵寒,双眼微眯,眸色幽深,语气中带着危险道:“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杀了我”邵寒微微抬眉,略一停顿,“这个故事听着有点耳熟。” 洛钦眼带笑意,点头道:“嗯,你讲给我听的,曾经我觉得好笑,现在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你到底是谁?”邵寒不认为自己会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聊这个故事,两人之间必定相处过一段时间,且关系匪浅。 洛钦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语气轻松道:“好了,走流程吧,我可以将毕生修为都传给你,但礼尚往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邵寒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如此容易,容易的让他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不着急,待你离开时我再告诉你。”洛钦说话间就要动手传功,邵寒警惕的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在他开口前,洛钦保证道:“不会让你为难的。” 邵寒有些意外,但他没察觉出眼前人有什么恶意,沉吟片刻后问他,“将修为都给我,那你呢?” “我”洛钦微微抬眼,轻笑出声,“你不必管我,反正不给你我也出不去。” 邵寒想问清楚,洛钦却催促道:“好了,我都困了,赶快,别磨磨蹭蹭的。”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邵寒感觉一股温润的气质充满四肢百骸,他像是被温水包裹一般,很干净的修为,没有危险,也不是陷阱。 邵寒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眼下的身体似乎还受不住如此深厚的修为,他想开口阻止,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出一个身影。 邵寒看到记忆中的自己忽然开口叫住对方,“萧沉夜。” 那人转身,露出和洛钦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他眼中全是少年意气,比洛钦看上去更活泼些,那人微微皱眉,似有些不高兴,“不是说了,在凡间要叫我洛钦。” 不等邵寒开口,他又补了句:“或者阿钦,钦钦,我都是不介意的。” “洛钦怎么叫这个名字?”邵寒不解的开口。 “好听啊。”洛钦,或者说萧沉夜理所当然道。 似是看到邵寒手中的河灯,洛钦调侃道:“你一个修仙之人还信这些。” “给徒弟的。”邵寒回了句。 萧沉夜冷哼一声,故意找茬道:“你对他倒是上心,没有我的吗?” 邵寒恰巧买了两个,不是特意给萧沉夜准备的,是两个都好看,他不知道选哪个,索性都买了,但他还不会傻到说实话。 邵寒拎起河灯递到萧沉夜面前,“你选一个,剩下的给他。” 萧沉夜瞬间就被哄好,他愉快的眉眼微弯,“这还差不多。” 邵寒松了口气,这次换成他催人,“快点走,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看河灯,晚点可占不上好位置。” “我们还需要占位置”虽然嘴上这么说,萧沉夜紧紧跟上了邵寒的脚步,两人一起走向热闹的灯会,两道身影融入了喧嚣的人群。 回忆戛然而止,但邵寒想起了此人,他曾经的好友萧沉夜,而洛钦则是两人游历凡间时对方的化名。 萧沉夜与邵寒相处时日比陆离尘少上许多,且那时邵寒忙着纠正任务,无暇顾及他人,无怪乎他没记起来。 若说当年邵寒是名震四方的正道魁首,那萧沉夜就是万年老二,总是被邵寒压一头,不过两人关系不错,萧沉夜经常会找邵寒切磋一二。 只后来邵寒收了陆离尘当徒弟后,专心教导徒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萧沉夜切磋,偶有几次碰面也是带着陆离尘一起。 萧沉夜总想约着邵寒一起飞升,两人修为相近,突破也总是前后脚,当然,总是邵寒前他后,但邵寒只做任务,并没打算飞升,因此向来不应对方的邀约。 没想到萧沉夜还是顺利飞升了,只是眼下这情况怎么想怎么奇怪,他既然已经飞升,又为何会将一半的神魂留在这里。 如果一开始没想起来,邵寒的确会信萧沉夜的鬼话,但他记起了萧沉夜,自然清楚萧沉夜最强的不是剑术而是占卜之术。 萧沉夜不可能算不到神魂会被困此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自愿的。 第106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6)^…… 萧沉夜的确是自愿的。 他没想到两人在闹市中匆忙的碰面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传音符对面再也没有回应,就在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的一天。 那时的感觉如今仍旧刻骨铭心,是痛吗?萧沉夜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有些恍惚,一阵耳鸣后,唯有麻木,脑中下一瞬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夕阳余晖仿若晨光,他仍旧握剑修炼,不敢放松丝毫,身体的过度疲惫让他无力思考其他,直到他脱力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才有片刻喘息。 汗水从额头不断冒出,急促的呼吸让萧沉夜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像是时间静止,他静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风袭来,一片竹叶飞舞着落在他肩头,片刻怔愣后,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安静的离开后山。 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萧沉夜也不确定,甚至或许只是因为飞升之后太过孤寂,他从未得到过邵寒的允诺,那为何会如此难受 或许是坐在崖边看着眼前一如既往的日升日落,心中瞬时起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悲伤。 一颗心像是被泡在苦水中,呼吸起伏,痛楚流遍四肢百骸,一次次提醒他,那个人已经魂飞魄散,消散于三界之外。 曾经萧沉夜一心想劝邵寒一起飞升,毕竟他可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仙界,想想都很无趣。 可是算起来两人在一起也算不得多有趣,萧沉夜是个活泼的性子,但邵寒不是,他沉稳,平静,随和,十分符合每个宗门长老最希望拥有的弟子。 所以他们的相识不算愉快,毕竟没人会喜欢凭空出现却专克自己的天才,邵寒还未成名前萧沉夜才是那个被各家吹捧的天才少年。 但他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遇到了邵寒,不知算是幸事,还是不幸? 两人年岁相当,放在整个修仙界都是耀眼的存在,自然少不了被人比较,总是被压了一头的萧沉夜当然想认识认识那个压他的人。 很平常的一个午间,接了任务独自一人下山捉妖的萧沉夜在山间碰到了一个人。 说来好笑,他那时竟然觉得邵寒是山中精怪的化身,谁让他那般……干净的。 他的眸子沉沉若深潭之水,澄澈透亮,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是如星辰浩瀚,让人见之难忘。 不像是俗世之人,倒像是透彻无暇的精灵神怪,直到后来萧沉夜才记起世人对邵寒的描述总是不忘带一句清风朗月,芝兰玉树。 彼时对邵寒颇有芥蒂的他,自然不会将眼前人和大名鼎鼎的天才修士联系到一起去。 看着那个对自己疏离淡漠的人,萧沉夜心想总有一日,他必定会让对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可惜雄心壮志,出师未捷身先死,妖还没捉到,他就已经得知了对方的身份,那一瞬间说是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奇妙的是他们也就那样相处下去了,虽然说上去是靠萧沉夜的死缠烂打多一些。 有这样一个比自己强的人钓着自己,其实细想也不算一件坏事,至少萧沉夜是这样想的,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跟在邵寒屁股后面追。 两人的见面次数不算多,萧沉夜也不是每次都能约邵寒出来,他的刻意偶遇也经常被避开,着实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他还是成功了,毕竟邵寒不是什么心狠之人,两人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变成偶尔切磋,再后来也能称一句朋友。 邵寒是整个修仙界最有希望飞升之人,但萧沉夜看的出来,邵寒并没有飞升的想法,他天赋极佳,又认真刻苦,却无欲无求,古怪极了。 为了追寻邵寒那家伙的脚步,萧沉夜可吃了不少苦,明明喜欢热闹,可一想到邵寒早就轻松进入金丹期,他便拼了命的追赶修炼。 每次自己因为一时提升而暗自窃喜时,那家伙总会进入下一个阶段,更气人的是邵寒从未将他视为对手,这看上去更像是萧沉夜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以为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很久,但却在某日戛然而止,飞身成神的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神界算不得多冷清,但大家各修各的道,原本喜好热闹的萧沉夜也渐渐开始变得沉默,他越发努力修炼,但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修炼。 直到他清楚的意识到邵寒不是飞升,而是真正的消散在天地之间的那刻,酸涩裹挟进微风中,细密的疼痛钻入萧沉夜的骨血深处,他才明白成神其实也不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 萧沉夜冷眼看着邵寒那个徒弟发疯,他竟然妄图用献祭夺舍的法子召唤邵寒的魂魄,真是可笑,邵寒哪还有神魂可以被唤醒。 清醒有时是可怕的,一如萧沉夜清楚的知道陆离尘做这一切都是徒劳,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出了邵寒的异样。 他似乎一直游离在三界之外,明明超群绝伦,佼佼不群,不过百年却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就这样消散了无痕。 萧沉夜越发惰怠,似乎没有追赶的目标,人生便变得了无意趣,他躺在石床上,随手掷出的卦象却从万分之一的可能中窥探到了一丝痕迹。 那是一个虚幻的身影,萧沉夜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更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他偏偏就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以神魂和半身修为为代价进入秘境。 百年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这里真的很无趣,萧沉夜一开始还花心思记时间,后来发现一点也没有必要。 一开始的期待也开始变成惶惶不安,他也无法确定就一定能等到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许久不与人交流使他变得迟钝,萧沉夜忽的有些恐惧,他不想百年后自己在邵寒面前像个傻子一样,便又重新开始了修炼。 但他也知晓自己如何修炼都是没用的,他从踏入秘境的那一刻就再也出不去了。 后悔吗? 萧沉夜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卦象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成为一名赌徒,赌那万分之一渺茫的希望。 好在他成功了,他就说他的卦象从不出错。 明明,明明幻想中他有好多话想和邵寒说,可真的见到面之后却发现竟已无话可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聊过天了。 眼前人是邵寒,却也不是邵寒,萧沉夜知道结局不可改,邵寒终究是要离开的,能好好的道别一次其实就够了。 对,萧沉夜想起来了,他其实是后悔的,后悔最后一次见面时没有好好和邵寒说句话,没有再仔细看一眼对方,没有记下他的声音。 百年,足够他的记忆混乱又模糊,他不是认出了邵寒,只是再次想起了邵寒,虽然他早已忘记曾经邵寒的模样,但他见到了邵寒。 眼下就刚刚好。 看着周身的修为尽数进入邵寒体内,这种感觉有些奇特,萧沉夜看着自己渐渐消散的魂体,神色平静。 他其实不需要邵寒为他做什么,他只是下意识那么说,因为他知晓邵寒的性子,礼尚往来,不欠人情。 邵寒眉心微蹙,渐渐感觉到身体内的修为有些不对劲,自丹田深处升腾而起的气息如狂潮般在经脉间猛烈冲撞,每处窍穴都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这修为浑厚得不似修士苦修积攒的清冽甘泉,倒像是自九重天阙倾泻而下的沸腾岩浆,裹挟着千钧山岳倾轧之势,在他灵台深处烙下金戈铁马的轰鸣。 这是属于飞升之人的神力! 意识到萧沉夜在做什么,邵寒猛的睁开眼睛,他震惊开口,“萧沉夜,你……” 意识到对方想起了自己,萧沉夜的嘴角上扬,一如少年时期,意气风发,活力四射,他郑重其事的挥手向邵寒道别。 口中的“再见”随着最后一丝神力注入邵寒体内,魂体消散成点点光尘。 “你想我答应什么?”邵寒焦急的嗓音被风吹散在神庙中,再也无人回应。 刚想起身的邵寒忽觉身体每处窍穴像是岩浆喷涌般疼痛,他眼前一暗,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化作血雾喷溅出来,素白衣襟霎时绽开点点红梅。 随着萧沉夜的消失,恢宏壮阔的神庙从穹顶开始崩塌,千万片刻着符文的琉璃瓦随着梁柱上的金龙一同化作光尘消散。 当最后一根鎏金梁柱如晨雾散开时,邵寒跌进了柔软的花潮之中,凉风习习,紫阳花海在暮色中翻涌,沾着露水的浅紫色花瓣落在他的眼角。 夜色渐暗,月凉如水,花海在夜色中孤寂空荡,毫无生气,邵寒染血的衣袍在月色下随风飘动,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血色蝴蝶。 忽有细雪般的绒毛从花丛中掠过,一道雪白的身影如闪电般劈开沉沉夜色,七尾在身后绽开月华般的光晕,它的速度极快,顷刻间就出现在了邵寒的身边。 似是嗅到了周围的血腥气,白狐垂眼,视线落在青年苍白无色的脸颊上,它忽然僵住,鼻尖翕动着凑近那抹血红,粉舌轻卷青年唇角血迹的刹那,鎏金瞳孔骤然缩成一条细线。 冰凉腥甜的味道令它震颤,白狐喉间无意识溢出破碎的呜咽,随后便成了悲痛的长啸。 月轮在声声悲鸣中漾开涟漪,星光碎成齑粉落在青年睫羽之上,但青年却始终无动于衷。 最终嗓音嘶哑的白狐轻轻将头凑近青年毫无血色的脸颊旁,身体蜷缩,用尾做被,似是想用自己的体温缓解青年身上的冷冽。 第107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7)^…… 裴云逸身体困倦,微微握紧手中的传讯符,看着邵寒和九幽仙尊消失在眼前,望向洞口的目光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一阵风吹过,飞扬的发丝扫过胳膊上的伤口,激起微微的痒意,昏沉的头脑越发困倦,就连睁眼也十分吃力。 裴云逸咬了咬舌尖,低头看了眼处理妥帖的伤口,被冷风侵蚀的身体微微回暖,虽然邵寒嘴上对他冷漠疏离,可却会关心他的伤口,为他涉险取解毒草。 如此……是在意的吧。 想着明天去寻缥缈宗其他弟子时,或许又能见到邵寒,裴云逸嘴角不由上扬,他转身靠近邵寒为他搭好的火堆旁,火光映射在身上暖融融的。 怕火堆熄灭,裴云逸抬手添了几枚干柴进去,随后便躺倒在火堆旁,他知道邵寒离开时设了禁制,并不担心会被妖兽袭击。 草药渐渐起效,明明身体十分困倦,可精神却格外亢奋,想起邵寒为他做的这些事,裴云逸忍不住想或许邵寒并不厌恶他。 了解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他们之间的确有太多隔阂,裴云逸想终有一日他会想办法消解那些误会,他们会成为休戚与共,亲密无间的兄弟。 就在裴云逸昏昏沉沉畅想着两人日后同肩并进的场景之时,忽然感觉身下开始震动,地动山摇,伴随着妖兽慌乱惊恐的嘶鸣声。 这个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邵寒,担忧他是否遇到了危险,完全忽略了刚刚跟在邵寒身边的九幽仙尊。 裴云逸想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身体已经达到极限,他猛的甩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渗出血迹,猛烈的痛感让他睁开了眼睛。 就在裴云逸吃力的准备起身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时,脚下忽的一坠,半蹲起身子的他直直向下坠落下去。 裴云逸只觉耳畔风声呼啸如刀,泛着青紫的指节徒劳地划过虚空,残存的意识被体内翻涌的痛意撕扯着。 在彻底堕入黑暗前,他模糊望见墨色苍穹中急速旋转的星斗,像是被谁打翻的琉璃盏,泼洒着细碎银芒坠向人间,隐约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庙宇。 婆罗遒劲的粗壮枝桠忽而张开翡翠巨掌,承住了这具破碎的躯体,素色箭袖下苍白的手腕垂落枝头,暗红血珠凝在指尖,在月光下折射出血玉般的光泽。 一滴,两滴,血珠接连砸在树下的紫阳花瓣上,将素白绢帛浸染出妖异的纹路,最后一滴血顺着花瓣蜿蜒落下,悄然没入泥土深处。 斗转星移,天边的庙宇崩塌羽化,暗蓝雾霭漫过山脊的刹那,整片紫阳花海突然泛起幽光,像是万千沉睡的精灵被咒语唤醒,随着裴云逸逐渐微弱的呼吸明明灭灭。 暗香浮动的花丛中忽有萤火明灭,恍若幽冥引路的灯烛,耳边突然传来动物悲伤的嘶鸣,陷入沉睡的裴云逸微微蹙眉。 星光渐稀,天光初破时,琉璃色晨曦正顺着婆罗虬结的粗壮枝干蜿蜒爬行,叶尖一颗夜露凝成的水珠忽的坠落入裴云逸的口中,他苍白的唇间逸出破碎喘息。 伴随着裴云逸微微清醒,身体的剧痛袭来,他下意识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入目便是苍翠的绿色,此刻他正身处一颗根深叶茂的大树之上,蜿蜒的枝干将他拦腰接住。 裴云逸指节扣住虬曲的婆罗树枝起身时,骨骼深处还残留着蝎毒溶解时的剧痛余韵。 他屈指碾过手臂上结痂的伤口,想到了昏迷前的场景,心里不由一沉。 忽觉山风裹挟着异香掠过鼻尖,抬眼望去,数丈外层层叠叠的紫阳花浪中,一截沾血的月白衣角正随花枝起伏,恍若沉在花海里的血玉,红的刺目。 裴云逸瞬间就认出了那衣角的主人,哪怕两人相隔较远,哪怕只是一片衣角,忘记身处何处的他下意识就要向前冲去。 然而冲出去的瞬间,裴云逸才觉察出异样,身体沉重如铁,他好像没有灵力了,和凡人无异的他直直向着地上坠去。 好在落地前的一瞬间,一根树枝勾住了他的衣领,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让他平安落地。 顾不上掉落时被树枝划伤的疼痛,站不稳的裴云逸踉跄着扫过花丛,碾碎的花汁深深的染在他浅色的衣袖和深色的皂靴之上。 当白色衣袂扫开最后一重花障,躺在紫阳花丛中的身影令他瞳孔骤缩,裴云逸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少宗主……” 然而不等他靠近,一只雪白色的银狐便龇牙咧嘴的挡在邵寒面前,警惕的看着满身血腥味的裴云逸,似是随时发起进攻。 裴云逸哪里管的上其他,惶恐让他手脚冰凉,眼下只想尽快确认邵寒安然无恙。 白狐见裴云逸忽然冲过来,猛的跳起准备撕咬,然而当它靠近裴云逸时,却忽的从血腥味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是地上那人的味道。 裴云逸虽然修为不行,但往常练剑身法不错,加上白狐忽的停止攻击,他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直接冲过去跪坐在了邵寒身边。 “少宗主……”破碎的尾音卡在喉间,裴云逸嗓音哽咽,他小心翼翼的抱起邵寒,屏息抬手,颤抖的指腹下,是非常微弱的鼻息。 裴云逸松了口气,好在还有呼吸。 随即他冰凉指尖触到邵寒腕脉的刹那,整片紫阳花海骤然翻涌如海浪,裴云逸不可置信的再次号脉,眉头不由紧皱起来。 不该如此,细若深秋枯枝的脉搏和凡人无异,且还是寿命有碍的凡人,邵寒早就达到金丹后期,丹田处却连一丝灵气都无。 裴云逸心头一沉,他猛然扯开邵寒襟口,往日灵光湛然的丹田处此刻空茫一片,连心口那点象征金丹修士的朱砂印都消失无影。 “没事的……没事的。”他颤抖着将邵寒的衣服穿好,他下意识抱紧邵寒,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安慰邵寒,还是在安慰自己。 白狐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眼神幽深悲伤,不过它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安静的守在一旁,沉默的看着。 一阵冷风吹过,裴云逸慌张的心绪渐渐平静,似是怕冻着邵寒,他脱了身上残破的外衫裹紧邵寒。 天色渐暗,一滴冰凉的水珠砸在眼角,他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两人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得先找个地方过夜才行。 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花田,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想邵寒淋雨的裴云逸将人打横抱起,用衣衫挡在邵寒身上,向着山上的方向疾步走去,白狐紧随其后。 怀中人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想着自己摸到的脉搏,裴云逸只觉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他不知该如何将这残酷的事实告知邵寒。 赶在暴雨袭来之前,裴云逸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他本想找个山洞暂避,没想到山间竟有一间不大的茅草屋。 屋内只有一张床,墙上挂着打猎的器具,虽然简陋却一应俱全,连水缸里都接满了水,看上去无人居住,却没有任何灰尘,应该是有人施了禁制。 裴云逸不由好奇这里还有其他人 自他清醒以后见到的活物只有他们和那只白狐,如今裴云逸只想邵寒尽快醒来,其他的事等之后再说。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裴云逸打水为邵寒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渍,他如今与凡人无异,打不开身上的乾坤袋,也没办法为邵寒换件干净的衣服。 自宗门中被邵寒赶走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共处一个房间,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邵寒,裴云逸的指尖再次感受邵寒的鼻息,那微弱如游丝的呼吸刺得他心口发颤。 裴云逸牵起邵寒的手放在额头,似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烛火在青铜灯盏里轻轻摇晃,将邵寒苍白的唇色染上些许暖橘。 还从未如此仔细打量过邵寒的眉眼,裴云逸忽然注意到邵寒眼尾多了粒血色朱砂,他以为是未擦干净的血迹,抬手刚触碰到邵寒的眼角,便察觉到一丝微颤。 以为邵寒清醒的裴云逸有些激动,他嗓音低沉,带着干涩,轻声呼唤邵寒,“少宗主……” 可惜许久之后,邵寒仍旧没有半分回应,似是刚刚的颤动只是裴云逸的错觉,鼻尖氤氲着熟悉的竹香,裴云逸睁眼到天亮。 红丝侵染他的双眼,但床上人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这一夜裴云逸思绪混乱,似是想了很多,又似只是神游天外。 他想守在邵寒身边,可他也明白得尽快想办法找灵药仙丹来为邵寒医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裴云逸垂眼看向安静盘卧在角落的白狐,像是它能听懂人话一样开口,“我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在此护着少宗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一开始没有细想白狐为何忽然不攻击他的裴云逸,此时大概能猜到对方是嗅到了自己伤口处邵寒的味道。 伤口是邵寒为他包扎的,应该是那时沾染上了邵寒的味道,因此白狐才不主动攻击他,”如今无人可靠,裴云逸相信这只七尾白狐。 虽然不知它和邵寒有什么渊源,但它看着并不会伤害邵寒,这就够了。 离开前,裴云逸出门确定了附近无人,不放心的他又在门口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陷阱。 做好一切后,他给仍旧昏睡的邵寒喂了点水,看着邵寒干裂的嘴唇变得红润,有了些生气,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茅屋。 第108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8)^…… 邵寒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惊醒的,鼻尖充斥着很淡的桂花香,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自己昏迷前的场景,四肢百骸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的痛感袭来,邵*寒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果然,属于男主的机缘不是那么好抢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意识到不对劲,眼前一片漆黑,邵寒没有夜盲症,更不觉得屋外的鸟鸣属于深夜。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他的确睁着眼睛,不是幻觉,抬手在面前挥了挥,隐隐有光感,可他的确是看不见了。 这很不对劲,若是修士,哪怕眼睛看不见,也可以凭借修为辨别周围的环境,可邵寒发现此刻的他和凡人无异。 不说修为,丹田处一片荒芜,仿佛原本那颗灵气充裕的金丹只是错觉。 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这个结果让邵寒不由蹙眉,他感受不到身上的神力,连原身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修为也没有了。 后悔邵寒从不会做无用的懊悔,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回溯时间,以他的性格即便猜到结果也仍旧会选择冒险。 如今之际,先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再说。 邵寒安静听了会儿周围的动静,很安静,只有微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似乎没有其他人活动的迹象。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挲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邵寒下意识想施法拦截,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修为。 四肢无力的他只能佯装昏迷,他感觉自己在床上躺着,对方应该没有恶意,说不定是救了他的人。 就在邵寒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时,突然,身边的床铺一沉,像是有个东西跳了上来。 跳了上来目不能视让邵寒十分没有安全感,看不到身旁东西的模样,他薄被下的拳头不由握紧。 一阵窸窣声在耳旁响起,邵寒忽然感觉脸庞有些痒,似是什么毛发拂过他的脸颊。 邵寒轻轻嗅了嗅,味道有些熟悉,裹挟着隐隐花香气,还有泥土的芬芳。 很明显对方大概率是个动物,说话什么的也不可能,邵寒将左手缓缓从被子里挪出,果然摸到了毛茸茸的东西,他猜测或许是猫狗一类的。 白狐感受到邵寒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忍不住转头向他动作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了两只小心翼翼伸出被子的手指,手指微微动作,很明显不是昏迷中的状态,意识到邵寒已经清醒,它不由松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太过欣喜,它下意识低头舔了舔摸了自己尾巴的手指。 一阵濡湿的触感吓得邵寒立刻收回修长白皙的手指,他在被子上蹭了蹭手指上的口水,猜到自己大概是被舔了。 “你是谁?这是哪?”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不会说话,但邵寒还是开了口。 果然,一阵微风拂过花丛,邵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知道这东西不会伤害自己,邵寒缓缓从穿上起身,只这短短一个动作就让他额头冒汗,看不见的邵寒只能低头摸索。 很久之后他才坐在床沿边,身旁是意识到不对劲的白狐,它瞧着邵寒的动作有些迟缓,一开始以为邵寒是身体太弱,可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邵寒很明显在靠着手摸索床沿,他眼睛看着前面,但眸光有些无神,像是看不见似的。 白狐小心翼翼靠近邵寒,抬起尾巴在邵寒面前扫了扫,见邵寒无动于衷,它又不死心的再试一试,没想到却被邵寒抬手抓住了晃动的尾巴。 “不用试了,我的确看不到。”邵寒感觉指尖的毛发格外顺滑,像丝绸一样,有种想抱着摸一摸的冲动,然而时机不对,他只能松开指尖。 白狐意识到邵寒是真的看不到,忍不住想安慰他,可它口不能言,只能低声哼唧了几声,低头靠近邵寒的手指蹭了蹭,安抚意味十足。 “没事。”感受到指尖温顺的轻蹭,邵寒嘴角微弯,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已至此,他并不会为了改变不了的事情伤心失落。 如今得先搞清楚眼下的情况才行,至于修为和眼睛,日后时日还长,邵寒不觉修仙世界连这种小问题都搞定不了。 “是你救了我”邵寒趁机摸了几下手下的白狐,下意识问了句,说完又觉得自己可笑,“看我这话问的,你主人去哪儿了?” 白狐嘤嘤反驳了一句,那不是我主人,可惜邵寒听不懂。 邵寒摸索着下了床,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可他并不想继续躺在床上,总要了解一下自己身在何处。 拿着从墙边摸索出的棍子,邵寒细细在房间走了一遍,房间大概的格局在他脑海中显现出来,地方不大,像是凡间的茅草屋。 邵寒猜测自己或许是落入凡间的山中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看不见的确很麻烦。 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离开秘境,也不知道救自己的人何时才能回来,邵寒等的有些无趣,就在他望着眼前发呆时,腹部忽然响起一声十分突兀的“咕噜”声。 邵寒茫然的摸了摸肚子,这还是他成为修仙者之后第一次感受到饥肠辘辘,挺新奇的感觉。 可惜乾坤袋打不开,他如今也没有辟谷丹吃,暮色将残阳揉碎在茅檐下,邵寒坐在门口的身影被镀上一层破碎的金边,白狐乖巧的趴在他脚边。 山风卷着紫阳花瓣落在他单薄的肩头,素白广袖垂落在石阶上,像两片零落的鹤羽,碾碎的青草汁沾染他白皙的指尖,白色的狐狸毛上不小心溅到了几滴,邵寒却一无所知。 奔波许久,背着包裹,拎着野兔野鸡的裴云逸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的心猛的一沉,疾步向着邵寒跑去。 可当他刚弯起嘴角准备和邵寒打招呼时,却撞见那人仰起脖颈的侧影,脆弱又单薄。 曾经傲雪凌霜,金尊玉贵的缥缈宗少宗主此刻散着墨发,肩头沾着花瓣,蒙着白翳的眼眸倒映着流云,恍若浸在寒潭里的琉璃珠。 裴云逸的靴底碾碎了枯枝,被声音惊动的邵寒立刻摸索着身侧粗糙的门框要起身行礼,广袖拂过青苔斑驳的石板,带起一阵混着花香的凉风。 唇色苍白的邵寒闻声“望”向他的方向,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问他:"是恩公么?" 他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却像冰面下潺潺的暗流,"在下邵寒,承蒙相救,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手中的野物落地,裴云逸面露诧异的看向邵寒,邵寒看着的方向并非自己站着的地方,刚要开口解释,出口的话却哽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前人是邵寒,是缥缈宗少宗主,自出生以来便被金尊玉贵精养着的少宗主,他养尊处优,高高在上,是声名赫赫的仙道翘楚。 如今却修为尽失,双目不能视物,裴云逸心痛不已,尤其是看着邵寒嘴角那抹清浅的微笑,更是心如刀绞。 裴云逸有些耳鸣,他不断反复的问自己:“他如何能是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他伤心吗?他知道自己金丹已经消散了吗?他……会不会恨我?恨他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他厌恶的人看到。” 对面久久不言,邵寒微微失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劲,刚刚他的确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风声。 他不由再次感慨,看不见真是麻烦。 白狐见两人久久不言,眸色露出些许无奈,跑过去叼着地上的野物进了房间。 “恩公”邵寒再次试探,侧耳倾听前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哽咽声。 一个粗粝的声音忽然响起,“算不得恩公,我只是恰巧路过花海,将你带了回来。” 不打算与邵寒相认的裴云逸缓步走到邵寒身前,抬手想搀扶邵寒,却怕离得太近被人察觉,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 似乎过了许久,他才犹豫着开口道:“你……为何不在床上躺着?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邵寒破天荒的感觉到这声音竟然有一丝温柔,他仔细思索一番,之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看来对方应该是陌生人。 这人听声音像是身材魁梧的猎户,和这间茅草屋也算对得上,邵寒并没有多加怀疑。 当然,主要是他现在这模样,又能被对方图什么 邵寒喉头干涩,忍不住轻咳一声,一上来就直奔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多谢恩公,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恩公可否告知在下这是何处” 裴云逸顾不得方向背上的包裹,疾步跑进去倒了杯水递到邵寒手中,“先喝点水润润喉。” “多谢恩公。”邵寒借机摸了摸对方的手指,干裂粗糙,他鼻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不知这里……”邵寒喝了水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裴云逸刚想怎么编个借口,忽然听到一阵不小的“咕噜”声,似在委屈的宣泄主人的饥饿,邵寒见对面忽然沉默,觉得略有些尴尬。 他的抱歉还没出口,便听面前人急切的开口,“我这就去做饭,你先吃点果子垫一下。” 话音刚落,邵寒手中便被急匆匆塞下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果子,他摸着手中略带温度的果子,到底还是安静的接受了。 也不能让人站在门口,裴云逸小心翼翼牵着邵寒坐到屋内的桌子旁,暮色降临,屋内昏暗,橙黄的烛火照耀在邵寒身上,有种浓浓的暖意。 邵寒听着屋外踢里哐啷的响动,将看着要放入口中的果子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他才安心的吃了起来。 不可否认此人有点古怪,眼下瞧着应该没有恶意,邵寒刚刚在血腥味下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只是不知是错觉还是巧合。 第109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19)^…… 邵寒感觉对方似乎有意在避开自己的询问,他也不着急,反正眼下他看不见,又修为全无,有的是时间和他周旋。 感觉到手边出现毛茸茸的东西,邵寒知道小家伙又来找自己了,他趁机抬手摸了摸,开口问道:“不知恩公养了只什么动物作伴” 听到这话,裴云逸弯腰加柴火的手一僵,他背对着邵寒,片刻后低声解释,“它不算是我养的……” 裴云逸起身见邵寒与白狐相处亲昵,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是说了句:“是只白狐。” 听到对方这么说,邵寒抚摸白狐的手微顿,随后索性将白狐抱在怀中摸了起来。 起先小狐狸瞧着有些不自在,但听到上方的邵寒说:“这么说来小狐狸倒是与我有缘。”之后,瞬间变得乖巧许多。 “总不能一直叫你狐狸,”邵寒低头浅笑道,他指尖的毛皮光滑柔软,触感极好,邵寒心情不错,试探的问它,“叫你知知可以吗?” 不曾想小白狐听到这话后,明显愣了愣,随后仔细的打量邵寒一番,怕被邵寒察觉异样,又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 其实应该是“吱吱”,小狐狸叫起来的声音,但乍听起来像叫老鼠,原本邵寒还想叫“白白”来着,他果然不怎么会起名。 看不见的邵寒知觉敏锐许多,多少注意到了手下小狐狸的异样,还以为它不喜欢这个名字,甜言蜜语的诱哄道,“是知识的知,你如此聪慧,想必是只学识渊博的小狐狸。” 对于邵寒如此的亲近,白狐原本有些抗拒,可望向邵寒暗淡的眸光,想到他如今的处境,它还是乖乖的接受抚摸。 小狐狸选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邵寒怀中,甚至在邵寒不小心碰到它耳朵时,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邵寒以为小狐狸是冻着了,抬手用袖子盖在了它身上,继续轻柔的安抚,“知知,乖。” 听着屋外的虫鸣,邵寒有些愣神,看不见的他感觉不出时间变化,只好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恩公,不知现在是几时?” 裴云逸看向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根据以往的经验道:“大约亥时左右。” 说话间他将做好的饭菜端到了桌上,怕烫着邵寒,他还刻意晾了晾,“饭好了,菜色寡淡,你先将就吃一点。” 桌上裴云逸清炒了盘野菜鸟蛋,兔子烤的金黄透亮,野鸡用山中的蘑菇炖了,倒也像模像样搞出了三菜一汤,怎么也算不上寡淡。 邵寒听到碗筷落桌的声音,随后对方便将一副筷子放在了他手中。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邵寒的手摸上去有些冰凉,裴云逸一触即分。 想起来邵寒看不到,他开口道:“我做了黄芽炒鸟蛋,蘑菇炖鸡和烤兔肉,”似是怕邵寒觉得简陋,又补充了句:“今日时间仓促,饭菜简单,等明日再给你做其他吃食。” 邵寒本就不是什么挑剔之人,况且现在他还靠别人养着,自然不会要求太多,“闻着很是美味,这已经很好了,多谢恩公。” 不算假话,邵寒早就辟谷,但闻得到眼前的饭菜香气,他总觉得眼前这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小心,不知是真客气,还是装礼貌。 听邵寒一直叫自己恩公,裴云逸这才意识到还没有告诉邵寒自己的名字,回来见邵寒失明,他太过慌张,只记着隐瞒自己的身份。 也不好一直让邵寒就自己恩公,裴云逸随口编了个名字,“我叫赵毅,毅力的毅,日后叫我名字就好。” “毅大哥。”邵寒也不好直呼其名,听对方声音比自己年长些,想着日后还要靠对方照顾,邵寒的态度自然亲昵。 听到邵寒的称呼,裴云逸为他夹菜的手一顿,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邵寒看不到,又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知知……”邵寒刚想问小狐狸吃什么,裴云逸立刻反应过来解释,“我给它准备了生肉,它现在正在旁边吃。” 小狐狸听到后,嘤嘤两声示意邵寒自己正在吃饭。 这顿饭吃的极安静,邵寒是不适应看不到的世界,每一口饭都要摸索,有时还会夹空,裴云逸虽然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他从未见过邵寒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却并没有出手相助。 他很清楚日后不可能每一顿饭都亲口喂到邵寒口中,那么就需要培养邵寒自主生活的能力,除却吃饭以外,其他生活琐事亦是。 饭菜味道不错,可惜邵寒心情不佳,即便知道身体为重,也没有多大胃口,怕裴云逸一直给他夹菜,最后几口他直接端着碗吃完了。 吃完饭的邵寒有些略显尴尬,总不能一点儿活儿不干,他假意客气道:“今日我来洗碗。” 裴云逸自然不可能让邵寒来洗碗,可他也不会直接说,只说:“不必,你刚醒不久,先好好休息,不急于一时,等日后恢复再说。” 两人吃饭时,裴云逸就已经给邵寒煎好了药,等吃完饭邵寒喝了药便又陷入了安静。 按理来说吃完饭外面天色已黑,也是时间该就寝了,可邵寒睡了许久,并不困倦,裴云逸虽累,可邵寒不休息,他也不好休息。 况且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昨夜陪着邵寒坐了一夜,如今还不知道该怎么睡。 裴云逸自然是想睡床的,可按照邵寒的脾气,他应当不喜欢和陌生人睡在一张床上,睡地上倒也不是不行,但夜里天气寒凉,裴云逸担心自己会生病。 倒不是怕生病,而是如今邵寒看不见,只能靠他来照顾,若他生病,怕是就不能出门找吃食做饭,给邵寒煎药。 沉默许久,裴云逸还是开了口,他小心翼翼的问邵寒:“要我带你熟悉一下房间吗?” 其实邵寒醒来后就已经对房间有了大概了解,不过他也不会谢绝对方的好意,“多谢毅大哥。” 裴云逸起身至邵寒面前,其实房间不大,他昨夜已将挡路的东西清理干净,也没什么可介绍的。 但裴云逸担心自己出门采药邵寒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便牵着邵寒细致的介绍起房间里的点点滴滴。 意识到邵寒看不到,他下意识想牵着邵寒的手上去摸,可伸出的手最终只是隔着衣袖放在了邵寒手腕上。 介绍完房间,裴云逸就自己所了解的外界简单介绍了点,怕撒谎圆不回来,他只说自己醒来时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没敢说的太多。 出去这趟裴云逸收获不少,他以为这里是秘境,想必地方不大,但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山林外有不少动物和妖兽,短期内食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如今邵寒修为尽失又双目失明,裴云逸不敢去太远的地方,而且他的医术一般,不敢保证能治好邵寒的眼疾,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两人聊了许久,邵寒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知道房间只一张床,总不能他一个外来人睡床,将主人赶走。 邵寒正要开口时,便听裴云逸道:“你困了便早些休息,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行。” 其实邵寒还想沐浴,往常他身为修士喜洁一个清洁咒就能解决,可眼下环境简陋,连浴桶都没有,沐浴什么的只能之后再说。 邵寒之后还要靠裴云逸照顾,当然不会让人在这种天气里打地铺,“怎可如此毅大哥能救在下,在下已十分感激,怎好一个人独占床铺,夜里寒凉,床虽不大,但睡我两人足以。” 邵寒抬手想将人拉着一起去床上睡,然而抬手却抓了个空,见此裴云逸立刻伸手将手腕递到邵寒手边。 邵寒抓紧手中的手腕,沉吟片刻道:“毅大哥好心收留我,我却不能忘恩负义,本就是我占了你的位置,若是你不答应,我怎能心安。” 裴云逸的确没想到邵寒会这么说,眼前的人像是换了个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怀疑邵寒是不是被人夺舍。 对于眼前人裴云逸唯有止不住的心疼,他没想到邵寒会如此活得如此小心翼翼,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裴云逸不是没想过两人会和睦相处,但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和睦,他宁愿邵寒永远高高在上,也不想他变成这般模样。 裴云逸的嗓音有些哽咽,心中酸涩不已,“好,我睡外面,若你想喝水还是起夜,叫醒我便是。” 裴云逸不提,邵寒差点忘了他如今与凡人无异,虽然对方也是男人,但起夜什么的,能避免还是避免了吧。 不过他嘴上却答应了裴云逸的好意,“好,多谢毅大哥。” “知知睡了吗?”睡觉前邵寒不忘问了句小狐狸。 裴云逸看了眼地上趴着的白狐,温声解释,“我在火炉旁给它搭了个窝,它已经睡着了。” 邵寒乖乖脱了外衫躺进了床内侧,一日的时间就这般被消磨掉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日后总不能日日如此颓废。 这里的床铺又冷又硬,根本比不上邵寒在缥缈宗的居所半分,可邵寒也知道眼下没资格挑挑拣拣,连翻身都要考虑旁边的人。 床铺不大,两人又都生的高大,躺在床上便只能肩膀挨着肩膀,又只有一床被子,说是紧贴着也不为过。 虽然两人今日都未沐浴,但也没什么异味,邵寒是基本上一天没动,而裴云逸为了采药,身上一股药草的味道,味道很淡不算难闻。 以往两人睡在一个屋时裴云逸总是打地铺,还是第一次和邵寒靠的如此近,身体难免有些僵硬,怕邵寒不喜,他基本上一半身体都在床外。 邵寒微微侧身,但被子漏风,他下意识向身后靠了靠,然而没想到忽然的靠近让裴云逸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 虽然看不到,但邵寒听到明显的一声闷哼,他转身摸了摸身侧,果然没人了。 邵寒出声询问:“毅大哥怎么了?” 掉下床的裴云逸强行挽尊道:“没事儿,我有点口渴,倒点水喝。”说完他还问了句,“你要喝点吗?” “不了,毅大哥早点休息。”说话间邵寒往里挪了挪,生怕一会儿又将人挤下床去。 裴云逸爬起身倒了杯水,他没喝多少,不过为了做戏,随后又安静走到床边,看到邵寒侧身睡在内侧,唇角不由上扬。 这次他没再平躺,侧身面相邵寒那边,看着邵寒的背影,渐渐陷入沉睡,意识模糊间感觉怀中多了个人,也不知是自己蹭过去的,还是对方挪过来的。 第110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0)^…… 大概是没了修为,邵寒这一觉睡得有点沉,该有的警惕也丝毫没有,裴云逸听着屋外的鸟鸣,微微蹙眉,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呆愣在当场。 为了睡得舒适,两人都是脱了外袍的,此时邵寒正安静乖巧的睡在他怀中,大概是畏寒,邵寒将头整个靠在他胸前,呼吸起伏间鼻息喷洒在裴云逸的胸口。 明明很正常的场景,邵寒的呼吸又轻又浅,可裴云逸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火烧一般灼热,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能兄友弟恭到如此。 不知怎的,裴云逸忽觉一股热意从身下涌起,竟是怎么都压不住,他怕惊扰邵寒,闭上眼睛努力克制。 往常虽然少有这种情形,但他总是念几段清心咒就能解决,可今日闭上眼睛后脑海中全是邵寒俊美的面容。 跟在邵寒身边这些年,裴云逸自然清楚邵寒长得有多好看,即便当初不知真相怨恨邵寒欺辱自己时,也总会用一句衣冠禽兽来反抗。 两人从未如此亲密,邵寒的面容在晨光中仿佛熠熠生辉,闭着眼睛的他乖巧又无害,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睛。 邵寒自小便容貌出挑,裴云逸不止一次听同门那些人说少宗主少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与其可爱稚嫩的模样极其反差,让人总忍不住想逗弄一二。 可惜大家碍于身份基本上只能想一想,除了惠安长老,没几个人有胆子亲自上手。 裴云逸认识邵寒时已经十三岁,他并未亲眼见过那些人口中的邵寒,如今瞧着邵寒乖巧的睡姿,脑海中竟然开始勾画眼前人小时候的模样。 焦躁的心渐渐平静,裴云逸觉得刚刚的激动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堪,尤其是在邵寒面前,由显得他的龌龊肮脏。 裴云逸等身体平静之后,慢慢的挪下了床,昨夜还剩了几个鸟蛋,他准备为邵寒准备早餐之后再出门寻药和吃食。 然而他的脚刚落地,便听到邵寒嗓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恩公,是天亮了吗?” 邵寒缓缓睁开眼睛,仍旧是一片黑暗,没有奇迹发生,他多少有些失落。 看着邵寒青丝滑落,面上带着失落的模样,裴云逸只觉得心头闷疼,泛着苦涩的冷意,若是可以,他宁愿那个看不见的人是自己。 “嗯”,裴云逸轻轻的应了声,随后他倒了杯温在炉子上的水递给邵寒,“先喝点水润润喉吧。” 邵寒其实是被憋醒的,他自清醒后就没如厕过,如今实在有些难受,本不想喝水,但嗓子睡了一夜实在干涩,只能小心翼翼的抿了些水。 将水杯递还给裴云逸之后,邵寒抬眼望向他的方向,眼睛蒙着一层雾气,可怜兮兮道:“毅大哥,我想……如厕。” 听到这话,裴云逸脸色涨红,他语无伦次道:“抱歉,我昨夜……是我的疏忽,我忘了。” “麻烦毅大哥了。”邵寒也不想连这种事情都靠别人帮忙,可看不见实在麻烦,他出门都不方便,也只能仰仗对方帮忙。 简单的处理了身体需求之后,邵寒微微松了口气,这种事情当然不是裴云逸亲手帮忙,他将邵寒送到一旁简陋的茅厕后,就安静的站在外面等候。 待邵寒解决完毕,穿好衣服,才将人带了回来,随后便是烧水洗漱。 洗漱时,邵寒就有些想沐浴,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这才刚醒,不好一下子提太多要求。 可身为修士,他的忍耐已达到极限,尤其是如今肉体凡胎,更是恨不得日日沐浴更衣,保持原本的生活状态。 裴云逸迅速的做了早餐,他没有忘记昨天答应邵寒今日要给他做一顿美食,自然想着尽快出门寻找食材,顺便向外再开拓一下,去其他地方搜寻看看。 虽然裴云逸并不放心将邵寒一个人留下,很想带邵寒一起出门探索,但他毕竟对这里并不熟悉,若是遇到危险,他不想将邵寒置于险境。 离开前裴云逸准备好了一切,中午他赶不及回来做饭,便早早将饭做好热在锅中,又怕炉火会烧伤邵寒,索性用木块搭了个简单装置防止邵寒碰到火焰。 炉子上一直温热的水,如何一个人如厕,甚至他还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几个陈旧的木锁给邵寒打发时间。 小狐狸在一旁听着裴云逸絮絮叨叨,恨不得张口说自己可以照顾邵寒,让他赶紧离开。 等一切处理结束,都已经快到了晌午,他只能急急忙忙再叮嘱邵寒几遍如何吃饭喝水,才飞速的出门。 等人离开之后,邵寒微微松了口气,他着实没想到对方的声音听着粗旷,但是为人却谨慎小心,基本上想到了邵寒能遇到的所有情况。 然而邵寒却并不想坐以待毙,昨日他在房子里等了一天,看不到让他寸步难行,今日他不想继续一个人待着,但他也不好开口让裴云逸带着自己一起出门。 毕竟邵寒跟着对方也是拖累,他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坐了半晌之后,邵寒忽然抬手对着旁边的桌子轻轻拍了拍,“知知,你能过来一下吗?” 不一会儿安静的小狐狸跳到了桌子上,轻轻用头蹭了蹭邵寒,示意它的出现。 自昨日醒来后,邵寒就发现这只小狐狸应该有灵智,虽不能开口,至少听得懂自己的话。 邵寒已经有了主意,他决定让小狐狸当自己的导盲狐,外出看看情况,不过他嘴上却说:“感觉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去晒晒太阳吧。” 小狐狸倒是不介意,可他担心邵寒出门会摔伤,毕竟外面草木茂盛,还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可瞧着邵寒如此模样,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当然,即便他说了,邵寒也听不懂。 邵寒有所图谋,姿态放的很低,他捧起小狐狸的脸,轻轻的吻了下小狐狸的鼻尖,语气轻哄道:“可是我看不到,知知能不能牵着我出去?” 原本想着如何将人安全带出去走走的小狐狸忽然被亲了这么一下,整只狐狸僵硬的不能动弹,说是呆若木狐也不为过。 虽然亲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柔,但整个白狐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耳尖更是像熟透了一般,甚至开始冒气了热气。 可惜邵寒根本看不到这些,他继续低声诱哄,嗓音似乎带着魔力,“用腰带牵着,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弄痛你的。” 说话间邵寒摘下了腰间的腰带,脑子晕晕乎乎的知知只呆愣愣的看着邵寒修长白皙的手解开腰带,完全忘了自己还是只狐狸。 它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一动不动的让邵寒将腰带穿过上肢绑在自己身上。 达到目的的邵寒很是开心,毫不吝啬的摸了摸知知的头,笑着夸奖道:“好了,知知真乖。” 邵寒又摸出了昨天找的那根棍子,对着小狐狸轻笑道:“我准备好了,知知牵着我出发吧。” 脑子刚刚一片浆糊的小狐狸微微恢复神智,它这才注意到身上绑着的腰带,一想到这东西刚刚还在邵寒腰间,又忍不住开始面红耳赤。 虽然小狐狸不怎么赞成邵寒这种时候出门,可他也不想当阻止邵寒好心情的坏人,只能乖顺的跳下桌子,小心翼翼的迈出步子出门。 知知走的很是小心,因为眼盲,加上怕绑的太紧勒到小狐狸,邵寒的腰带系得并不结实,知知除了要探路,还得保证自己一直在腰带的束缚下。 邵寒则是用手中的盲棍仔细的探索者脚下的路,在脑海中构画出自己所走的每一步。 此刻他努力发掘着除了视觉以外的各种感官,或许因为目不能视,听觉和嗅觉变得比以往敏感许多。 怕夜深了走不回来,小狐狸没敢走的太远,虽然小狐狸不能回应,但路上邵寒一直和它说着话。 走了一段路后,邵寒听到了清晰的流水声,他微微低头对着小狐狸说:“听着附近应该有水流,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坦白讲知知不太想带邵寒过去,它如今不能保证邵寒的安全,自然不想将邵寒置于危险之地。 感觉到知知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邵寒猜到了它的想法,他语气温*柔,解释道:“就只是远远看一眼,屋子里没有浴桶,我想找个能沐浴的地方,我保证绝不靠近,等毅大哥回来之后再让他带我过来,好不好?” 听着邵寒撒娇的语气,知知差点就要中了他的迷魂记,可惜刚抬脚走了一步,想起邵寒当时躺在花海奄奄一息的模样,知知强硬的选择了拒绝。 见小狐狸没有带路的意思,邵寒也没有强求,他的声音略带委屈,“好吧,知道知知是担心我,那就不去了。” 见太阳已经到了山腰,知知准备将人带回去,否则太阳落山,夜路不好走,还可能会遇到其它危险。 只是两人没走多久,邵寒就听到远处慌张的呼喊,嗓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惶恐,“邵寒……阿寒……你在哪” 邵寒暗道要遭,没想到第一次偷溜出来就被逮到了,他微微皱眉,随后呼喊回应,“毅大哥,我在这里。” 没喊两句,忽然感觉疾风刮过,邵寒感觉自己被抱了个满怀,面前人声音中带着哽咽,似乎真的被吓到了,“阿寒……” 对方的态度着实有些让邵寒怀疑,他们不过认识一两天,这人为何如此紧张自己? 在对方开口前,邵寒及时道了歉,“对不起,毅大哥,是我的错,我不该没告诉你就一个人出门,让你担心了。” 110-120 第111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1)^……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可邵寒心里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可能全然将希望托付到眼前这个可疑的人身上。 是的,可疑。 随着两人相处,这人身上的疑点越发的多,他似乎对自己颇为了解,甚至过分关心,远远超过了一个陌生人该有的善心,如何能让人不心生警惕? 裴云逸今日出门收获颇丰,为了开拓新地图,他换了个和昨天完全相反的方向,惊喜的在不远处的后山发现了一眼温泉,雾气氤氲,热气弥漫。 一下子解决了日后沐浴的大麻烦,毕竟房子里没有浴桶,邵寒如今目不能视,身体和凡人无异,裴云逸一直记挂着此事,没想到一下子迎刃而解。 他还在温泉附近发现了一个山洞,洞中放着不少衣物,生活用具,甚至还有果蔬种子,干净不染尘埃,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处。 裴云逸一开始怀疑附近有其他人生活,然而找了许久也不见其他人的踪迹,他都有些怀疑是否有人已经知道他会来此处,提前预备好了这些东西。 后山山上有许多鲜嫩的野菜,有人开辟田地种了蔬菜和果树,还养着不少兔子野鸡,就像是凡间人门口中的世外桃源,依山傍水,返璞归真。 这般的地方会是无主之地 裴云逸不由想起落入此处之前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只记得一阵地动山摇之后,自己就落到了这里,难不成真的是什么奇遇之类的? 思索再三之后,他将身上唯一贵重的乾坤袋放下,又留下了问询字条。 远处的太阳将要落山,裴云逸还担心一个人在家的邵寒,只采了些能吃几日的蔬菜水果,抓了几只肥鸡,就急匆匆的赶紧往回赶去。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本该有人等着自己的茅草屋内,竟然空无一人,甚至连那只小狐狸也不知跑到了哪儿去。 裴云逸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掳走了邵寒,然而房内并没有打斗痕迹,他离开时为邵寒留下的饭菜也没有人动过。 明明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冷静,可裴云逸一想到邵寒可能身处险境就完全冷静不下来,他看不到,身体又和凡人无异,即便被人掳走也没有反抗之力。 裴云逸有没有想过邵寒一个人出门的可能性,他看不见,外面处处是危险,又能走到哪去? 莫不是要趁着他不在时轻生? 在裴云逸眼中邵寒是何等骄傲之人,他就说邵寒为何表现的如此平淡,那或许是暴风夜前的平静。 脑海中的假设让裴云逸不由冷汗直流,确定邵寒不在房间之后,他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只想尽快将人寻到。 虽然他和邵寒在此处修为全失,万一有人不受束缚呢?万一有人要伤害邵寒呢? 他完全没想过邵寒凭借自己一个出去的可能,裴云逸不断的想邵寒出去能做什么?他看不到,在房间都跌跌撞撞,在外面又如何能正常出行 裴云逸如今只剩下恐惧和懊悔,他不该放任邵寒一个人的,他明明了解邵寒,是那么骄傲矜贵的人,又怎会忍受自己变成普通的凡人。 他该将邵寒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不该顾虑许多,他可以护着邵寒,危险什么的并不可怕,只要邵寒能活着,健康的活在他眼前。 凉风骤起,裴云逸只觉得心像是被刀割般痛的撕心裂肺,他后悔了,他只顾着自己伤心,却从未问过邵寒一句。 他不该因为畏惧而躲避,若邵寒真的有个万一,他觉得自己也无法苟活于世,这是他欠邵寒的。 这是裴云逸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可他却从未思考过原因,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痛苦。 寒风中裴云逸的声音有些变调,他多么希望邵寒是恢复了视力独自出行,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医术虽然不高,但也清楚邵寒的眼睛不可能不药而愈。 一个看不见的人又能去哪里?想起附近那湍急的河流,裴云逸只觉得连呼吸都刺痛,他嗓音沙哑的嘶喊,“阿寒,你在哪儿” 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将人寻到,至于其他的,他不能想,也不敢去想。 虽然不敢想那种可能性,但是裴云逸还是向着河流的方向寻去,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裴云逸眼眶通红,嗓音嘶哑之时,他听到了模糊的回应,“毅大哥,我在这……” 之后便是极速的奔跑,裴云逸顾不得周边凌乱的枝条,他脑中只能听到邵寒的声音,眼中也只剩下那个在斑驳树影后的身影。 裴云逸瞬间冷静下来,这一刻他有许多话想对邵寒说,问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一言不发的离开,问他为什么胆子如此之大,为什么要在自己不在时出门…… 可身体却比言语更主动,他就那般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人嵌入怀中。 邵寒能明显的感受到裴云逸的颤抖,然而在他眼中这是对方跑的太急,气喘吁吁所致,虽然略有怀疑,但他也无法相信眼前人如此在意自己。 邵寒的道歉还没说两句,就感觉身体像是被挤压般,他忍不住推了推裴云逸,小声道:“毅大哥,你抱的太紧了。” 感觉到怀中的真实,裴云逸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激动,急忙对邵寒道歉,“对不起,我……” 邵寒听着对面莫名其妙的道歉,这人这么自觉的吗?他不该骂两句自己吗?这到底是多卑微的性格啊? 就在邵寒等着后续时,便听到裴云逸格外诚恳的道歉,“对不起,下次……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听到这话,小狐狸咬了咬裴云逸的裤腿表示抗议,哪里就一个人了?这不是还有他吗? 虽然他眼下不能说话,但他完全可以护邵寒的安全,这人简直是小题大做,一惊一乍的。 裴云逸被咬了一口,这才注意到脚下小狐狸身上绑着的正是早上他系在邵寒身上的腰带,他转头望向邵寒,小心的询问:“是一个人待着太无聊吗?” 当然是,可邵寒不能说实话,他摇摇头,佯装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出门晒晒太阳,顺便感受一下周围的环境。” 说话间,裴云逸摘下自己的腰带安静的系到邵寒腰间,感受到对方的动作,邵寒一愣,并未拒绝。 听到这话,裴云逸心中的警铃并未松懈,他将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我疏忽,今日不该着急出门,你刚醒来,我该带着你在周围转一转的。” 听到这话,邵寒只觉得这人莫不是有病吧?怎么能圣母成这样?邵寒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他身边之前有这号人吗? 裴云逸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低声问邵寒:“出来这么久你应该饿了,我今日捉了只肥鸡,还抓了两条鱼,寻到好多蔬菜和水果,你应该会喜欢。” 末了他轻轻说了句:“我们……回家吧。” 邵寒的确有些饿,他中午没吃饭,纯粹是懒得,虽然也有看不见不方便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不想亲自动手,毕竟他之前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少宗主。 想着之后还要靠旁边人来照顾自己,他亲昵的抓住了裴云逸的手,当然一开始抓的是胳膊,他看不到只能慢慢摸下去。 邵寒“看”向裴云逸的方向,温柔微笑,“我们回去吧。” 感受到手中的温度,裴云逸的心安静许多,他刚刚着急手心沁出了不少汗,可旁边人似乎并不介意,他就这般握着自己的手。 邵寒没忘了自己的好帮手,他将出门探路的盲棍递给了裴云逸,另一只手仍旧牵着小狐狸。 感受到手腕间收紧的腰带,邵寒想着日后可能还要靠小狐狸出门,嘴上没忘了夸它两句:“知知今天帮了我很多,是它带我出来,一路上都很平稳。” 裴云逸闻言扫了眼走在两人前面的白狐,眼眸微深,但嘴上却应着邵寒的话,“嗯,回去我给它加餐。” 想起自己今日在后山的发现,裴云逸开口,“对了,我今天在后山发现一眼温泉,明日带着你去……” 两人就这般边聊天边往回走去,远远看着倒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感觉,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在夕阳的映照下,一起慢慢走回家。 然而其中的暗潮涌动,除了当事人,无人可知。 裴云逸将人带回去后洗了水果给邵寒垫肚子,然后又开始一个人忙着做饭,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一句邵寒为何独自出门。 既然对方不问,邵寒也没道理自找麻烦,反正他也懒得编借口。 很快裴云逸就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他也并未食言,给知知准备许多生肉,只是细看就能发现那碗中的肉已经血肉模糊,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邵寒安静的坐在桌边吃着桃子和梅子,鲜甜多汁,酸甜可口,他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有如此好吃的水果,像是灵物,可惜对他没什么效果。 饭菜端上桌后,裴云逸介绍道:“今日做了清蒸鲈鱼,白切鸡,清炒苦菊和菌菇汤,鲈鱼有刺,我一会儿挑了夹给你。” 邵寒也不好干吃饭不干活,他刚刚倒了杯水,趁机往裴云逸面前推了推,“毅大哥辛苦了。” 不说其他,这样做饭还是很好吃的,邵寒被伺候的格外舒服,鱼肉鲜嫩,对方剃的干干净净,入口即化。 很快就结束了一顿饭,洗碗的活仍旧是裴云逸的,邵寒装模作样的想起身假意客气一下。 然而一个没注意踩到了地上的一粒果子,忽然向着旁边倒去,裴云逸丢下碗筷急忙扶人,被扑了个满怀,唇角猛的一重,他睁大眼睛,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第112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2)^…… 唇上触感温凉软嫩,即便看不到,邵寒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个意外他并不在意,可这一刻他竟能清晰的感觉到周身神力忽然的涌动,视力也在恍惚间恢复了一瞬,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嗯有点眼熟。 可惜还不等邵寒看清楚,反应过来的裴云逸迅速推开了身上的邵寒,或者说他将人扶了起来,佯装无事发生,“没摔着吧?” 邵寒摇摇头,他看不到,自然也无法发现裴云逸此刻通红的耳尖。 此刻裴云逸正在心中痛斥自己的无耻,他不明白那一瞬自己的内心为何会是愉悦和激动,甚至还有些恋恋不舍。 不,不可以,即便眼前人不清楚他的身份,可他是邵寒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不该,也不能动心。 他们可是亲兄弟。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冰凉的水从裴云逸的头上浇下,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迅速放开自己放在邵寒腰间的双手,向后猛的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凳子,仿若面前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邵寒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知知没吃裴云逸准备的晚饭,它不接受这个下马威,且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良善好心,如今唯有守在邵寒身边寸步不离它才放心。 因此它一直在旁边盯着两人用餐,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意外,原谅他见识浅薄,竟然被眼前的画面惊的愣在原地,直到清晰的哐当声将它惊醒。 知知从不知道男子之间也可如此,虽然那只是一个意外,但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两人亲在了一处,裴云逸还将邵寒抱在怀中,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让人……让狐很是不爽。 见裴云逸一脸“不怀好意”,知知瞬间跳到邵寒身旁,警惕的望向裴云逸,龇牙咧嘴的威胁他。 可惜此刻裴云逸根本看不见它,他的脑海里全是刚刚柔软的触觉和那厮让人回味的甜意。 “没事,我……我去洗碗。”裴云逸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慌乱,这一刻他十分害怕被邵寒察觉自己的身份,知道他的龌龊想法。 邵寒的眼前又回归黑暗,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短暂的幻觉,但他能清晰感觉出体内的神力运转,虽然几不可察。 以邵寒这么久做任务的经验来看,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他不能吸收的神力,而对方却能轻而易举的调动。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不由怀疑面前这人莫不是男主?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并没有看清对面人的面容。 赵毅,邵寒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随后他嘴角上扬,毅大哥这是跟他玩儿灯下黑呢。 “哼。”邵寒轻笑出声,他倒没想到男主还有这个心眼。 只是回忆起两人之前的相处,邵寒不由皱眉,裴云逸这是想和他玩什么把戏?想让自己借着救命之恩依赖他,感激他 如今想想这救命之恩都有待商榷。 “毅大哥,我有些困了,想早点休息。”邵寒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他今天本就出去走了很久的路,装累也不会引人怀疑。 见邵寒微微抬手,裴云逸知道邵寒这是想让自己将他带去床边,可发生了刚刚的时候,他竟是连触碰都不敢。 “毅大哥”对面内迟迟没有回应,邵寒忍不住再次开口。 果然,这次呼唤之后,裴云逸走过去将手腕隔着衣服放在邵寒手中,准备将人带着走过去,邵寒发现他身体的僵硬,并没有多言。 邵寒还以为对方是吓到了,早就将他给裴云逸编的身世忘了个彻底,此刻脑子里只想着借机再实验几次,证明自己的猜测。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两人刚刚亲过,对方又表现得格外警惕,怕是被惊到了,后面得徐徐图之。 被牵着坐到床边,邵寒笑着道谢:“多谢毅大哥。” 对面没有回应,邵寒也不在意,随后便开始宽衣解带,然而腰带是裴云逸后来系上去的,邵寒按照自己的解法给绑成了死结。 迟迟脱不掉之后,他双眼无辜的“望”向裴云逸的方向,“毅大哥,我解不开,你能帮我一下吗?” 裴云逸此刻离邵寒不近,将人送到床边后,他就想躲出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如此,这样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只能自欺欺人的不看向邵寒,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听到邵寒说话,裴云逸的一颗心宛若被放在油锅中煎熬,理智和身体不断的在抗争。 理智告状他这么做不对,不可以,这是无耻行径,可是他的身体却不自觉的走向邵寒,想帮邵寒解决一切麻烦。 “我只是帮个忙。”裴云逸在心底警告自己,他没有其他想法。 明明之前他也曾替邵寒宽衣解带过,可如今与那时的心境截然相反。 裴云逸喉结滚动,脑海里竟然也不由想起晨起时邵寒因为久睡裸露的胸膛,白皙如雪,红梅绽放,肌肉轮廓分明,不似肉体凡胎。 又是许久的沉寂,没有回应,邵寒微微皱眉,再次唤他,“毅大哥” 与之前毫无知觉相比,邵寒如今虽然看不到,但借着那丝微弱的神力,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出去了吗?”邵寒故意喃喃自语道,虽然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裴云逸听到,他倒是挺好奇这裴云逸到底想做什么。 可惜等了半晌也没动静,邵寒想到小狐狸刚刚的动静,只能求助于知知,“知知,好知知,你能帮帮我吗?” 小狐狸一直警惕的护在邵寒身旁,总觉得裴云逸要图谋不轨,听到邵寒撒娇般的话语,它二话没说就用嘴咬断了裴云逸的腰带,之后还不忘呸呸两声以示嫌弃。 邵寒看不到,只感觉腰间一松,随后脱了外衫,似是有些着急,亵衣袋子也一起散开,身上雪白的亵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白皙的皮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格外诱人。 知知本来想提醒邵寒房间里还有个登徒子,然而一转头就看到了这幕,虽然都是公……男子,但它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鼻头有些微痒,涌起一股热意,反应过来的知知瞪了一眼呆呆望着的裴云逸,叼着亵衣系带将邵寒的衣衫拢了拢。 邵寒觉察到他的动作后不由皱了皱眉,穿着外衫他还能抱一抱小狐狸,然而此刻他身上就剩件亵衣,并不想亲近知知。 念在对方今天好心当了自己的导盲狐,邵寒抬手摸了摸知知,声音温柔道:“知知乖,明日我们一起去沐浴。” 傻狐狸听懂了邵寒的言外之意,这是嫌他脏呢,一时间不知道该害羞还是生气。 气闷的狐狸撇了一眼裴云逸,到底还是乖巧的跳下了床。 邵寒摸索着像里面爬去,确定好自己的位置之后,他安静的躺下,就在裴云逸以为他已经睡着之时,忽然听到一句小声的“毅大哥,晚安。” 这一夜邵寒睡得极好,一夜无梦不说,还感觉被窝特别宽敞暖和,大概是有了破局之法,他的心情也十分不错,早上是带着笑意起床的。 然而在板凳上枯坐一夜的裴云逸就惨上许多,眼下青黑,神色萎靡,竟是连床上人一眼也不敢看。 他昨夜本就痛苦压抑,心思烦乱,怕被邵寒察觉他的异样,只打算在桌旁将就一晚,然而不知是劳累还是疲惫,他还是睡着了。 梦中他切切实实尝到了那张唇的滋味,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反复深入其中,仔细探索,像是世间最甘甜的灵果,他怎么尝都尝不够。 在那里他忘却了一切凡尘琐事,伦理枷锁,唯剩下最原始的欲望支配。 他亲手脱了那碍眼的衣物,一层层扒开了自己的内心,他的贪婪肮脏又直白,他竟然无师自通亲口品尝到了红果,反反复复,像是上瘾般努力用自己所学的一切技巧讨好着眼前人。 耳边是低沉沙哑的喘/息,一声声回应着他的爱恋,抵死缠/绵,纠缠不休,直到最后,他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哥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梦的裴云逸如坠冰窟,他从未如此直白的面对过自己的丑陋,他竟然……他竟然会不知廉耻的勾引自己的亲弟弟。 低头看着裤子上染上的痕迹,裴云逸没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无耻下贱,他枉顾人伦,他怎么可以做那种梦? 此刻愤恨和羞耻充满了裴云逸的脑海,他恨不得亲手斩断那根“孽缘”。 就在他冷下眼神,准备拿出匕首解决这个“麻烦”之时,忽然听到床上邵寒轻声的呼唤,“毅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不大,那股味道虽然不重,但邵寒作为过来人,还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以为只是对方正常的生/理现象,可那声巴掌声太过清脆。 邵寒微微蹙眉,呃,不至于吧。 知知也听到了动静,昨夜他一直盯着“心怀不轨”的裴云逸,然而盯了许久却发现他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卸下警惕的知知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早上他是被突然的巴掌声吓醒的,以为裴云逸终于暴露,要对邵寒动手,然而抬头却看到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在裴云逸脸上,而此刻邵寒却离他十万八千里。 很明显这个巴掌不是邵寒打的,那就只剩一个答案,裴云逸不止心思龌龊,脑子还不灵光,自己对自己动手。 邵寒没想到裴云逸隔了一夜还是不理自己,他又看不见,更不会嘲笑裴云逸,这家伙着实有些不知好歹。 起身穿衣的邵寒面色有些不悦,改口唤了声:“知知,你在吗?” 第113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3)^…… 小狐狸跳到了邵寒身边,邵寒摸索着自己穿好了衣物,要知道昨日可是裴云逸帮他穿的,但对方现在装聋作哑,邵寒只能自己动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邵寒不清楚裴云逸态度为何转变,不过一个吻,不至于如此吧?莫不是对方很排斥和男人接触 这就有些不好办了,邵寒可不喜欢强人所难,看来试探的事情只能暂时先放一放。 坐在床边的邵寒明知故问道:“知知,你看到毅大哥了吗?” 小狐狸自然偏心邵寒,刚想对着裴云逸的方向叫两声提醒邵寒,就听到裴云逸忽然开口,“我在,怎么了?我……刚刚出去了。” 并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但邵寒也没拆穿他的谎言,只笑了笑说:“毅大哥起这么早” “毅大哥昨日睡得好吗?”邵寒一副关心对方的模样,“我们今早吃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说话间邵寒缓缓起身,然而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对面的人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理亏后退几步到门口。 裴云逸自然不是害怕邵寒,他只是怕身上的味道会被邵寒察觉。 刚刚他太冲动了,邵寒还在这,切下那东西的确能解决后顾之忧,然而这里既没止血的药物,血腥气又格外的重,他若真的那么做了才是真的不打自招。 可他们是亲兄弟,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弟弟有那种肮脏的想法,裴云逸不明白,难道他……喜欢邵寒 不是对亲人的关心爱护,而是对恋人的爱慕倾心想到两人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虽然一开始裴云逸对邵寒没什么好印象,但得知真相后,他的想法似乎就已经转变了。 且虽然邵寒面上对他疏离冷漠,却也从未真正想取他性命,破庙中还涉险救他,不顾危险给他采解毒药草。 不知不觉间裴云逸没有发现他的心早已动摇,然而两人之间并非普通关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怎可…… 裴云逸如今如烈火烹油,他再怎么极力争辩,也无法否认他喜爱邵寒的事实,那邵寒呢? 昨日亲吻之后他神色如常,只将那当成一个意外,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怎么可能喜欢他 若被邵寒知道了他的身份…… 裴云逸不敢想那个场面,他不希望被邵寒厌恶,从前是,以后更是。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照顾好邵寒,让他尽快恢复,若是邵寒……永远也恢复不了,裴云逸也会一直护在他身边。 裴云逸似是想清楚许多,他仍旧不敢靠邵寒太近,只说:“我去煮点粥,吃完饭后我带你去后山温泉……沐浴,刚好去熟悉一下。” 裴云逸绝没有歪心思,他知晓邵寒喜洁,也知道这几日没沐浴让他有些受不了,所以昨日才在看到温泉时,第一时间想将邵寒带过去。 只是之后两人接触必不可能减少,万一他暴露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裴云逸就呼吸不畅,不,绝不能发生这种事,他要从头断绝可能,既然不能平心静气,那就吃药解决。 他在后山采药时发现一个池塘,莲蓬开的正好,莲子心有平心静气,清心安神的功效,若是食用过多会导致不举。 裴云逸已经下定决心多采些回来食用,他就不信自己会被欲望裹挟,他绝不能做这种不伦之事,一想到邵寒发现后的恶心与厌恶,他就心如刀绞。 可惜与裴云逸的挣扎痛苦相比,邵寒就轻松多了,他如今已经有了希望,虽然碍于裴云逸的戒心与排斥暂时不能动作,不过既然有办法,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想让一个男人对自己倾心,这种事情邵寒手到擒来,他早就忘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只觉得是时间关系而已。 既然决定勾引裴云逸,邵寒便变得主动起来,但只是言语主动,他还看不见,想动手动脚什么的,暂时是没可能的。 两人很快解决了早饭,除了裴云逸有些沉默以外,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饭后裴云逸带着穿戴整齐的邵寒出了门,当然,邵寒一个瞎子不可能自己整理,穿衣束发都是裴云逸完成的,还有腰带,也是裴云逸给邵寒系好的。 他嘴上说着远离邵寒,只当以前一般照顾邵寒,可真正做事的时候,却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完全忘了自己对自己的警告。 有时候习惯是很可怕的,潜移默化间就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这次出门还是裴云逸牵着邵寒,其实自从昨日邵寒一个人偷溜出门之后,裴云逸便在心底计划日后无论做什么都带着邵寒一起。 如今周遭情况还不明朗,山下周围还有不少妖兽,虽然个头不大,但万一他们趁着自己不在时上山伤害邵寒呢? 仔细想想裴云逸都有些后怕,他不该留邵寒一个人的,不说他如今修为尽失,没有抵抗能力,他眼睛也看不到,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呢? 越想裴云逸越觉得心惊,看来日后两人要一同行事,他不能放任邵寒一个人待着,那个小狐狸看着也不似普通灵兽,说不定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路上怕邵寒无聊,裴云逸边走边为邵寒介绍周遭的景色,地上的花花草草,天上的莺莺燕燕,今日阳光明媚温暖,两人竟有种出门踏青的错觉。 邵寒不关心裴云逸怎么自我调教好了,他边听边附和裴云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氛围倒是愉悦。 小狐狸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它可没忘了昨天邵寒提醒它洗澡的事,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知知当然要洗的香香的,证明它非常干净。 邵寒倒是想装没站稳摔倒来个暧/昧接触,可惜裴云逸照顾得太仔细,恨不得将地上的路铲平了让邵寒踩上去,当然不会遇到什么意外,连颗小石子儿都没踩到。 对此邵寒表示不着急,来日方长。 邵寒是穿着亵衣进入温泉的,毕竟昨天就一个似是而非的吻就将裴云逸吓成那样,今天他可不想又直接将人吓走。 裴云逸并没有下去和邵寒一起泡,他去了昨日留字条的洞府查看,那地方离温泉不远,他想给邵寒取几件干净的新衣。 果然,进去之后发现和设想的没什么差别,他离开时和此刻没什么区别,裴云逸知道可能是时间太短,然而眼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若洞府主人日后寻来,他再另想办法补偿,总不能让邵寒继续穿之前的旧衣。 就在裴云逸准备弯腰从石床上取衣物时,他忽然注意到洞中墙上竟有一行小篆刻印的字,“赠与有缘,慎之重之。” 字迹很浅,若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分辨。 昨日裴云逸来时是下午,洞中没有点灯,阳光只照到了洞口的位置,他并没有发现墙上的字迹,今日他早早便过来了,现在正值晌午,阳光刚好照射到墙壁上。 除此之外,裴云逸还从墙上的指示发现了一个暗道,随着机关按下,轰隆的声响过后,原本毫无空隙的石墙上出现了一个入口,寒风阵阵从里面吹出,通道内一片黑暗。 思索再三,裴云逸没有选择进入,邵寒还一个人在外面,他有些不放心,反正已经发现了暗道,之后有时间再说。 重新关好暗道,裴云逸拿着衣物又急匆匆赶回温泉处,然而当他望向雾气氤氲的温泉时,却并没有看到邵寒的身影。 就在裴云逸准备*去附近找人之时,忽然视野中一截玉色手腕破开水面,水珠顺着他的下颌坠入锁骨窝,暖色的阳光在那里凝成晃动的金屑,璀璨夺目。 湿透的乌发如上好的绸缎,蜿蜒着覆在玉石般的脊背上。他转身时发梢扫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泛着金芒的涟漪,水面上游动的光斑映照在他眼角,宛若山中精怪般妖异勾人。 此刻邵寒身上的亵衣湿透了,紧贴在他身上,若隐若现间能清晰的看到赤色的茱萸,宽肩窄腰,比裴云逸梦中的场景更让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裴云逸下意识想转过身去,然而邵寒却像是没站稳一般就要向旁边倒去,下一瞬裴云逸便出现在他身边。 这次裴云逸没敢将人抱住,只紧紧抓住邵寒的手臂将人稳住,忽然入水让他浑身湿透,但裴云逸顾不得这些,只开口道:“小心点。” 语气中多少有些无奈,不是对邵寒,而是对自己,他明知眼前人如罂/粟一般,可就是忍不住想靠近,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邵寒受伤。 以为计划能得逞的邵寒多少有些失落,感觉到手臂上不断收紧的力道,邵寒皱了皱眉,嘴上却笑着道:“谢谢毅大哥,” 见对方迟迟不动作,邵寒只能提醒他,“我泡好了,毅大哥,换你来,我在上面守着。” 裴云逸本想说不用了,但记起自己也几日未沐浴,想起邵寒昨夜对小狐狸的嫌弃,他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邵寒说是守着,他也看不到,换好干净衣服后,裴云逸便拿干巾给邵寒擦头发,他帮邵寒擦,邵寒则帮知知擦。 小狐狸说好了和他一起泡澡,但他进温泉之后就不见知知的踪影了,刚刚裴云逸将他带出来时,这家伙不知道又从哪儿跑了出来,浑身水汽,看模样已经洗过了。 擦的差不多干之后,裴云逸又采了许多树莓果给邵寒当零嘴,找了个不太晒的地方让邵寒坐着晒太阳,将一切安置好后才去沐浴。 小狐狸就没见过这么狗腿的人,行为也怪里怪气,一会儿对邵寒避如蛇蝎,一会儿又跟老妈子一样照顾人,也不知是有什么毛病。 它吃着邵寒递来的树莓果,心里幽幽的想着。 第114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4)^…… 怕邵寒等的着急,裴云逸洗的非常迅速,他赶过去时邵寒手中的树莓已经吃完,正百无聊赖的撸知知。 知知仰面朝上,露出肚皮让邵寒摸,口中还不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瞧着很是享受。 见到裴云逸过来,它迅速翻身趴在邵寒脚边,好似刚刚的一切只是假象。 邵寒手下一空,猜到应该是裴云逸回来了,抬眼“看”向裴云逸的方向,笑着问道:“毅大哥洗好了吗?” 见邵寒乖乖的坐在原地,裴云逸也松了口气,回答道:“洗好了,我带你在附近转一转。” 随着裴云逸接近,邵寒鼻尖嗅到了一股水汽,他扶着身后的大树起身,问裴云逸,“需要我帮你擦干头发吗?” “不用了。”裴云逸拒绝了邵寒好意,除非必要他如今不想和邵寒离得太近。 “好吧。”邵寒面露失望,垂下眼帘,神色落寞,像是被裴云逸打击到了。 裴云逸见此还是没忍住解释道:“我……你刚刚沐浴完又换了干净的衣服,我不想弄湿你的衣物。” 邵寒微微惊讶,随即温声开口,“毅大哥,这几日你帮了我许多,又是采药,又是做饭,我什么都帮不上忙,我……也想回报你。” 裴云逸没想到邵寒竟是这么想的,他神色复杂的看向邵寒,纠结片刻后,还是拿了晒干的布巾走到邵寒身边,将布巾递到他手上,“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毅大哥。”拿到布巾的邵寒瞬间开心许多,果然示弱是有用的。 但他这次并没做什么,就是老老实实,小心翼翼的给裴云逸擦头发,因为看不到他擦的得很慢,动作轻柔,让裴云逸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两人靠的极近,裴云逸鼻尖全是药草清香,心头充斥着愉悦,怎么也压不下去,两人这两日日日在一起,连身上的味道都差不多。 阳光明媚,斑驳的树影在风中摇曳,两人安静的坐在树下,颇有些温馨的意味。 邵寒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他没再做其他的动作刺激对方,过犹不及,他会让裴云逸克制不住,主动靠近。 谁让邵寒只是一个没有修为,无依无靠的瞎子呢 裴云逸带着邵寒在附近转了一圈,给他讲述了眼前的一切场景,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之时,两人才收起兴致慢慢走了回去。 今天又摘了不少蔬菜,此刻裴云逸已经能确定这地方的东西他们可以随意取用,但密道之事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暂时先不告诉邵寒。 等到哪日他有时间亲自进去,探索一番之后再说不迟。 碍于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裴云逸回去之后给自己重新搭了个睡觉的地方,材料和地方有限,他只在地上铺了层干草。 为了避免邵寒怀疑,他每晚都是趁着邵寒睡着之后才悄悄睡下,早上又早早起床,一开始的确没有引起邵寒的注意。 但不久之后邵寒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因为裴云逸生病了,看症状应该是得了风寒,这下他便更不敢和邵寒一起睡了。 刚开始裴云逸只是有些发热,他拖着病体去山上采药回来熬,因为日日给邵寒熬治眼疾的药,邵寒并未发现异样。 直到等着吃晚饭的邵寒忽然听到碰的一声,随后他再如何呼喊裴云逸都未有回应。 还是知知见到人是真的晕了过去,将邵寒带到裴云逸身边,邵寒才摸到他滚烫的体温。 邵寒不傻,这段时间下来能清楚的感觉到裴云逸刻意的疏离,虽然他将邵寒照顾的很好,但不可否认他总是在避开和邵寒的接触。 邵寒耐心十足,只偶尔装作不经意的和他碰一碰,试探一下,总的来说也是有效果的,至少对方不再像之前那般一惊一乍,对自己避如蛇蝎。 邵寒意识到裴云逸烧晕了过去,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看不到,如何将人搬到床上是个问题。 随即邵寒想起当日两人接吻时自己的眼睛偶然间恢复的事情,他忽然有了主意。 单膝跪地的邵寒摸索着裴云逸的身体,缓缓摸到了他的脸颊,很烫,不用看都知道人大概已经烧红热了。 此刻裴云逸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膜鼓胀,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他感觉有冰凉的指尖摩擦着高热皮肤,激得他脊柱窜起电流。 邵寒摸到了裴云逸的唇,多少有些趁人之危,他做了做心里建设,低声开口道:“对不住了,我这也是为了帮你。” 随后他双膝跪地,低头吻向裴云逸的唇,神力在两人唇齿相依时开始运转,如邵寒所料,他的眼前渐渐恢复清明,他看到了身下的裴云逸。 果然,和料想的一般,眼前人双眼紧闭,眉头紧蹙,脸色通红,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一旁的知知差点惊掉下巴,此刻正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它不知邵寒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自己的心里有些难受,眼前的一幕实在刺眼。 即便发着烧,感受到唇上清凉,裴云逸忍不住渴求更多,他张口含住了邵寒的唇瓣,鼻尖相错时呼吸缠绵。 裴云逸喉结滚动着吞咽对方口中的甘甜,是灵果的滋味,酸酸甜甜,口中像有只灵活的小蛇,不断痴缠着,恨不得将自己奉为祭品。 “嘶”一股铁锈味在两人口中蔓延,邵寒被某个不知餍足的家伙咬破了下唇。 下一瞬,邵寒直起身来,眼前又回到黑暗,他颇有些无语,没想到恢复神力的法子竟然这么……这么不清水,像隔壁限制文的常规设定。 目前邵寒只能确定亲吻对自己运转神力有用,也不知道裴云逸是否能从中获利。 邵寒感受着身体里的神力涌动,比之前更加强烈,刚刚的亲吻已经让他能用五感分辨周围的一切气息,哪怕看不到,他也能感受的到。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邵寒急忙将人抱起来,先得想办法给裴云逸降温才行。 迷迷糊糊间裴云逸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怀抱,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想尽快清醒过来,他还没有做好饭,邵寒会饿肚子的。 此刻裴云逸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至于刚刚的亲吻,他只觉得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梦,转瞬即逝,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消散。 感觉自己被人放到床上,裴云逸这才想起邵寒还看不到,眼前是邵寒摸索着找东西的背影,他想开口让邵寒不用担心他,可嗓子烧的厉害,连呼吸都困难。 邵寒将布巾用泉水浸湿,贴在裴云逸额头,又将裴云逸之前搜罗来的一坛酒打开,闻着度数比较高,可以用来物理降温。 他在白酒里兑了水,脱了裴云逸的外衫,用柔软的布巾蘸取稀释后的白酒,轻轻依次擦拭裴云逸的额头、颈部、腋窝和腹股沟。 知知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虽然猜到邵寒大概是在给裴云逸降温,但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了吗? 心里的不舒服让它下意识的忽略了邵寒动作的流畅,偶尔动作间根本不像一个看不见的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凉意,裴云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着邵寒的动作越往下,裴云逸整个人像是煮熟的甜虾一样红了个透彻。 “别……”即便意识模糊,裴云逸也在努力避免和邵寒接触,他们是亲兄弟,不可以的……不能的。 可惜邵寒根本不管这些,他视力没恢复,眼前仍旧一片黑暗,所以擦拭时难免碰到一些敏感部位,但他又看不到,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擦拭完之后,邵寒靠着嗅觉巡了几味治风寒的药熬了给裴云逸,这些时日下来他也能自己在炉火旁自己动手,但看不见难免会被烫到。 裴云逸听到“嘶”的声音,费力的睁开眼睛,只看到邵寒正将熬好的药倒到碗中,不小心烫到指尖的他立刻放在耳垂上降温。 说不感动是假的,此刻裴云逸心中有些坚不可摧的东西渐渐瓦解。 就这样饿着肚子的邵寒被折腾到半夜,他都有些困了,裴云逸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但人还昏睡着。 邵寒又累又饿,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脱了外衫就上床睡到了裴云逸身侧。 一开始睡得还算安稳,但没一会儿邵寒便感觉怀中一阵窸窸窣窣,他被折腾的有些烦,将人搂到怀中亲了一口,以作安抚。 裴云逸此刻半梦半醒,被亲了个正着,坦白讲,这种梦他之前经常做,想起自己没有和邵寒睡在一起,他以为这又只是自己的幻想。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些邵寒为自己擦拭身体的画面,他担心的望着自己,为自己煎药,裴云逸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只知道从这刻开始,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邵寒,无关身份地位,无关……血脉关系,他只想和眼前人相伴一生,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随意的一个吻像是火焰一般瞬间烧尽裴云逸的理智,他将一切伦理道德都抛之脑后,只想在梦中完成自己的献祭。 睡得正香的邵寒只觉得有人似乎要吃了自己,那家伙太过热情,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被人褪尽衣衫,赤/身裸/体。 随后便是炙热的亲吻,像是烙印一般,虔诚而郑重的刻下自己的痕迹。 被扰了清梦的邵寒正想阻止对方的动作,然而下一瞬便觉得自己如坠云端,身体像是被包裹在一个湿热紧致的怀抱之中,反反复复,怎么也挣脱不开。 “别……”邵寒口中忍不住传出低沉沙哑的喘/息,他蹙着眉头,欲拒还迎。 第115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5)^…… “阿寒。”耳垂被湿软的口腔吸/吮,邵寒只觉得浑身发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上那股神力在四肢百骸间流淌。 邵寒缓缓睁开眼睛,唇上一凉,一个轻柔的吻落下,他眼前闪过一双眼睛,眼尾绯红,雾气朦胧,勾魂夺魄,眼中满是赤诚翻涌的爱意。 随着一吻结束,眼前又恢复黑暗,邵寒已经找到规律,只有两人亲吻时他才能看到。 可他不喜欢被动。 邵寒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呼,一瞬间邵寒想起来好似房间还有只狐狸,便利用身上恢复的神力设了结界,让外界无法洞察他们的动作。 邵寒看不到身下人的模样,但裴云逸丰神俊朗,容貌出众,料是丑不到哪去,他低头吻下,不等他动作,身下人便主动攀附,热情似火。 邵寒眼前一会儿暗一次,闪的他眼痛,索性随手摘了自己的发带蒙上眼睛,果然就好了许多。 但看不到时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只感觉有双手在周身游走,那指尖的薄茧带着异样的痒意,让人忍不住打颤。 “阿寒。”裴云逸的声音恢复原本的音色,他或许将眼前视为一场梦,连基本的伪装也忘了。 神力游走在五脏六腑,最初是脊椎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汗水从额头沁出,仿佛沉睡千年的星轨如流星般滑落。 那些蛰伏在骨髓深处的银色光芒突然苏醒,顺着神经末梢奔涌而上,在皮肤下编织出流淌的银河。 耳边是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清音,伴随着似愉悦似痛苦的哽咽声,每处关节都在晨雾中舒展成新生的枝桠。 飞鸟振翅,鹰击长空,晨间的朝露在离地三尺处凝成透明的水晶珠链,鼻尖是扇骨木的浓郁味道。 滚烫的液态金属开始冲刷血管,指尖触到空气时绽开细小的闷哼,像触碰了隐形的竖琴琴弦,低沉悦耳。 最后身体的温度渐渐下降,耳边只剩下沉重而有力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以及那声低不可闻,满含爱意的“阿寒。” 邵寒的腰被人紧紧搂住,像是要融为一体,他有些难受,打了个哈欠抬手推开,随后裹了被子滚到一旁继续睡觉。 直至正午,腰肢酸软,浑身乏力的裴云逸才嘴角带笑的从梦中醒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身旁睡得香甜的邵寒,下意识抬手就想将人揽入怀中。 然而在他抬手的瞬间,就立刻僵在原地,一股凉意从后脊升起,心中满是被发现真相后的惶恐。 昨晚……昨晚的一切竟都不是梦! 不,不可以。 虽然裴云逸在心中已经接受喜欢邵寒的事实,可他了解邵寒的性子,不说邵寒之前就对他没有任何好感,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趁着他眼盲时勾引献身,他怕是更会厌恶恶心自己。 裴云逸是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今之计,只有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他费力起身,看着地上散落的衣衫,脑海不由回想起昨夜的画面。 他当时的确半梦半醒,可身体的愉悦骗不了人,心头翻涌的爱意也无法隐藏,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裴云逸迅速收拾着残局,在身旁人醒来之前将一切都恢复原状,他起身离开床榻准备像往日一般准备饭食。 小狐狸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原本裴云逸该起床的时间,今日却不见动静,甚至它想靠近床榻都十分困难,眼前像是隔着一张屏障一般。 试了许久仍旧不能近前,就在知知摆出攻击姿势准备奋力撞开眼前的屏障之时,却忽然直直撞在心绪复杂的裴云逸身上。 巨大的撞击力让他不由后退几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好在身上的痛楚让他强行侧身卸了力道,退到床边才堪堪稳住身形。 知知也被撞得头晕眼花,它不悦的看向眼前人,正要出声表示不满,却发现邵寒还在床上睡得正香。 怕邵寒出事,知知也不顾裴云逸,直接跳到床上,准备试探一下邵寒的呼吸。 然而知知还未靠近邵寒,便被人拎着脖颈带出了房间。 等离开房间关好门后,裴云逸才面色不悦的警告知知,“阿寒累了,别打搅他。” 至于为何累了,裴云逸觉得没必要和一只狐狸解释。 然而眼前的小狐狸可不是俗物,它嗅觉灵敏,嗅到了裴云逸身上一股怪异的味道。 虽然那气味很淡,但它身为狐族,还是一只公狐狸,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由张牙舞爪的想从裴云逸的手中脱离。 裴云逸只怕知知打扰邵寒,让他早早醒来,殊不知在他醒来之时,邵寒早就醒了。 身体中充沛的灵力让他清楚的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可他睁眼后仍旧一片昏暗,还是看不见。 但邵寒的感知力比之前强了许多,即便看不到,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周遭所有的一切,甚至是那被雨滴击打,垂落后又翘起的叶片。 耳边渐渐增大的淅沥声,证明了邵寒的感觉,屋外下雨了。 裴云逸刚出门便被一颗雨砸到额头上,然而他并没有返回茅草屋,反倒继续向着后山跑去。 虽然嘴上说怕邵寒饿肚子,可他清楚他是怕看到邵寒厌恶的神色,哪怕昨夜两人异常契合,哪怕邵寒后来掌握了主动权。 但裴云逸忘不了,是他先动手的,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所以在梦中变得肆无忌惮,淫/荡放浪,毫无往日的端庄正派。 他是一个卑鄙之人,即便知道邵寒是自己的亲弟弟,还是做了无法挽回之事,借着邵寒眼盲而欺骗对方,一步错,步步错。 裴云逸无法想象邵寒对自己满眼厌恶的模样,他的身份是原罪,他厌恶道貌岸然的邵阳,口口声声为他好,却从未真正询问过他的意见。 邵阳的自私算计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邵寒有兄弟以外的可能,可也因为邵阳的阴险谋划,他们连做兄弟都不可能,除非他不是裴云逸。 对,除非他不是裴云逸。 反正裴云逸的亲人已经死了,秘境坍塌时地动山摇,周遭危险重重,裴云逸死于秘境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一瞬间裴云逸想通了很多事,若他不是裴云逸,很多事情将会迎刃而解,而如今他只需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即可。 他是赵毅,那便永远是赵毅,只是赵毅。 如鼓点般密集的雨滴击打在裴云逸脸上身上,他顾不得疼痛,想清楚一切,便准备去那一直被搁置的密道中寻找出路。 想要换脸对于修仙界的人而言并不难,难得是如何不被其他人察觉,裴云逸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个密道之中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在裴云逸痛苦纠结,准备换个身份之时,邵寒却因感受到对方离开,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他周身神力翻涌,比之前金丹期的修为要强上许多。 邵寒以为那些神力已经消散,没想到只是被隐藏起来,现在他仍旧眼盲,但以如今的修为而言即便看不见也没太大影响。 神力恢复是一回事,可要将周身的神力转化为自己所用得需要些时间,眼下邵寒还不能离开秘境。 至于裴云逸,邵寒终于从回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自己骗人的鬼话,也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痛苦挣扎。 他倒是没想到裴云逸在相信他谎话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事,倒是让人有些瞠目结舌,看来这主角的三观还是有点不怎么正派的。 不过邵寒并没有打算告诉他真相。 听着屋外淅沥的雨声,邵寒披着外衫走下床,在经过桌旁时顺手抱起了不知为何有些低气压的知知。 一开始知知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两人站在屋檐下观雨时,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的它被邵寒一把抱了起来。 知知诧异的抬头望向邵寒,却听到邵寒平静无波的开口,“我还是看不到。” 随后怕知知担心,他又补充了句:“不过我现在可以感知到你的一举一动。” 说完他抬手顺了顺知知的毛,“所以下次不可以再趁着我看不到偷吃我碗里的鸡腿哦。” 被抓包的知知有些心虚,蹭了蹭邵寒的手心以示讨好,见邵寒不吃这套,又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邵寒的指尖。 带着倒刺的舌头让邵寒的指尖泛起痒意,他一顿,微微抬手避开,然后借着顺毛又将知知的口水蹭回它身上。 小狐狸被撸的正舒服,根本没注意这个细节。 直到大雨初歇,也不见裴云逸回来的身影,邵寒眼前光感变弱,意识到天色渐暗,往常这个时间裴云逸早就回来做饭了,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外面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泞,邵寒有些不太想出去寻人,可他刚凭借裴云逸恢复神力,就这样不管,总感觉有些卸磨杀驴的意思。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看不见,日后还要靠对方做饭洗衣,也能借机刷刷好感,何乐而不为? 想清楚之后他便一个人拿着盲棍出了门,知知倒是想跟着,但被邵寒拒绝了。 即便知道邵寒能感觉的到,它也不放心让邵寒出门,便安静坠在邵寒身后不远处。 山路果然像邵寒预测的那般泥泞不堪,周边的山草又因为湿润有些打滑,邵寒没有使用神力,不敢走的太快。 至于为何不使用神力,当然是因为做戏要做全套才能唬住人,甚至他还准备了苦肉计,一切只等着当事人出现。 但这次他的预测似乎出了点偏差,走了许久迟迟不见裴云逸现身。 就在邵寒思考着要不要打道回府之时,忽然脚下一滑,下一瞬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116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6)^…… “毅大哥”邵寒好奇回头,然而下一刻他便发现对方身上的味道不对。 邵寒被扶着站正,随后他还未开口,便被人给打横抱起,邵寒下意识抬手环住对方的脖颈,仔细回忆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纠结该不该开口试探。 这段时日邵寒还算和小狐狸熟悉,这人身上的青草夹杂着果子香明显是知知身上的,小狐狸能幻化成人那为何之前却从未化形 邵寒看不到,但他感觉得到知知要将他带回去,想想这段时日他和知知相处还算和睦,他也没有计较对方总偷吃他的东西,还经常给知知顺毛。 “知知”邵寒纠结许久后慎重试探,没想到对方忽然开口,是熟悉的嗓音,“邵寒,我是卫知应。” “你本体是只狐狸”邵寒有些惊讶,没想到小狐狸竟然是卫知应,他手指尖防御的动作瞬间放松下来。 “嗯。”抱着人的卫知应小心的走着,下过雨的路湿滑泥泞,就连他也要小心三分。 “你怎么化形了?”邵寒已然忘了自己一开始出门的目的,将裴云逸忘之脑后。 “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卫知应想起自己地动山摇时担心邵寒的安危寻了过去,没想到刚寻到人就看到了邵寒跌入一个光晕之中。 他当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没有丝毫犹豫,就那样追着邵寒的背影也径直掉了进去。 在掉入秘境的瞬间他就幻化成了本体,再醒来时便通过气味看到了气息奄奄的邵寒,他想做些什么。 然而身为一只不能化形的狐狸,他什么都做不了,怕邵寒夜晚失温,便蜷缩着护在邵寒身边为他取暖。 直至第二日,他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这么说也不准确,在他警惕对方靠近时,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虽然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卫知应记得这个人曾经站在邵寒身后缥缈宗的队伍中,他大概率是缥缈宗的弟子。 果然,他听到那人称呼邵寒为“少宗主”,但后面的情况他却有些看不懂,虽然他不知那人姓名,但他看得出“赵毅”很可能不是那人的名字。 那个人在撒谎,卫知应瞬间又变得警惕起来,可是他发现那人对邵寒似乎并无恶意,反倒任劳任怨照顾起了失明的邵寒。 卫知应渐渐放松警惕,然而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黏着邵寒。 一开始是念在相识的份上,他想护着邵寒,后来……大概是邵寒总是能精准的找到他最喜欢的姿势,时不时的摸摸抱抱。 虽然躺在邵寒怀中被挠痒痒着实有些丢脸,可他身为狐族,狐性难改,加上邵寒那双手似乎有魔力一般总是让他舒服的忘却一切,只想躲懒。 对了,忘了说进入这个秘境之后,卫知应发现自己修为被封,只能当一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小狐狸。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卫知应发现邵寒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恶劣,即便自己偷吃他碗里的鸡腿,邵寒也不会生气,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卫知应承认他的确有那么一瞬想过永远留在此处,然而那个念头只有一瞬,他便立刻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收敛。 卫知应也尝试过趁着“赵毅”离开时自己出去探索,可邵寒看不到,他担心邵寒一个人待着会受伤,计划总是一拖再拖。 他好像……离不开邵寒了。 至少现在不可以。 看着屋外渐渐黑沉的天色,卫知应理所当然的接替了裴云逸的工作,认真为邵寒做饭,好在裴云逸之前留了菜和肉,不需要卫知应刻意出门准备。 虽然做饭时游刃有余,可当饭菜端到邵寒桌上时,卫知应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不确定邵寒会不会喜欢自己做的饭。 卫知应下意识想牵邵寒的手,之前邵寒总是会牵着他的狐狸爪子逗弄。 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人身,卫知应扶着邵寒的小臂将人安置在桌旁坐下,语气僵硬道:“吃饭了,吃完了早点休息。” 虽然邵寒说他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卫知应还是习惯性的将饭菜夹到邵寒碗中,他自己倒是没有动筷。 邵寒想起来还没回来的裴云逸,有些心不在焉,卫知应还以为邵寒不喜欢自己做的饭菜,皱着眉头问他:“难道很难吃” 邵寒摇摇头,笑着夸他,“不,很好吃。” 可惜卫知应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忽然冲动开口道:“和那个毅大哥比呢?我们谁做的好吃” 话刚出口卫知应就后悔了,他猛的意识到自己口吻有些酸气,为何他会觉得不舒服 刚想开口的邵寒察觉到门口忽然一滞的气息,如果不是对方忽然暴露,邵寒还真未必能察觉到他的踪迹。 那么这话该怎么回答才不得罪两人呢? 邵寒不习惯端水,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还是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略带敷衍的回了句:“各有特色。” 卫知应仍旧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盯着邵寒,不放过邵寒脸上的丝毫表情,嗓音低哑,固执的等着一个答案,“你更喜欢谁做的” 卫知应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定要争个输赢,但他不喜欢“赵毅”,也希望邵寒不喜欢那个心机深沉的“毅大哥”。 就在邵寒准备开口时,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裹挟着夜风,吹乱了邵寒的发丝,只听他道:“阿寒,我回来了。” 被打断的卫知应有些不悦,然而当他看向裴云逸时,不由皱紧眉头,眼前人根本不是之前的相貌,甚至连一丝相似之处也无。 “你……”卫知应立刻将邵寒挡在身后,“你到底是谁?” 裴云逸本该惧怕的,他不希望邵寒知道他的身份,可见卫知应一副警惕模样的将邵寒护在身后,他的脑中只剩下愤怒与妒忌。 此刻裴云逸的大脑格外清醒,他冷哼一声,“狐族果然只会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想挑拨离间” 说话间他站在了烛火的灯光下,露出脖子上清晰的痕迹,是邵寒昨晚刚烙上去的,新鲜的,无声的证明。 卫知应不可能任由对方继续欺骗邵寒,他直接对邵寒告知所有真相,“这个人在骗你,他并非什么赵毅,进入秘境前我见过他,他站在飘渺宗的队伍之中,他不敢对你告知真实身份,如今又换了一副相貌,定然是心怀不轨。” “嗯*”邵寒有些懵,他看不见,因此并不知道裴云逸换脸的事情,但听了卫知应的话后多少能猜到裴云逸的想法。 可惜现在的邵寒要当个无辜的被害人,他自然不可能揭露裴云逸的身份,但同时也不会帮着裴云逸隐瞒,他倒是很好奇裴云逸要怎么解开眼前的困局。 裴云逸其实在看到幻变成人形的小狐狸是慌张的,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两人之间并未深交,最多只是见过的关系,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他只是怕被邵寒知晓自己裴云逸的身份,却并不担心自己缥缈宗弟子的身份。 卫知应不知裴云逸的真实姓名,然而裴云逸却是认识卫知应的,他的名字在修真界和邵寒比肩,很难让人忽视。 不过如今裴云逸庆幸自己的不足轻重,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和卫知应对质。 裴云逸冷眼看着卫知应,“是我心怀不轨,还是你别有用心?之前以一个妖修的身份混迹在人修之中,如今又借用妖身潜伏在阿寒身边,你到底想做什么?”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但知道真相的邵寒却得装出一副无辜模样,反正他暂时不可能与男主相认,否则就必须将真相全盘托出,眼下不是个好时机。 怕邵寒误会,卫知应急忙抓着他的胳膊解释,“你别听他胡说,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恶意。” 邵寒还未开口,裴云逸闪身到他面前抬手就要打开那双碍眼的手,恢复修为的两人直接动起手来,好在他们都记得邵寒失明,直接飞身出去打。 邵寒仔细感觉着裴云逸的修为,不强,但他的根骨像是被重新淬炼一般,原本的杂灵根如今已经变成了纯净的水灵根,不过短短半日就已经到了金丹期。 不过这淬骨的心法对邵寒没什么用,他本就天生灵根,再淬炼也不会更强,但还是难免对裴云逸升起羡慕之情,果然天道对自己的亲儿子就是不一样。 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响动,邵寒用盲杖试探着出了门,其实他看得出来卫知应如今占了上风,但没想到卫知应却不按套路出牌,他腰间一紧,随即便感觉被人抱在怀里。 卫知应趁着裴云逸没反应过来之时,直接将邵寒掳走。 虽然卫知应看上去打得过裴云逸,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对方修为的异样,卫知应在意的只是邵寒,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裴云逸身上。 裴云逸下意识去追,却见空中浮现邵寒留下的口信,“毅大哥,我信你,去去就回,勿追。” 意识到邵寒恢复修为,裴云逸刚想为他开心,随即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邵寒能看到了 裴云逸瞬间有些庆幸他在修炼淬骨时直接修改了容貌,他已经找好了借口,况且他如今和之前的相貌没有半分相似。 若不是已经和邵寒有了肌肤之亲,身体他也想一同调整,随着淬骨身上的痕迹早该消散,可裴云逸却故意将其保存了下来,这不就用到了。 裴云逸看得出来那卫知应对邵寒别有用心,不过是只狐狸精,裴云逸并未放在心上。 第117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7)^…… “你……”将人带走的卫知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望向邵寒,却也说不出任何训斥邵寒的话。 卫知应心头有些酸涩,语气缓缓放慢,苦口婆心道:“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怎知他不是利用你……利用你来提升自身的修为。” 面对如今的情况,卫知应下意识用最恶毒的角度去揣度裴云逸的用意,他看到了裴云逸颈边的红痕,身为狐族,他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放心将邵寒一个人留下,可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又以何立场开口。 他和邵寒不过是误打误撞结识,初见不算愉悦,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听到卫知应的话,邵寒轻笑出声,随即收起嘴角的笑意,反问他道:“你又如何确定,我不是在顺势利用他呢?” “邵寒。”卫知应还是觉得不妥,与虎谋皮,危险重重,他不放心让邵寒一人面对。 鼻尖是清冽的寒气,邵寒“望”向卫知应的眼睛,如今一切都在邵寒计划之中,他不希望有人打搅,“卫知应,我是缥缈宗少宗主,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可不只是我爹。” 不等卫知应解释,邵寒嗓音清冷,面无表情道:“虽然不知你为何护着我,多谢你的好意,但……也请你不要干预我的计划。” “我只是……”卫知应想开口辩驳,却被邵寒打断,“若我没记错,我们不是朋友,甚至算得上对手,我又为何要信你呢?” “凭你是知知?” 耳边忽然闪过一阵惊雷,邵寒的话宛若冰雨一般浇透卫知应的身体,这些时日与邵寒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掠过,心中的酸涩明明白白展露了他的妒忌与难堪。 他在妒忌“赵毅”,明明他们一起进入秘境,为何“赵毅”可以,他就不行,邵寒宁愿相信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却不愿意相信他。 邵寒不喜自己的计划中出现变数,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若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罢了,但很明显卫知应想戳破裴云逸的谎言。 暂时还不可以。 邵寒又恢复往日的温润,说出的话却格外冰冷,“我对你为何隐藏妖修身份混入灵鹫派不感兴趣,也请你同样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邵寒便径直离开了,如今他修为恢复大半,即便看不见也不影响行动。 卫知应看着邵寒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泪水模糊了眼眶,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他自嘲轻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回来了。”见邵寒一人回来,裴云逸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像是一切为发生一般,也不做解释,只安静的处理了卫知应做好的饭菜,又重新做了一桌邵寒喜欢的饭食。 “嗯。”裴云逸不问,邵寒自然不可能主动问,他是受益方,怎么会自寻麻烦。 面对邵寒,裴云逸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即便再如何自我欺骗,他也无法坦然应对这段关系。 “吃点东西。”裴云逸拉开邵寒以往坐惯了的凳子,示意他坐下吃饭。 然而邵寒却摇摇头,“我已恢复修为。” 很明显的拒绝。 “抱歉……是我忘了。”裴云逸没有问为何邵寒没有拒绝卫知应的示好却偏偏不吃自己做的饭菜,他知晓有时候糊涂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之间虽然已经双修,但这并不证明邵寒就是喜欢他的,裴云逸清楚自己这是趁人之危,可他并不后悔,只期望邵寒能够渐渐接受自己,哪怕只是习惯。 “夜深了,休息吧。”裴云逸上前一步牵住邵寒的手,触感冰凉,他下意识捧到面前哈气想为邵寒取暖,如往常一般。 然而当身体前倾,唇快靠近那双冰凉的双手时,他才想起邵寒已经恢复修为的事情。 两人就这般僵在原地,就在裴云逸意识到此举不再合适想放开时,随着一股冷香逼近,只觉得鼻尖忽然一凉,耳边响起蛊惑的声音,“谢谢……哥哥。” 声音轻柔,语调缱绻,和裴云逸梦中别无二致,他瞬间羞红了脸,想象是想象,但真的被如此温柔以待,裴云逸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那股禁忌之感烧的他整个人头昏脑涨。 邵寒注意到裴云逸呼吸一紧,他昨夜就觉察到裴云逸似乎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邵寒嘴角浅笑,说着动听的情话,“这段时间哥哥一个人照顾我辛苦,如今我已恢复修为,日后换我……来照顾哥哥。” 然而这话也只有哄人的用途,邵寒从来都不是个会照顾人的,裴云逸自然也清楚,可他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邵寒的话是真是假。 昏黄的烛火在邵寒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却将他说话时开合的唇清晰地勾勒出来,像一枚饱满欲滴的果实。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 裴云逸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眼前唇瓣的轮廓,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像羽毛搔刮在他心尖上,激起一片酥麻的战栗,从后脊直冲头顶。 难以抑制的口干舌燥让裴云逸喉结艰涩地滚动,胸腔里鼓噪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一切。 那近在咫尺的柔软仿佛带着魔力,夺走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鬼使神差地,裴云逸放弃了所有思考,遵从了身体最本能的渴望——他倾身向前,温热的唇带着一丝微颤,精准地覆上了邵寒话语未歇的唇瓣。 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由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掠夺的意味,裴云逸的眼神不再清明,一切渐渐开始失控。 耳边是粗重的呼吸声,邵寒的鼻息喷在颈间,语气不由带着笑意,“哥哥……就这么急不可耐” 裴云逸点点头,他不知何时对邵寒的感情变了质,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晓他爱邵寒,无论邵寒是别有所图还是心思不纯,都无所谓。 他只希望可以陪着邵寒,他们是这世间最亲近之人,流着同样的血液,合该亲密无间。 裴云逸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捧到邵寒眼前,他的爱不够坦荡却也真挚卑微,他不是不想坦白而是不能。 如此就很好,他不再是裴云逸,不再是邵阳之子,他是赵毅,只是邵寒的道侣。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于裴云逸他向邵寒表明心意好似昨日之事,一切近在眼前。 而眼下他们要离开秘境,裴云逸只觉得不舍,他还未好好感受这幸福的时日,一切就要结束。 邵寒虽然仍旧看不见,可他的修为日日精进,连带着自己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灵根也飞速的突破金丹,这是往日裴云逸想也不敢想的。 可相比于开心,他心中更多的是失落,他不舍得眼前的生活,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秘境。 几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于凡人是半生,而对于修仙之人不过眨眼之间。 裴云逸也早就忘了往日邵寒对他的狠厉,被鞭笞的日子似乎已成了前世,如今裴云逸眼中只有邵寒,明明修为已突飞猛进,他却越发离不开邵寒。 被发现身份的惶恐也日渐加重,裴云逸不是没起过杀了卫知应以绝后患的心思,可是他怕自己弄巧成拙,反倒将邵寒推远。 “阿寒。”心中万千的话语只凝成了床笫间的痴缠,裴云逸嗓音嘶哑,紧紧抱住邵寒的腰身,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可他却越发惶恐不安。 邵寒似是觉察不到裴云逸的不安,他慢条斯理的安排着后续计划,“明天我们就离开此处,出去后我要先回缥缈宗,给父亲报平安,许久未回家,父亲该担心坏了。” 裴云逸下意识想反驳,他想告诉邵寒,邵阳才不担心邵寒的安危,可到嘴的话也只变成了一句淡淡的回应,“好。” 邵寒向来不喜欢做坏人,他将头贴近裴云逸,语气中带着期待的问道:“哥哥要陪我一起去见父亲吗?” 若裴云逸只是农夫之子,他自然巴不得,可惜他不是,他也清楚邵寒不过是随口问问,“不必,我在……山下等你。” “好吧。”邵寒本就试探一下,并没有将人带回去的想法,因此也不会纠结此事,不过他语气低落,似乎真心想将人带回去似的。 两人转瞬间就离开了秘境,连带着卫知应一起,自从卫知应与邵寒说破之后,两人就再未见面,倒不是邵寒躲着卫知应,而是卫知应不敢见邵寒。 他不知道该以何身份应对邵寒,只每次想念邵寒时偷偷化形成白狐跟在邵寒身后,他不现身,邵寒只当不知。 卫知应不是没想过找裴云逸麻烦,他偷偷跟了裴云逸一段时间,只想找到他欺骗邵寒的证据,然而此人格外狡诈,卫知应的踪迹每次都能被察觉。 怕被邵寒误会,卫知应渐渐也歇了心思,倒不是放弃,而是他准备出去再动手,秘境中只有三人,万一裴云逸出事,邵寒立刻就知道是他动的手。 卫知应如今不再纠结情情爱爱,他喜欢邵寒,想帮邵寒,想铲除一切威胁邵寒的存在,仅此而已。 刚出秘境,邵寒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外界的景象,更别提将裴云逸安顿好,一股带着熟悉冷香的气息便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席卷而来。 手腕骤然一紧,细密坚韧的触感瞬间缠绕而上,如同活物般飞速攀爬收紧——是陆离尘的“千丝绕”。 这束缚来得太快太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掌控欲。 紧接着,一具滚烫的身躯从背后猛地贴了上来,双臂如铁箍般狠狠环住他的腰身,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邵寒的肋骨勒断。 邵寒被撞得闷哼一声,身体被迫完全陷入身后人的怀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离尘剧烈起伏的胸膛,每一次心跳都隔着衣料重重敲打在他的背脊上,带着惊魂未定的震颤。 灼热的呼吸喷在他敏感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环抱的手臂传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冰冷力道。 陆离尘将脸深深埋进邵寒的肩窝,声音闷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饱含着被欺骗后的巨大恐惧和失而复得的惊惶:“师尊……又骗我,师尊不是说……一会儿就出来吗?” 第118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8)^…… 邵寒被勒的差点喘不过气,脑子却回忆着两人最后一面,他十分确定自己是绝不会许下这种不切实际的承诺的。 这么想,邵寒便这么说了,“我什么时候说一会儿出来,再者遇到这种情况谁都是不愿意的,你不怪莫名其妙出现的秘境,反倒将一切推到我身上,是何意思?” 邵寒自然知晓这话是在转移矛盾,可无论如何,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就感觉肩头一热,只听陆离尘带着哭腔解释,“我没有怪师尊,我只是害怕……我等了几百年,盼了几百年,才又见到师尊,我……真的好怕一切只是我的一场美梦。”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陆离尘却觉得他们隔着两个世界,心中的惶恐越发被放大,他深嗅邵寒的味道,想要将人烙印在骨血之中。 “师尊这些年过得可好是离尘的错,明明知道师尊在秘境之中,却没办法将师尊带出来……是我无能,曾经护不住师尊,如今亦然。” 陆离尘的声音越来越小,此刻的陆离尘仿若一个势单力薄的孩童,他没有解释这些年他做了一切能做的,想方设法进入秘境,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若不是缥缈宗邵寒的魂灯一直燃着,陆离尘怕是早就疯了,他如今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邵寒的存在像是一根绳子牵引着他,压制着他。 邵寒面无表情的“望”向远处,抬手握住陆离尘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腕,手中的力气逐渐加重,“好了,叙旧结束了。” 陆离尘再怎么不舍也放开了邵寒,等到他站在邵寒面前时,才注意到邵寒眼中无光,眸光涣散,他不由上前一步,焦急的开口:“师尊,你的眼睛……” “瞎了,你以为我在里面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吗?”邵寒嗓音平淡,看似斥责,实则卖惨。 果然,一句话就让陆离尘脑补了许多,一想到邵寒进入其中受尽苦楚,他就恨不得以身替之,他不止一次后悔过当时不该离开师尊。 哪怕是偷偷隐藏身形跟着师尊,他们也不会分开如此久,可惜后悔无济于事。 陆离尘眼尾通红,眼神痴痴的望着邵寒,一眨不眨,生怕眼前的人又忽然消失了。 若再来一次,他会死的。 陆离尘小心翼翼的牵起邵寒的手,温言哄邵寒道:“我……从未这般想过,师尊不要生气,眼睛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你复明的。” “你”邵寒微微挑眉,轻笑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仙尊如此帮我,是想要什么?” 现如今他修为突飞猛进,然而能否与陆离尘对上还要另说,毕竟对方是上一任天道之子,若是利用起来大概事半功倍,因此邵寒选择与他继续虚与委蛇。 “师尊还是不信我”虽然猜到会如此,但见邵寒如此冷漠的神色,陆离尘难免伤心,但他又很快安慰好了自己。 他勉强弯起嘴角,虚心认错道:“是我魔怔了,总顾着自说自话,师尊,我们先回青云剑宗,眼下重要的是治好你的眼睛,其他的之后再说。” 邵寒不是不知道如何治自己的眼睛,他大概能猜到只要有人愿意将眼睛换给他就行。 但一般人的眼睛可能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失效,日后怕是要经常替换,邵寒不想为此欠人情,反正这对他并没有太深影响。 然而陆离尘却半刻都受不了,他只觉得是自己没有护好邵寒,才让邵寒受此伤害,至于邵寒进去秘境一躺就失了元阳,已然不是什么大事。 那日他失而复得,只顾得上守着邵寒,虽注意到了邵寒身后跟着的人,但也无心过问。 眼下,陆离尘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他想立刻、马上将自己的眼睛剜出,换给师尊。 这念头本身就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神经,一想自己眼睛即将被嵌入师尊那清冷圣洁的眼眶,成为师尊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代替师尊去看这世间万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烈刺激和极致占有欲的兴奋,便如最凶猛的电流,由尾椎骨处炸开,瞬间撕裂了他的脊骨,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 似是献祭般的虔诚,更是亵渎般的狂喜一一仿佛他的血肉,他的灵魂,他的存在,都将通过这双眼睛,在师尊的躯体里获得一种扭曲而永恒的共生。 那双曾属于他的瞳孔往后能日日追随师尊,光是想象陆离尘就激动得几乎窒息,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 “师尊。”陆离尘痴痴的摸着自己的眼睛,仿佛邵寒的眼睛已经换到了自己的眼眶中,沉浸在幻想中不可自拔。 原本他打算用其他人的眼睛换给自己,虽然有些麻烦,那些人修为不如他,可能需要经常更换来维持视力。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换上师尊的眼睛,看不见又如何,他们本就是最亲密的人,合该融为一体。 还不等邵寒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他就已经能看到了,刚换的眼睛有些酸涩,邵寒看着镜中自己眼角蜿蜒的红纹,便猜到这是陆离尘的杰作。 邵寒以为陆离尘将其他人的眼睛换给了自己,正要生气他自作主张之时,见到了磕磕绊绊走向自己的陆离尘。 陆离尘是故意的,他是修仙之人,即便看不见也不会真的像个盲人一样,可他想知道邵寒在知道了自己将眼睛换给他之后,会如何做。 “为何要将你的眼睛换给我?”邵寒将人扶着坐下,两人修为不同他也无法确定陆离尘就一定是装的。 陆离尘也算了解邵寒,知晓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因此故意示弱道:“师尊失明是我未彻查秘境之责,出了疏漏,本就该我来负责此事。” 果然,长久沉默之后,只听邵寒道:“此事也怪不得你。”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更何况邵寒还拿了对方一双眼睛,他倒是没想到陆离尘会将自己的眼睛换给自己,对待陆离尘的态度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邵寒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双眼睛,反正这徒弟曾经给他也惹了不少麻烦,一双眼睛他还是受得起的。 只陆离尘若是想借着此事来拿捏邵寒,怕是痴人说梦了。 邵寒想着许久未见裴云逸,自从出了秘境之后,陆离尘黏他黏得太紧,时时刻刻恨不得守在他身旁,如今趁着陆离尘失明,倒是能借机与裴云逸见一面。 毕竟谎言就是谎言,如今剧情走向和邵寒当初编来骗裴云逸的剧本一点都不一样,若是被对方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说起裴云逸,自从他见到堂堂九幽仙尊竟抱着邵寒痛哭流涕时,也顾不得惊讶,他想起对方的身份,趁着陆离尘没注意到自己时便偷偷离开了。 裴云逸自信能能骗过眼盲的邵寒,却不敢保证自己能骗过九幽仙尊陆离尘,他们曾经见过,万一对方暴露了他的身份,裴云逸不能接受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虽然他更好奇为何九幽仙尊哭着叫邵寒师尊,可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日后有的是时间找邵寒询问清楚。 跟随两人出来的卫知应远远瞧着这一幕,他的震惊不比裴云逸少,也越发觉得裴云逸心思不纯,否则他为何要在此时离开? 不过卫知应还有事要处理,他得回一趟灵鹫派,许久不回去,还不知道门派中是否还留着他的位置。 裴云逸要处理,但不是现在,卫知应也有许多问题想问邵寒,只是还未等他找裴云逸麻烦,裴云逸就找了过来。 裴云逸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卫知应,秘密只有在死人口中最安全,他知道卫知应亦不会放过自己,两人之间,不死不休。 两人兵戎相见,斗得不可开交之时,邵寒被陆离尘缠的头疼,他从来不知当掌门竟然只是一句话的事。 青云剑宗偌大的门派,竟无一人阻止陆离尘的心血来潮,自从定渊证明了邵寒的身份后,陆离尘便一心要将邵寒捧回原本的位置。 青云剑宗算什么,若不是陆离尘忙着复活邵寒,他恨不得将仙魔两界统一,让邵寒成为两界至尊。 邵寒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血影宗的宗主练淅川是陆离尘的另一个身份,也猜到他曾经抓人大概率是为了复活自己。 忽然躺赢的邵寒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没忘了原身的心愿就是当青云剑宗的宗主,做整个修仙界最厉害的人。 如今他修为比之前更甚,陆离尘为了日后两人能名正言顺结成道侣,只将邵寒挂在了净虚长老名下,外人不知他的想法,邵阳却是清楚的。 他亦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了九幽仙尊的家公,若不是缥缈宗一直燃着邵寒的魂灯,他也不相信儿子会有这般好的运气。 邵阳接受的格外迅速,不过邵寒就有些头疼,一则他对陆离尘没太多感情,二则如此投机取巧也不知能不能完成任务。 就在邵寒纠结之时,暗中守在邵寒附近的裴云逸开始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邵阳对于他这个失踪许久的儿子竟然不闻不问,与曾经那个想要将夺了邵寒灵根给自己的人判若两人,而且他察觉邵寒似乎并不是邵阳之子。 那所谓的血脉亲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构筑的谎言?这一场精巧布局中获利者是谁? 不言而喻。 眼前仿佛骤然升起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迷雾,遮蔽了过往所有看似合理的轨迹。 裴云逸只觉得一股沉重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粘腻的藤蔓,从脚底悄然爬上脊背,缠绕住心脏,他必须印证这可怕的猜想,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拨开这迷雾的一角,指尖触及的,却并非虚妄的幻影,而是冰冷、坚硬、残忍、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这一触之下,邵寒为他精心伪装的虚假世界,便开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第119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29)^…… 接到裴云逸送来的消息,邵寒看着上面署名“赵毅”二字,心中忽然一沉,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些时日陆离尘看他看得太紧,他根本没机会和裴云逸联系,他的谎言本就不严谨,被发现不过迟早的事情。 邵寒对裴云逸并无愧疚,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利用裴云逸得到自己想要的,而裴云逸不也骗了他。 邵寒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晚,两人注定不会成为朋友,和平的假象总会被打破。 邵寒的谎言是,裴云逸的谎言亦是。 两人约在缥缈宗邵寒的房间相见,自从邵寒离开秘境之后就一直住在青云剑宗,算起来邵寒也有几十年未回来了。 屋中的摆设和当年一般无二,甚至博古架上又添了不少好东西,可见这些年邵阳对这里的用心,对邵寒的在意。 邵寒推门而入时,裴云逸下意识走过去想扶着人,然而邵寒却避开了他伸出的手,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昏黄的烛光照耀在邵寒脸上,他眼角的红纹若隐若现,裴云逸张了张口,最终只问了句:“你能看到了?” “嗯。”邵寒点点头,随后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他将裴云逸的那杯茶推向他的位置,示意裴云逸坐下说。 望着扑空的双手,裴云逸忽的有些局促,他眼神避开邵寒,问了担心许久的问题,“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还好。”邵寒说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听到邵寒的回答,裴云逸微微松了口气,可随即又觉得自己着实可笑,他苦笑着问邵寒,“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邵寒指节微屈,青瓷杯壁温润的触感在掌心清晰可辨,茶水微晃,映着烛火碎金般的光。 他正欲开口,指尖却因对方的话语猛地一僵,所有话语都凝固在了喉间,他倏然抬头,目光撞向对面的裴云逸。 那是一张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面孔,仍旧俊美无俦,却丝毫没有曾经的模样,若不是两人日日相处几十年,邵寒会觉得眼前只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一阵风起,摇曳的烛火在那张脸上不安地跳跃、拉扯,制造出一种令人陌生的割裂感。 裴云逸紧抿着唇线,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唯有那双映着烛火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暗潮,痛苦、挣扎、和某种沉重的决绝,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与对峙之中,一点微光倏然在裴云逸低垂的眼睫下闪过。 它滑过被烛光照亮的那半边下颌,留下一条湿亮的轨迹,最终坠入衣襟的阴影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无声的印记。 房间里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邵寒有些不想打破眼前的平静,他低声开口,宛若秘境时一般,轻声叫了声:“哥哥。” 然而这话并没有达到邵寒期待的效果,反倒裴云逸听后忽然笑的不可自拔。 只是那笑声中的苦涩太甚,“你这般聪慧之人又怎会被我骗到,是我愚蠢,还惴惴不安怕被你发现。” “哥哥”裴云逸低声呢喃一句,眼尾带着绯色,他轻轻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可惜,淬骨之后我再也不能恢复原貌。” 他望向邵寒平静无波的眼睛,心如刀绞,“你说……我是裴云逸,还是赵毅” 邵寒微微叹了口气,他放下茶杯,看来今天此事是不能善了了。 “为什么要骗我?”裴云逸嗓音平静,然而他眉间若隐若现的黑纹证明着他此刻有入魔的倾向。 邵寒看着眼前眼眶通红,神情冷漠的裴云逸,便已猜到他知晓了真相。 其实邵寒的谎言不算高明,裴云逸之所以这么晚发现不过是他被困在秘境之中,若是在缥缈宗中生活,他定能很快就察觉异样。 邵阳对邵寒的在意可不只是当做工具,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将邵寒视为亲子,邵寒失踪的这些年他想方设法想将人救出来,根本没想起来还有个儿子也不见了。 裴云逸嗓音沙哑,他不敢相信现实,可不得不相信,邵寒骗了他,邵寒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如今想想,秘境之中邵寒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想起自己曾经那些拙劣的谎话,裴云逸只觉得悲凉,他好蠢啊。 “少宗主,你就那么恨我?”裴云逸忽然闪身到邵寒面前,双手撑着扶手,将邵寒圈禁在面前,邵寒不由后仰,背部紧贴椅背。 他暗中试探着裴云逸的修为,几日不见,没想到对方修为已经又进一步,也不知是又遇到了什么机遇。 邵寒有些懊悔,他该派人跟着*裴云逸的。 忽的,脖颈的衣衫一紧,邵寒被迫仰起头,不专心的他被裴云逸狠狠咬了一口,口中的铁锈味让他回神。 裴云逸又气又恼,他厉声质问邵寒,“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看着我为你沉沦痴迷,不顾伦常,下贱献身,好玩吗?少宗主。” 离得太近,邵寒也注意到了他眉间的异样,只是不等邵寒开口,裴云逸便贴着他的鼻尖,轻声呢喃,“邵寒,为什么是我?”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邵寒只觉得脸颊上一抹突兀的温热,随即微凉的湿意顺着脸颊滑落。 邵寒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这过于沉重的情感,却对上了裴云逸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曾纯澈干净的眸子,此刻赤红一片,翻涌着滔天的痛苦、屈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裴云逸的胸膛剧烈起伏,喉结上下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鞭笞……凌/虐我的身体……还不够吗?” 他死死盯着邵寒,仿佛要将眼前人的模样刻进骨血里,“为何……为何一定要将我身心俱毁……侮辱至此?”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邵寒,你就……你就这般恨我?恨不能将我碾作齑粉,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肯留给我?” 邵寒被那眼中的痛楚灼得呼吸一窒,他当然不恨裴云逸,至少此刻绝不想激怒他。 眼前这人是裴云逸,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主角光环深不可测,邵寒不可能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唇瓣微动,那句“我不恨你”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试图安抚这濒临崩溃的疯子。 然而,晚了。 裴云逸像是被那句未出口的否认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理智,他猛地倾身,一手如铁钳般扣住邵寒的后颈,不容抗拒地将他拉向自己,另一只手则狠狠攥住了邵寒试图格挡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唔——”邵寒所有的解释都被堵了回去。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血腥气和泪水的咸涩、充满惩罚与掠夺意味的吻。 邵寒以为对方在报复自己,可随即裴云逸破碎的呓语却在耳边响起,“更可恨的是……都到了此时,我还是……想求你……” 他的吻稍离,额头抵着邵寒的额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令人心悸的卑微,“想求你……接受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的眼神涣散了一瞬,脑海中想起曾经两人美好的过往,“想……想回到秘境之中,只有你我二人……没有谎言和欺骗,只有你和我……” 最后几个字轻若叹息,却重若千钧,带着无尽的期望与乞求。 可惜,邵寒此人冷心冷情,此刻脑海中却是他大概知道裴云逸的修为为何进步的如此之快,裴云逸入魔了。 将心比心,邵寒若是被人如此对待,他必定会让对方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所以此事将心比不了心,邵寒不是裴云逸,他也不想激怒裴云逸给自己找麻烦,但道歉弥补什么的也不可能。 邵寒选择用谎言保护自己,他抬眼望向裴云逸,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杂质,语气更是真挚,“我不恨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赵毅。” 每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被误解后的委屈与坦然。 邵寒微微侧过头,似乎在艰难地回溯着不属于自己却又必须背负的记忆,声音染上几分虚弱的飘忽:“至于……之前那些骗你的话……” 他刻意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又像是牵扯到了痛处,唇瓣微微颤抖了一下,“是怕……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入骨。” 话音未落,他仿佛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声短促的抽气声从齿缝间溢出,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为他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破碎感。 烛火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也掩盖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再抬眼时,那湿润的眼眶已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恰到好处地映着跳跃的烛光。 “我承认,”邵寒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自厌,“我很自私,很卑鄙。当……当我知道你才是爹真正的血脉时,我整个人都懵了,我怕极了,怕爹会为了你,毫不犹豫地把我赶出去……” 他第一次在裴云逸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些民间流传的真假公子的话本,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邵寒的嗓音无辜又茫然,“假公子最后……不是被扫地出门,就是沦落街头,穷困潦倒,受尽白眼和欺凌,我怕,裴云逸,我真的很怕自己也会落到那般田地。” “我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怕爹……再也不要我了……”泪水终于滑落,在他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他紧紧盯着裴云逸脸上那不断变幻、挣扎纠结的神情,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精心编排的苦情戏已然奏效了大半。 但这还不够,他必须要彻底消除裴云逸心中的恨意。 邵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堪回首的沉重,“一开始,我的确……动过更可怕的念头,想过要永绝后患……” 听到这话裴云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邵寒见此立刻话锋一转,“可我……我终究不敢,我不敢滥杀无辜,不敢背负人命,妄做杀孽,而且……” 邵寒痛苦地闭上眼,仿佛被巨大的愧疚淹没,“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偷取了别人人生的窃贼,满心都是惶恐和不安……” “我不想的。”他垂下头,不再言语,只余下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回响。 此刻,邵寒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充满恐惧与悔恨、在良知与自私中挣扎的普通人。 眼泪只有落在在乎的人面前才有价值,恰好,此刻裴云逸便是那个在意的人,他抬手轻轻拭去邵寒眼角的泪,沉默着接受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 第120章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30)^…… 邵寒也清楚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但裴云逸喜欢他,仅凭这一点,真相是什么已无关紧要。 他开口哄,裴云逸愿意信,这就够了。 邵寒唯一在意的只有完成任务,他抬头仰视裴云逸,模样脆弱又可怜,“我后悔了,我把……阿爹还给你,少宗主之位也还给你。” 邵阳对邵寒的爱虽夹杂其他,但到底宠爱了邵寒多年,邵寒是真心想让裴云逸回缥缈宗的。 毕竟他日后要当青云剑宗的宗主,自然没有精力再打理缥缈宗的事物,照顾邵阳和打理缥缈宗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裴云逸身上。 裴云逸低头吻住邵寒的唇,这次的吻轻柔而郑重,他深邃的眼眸望着邵寒,“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 随着邵寒示弱,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散了,裴云逸弯腰将头贴在邵寒肩头,“我如今是赵毅,只是赵毅,阿寒,我想继续陪在你身边,我们就像之前一样,好吗?” 然而邵寒却坚定的推开了他,面色严肃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不等裴云逸开口,邵寒就装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他从凳子上起身,“想必近日的风声你也听到了,陆离尘将我视为他师尊的替身,如今我深陷囫囵,毫无自由可言,不可能将你带在身边。” 最近整个修仙界都是九幽仙尊陆离尘力排众议让邵寒当青云剑宗宗主的消息,裴云逸自然也听了不少流言。 裴云逸有些担心邵寒的安全,他牵起邵寒的手,“没想到九幽仙尊道貌岸然,真的竟如此不堪,阿寒,别怕,我带你一起离开。” 邵寒轻笑一声,自嘲道:“离开裴云逸,不要天真,你我都不是陆离尘的对手,我身后还有缥缈宗,我……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 见裴云逸还想开口,邵寒一言道破他的目的,“说这些只是想拜托你,日后……缥缈宗和爹爹就要托付给你来照顾。” 知道裴云逸不会接受,邵寒直接将缥缈宗少宗主的信物掏出放在桌上。 裴云逸听着邵寒这般似遗言的话,不由心中一紧,“阿寒,你才是缥缈宗少宗主……” 邵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法器递给裴云逸,“你身上沾染了魔气,这里是剥离魔气的法器,催动修为即可使用,爹爹那里我已言明,日后你便安心待在缥缈宗。” “你又要走”见邵寒要离开,裴云逸拉住他的衣袖,将人揽入怀中,“我好想你,阿寒,我们很久没见了。” 最近邵寒被陆离尘缠的紧,没精力和他继续拉扯,“我趁着九幽仙尊不在偷溜出来的,时间不早了……” 裴云逸想说他会带邵寒逃离陆离尘身边,可眼下他没有能力实现,一切只能隐于心中。 事情自然不是邵寒说的这般,虽然他受制于陆离尘,但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什么偷溜出来都是胡扯。 邵寒出门时陆离尘还想跟着,被邵寒一句话阻止了,他只想当青云剑宗的宗主,没兴趣打破修仙界如今的和平。 陆离尘是一枚好用的棋子,至少眼下是的。 邵寒的修为在双修的加持下早就超越了陆离尘和裴云逸,将两人困住不过是时间关系,可邵寒为何要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做完任务可是要离开的,总不能任性妄为,管它洪水滔天,至少他在离开后要保证整个修仙界没有太大影响。 陆离尘是个疯子,如今瞧着裴云逸也不怎么正常,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两人安抚好。 邵寒刚回青云剑宗的卧房,陆离尘便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师尊回来了。” 语气多少有些幽怨,正在想事的邵寒被吓了一跳,他语气有些不悦,“不是说不要等我。” 陆离尘缓缓靠近邵寒,鼻尖轻嗅着邵寒周围的味道,虽然很淡,但他嗅到了另一个人的味道,“师尊不说去哪儿,也不让我跟着。” 陆离尘语气撒娇,缓缓靠近邵寒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委屈道:“我好担心……师尊就这么一去不返。” 随着靠近,陆离尘一眼就看到了邵寒嘴角的伤口,他立刻直起身子,抬手就要摸向邵寒的唇,“师尊这里怎么受伤了?” “是谁”陆离尘语气带着杀意,但他嘴角却带笑,似是温润无害,一脸无辜纯真的问邵寒,“那个拿走师尊元阳的人他比我更能让师尊舒服” “陆离尘。”邵寒听着他越来越过分的话,不由打断,“我说过那只是为了恢复修为,迫不得已双修,你别没事找事。” 陆离尘将邵寒的指尖含在口中,舔舐讨好,语带勾引道:“师尊与他是迫不得已,那……我呢?” 邵寒没想睡陆离尘的,是他以双修之名诱惑邵寒,加上邵寒想尽快完成任务,到底还是没经住诱惑。 但两人只有神修,一开始陆离尘修为高于邵寒,两人神修邵寒获益,自打邵寒修为隐隐有高过陆离尘之意时,他就单方面断了这段关系。 陆离尘自然不愿,可他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不敢太逼迫邵寒,可他不敢触碰,谨小慎微对待的人,出了趟门嘴角就受伤了,原因不言而喻。 那人竟然敢如此对师尊! 看着手指上晶莹剔透的口水,邵寒嫌弃的将它擦在了陆离尘身上,随后又施了个清净绝,直到确定手指上干干净净,才舒展了眉头。 见邵寒如此举动,陆离尘难免伤心,他语气里的委屈半真半假,可怜兮兮的靠近邵寒,“师尊就这般厌恶离尘吗?” 邵寒抬手戳着陆离尘脑袋将他推开,“正常点。” 陆离尘原本是不着急的,毕竟他等师尊就用了百年,可眼下这情况若再不主动,他怕师尊会被那心机深沉的贱人勾走。 陆离尘从一旁桌上的锦盒中取出为邵寒订制的锦服,献至邵寒面前,“这是后日继位大典上要穿的锦服,师尊看看还有什么还需改进的。” 邵寒只扫了一眼,“不用改了。” 陆离尘将衣服收好,试探着开口,“后日继位大典之上,我想……顺便宣布你我结契的消息。” 其实如今外面两人的流言被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说九幽仙尊昏了头,突然就要推一个小辈当青云剑宗的宗主。 虽然邵寒修为精进不少,但外人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邵寒资历少,年纪轻,担不得此大任,可有陆离尘作保,又无人敢当面质疑。 听闻此话,邵寒倒茶的水微顿,结契是很麻烦的事情,他不想,便搪塞道:“我刚接手青云剑宗,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结契的事情……以后再说。” 听出邵寒话中的抗拒,陆离尘瞬间眼中含泪,“师尊这是……用完就丢不要我了吗?” 邵寒也有些生气,面色不愉道:“当初是你自愿与我神修,助我提升修为,如今又装出这幅被辜负的模样给谁看” 陆离尘拉起邵寒的手就要往衣衫里放,他不明白邵寒能接受别人,为何就是无法接受他,“我……师尊,阿寒,我就那么不堪吗?为何……连碰都不愿意碰我” 邵寒不觉得肌肤相亲就是爱情,更何况他当年亲自将陆离尘养大,两人朝夕相处,实在升不起欲望。 邵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承认他的身份,因此理直气壮道:“陆离尘,你难道没发现吗?你总叫我师尊,从一开始我便说过,我不是你师尊,我是缥缈宗的少宗主。” 陆离尘没想到邵寒到了此时还拒绝这个身份,他心中急切却也不敢逼邵寒太过,“师……阿寒,无论你是谁,我只知晓我心中唯你一人。” “夜深了。”邵寒不想和他争辩,直接送客。 “那我明日再来。”陆离尘深深望了眼邵寒,最终还是乖乖离开了。 眨眼便到了继位大典,按理来说往界继位大典隆重盛大,至少要布置几年才能进行,然而邵寒这次继位却格外迅速。 众人刚得到他从秘境中活着出来的消息,随后便听到了邵寒要担任青云剑宗宗主的消息,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向来没有这般快,这般匪夷所思的,邵寒年岁不过百,放在整个修真界根本不够看,哪怕他天资不凡,至少也该用个几十年装装样子。 可惜陆离尘就是这般急不可耐,到底青云剑宗掌权者是他,他发话,众人即便心中质疑,也不敢有人将事情闹大。 陆离尘很想在众人面前和邵寒比试一番,让他们看看邵寒的真实实力,然而邵寒却拒绝了,他纯粹是为了做任务,不好真的干扰青云剑宗日后运作。 陆离尘站在恢弘的观礼台边缘,望着下方肃穆的人群,心中既激动又有些许遗憾。 他本想将邵寒的继位大典办得声势浩大,昭告天下,让整个修真界都见证青云剑宗新主的诞生,以此彻底奠定邵寒的地位,洗刷那些私下的非议。 为此,他甚至计划广发请柬,邀四方豪强、散修名宿共襄盛举。 然而,邵寒却拒绝了。 当时,邵寒站在主峰之巅,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继位只是形式,无需过于张扬。此番,只请各宗宗主与管事长老前来观礼即可。人多……易生变数。” 陆离尘明白邵寒的顾虑,邵寒忽然凭空出世,血脉、修为乃至过往都笼罩着一层迷雾,其他宗门表面上恭贺,私下里质疑和轻视的声音从未断绝。 邀请太多人,确实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人会借机生事,试探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新宗主深浅。 最终,陆离尘妥协了,大典虽精简了规模,但该有的庄重仪式一样不少。 此刻,青云剑宗最大的神殿已被布置得肃穆庄严,巨大的宗门旗帜在风中招展。受邀前来的各大宗门宗主及长老们,依序落座于观礼席上。 他们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审视、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表面上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没人真正打心底里承认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但碍于云岚宗的威势和礼数,他们还是来了。 邵寒身着象征宗主之位的玄色云纹锦袍,立于高台中央,他身形挺拔,面容沉静如古井深潭。 这些时日,邵寒一直在强行压制着修为境界,如同将汹涌的江河硬生生堵在堤坝之内,每一刻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为等待这一刻——一个光明正大,且能脱离此界的契机。 冗长而庄重的继位仪式一项项进行,当象征着最高权柄的宗主印鉴被陆离尘郑重地交托到邵寒手中,邵寒将其高高举起。 就在邵寒接过印鉴,周身修为与宗门大阵产生共鸣,引动天地灵气的瞬间,他体内那压抑已久、早已达到临界点的修为,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无法束缚! 轰隆隆—— 毫无征兆地,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色! 浓厚的、翻滚着紫金色龙纹的劫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凭空汇聚,瞬间笼罩了整个神殿上空,天色骤然昏暗如夜。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仿佛整个苍穹都要塌陷下来! “雷……雷劫!” “这……这威压……竟是飞升的劫雷”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观礼席上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带着审视甚至轻视目光的宗主、长老们,此刻无不骇然失色,纷纷从座位上惊跳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恐惧。 有人甚至下意识地祭出了护身法宝,生怕被这恐怖的天威波及。 陆离尘也瞪大了眼睛,随即脸上露出惶恐,他明白了邵寒为何一拖再拖,这不是普通的突破,这是……飞升之劫! 邵寒抬头望天,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澄澈和终于解脱的释然。 他不再压制,反而彻底放开身心,将自身那精纯浩瀚的灵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主动迎向那浩瀚天威! 第一道劫雷,粗如殿柱,闪耀着刺目的紫金色,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撕裂长空,狠狠劈落! 邵寒不闪不避,孤身立于高台之上,周身腾起璀璨的灵光护罩,雷光炸裂,巨响震耳欲聋,整个神殿都在剧烈摇晃,烟尘弥漫。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道比一道更粗壮,一道比一道更狂暴! 雷光照亮了邵寒坚毅的侧脸,照亮了观礼者苍白惊恐的面容,也照亮了整个陷入末日景象般的青云剑宗。 邵寒在雷海中沉浮,引剑指天,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他身上的锦衣在雷光中破碎,露出精悍的身躯,上面布满了焦痕,却又在瞬息之间迅速愈合。 他的气势在雷劫的淬炼下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节节攀升,越来越接近某种超凡脱俗的境地。 当最后一道,也是最粗壮、颜色最深、仿佛凝聚了九天之上所有雷霆之怒的紫金色劫雷轰然落下时,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不!”陆离尘口中的呐喊被瞬间静音,万籁俱寂。 裴云逸想冲过去的身体被震得飞了起来,他眼中满是绝望,邵寒果然又骗了他!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开来,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横扫四方,若非青云剑宗护山大阵及时亮起光芒抵挡,整个观礼台恐怕都要化为齑粉。 所有人都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被那巨响震得心神摇曳。 久久之后,光芒与巨响缓缓消散。 烟尘落定,高台之上已空无一人,唯有一道柔和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七彩霞光渐渐在眼前消散。 在众人看不到之处,邵寒的身影重新凝聚,他身上的焦痕尽去,破碎的衣衫被一层朦胧的仙光所取代。 他仿佛褪去了凡胎,周身散发着柔和却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辉,缓缓向着霞光深处,那更高远、更神秘的天穹飞去。 邵寒的身影越升越高,就在他即将彻底脱离此界,踏入那未知仙境的瞬间。 一个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喜,与久别重逢般激动的声音,清晰地、直接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你终于来了!” 随着眼前人身影显现,耳边也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120-130 第121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 一股刺骨的寒意,混杂着陈年汗渍和土坯房特有的霉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猛地钻入邵寒的鼻腔。 他倏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在头顶低矮、糊着旧报纸的木质房梁上,几缕惨淡的晨光从糊着塑料布的破窗户透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头痛欲裂,夹杂着冰冷清晰的饥饿感,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胃中搅动,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刷着他的意识。 “嘶……”邵寒倒抽一口冷气,他扶着额头渐渐从土炕上坐起来,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激得他剧烈咳嗽,单薄的棉被滑落,露出同样单薄的旧棉袄。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狭窄逼仄的土屋,大通铺上还睡着几个裹着破棉被、鼾声此起的男知青。 墙壁斑驳,贴着几张褪色的革命标语,墙角堆着农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贫穷、汗臭和绝望的气息。 邵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本该是双养尊处优的手,此刻却布满了新磨出的血泡和冻疮,指甲缝里是洗不净的黑泥。 房间里没有镜子,邵寒无法得知原身的模样,他趁着其他人还未睡醒及时接收了之后的剧情。 原身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这是个子女兴旺的年代,家中五个孩子,原身排第三,似乎自古以来中间的孩子总是被忽略的那个。 大哥在父母的出资下当了食品厂的正式员工,并顺利娶了同事成了亲,二姐也在供销社当了售货员,和一个初中老师正在交往,准备谈婚论嫁。 唯有他被忘的一干二净,家中孩子多,他们家也不算富裕,小时候连吃饭都需要抢,如果动作慢根本就吃不饱,甚至父母总是忘了他那份。 其实一开始父母还是关注他的,只是自从他四岁时大哥生了场重病,父母无暇顾及他,便将人送到了外公家照看,这一照看就看了许多年。 原身外公是个乡下的老大夫,医术还算不错,平时靠采药治病勉强生活,见原身年幼,便教他学了些简单的中医学知识,但老人年纪太大,渐渐开始有些记不得事情,对原身即便尽心也难免照顾不周。 原身十岁那年外公去世,他被接回家中,在乡下吃饱饭都不易,更不要说读书写字这种需要花钱的,家中五人,独独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好在原身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回家后靠着自己收废品给人跑腿一点一点攒钱,结果高中还没毕业,他这个南方人就被安排到东北小山村下乡。 虽然说的是只有他年纪合适,可弟弟比他不过小一岁,父亲是钢铁厂员工,怕弟弟之后也会被安排下乡,已经计划好将自己的工作留给弟弟,当然这是原身无意间偷听到的。 原身当然也想过这个办法逃避下乡,可被父亲一口回绝,那时父亲说他要养家糊口,不能失去工作,哪怕原身一再保证工作后将所有工资都交给家里也不可以。 原本还对亲人抱有一丝希望的原身在听到父亲是准备将工作留给弟弟的那一刻,便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他坦然接受了下乡的安排,也是希望能离开那个地方,之后也的确再没回去过。 父母大概出于微薄的愧疚,来时给了他点钱,可惜即便原身再谨小慎微也被偷了大半,等到到了靠山屯,他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件御寒的棉衣。 原身来时正是秋季,刚来便投入繁重的秋收之中,可惜他一个生长在城里的青年,对于干农活实在没有太多经验和技巧,加之多年吃不饱,身体也羸弱消瘦,每日十个公分最多能赚七个。 吃不饱干不动活,不干活没有饭吃,恶性循环,不用太久,他也清楚的知道若是继续待在这里不被累死也会饿死,他想回城,哪怕不回家也希望去城里找一份轻松的活计。 可这里的每个人,哪个又不懂这样的道理,但回城名额有限,除非做出特大贡献或者有格外特长的人才有希望,这两个哪个对于原身而言都不可能。 就在原身日渐绝望,缓慢等死之时,某日他直接饿晕在山中,醒来时身边是守着的是秦野,对方是村东头的猎户之子,不过听说猎户在他小时在山中遇到熊瞎子,被找到时只剩一口气,独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之前原身从未关注过别人的事,他自己都活得艰难,那夜秦野递给他一碗温热的菜粥,虽然里面米不多,但也算是救了原身一命,毕竟若在山上就这样昏过去,过夜后能留个全尸都难。 自那之后原身对秦野便多了几分关注,倒不是因为感激,而是秦野家在村民口中穷困潦倒,生病的母亲,年幼的妹妹,是众人口中可怜的对象,但原身在那碗粥中尝到了荤腥之味。 他不常吃荤,因此对那味道格外敏感,更对秦野产生怀疑,直到偶然间在镇上撞到秦野竟然偷偷售卖山中打的山鸡和兔子。 突出贡献?原身脑海灵光一闪,不顾对方曾在他饿晕之时的救命之恩,只一心想举报对方投机倒把为自己博一个回城的名额。 他的举报很成功,这个时候正是严打这种买卖行为的时期,意料之内秦野被捕,判了八年劳动改造。 他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得知此事之后愧疚自责,觉得儿子是为了给自己治病才铤而走险,没撑多久后就去了,他妹妹也被亲戚趁机带走高价卖给一个家暴的男人。 那家人说这钱是为了给秦野疏通关系,让他尽早出狱,妹妹心甘情愿嫁了过去,可惜不等秦野被放出来就被打死了,那家人借机又要了笔钱。 秦野劳改时态度良好,又在改造时做出突出贡献,五年时间就被放了出来,然而一切物是人非,母亲妹妹都没了。 他没多久就狠狠报复了将妹妹嫁人的那家亲戚,也在无意中得知了害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曾经出手相助之人。 那时原身已经借助举报和偷钱贿赂离开了靠山屯,回城后他有了工作,渐渐吃饱,身量长开,也注重穿衣打扮,原本不显的容貌渐渐展露人前,被回乡探亲的某军团政委独女看上,利用美色娶了对方。 没错,美色,原身长相出众,眉眼清俊,只是之前因为饥饿和穷苦不显,记忆里后期那张脸有着近乎妖异的俊美。 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也未能完全剥夺的冷白,眉眼精致如工笔画,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却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略显阴鸷的直线。 尤其是一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看人时总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人心、却又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他极善于伪装,那股温柔又斯文的模样将不少人骗过去。 秦野知晓他短期内动不了原身,便借着劳改时的人脉和金钱积累资本,后又借着政策的东风,抓住机遇,成为一方商业大佬,他利用关系将原身的做的丑事全部暴露,让原身落入尘埃之后,将人打断四肢,亲手活活折磨而死。 若不是邵寒现在成了原身,他倒是对男主佩服的紧,然而就在邵寒边洗脸边调侃之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寄信的画面,随即他呼吸一窒,猛地冲出房间。 天还未全亮,阳光稀薄,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单薄的身体,他却根本顾不得这些。 原身前天已经将举报信寄出去了! 举报信!寄出去了? 邵寒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就知道!每次进入剧情的节点总是想要他命。 剧情里,那封信寄出后不到五天,县里就会来人调查,秦野交易当场被抓,人证物证俱在,他根本无力辩解反抗,等待他的就是锒铛入狱,家破人亡的结局。 不行!这样还怎么完成任务?邵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原身的记忆中信*是前天下午交给村口老邮差李叔的,按照惯例,李叔每隔两天早上会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把邮件送到公社邮局。 如果运气好,信可能还在李叔手中,再不济也在镇上公社,还没被分拣发往县里。 截回来!必须截回来!决不能让秦野知道那封信是原身写的。 邵寒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然而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饥饿让他有些头晕眼花,他抬手扶着旁边的土墙,勉强支撑住身体。 原身穷得叮当响,昨天为了写举报信,晚饭只喝了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强烈的饥饿感几乎让邵寒眼前发黑。 天气寒凉,眨眼间耳边浸水的头发已经结冰,缓了缓,邵寒抬手裹紧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厚实的旧棉袄,系紧腰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单薄。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知青点,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村子还没完全苏醒,土路上覆盖着脏污的积雪,几座低矮的土坯房冒着稀薄的炊烟。 远处批斗用的土台子像一块丑陋的疮疤,旁边破败的牛棚在寒风中更显凄凉,牛棚中偶尔传出几声咳嗽声,邵寒的目光在那方向停留了一瞬,随即坚定地转向通往村口的路。 时间紧迫!邵寒拔腿就跑,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如同刀割,路过村口时,正好看到李叔推着他的破自行车出来,车后座驮着绿色的邮包。 邵寒眼前一亮,瞬间有了光彩。 第122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 “什么?昨天已经送走了”邵寒嘴角的笑意僵住,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力感,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这两天寄信的人有点多,刚好昨天我要去镇上就顺便一起送了。”李叔见邵寒面色不好,猜到他想收回信件。 李叔对邵寒观感还行,开口劝他,“你的信应该还在公社邮局,但那有十几个屯子的信,想找到怕是有些麻烦,要不就算了,反正都寄走了。” 还有机会,邵寒松了口气,他佯装惊恐,脸上瞬间堆起焦急万分、泫然欲泣的表情,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添几分脆弱,“李叔,我……我前天寄的那封信不小心夹了东西。” 原身记忆中这个李叔人品不错,邵寒路过牛棚时就想到了个好主意,他微微靠近李叔耳边,说的小心翼翼,“里面……里面有张纸条,是写给牛棚那位沈教授的,我想请教外国书上的一个问题……” 他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把一个吓破了胆、悔不当初的知青形象演得淋漓尽致,“这要是被别人看到,我……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沈教授也得被我害死啊!” 李叔一听到涉及“牛棚”和“外国书”,脸色也变了,他身为邮递员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紧张地看了看四周,面露焦急,“哎哟!邵知青,你这……你这可闯大祸了!” 李叔身为靠山屯的村民,自然清楚若是这事闹大,怕是他们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邵寒为何敢撒谎的原因。 “李叔,我知道错了。您行行好,让我跟您一起去邮局取回那封信好吗?我求您了!”邵寒抓住李李叔的衣袖,手指冰凉,眼神充满了哀求。 李叔犹豫了一下,看着邵寒那张写满恐惧的俊脸,苍白虚弱,最终还是心软了,“趁着现在人少,我们赶紧去镇上取出来。” 说话间李叔将后座的邮包放在车梁上,将自行车让出来给邵寒,“快,这车虽然破旧,但骑两个人没什么问题,你年轻骑得快一点,带着我赶紧走。” 邵寒立刻翻身上车,这种老式自行车车梁很高,还好他身高腿长,见邵寒坐稳,李叔坐在了后座上,邵寒确定人坐好之后,立刻飞快的向着镇上的邮局敢去。 往常李叔骑一个小时的路程邵寒半小时就赶到了,他们到时邮局刚开门,邵寒停好自行车,李叔心态老成,抬手拍了拍邵寒的肩膀,低声安抚邵寒,“别怕,稳住点。” 若是他的手没那么抖就更像了。 邵寒嘴角微弯,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他一定会护着秦野躲过这次危机,哪怕会直接暴露原身写举报信的事情,因此现在他倒没那么紧张了。 邵寒被李叔带着进入邮局,李叔和往常一样笑着和邮局的工作人员打着招呼,对方看到邵寒,不由问了句:“这位是?” 李叔微微扶腰,佯装无奈,“屯里的知青,我昨天不小心闪了腰,今天让他载我来的。” 女员工担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这么冷的天,也不着急这一时,你让其他人带来也一样,何必亲自送过来。” “其他人我不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两天就好了。”李叔用眼神示意邵寒信件就在旁边的房间内。 “诶呀,又开始疼了,”他佯装腰疼,顺势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对着邵寒交代,“你把邮包送进去,我先坐这缓一缓。” 女员工见邵寒清秀瘦弱,又是知识分子,也没多说什么,去后面倒了杯热茶递给李叔,“您先休息一会儿,这才刚开门,不着急。” 邵寒抱着邮包进了邮件分拣室,一股印刷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架子上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包裹和信件,好在架子上有详细的标注,邵寒一眼就看到了“靠山屯”的字样。 就在邵寒正准备过去寻信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你好,这里外人不能进,你是?” 负责寄出分拣的员工看到身量单薄的邵寒,走到他面前。 邵寒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他抬起手中的邮包,嗓音温和的解释,“我是靠山屯的知青,李叔昨天不小心闪了腰,我把邮包送进来……” 李叔在外面喝了许久的茶,这种天气谁喝多了就想上厕所,他憋得难受,正想着要不要出去上个厕所,就见邵寒两手空空的出来,李叔一时紧张,上前担心的低声问:“信找到了吗?” “找到了,”邵寒点点头,李叔微微松了口气,顺便便想上厕所,他去了趟后院,回来时就看到邵寒已经和邮局里的员工们言笑晏晏,甚至有人还有想介绍对象给邵寒认识。 李叔倒是没想到邵寒人缘这么好,他和邮局工作人员寒暄之后拿着新到的包裹和邮件,便带着邵寒离开了邮局。 出门后,邵寒对着李叔郑重道谢,“多谢李叔,今日之恩我日后一定报答。” “你既然来了靠山屯,那我们就是一家人,无需报答什么,今天这事到这就了了,”李叔不忘严肃的叮嘱他,“不过仅此一次,日后你定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邵寒发誓的话到嘴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保证,最终只承诺一句:“好。” 邵寒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微微松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之前的紧张焦虑盖过饥饿,如今事情已了,下一刻极度的饥饿和寒冷瞬间席卷了邵寒,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开始发软。 “怎么了?”李叔见邵寒比他还虚,忍不住开口问道。 邵寒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没事。” 李叔看邵寒面容憔悴,知晓他这是饿的,可如今家家户户都吃不饱,他也无能为力,“我还有点事情,一会儿你可能得自己走回去,村长那边等我回去帮你说。” “多谢李叔。”邵寒和李叔告别之后,便一个人慢慢的往回走去。 他一步三歇,走的极慢,先得找点吃的再说,邵寒转了方向缓缓向着山中走去,就在他扶着树干,思考下一步如何弄点吃的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邵寒猛地抬头,晨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村外的山道走来。 那人穿着打满补丁但浆洗得发硬的旧棉袄,肩上扛着一杆磨得发亮的老式猎/枪,枪/管上晃晃悠悠挂着一只肥硕的野兔。 他身形异常高大健硕,肩宽背阔,露在破旧狗皮帽子外的脸庞,是常年在山林间穿梭造就的、刀削斧凿般的古铜色,五官硬朗,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山林猎人的野性与警觉,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向靠在大树边、脸色苍白如纸的邵寒。 邵寒瞬间认出了他——原身举报信中的针对对象,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秦野。 饿昏头的邵寒觉得枪/管上挂着的肥兔动了动,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邵寒脑中形成。 就在秦野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邵寒的身体仿佛支撑不住般晃了晃,然后“恰到好处”地向前一软,发出一声虚弱的惊呼,目标精准地朝着秦野的方向倒去。 秦野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伸手一扶,结实有力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稳住了邵寒单薄的身体,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味,硝烟味和山林草木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秦野眉头微皱,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山民的粗粝。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张近在咫尺,白皙消瘦却毫无血色的脸,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雾气,盛满了惊魂未定和……一种让他心头莫名一紧的脆弱。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邵寒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几分愧疚,嘴上说着抱歉,可他冰凉的手却紧紧抓住秦野结实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邵寒知道点到即止,他缓缓站起身,声音羸弱,笑意勉强,“我只是……想上山找点吃的,刚刚差点掉进一个被雪覆盖的深坑,一时间有些没缓过来。” 他编造着谎言,眼神却无比“真诚”地注视着秦野,语气中带着祈求,微微拉住秦野的衣袖,“秦大哥,能麻烦你带我一起下山吗?” 秦野看着邵寒冻得发青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再想到他之前饿昏的模样,听说知青点经常吃不饱,心中那点因对方突然靠近而产生的戒备,被一种微妙的保护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取代了。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推开邵寒。 邵寒感受着对方隔着棉袄也异常灼热的体温,俊美的脸上适时地绽开一个虚弱又感激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天雪地里骤然绽放的雪莲,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让秦野这个单身汉不由得晃了下神。 “走吧。”反正只是带人下山,虽然对方看到了自己狩猎,但这又不是第一次,秦野只是微微蹙眉。 “谢谢秦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见秦野没有拒绝,邵寒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刻意的示弱。 秦野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粗声粗气地说:“这地方背阴,有不少猎坑,雪盖着看不出来,以后别瞎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邵寒死死攥着他胳膊的、冻得通红的手,又瞥了一眼自己枪管上挂着的野兔,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刚走两步,邵寒就一个趔趄,这次倒不是装的,他真的有些饿的腿软,秦野见此眉头微蹙,不等邵寒开口道歉,他忽然卸下猎/枪,站在邵寒身前蹲下身子,“上来。” 邵寒知道这不是谦让的时候,上前揽住秦野的脖颈,轻轻开口道谢,“谢谢秦大哥。” 秦野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背着邵寒,拎着枪和猎物,转身大步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第123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3)^^…… 邵寒以为秦野将他背下山,不说兔腿,兔头总能吃一口吧,没想到秦野直接将人放到了进村口,“到了。” 邵寒听到这话时还有些懵,随后便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是可笑,毕竟他和男主不算熟悉,对方救原身一次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想再次借机蹭吃着实有些过分。 “多谢……”邵寒本想说什么报答的话,可张了张嘴,现如今他什么都没有,自己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说这种话的确有些不切实际。 想着怀中还揣着那封危险的信,邵寒也不再多做寒暄,告别秦野后径直向着大队长家走去,毕竟他今天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得去给大队长报备一声。 相比于秋季,冬季村子里的农活并不繁重,但因天气影响也十分劳累辛苦,他们需要兴修水利,挖沟渠,修筑道路,或者去山中伐木,有时下了大雪也需要及时清雪抗灾。 若是下大雪或者天气太冷不能在室外工作,则需要进行集体思想教育学习,帮助当地村民补习文化课扫盲,都是些琐碎繁杂的事情。 因此原身很清楚靠着这些事情他不可能做出什么大贡献,回城也只是痴心妄想,举报秦野虽然不道德,可他的确靠着这件事回城了。 这几日知青点的知青们便在翻修水渠,邵寒消失大半日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虽然众人赚的工分都是分开的,可这种时候不在,那是逃避劳动,邵寒得先解决这个麻烦才行。 原身之所以饿的头晕眼花,那是因为之前他的工分就没赚多少,加之南方人到了北方有些水土不服,眼下邵寒最重要的是先吃饱饭再说其他。 邵寒到大队长家时,大队长并不在家,但李叔骑车回来,比邵寒走一步歇三步快,因此大队长已经知晓了邵寒早晨不在的原因,他被告知直接去上工就行。 不过邵寒一早上没有干活,工分该没还是没有。 早上起的匆忙,邵寒没有时间观察周围的其他知青,等他中午过去时,男知青们正跟着村里人一起挖渠,干得热火朝天,见邵寒过来也没有多言。 原本知青点都是一起做饭一起吃,可惜原身往日做的比其他人少,工分少分到的粮食也不多,时间久了众人便有些不愿意。 因此原身自己做饭自己吃,与其他人的关系着实算不上多好,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 如今知青点住着十个人,六男四女,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陆向阳,他父亲是C市钢铁厂的厂长,家中殷实。 邵寒一眼就看出了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存在,其他人因为常年饥饿,或多或少都有些憔悴,唯有陆向阳整个人散发着这代人独有的活力。 陆向阳穿着颜色鲜亮,厚实暖和的军大衣,长相周正,一双眼睛中盛满了活力与朝气,脸上带着没经过世俗历练的天真热情,还有那永远鼓鼓囊囊、仿佛取之不竭的口袋。 其他人下乡是迫于政策,被逼无奈,而他则是为了理想,自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跟随政策上山下乡。 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说的是下乡,但实际上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每月他父母哥哥都会寄来不少的衣物粮票和食物,包裹次次大的出奇。 不像原身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他自来了此处之后,便再也没收到家中包裹,也不曾写信回去。 陆向阳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为了和其他知青搞好关系,即便受不了知青点的狭小拥挤和难闻,却还住在那破旧的知青院子里与众人同吃同住。 原身不知是真傻还是清高,宁愿举报帮过自己的人,也不愿屈尊降贵讨好陆向阳,其他人都或多或少从陆向阳那里得到了好处。 唯有原身始终冷冷清清,和陆向阳连多一句话都不愿说。 其实一开始知青点的其他人还对陆向阳抱有感激,然而时间久了,他们开始将陆向阳的东西当自己的,有时分的少了就有些不满,甚至还在背后嘲笑陆向阳天真愚蠢。 或者说妒忌更合适,这里的知青即便父母家人再疼爱,也比不上陆向阳那每月一次的巨型包裹,还有花不完的粮票肉票。 更何况小少爷何不食肉糜,有时天真过头说话不看情况,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那些人更多的是为了每月的肉票粮票而讨好陆向阳。 升米恩,斗米仇,不过如此。 之前陆向阳倒是主动给过原身食物,但被原身拒绝了,邵寒本来还想直接抱大腿,如今也不能忽然崩人设,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冬天冻土层又硬又干,邵寒没挖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原身这具身体太虚,再这么折腾下去,别说回城,能顺利活到开春都是问题。 好在冬天天短,很快他们就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众人还了工具之后便回了知青点。 邵寒维持着原身沉默寡言的人设,也不和其他人搭话,落在最后,一个人沉默着往回走去。 没想到第一个关心邵寒的是陆向阳,他等快到知青点时,找借口和其他人分开,一个人留在门口等邵寒。 见邵寒回来,他几步走到邵寒旁边,掏出几枚糖果递到邵寒面前,关心道:“听说你早上送李叔去镇上,你应该没来得及吃早饭,我这里有大白兔奶糖,你先垫一垫。” 邵寒抬眼看了眼眼前的青年,比原身还小了半岁,他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虽然天真,但的确是个心善的小傻子。 只是看一眼邵寒口中就忍不住分泌口水,他当然没吃早饭,现在都饿麻木了,反倒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但邵寒知道这情况更糟。 就在陆向阳以为邵寒会像往常一般拒绝自己之时,却见邵寒抬手拿了一颗糖,口中低声道谢,“谢谢。” 陆向阳被邵寒这突然的举动惊到,随即傻笑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一股脑全推给邵寒,“都给你,我那儿还多着呢。” 说完怕邵寒拒绝,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邵寒低头看着手中被递来的十几颗糖和一块巧克力,原本他暂时没打算把主意打到陆向阳身上的,不过经此一事,他改主意了。 将糖果装好之后,邵寒若无其事的回了知青点。 他们之前分两批做饭,其他人一起吃,一般是几个做饭手艺还行的知青轮流做,原身粮食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做一顿吃几天。 知青点的锅只有一个,等他们做完才轮得到邵寒,邵寒看着原身粮食袋里所剩不多的糙米面,想着先蒸点馒头垫一垫,其他的明天再说。 蒸馒头时,邵寒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偷偷将那封改变原身命运的信丢进了火中,火光映照在他脸上,不过片刻就烧成灰烬。 邵寒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一路过于紧张的他忽略了一个微小的细节。 原身寄出信纸时是朝着背面的,但他拆开时信纸是朝着正面的,可惜原身做坏事由于紧张记忆模糊,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简单的吃了两个黑米面馒头后,邵寒就准备回去休息,为了节约柴火,他们睡得是大通铺,冬日不方便洗澡,里面的味道可想而知。 一进门那股复杂的味道差点熏吐邵寒,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最终寒冷还是战胜了生理反应,他老老实实进门开始洗漱。 除了吃饱,邵寒的第二个需求迫在眉睫,他要出去住。 邵寒扫了眼坐在窗边的陆向阳,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也受不了这里面的味道,最好是能将人一起拐走,以后他出钱,邵寒出力。 见邵寒进来,刚刚还说说笑笑的知青声音瞬间收敛,这种排挤是无声的,他们不喜欢邵寒这种长相白皙的小白脸。 往日原身为了保暖,冬日的头发留的很长,遮住了他的眉眼,显得他整个人阴鸷冷漠。 外人不知道,但他们见过原身洗漱的画面,头发被顺势撩起,虽然瘦弱,但露出的眉眼骨相精致,即便他们再违心,也说不出原身难看的话。 好在他们排挤原身,邵寒住在最边上的位置,而陆向阳也因为特殊的地位,选择了另一边最边上的位置。 晚上没有其他娱乐活动,邵寒因为饥饿睡得很早,他这一天累的够呛,根本不在意那群人嬉嬉闹闹的声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仍旧按部就班,邵寒揣着陆向阳给的糖果就出门了,他昨晚已经想到了离开知青点的好主意。 不过这大戏得再等两天,时机合适,他要一击致命。 就在邵寒等着合适时机离开知青点时,大队长忽然在深夜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邵知青,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大队长王满囤裹着厚实的棉袄,眉头拧成了疙瘩,站在门口,像一尊愁苦的门神,他叹了口气,寒气弥漫。 似是怕惊动其他人,王满囤将邵寒往外拉着走了几步,到了院外。 见没人跟过来,他压低了声音,语气焦灼又带着一丝无奈,“老张头(村里的赤脚大夫)回关里探亲,大雪封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沈……里面那位,”他用下巴朝牛棚的方向努了努,含糊其辞地避讳着称谓,“眼瞅着不行了,烧得跟火炭似的,咳得肺管子都要出来了。再没人管,怕是要……” 邵寒想起那日清晨的低咳声,想到那糟糕的环境,不由皱了皱眉。 怕邵寒避嫌,大队长苦口婆心道:“听说你懂点中医?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干看着强,上面问起来,就说是……是劳动改造需要,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第124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4)^^…… 之前有村民从山上摔下来骨折,是原身帮着处理的,他有意无意透露了自己会中医的事情,想凭此在大队长那边留个好印象,若能借机被分去医务室治病就更好了。 可村里有信得过的赤脚大夫,他年纪轻轻,又无人作保,这种轻松的活计自然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做。 这次大队长也是被逼无奈,赤脚大夫回关里探亲,回来至少需要一两个月,如今大雪封路也没办法去隔壁村找大夫。 沈聿清下放来村子后一直本本分分,其实人死了也就死了,但大队长心善,又敬重读书人,看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因此才走了这么一招。 邵寒做任务时当过医生,中西医都有些研究,加上原身的底子,治病没什么大问题,可他却神情凝重,佯装犹豫的开口道:“大队长,我……我只能试试,懂点皮毛,不敢打包票。” “行行行!试试就行!快过去看看!”大队长如蒙大赦,一把将邵寒拽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牛棚。 知青点在村东边,离牛棚不算远,但下着大雪,两人也走了些时间。 说的是牛棚,但沈聿清其实住在牛棚旁边搭的棚子,这是一间用土坯和朽木勉强搭起来的、半塌的柴房,低矮、潮湿、阴暗,带着腐朽的味道。 寒风毫无阻碍地从墙缝和歪斜的门板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嘶鸣,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因为离得近还能闻到牲畜粪便的臭味。 邵寒推开门,一种久病之人特有的、带着腐败气息的苦涩药味扑面而来。 屋内没有光源,还是大队长带来了半根蜡烛,但没地方放,他只能拿在手里。 邵寒这才注意到脚下踩着的是发霉的干草,牛棚中央,一堆勉强算是“床铺”的枯草上,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只一眼,邵寒的心脏就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不是同情,而是纯粹的视觉冲击带来的震撼。 那就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德语教授沈聿清。 他侧卧在肮脏发黑的草堆上,身上盖着一床破得露出棉絮、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被。 露在外面的脸和脖颈,白得惊人,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毫无生气的瓷白,与周围污浊的环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浓密如鸦羽的长睫紧闭着,在烛火映照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形状优美的薄唇此刻干裂失血,微微张开着。 青年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让那单薄的身体剧烈地痉挛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邵寒无端沉默,走近几步,蹲下身子,那股腐败苦涩的药味混合着高烧病人特有的灼热气息更加浓烈,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沈聿清的脸上。 即使病入膏肓、形容枯槁,这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近乎妖异,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带着浓郁书卷气和世家底蕴的俊美。 眉骨清晰,线条流畅得如同名家勾勒,紧闭的眼睑下,可以想象那双眼睛睁开时该是怎样的深邃迷人。 此刻,病痛和折磨非但没有摧毁这份美,反而为其增添了一种易碎的、濒临毁灭的悲剧美感。 汗水浸湿了他额角几缕乌黑的碎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更显得脆弱不堪。 颧骨因高烧和消瘦而异常突出,却奇异地没有破坏整体的协调,反而勾勒出一种倔强的轮廓。 破碎,精致,如同被狠狠摔在污泥里的稀世名瓷,明明身处最污秽的角落,却仿佛自带一层隔绝尘嚣的微光。 邵寒伸出手,指尖试探性地触向沈聿清的额头,刚一碰到,指尖便传来一阵滚烫的触感,温度高得吓人,仿佛在触摸一块烧红的炭。 与此同时,沈聿清似乎被这微凉的触碰惊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长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却最终无力地归于沉寂。 他下意识地微微偏头,将自己滚烫的额头更深地贴向邵寒微凉的手指,仿佛在寻找一丝慰藉。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动作,让邵寒的手指僵了一下,他迅速抽回手,脑中回忆着这个下放牛棚的教授似乎在秦野被抓不久之后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邵寒心中没有太多怜悯,他都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别人,温度太高,肺部感染严重,加上这恶劣的环境和营养不良……的确棘手。 “怎么样?”大队长在一旁焦急地小声问。 邵寒起身,他需要展现价值,在赤脚大夫没回来的这两个月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目光扫过沈聿清因剧烈咳嗽而痛苦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即使在昏迷中也紧抿着的、透着一丝清高孤傲的唇线,一个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烧得很厉害,风寒入肺,郁结化热。”邵寒面色严肃,用尽量专业的口吻说道,同时快速抓起沈聿清露在破被外的一只手腕。 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触手冰凉,与额头的滚烫形成诡异对比。 他装模作样地搭上脉搏,感受着那微弱、急促而紊乱的跳动。 “得想法子尽快退烧,不然他撑不过明早。”邵寒松开手,转向大队长,语气带着刻意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大队长,他这情况,光靠硬抗不行。” 屋外寒风凛冽,邵寒继续道:“我需要点东西,生姜、葱白、还有……如果能弄到一点红糖最好,没有的话,盐也行。” 说话间邵寒扫到了角落里的破瓦罐,猜到那恐怕是这位做饭的器具,“得先熬点发汗驱寒的汤水,看看能不能把热气逼出来一点。另外,他咳得太厉害,最好能弄点……竹叶和梨子炖煮,润润肺。” 邵寒说的都是些日常物品,大队长一听,不由松了口气,如今大雪封山,出去采药和买药都不现实。 他将蜡烛递给邵寒,“生姜葱白好说,我家里还有点,红糖……我回家看看婆娘那里还有没有,至于竹叶……这大雪天的……哦,拴子家好像种着几棵竹子,我去问问。” 他皱着眉,“梨子……应该也能寻到,我去想想办法,你帮忙在这儿看着,先按你说的办!” 说完他转身匆匆走了,生怕耽搁下去让沈聿清病情加重,牛棚里瞬间只剩下邵寒和昏迷的沈聿清。 邵寒将蜡烛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随后伸出手,拨开沈聿清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划过那滚烫的皮肤,感受着其下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脉动。 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不堪,但这张脸……邵寒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紧蹙的眉心和干裂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真是……绝好的筹码。 邵寒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弧度,他根据记忆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个落魄却底蕴深厚的世家子,落魄只是一时*的,只要他能撑过这段时间,日后平反是必然的。 剧情中虽然他死了,但他身后的资源在后面帮助过秦野,只因他们查到秦野曾经偷偷帮助过住在牛棚的沈聿清。 邵寒目光下移,落在沈聿清枕着的那堆发黑稻草里,似乎隐隐露出一点不属于这里的、温润的微光,邵寒的眼神闪了闪。 就在这时,沈聿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肮脏的稻草,指节用力到泛白。 微弱的亮光让他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眼神涣散失焦,仿佛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他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像是在呼唤谁的名字,又像是在求救。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感。 邵寒微微抿唇,他站起身,牛棚外的寒风呼啸着,他开始趁着大队长回来之前先用干净的雪水帮沈聿清降温。 大队长的动作比邵寒预想的快,他很快弄来了几块冻得硬邦邦的老姜、一把带着泥土和枯叶的葱白,甚至还弄来小半块颜色发暗的红糖疙瘩。 之后他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带着雪水的竹叶和两个长相崎岖的小黑梨,“天气太冷,只找到两个冻梨,不知道行不行。” “可以,我先熬药。”邵寒也不介意,如今已是深夜,加上外面还下着大雪,能找到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队长把东西塞给邵寒,又探头看了眼草堆上气息奄奄的沈聿清,“我来的时候,满敦家屋顶听着有点不对劲,我怕雪太大给压塌了,得找人过去看看,这儿可能得留你一个人照顾。” 不算假话,这里太压抑,大队长不想久留,邵寒点点头,“您去忙,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大队长离开后,邵寒找了一个豁口的破瓦罐,在牛棚外抓了几捧相对干净的积雪,回到牛棚角落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 这里勉强能挡点风,地上有个用几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坑,里面还有些未燃尽的草木灰,显然是沈聿清平日里偷偷烧水取暖的地方。 邵寒生起火,瓦罐里的雪水慢慢融化、沸腾,刺鼻的姜味和辛辣的葱白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暂时压过了牛粪的臭味和苦涩的药味。 邵寒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搅动着浑浊的汤水,看着那块珍贵的红糖在滚水里慢慢化开,变成一种浑浊的、带着点焦糖色的液体。 期间邵寒不忘一直帮沈聿清物理降温,直到他嗅到一股甜腻和刺鼻混合的味道,才把瓦罐从火上移开。 邵寒端着温热的姜葱红糖水,再次蹲在沈聿清身边,沈聿清依旧昏迷。 咳嗽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呼吸却更加急促浅薄,苍白的脸上那病态的潮红似乎退下去一点,但额头的滚烫依旧灼人。 第125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5)^^…… “醒醒,喝药了。”邵寒坐在一旁的稻草上,他的声音不高,他用手拍了拍沈聿清滚烫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 沈聿清毫无反应,只是长睫颤动得更厉害了些,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像是陷入梦魇之中。 邵寒见此情况不由皱眉,他抬手掰开沈聿清的嘴,舀起一勺滚烫辛辣的汤汁吹了两下后,直接灌了进去! 天气寒凉,若是放冷了就没有效果,得在药汤凉之前尽快喝完。 “咳!咳咳咳——”剧烈的刺激让沈聿清猛地呛醒,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不正常的红晕,眼泪生理性地涌出,沿着消瘦的颧骨滑落。 “别浪费,就这些,撒了就没了。”邵寒的声音冰冷地在他头顶响起,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命令,他又舀起一勺,毫不留情地再次灌下。 这一次,沈聿清似乎听懂了邵寒的话,在剧烈的呛咳间隙,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些。 辛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像一道灼热的火线,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却也带来一丝诡异的、驱散寒冷的暖意,他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摇晃,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牛棚低矮、布满蛛网灰尘的屋顶。 然后,沈聿清感觉到下颌被一只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钳制着,迫使他张开嘴,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屋内光线昏暗,好半晌沈聿清才看清,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俊美得近乎锋利,在昏暗肮脏的牛棚里,像一颗骤然坠入淤泥的寒星。 皮肤是冷调的瓷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线紧抿,下颌线条清晰而冷硬。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 这张脸,与周围污秽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冰冷的吸引力。 沈聿清混沌的大脑一时间无法思考,剧烈的咳嗽和呛入气管的辛辣感让他痛苦不堪,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涌出。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滚烫辛辣的液体一次次灌入口中,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辛辣的刺激和难耐的苦涩,但沈聿清很清楚眼前人在救自己。 一口气将一大碗姜糖水灌完,邵寒停了下来,沈聿清虚脱地瘫在草堆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起伏。 汗水浸透了额发,粘在光洁的额头上,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苍白的颊边,更显狼狈脆弱。 他无力地半睁着眼,失焦的眼神茫然地追随着邵寒起身的身影,他想开口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可如刀割般的嗓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口中的甜腻也让许久未进食的沈聿清感觉有些恶心,邵寒没再管他,罐子里的竹叶冻梨不能熬的太久,他将冻梨竹叶水倒在这唯一的碗里。 邵寒重新了坐了回去,天气太冷,除了必要他不想说话,这次邵寒的动作稍微温柔了一点,至少没有再粗暴地钳住沈聿清的下颌。 他扶起沈聿清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屈起的一条腿上,然后端起那碗温热的竹叶梨水递到沈聿清嘴边。 “润肺的,自己喝。”依旧是命令的语气,但少了之前的冷漠。 沈聿清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好在药碗近在嘴边,他顺从地张开嘴,任由微甜的、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入干涸灼痛的喉咙。 这一次,没有呛咳,只有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细微的慰藉,梨水的甜味安抚了被辛辣蹂躏过的味蕾,也带来了一丝虚弱的暖流。 他贪婪地小口吞咽着,长睫低垂,遮掩着眸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喂完竹叶梨水,邵寒将沈聿清重新放回草堆,他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旧棉袄,随手盖在沈聿清的薄被之上。 倒不是为了沈聿清不顾自己的身体,而是邵寒想到了接近陆向阳的好办法,苦肉计用的好能一举两得。 沈聿清的身体被带着陌生体温的棉袄包裹,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刺骨的寒冷,他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开口道谢,“谢谢。” 没有太多好奇,只单纯感激眼前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施以援手,他微微蜷缩了一下,意识在药力、高烧和极度虚弱的作用下,又开始模糊。 在陷入昏睡的边缘,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邵寒正从墙角那堆肮脏的稻草里,似乎捡起了什么东西。 是只篆刻了他名字的德国产钢笔,那是父亲在他十四岁出国前送的生日礼物,他藏了又藏,视为性命,如今唯一留下的念想。 那东西若是被外人发现,怕是会闯大祸。 沈聿清的心脏猛地一缩,惊恐瞬间压过了昏沉,他想挣扎起身,想夺回那仅存的尊严和念想,但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邵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将笔看了两眼,墨玉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抹光亮。 邵寒的目光瞥向草堆上那双因为惊恐而骤然睁大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只钢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然后随手放进了沈聿清的上衣口袋里。 “下次可藏好了。”邵寒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睡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也像是一道冰冷的枷锁,沈聿清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极度的疲惫和药力汹涌袭来。 他最后看到的,是邵寒起身走向火堆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在昏暗的牛棚里投下长长的、带着压迫感的影子。 随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邵寒拨弄了一下将熄的火堆,添了几块柴火能支撑到天亮,看着蜷缩在破棉被和他旧棉袄下,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的沈聿清,邵寒微微松了口气。 喝了药加上他吓了一下沈聿清,想必这个人出一场汗后能顺利度过此关,只希望这人醒来之后能记住自己的恩情。 邵寒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差点撞上端着个粗瓷碗、探头探脑的大队长。 “邵知青辛苦了,怎么样了?”大队长压低声音问,碗里是半碗飘着油星和几块零星碎肉的、浑浊的汤水。 邵寒看了一眼那碗勉强能称之为“肉汤”的东西,还以为那是大队长,给沈玉清带来补身体的。 他接过碗,语气平淡:“人刚睡下,烧退下去了一点了,暂时死不了。但病根深,需要慢慢养,不能再受冻挨饿。”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牛棚漏风的墙壁和沈聿清单薄的铺盖。 大队长立刻苦了脸:“这……唉!我尽量想办法!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邵寒愣了愣,按理来说他该接受大队长的好意,可他此刻没什么胃口,只说了句:“给他喝吧,他比我更需要。” 邵寒端着那碗浑浊的肉汤,走进了散发着恶臭的牛棚,将那半碗肉汤倒进屋中的陶罐中,加了点刚刚融化的雪水放到了火堆上温着。 随后他端着大队长拿来的碗出了牛棚,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刻才想起自己刚刚将棉袄给了沈聿清。 牛棚里,陷入昏睡的沈聿清,鼻尖出现一股若有若无的肉汤味道,他在梦魇中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仿佛想抓住那件带着陌生体温的旧棉袄。 大队长看着邵寒穿着单衣出来,不由皱了皱眉,“把棉袄给他,你自己怎么办?” 邵寒当然没说他准备骗陆向阳暖和的新棉袄穿,他只说了句:“没事,我再想办法,若不给他保暖,我们刚刚那些事情都白干了。” 大队长倒是想将自己的袄子给邵寒,可前不久他的另一件旧衣拆了给孩子棉袄加棉花,如今他身上就这一件,自己也无能为力。 如今都夜里三点多了,大队长催促着邵寒,“那你赶快回去,别再冻着了。” 随后他看了眼牛棚里的沈聿清,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两人分道扬镳后邵寒很快就回了知青点,他低估了东北的寒冷,回去时被冻得瑟瑟发抖,手脚僵硬。 其他知青早都睡下,院子里悄无声息,邵寒静悄悄回了男知青的房间,他刚进屋一股暖流铺面而来,邵寒身上的寒凉消散了几分。 说起来这些都要归功于陆向阳,他掏钱买煤造福了一堆人,不止他们这屋,女知青屋子里也是这般暖和。 邵寒很冷,也不打算洗漱,就径直准备上床睡觉,可当他刚到床边时,忽然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你回来了?” 邵寒闻声望去,是睡眼惺忪的陆向阳,他从床上爬下来,“晚上我们分了家里寄来的牛肉干,我给你留了些。” 这几日邵寒和他的关系明显缓和,陆向阳忍不住就又贴了过来,凡事总想着加邵寒一份。 说话间陆向阳将一个油纸包递到邵寒面前,随着靠近,他通过窗外的月光注意到邵寒只穿着单衣,脸色也出奇的苍白,“你怎么冻成这样你的棉袄呢?” “不小心弄丢了。”邵寒没打算告诉陆向阳真相,以他善良的性子自然不会避嫌牛棚里的人,只是这种事情要他自己发现才有震撼的效果。 陆向阳听到这话,立刻道:“没事,我父母上个月刚给我寄了一件新棉袄,我……我还没有穿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他说的小心翼翼,在努力斟酌字眼不想伤到邵寒,没想到却被邵寒直接打断,“谢谢。” 陆向阳还以为邵寒像往常一样拒绝了他的好意,正想开口再劝,却后知后觉的听懂的邵寒的话,他激动道:“我现在就给你找。” 邵寒阻止了他的兴奋,“明天吧,不早了,早点休息。” 躺到床上后,邵寒才意识到自己的苦肉计已经达到了,他没想到这么容易,随即又在心里盘算起带着陆向阳离开知青点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126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6)^^…… 那日邵寒和陆向阳被大队长分配去田家屯借挖掘工具,没想到两人刚出村子不久忽然下起了大雨。 冬日荒凉,路上没有躲雨的地方,两人被淋得一身湿,邵寒看着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便决定先带着陆向阳回去换衣服。 雨点砸在仓库歪斜的木板门上,冲刷出道道泥痕,两人急匆匆跑了回去,因为着急陆向阳差点摔倒,还是邵寒扶了他一把。 很快两人就到了知青院外,陆向阳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瞧着邵寒也成了落汤鸡,正想出声嘲笑,却被邵寒抬手堵住了嘴。 陆向阳有些莫名,刚想问怎么了,一个刻意拔高的、油滑的腔调穿透雨幕,像冰锥扎进耳膜,“……哎哟喂,不是我说,路大少爷那干活的架势!” 是李卫东的声音,他模仿着一种夸张的、矫揉造作的姿态干农活,没两下自己就笑的不行,“哈哈,太好笑了。” 另一个男声传来,马国庆的语气中带着轻蔑和不屑,“回回都这样,拿点洋玩意儿出来显摆,好像施舍叫花子,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也不看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干点活儿跟要了命似的!” 门板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紧接着,赵强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他也是假大方,回回提溜点吃的用的过来,不就是想收买我们,好围着他转,看他摆他那副高人一等的少爷架子么!呸!官僚主义都浸到骨头缝里去了,不就仗着他那个厂长爹嘛!” 此刻路向阳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边,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好意竟然被曲解成如此模样。 邵寒没想到那些人真的如此忘恩负义,不过效果倒是比他想象中还好,邵寒没有过多干预,这件事终归是要陆向阳自己处理的。 马国庆点点头,开口吐槽道:“我那天看他吃一个黑黑的东西,让他给我也尝点儿,没想到那家伙一点儿也不给,真鸡贼,把不要的给我们,好东西自己留着。” 李卫东嘴里吃着陆向阳给的桃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上的碎屑,嗓门更高了,“干活儿偷奸耍滑,就知道摆弄他那点洋玩意儿,不就仗着他爹有几个臭钱吗?呸!等哪天他爹倒了霉,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大方’!” 哐当! 陆向阳再也忍不住,他狠狠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门板撞在土墙上,发出闷响,震落簌簌积灰。 房间内瞬间死寂。 刚才还挤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笑声戛然而止,脸上凝固着夸张而惊恐的表情,齐刷刷转向门口浑身湿透、脸色铁青的路向阳。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只剩下屋顶砖瓦被暴雨疯狂捶打的噼啪声,邵寒站在屋外,并未上前干涉。 路向阳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越过门口呆若木鸡的赵强等人,死死钉在李卫东和马国庆身上。 “向……向阳,不是说你们去田家屯了吗?”李卫东手里捏着半块啃得歪扭的桃酥,嘴角滑稽地粘着一小粒深棕色的核桃酥碎屑,半张着嘴,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李强触电般地把手里刚掰下、还没来得及吃的桃酥藏到身后。 路向阳一步,一步,踩着冰冷潮湿的水泥地,粘滞的脚步声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他径直走到李卫东面前站定。 “说得好,李卫东。”路向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底下是冻僵一切的寒流,他从未想过往日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后在背后如此编排自己。 “口才见长,模仿得也很像。”他的嗓音冷漠,视线扫过李卫东脚上那双半新的黑色棉鞋,那是上周才被他“借”走的。 “所以,”路向阳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暴雨,“上周你‘借’走的那双棉鞋,今晚熄灯前,洗干净了,放回原味。一双鞋,穿在脚上还嫌不够暖和,得靠骂我才能热得起来?” 李卫东的脸由白转红又转青,嘴唇哆嗦:“向阳,听我说……不是……我们刚刚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声音干涩飘忽,眼神慌乱躲闪。 路向阳的目光猛地转向李强,他吓得往后一缩,藏桃酥的手抖得厉害,心中唯剩懊悔。 “还有你,赵强。”路向阳的语气充满毫不掩饰的厌恶,盯着他藏起的手,“你手里那半块桃酥,放回去。现在!立刻!” 他指向屋子中间破桌上摊开的油纸包,里面原本整齐的核桃酥已散乱不堪。 之前这些人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动他的东西,不过一点吃的,他本不在意,然而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我……”赵强的脸涨成猪肝色,嘴唇翕动,在路向阳冰冷目光的逼视下,他那只手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挪了出来,手指死死捏着那半块沾着指纹的桃酥。 他像拿着烧红的烙铁,最终带着绝望的迟缓,把它丢回了桌上那堆散乱的点心里,嘴里还不饶人道:“谁没吃过似的。” 屋内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屋外雷雨的轰鸣和雨水从破洞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 路向阳缓缓扫视一圈,每一张脸都惨白着,写满难堪和被当场抓包的羞恼,目光所及,人人仓皇避开。 “下次,”路向阳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刀,清晰穿透雨幕,“再要骂我,记得——”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李卫东油腻惨白的脸上,在那沾着深褐色点心渣的嘴角停顿。 “——先把嘴边的点心渣子,擦干净。” 李卫东身体猛地一抖,像被无形鞭子抽中,他本能地、极其狼狈地抬起脏袖子,慌乱而用力地狠狠抹向嘴角。 路向阳不再看任何人,也不看那狼藉的核桃酥,猛地转身,湿透的衣角甩开冰冷弧度,他不想和那些人待在一起。 身后屋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骤然关上的破门彻底隔绝,陆向阳看着神色如常的邵寒,刚想开口问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可那句质问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去哪儿这么大的雨,该走的不是你。”邵寒见陆向阳想往雨中冲,抬手拉住他的手腕。 邵寒将人拉进房间,无视其他人的存在,“先把湿衣服换了,省的一会儿感冒了。” 本就尴尬的李卫东听到邵寒的话后,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假清高。” 哪怕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房间里还是格外突兀,陆向阳听到后正想跟他理论,被邵寒制止了,“先换衣服。” 之后两人便像是被其他人孤立一般,或者说是陆向阳和邵寒孤立了其他人,之前慷慨大方的陆向阳自那之后便变得小气,除了邵寒不允许任何人碰他东西。 一开始几人还低声下气对着陆向阳道歉,可陆向阳这人固执,软硬不吃,最终他们见无利可图,便直接开始对着陆向阳冷言冷语,偶尔也会带上邵寒。 自从和其他人闹掰之后,陆向阳就搬到了邵寒旁边,吃饭也是和邵寒一起,可地方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快陆向阳就不想继续住在这里。 毕竟炉子里烧的煤炭是他花的钱,他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也不想让那些人沾光。 “邵寒,我们搬出去住吧。”陆向阳思来想去还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黑暗中,邵寒的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他的计划果然有效。 虽然陆向阳和其他人闹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妒忌心,但邵寒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撞破真相也是他故意为之,为的自然是和陆向阳一起住出去。 邵寒沉吟片刻,就在陆向阳以为邵寒不愿意时,听到他低声开口,“我明天去问问大队长有没有空置的房子。” 因为之前帮助沈聿清的事情,大队长对邵寒观感不错,听说他要搬出去住,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帮忙打听了一下。 大队长知晓知青点其他人和邵寒关系一般,还以为只是他一个人想住出去,“村东头老孙家那间放杂物的偏房,想找人看房子,他家儿子去当兵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是破点,冬日漏风……” 邵寒也不想继续和那些人一起睡通铺,点点头,“可以,麻烦大队长了,我抽空去问问。” 大队长将烟管里的灰在墙上磕了磕,“不用问,我已经帮你讲好价了一年二十块,如果你身上的钱不够,先给半年也行。” 如今大队长一个月也就只能拿十几块,这价格的确不算贵,邵寒对着他道谢,“麻烦您了,我们先租一年,一次性付清。” 邵寒一回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向阳。 陆向阳的眼睛猛地亮了,他开心道:“真的这么快就能搬出去?房租多少?我来给,我……我还有点钱和粮票,可以多换点粮食带过去。”他越说越激动,仿佛两人已经住了进去。 邵寒开口打断激动的陆向阳,“别着急,那房子常年没住过人,需要修缮一下,地方不大,需要委屈你继续和我睡一起。” “不委屈不委屈!”陆向阳连忙摆手,语气充满兴奋和感激,“只要能和你一起,住哪儿都行……” 说完陆向阳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有歧义,他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我一会儿就去找大队长签租契。” 陆向阳的行动力惊人,下午就拿到了契书,邵寒请了村里的几个工匠修缮,第二天两人就搬了过去。 知青点的其他人自然不满,陆向阳走了他们晚上生火的炭钱谁出,几人想去大队长那边闹,被大队长三两句就赶了出去。 大队长还过去看了两眼,对邵寒讲了此事,让他们安心住下,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别耽误劳动”。 第127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7)^^…… 搬家那天,天气阴沉。 邵寒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打着补丁的铺盖卷,一个装了几件旧衣服和一个旧碗的网兜。 而陆向阳则像个搬家的小蚂蚁,吭哧吭哧地搬着他的新被褥、暖水瓶、搪瓷盆、一摞书,还有他那个宝贝的、装着钱票和食物的木箱子。 当然这些东西他一个人搬不完,还是靠着邵寒一起,借了村民的推车搬了三趟才搬完。 村东头老孙家的偏房,比想象的还要破败。 土坯墙裂着大缝,糊窗户的纸早就烂光了,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木条,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透着天光。 门板歪斜,一推就发出刺耳的呻吟。屋里堆着些陈年的农具和杂物,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角落里甚至能看到老鼠洞。 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和两条瘸腿板凳,北风毫无阻碍地从墙缝和破窗户里灌进来,比知青点还要冷上几分。 在陆向阳的“钞能力”和邵寒的“巧手”下,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裂缝最大的墙缝已经被旧报纸和泥巴糊上,破窗户钉上了厚厚的塑料布,虽然依旧透风,但好歹隔绝了大部分刺骨的寒气。 那张瘸腿桌子被邵寒用木楔加固,铺上了陆向阳带来的蓝白格子塑料布,成了他们吃饭和学习的地方。 角落里清理出一块地方,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那些都是路向阳的行李。 炕上已经铺上厚厚的干草和陆向阳的新褥子,邵寒那床打补丁的旧被与陆向阳崭新的被子正铺在上面,一新一旧格外显眼。 陆向阳原本给邵寒想买条新被,被邵寒以“艰苦朴素”、“别太招摇”为由劝阻了,但没隔几天之后一条军绿色的新被子还是出现在了两人的房间。 陆向阳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虽然这地方不比知青点好上多少,但只要不和那群人住一起他还是很开心的。 邵寒放下自己简陋的行李,走到屋子中央,环视一圈日后要住的地方,然后看向陆向阳,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少见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俊美却总是阴郁的脸上绽开,如同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透下的阳光,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虽然房子已经修补完善,行李箱中常用的东西还需要摆出来,还需生火烧炕,要做的事情一大堆。 “我来生火。”邵寒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陆向阳看着邵寒在破屋中挺拔的身影和那罕见的笑容,只觉得心头一滞,此刻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嗯,那我去洗米,我们新家的第一顿饭得丰盛些,庆祝一下。” 邵寒这次倒没有拒绝,他带来的粮食只有粗粮,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再分开做饭有些不现实,况且这本就是他将陆向阳带出来的目的。 他看着陆向阳兴冲冲打开木箱,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粮票、一小袋白面、一小袋精米、几块腊肉和那罐诱人的麦乳精,这些只是一部分。 终于,邵寒的第一步目标达成了,一个稳定的、受控的、资源充沛的“巢穴”。 而陆向阳这个天真的猎物,已经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他精心编织的网中,成为了他解决饥饿和获取资源的第一个稳定来源。 接下来,就是如何更好地照顾这位室友,让他心甘情愿地奉上更多了。 原身的心愿是回城,如今的情况下,自然少不了外人的帮忙,恢复高考还需几年时间,邵寒不想等太久,抱大腿计划需同步进行。 邵寒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远处山峦的轮廓,那里是秦野经常活动的地方,说起来这里离秦野家倒是挺近的。 而牛棚里那只病弱的金丝雀……也很久没去看过了。 看见床上那床崭新的被子时,邵寒知道自己有借口去看那位沈教授了。 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和陆向阳演一场戏,邵寒佯装惊讶的问道:“这……是你买的” 明明是做了好事,一旁的陆向阳却小心翼翼的道歉,“对不起……这两天天气太冷,我想着能……” 陆向阳越说越心虚,毕竟之前邵寒已经明确拒绝过他的好意,“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还一直护着我,我想……谢谢你。” 邵寒有些失笑,他故意逗弄陆向阳,也有试探的意思,“你不觉得……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在占你的便宜” 听到这话,陆向阳急忙解释,他认真的望向邵寒,“怎么会?你和他们才不一样。” 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陆向阳放缓语气,“你从未对我要求过什么,而且很多事上我都不如你,就比如说做饭,你做的就比我好吃。把粮食给你才不浪费。” 邵寒没再推辞,他笑着道谢,“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想把这床被子送给牛棚里的沈教授,可以吗?” “他”陆向阳有些诧异,他对这个沈教授略有耳闻,听说他之前教德语,还出国留过学因此被下放来此,不过多的就没有了解了。 陆向阳从父亲那儿知晓下放之人很多都是无辜的,他并不会因此对沈教授有什么偏见,只是惊讶邵寒于怎么会和沈教授有接触。 邵寒缓缓开口解释,“我说棉袄丢了的那晚,其实是他发烧严重,大队长让我去帮他治病……” 然而邵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向阳惊讶的打断,“你还会治病” 两人接触这么久,陆向阳并不清楚邵寒会治病的事情,他本就对邵寒心生佩服,此刻更是崇拜。 邵寒无奈弯了弯嘴角,他都还没说到重点,“略通皮毛,小时候跟爷爷学过一段时间中医。” 随后不等陆向阳再张口询问,邵寒直接一口气说完,“治病时我看过牛棚的环境,非常简陋,四处漏风,沈教授身上也只有一件薄被,我们夜*里烧着暖炉,我的被子够用。” 毕竟是做好事,陆向阳也不会拒绝,他甚至还建议,“那不如我们花钱帮他再修一下牛棚” 陆向阳看向床上他花了不少布票和棉花票换来的厚棉被,纠结着开口,“要不这床被子你留着我那儿还有不少零用钱,给他再买几床被子都没问题。” 邵寒摇头拒绝,要是可以大队长早就这么做了,“不了,他毕竟是下放,我们和他接触过密,对他,对我们都不好。” 最终陆向阳还是听从邵寒的建议,只送被子过去,但这种事情很明显不能在白天进行,晚上众人都休息的时间,邵寒一个人抱着被子出门了。 陆向阳也想跟着,但邵寒以人太多扎眼拒绝了,他让陆向阳老老实实看家,不知对方脑补了什么,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羞红了脸。 被子送过去之前邵寒还是用自己的旧被套替换了新被套,东西也不能太显眼。 那床厚实的棉被被邵寒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暖意透过粗布熨帖着胸膛,他步履未停,径直走向村西头那片被遗忘的荒芜。 月色如水,寒风卷着枯草碎屑,抽打着棚顶稀疏的茅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牛棚孤寂荒凉,一如之前。 邵寒伸手推开那扇吱呀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门,一股混杂着霉烂草屑和冰冷潮气的浊浪扑面而来,瞬间穿透衣衫。 棚内昏暗,屋外的月光从缝隙透入,角落里草堆的窸窣声微弱,沈聿清蜷缩在那里,身上胡乱搭着几件辨不出颜色的单薄旧衣,整个人几乎埋进枯草深处。 邵寒微微皱眉,他留下的棉袄不见了,沈聿清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瘦得嶙峋,蜷缩在角落,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 邵寒无声走近,对方那双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得发紫,皮肉上纵横交错着新旧裂口和血痂,比之前看上去更惨。 沈聿清被这近在咫尺的动静猛地惊醒,身体剧烈一颤,随即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整个佝偻的身躯痛苦地蜷缩起来。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浑浊的瞳孔在昏暗中冷漠地转动、聚焦。 邵寒点燃口袋里带来的半根蜡烛,随着他的动作,沈聿清看清楚了眼前人——是那个曾在他高烧濒死时出现过的人。 沈聿清有半刻的失神,那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醒来时,身上陌生的棉袄和锅中还温热的肉汤,证明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偷偷打听过那个人,是村里的知青,叫“邵寒”,只是沈聿清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对方的好意他无力偿还,只能将棉袄偷偷还了回去。 可惜,那段时间知青点正在孤立邵寒和陆向阳,他放在知青点门口的棉袄被李卫东拆了棉花分给其他几人,外面的布料被直接丢在火里烧了,邵寒并不清楚此事。 沈聿清看着突然到访的邵寒,指关节捏得惨白,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是您?您……您怎么来了” “我比你小,不用您来您去的,我叫邵寒。”邵寒的声音平稳,在这死寂的牛棚里清晰得有些突兀,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 他没有靠近,只是将怀中那床厚实簇新的棉被向前一送,晒过的棉被带着阳光般暖意的气味,在这污浊冰冷的空气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等沈聿清震惊,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天寒地冻,我来看看我的病人身体好点了没。” 第128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8)^^……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驱不散牛棚里渗骨的寒意和那股腐朽的气息。 邵寒那句“我的病人”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沈聿清死水般的心湖,漾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又被巨大的惶恐淹没。 他下意识地想蜷缩得更紧,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枯草里,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不合时宜的关怀面前消失,下放后的经历让他变得谨小慎微。 “不,不用麻烦您……邵、邵知青。”沈聿清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挣扎着想往后缩,枯草发出更大的窸窣声,牵扯到脚踝的冻伤,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倒抽一口冷气,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再发出一点痛呼。 邵寒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或者说,他太清楚这抗拒背后的恐惧和卑微。 见沈聿清退缩,他没有强行靠近,而是将簇新的棉被轻轻放在一旁相对干燥的草堆上。 那厚实的棉被在昏暗中异常刺眼,散发着阳光和皂角混合的、干净得让沈聿清自惭形秽的气息。 邵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有没有事,医生说了算。” 邵寒的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个小瓶罐和干净的纱布、药棉。 这是和陆向阳去镇上购置东西时顺便买的,自从得知邵寒会医术后,他们便买了些常备药,自然是陆向阳出的钱。 邵寒取出一瓶深紫色的药水,又拿出一个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玻璃瓶,神色认真,仿若一个真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沈聿清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东西,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留过洋,自然知晓邵寒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拿着它们,在这肮脏污秽的牛棚里,对着他这样的“牛鬼蛇神”。 邵寒的目光落在沈聿清那双冻得发紫、布满裂口血痂的脚踝上,眉头蹙得更紧。 他蹲下身,没有立刻触碰,而是将蜡烛移近了些,仔细查看伤口。 昏黄的光线下,那些纵横交错的裂口更深了,有些地方皮肉翻卷,渗出暗黄的脓液,混着干涸的血迹和污垢,触目惊心。 冻伤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紫色,肿胀得厉害。 “会有点疼,忍着点。”邵寒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拧开那个淡黄色液体的瓶盖,一股消毒水特有的气味弥散开来,他用药棉蘸取了一些。 沈聿清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想把脚缩回去,他死死抠着身下的枯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发抖。 当那冰凉湿润的药棉轻轻触碰到他脚踝边缘最轻微的一道裂口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牙齿深深陷进干裂的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那刺痛像电流一样窜上来,但他硬是没吭一声,只是身体绷得更紧。 邵寒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医者特有的专注和耐心。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最严重的伤口中心,先用消毒水仔细清理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脓液。 冰冷的药水刺激着伤口,每一次触碰都让沈聿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但他始终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邵寒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皮肉的紧绷和颤抖,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清理完周边,邵寒才用更轻柔的力道,处理那些翻卷、渗脓的深处伤口。 他动作熟练而利落,尽量减少触碰的时间,但每一次必要的接触,都让沈聿清如受酷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浑浊的眼瞳里映着跳动的烛火,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难言的痛楚,有深深的惶恐,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掩饰的、对那轻柔触碰的茫然无措。 终于,消毒完毕,邵寒放下药瓶,拿起那个深紫色的小瓶,用新的药棉蘸取,开始均匀地涂抹在清洗干净的伤口上。 深紫色的药水覆盖了那些狰狞的裂口和冻疮,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也带来一种奇异的、略带收敛的刺痛感。 沈聿清紧绷的神经似乎因为这层覆盖而稍微松弛了半分,但身体的戒备依旧没有放下。 邵寒处理得很仔细,连脚趾缝里细小的冻裂处也没放过。 最后,他用干净的纱布将那双伤痕累累的脚踝轻轻包裹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打结时,他特意松紧适中,确保不会压迫肿胀的皮肉。 做完这一切,邵寒才缓缓站起身,虽然屋内寒冷,但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他的额边已沁出细汗。 沈聿清依旧蜷缩着,头深深埋在膝盖间,只露出包裹着纱布的脚踝,他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肩膀微微耸动。 邵寒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静地解释着,“伤口要透气,但这里太冷太脏,包一下能减少二次感染。” 他把药瓶和剩余的纱布放在那床新棉被旁边,“这瓶紫药水和消毒水留给你,每天自己清洗一次伤口,再涂上药水,纱布不够就找干净的旧布煮过再用,乖乖上药,我之后会来检查。” 从始至终沈聿清很安静,他不清楚邵寒的目的,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邵寒的善意。 邵寒目光扫过沈聿清身上单薄的、辨不出颜色的旧衣,最终落在他低垂的头颅上,“棉被是新的,套了层旧被面,看着不扎眼,夜里冷,盖着它。” 沈聿清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有枯草被捏紧的细微声响证明他还醒着。 邵寒不再多言,他吹熄了蜡烛,棚内瞬间被更浓的黑暗吞噬,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被子里裹着几个红薯,应该还热着。”临走前,邵寒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黑暗,“记得吃,养好身体,才是根本。” 脚步声远去,破旧的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呻吟,慢慢合拢,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 牛棚里重归死寂,只剩下浓重的霉味和冰冷的潮气,沈聿清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黑暗中茫然地搜寻,最终落在月光下身旁那团散发着暖意的阴影上。 “为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棉被粗糙的旧被面。 那真实的、柔软的触感让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黑暗中,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冰冷的枯草,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他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抖动起来,那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最终被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 只有那床簇新的棉被,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暖意,像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沉重地落在他的心上。 临近过年,这段时间大队长安排的活计不是很重,邵寒便计划着去山上转转,名为采药,实则是想抓点猎物打打牙祭。 虽然陆向阳肉票不少,但邵寒也不能一直靠他养着,自然达不到礼尚往来的份,可该有的面子活还是要装一装的。 天色刚蒙蒙亮,一层薄霜覆盖着枯草,邵寒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挎包,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村后老林子的山路。 陆向阳想跟着一起,但山中不安全,邵寒还想偶遇秦野,就谢绝了他的好意,让他留下好好看家。 尽管采药只是借口,但邵寒的确需要找几味草药,沈聿清的冻伤反复,单靠紫药水效果有限,深处的山林里或许有疗效更好生肌敛疮的野生药材。 山路崎岖,寒气刺骨,邵寒裹紧了陆向阳给他的新棉袄,仔细辨认着脚下被霜打湿、滑溜难行的路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侧稀疏的灌木和裸露的岩石缝隙。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显幽深,光线被浓密的松柏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四周寂静得只剩下邵寒踩断枯枝和自己的呼吸声。 邵寒正小心翼翼地攀上一处陡坡,准备绕过一片茂密的荆棘丛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枯枝败叶被猛烈压断的“咔嚓”声,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哼。 闻声邵寒脚步一顿,立刻警觉地伏低身体,屏住呼吸,这声音……像是重物坠落的闷响?他运气这么好 邵寒保持怀疑,他凝神细听,除了风声,似乎还有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咒骂,很明显不是猎物。 循着声音,邵寒极其谨慎地拨开挡在前方的枯黄藤蔓,向下望去,只见下方一个约莫两人深的土坑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狼狈地试图撑起身子。 旁边散落着几根断裂的伪装树枝和枯叶,是个明显的捕兽坑,坑底的人似乎扭伤了脚,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他只能靠坐在坑壁上,低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捂着小腿外侧,指缝间隐约可见深色的血迹洇湿了厚厚的棉裤。 他背对着邵寒的方向,但那身结实的身板和熟悉的、略显破旧的猎装,让邵寒瞬间认出了对方。 秦野,果然有意外之喜。 刚好邵寒还惦念着秦野的那两次救命之恩怎么回报,眼前不正是抵消一次的机会 “秦大哥?”邵寒试探着喊了一声。 坑底的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沾着泥土,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警惕和一丝意外。 看清是邵寒,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下,随即又因为腿上的剧痛而龇了龇牙。 “邵知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痛楚。 第129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9)^^…… “你受伤了?待着别动。”邵寒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其他危险,立刻放下挎包,在坑边寻找着力点。 坑壁陡峭湿滑,直接跳下去太冒险。他目光扫过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有了主意。 “稍等我一下。”邵寒动作利落地解下挎包上的背带,又抽出包里备着的一截捆扎药材用的结实麻绳,快速将它们连接起来。 他将绳子一端牢牢绑在松树树干上,另一端用力甩下坑,“秦大哥,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秦野看着垂落下来的绳索,又抬头看了看坑边那个清瘦却眼神坚定的身影。 他没多犹豫,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蹬着坑壁,双手死死抓住绳索,将身体的重心尽量提起来。 “抓紧了。”邵寒低喝一声,双脚蹬地,腰腹发力,使出全身力气将对方向上拖拽。 绳索深深勒进掌心,粗糙的麻绳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但邵寒似乎感觉不到。 秦野体格健壮,分量不轻,邵寒刚养的身子拉得极为吃力,额角青筋都微微凸起,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 坑壁的土石簌簌落下,好几次秦野差点脱手滑下去,都被邵寒咬着牙硬生生拽住,“秦大哥,别放手。” 终于,在两人耗尽力气之前,秦野的上半身被拖出了坑口,邵寒立刻俯身抓住他腋下的衣服,两人合力,秦野一个翻滚,不慎将扶着他的邵寒压在身下。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交缠,无端暧昧,邵寒唇红齿白,墨色眼瞳清澈,此刻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更添惊心动魄的俊秀。 秦野能清晰看到他微颤的睫毛,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猛地窜上秦野心口,呼吸一窒,喉结滚动,心跳如雷,几乎盖过了周遭声响。 意识到身体的异样,秦野猛的翻身瘫倒在坑边的枯草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避开邵寒的方向,腿上被尖锐木刺划开的伤口在动作间撕裂,鲜血涌出更多。 邵寒倒是没有多想,他累得够呛,起身扶着膝盖喘息片刻,恢复后立刻看向秦野,“伤到腿了?让我看看。” 秦野皱着眉,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但他并没有拒绝邵寒的好意。 邵寒小心地卷起他厚厚的棉裤裤腿,一道约莫三寸长的伤口横在小腿外侧,皮肉外翻,边缘沾着泥土和枯叶碎屑,深可见骨,正汩汩地冒着血。 看伤口是掉下去时被坑底削尖的木桩或捕兽夹边缘划伤的,秦野身手不错,落下时应该进行了闪避,不然此刻他腿上插着的就是那削尖的木桩。 不过他一个经常上山狩猎的猎户怎么会掉到山上的捕猎坑 眼下不是解惑的时候,邵寒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伤口需要尽快清理缝合,否则感染和失血都很危险,但现在荒山野岭,根本不可能立刻送医。 “得先止血清创。”邵寒当机立断,迅速打开自己的帆布挎包。 他上山本就为采药,包里常备着应急的消毒药粉、干净的纱布块,还有一小瓶高度白酒——本来是预备着处理蛇虫咬伤或者自己不小心划伤用的。 今天要找的活血草药包里也正好有几株刚采到的、叶片肥厚的新鲜冬三七。 “忍着点,会有点疼。”邵寒拔出白酒瓶的木塞,毫不犹豫地将清澈辛辣的酒液淋在秦野狰狞的伤口上。 “嘶——”饶是秦野这样常年与野兽、伤痛打交道的硬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激得倒抽一口冷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没发出更多声音,只是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邵寒顾不上安慰,动作快而精准,他用干净纱布蘸着白酒,仔细冲洗掉伤口里的泥土和杂物。 每一下触碰都让秦野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他始终强忍着,目光紧紧盯着邵寒专注而冷静的侧脸。 邵知青看着文弱,下手却异常稳当,眼神里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专注于处理伤口的凝定。 这种镇定,在荒山野岭、面对如此血腥的伤口时,显得格外有力量,以至于秦野都忘了问他竟然还会医术。 原本刚刚恢复平静的心跳又开始动荡起来,秦野喉头滚动,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连呼吸也急促几分。 彻底清创后,邵寒又拿出止血药粉,厚厚地撒在伤口上,随后他抓起那几株新鲜的三七,快速摘掉根茎上的泥土,放在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苦涩的汁液弥漫口腔,邵寒不由皱眉,他将嚼烂的、混合着唾液药汁的绿色糊状物,小心地敷在撒了药粉的伤口上。 三七活血止血、消肿定痛,是眼下能找到最好的应急草药,简单的药理秦野这个猎户也清楚,因此他从头到尾都沉默着看着邵寒动作。 最后,邵寒用干净的纱布一圈圈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好,打结固定,做完这一切,邵寒才松了口气,额头上也全是汗。 他抹了把脸,看向秦野,“暂时只能这样处理,血基本止住了,但伤口很深,必须尽快去镇上找医生缝合,以防万一还要再打一针破伤风。你现在能动吗?我扶你下山。” 背下去是不可能的,邵寒身体瘦弱,才养了不到一个月,他可不想逞能。 秦野一直沉默地看着邵寒忙碌,他专注的神情,毫不犹豫用嘴嚼药的动作,以及处理伤口时沉稳的双手……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眼里,莫名的引人注意。 腿上的剧痛依旧,但似乎被另一种奇异的感受冲淡了,他试着动了动受伤的腿,钻心的疼,但勉强能借力。 “还行。”他声音低沉,尝试着用没受伤的腿和邵寒的肩膀做支撑,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有一半重量压在邵寒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明明之前他也背过邵寒,但不知为何这次就是有种莫名的僵硬,手脚一时间不知道放哪才好。 “慢点。”邵寒稳稳地支撑着他,两人一步一挪,慢慢向山下走去。 山风穿过林间,带来刺骨的寒意,邵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秦野侧头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却努力支撑着自己的年轻知青。 他鬓角的汗珠在晨光中微微发亮,呼吸因为负重而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 秦野想起他之前两次无声的帮助,想起他此刻毫不犹豫的施救和堪称专业的处理……这个叫邵寒的知青,和他见过的所有人,似乎都不太一样。 他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藏着一种韧劲和果敢,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装着比这大山更深沉的东西。 一种陌生的、带着探究和隐隐好感的情绪,在秦野这个惯常独来独往、心如磐石的猎户心底悄然滋生。 他沉默地挪动着脚步,肩上传来的支撑力量虽不强大,却异常可靠。下山的崎岖小路,似乎也没那么漫长了。 “谢了,邵……大夫。”秦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常表达的别扭真诚。他没再用“知青”这个疏离的称呼。 邵寒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秦大哥客气,我也算不得什么大夫,之前你也帮过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不再多言,身影在晨光熹微的山道上,相互扶持着,缓缓前行。 秦野的目光偶尔落在邵寒清瘦却挺直的背脊上,那里面沉淀的东西,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外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怕秦野母亲和妹妹担心,邵寒直接将人带去了他和陆向阳住的地方,他得用陆向阳的自行车将人送去镇上卫生所。 从山上到家里的距离不算近,邵寒几乎是半拖半抱着秦野,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秦野沉重的呼吸喷在邵寒颈侧,尽力克制着颤抖。 就在邵寒感觉自己的力气即将耗尽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邵寒,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才回……”陆向阳清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愕地停在几步开外,目光死死锁在邵寒身上。 陆向阳只看到邵寒那件军绿色的新棉袄前襟和袖口,赫然沾染着大片已经半干涸的、刺目的暗红色血迹,以至于他忽视了一旁脸色惨白如纸、小腿裹着渗血纱布的高大男人。 “邵寒,你受伤了?”陆向阳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惶恐,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去拉邵寒检查。 “不是我的血!”邵寒急忙解释,声音因用力而有些喘,“是秦大哥,他掉进捕兽坑,腿划伤了,伤口很深,得赶紧去镇上卫生所。” 陆向阳这才看清邵寒身上血迹的来源,悬着的心猛地落下,随即又被秦野腿上那狰狞的包扎和邵寒苍白疲惫的脸色揪紧。 他立刻上前,二话不说架住秦野的另一条胳膊:“我来,你歇会儿。” 陆向阳的加入顿时分担了大部分重量,邵寒顿感肩上一轻,几乎脱力地晃了一下。 “多谢,陆知青。”秦野低声道,声音沙哑虚弱。 邵寒不再耽搁,飞快地推出陆向阳的自行车,他动作麻利地在后座垫上厚厚的旧棉絮和一块油布,尽量减轻颠簸。 “快,扶秦大哥坐稳。”邵寒扶着车把,招呼陆向阳。 陆向阳小心地将秦野扶上后座,秦野受伤的腿只能僵硬地伸着,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他倒吸冷气。 “陆向阳,你……”邵寒看向面色严肃的陆向阳,又看看后座的秦野,自行车只能载两人,后座带一个伤员已经勉强。 陆向阳立刻明白了邵寒的意思,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秦野,纠结片刻后果断道:“你们俩去,我留下。” 他本想自己去,可他带人的技术没邵寒好,况且秦野还受了伤,“路上小心,骑稳点,到了卫生所立刻处理,别耽搁。” 说话间,陆向阳悄悄将口袋里十几块钱塞到了邵寒衣兜中。 时间紧迫,不容多言,邵寒安抚的看了眼陆向阳,立刻跨上自行车,沉声道:“那我们先走了,秦大哥,抓紧了!” 秦野用尽全力,双臂环住邵寒的腰,将身体的重量尽量靠在这个并不宽阔却异常可靠的脊背上。 陆向阳在后面用力推了一把,自行车摇晃着,载着两人,艰难地驶上了通往镇上的土路,扬起一路烟尘。 第130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0)^…… 陆向阳站在原地,望着自行车颠簸远去的背影,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眉头紧锁,指尖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血迹,邵寒衣袖上那片刺目的血迹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哪怕已经确定邵寒没事,也让他心神难安。 就不该同意邵寒一个人进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虑,转身快步走回房间。 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邵寒这次出去恐怕晚上才能赶回来,得想办法弄点热水和吃的预备着。 卫生所的条件简陋,但值班的老医生经验丰富,看到秦野腿上深可见骨、简单处理的伤口,老医生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安排清创缝合。 “小伙子,你这伤可拖不得,幸亏处理得及时又得当。”老医生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扫了眼守在旁边,衣袖沾染血迹的邵寒。 见伤口处理得当,老医生猜测这可能是邵寒干的,便开口问询道:“用白酒冲洗清创,三七嚼敷止血,手法很老道啊,你之前学过医吗?” “小时候跟爷爷学过点中医。”邵寒乖巧回应,他长相俊俏斯文,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老医生点点头,转头对秦野道:“这要是在山里耽搁久了,感染发烧甚至坏疽,这条腿就悬了,你要好好谢谢这位同志。” 秦野躺在狭窄的病床上,咬着毛巾忍受着缝合的剧痛,闻言,目光沉沉地看向邵寒,邵寒只是微微弯起嘴角,示意不必客气。 伤口处理完毕,打了破伤风针,老医生严肃地说:“这伤口太深,又在山林里污染,必须住院观察几天,防止感染发烧,至少三天都不能下地。” 秦野一听要住院,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他皱着眉头,“不行!我娘和小玥还等着……” “秦大哥!”邵寒立刻按住他,他神情严肃,“伤口要紧,家里的事交给我。” 邵寒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你放心,我会去跟大娘和小玥说清楚……就说你在镇上帮公社处理点急事,过两天就回,不会让他们怀疑的。”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野看着邵寒清澈而真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敷衍,只有沉甸甸的承诺。 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哑声道:“……麻烦你了,邵大夫。”这一声称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邵寒见他接受自己的帮忙不由松了口气,男主戒心很强,能走到这一步还算不错,“可别这么叫,我那点浅薄的医术可当不得大夫的称呼,秦大哥还是叫我邵寒吧。” 安排好秦野住院,又垫付了部分费用,邵寒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骑着自行车,在暮色四合时回到村里。 他回去时房门锁着,陆向阳并不在家,但灶上热着几个温热的大包子,锅里还有半锅碴子粥。 陆向阳不怎么会做饭,跟着邵寒学了许久之后也只会煮粥,包子一看就是去其他人家换的。 邵寒先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特意在炉子里拿了两个温热的红薯,又将包子和碴子粥都打包好,这才匆匆赶往不远处的秦家。 秦家小院里,油灯如豆,小玥正躲在门槛后,眼巴巴地望着小路的方向。 看到远远有个身影出现,她立刻跳起来,像只小雀儿似的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才意识到眼前人并非自己的哥哥,又迅速转头准备往回跑去。 邵寒见此急忙将人叫住,“小玥儿,还记得我吗?” 之前秦野救过原身,记忆中两人说话时门口有个小黑影一直躲着,不过孩子太小,邵寒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能认出原身。 邵寒蹲下身,将温热的红薯递到小玥面前,温言道:“你哥哥之前救过我,我是村里的知青,你叫我邵哥哥就好,我来替你哥哥送点东西。” 小玥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她哥哥后缓缓放松,但也没有接下邵寒手中的红薯。 邵寒知晓小玥是生性警惕,也没再强求,他站起身来继续道,“小玥儿乖,你哥哥在镇上帮公社处理点急事呢,事情有点多,可能要在镇上住两天。” 他一边说,一边和小玥一起走进昏暗的屋子,“他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你和妈妈,别担心,你哥哥过两天就回来了。” “谁”听到邵寒的声音,秦母半倚在炕上,咳得撕心裂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儿子以往这个点儿早就回来了。 邵寒进门后将饭食放在桌上,对着秦母再次解释,“公社那边临时有点事情需要秦大哥帮忙,他可能需要五六天才能回来,这两天秦大哥托我照顾您和妹妹。” 秦母好半晌才认出眼前人,她喘息着问,“邵…邵知青……咳咳……麻烦你了……野子他……真没事?” “大娘放心,”邵寒坐到炕沿,声音温和而笃定,“秦大哥就是帮点忙,公社管吃管住,就是事情有点琐碎,耽误两天,他身体好着呢,还让我叮嘱您按时吃药,别操心。” 原本*秦母还有些担心秦野的安全,听到邵寒的话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邵寒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将里面剩下的三颗水果糖都拿出来,轻轻放在小玥手心,“小玥儿,这糖是你哥哥让我带给你的,说让你乖乖的。” 小玥看着手心里三颗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糖果,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她还是矜持的点点头,小声保证道:“嗯,小玥会乖乖等哥哥回来的。” 昏沉的烛光下,秦母看着邵寒清俊温雅的侧脸,看着他耐心哄小月的样子,听着他条理分明、让人安心的话语,心中那点疑虑和不安渐渐消散了。 这个城里来的知青,不仅模样周正好看,说话做事也让人心里熨帖。 她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邵寒放在炕沿的手背,声音沙哑却带着暖意:“好孩子……多亏了你……我们野子……欠你情了……” 邵寒只是温和地笑笑:“大娘言重了,秦大哥之前救过我,况且邻里互助应该的,饭还热着,你们早点吃,我明天再来看您和小玥儿。” 不等秦母继续感谢,邵寒就已经起身告辞,身影融入沉沉的暮色里。 秦母望着邵寒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里满是感激,这个叫邵寒的知青,不仅人长得像画里的人,心肠也这般好,真是难得。 暮色沉沉,将秦家小院最后一点暖光也吞没,邵寒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知青点的小院,折腾一天后身心俱疲。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暖意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初秋夜晚的微寒。 灶房的灯亮着,昏黄的光晕里,陆向阳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正弯腰往灶膛里添柴。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是碴子粥特有的清甜香气,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陆向阳回来看饭食少了一半,就知道邵寒回来了,但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影,猜到对方是将饭菜送去给秦家,就烧着热水继续等人。 和邵寒搬过来这段时间陆向阳已经习惯了邵寒的陪伴,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略有些不适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陆向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眉头习惯性地拧着。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邵寒全身,最终定格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和沾了泥点的裤脚,“路上没出事吧?” 邵寒脱下沾了尘土的棉袄,不等动手陆向阳就及时接过处理,宛若一对默契十足的老夫老妻。 邵寒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疲惫地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是秦大哥那边安顿好,又去了趟秦家,给大娘和小玥送了饭,说了会儿话,耽搁了。” 邵寒走到灶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玉米粥,温暖的感觉一点点渗入冰冷的四肢,他笑着夸赞道:“你的厨艺又进步了,真香。” 陆向阳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起灶台上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稠稠的玉米粥,又从一个盖着布的碗里拿出一个温热的包子,一起递到邵寒面前。 “吃。”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言简意赅。 “你吃了吗?”邵寒不忘关心陆向阳一下,得到肯定答案后,他也没客气,接过碗筷就在灶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温热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去,熨帖着空荡冰冷的胃,也驱散了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屋子里只剩下他喝粥的轻微声响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陆向阳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邵寒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因为疲惫显得有些淡。 他吃得专注又安静,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陆向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滑过他握着筷子的、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白天还在处理秦野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却安稳地捧着粗瓷碗。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陆向阳胸腔里翻涌,是看到邵寒平安回来的安心?是看邵寒如此疲惫的心疼?还是对邵寒不顾自身安危跑去照顾别人的……一丝恼怒? 陆向阳自己也分辨不清,他只是觉得心口有点堵,又有点软。 “手怎么了?”陆向阳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邵寒左手手背上被树枝划出的一道浅浅红痕。 邵寒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回来的路上天黑,不小心蹭了下树枝。” 陆向阳没再追问,但眉头锁得更紧,他转身从暖水瓶里倒了半盆热水,又兑了点凉水,试了试温度,端到邵寒脚边。 “泡泡脚。”他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山里寒气重。” 邵寒看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水,微微一怔,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他放下碗,对着陆向阳感激一笑,顺从地把冰冷的脚浸入温热的水中,舒服得轻轻喟叹了一声。 130-140 第131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1)^…… 陆向阳看着他瞬间舒展的眉眼,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 他拉过旁边另一张小板凳坐下,拿起搭在一边的干毛巾,目光落在邵寒浸在水里的脚踝上——那里似乎也有些微的擦伤痕迹。 “秦野的伤怎么样了?”陆向阳低声问,打破了沉默。 “伤口很深,缝了针,打了破伤风。”邵寒一边揉着酸胀的小腿,一边详细地把在卫生所的情况和隐瞒秦家母女的事情说了一遍。 邵寒迅速的吃完饭,“老医生说得住院观察几天,怕感染发烧,这几天我可能需要两头跑,秦家那边不能不管,你帮忙瞒着点,卫生所那边我也得去看看。” 陆向阳听着,眉头就没松开过,虽然邵寒做这些是因为受过秦野的帮助,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你一个人能行?秦野母亲还病着……”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邵寒笑着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执着的坚定,“秦大哥也是为了养家才伤成那样,小玥儿还小,秦大娘又病着,秦大哥之前帮过我,我不能置之不理。” 陆向阳并非是生气邵寒管秦家的事情,他只是有些生气邵寒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丝毫没考虑过找他来帮忙。 陆向阳几乎没犹豫就接过了话头,声音低沉却有力,“你的身体也不过刚刚养好,不好来回折腾,卫生所那边交给你,秦家之后的一日三餐我来送。” 怕邵寒拒绝,他又补充了句:“我做饭味道一般,这两天我会给孙大娘一些粮食,让她顺便多做点。” 邵寒正要开口委婉拉扯两句,陆向阳却一锤定音,“好了,就这样定了。” 在邵寒洗完脚准备自己擦的时候,陆向阳拿起干毛巾,抢先一步俯下身。 他动作有些生硬,却异常仔细地裹住了邵寒的脚踝和小腿,避开了那处浅浅的擦伤,力道适中地替他擦干水珠。 粗糙的指腹隔着毛巾擦过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痒和灼热感。 邵寒身体微微一僵,他没想到陆向阳会为自己擦脚,脚踝处传来的触感异常清晰。 他抬眼看向陆向阳,对方正低着头,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硬朗,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到专注的神情。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只剩下两人之间微妙的、无声的拉扯。 陆向阳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速度,迅速擦干后,把毛巾塞回邵寒手里,站起身,掩饰般地转身去收拾灶台。 “你累了一天……早点睡。”他背对着邵寒,声音闷闷的。 邵寒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你也早点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邵寒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卫生所、秦家和山野间不停穿梭。 在卫生所,他成了秦野唯一的探视者和照顾者,秦野的伤果然如老医生所料,第二天下午就开始低烧。 邵寒守在病床边,用冷水一遍遍给他擦拭额头、脖颈、手臂等进行物理降温。 秦野烧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时,会无意识地抓住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邵寒的手腕被他握在手中,力道大得惊人,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 “娘……记得吃药……”他含糊地呓语,滚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丝毫看不出往日沉稳的模样。 邵寒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依旧沉稳地替他擦拭降温,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秦大哥,我每天都会看着大娘吃药,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了,别怕。” 他温热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擦过秦野滚烫的皮肤,带来短暂的、令人贪恋的清凉。 秦野在昏沉中似乎能捕捉到这丝清凉和那温和的声音,紧蹙的眉头会稍稍舒展,紧握的手也会无意识地松一些,却始终没有完全放开。 邵寒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甚至留下了淡淡的指痕,他却只是默默忍着。 当秦野的体温终于在深夜降下去,人也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邵寒的手腕。 他猛地松开手,麦色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尴尬,眼神躲闪:“……对不住,邵寒,我不是故意……” “没事,烧退了就好。”邵寒活动了一下被攥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笑容温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自然地扶秦野坐起,递过晾好的温水,“喝点水润润喉。” 秦野接过水杯,目光复杂地看着邵寒眼下淡淡的青黑和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几天,从换药、擦身、端水端饭,到陪他说话解闷,甚至帮他处理一些尴尬的生理需求,邵寒都做得细致妥帖,没有丝毫嫌弃。 那份沉静的温柔和无声的付出,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瓦解着秦野坚硬外壳下的戒备,也在他心底投下了越来越深的影子。 “邵寒,”秦野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两天……辛苦你了。” “秦大哥客气了。”邵寒收拾着床边的水盆毛巾,笑着安抚他,“你安心养伤,伯母和小玥都在等着你回家。” 家里确实很好,邵寒说到做到。 虽然陆向阳每日过去秦家送三餐,但邵寒每天清晨都会先去秦家。 秦母的咳喘是旧疾,慢性病,入秋后更易发作,邵寒在照顾秦野的间隙,抽空去山里采了些止咳平喘的草药——款冬花、紫菀。 回来仔细清洗晾晒后,邵寒再去村民家收购些杏仁,耐心地熬煮成浓浓的药汁,分成了两份,一份给秦大娘,另一份则是趁着天黑送去给了沈玉清。 “大娘,这药味道是苦了些,但对您的咳喘有好处,趁热喝。”邵寒端着药碗,坐在炕沿,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 秦母起初将信将疑,毕竟邵寒年岁不大,不像是医术深厚的人,她怕浪费钱,但拗不过邵寒温和却坚持的眼神。 几副药下去,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竟真的缓解了不少,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了,老人家看着邵寒的眼神,感激中更添了无法言说的信赖和亲近。 小玥更是彻底黏上了这个好看又温柔的“邵寒哥哥”。 邵寒哥哥不仅每天让路知青带来温热的吃食,还会在忙完的傍晚,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借着月光或油灯,给小玥讲有趣的童话故事,还会抽空教她认简单的字。 那三颗水果糖,小玥宝贝得不得了,每天只舍得舔一小口,邵寒哥哥发现后又给了她几颗大白兔奶糖。 邵寒甚至抽空把秦家院子里散乱的柴火重新码放整齐,漏风的窗户用旧报纸仔细糊好,这几天水缸里的水总是满的。 小院虽然依旧简陋,却透着一股被精心打理过,暖融融的生机。 五天时间,不长不短,秦野在卫生所的病床上度日如年,身体在邵寒的照料下迅速好转,心绪却越发复杂难平。 每一次邵寒带着山野清气走进病房的身影,每一次他低头专注换药时垂落的柔软发丝,每一次他温和安抚的话语,甚至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的被他紧握的触感和温度……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第六天清晨,秦野腿上的红肿基本消退,低烧也退了,老医生检查后终于松口:“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但回去至少半个月不能干重活,伤口要记得按时换药。” 秦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卫生所,如来时一样,他坐在自行车后座和邵寒一起踏上了回村的路。 离家越近,他心中那份对母亲和小妹的担忧,渐渐被另一种更强烈的、莫名期待的急切所取代。 他想亲眼看看,眼前这个斯文清俊的知青,是如何在这几天里,将他那个风雨飘摇的家,稳稳地撑起来的。 当秦家小院熟悉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秦野握着邵寒腰间棉袄的手紧了几分,邵寒将自行车停在秦家门外,秦野深吸一口气下车。 秦野走的很慢,他的伤还没痊愈,若是走得快了看着有点跛脚,邵寒不好打扰母子团圆,只慢慢在秦野身后跟着。 清晨的阳光正好,秦野看见自家小院的门开着,院子里晾晒着新鲜的草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 母亲坐在门槛边的小凳上,气色竟比往日红润些,正含笑看着院子里正在地上练字的小玥,她一早就知道儿子今天回来的消息,因此显得格外开心。 秦野看着规整的院落,生气勃勃的娘亲,活泼开朗的妹妹,眼眶不由微微发红,他努力弯起嘴角,“娘,我回来了。” “野子……”秦母听到儿子声音,惊喜的望了过去,明明只有几天,她却觉得好久都没见儿子了。 “哥。”小玥见到哥哥回来,瞬间丢下写字的木棍,跑过去抱住了秦野的腰,没等秦野回抱,她随后觉得有些羞涩,又放开了。 小玥看到了门外的邵寒,也不再管亲哥,就跑了出去找她的“邵哥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母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虽然儿子没说,但她隐隐猜到一些事情,拉着秦野的袖子道:“这两天多亏了阿寒那孩子……” 两人进了房间,秦母给儿子倒了杯水,将早上还温着的包子给秦野让他垫垫肚子,随后便开始了对邵寒的夸赞,顺带也提了陆向阳两句。 两人聊了一会儿,秦野想起跟在自己身后的邵寒,正想出去将人请进来,就看到院子里邵寒背对着院门,微微弯着腰。 小玥正踮着脚,努力地把一颗剥好的、晶莹剔透的水果糖往邵寒嘴里塞,小脸上满是献宝似的期待。 邵寒似乎拗不过,笑着低下头,就着小姑娘的手,轻轻含住了那颗糖。 阳光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和柔和的侧脸线条,画面温馨得让人心头发烫。 看着这一幕的秦野静静地站在房间门口,呼吸微窒,一阵风过,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看着邵寒直起身,揉了揉小玥的头发,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那笑容干净又温暖,比清晨的阳光更耀眼。 第132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2)^…… 秦野出院后的日子,生活似乎回到了某种轨道,却又在细微处悄然改变,连他也不曾察觉到自己对邵寒的关注无意间多了几分。 邵寒的陀螺般旋转并未停止,白天,他和其他知青一起下地,冬季的农活虽不如秋收繁重,但清理沟渠、积肥、修补农具也足够磨人。 寒风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握着冰冷铁锹的手很快冻得通红麻木。 邵寒话不多,干活却利落,与陆向阳的配合更是越发默契。 两人住出去这段时间不是没人劝他们回知青点,但陆向阳已经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平时连话都懒得和他们说。 因此很多时候都是邵寒和陆向阳两人并肩搭伴,一人挖土,一人装筐,动作流畅。 偶尔眼神交汇,陆向阳紧抿的唇线会不自觉地松动,而邵寒则回以一个平静却让人心安的眼神,这是他们无声的默契。 自从秦野回家后,邵寒便去的少了,偶尔只在路口遇到小玥时和她聊几句,并没有继续讨好秦野的想法。 两家离得不算远,秦野有时会下意识站在大门口观望邵寒的动向,若是碰到,邵寒也只是远远打个招呼。 看着陆向阳和邵寒进进出出的身影,秦野复杂的心里又掺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他能感觉到陆向阳对邵寒那份不加掩饰的、甚至有些霸道的维护,这让他靠近邵寒时,总感到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每次见面都还未说上几句话,陆向阳就找借口将邵寒叫走,说不是故意他都不信。 而邵寒对此似乎并未察觉,他依旧定期清晨去看一眼秦大娘,送点自己设法寻来的,对咳喘稍有益处的干草根或晒干的橘皮。 叮嘱小玥几句,教她认几个新字,考察一下之前的学习情况,无一例外秦野都是安静的,他只乖乖在一旁聆听。 秦野不识字,但他并不想在邵寒面前露怯,也只敢趁着邵寒不在时偷偷和妹妹学习识字。 等时间差不多,秦野便在门口目送着邵寒和陆向阳离开,看着他们一起走向生产队集合点。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两人厚重的棉袄上,发出簌簌的轻响,越来越远的山峦也如一道鸿沟隔在秦野心间。 夜色,是邵寒留给沈聿清的时间。 冬季的牛棚,有了邵寒偷偷提供材料修缮,早已不是之前的萧条破败,虽然比不得厚实的土墙房,但只要夜里烧着碳火,也不会再冻伤手脚。 邵寒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哈出的气在昏暗的油灯光晕里凝成白雾。 他轻手轻脚地闪身进去,带来一丝外面清冽的寒气,也带来了一个尚有余温的烤红薯和一小罐陆向阳熬好的驱寒姜汤。 最初几天,邵寒只是放下伤药和吃食就匆匆离开,渐渐地,他会多停留一会儿,借着油灯微弱摇曳的光,低声询问沈聿清的身体状况。 沈聿清比初见时长了点肉,身上的冻伤也好了许多,只是偶尔还会觉得有些痒,他身上裹了件旧袄子,和那床被子一样都是旧布裹新棉花。 昏黄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有了几分昔日的斯文俊朗,那双沉寂无神的眼睛也渐渐有了光芒。 邵寒的问候,起初只能得到微不可查的点头或摇头,直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寒风呼啸着灌进牛棚,油灯的火苗被吹得剧烈摇晃,几乎熄灭。 邵寒放下东西,搓着冻僵的手,看着外面翻飞的雪沫,忽然轻笑着问道:“沈教授,今天似乎格外的冷,您以前在家乡……冬天也这么冷吗?” 之前沈聿清问过邵寒帮自己的目的,邵寒并没有回答,如今他见时机成熟,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真诚的渴望,“我……以前学过一点德语,但只会几个最简单的单词,早忘光了。沈教授……能教教我吗?” 黑暗中,沈聿清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睛,透过额前凌乱枯槁的发丝,看向油灯旁那个清瘦却站得笔直的年轻人,似在纠结。 邵寒知晓对方在担心什么,他轻笑出声,“就当……支付给我的药钱。如何?我保证,只在晚上没人时来学一会儿,绝不给沈教授添麻烦。” 跳跃的火光在邵寒年轻的脸庞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映着他眼中那份纯粹的、带着点恳求的求知欲。 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望,他就那般真诚的望着沈聿清。 时间仿佛凝固了,牛棚外只有风雪的嘶吼。 良久,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说话而生锈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独属于知识分子的清晰咬字:“想……学……什么?” 邵寒微微抬眸,他以为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什么都行,字母,单词……沈教授愿意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沈聿清的目光在邵寒脸上停留了很久,那沉寂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清晰而标准的德语单词:“GutenAbend.(晚上好)” “GutenAbend……”邵寒立刻跟读,刻意调整了发音,不准确却无比认真。 从那天起,牛棚的寒夜不再是纯粹的煎熬,一盏在寒风中顽强摇曳的油灯,一小块相对避风的角落,成了临时的课堂。 因为不能留下痕迹,邵寒会带上一小块磨平的石板或一根树枝,借着微光练习字母和书写。 沈聿清的话依然很少,但那双沉寂已久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微弱的光。 他会纠正邵寒的发音,用最简洁的方式解释语法,那沙哑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竟透出一种莫名的力量。 偶尔在邵寒反复练习一个复杂音节时,沈聿清那冻得发青、骨节分明的手指会在膝上无意识地划动,嘴角牵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邵寒学得很刻苦,白天顶着寒风干完体力活,晚上强撑着冻僵的身体来到这里。 学习德语成了他精神上对抗严寒与疲惫的火焰,也成了沈聿清活下去、证明自己存在的微小火种。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待死亡降临的“牛鬼蛇神”,他重新拥有了“老师”的身份,哪怕只有一个学生,在这冰封的地狱里。 邵寒能感觉到沈聿清身上那股沉沉的暮气在一点点被驱散,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他年轻却饱受摧残的躯壳里悄然滋生,如同石缝中顽强探头的嫩芽。 之后便是想办法让沈家尽快平反,可惜沈聿清只是炮灰,剧情没有具体描述他们家平反的情况,但邵寒却可以给他们提供些物资上的帮助,坐稳恩人之位。 邵寒的有所图谋,落在陆向阳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滋味,一种冰冷的,带着尖锐刺痛的滋味。 陆向阳发现邵寒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那股牛棚特有的腐朽霉味越来越浓,有时甚至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 起初他以为是邵寒只是见沈聿清可怜,偷偷帮他一次,可后来邵寒每晚都会顶着寒风消失一两个小时,雷打不动,独留他一个人在家中焦急等待。 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焦躁和莫名的危机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陆向阳的心。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邵寒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去外面透透气”、“出去看看书”,很明显的谎言。 这种刻意的隐瞒让陆向阳胸口发闷,像堵了一块冰。 一天傍晚收工早,寒风依旧刺骨,邵寒再次在吃完晚饭后准备出门。 他拿起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尚有余温的烤土豆,对正在灶台边默默添柴的陆向阳说:“向阳,我出去一趟。” 陆向阳添柴的手一顿,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压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硬:“又去‘看书’?外面风像刀子。” 这么冷的天能不能不出去?陆向阳很想这么说,可他知晓邵寒的性格,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听到这话,邵寒脚步微滞,含糊地“嗯”了一声,但他动作依旧,直接拉开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他裹紧棉袄,瘦削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暮色和呼啸的北风里。 陆向阳盯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板,手里的柴火棍“啪”地一声被他无意识掰断。 他看着邵寒消失的方向,浓眉紧锁,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占有欲和浓烈的醋意。 他不喜欢邵寒有事瞒着他,更不喜欢邵寒把时间和专注的眼神分给别人。秦野是,现在这个每晚顶风冒雪去见的沈聿清更是! 那沈聿清……陆向阳脑中闪过偶尔远远瞥见的那张脸,即便落魄,轮廓依旧看得出原本的英俊斯文……这个念头让陆向阳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几乎是立刻决定跟上去看看,他必须知道,是什么能让邵寒如此不顾严寒、不顾风险地执着。 陆向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寒风立刻裹挟了他。 邵寒很警惕,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绕了些小路,但目标明确地朝着村尾那处孤零零的牛棚走去。 看到邵寒熟练地避开人,闪身进入那个散发着腐朽与寒冷气味的破棚子时,陆向阳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果然又是这里,那个住着年轻教授沈聿清的地方! 陆向阳躲在远处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后,刺骨的寒风穿透棉衣,牛棚破败的缝隙里透出那一点微弱摇曳的油灯光,在无边的寒夜里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听不清里面说什么,只隐约看到灯下两个模糊的影子靠得很近,一个坐着,身形清瘦挺拔,一个微微倾身,姿态亲密。 风中偶尔传来几个听不懂的词语,陆向阳的拳头在冰冷的袖子里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邵寒竟然每晚冒着冻伤的危险来找这个沈教授学那些外国东西?他疯了吗?这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第133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3)^…… 一股冰冷的恐惧和灼热的怒火交织着涌上陆向阳的心头。 他既为邵寒的胆大包天和可能面临的危险感到心惊肉跳、浑身发冷,又为邵寒宁可信任、亲近一个身份如此危险的陌生人,也不愿向他这个朝夕相处的兄弟透露分毫,而感到一种被背叛的、尖锐的刺痛。 陆向阳死死地盯着那点微弱的灯光,仿佛要将那薄薄的、漏风的棚壁烧穿。 邵寒对那个沈聿清说话时,是不是也像对秦家小玥那样温柔?是不是也像……对他那样专注?甚至更细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狠狠地撞进陆向阳的脑海,路向阳有一瞬恍惚,他为何会如此气闷只是因为生气邵寒不将他当朋友吗?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陆向阳一时间也有些迷茫。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牛棚里的灯光依旧微弱地亮着,里面是邵寒低低的跟读声和一个年轻男人沙哑却清晰的讲解声。 棚外不远处的阴影里,陆向阳如同一尊沉默的冰雕,周身散发着压抑到极致的低气压,他眼神复杂而锐利地盯着那点光,心绪翻江倒海。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沫,吹得窗户纸哗啦作响。 年关将近,村里开始热闹起来,知青点也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思乡与期盼的躁动,家近的知青陆续收到了家里的包裹和信件,谈论着归期。 村里也不是那么不讲情理,平时端午中秋都会休息一两天,更何况过年这种隆重的节日,会给知青放十天左右假,可以自行安排来去时间。 邵寒却格外沉默,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平静无波,原身早已与他那个冰冷的家彻底断了联系。 这个年,注定只有邵寒自己一个人过。 陆向阳捏着一封厚厚的家信,眉头拧成了疙瘩,信里字字句句都是父母的思念,殷切盼他回家团圆。 他烦躁地揉了把脸,走到邵寒身边,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阿寒,今年……你真不打算回去?” 邵寒转过身,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荒原,“嗯,太远了,路上折腾,在村里也挺好,清静。” 他顿了顿,看着陆向阳紧锁的眉头,语气放软了些,“你半年没回去,你爸妈定然很想你,回去吧,替我给他们带个好。” 陆向阳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看着邵寒平静无波的脸,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面具,完美却隔绝了真实的温度。 他想说“我留下陪你”,可父母信中殷切的期盼又让他无法开口。 最终,陆向阳只能用力地、几乎是咬着牙承诺:“……行,我早点回去。初五*,最晚初五我就回来。” 他靠近一步,目光紧紧锁着邵寒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一个人别瞎跑,关好门,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心,肉干,巧克力还有……肉罐头。” 邵寒笑着点头,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模样:“好,知道了,你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陆向阳离开那天,天阴沉得厉害,前一天他去镇上买了许多吃食给邵寒,还是觉得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看着站在村口送他的邵寒,有些依依不舍。 邵寒这些时日被他养的胖了些,可身形在寒风中仍旧显得单薄,脸上还是那副让他又心疼又气闷的温和笑容。 直到转过村外的老槐树,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陆向阳才猛地一拳砸在身下的拖拉机上,指关节瞬间泛红。 回家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此刻一股无名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大年三十,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喧闹而温暖的年节气氛中,炊烟袅袅,鞭炮声零星响起。 邵寒的小屋里却显得格外冷清,他仔细地清扫了屋子,在小小的炕桌上铺了一块干净的旧布。 天色擦黑时,邵寒悄悄来到了牛棚,寒风依旧刺骨,牛棚里更是滴水成冰,即便烧着碳盆温度也出奇的低。 沈聿清蜷在角落的草堆里,裹着邵寒之前偷偷塞给他的被子,脸色冻得青白,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都凝着寒霜。 “沈老师,”两人亲近后,沈聿清让邵寒换了称呼,邵寒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今天除夕夜,跟我回去吧,屋里暖和些。” 沈聿清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是浓重的戒备和抗拒:“不行!这不合规矩,被人看见对你不利……” 他下意识地想往更黑暗的角落缩去。 邵寒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冰冷刺骨的手腕,那手腕瘦得硌人。 他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没人看见,天黑了,其他人都忙着过年。走吧,只是吃顿便饭,暖和暖和身子,就当……是学生的请求,行吗?” 他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执拗的暖意,直直地看着沈聿清。 沈聿清被他眼中的坚持和那手上传来的,久违的属于人的温热触感钉在了原地。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着邵寒年轻而干净的脸庞,那眼神里没有施舍,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关怀。 最终,那冰封般的抗拒,在这固执的暖流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沈聿清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任由邵寒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冰冷的草堆里扶了起来。 刚走出牛棚没多远,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小路上。 是秦野,他穿着厚实的棉袄,手里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和一只山鸡,显然是刚打猎回来。 “邵寒!”秦野看到邵寒,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快步上前,目光却在触及邵寒身边那个裹着破旧棉衣、形容憔悴却难掩清俊轮廓的陌生男人时,骤然凝固。 秦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充满审视,在沈聿清身上飞快地扫过,最后落在邵寒拉着沈聿清胳膊的手上。 “秦大哥?”邵寒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手上并未松开沈聿清。 秦野压下心头的惊疑和一丝莫名的酸涩,将手里的猎物往前一递。 他似乎没看到沈聿清一般,声音刻意放得爽朗:“我正要去找你,喏,刚打的,给你晚上添个年菜,一个人过年冷清,去我家吧,娘和小玥都念叨你呢!” 话虽然是对着邵寒说的,但秦野的目光依旧带着探究,若有似无地瞟向低着头沉默的沈聿清。 被人盯着的沈聿清下意识地想挣脱邵寒的手躲开这审视的目光,却被邵寒更用力地按住了手臂。 邵寒对秦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的坚持:“谢谢秦大哥的好意,野味我就不收了。家里已经准备了东西,今晚就不去叨扰了。替我向大娘和小玥儿问好,祝你们新年快乐!” 秦野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去,他看着邵寒护着那个牛棚中人的姿态,一股强烈的失落和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憋闷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野把猎物强硬的塞到邵寒手里,深深地看了沈聿清一眼,不等邵寒开口就转身大步离开了,那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有些僵硬。 邵寒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猎物,多少有些无奈,心想着反正明天也要拜年,等明天处理好了再送到秦家去也行。 小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驱散了外面的严寒。 想着给沈聿清加餐,邵寒动作麻利地将秦野送的一只野兔处理干净,炖了一锅香气四溢的兔肉,又炒了个青菜。 小小的炕桌摆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沈聿清局促地坐在炕沿,他想帮忙却被邵寒拒绝了,“哪有让客人动手的。” 小屋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像一只温柔的手,一点点抚平着他紧绷的神经,让沈聿清想起来下放前过年的情景。 他看着邵寒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他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侧脸,一种久违的、名为“活着”的感觉,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丝隐秘的悸动,悄然滋生。 深夜,外面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小屋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邵寒开门,是秦野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海碗站在门口,里面是满满的白胖饺子。 他看到开门的邵寒,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了屋里坐在炕边的沈聿清身上,沈聿清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又想站起来回避。 邵寒却仿佛没察觉这微妙的气氛,侧身让开:“秦大哥?快进来,外面冷。” 秦野端着饺子走进来,目光在沈聿清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邵寒,声音听不出情绪:“娘包了饺子,非让我给你送来,还热乎着。” 他将碗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野兔肉,再看看沈聿清站在邵寒身旁的主人姿态,心里那点憋闷更重了。 原来这野味,这暖和的屋子,都是给这个人的。 “谢谢秦大哥,替我谢过大娘。”邵寒接过碗,语气真诚,又自然地转向沈聿清介绍道,“沈老师,这是秦野大哥,他家离这里很近,平时很照顾我。” 说完邵寒又转向秦野,“秦大哥,这位是沈聿清……沈老师。” 他省去了所有敏感的身份信息。 秦野对沈聿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自然认识沈聿清,在邵寒之前就帮过沈聿清,只是没想到邵寒会明目张胆的将人带回来。 沈聿清也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小心翼翼的感谢道:“……谢谢你的饺子。” 气氛有些凝滞,邵寒却像没感觉到,招呼两人坐下,又拿出三个小酒杯,倒了点陆向阳之前买的燕潮酩:“过年了,一起喝点暖暖身子?” 三人围坐在小小的炕桌边,邵寒是气氛的主导者,他给秦野讲小玥认字时的趣事,又自然地询问沈聿清一些关于德语发音的问题,巧妙地引导着话题。 秦野话不多,闷头喝酒,目光时不时在邵寒和沈聿清之间逡巡,他能感觉到邵寒对沈聿清那份不同寻常的耐心和尊重,那份维护的姿态,让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沈聿清则更加沉默,只有在邵寒问他德语问题时,才会简短地回应几句,声音低沉沙哑,但条理清晰,偶尔流露出的学识底蕴让秦野这个粗通文墨的猎户也暗自心惊。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邵寒身上,看着他温和带笑的脸,看着他给自己夹菜时自然伸过来的手,那沉寂已久的心湖,被投入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个在寒夜里救他性命,将他拉出地狱的年轻人,让他冰封的心,不可抑制地感到了……动心。 第134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4)^…… 夜渐深,秦野惦记着家里的母亲和妹妹,起身告辞。 他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着邵寒,欲言又止,最终只闷声道:“……关好门,夜里冷,炉子别熄了。” 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沈聿清。 沈聿清立刻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急促:“我也该……” 话没说完,手腕再次被邵寒轻轻却坚定地拉住。 “沈老师,”邵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暖意,“外面太冷了,牛棚没烧火根本没法睡人,今晚就住这儿吧,炕还暖和。” 他指了指旁边已经铺好的,厚实的被褥,“你睡炕头,那边暖和些。” 沈聿清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邵寒清澈的眼睛,感受着手腕上那不容置疑的温暖力道,再看看那铺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阳光和皂角气息的干净被褥……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内心里他根本就不想离开。 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沈聿清最后的心防,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掩盖了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 “……麻烦你了。”他最终只低哑地说出这四个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秦野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看着邵寒拉住沈聿清的手,看着沈聿清垂下头时那几乎称得上温顺的姿态,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失落感直冲头顶。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进了寒冷的夜色里,背影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小屋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喧嚣,炉火发出噼啪的轻响,邵寒安顿沈聿清洗漱后睡下,自己则睡在炕的另一头。 黑暗中,他能听到旁边沈聿清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然还未从这巨大的转变中平静下来。 邵寒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暖和的炕,丰盛的年夜饭,身边这个被他“救”出来的教授……这一切似乎很圆满。 然而,在他平静的心湖深处,只有一个念头清晰而冰冷地悬浮着,如同窗外寒夜中遥远的星辰——回城。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周旋,所有的“温情”,都是他在这片土地上为自己铺就的、通往归途的垫脚石。 至于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和情感?它们如同这冬夜的炉火,可以取暖,却终究无法真正触及他心底那片早已规划好的、名为“离开”的冻土。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聿清的方向,呼吸平稳,仿佛已经沉沉睡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脑海中正在一遍遍计划着如何尽快回城。 另一边,陆向阳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就被久违的,滚烫的年味包裹了,他走的晚,坐了一夜火车,大年三十晚上才到家。 红彤彤的窗花,热气腾腾的饺子香,父母喜悦的嘘寒问暖,兄弟姐妹兴奋的叽叽喳喳,还有亲戚邻里串门带来的喧嚣和瓜子壳落地的细碎声响,一切都和他记忆中温暖喧闹的春节一模一样。 他努力笑着回应,吃着母亲夹到碗里、油亮喷香的炖肉,听着父亲讲厂里的新鲜事,附和着亲人们对乡下生活的关切询问。 然而,当窗外骤然炸响一串震耳欲聋的鞭炮,绚烂的光影在玻璃窗上短暂映亮时,陆向阳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喧闹声、欢笑声、杯盘碰撞声……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拉远,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千里之外那个寂静寒冷的小山村,是家里那扇孤零零的木门,是邵寒站在寒风里送他离开时那平静温和、却隔绝了所有温度的笑容。 邵寒……他现在在做什么? 一个人守着冰冷的灶台,嚼着干硬的窝头? 还是又顶着风雪,去了那个冻死人的牛棚,守着那个叫沈聿清的男人?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陆向阳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他碗里的肉瞬间失去了滋味,周遭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热闹是他们的,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孤独感,却将他从这团圆的中心剥离出来,牢牢地钉在了对邵寒的担忧和思念上。 “向阳,怎么了?不合胃口?”母亲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走神。 “没,挺好的。”陆向阳猛地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低头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却味同嚼蜡。 之前归家的雀跃和放松荡然无存,心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寒冰。 第二天,大年初一。 家里依旧人来人往,拜年的喧闹让陆向阳有些喘不过气。他借口去找以前的老同学叙旧,逃离了家里的热闹。 老同学家住在城西一片略显陈旧的家属区,两人聊了些近况,回忆了些少年糗事,气氛还算轻松。 同学起身去给他倒水时,陆向阳百无聊赖地环顾着略显凌乱的房间,目光扫过墙角一个蒙尘的老式五斗柜时,柜子底下似乎露出一点纸角。 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伸手把那东西够了出来。 是一本薄薄的、封面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迹的小册子,纸张泛黄发脆。 陆向阳随手翻开,只看了几页,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那粗糙的铅笔画和露骨直白的文字描述,毫不掩饰地描绘着男女之间最隐秘的床笫之事。 冲击性的画面和露骨的字眼让他心跳如鼓,血液都似乎涌上了头顶,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书页,慌乱地将其塞回了柜子底下最深处。 老同学端着水杯回来,看到陆向阳通红的耳朵和略显局促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咋了?屋里太热?” “没、没事。”陆向阳含糊应着,接过水杯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头那簇被意外点燃的、带着羞耻和莫名悸动的火焰。 夜晚,陆向阳躺在家里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床上,窗外偶尔还有零星的鞭炮声,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疲惫的身体叫嚣着要休息,大脑却异常活跃,白天看到的那本小册子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扭曲、变形…… 渐渐地,那些画面中模糊的身影被一个清晰无比的身影取代——是邵寒! 梦境的触感异常真实,他梦见自己不是在那硬邦邦的土炕上,而是在一个温暖柔软的、不知名的地方。 邵寒就在他身下,清俊的脸上没有了平日温和疏离的面具,而是染着一层薄红。 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此刻迷蒙地望着他,带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近乎勾/引的诱惑。 他梦见自己俯下身,能清晰地感受到邵寒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种清冽又惑人的气息。 陆向阳遵循自己的心意吻上那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唇,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一丝甜意,让人渴求不已。 陆向阳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顷刻间两人颠倒,邵寒栖身在上,他粗糙的手掌抚过自己敏感的腰肢,渐渐向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夹杂着强烈占有欲和极致欢愉的浪潮瞬间将陆向阳淹没! 他紧紧拥抱着怀里温软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唔!”陆向阳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浑身滚烫,额头上全是汗,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下一秒,他僵住了。 下身传来一阵冰凉黏腻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那个绮梦并非虚幻。 他颤抖着手,摸索着掀开被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了床上那片深色的、濡湿的痕迹。 轰——! 巨大的震惊和羞耻感像海啸般将陆向阳吞没,不是女人…… 梦里和他缠绵悱恻、让他体验到极致快感的,竟然是邵寒!是他朝夕相处、想要牢牢护在身边的好兄弟邵寒! 陆向阳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直地坐在黑暗中,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梦里那些清晰的触感、邵寒迷蒙的眼神、压抑的呻吟……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神经上,让他浑身发麻,又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慌和……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悸动。 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想法?那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接下来的几天,陆向阳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家里的热闹与他格格不入。 他借口去图书馆看书,一头扎进了积满灰尘的故纸堆里,他不再看那些正经的书,而是带着一种做贼般的紧张和隐秘的渴望,疯狂地搜寻着一切可能相关的信息。 在那些批判封建糟粕、宣扬新思想的书籍间隙,在那些被遗忘的旧报纸角落,甚至在一些被撕毁的残页上,他艰难地、如饥似渴地拼凑着关于“断袖”、“龙阳”、“契兄弟”这些古老而禁忌的词汇背后所指向的含义。 他知道了,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有那种……感情。 那种超越了兄弟情谊,包含了强烈的吸引、占有欲,甚至……身体渴望的感情。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悸动,所有的酸涩和恐慌……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拼图,被“喜欢”这两个字,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了一起。 陆向阳坐在图书馆冰冷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却跳得异常沉重而清晰。 原来……他喜欢邵寒。 不是兄弟的喜欢,是男人对男人的喜欢。 是想要独占他、拥抱他、亲吻他……甚至像梦里那样……与他水乳交融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冲击,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的清晰感。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邵寒那些反常的占有欲、那些莫名的醋意、那些深切的担忧和渴望……究竟源于何处。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能再等了,什么初五,他现在就要回去!回到那个有邵寒的地方! 他要亲眼确认,他要……把那个没心没肺,让他又爱又恨又怕的人,牢牢地看在自己身边! 第135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5)^…… 清冽的晨光透过糊着薄纸的窗棂,将小屋染上一层浅淡的灰白,炉火已经熄灭,残留的暖意正被新渗入的寒气一丝丝蚕食。 沈聿清先醒了,身体深处积年的疲惫和昨夜骤然涌入的,过于奢侈的温暖让他醒来时不由有些恍惚。 陌生的屋顶,干净却带着补丁的被褥,还有身边另一个人平缓悠长的呼吸声,眼前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沈聿清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几步之遥的炕那头,邵寒还在睡,侧身背对着他,只露出乌黑的短发和一小段白皙的颈项轮廓。 就在这时,他低头看见了枕边放着的东西。 一双崭新的,用深蓝色厚实布料缝制的手套,还有一对同色系毛绒绒的耳罩,针脚细密整齐,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沈聿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犹豫,轻轻触碰那柔软厚实的布料。 是新的…… 专门为他准备的在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这样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其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一股暖流,混杂着巨大的欣喜和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冲上他的鼻尖,沈聿清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 他几乎能想象出邵寒是如何省下自己的份额,或者费尽心思才弄到这些材料,又是如何在昏暗的烛火下,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这份纯粹且不求回报的善意,比严冬的寒风更让沈聿清感到刺痛,他配得上吗?这份温暖,他该拿什么去还? 沈聿清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棉袄的内袋,那里藏着他仅剩的,与过去辉煌身份还有一丝联系的东西——一支德国产的万宝龙钢笔。 笔身是深沉的黑色树脂,镀金的笔夹和笔尖已经有些磨损,却依然透着冷峻的优雅和精密的质感。 这是他十四岁时父亲送的生日礼物,也是他仅存的,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所有的念想。 他紧紧攥着那支冰冷的钢笔,指节发白,理智在尖叫,让他放下,这东西太过危险,太不合时宜。 可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在翻腾,他想给邵寒一点什么,任何一点东西,可他除了这支钢笔外一无所有。 哪怕这钢笔价值不菲,但沈聿清觉得拿它去回应这份他无法承受的暖意仍旧远远不够,他想去证明自己并非一味地索取。 邵寒似乎被他的动静惊扰,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初醒的朦胧中依旧清澈见底。 “沈老师,醒了?”邵寒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很自然,露出温柔的笑意,“新年好。” “新……新年好。”沈聿清的声音干涩,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澜,然后将那支钢笔递了过去,动作有些僵硬,“这个……新年礼物,不成敬意。” 邵寒的目光落在钢笔上,微微一凝,他显然认出了这支笔的价值和意义。 邵寒坐起身来,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向沈聿清:“沈老师,这太贵重了,你自己留着用就好……” “不!”沈聿清几乎是急切地打断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求,“请你收下。我留着它……已经没有意义了。” 沈聿清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带着某种隐秘的心思,“就当……是个念想。” 邵寒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沉默了几秒。 最终,邵寒伸出手,没有触碰沈聿清的手,而是轻轻接过了那支沉甸甸的钢笔,温热的笔身入手,带着沈聿清指尖残留的温度。 “谢谢你,沈老师。”邵寒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他摩挲着笔身光滑的曲线,眼神专注而认真,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嘴角浅笑,将钢笔仔细地收进了自己棉袄的内袋,动作珍重。 “秦大哥昨天送来的饺子还在锅里温着,”邵寒起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整理被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我去热一下,当早饭。你先洗漱,一会儿我们……” “我该回牛棚了。”沈聿清几乎是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种自我强迫的坚定,他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理智在疯狂地敲打着他,留在这里是危险的,对邵寒是拖累,对自己那颗摇摇欲坠的心更是致命的诱惑,昨夜他留在这里已是逾矩,不能再得寸进尺。 “沈老师,”邵寒的动作停住,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外面天寒地冻,牛棚的情况你比我清楚。陆向阳初五才能回来,他知道你的情况。” 见沈聿清低着头又恢复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邵寒抬手拉住他的手腕,“等他回来,我跟他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个更稳妥的地方安置你,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邵寒的语气很平静,理由也充分,甚至带着为对方着想的体贴。 他提到陆向阳的归期,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也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这只是暂时的收留,期限明确。 沈聿清感受着手腕处的温暖,他的动作僵在原地,邵寒的话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所有试图逃离的冲动都轻轻按住。 留下?住在邵寒的屋子里?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团炽热的炭火,烫得他心慌意乱。 理智的警告声在脑海里尖锐地响着,可内心的渴望却如同藤蔓疯长,牢牢地缠住了他的双脚,让他不能移动半分。 见沈聿清沉默着不说话,邵寒又使出杀手锏,他乖巧撒娇道:“过年冷清,沈老师就当陪着我,可以吗?” 闻言沈聿清愣了愣,他第一次听到邵寒如此亲昵的语气,看着邵寒清澈平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关怀。 学生对老师的关心沈聿清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最终,那点残存不多的,试图维持最后体面的理智,在这温柔的期待下土崩瓦解,他几乎是无声地坐回了炕沿,垂下了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眨眼间小屋再次被夜色和炉火的微光笼罩,依旧是那张不大的炕,依旧是沈聿清睡在更暖和的炕头,邵寒睡在另一头。 耳边是煤炭燃烧的声音,沈聿清平躺着,白天的一切历历在目,崭新的手套耳罩,那支交出去的,带着体温的钢笔,还有邵寒平静而有力的挽留…… 这一切都像烈酒,在沈聿清沉寂冰冷的心底发酵,蒸腾起一种他以为自己从未有过的,滚烫而混乱的情感。 此刻邵寒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背对着他。 沈聿清却毫无睡意,黑暗中,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听到炉火偶尔的噼啪声,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皂角香和邵寒身上干净的气息。 他甚至能感觉到隔着那点距离,从邵寒那边传来的,属于年轻生命的温热。 沈聿清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胶着在邵寒的背影上,那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肩线,那没入被角下的乌黑发梢…… 一种陌生的渴望在沈聿清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像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的困兽,理智构筑的堤坝在这汹涌的情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白天里邵寒温和的话语,清澈的眼睛,接过钢笔时专注的神情……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重叠。 那份他不敢奢望,也无法理解的温暖,此刻就在咫尺之遥,鼻尖的皂角香像是无声的焰火,引燃了沈聿清整个人。 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攫住了沈聿清,他想靠近,想触碰,想确认这份温暖是真实的,哪怕只有一瞬。 他屏住呼吸,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坐起身,眼角升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潮红。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沈聿清裸露的脖颈和手臂,激起一阵战栗,但这寒意丝毫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灼热,他倾身无声地向那个沉睡的身影靠近。 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擂鼓般轰鸣,震得沈聿清耳膜生疼,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每一步靠近,都像是踩在悬崖的边缘。 终于,他缓缓停在了邵寒的身侧,黑暗中,邵寒的脸庞轮廓模糊,只有那长长的睫毛在炉火的映照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沈聿清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这模糊的线条,带着一种近乎顶礼膜拜的痴迷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冰冷的空气,灼热的呼吸,剧烈的心跳。 然后,仿佛被某种魔鬼蛊惑着,沈聿清低下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献祭般的虔诚,将自己冰冷而干燥的唇,极其轻柔地,颤抖地印在了邵寒的额角。 那是一个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触碰,比雪花更轻,比叹息更短暂。 瞬间的冰凉触感传来,沈聿清却像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直起身子,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巨大的恐慌和强烈的自我厌恶瞬间将他淹没,他刚刚在做什么?他疯了吗? 沈聿清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缩回自己的位置,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牙齿都在打战。 他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邵寒一眼,恐惧着下一秒邵寒就会惊醒,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震惊、厌恶甚至恐惧看向他。 那将是他无法承受的噩梦。 黑暗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聿清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和他脑海中疯狂回响的自我谴责。 他没有看到,背对着他的邵寒,在那冰凉的、颤抖的唇瓣触碰到额角的瞬间,那藏在被褥下的,原本自然垂放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仿佛真的沉在深沉的梦境里,未曾被惊扰分毫。 第136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6)^…… 陆向阳几乎是*掐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家里过年的喧嚣成了难以忍受的煎熬。 那个惊世骇俗的认知像一团滚烫的火在他胸腔里燃烧,混合着对邵寒的强烈思念和对那个沈聿清难以言喻的猜忌与恐慌。 什么初五?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大年初三清晨,天还没亮透,陆向阳就背起那个塞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大帆布包离开了家了。 包里面装满了母亲亲手做的腊肉香肠、几罐珍贵的肉罐头、崭新的棉袜手套,甚至还有两包他特意跑去老字号排队买的,邵寒可能会喜欢的桂花糕。 陆向阳被父母送到火车站,他几乎是跑着赶上了最早一班开往镇上的火车,车上人声鼎沸。 一路颠簸,心急如焚的他并没有回去时的难受,一心只想尽快见到邵寒。 当他终于踩着黄昏的暮色,顶着凛冽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那熟悉又安静的房子时,胸腔里那颗焦灼的心才稍稍安定。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邵寒,想确认他好好的,想把满包的好东西塞给他,想……把那个碍眼的沈聿清彻底从邵寒身边隔开。 房门并没有上锁,陆向阳嘴角上扬,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身寒气猛地推开门,“邵寒!我回来……” 他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屋炉火正旺,暖意融融,一个清瘦的身影正背对着门,站在简陋的灶台前,似乎在搅动着锅里什么。 听到开门声,那人诧异转过身来。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邵寒!是那个讨人厌的沈聿清! 沈聿清身上穿着邵寒的棉袄,袖子略长,长出的一截被卷起,他身上那件袄子昨天被拆下来洗了。 昨天邵寒才知晓他曾经给沈聿清的棉袄早就被还回来了,没见到东西的邵寒立刻明白棉袄大概被知青点的那群人处理了。 炉火的光映着沈聿清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额前凌乱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手里还拿着锅铲,一副贤夫的姿态,看到突然闯入,满身风雪气息的陆向阳时,那双沉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 随即是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自然知晓是自己侵占了陆向阳的位置。 陆向阳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一路的奔波,满心的期待和隐秘的思念,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彻底点燃,化作一股焚心蚀骨的怒火和尖锐刺骨的酸意。 他和邵寒的屋子!他送给邵寒的衣服!他和邵寒亲手搭的灶台! 这个该死的沈聿清,他凭什么在这里?像个主人一样!陆向阳此刻只想知道邵寒呢?邵寒在哪里? “你怎么在这?!”陆向阳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质问。 他重重地将那个巨大的帆布包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钉在沈聿清身上,仿佛要将他身上那件属于邵寒的棉袄烧穿。 沈聿清见此握着锅铲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陆向阳眼中那赤裸裸的愤怒,嫉妒和毫不掩饰的排斥,像针一样刺过来。 除夕夜同榻而眠后,他心底那份隐秘的悸动和难以言说的情愫,此刻在这充满敌意的目光下,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危险。 沈聿清见过那种目光,在那些被人揪出来、挂着牌子游街的“变态”身上,在那些鄙夷唾骂的围观者脸上……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我……”沈聿清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邵寒他去秦家……”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陆向阳猛地打断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炉火的光都遮住,“牛棚装不下你了?还是邵寒心软,让你索性蹬鼻子上脸了?” 话语刻薄而尖锐,带着浓浓的讽刺,“沈教授?呵,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别给邵寒招惹麻烦!” 沈聿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陆向阳的话像毒蛇,精准地咬在他最恐惧、最自卑的痛处。 身份!麻烦!这正是他夜夜辗转反侧,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根源。 他攥紧了锅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心头的屈辱和翻涌的情绪。 然而,看着陆向阳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那毫不掩饰的,对邵寒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沈聿清心底那份同样隐秘的情愫,混合着保护邵寒的本能,竟冲破恐惧,化作一丝冰冷的反击。 他挺直了本就清瘦的脊背,迎上陆向阳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属于知识分子的冷静和穿透力:“陆同志,我的身份如何,不劳你费心。我在这里,是邵寒的意思。” 沈聿清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回视着陆向阳,一字一句道,“倒是你,陆同志,你现在的言行……似乎更应该注意分寸,有些眼神,是藏不住的,别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连累了他。” “你!”陆向阳被这近乎直白的点破和警告彻底激怒了,沈聿清不仅赖在这里占了他的位置,还敢反过来指责他? 竟然还敢警告他对邵寒的心思?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他凭什么! “我连累他?你一个自身难保的‘牛鬼蛇神’有什么资格说我?”陆向阳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额头青筋暴起,几乎要冲上去揪住沈聿清的衣领,“你对他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离他远点!否则……” “否则怎样?”沈聿清毫不退让,苍白的脸上甚至浮起一丝近乎惨淡的冷笑,“去举报我?还是打我一顿?陆向阳,你的冲动,只会把他拖进更深的泥潭!” 他看穿了陆向阳对邵寒那份炽热却危险的占有欲,那份感情和他自己的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火种,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将邵寒彻底焚毁。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邵寒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布包,似乎是秦家给的什么东西。 他一眼就看到屋内对峙的两人,陆向阳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双眼赤红,拳头紧握,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而沈聿清脸色苍白如纸,却倔强地挺立着,眼神里是破釜沉舟般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向阳,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初五才回来。”邵寒放下手里的小布包,带着一身寒气走近炉火,目光在陆向阳身上逡巡,带着真实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随即目光扫过地上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和两人之间几乎凝滞的,充满火药味的气氛,他佯装不知,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炉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浓重的寒意和无声的硝烟。 陆向阳和沈聿清同时看向无辜笑着的邵寒,一个眼中是未消的怒火和被抓包的慌乱,一个眼中是深重的忧虑和无法言说的惆怅。 沈聿清垂下眼帘,避开了邵寒探询的目光,心底一片冰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陆向阳,都已被那个名叫邵寒的年轻人,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情感深渊。 邵寒的归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那几乎要燃爆空气的敌意。 小屋内的气氛在陆向阳刻意拔高的嗓门和沈聿清刻意低垂的眼帘中,被强行涂抹上了一层生硬的“正常”。 邵寒看向默默搅动锅里食物的沈聿清,微微蹙眉的关心道:“沈老师,你身体刚好些,别站太久。” 见邵寒将目光放在沈聿清身上,陆向阳急忙开口打断,“咳,我在家待不住,惦记着这里的事,还有……” 陆向阳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邵寒的脸,那点“还有你”的意味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瞥见沈聿清那件熟悉的棉袄时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句含糊的,“……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他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拉开那个巨大的帆布包,试图用物质的热闹冲淡刚才的诡异氛围:“阿寒,你看,我妈非让带的,腊肉、香肠、肉罐头……哦,还有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两包用油纸细心包好的桂花糕,献宝似的递到邵寒面前,眼神灼灼,“我排了好久的队呢,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喜欢桂花糕,尝尝喜不喜欢这家的味道?” 说话间陆向阳扫了眼尴尬站在一旁的沈聿清,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要是你喜欢,我之后让我爸妈多寄点过来。” 邵寒看着那两包还带着点油润香气的糕点,又看看陆向阳脸上那混合着期待,紧张和一丝未消余怒的复杂表情,心头微暖,也掠过一丝无奈。 他接过桂花糕,温声道谢:“谢谢阿姨,也谢谢你。不过下次别这么折腾了,路远东西沉。” 随后两碗水端平的邵寒转向沈聿清,“沈老师,锅里是粥吧?正好向阳带了腊肉,切点放进去一起煮。” “嗯。”沈聿清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用锅铲舀起一点粥看了看火候。 他的侧脸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过分安静,甚至表情有些僵硬。 邵寒的关心和陆向阳的“献宝”像两股不同的力量拉扯着他,让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第137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7)^…… 陆向阳听到邵寒与沈聿清亲昵的对话,心里那点刚被桂花糕压下去的火苗又窜了一下,但他强忍着没发作,只是闷声应道:“那我来切腊肉。” 他拿出腊肉,动作带着点发泄的意味,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仿佛刀下不是腊肉而是某人。 晚饭是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气氛中进行的。 陆向阳努力扮演着“热情归来的好兄弟”角色,不断地给邵寒夹菜,讲着家里过年的趣事,声音洪亮,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感完全覆盖掉角落里的沈聿清。 沈聿清则沉默得近乎透明,只在自己面前一小块地方缓慢地吃着粥,几乎不抬头,也不参与任何话题。 邵寒几次试图将话题引向沈聿清,询问他身体恢复情况或饭菜是否合口,喜欢什么食物,都被沈聿清极其简短、甚至有些回避的回答挡了回去,而陆向阳则会立刻接过话头,用更热闹的话题岔开。 邵寒不是傻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近乎凝固的冰冷和排斥。 陆向阳对沈聿清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而沈聿清那过分的沉默和回避,也绝非仅仅是性格使然,这顿饭吃得他如坐针毡,只想着尽快离开。 饭后,沈聿清默默地收拾碗筷,陆向阳立刻站起来想抢回自己以前的工作,却被邵寒轻轻按住了手臂:“向阳,你一路辛苦,休息会儿吧,我和沈老师来就行。” 这话让陆向阳的动作一顿,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只觉得沈聿清登堂入室,不但趁着他不在来他和邵寒家,还抢他的位置。 然而邵寒就像是没察觉到一般,他转向沈聿清,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沈老师,你也刚好些,我们收拾完你就休息吧。” 沈聿清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当他将最后一个碗洗净放好,擦干手,便径直走到角落。 那里放着邵寒送他的新年礼物,那双崭新的手套和耳罩,被他仔细的用布单包裹起来,准备回去时带着。 “沈老师?”邵寒见此离开明白他的打算,快步走过去拦住人,“你这是做什么?” 沈聿清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系紧包袱,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疏离:“这两天打扰了,我该回牛棚了,衣服……我明天还你。” 他的旧袄子拆洗了还没装回去,缝补需要时间,但他不想继续待下去。 沈聿清不想再成为陆向阳和邵寒之间矛盾的焦点,更害怕自己那份无法控制的情感会给邵寒带来灭顶之灾。 离开,是最安全的选择,尽管那意味着重新回到刺骨的寒冷和孤寂,明明之前都是一个人生活,可一想到要重回牛棚,心里竟生出几分难舍难分。 “不行!”邵寒脱口而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他一把按住沈聿清收拾包袱的手腕,那手腕冰凉得让他心惊,“牛棚那地方,四面漏风,不生火跟冰窖一样,你病才刚养好,回去再冻着怎么办?” 邵寒看向沈聿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这次将人接过来,他就没打算将人再送回去。 邵寒那句坚决的“不行”和紧握住沈聿清冰凉手腕的动作,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陆向阳的眼底。 他看着邵寒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那是他渴望却不敢奢求的专注,如今却毫不吝啬地给了角落里的那个人。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几乎涌上喉咙,又被陆向阳生生咽了回去,他必须稳住,不能让邵寒看出他快要爆炸的妒火。 陆向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僵硬得像一张劣质的面具:“阿寒说的对,沈老师,牛棚那边没烧火,你这么直接回去容易生病,不如过两天再回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违心得让他自己都作呕。他心里咆哮着:快滚!赶紧滚回你的牛棚去! 沈聿清微微侧头,避开了邵寒过于灼热的视线,也避开了陆向阳那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 手腕上残留着邵寒掌心的温度,那一点暖意像毒药,让他贪恋又恐惧。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告别,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认命的平静:“快初五了,我再住下……不合适。有陆知青……陪你,我也放心。” “什么合适不合适!”邵寒立刻反驳,他听出了沈聿清话里那份决绝的退意,这让他莫名生气,“你的身体要紧,牛棚绝对不能回去,这样……” 邵寒脑中飞快运转,一个念头闪过,“对了,秦家!秦家有间空着的杂物房,今天早上秦大娘提过一嘴,说想租出去贴补点家用。” 其实当时邵寒就想问问能不能租给沈聿清,但秦野当时回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邵寒本想着初五前解决就行,没想到陆向阳突然回来了。 邵寒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去问问,沈老师,你暂时安心住这儿,等我把房子谈下来,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总比继续住在牛棚强。” “秦家?”沈聿清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那确实比牛棚好,但……他下意识地看向陆向阳。 果然,陆向阳的脸色在听到“秦家”时,先是一愣,随即是更深的阴霾。 让沈聿清单独住出去?虽然不住在他们家里,但终究还在一个村里,邵寒一样会继续照顾他,这跟登堂入室有什么区别?陆向阳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阿寒,这……秦家是村里人,沈老师他……”陆向阳斟酌着词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关心”和“顾虑”,而非赤裸裸的驱逐,“沈老师毕竟是……身份特殊,住在村里,会不会惹人闲话?对秦家、对沈老师,甚至对你……都不太好吧?” 他把“身份特殊”几个字咬得很轻,但其中的分量,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邵寒眉头紧锁,陆向阳的话戳中了他一直以来的担忧,这件事说难解也难解,说好解也好解,只要大队长同意就行。 秦大娘心善,并不会顾忌许多,沈聿清下放这么久,除了放牛其他人也不怎么在意他,其实不算什么难事。 可邵寒要沈聿清的感激,就不能让事情看起来那么简单,否则沈聿清还怎么为此感激涕零。 邵寒沉默了几秒,看着沈聿清瞬间更加苍白和紧绷的脸,他一锤定音,“事急从权,秦大娘是厚道人,我去好好说,只说是暂时租住养病,租金我来付,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就去秦家问问。”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直接拍板,但实际上邵寒口袋的钱不多,付了租金他就只能靠陆向阳养活。 不过这恩情可不能算到陆向阳身上,所以自然是他来出钱。 陆向阳张了张嘴,看着邵寒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把所有反对的话都咽了回去。 再争下去,邵寒只会更恼他,他只能强压下满心的不甘和愤怒,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行,你考虑周全就好,我都支持你。” 陆向阳心里却咬牙切齿:沈聿清,算你狠! 邵寒果然雷厉风行,说完他就亲自跑去找秦大娘,果然,刚一开口秦大娘就同意了,对方甚至不想要租金,还是邵寒劝着她一定收下。 房子谈妥了,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那间厢房年久失修,积满了灰尘,窗户纸破了大半,土炕也需要彻底清扫和烘烤才能住人,没个三五天根本收拾不出来。 这意味着,沈聿清还得在邵寒这里继续住上几天,天色渐晚,这个现实摆在了三人面前。 小屋里的气氛格外凝滞,邵寒看着狭窄的土炕,再看看眼前两个身形都不算矮小的男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屋里这炕,睡两个人勉强宽敞,睡三个人……那就得紧紧挨着了。 “咳,”邵寒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尴尬,“沈老师,秦家那屋子还得收拾几天,要不……今天我打地铺,你们俩睡床上” 邵寒当然不想打地铺,可是人是他带回来的,他总不能让陆向阳打地铺,这两日沈聿清睡他的位置,他睡陆向阳的位置,不然以陆向阳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起来。 沈聿清听到这话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抗拒道:“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怎么还能让你睡上我已经习惯了,我来打地铺。” 让他和对他充满敌意的陆向阳挤在一张炕上?那简直是酷刑,况且他也舍不得邵寒睡地上。 “那怎么行你是我请来的客人,肯定是你睡床上。”邵寒立刻否决。 陆向阳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让沈聿清睡地上?邵寒肯定不放心,说不定半夜还要起来查看,或者干脆……不行!绝对不行! 让他和邵寒睡床上,自己打地铺?那更是噩梦!他陆向阳怎么可能把邵寒身边的位置拱手让给那个“病秧子”? 电光火时间,一个念头闪过,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一丝扭曲的“折中”方案。 陆向阳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故作坦然的“牺牲”精神:“行了,都别争了,阿寒,这炕是窄了点,但挤一挤也能睡。三个人……就三个人睡吧!” 第138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8)^…… 陆向阳刻意加重了“三个人”,然后看向邵寒,眼神真诚,“总不能让客人来家里打地铺,也不能让你睡地上,不过……我要睡中间!”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是最完美,最无私的解决方案。 陆向阳睡中间的意图很明显,他要把沈聿清和邵寒彻底隔开,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一道墙,杜绝任何一丝让沈聿清靠近邵寒的机会。 虽然一想到要和沈聿清挨着睡就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只要能紧贴着邵寒,这点牺牲他忍了。 陆向阳甚至隐隐有种扭曲的满足感:看,邵寒身边的位置,终究还是我的。 邵寒愣住了,看看一脸“大义凛然”的陆向阳,又看看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明显抗拒却又无法反驳的沈聿清。 这个安排……实在诡异又憋屈,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若是睡中间,陆向阳怕是第一个不同意。 邵寒着实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陆向阳,毕竟平时支出和日常消费的大头都是陆向阳在出钱。 邵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那就委屈你们俩了。” 他自动将自己排除在“委屈”之外,只觉得头疼,毕竟问题是他带来的。 夜晚,寒风依旧在窗外呼啸。 狭小的土炕上,三个成年男性并排躺下,空间立刻被压缩到极限,好在三人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也不至于那么诡异。 陆向阳果然牢牢占据了中间的位置,他刻意侧身面向邵寒,后背几乎完全贴上了沈聿清的手臂,带着一种无声的驱逐意味。 邵寒被挤在靠墙的最里面,陆向阳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他的后颈。 而沈聿清则像是被“钉”在了炕沿,他侧身朝外,背对着那两人,火炕暖和,可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沈聿清尽量将自己缩到最小,避免与陆向阳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若不是为了让邵寒安心,他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 夜晚的冷气透过被褥的缝隙传来寒意,但远不及沈聿清身后那无形的,充满排斥和敌意的气压让他感到刺骨。 他紧闭着眼睛,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融入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能清晰地听到陆向阳故意放重的呼吸声,感受到那具温热躯体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排斥。 邵寒身上那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偶尔飘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拉扯。 陆向阳则截然相反,虽然对挨着沈聿清极度厌恶,但鼻尖萦绕着邵寒发间熟悉的气息,手臂甚至能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到邵寒身体的轮廓。 这让他心中那团暴躁的火焰奇异地被另一种满足感稍稍压制,那夜的画面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让他不由心猿意马。 陆向阳贪婪地汲取着这份贴近,故意又往邵寒那边挤了挤,将身后的沈聿清彻底挡在自己和冰冷的炕沿之间。 黑暗中,陆向阳的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 邵寒夹在陆向阳和土墙中间,感受着陆向阳身上年轻蓬勃的热力带着一丝侵略性,被挤得侧躺的他忍不住低声开口,“再挤……就要没气了。” “哦,哦,对……不起。”陆向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瞬间血红了脸,可他挪了半天也只离邵寒远了几厘米。 邵寒微微叹了口气,他睁着眼睛,望着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屋顶横梁,第一次觉得这张睡了许久的土炕,竟如此令人难以安眠。 陆向阳那近乎宣告主权的睡姿,沈聿清那刻意拉远的沉默,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可邵寒贪心,这两条出路都要握在手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盼着秦家的房子能快点收拾好。 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缝隙挤进来,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冷冷地映照着炕上这同床异梦、各怀心思的三人。 冰冷的空气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声,交织成一曲无声的煎熬。 沈聿清搬进秦家小院那天,正是初五。 邵寒几人将原本堆放杂物的西屋收拾得干干净净,为了让沈聿清早点搬出去,陆向阳是他们中干的最勤快的,比沈聿清这个主人都认真。 新糊的窗户纸透进北方冬日里难得的,温吞吞的阳光,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也照亮了沈聿清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星火。 火炕烧得旺旺的,驱散了阴冷角落里的寒气,铺盖和床单浆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温馨又舒适。 秦大娘搓着手,脸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局促,“沈老师,委屈你先住这儿了,地方小,东西也旧……” “不委屈,真的,很好了。”沈聿清的声音有些发紧,这里比牛棚好上许多,更何况秦家敢冒着风险租房子给他,仅此一点就值得感激。 沈聿清环顾这间小小的屋子,目光扫过坑洼的泥土地面,落在窗台上一个豁了口的陶罐里插着的几枝红梅,那是邵寒特意从山上采的,祝他乔迁新居。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一种久违的,属于一个“正常人”的暖意缓慢地浸润了他冻僵的心肺,他眼神温柔,有了几分往日的模样。 沈聿清终于可以不用在深夜蜷缩在冷厉的牛棚中咳嗽不止数着日子过活,他的身体在邵寒的调养下已经好了很多,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谢谢秦婶,也谢谢大家。”沈聿清郑重地道谢,语气真诚。 沈聿清沉浸在新生的喜悦中时,邵寒和陆向阳准备告辞,沈聿清心头那份新居带来的暖意,瞬间被另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失落凿开了一个洞。 “安顿好就好,那你先休息,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邵寒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陆向阳紧随其后。 看着邵寒的背影消失在低矮院墙的转角,也带走了沈聿清心头刚刚燃起的一点光亮,这暖和的屋子,终究是离邵寒更远了。 陆向阳跟着邵寒回家后,看到属于沈聿清的东西都消失后,心头那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终于畅快地吐了出来,那个碍眼的家伙,总算滚了! 他家的炕,又完整地属于他和邵寒了!陆向阳嘴角咧开,几乎要笑出声,连带着看门口那破败的土墙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只是这份愉悦没能持续几天,陆向阳就发现了一件让人十分烦躁的事情,邵寒出门的频率明显变得比之前还高了。 而且,他去的方向,十有八九是秦家,起初陆向阳还能说服自己,邵寒是去教小玥识字学习,或者去找秦野帮忙。 可一次、两次、三次……他亲眼看见邵寒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两个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杂粮饼子,熟门熟路地拐进了秦家大门。 又一次,他看见邵寒拿着一本书,和刚从外面回来的沈聿清在秦家院门口站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沈聿清冻得发白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点罕见的笑容。 陆向阳胸口那股被压下去的邪火,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疼,比之前三人挤一个炕时还要灼人百倍! 他费尽心机,甚至忍着恶心挨着沈聿清睡,好不容易把人从眼皮子底下赶走,结果呢? 邵寒比之前沈聿清住在牛棚还要去的勤,陆向阳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那姓沈的到底给邵寒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天傍晚,陆向阳终于堵住了从秦家方向出来的沈聿清,村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沈聿清!”陆向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雨欲来的阴鸷,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沈聿清笼罩在暮色里。 沈聿清脚步顿住,抬起眼,这段时日在邵寒的投喂下他渐渐露出往日的殊色,即便穿着黑色的棉袄,冷清的气质,白皙的面容也能瞬间引人注目,陆向阳在他面前显得有些青涩稚嫩。 他看着陆向阳,眼神平静无波,不再是土炕上那个隐忍沉默、被挤到炕沿的受气包。 “有事?”沈聿清的声音很淡,像拂过冰面的风。 陆向阳逼近一步,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捏得发白,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我警告过你,离邵寒远点!还是你觉得搬出了牛棚,就不再是“牛鬼蛇神”?” 他的怒火像实质的热浪,喷在沈聿清冰冷的脸上。 沈聿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向阳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那目光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东西,这眼神像针一样刺了陆向阳一下。 “陆向阳,”沈聿清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陆向阳从未听过的、沉静的力量,“腿长在邵寒身上,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要看谁,是他的自由。” 他顿了顿,迎着陆向阳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冷峭又锋利,像淬了冰的刀锋,“你拦不住他,更拦不住我。” “你……”陆向阳的理智瞬间被这句话点燃,巨大的羞辱感和失控的恐慌让他猛地抬手,一把揪住了沈聿清棉袄的前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那单薄的布料撕裂。 沈聿清被他扯得一个趔趄,身体重重撞在身后粗糙冰冷的土墙上,震得他闷哼一声*,后背生疼。 但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去掰开陆向阳的手,只是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陆向阳因暴怒而赤红的眼睛。 沈聿清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第139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19)^…… “你敢动手吗?”沈聿清的声音因为衣领的压迫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挑衅,“你想让邵寒知道他眼里那个‘正直’的陆向阳,背地里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陆向阳滚烫的怒火上。 他揪着沈聿清衣领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打下去?就在这村道上?万一让路过的村民看见?甚至让……邵寒知道?陆向阳脑子里轰然作响,瞬间冷静下来。 邵寒那双温和却疏离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看着他,带着无声的失望。 陆向阳可以生气,可以光明正大地警告,唯独不能背后下黑手,不能像个地痞流氓一样动粗,这是他给自己划下的底线,也是他能在邵寒面前理直气壮的依仗。 这依仗,此刻成了捆住他手脚的绳索,他不能动手,至少不能现在动手。 陆向阳的牙关咬得死紧,他死死瞪着沈聿清近在咫尺的,苍白却毫无惧色的脸,那双眼睛里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处发泄的暴怒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猛地将沈聿清狠狠往墙上一搡,松开了手。 “滚!给我滚远点!”陆向阳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却无法撕咬的公牛,只能红着眼在原地暴躁地打转,“若你出事牵扯到邵寒,我不会放过……” “不必你担心,我不会让邵寒因我而受任何伤害。”,沈聿清抬手理了理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领,动作缓慢而从容,仿佛刚才差点挨揍的人不是他。 他甚至没再看暴怒的陆向阳一眼,只是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深处一丝复杂的光芒,然后转过身。 沈聿清拖着被撞得生疼的身体,一步一步,沉默而倔强地沿着冰冷的村道,朝着原本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孤直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覆着薄霜的泥地上,显得格外单薄,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肯折弯的韧性。 陆向阳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一团团散开。 他看着沈聿清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妒忌像是火焰烧的他眼尾通红。 深夜,秦家西屋,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 沈聿清坐在炕沿,后背被墙撞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中那封薄薄的信笺上。 信是从遥远的南方寄来的,信封上那熟悉的,属于父亲的刚劲字体,此刻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劫后余生的克制。 指尖划过信纸粗糙的纹理,沈聿清的目光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个字,吸收着每一个笔画里蕴含的信息和力量。 “……家中情形已有转圜之机,风波渐息……你母亲日夜悬心,身体尚可……勿忧家中,万望珍重自身……归期,当在不远……” “归期,当在不远。” 这六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聿清的心尖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和巨大的力量感淹没。 长久以来压在心口那块巨石,被这六个字撬开了一道缝隙,冰冷僵硬的血液骤然奔涌起来,冲撞着他的四肢百骸。 沈聿清猛地攥紧了信纸,指节用力到发白,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苍白的脸,那双总是沉静、甚至带着几分隐忍阴郁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是被阳光照耀,骤然迸射出骇人的光亮。 那光亮里,是压抑太久终于看到出口的疯狂,是绝境逢生的狠厉,更是对即将拥有力量的、毫不掩饰的野心。 邵寒…… 沈聿清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胸腔里翻涌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穿,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牛棚、用沉默对抗排斥的可怜虫了。 他有了回去的希望,有了重新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底气。 那么,眼前的一切阻碍,包括那个像护食的狼狗一样守着邵寒的陆向阳,都变得不再那么不可撼动,甚至……有些碍眼了。 沈聿清缓缓松开手,小心地将那封承载着命运转折的信笺抚平,折好,贴身放进最里层的衣袋。 那薄薄的纸张紧贴着心口,源源不断地传来滚烫的支撑。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沈聿清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瞬间收敛,快得如同从未出现。 他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色,抬眼望去,秦野端着一个粗陶碗,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年轻却已显棱角的脸部线条,带着山野少年特有的淳朴和倔强。 碗里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香甜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 “沈老师,”秦野的声音有点闷,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沈聿清平静的面容,又迅速垂下,“我娘蒸的,让我给你送过来。” “谢谢。”沈聿清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这些时日秦家对他照顾颇多,沈聿清想着离开后可以给她们一些帮助。 秦野却没立刻离开,他靠在门框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懊恼:“邵寒他……还是不肯收那身衣裳。” 沈聿清捧着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知道秦野说的是什么。 年前秦野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块质地不错的藏蓝色涤卡布料,宝贝似的藏着,过完年就偷偷摸摸找人做了一件时兴样式的青年装。 秦大娘私下里跟沈聿清念叨过,说秦野是想报答邵寒之前在他不在家时照顾秦母和妹妹的恩情。 那天秦野兴冲冲地抱着新衣服去找邵寒,结果没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衣服被他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他说……太贵重了,心意领了,让我留着以后……自己用。”秦野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被拒绝的难堪和沉闷的难受。 他不懂,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布,明明是想表达最真诚的感激,为什么邵寒就是不肯收? 那点隐秘的连他自己也未曾深究,想要在邵寒面前显得体面一点的心思,被这干脆的拒绝砸得粉碎。 沈聿清看着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失落和困惑,心里却是一片冰雪般的清明,邵寒当然不会收。 邵寒心善,帮人从不贪图什么,就连他送给邵寒的那只钢笔,也在搬家那天出现在了他枕头底下,邵寒说保管也就真的只是保管。 在人人对他避而不及之时,是邵寒将他从鬼门关救了下来,也是邵寒一点一点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要知道发烧病重之时沈聿清是存了死志的,这般精神和身体的双折磨下,他的内里早就生烂发溃,只希望早些解脱。 是邵寒为他治病,帮他养伤,无视他的危险,借着学习的名义接近他,帮他重拾信心,可惜……邵寒似乎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阿寒……有他的顾虑。”沈聿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听不出安慰的意思。 秦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粗硬的短发,嘟囔了一句“我去喂兔”,便转身大步走进了院子里冰冷的黑暗中。 少年的背影,被初春依旧料峭的寒风裹挟着,透出一股无处发泄的憋闷,沈聿清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寒气刺骨。 秦野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是他好不容易攒下,准备趁开春前黑市价格好时出手的山货,一包风干的野兔肉,一小包珍贵的野山菌,一根年份不错的山参,还有一小罐山间发现的野蜂蜜。 他抄着一条平时少有人走的偏僻小路,朝着镇上黑市的方向疾行,心跳得很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急于将东西换成现钱的迫切。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家里需要,他心底某个模糊的,关于未来的念想,似乎也需要一点实实在在的支撑。 小路蜿蜒在枯黄的蒿草丛和光秃秃的矮坡间,寂静得只有他踩在冻土上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秦野绕过一个小土包,眼看就要走上通往黑市的小巷时,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呵斥和杂乱的脚步声! “站住!背的什么?” “别跑,给我站住!” “投机倒把!抓起来!” 声音从四面传来,秦野浑身的血瞬间冲到了头顶,是抓投机办的民兵,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往旁边茂密的枯草丛里一扑! 沉重的麻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死死捂住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电筒光柱胡乱扫射的光影,秦野蜷缩在冰冷的草丛里,泥土和枯草腐败的气息呛进鼻腔,心跳如擂鼓,恐惧瞬间包裹了他的四肢。 完了!要是被抓住,东西没收是小事,搞不好还要挂牌子游街,家里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娘身体才刚好,她和妹妹怎么办?沈老师会不会受他牵连? 绝望像冰水淹没了秦野,就在那几道手电光柱即将扫到他藏身的草丛,民兵杂乱的脚步声几乎踩到他耳边冻硬的土坷垃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熟悉的语调,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突兀地从秦野刚刚过来的小路上响起:“同志?你们这是……在找什么?” 是邵寒! 第140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0)^…… 那熟悉的嗓音让秦野猛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道手电光瞬间调转了方向,刺眼的光束打在了来人身上。 邵寒推着自行车,车框里放着一个空的布袋子,他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无害的笑容。 他似乎只是早起去镇上供销社买东西,恰好路过,邵寒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强光,神情坦然又带着点不解。 “你是什么人?大清早在这儿晃悠什么?”一个民兵粗声粗气地喝问,语气充满怀疑。 “哦,我是靠山屯的下乡知青邵寒,”邵寒不慌不忙地答道,语气平和,“这不是快开春了么,想着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新到的菜籽,顺便买点盐,家里断盐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空布袋,理由充分又平常。 邵寒说话间,脚步自然地推着自行车往前挪动了几步,看似方便说话,正好挡在了秦野藏身的草丛和那几个民兵之间。 他的身影不算高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那几道充满审视和搜寻意味的视线。 “知青?”另一个民兵上下打量着他,手电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晃了晃,似乎想找出点破绽,“就你一个人?没看见别人?” “对,就我一个。”邵寒语气带着点无辜的笃定,他甚至微微侧身,让开一点视线。 邵寒指向秦野藏身草丛相反的方向,“我一路从屯子过来就这一条小路,没碰见别人,怎么,是有坏人跑了?需要不需要我帮忙”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关切。 几个民兵狐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邵寒的知青身份和坦荡的态度,加上他指的方向确实和他们追撵的另一个可疑身影大致相同,让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手电光又在周围的枯草丛和土坡上胡乱扫了几圈,最终没发现什么异常。 “行了,没事了,赶紧走你的路!”为首的民兵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对着其他同伴吆喝,“糟糕,应该是追岔了,肯定是往老河套那边跑了!快追!” 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光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很快消失在清晨冰冷的雾气里。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四周重新陷入死寂,邵寒才缓缓转过身。他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早已敛去,只剩下沉静的肃然。 他几步走到秦野藏身的草丛边,低声唤道:“秦野,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枯草丛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秦野狼狈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脸色仍旧苍白,头发上、棉袄上沾满了枯草屑和泥土。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邵寒,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邵寒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微蹙,没说什么,只是弯腰帮他拍打掉身上的草屑泥土,动作干脆利落。“东西呢?” 秦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滚落在草丛深处的麻袋拖出来。 “还能走吗?”邵寒问,他是示意秦野将东西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语气不容置疑,“这地方不能久留,跟我走,绕另一条路。” 秦野下意识地点点头,将沉重的麻袋架在车上,他的腿还有些发软,却紧紧跟上了邵寒的步伐。 邵寒带着他,没有走大路,也没有走刚才那条小路,而是钻进更偏僻的,布满荆棘和乱石的野地里,七拐八绕,朝着靠山屯的方向折返。 冰冷的晨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秦野却感觉不到多少寒意,他看着身前推着自行车沉默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呼吸渐渐平复,刚刚差点被抓住的后怕也渐渐缓和。 那个总是温和笑着,似乎没什么脾气的邵寒,此刻的背影却像山崖边沉默的岩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和可靠。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邵寒镇定自若地引开民兵的样子,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一种滚烫的、混杂着感激依赖和某种陌生悸动的东西,在秦野冻僵的胸腔里猛烈地冲撞着,完全盖过了之前的失落和憋闷。 心跳声在寂静的荒野里咚咚作响,比刚刚还要振聋发聩,震得他耳膜发疼。 秦野看着邵寒被寒风吹起的衣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野草一样在他心底疯长,彻底模糊了原本清晰的“邻居”界限。 车轮碾过清晨结霜的土路,发出单调的“沙沙”声,邵寒刚把秦野安全送回靠山屯安顿好,又马不停蹄地骑车往镇上赶,他东西还没买。 快到镇口时,一个清瘦的身影独自走在路边,棉袄裹得严实,灰蓝色的围巾将下半张脸遮得只剩一双沉静的眼睛露在外面。 “沈老师?”邵寒捏闸,自行车稳稳停在沈聿清身边,脸上已经挂起了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这么早,是去镇上吗?” 沈聿清闻声侧头,看清是邵寒,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涟漪很快又归于沉敛。 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清润,“嗯,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巧了,我也去供销社买东西,上来吧,顺便捎你一程。”邵寒拍了拍后座,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熟稔和体贴,仿佛只是邻里间再寻常不过的照应。 沈聿清略一迟疑,他看了看邵寒温和的笑脸,最终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他侧身坐上后座,双手自然地放在自己膝上,指尖却无意识地蜷了蜷,终究没有去碰触前方那人的衣角。 寒风卷起邵寒外套的下摆,偶尔拂过他的手背,带来一丝微痒的凉意。 车轮重新转动,风在耳边呼啸,沈聿清的目光落在邵寒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的后背,以及那截露在寒风中的,线条利落的后颈。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闲聊家常般的,听不出波澜的语气开口:“前两天学习的语法你有好好复习吗?” 沈聿清倒是想聊些其他的内容,可惜他和邵寒之间似乎只有学习可以聊。 邵寒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了些,“沈老师要检查作业吗?” 不等沈聿清开口,他用德语背诵了沈聿清留下的作业,熟练的仿佛他才是那个教授的老师。 邵寒背诵完,用德语笑着说,“沈老师觉得学生学的怎么样?有没有奖励呀?” 沈聿清的目光落在路边枯黄的草茎上,眼神有些出神,邵寒的天赋极好,即便是他当初学习时也没有邵寒这般熟练,像是天生就会一样。 沈聿清对邵寒越发欣赏,但他声音依旧平稳,用德语告诫邵寒:“戒骄戒躁。” 快到镇上时,邵寒才想起来问沈聿清,“沈老师去供销社准备买点什么钱带够了吗?” 听到邵寒第一时间问自己钱够不够,沈聿清莫名有些失落,他似乎一直是那个被资助者,“带够了,前不久我父母寄了信过来,里面夹着不少钱。” 纠结片刻沈聿清还是将此事告诉了邵寒,他想让邵寒知道他有机会离开牛棚,甚至离开靠山屯,“这段时间秦大娘,秦野……和你帮了我不少忙,我想买点东西,算是……一点心意。” 邵寒的回应听不出情绪,只是表示认同,“我就不用了,可以买点梨给秦大娘,她和你一样都有咳疾,之后可以经常煮梨水喝。” “……你也最好买些。”听到邵寒的话,沈聿清的目光落在邵寒的背影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嘴角微弯,心里宛若喝了蜜水般甜蜜,“好。” 可一想到邵寒眼中包含着太多人,沈聿清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涩意,像含了一颗未熟的青梅。 他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山峦轮廓,任由那点隐秘的期待在寒风中冷却。 很快到了供销社,两人进去后,各自挑选,沈聿清买了红糖和梨,又仔细挑选了一小包品质稍好的茶叶,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比较体面的谢礼。 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邵寒,邵寒拿了盐,买了蔬菜种子,在副食品柜台前站定,目光扫过玻璃罐里的糖果,邵寒想给小玥儿买点,陆向阳也喜欢甜食,之前买的糖果似乎已经见底了。 沈聿清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约半步的距离,保持着礼貌的社交空间,他看着柜台,语气平和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这个当奖励可以吗?” 邵寒的目光果然在那蓝白包装上停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沈聿清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就谢谢沈老师了。” 沈聿清见邵寒接受,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再多言,直接对售货员温声道:“同志,麻烦称一斤大白兔奶糖。” 他付钱票的动作从容不迫,然后将那包糖很自然地递向邵寒,眼神坦荡,带着一种温和的坚持,“再接再厉。” 他将“奖励”作为唯一的外衣,包裹着里面那颗滚烫的心意。 邵寒笑着伸手接过了糖袋,“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沈老师的奖励。” 沈聿清其实更想让邵寒叫他的名字,可现在还……没到时间,他微微垂眼,掩饰住眸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不客气。” 买好东西,两人走出供销社,邵寒将东西放在车框里,沈聿清依旧坐在后座,双手依旧放在膝上,只是这一次,他的指尖不再那么僵硬。 回程的路依旧沉默,但沈聿清的心情却像被那包送出去的糖捂暖了,带着一丝隐秘的满足。 他看着邵寒挺直的背影,寒风吹动他的发梢,也吹动着沈聿清心底那抹可能的希望。 他甚至开始思考,下次还能用什么理由自然地接近邵寒,下次又能送邵寒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邵寒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也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沈老师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140-150 第141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1)^…… 邵寒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沈聿清刚刚捂暖的隐秘期待,让他瞬间愣神。 身下自行车轻微的颠簸似乎瞬间放大了无数倍,沈聿清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紧了,指节泛白,离开?邵寒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沈聿清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他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稳无波:“……离开?”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还早,还不能确定,只是……父母那边在想办法疏通关系,需要时间,况且……也未必一定能成。” 邵寒微微挑眉,没想到沈聿清竟然这么早就收到了消息,看来剧情无形中已经变了很多,虽然沈聿清不敢确定,但邵寒知道他肯定是能离开的。 寒风似乎更冷了,刮在脸上有些刺痛,沈聿清的目光紧紧锁在邵寒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背上,喉咙有些发干。 他酝酿许久,小心翼翼地抛出试探的饵钩,“不过……如果真的能回去,总归是好的。” “邵寒。”他第一次在对话中直呼其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如果你……我是说,如果到时候有机会,你愿不愿意……也离开这里?” 邵寒等的就是这句话,瞬间眉眼舒展,可惜他还得装矜持,不能答应的太快。 似乎是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沈聿清语速加快,急于撇清“挟恩图报”的嫌疑,“你救过我,不止一次,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如果能帮上忙,让你……让你也能有个更好的去处,算是我一点微薄的报答。”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诚恳,又混杂着深怕被拒绝的惶恐,那颗滚烫的心意,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报恩”的名义之下。 邵寒沉默着,自行车平稳前行,沈聿清却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过了许久,久到沈聿清几乎要放弃等待,才听到邵寒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种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平静:“沈老师有心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愿意或不愿意,只是陈述着现实的困难,“不过,离开这里……不是件简单的事。” 这个模糊的回答让沈聿清的心悬在了半空,是顾虑重重?还是……邵寒根本不想跟自己走 一个身影不受控制地闯入沈聿清的脑海,那个总是围绕在邵寒身边,眼神炽热又带着野性的青年。 “陆向阳……”沈聿清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 面对陆向阳时,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可现在眼前的人是邵寒,就连他也不敢确定邵寒的想法。 话一出口,沈聿清又立刻后悔自己的冲动,连忙掩饰般地补充道:“我是说,陆知青,他对离开这里,有什么打算吗?我看他……似乎和你关系很好。” 提到陆向阳,邵寒似乎轻哼了一声,那声音极短促,很快消散在风里。 “他?”邵寒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暧昧的余地,“我们只算是共同奋斗的同志,他是成年人,他的事我无权干预。” 无权干预这四个字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沈聿清心底盘旋的所有阴霾和酸涩,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腔,让他握着膝头的手指微微颤抖。 邵寒对陆向阳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从前沈聿清只是猜测,如今那层一直横亘在他心头的无形壁垒轰然倒塌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涌了上来,沈聿清看着邵寒的背影,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坚定。 他不再说话,但心底已然下了决心,等回城的事有了眉目,等回到沈家之后,等他有能力给邵寒一个确定的未来。 那时,他一定要亲口告诉邵寒,自己真正的心意,不是为了报恩,只是因为……他喜欢邵寒,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 回程剩下的路,沈聿清的心境与来时已截然不同,寒风吹在脸上,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是希望的味道。 自行车停在秦家门口,邵寒将沈聿清买的东西递给他,沈聿清看着邵寒,眼神温和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今天……谢谢你捎我这一程。”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把更深的期待咽了回去,“那我先回去了。” 邵寒点点头,看着沈聿清提着东西,步伐似乎比往日轻快了些,邵寒收回目光,骑着车往自己住处去,心里却并不平静。 原身的心愿就是希望早日回城,沈家日后的确能提供给他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也不能完全依赖对方。 到底还需要些时间,邵寒眼下得先等沈聿清顺利回去才行,他仍旧得老老实实干活。 就在邵寒愣神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的树后冲了出来,正是陆向阳。 他显然等了有一会儿,脸上带着惯有的爽朗笑容,眼神却紧紧盯着邵寒,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 “没带钥匙吗?怎么在这儿等着?”邵寒以为对方没拿钥匙,不然怎么不回家反倒在路口等着自己。 “阿寒,”陆向阳几步上前,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我听说……沈聿清家里有动静了,他能回城了吗?” 邵寒微微蹙眉,消息传得这么快,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是有风声,但他说还不确定。” 陆向阳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怕沈聿清将邵寒拐走,他知道沈聿清看邵寒的眼神不清白,万一……万一邵寒对回城的诱惑动心了呢? “管他确不确定。”陆向阳抬手拉住邵寒的手腕,语气带着急切,“他那条路九曲十八弯的,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阿寒,你跟我走。”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爸是C市钢铁厂厂长,他原本就想让我进厂,是我自己想来下乡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就能回城进厂,进去就是正式工。” 邵寒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没想到机会竟然一起撞到了面前,这是一条看起来更直接,更快速的回城路。 C市也是大城市,钢铁厂待遇优厚,旱涝保收,陆向阳的承诺,充满了现实的诱惑力,而且这条路似乎更近在咫尺。 两种选择,两条通往回城这个终极目标的路径,一边是沈聿清这边体面但充满未知的未来,另一边陆向阳这里是触手可及的铁饭碗。 各有优劣,邵寒需要时间权衡,最终的目的地相同,但路途上的风景和代价,却天差地别,况且他也不能把未来全权交到别人手中。 “向阳,”邵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事……让我想想。” 陆向阳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好逼着邵寒选择,他点点头,“行,那你好好想,我等你的答案,想好了随时找我,我们一起回去。” 没过多久秦野也听到了邵寒要离开靠山屯的消息,虽然隔几年是有知青会离开,可那条件苛刻,很少有人能有这个机会。 之前秦野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未在意那些知青的来去,可现在他不想邵寒离开,若是邵寒离开他们怕是很难再见到。 一想到这个可能,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窒息,他靠着一堵土墙,指间夹着一根劣质香烟,并不抽,邵寒不喜欢这个味道。 秦野看着眼前香烟在微风下随风飘荡,似他一般飘离不定,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 那个把他从捕兽坑里拉出来,给他温暖,教他识字,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还有另一种可能的人,就要离开了? 不行,邵寒不能走,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让秦野瞬间眼睛充血,除了亲人,他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响起,秦野,你凭什么留他?你不过是个山中猎户,你能给他什么?留在这里,跟着你过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吗?你配吗? 为了邵寒的未来……他应该让邵寒走,这个认知像钝刀子割肉,痛得秦野浑身发冷。 他喜欢邵寒,喜欢得心口发疼,可正因为喜欢,才更不能自私地把他困在这个穷山沟里,他该放手…… 秦野痛苦地闭上眼,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眼前只剩更苦涩的绝望。 “野哥?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旁边一个常跟着他混的小年轻凑过来,看秦野状态低迷,小心翼翼地问。 秦野没吭声,只是烦躁地把烟头扔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用脚狠狠碾灭。 那小年轻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邵知青要走的事儿?” 秦野猛地抬眼,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这群人在黑市中游走,消息灵通,秦野怕他误了邵寒的正事。 小年轻被他看得一哆嗦,连忙说:*“嗨,这有什么值得愁的?野哥你本事这么大,这黑市里谁不服你? 不等秦野开口,他低声建议,“邵知青要走,你跟着一起走不就完了?城里就不需要倒腾东西的了?有可能更需要呢,你去了说不定还能赚大钱,多好!” 跟着……走? 这三个字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秦野脑中混沌的绝望。 对啊!他为什么不能跟着邵寒一起走?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股子闯劲和黑市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机敏。 城里……城里难道就是铁板一块?只要有门路,有需求,他就能找到生存的缝隙,最重要的是,他能跟着邵寒,不用放手,不用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且他可以带着母亲和妹妹一起,这些时日他已经攒了不少钱,可在村里待着他不能花的太明显,出去就好了,他可以带着妹妹和母亲过好日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豁出去般的决心和野望,在秦野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秦野黯淡的眼睛骤然亮得惊人,他猛地站直身体,恨不得现在就收拾东西跟着邵寒一起离开。 第142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2)^…… 春水消融,万物复苏,沈聿清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的消息终于到了。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电报,指尖微微颤抖,纸张边缘被汗水濡湿了一小块,晕开了墨迹,却清晰地印着“苦尽甘来,速归”。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短暂的狂喜之后,一个念头如烈火般瞬间燎原,他要带邵寒一起走。 夕阳西下,沈聿清几乎是跑着冲向邵寒的住处,胸腔里鼓胀着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期待,推开门时,带着春日的寒气,也带着他滚烫的心事。 邵寒正坐在炕沿,就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看书,几年后的高考他也得继续准备着,以防万一。 暖黄的光晕柔和了邵寒清冷的轮廓,听到动静,他下意识抬起头,对上沈聿清亮得惊人的眼眸。 “邵寒。”沈聿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努力平复着,将电报递过去,“家里……确定了,让我尽快回去。” 邵寒接过电报,目光扫过那几个字,心中了然,尘埃落定,属于沈聿清的轨迹即将回归正途。 邵寒猜到了他的来意,他放下电报,礼貌的笑着道:“恭喜沈老师,得偿所愿。” 这礼貌像是一盆微温的水,并未浇熄沈聿清心头的火苗,反而让他更急切地想要剖白。 沈聿清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邵寒,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离别的伤感,有前途的期冀,更有压抑不住的爱恋。 “邵寒,”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试探性的温柔,“跟我一起走,好吗?”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又似乎在斟酌如何将那份深藏的心意包裹在更易被接受的外壳下,“D市……那里有更好的机会,以你的能力不该埋没在这里,你不必担心,回去之后我定护你周全。” 说话间沈聿清一直盯着邵寒的表情,生怕出现一丝拒绝的表情,心里的冲动似一把火,让他毫无顾忌。 “这不是报答,我……”沈聿清深吸一口气,眼中是近乎虔诚的光芒,“我希望能一直……看着你,陪在你身边,就像你对我那样。” 邵寒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紧,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抬眼看着沈聿清,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是沈聿清看不到的冷漠。 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沈聿清屏住呼吸,等待着宣判,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盖过窗外呼啸的风。 就在邵寒即将开口的瞬间,“砰!”的一声,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裹挟着凛冽的寒风和陆向阳压抑不住的怒火。 “沈聿清!你做梦!”陆向阳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在门外听了多时。 他双目赤红,死死瞪着沈聿清,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阿寒凭什么跟你走?就凭你那点虚无缥缈的‘照顾’?他们高门大户注重脸面,会接受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想将邵寒往火坑里推” 沈聿清被打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温柔缱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他世家子弟的冷硬和反击:“陆向阳,这是我和邵寒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说完沈聿清立刻转头对邵寒解释,“你不要听他挑拨离间,我已将你我之事告知父母,他们都盼着见你一面,答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 “放屁!”陆向阳一步跨进来,怒极反笑,“怎么和我没有关系?我陆向阳对阿寒的心意天地可鉴!阿寒跟我回C市进厂,立刻就是正式工,端的是铁饭碗!沈家高门大院,谁知道是真心感谢,还是为了脸面还是你想阿寒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陆向阳语气中带着乞求,此刻的他十分惶恐邵寒会毫不犹豫跟着沈聿清一起离开,“阿寒,别信他,跟我走,我父母开明,你我都是知青,我们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两人如同对峙的雄狮,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小小的屋子瞬间被剑拔弩张的气氛填满,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们都死死盯着邵寒,仿佛他是决定胜负的唯一筹码。 “够了!”邵寒猛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冷冽,瞬间让两个争吵的男人都住了口。 他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被争夺的喜悦或得意,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倦。 他看看因为激动而脸色涨红的陆向阳,又看看因为被打断表白而面色铁青,眼神执拗的沈聿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所以,”邵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割开屋内紧绷的空气,“你们二位,今天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慷慨陈词,无非就是逼着我选一个,是吗?”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然后呢?选了其中一个,就意味着我从此心安理得地依附于他,从此舍弃自我,用自己抵债?” 听到这话,沈聿清和陆向阳的脸色同时变了,沈聿清嘴唇翕动,想说“不是这样”,他想说他只是想把最好的捧到邵寒面前,无关挟制。 陆向阳也急切地想辩解:“阿寒,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邵寒冷声轻笑,语气淡漠,“若是我今天,谁都不选,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如此‘热心’,如此‘无私’地,帮我离开这里吗?” 死一般的寂静,寒风从敞开的门洞灌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在斑驳的土墙上张牙舞爪。 沈聿清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避开了邵寒锐利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泛白。 陆向阳脸上的急切和激动也凝固了,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眼神闪烁,带着被戳中心事的狼狈和难堪,他喜欢邵寒,自然期待回应。 邵寒看着他们瞬间变幻的脸色,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弯腰,捡起刚才因为起身而掉落在炕上的书,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而疏离。 “看,你们自己心里都很清楚。”邵寒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疏远,“你们的‘帮助’,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你们想要的,无非是我的选择,以及选择之后,那份理所当然的‘回应’。” 邵寒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他们,他不想还人情,更不想将自己的和任何人绑定,“抱歉,我虽然想回城,却还没沦落到需要把自己当成货物一样待价而沽的地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回城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门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决绝:“我自己会想办法。” 说完,他不再看僵立当场的两人,径直走到门边,对着堵在门口的陆向阳,语气平静无波:“让开。” 陆向阳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想抓住邵寒,却被邵寒躲开,他急切道:“阿寒,你去哪儿?夜深了,该休息了。” 邵寒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门外的寒风中,单薄的背影很快融入浓重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聿清和陆向阳站在原地,一个脸色苍白如纸,一个面沉似水。 刚才还争得你死我活的对手,此刻却同样品尝着被拒绝的苦涩和难堪,空气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煤油灯燃烧的焦糊味。 而此刻,在靠近村尾的一个僻静角落,秦野正靠着一棵老槐树,神色复杂的望向邵寒住的地方。 月光惨淡,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地上投下破碎凌乱的光斑,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脑海中回忆起今天下午常跟他跑黑市的狗子说的话,“野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对方犹豫片刻,挣扎着开口,“就前阵子,有亲戚在邮局工作的赵亮说,看见……邵知青曾往县里寄信举报你投机倒把,不过邵知青去了一趟邮局,那封信最后又不见了……” “你乱说什么?”秦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只觉得这些人在造谣中伤邵寒。 狗子自然偏袒自家兄弟,生怕邵寒伤害了秦野,“野哥,我真没胡说,赵亮说他亲戚亲眼所见,还趁机拍了张照,他把照片都给我了。” 看着狗子递来的照片,秦野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的字是邵寒教的,自然清楚邵寒写字的习惯,照片中正是邵寒的笔迹。 秦野缓缓转过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血色褪尽,但他强撑着开口,“不是邵寒,这不是邵寒的字。” “野哥!”狗子不信,他只觉得秦野被邵寒迷了心智,“野哥,我知道他对你有恩,可这事儿……好几个人都瞧见过,不信你可以去查。”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秦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秦野将照片收进口袋,他面色冷厉,语气严肃道:“好了,到此为止,这件事不要再告任何人。” “野哥!”狗子恨铁不成钢的开口,然而很快就被秦野骇人的神色镇住,只能悻悻闭嘴。 就在秦野望着空旷的小路出神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43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3)^…… 清冷的月光下,邵寒的身影在空旷小路的尽头出现,像一枚投入秦野混乱心湖的石子,激起更深的涟漪。 秦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站直身体,他打发走了狗子,随后迎了上去。 “邵寒。”秦野的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有些干涩那封藏在口袋里的举报信照片,此刻像一块烙铁,烫得秦野心口发疼。 邵寒闻声抬头,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匆忙,看到秦野,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秦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秦野走近几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邵寒的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破绽,可邵寒除了疲惫,神色坦荡,“你呢?这么晚准备去哪?” “我……”邵寒顿了一下,眉宇间染上些许烦躁,“跟陆向阳吵了几句,暂时不想回家。” 秦野的心猛地一沉,吵架?以邵寒温和的性子,会和陆向阳吵什么?是……跟回城有关 他紧盯着邵寒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是为……回城的事?” 邵寒觉得秦野的语气有些古怪,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含糊地带过,不想深谈,“也不算是。” 看着邵寒这副模样,秦野到了嘴边关于举报信的质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怕,怕一旦问出口,那点残存的希望就会彻底破灭,怕那张照片上的笔迹真的坐实了邵寒的背叛,他宁愿维持着这虚假的平静,至少此刻邵寒还在他眼前。 “那你今晚……”秦野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没地方去?” “确实……不太方便回去。”邵寒无奈地摇摇头,他本想去求助大队长,临时在外面待一晚,不过眼下有更好的人选。 “去我那吧。”秦野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不容拒绝,“我那儿有地方,总比在外头挨冻强。” 寒风卷起落叶,呜咽着吹过两人之间,仿佛在应和着秦野内心的不安。 在邵寒意料之内,毕竟以两人的交情,临时住一晚没什么问题,他面上却装作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了。”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秦野的心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煎熬,他走在邵寒旁边,余光扫过邵寒清冷的侧脸,心思凌乱。 秦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又怎么问?万一……万一是狗子他们弄错了呢?万一那个赵亮的亲戚看错了呢? 他不断地为邵寒寻找着开脱的理由,却又被那张清晰的照片反复击溃,这种拉扯让他几乎窒息。 回到秦家那间略显破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土坯房,秦野默默地点燃了炉火,橘色的火光跳动起来,驱散了屋内的寒意。 夜深了,秦母和秦玥已经在另一间屋子里睡了,秦野和邵寒动作很轻,生怕打扰了她们休息。 秦野将热水倒入脸盆,加了冷水后试了试水温,确定合适后,他对邵寒道:“先洗把脸吧。” “谢谢。”邵寒笑着道谢,他走过去挽起袖子,就在俯身的瞬间,那张被秦野塞在口袋边缘,早已被体温捂热的照片,无声无息地滑落出来,恰好掉在邵寒脚边的泥地上。 秦野的目光瞬间凝固,呼吸一滞,他几乎是本能地猛扑过去,想抢在邵寒看清之前把它捡起来藏好。 然而邵寒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张照片上,他捡起照片的动作带着疑惑,但当目光触及照片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一变,嘴角的笑意全无。 很明显这照片正是原身当初写的那封举报信,邵寒不知道秦野如何得到的,但他知道秦野多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他做的。 相比于当事人,秦野这个受害者的反应更过激,他急匆匆从邵寒手中抢过照片,屋内安静的出奇,只剩下炉火噼啪的轻响。 “秦野。”邵寒不再称呼他为秦大哥,也觉得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野听到这话,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被彻底打碎,他定定地看着邵寒,眼底翻涌着痛苦、愤怒和不敢置信,声音压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真的……是你?” 邵寒感觉自己如今都已经免疫这种情况,他神色平静,低声道:“是我写的。”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秦野的心脏,他身体晃了晃,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屋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呜咽着拍打着门窗。 邵寒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原身做的不对,他真诚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我太想回城了,机会摆在眼前,只要举报了你。” 邵寒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晚还是得去找大队长,嘴上却继续道:“我知道不对,我知道这很卑鄙,很无耻,可我……我当时真的快饿死了,我被这里的一切逼疯了。” 他佯装出一副懊悔的模样,“信寄出去没多久我就后悔了,我想起了快饿死之时,你递给我的那碗粥……我到底还是做不到,所以我去了邮局把那封信拿回来烧了。” 秦野此刻脑中一阵嗡鸣,根本听不进邵寒的话,他在质疑邵寒之前对他的好有几分真几分假,甚至上次差点被民兵抓住,是不是也是邵寒的手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是万丈深渊。 “秦野,对不起,我知道这声‘对不起’太轻了,可我……”,邵寒见秦野面色不对劲,声音渐渐变低,直到消失。 秦野听着,内心像被投入滚油,又瞬间被扔进冰窟,巨大的痛苦撕裂了他。 他应该恨邵寒的背叛,恨邵寒为了回城差点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若是他真的被抓,母亲和妹妹的结局可想而知。 可看着邵寒苍白痛苦的脸,听着他描述寄信后的懊悔,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喜欢和心疼又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他的恨意。 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活生生撕裂。 一面是他珍视的感情,一面是冰冷的背叛,他维护邵寒的本能还在,可心底那道被信任之人亲手划开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血,痛彻心扉。 凭什么?凭什么邵寒后悔了,烧了信,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承受的这份痛苦背叛和噬心爱意,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 一股混合着爱恨,不甘和强烈占有欲的冲动猛地攫住了秦野,他像是被这复杂汹涌的情绪彻底冲垮了理智,一步上前,猛地攥住了邵寒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邵寒吃痛。 “后悔?烧了信?”秦野嗤笑出声,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邵寒,像是要将他吞噬,“邵寒,你知不知道,就算信没了,这件事也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你只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想把一切都抹掉?” 邵寒被他眼中翻腾的疯狂情绪惊住,手腕的疼痛让他蹙眉,不住开口,“秦野,你……” “你让我怎么办?”秦野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恨你!可我也……” 他哽住了,那句“我也喜欢你”终究没能说出口,被汹涌的恨意和委屈堵了回去。 他换了一种更尖锐、更扭曲的方式,像是要用伤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被辜负的情感:“邵寒,你差点毁了我,你说的……我救过你,这是你欠我的。” 秦野逼近一步,灼热的呼吸喷在邵寒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你说你后悔?好啊,那就拿你自己来赎,我要你……跟我在一起,跟了我,陪着我,用你下半辈子来还你这笔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占有,惩罚和一种绝望的挽留,争执间两人谁都没发现照片掉在了地上。 “跟……跟了你?”邵寒彻底呆住了,手腕上的疼痛远不及秦野这番话带来的冲击,他没想到秦野会提出这个要求。 邵寒看着秦野眼中那复杂到令人心悸的光芒,有恨,有痛,有疯狂,还有一种……挣扎痛苦的爱意。 赎罪?用这种方式?秦野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得邵寒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死寂般的时刻,“砰!”秦家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两道身影,瞬间灌满了小小的屋子,吹得炉火剧烈地摇晃,光影在每个人脸上疯狂跳动。 陆向阳一脸焦急地冲在最前面,沈聿清紧随其后,俊朗的脸上是山雨欲来的阴沉和压抑不住的担忧,他们显然是在找邵寒,目光瞬间锁定了屋内的两人。 眼前的景象让门口的两人瞬间僵住,炉火昏暗摇曳的光线下,秦野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姿态紧抓着邵寒的手腕,两人距离极近。 邵寒面色凝重,眼神震惊无措,而秦野的表情则混杂着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对邵寒动手。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暧昧与伤害交织的气息。 “秦野,你放开他!”陆向阳惊呼出声,就要上前分开两人。 沈聿清的目光却如寒冰利刃,瞬间钉在秦野紧抓着邵寒的手上,再缓缓移到秦野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最后落在地上那张隐约可见字迹的照片。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捕捉到了关键,薄唇紧抿,周身散发出迫人的低气压,一字一句,冰冷地砸向秦野:“秦野,放开邵寒,你想对他做什么?” 那声音里的寒意,比屋外的北风更刺骨,屋内的空气仿佛被沈聿清这一声质问彻底冻结。 第144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4)^…… 秦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沈聿清极具压迫感的质问激得浑身一震。 沈聿清的目光像探照灯,将他心底最不堪的挣扎赤裸裸地照了出来,他抓着邵寒的手下意识松了几分力道,但随即又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攥紧。 凭什么?凭什么沈聿清能这样居高临下的质问他?凭什么沈聿清能理所当然地护着邵寒?邵寒欠的是他的债! “我想做什么?”秦野猛地抬起头,迎向沈聿清冰冷的目光,嘴角扯出冷笑,“沈教授来得正好,你不如问问你护着的这个人,他当初又对我做了什么?” 他空着的手猛地指向地上的照片,声音嘶哑而悲愤,“邵寒为了回城暗中举报我投机倒把,他差点把我,把我娘和我妹都推进火坑!” 这一瞬间秦野想让沈聿清和陆向阳看清邵寒,远离邵寒,这样……邵寒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向阳顺着秦野的手指,也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看着熟悉的字迹,他有些惊讶地看向邵寒,“阿寒?这……这是真的?” 倒不是觉得失望,只是惊讶邵寒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可他说话瞬间便想起当初那个身型单薄的青年,想问出口的话顿时停在嘴边。 邵寒只觉得麻烦,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暴露真面目什么的,邵寒并不在意,他只想尽快打发了秦野。 他用力挣了一下,秦野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秦野,你先放开我。” 邵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冷静的疏离,他没有看沈聿清,也没有回应陆向阳,只是盯着秦野布满血丝的眼睛,“事情是我做的,我认。” 他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秦野那荒唐的“赎罪”要求,“但我已经说过,信我拿回来烧了,至于你说的……那不可能。” “不可能?”秦野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了一下,攥着邵寒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眼中翻涌着痛苦与不甘,“一句烧了就完了?邵寒,你知不知道我……” 他哽住了,那句“我有多喜欢你”在舌尖翻滚,却被汹涌的背叛感和此刻被围观质问的难堪死死堵住。 秦野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紧握的手上,仿佛抓住邵寒就能抓住那点摇摇欲坠的,由欺骗和伤害构筑起来的亲密。 “秦野,我再说一遍,放开他。”陆向阳见邵寒被秦野钳制,忍不住想上前将邵寒救出来,一切等之后再说,他不想邵寒为难。 沈聿清也上前帮忙,他怕动手伤害到邵寒,紧紧锁住秦野抓着邵寒的手,开口道:“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是你现在可以强迫他的理由,邵寒是人,不是你用来抵债的物品!” 沈聿清的声音冰冷,他心疼邵寒的处境,更愤怒于秦野此刻的野蛮行径,那张照片证明邵寒有过错,可他这些时日对秦野的好也不是作假。 秦野此刻的所作所为,在沈聿清看来是不可饶恕的侵犯,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待邵寒,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这是我和邵寒之间的事!”秦野梗着脖子,毫不退让地与沈聿清对视,眼中满是倔强和不顾一切的愤怒。 沈聿清的维护像火油浇在他心头的恨意上,让他口不择言,“你以什么身份管?你不过也是一厢情愿……” “秦野,够了!”邵寒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秦野即将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这一个麻烦他还没解决,不想再添一个。 他挣脱秦野的钳制,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扫视着眼前三个为他剑拔弩张的男人。 陆向阳的焦急和受伤,沈聿清的保护欲与占有欲,秦野那混合着恨意、爱恋与疯狂占有欲的痛苦…… 果然贪心容易翻车,可邵寒怎么会畏惧这些? “你们吵够了吗?”明明处于劣势,可邵寒却似上位者一般,“秦大娘和小玥儿还在隔壁睡觉,你们想把她们都吵醒让她们看看你们……为了一个男人,在这里像斗鸡一样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吗?” 他冰冷的目光逐一掠过三人,逐一开始安抚,“秦野,我欠你的,我会用我能接受的方式偿还,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这种方式。” 不等秦野开口,他又看向沈聿清,语气疏离,“沈老师,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的事与您无关,我自己会处理。” 就在陆向阳暗中庆幸之时,邵寒冷着脸望向他,“路向阳,你也早点回去,我跟秦野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炉火噼啪的响声显得格外刺耳,邵寒那冰冷,带着厌弃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有力量。 陆向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他明明是出来接人的,怎么会搞成这样? 秦野像是被邵寒眼中的冰霜冻住,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儿泄了大半,我只是生气邵寒的背叛,但更多的是恨自己。 秦野低头看到被自己攥过的邵寒的手腕,那白皙皮肤上刺目的红痕让他心头猛地一刺,像是被自己的卑劣烫伤。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和妹妹还在隔壁熟睡……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沈聿清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邵寒的疏离像一盆冷水,让他满腔的保护欲和愤怒都无处发泄。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但看到秦野那样对待邵寒,他根本无法冷静,此刻邵寒的拒绝,让他胸口憋闷得厉害。 沈聿清深深地看了邵寒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是他一厢情愿了,他以为邵寒对他的好是喜欢,如今想来不过是……另有目的。 陆向阳看着邵寒手腕上的红痕,又看看秦野痛苦的样子和沈聿清阴沉的脸色,只觉得一阵迷茫,他走上前,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对邵寒道:“阿寒,那你……今晚回去吗?” “我今晚去找大队长。”邵寒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张引发争执的照片,看也没看,随手扔进了燃烧的炉膛里。 橘色的火舌瞬间卷上纸片,将其吞噬,化为灰烬,火光映着他清冷的侧脸,无悲无喜。“你们请回吧。别打扰大娘休息。”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那扇被撞开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外浓重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中。 寒风呼啸着灌进屋子,吹得炉火奄奄一息,三个男人站在冰冷的屋内,看着邵寒决绝离去的背影,听着门板在风中摇晃的吱呀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清冷如月的人,离他们如此遥远。 愤怒、不甘、痛苦、懊悔……种种情绪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碰撞,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除了邵寒,借宿在大队长家客房的他睡得格外沉,反正事已至此,他倒像是卸了胆子,没有半点担心。 春日的清晨,万物复苏,鸟鸣阵阵,邵寒被屋外的动静吵醒,他坐起身来,感觉有些寒凉,穿上衣服准备起床洗漱。 大队长家也只能临时借住一两晚,他得尽快回城,邵寒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外面找点吃的,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邵寒推开大门就看到了神色憔悴的陆向阳,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苍白似乎在寒风里站了许久,带着小心翼翼的局促,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见邵寒出来,陆向阳立刻打开手中包裹,露出里面热乎乎的肉包子和烤红薯。 “阿寒,”陆向阳把还冒着热气的包裹塞到邵寒手里,声音有些沙哑,“你准备去吃早饭吗?包子还热乎着,快吃。” 他看着邵寒平静的脸,想起昨晚自己的沉默,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昨晚……对不起,我该上去帮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那封信你没寄出去,也没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是人都会犯错,这不怪你,秦野他……他不该提出那种无理要求。” 邵寒听着他为自己辩驳,不由有些好笑,不得不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面上该装还是要装的。 “阿寒,我……我……”他“我”了半天,脸憋得有点红,“我还是……我还是很喜欢你,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都没关系,我……都喜欢,喜欢全部的你。” 他的眼神真挚而急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率和固执,“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回城,我……我可以帮你,没有任何要求,真的,我不是在胁迫你,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别……别讨厌我。” 邵寒看着手里温热的包子和红薯,又看看陆向阳恳切又带着点傻气的脸,心里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向阳,我并不讨厌你。” 这话一出口,陆向阳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他激动的看向邵寒,期待某种不可能的事情可以发生。 但邵寒语气平淡,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陆向阳的心意,只是再次清晰地划出了界限,“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谢谢你的早餐,回城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陆向阳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燃起希望:“我知道,我……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说完,像是怕听到明确的拒绝,他迅速转身跑开了。 第145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5)^……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带着料峭春寒的微风卷过大队长家的院子,吹得院角几株新抽芽的桃树枝条轻轻摇曳,粉白的花苞怯生生地探着头。 邵寒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尚有余温的包裹,看着那青年人仓皇却又带着一丝希望跑远的背影,神色淡漠如初升朝阳下尚未融化的薄霜。 邵寒低头咬了一口包子,肉馅的香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开,却并未在他心底激起多少涟漪。 陆向阳的赤诚与笨拙的坚持,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几圈微澜便归于沉寂。 邵寒刚吃完早饭,准备回屋收拾,一个高大却带着浓重疲惫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 秦野像是刚从山里跋涉出来,裤脚沾着露水和草屑,眼底是通宵未眠的红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邵寒……”秦野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他迈步走进院子,脚步有些虚浮,却在离邵寒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秦野不敢再靠近,目光落在邵寒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红淤痕上,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院中寂静,只有风吹过新叶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几声零星的鸡鸣,秦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似乎在积聚勇气。 “昨晚……”他低着头不敢直视邵寒的眼睛,艰难地开口,“是我混蛋,我一时……一时被气疯了,昏了头,才口不择言。”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昨夜的疯狂与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自责,“我不是怨恨你,邵寒,真的不是,我……我是恨我自己!” 邵寒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冷,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 秦野被他看得心头剧痛,却不敢移开视线,急切地剖白:“你做的没错,本就是我不合规矩,做了投机倒把之事……但我家中困难,母亲重病,妹妹年幼,不得不走那样的路。” “你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我……”他声音哽住,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哑着嗓子,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低声吼道:“邵寒,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求你……别恨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异常执拗:“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我粗鲁不堪,配不上你,可邵寒,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也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 秦野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我的一颗心……早在你救我之时就完完整整的落在你身上了,山中的野狼认准一只狼就是一辈子,我这辈子也认准你了。” 这话不由让邵寒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剧情眼下算是彻底偏了。 秦野却以为邵寒在嫌弃,随即向前逼近一步,他目光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回城也好,留下也罢,我都跟着。” 他将自己的位置放的极低,“我……我喜欢你,邵寒,喜欢得心窝子疼,喜欢得恨不得把命都给你,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你就当……就当收条看门狗也行,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赎罪,护着你,成吗?” 这番表白,粗粝,直白,毫无修饰,却带着山石般沉甸甸的分量,撞击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秦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原始也最炽热的火焰,是猎人对认定的猎物永不放弃的执着,也是孤狼对唯一伴侣的绝对忠诚。 邵寒沉默着,目光落在秦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又掠过他黝黑却俊逸的脸庞。 那浓烈到近乎偏执的情感,像一团滚烫的岩浆,扑面而来,却无法融化邵寒,他并未因这剖心挖肺的告白而动容,只觉得麻烦又多了一分。 “说完了?”邵寒的声音平静无波,比清晨的露水还冷,“你的道歉我收下了,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秦野,我们之间的事已经两清了,你欠我的,用命还过一次,我欠你的……昨晚也还了,日后别再跟着我了。” 他不再看秦野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骤然熄灭的光,转身欲走回屋里。 “邵寒!”秦野在他身后低吼一声,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不甘,却终究克制,没有再上前一步。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林海的低语,也吹散了猎户眼中最后一点微光。 秦野失魂落魄地离开后不久,院门口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他们似说好一般没有撞上。 沈聿清站在院外,身姿挺拔如院中那株挺拔的槐树,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疲惫,眼下的乌青显示他也一夜未眠。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步履沉稳地走进院子,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衬得他气质沉静,却也透着一丝疏离的孤高。 “阿寒。”沈聿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看着邵寒,目光复杂难辨,有担忧,有审视,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痛楚。 昨晚邵寒那句“我的事与您无关”,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这些日子以来隐秘的期待和美好的幻想。 “沈老师。”邵寒微微颔首,态度是面对师长应有的礼貌,却也仅止于此,那份疏离感比清晨的薄雾更清晰。 沈聿清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那是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回城审批函,上面明确写着推荐邵寒作为工农兵学员继续回城深造。 “这个,”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托人办下来了,手续齐全,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邵寒的目光扫过那张薄薄的纸,这曾是原身梦寐以求的通行证,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抬眼看着沈聿清,眼神清澈而冷静,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聿清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的精心构筑的防线在寸寸瓦解,他自嘲般地牵了牵嘴角,那笑容苦涩而疲惫,“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之前的事,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坦诚,“我确实存了私心,我以为……以为你对我那么好,至少是有些不同的。” 沈聿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邵寒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将那份文件轻轻放在旁边的石凳上,姿态放得极低。 “这个名额,不是条件,更不是交换。”他清晰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剖开自己的心,“是我报答你当初在牛棚外的救命之恩,没有你,我熬不过那个冬天,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 见邵寒无动于衷,沈聿清后退一步,目光深深地看着邵寒,那里面有不舍,有挣扎,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沉重的克制。 “至于……其他的心思,”他声音艰涩,“的确是我一厢情愿,与你无关,你不用有负担,回城后好好生活,我……提前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他也像其他两人一样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 放在石凳上的回城函,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也无比沉重。 沈聿清以他的方式,将他滚烫的心意连同尊严一起,放在了邵寒面前,不求回应,他终究是骄傲的,即便跌落尘埃,也要维持最后的体面。 邵寒看着石凳上那份象征着坦途的文件,又看了看沈聿清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邵寒弯腰,没有去拿那份文件,而是捡起地上被风吹落的一片嫩叶,指尖捻了捻,感受着生命的脆弱与新绿。 片刻后,正当邵寒准备回屋彻底无视那张纸时,大队长带着一脸激动和喜色,引着一位穿着体面,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邵知青,邵知青!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大队长嗓门洪亮,打破了小院的沉寂。 邵寒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来人。 那位中年男人满面红光,眼神热切,几步上前,紧紧握住邵寒的手,用力摇晃着:“邵知青,终于见到你了,我叫周振华,多亏了你当时开的那副药方,我现在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邵寒微微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大队长连忙解释:“邵知青,你不记得啦?之前我找你根据症状开过一副药方,当时只说是帮亲戚求的,其实我说了谎,真正用药的是眼前的周书记。” 周书记连连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邵知青,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我不可能如此容易再站起来,我这次来,一是当面道谢,二是……”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我了解到您是知青,有文化底子,更有这份悬壶济世的仁心和本事,待在乡下太埋没人才了。” 邵寒闻言,微微挑眉,他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虽然他曾经的确想过利用医术回城。 周书记知晓知青的生活并不容易,“我有个老朋友,是省城中医学院的副院长,我跟他提了你的事,他非常感兴趣,想推荐你去省城中医学院,系统地学习深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邵寒:“邵知青,你看……你愿意去吗?手续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邵寒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周书记和满脸与有荣焉的大队长,再瞥了一眼石凳上那份沈聿清留下的回城函,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看来,真正的出路,在这里。 邵寒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谢谢周书记,我愿意去。” 第146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6)^…… 周书记和大队长喜出望外,立刻开始商定具体行程和手续细节。邵寒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掠过院角那几株摇曳的桃花,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接下来的两天,邵寒以惊人的效率处理着一切,他拒绝了大队长提议的欢送会,也婉拒了周书记派人来接的好意。 在一个薄雾尚未散尽的清晨,他悄无声息地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靠山屯,如同来时一般。 当然,离开前,邵寒是留了信的。 在陆向阳经常帮他打水的水缸旁,压着一个信封和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 信封里是这段时间陆向阳托人带给他的钱票,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向阳,这段时间承蒙照顾,无功不受禄,前尘已了,各自珍重。” 在沈聿清那间作为临时住所的土屋窗台上,放着一纸墨迹未干的药方,药方上压着一颗光滑的鹅卵石,纸上写着:“沈老师,多谢教导,此方调理旧疾,遵医嘱服用,山高水长,各自安好。” 在秦野屋子的门口,纸上同样是药方,针对秦野母亲的沉疴旧疾,详细标注了煎服方法,落款处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此方调理秦大娘咳疾,唯愿康健,前事如风,不必再念。” 做完这一切,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邵寒最后看了一眼被薄雾笼罩的村庄,炊烟尚未升起,一片沉寂。 他背起行囊,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公社车站的小路上,像一滴水融入了初晨的微光里,不留痕迹。 大队长得了邵寒的叮嘱,又有周书记的嘱托,面对随后几天找上门来的陆向阳、沈聿清和秦野,他三缄其口,只推说邵寒被调走,但具体去向不知。 陆向阳拿着信封里的钱票,失落又茫然,他没想到自己的表白会让邵寒毫不犹豫的离开,若是如此,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冲动了,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沈聿清盯着那张药方,只剩下深深的挫败与痛楚,他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没有经验,用错了方法,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 秦野攥着那张没有署名的药方,再也顾不得纠结邵寒曾经举报他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对邵寒的感情早就不是一句怨恨可以概括的。 几人都不相信这是结束,但现实的阻隔如同无形的墙,陆向阳有家庭牵绊,他倒是想亲自去找邵寒,可父母听到了些风声,很快就将人接了回去,让他老老实实工作。 沈聿清的身份敏感,调动不易,即便有心也无力,秦野更是困于责任,母亲和妹妹还要他照顾,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他们都没有放弃寻找邵寒的下落,但一个人若是想故意隐藏身份信息,被找到的可能性便小之又小,重逢只能让缘分来决定。 三年后,省城,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门诊部。 初秋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宽敞明亮的诊室内,窗外梧桐叶已染上些许金黄,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诊室内,一位年轻的医生正端坐桌前,垂眸为一位老者诊脉。 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身形清瘦挺拔,乌黑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而薄,唇红齿白,俊美异常,无框眼镜让他多了一丝学者的渊博。 三年光阴的沉淀和高等学府的熏陶,洗去了乡野间最后一丝尘土气,让他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冷峻的锋芒和不容置疑的专业感。 那双眼睛,专注时如寒潭映星,清亮深邃,偶尔抬起的瞬间,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仿佛能洞悉人心。 这人便是邵寒,如今已是中医学院备受瞩目的优秀学生,因其扎实的理论功底和精准的临床判断,被导师特许跟随出诊。 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护士领着新的病人进来,邵寒并未抬头,只专注地写着上一位病人的医嘱,声音清冷平稳:“请坐,稍等片刻。” 来人依言坐下,目光却牢牢锁在邵寒身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和小心翼翼的探寻。 沈聿清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比起一年前在靠山屯,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颊也有了血色。 他面容俊朗,眉眼深邃,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更添了几分书卷气的清贵。 只是此刻,他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小心翼翼的不安,有深埋心底的眷恋,还有一丝生怕惊扰对方的克制。 沈聿清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邵寒的侧影,从专注低垂的眼睫,到握着钢笔的修长手指,再到白大褂下清晰的肩线。 三年来辗转反侧的思念,无数次的寻找与失望,此刻都化作了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狂喜过后便是害怕。 沈聿清不敢出声,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眼前的人影只是幻梦,一碰即碎,他只能这样安静地,近乎贪婪地看着邵寒,等待问诊结束。 诊室里只剩下邵寒落笔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的风吹树叶声,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终于,邵寒放下笔,将病历递给老者,嘱咐了几句,目送老人离开,他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转向下一位病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邵寒的眼神依旧清冷,没有丝毫预想中的惊讶或波动,他微微颔首,语气是面对普通病人的疏离客气:“沈老师,麻烦坐近些。” 这一声“沈老师”,礼貌而疏远,像一根细针扎在沈聿清心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依言将椅子向前挪了挪,坐在诊桌旁。 “哪里不舒服?”邵寒例行公事般询问,拿出新的病历本。 沈聿清看着邵寒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清冷面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解释,“定期体检,父母不放心。”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阿寒,这三年,你过得还好吗?” “谢谢关心,我很好。”邵寒的回答简洁干脆,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愿,他示意沈聿清伸出手腕诊脉。 说很好只是客套,邵寒以为回城之后能顺利结束任务,哪知道都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微凉的指尖搭上腕间,沈聿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那熟悉的触感,唤起了太多刻骨的记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邵寒指腹下脉搏的跳动,自己的心跳却因此而更加紊乱。 他贪婪地感受着那短暂的接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邵寒专注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再次深深镌刻进灵魂里。 邵寒诊脉的时间不长,收回手,提笔在病历上记录,语调平稳无波:“脉象平和有力,相较之前改善显著,看来之前的药方很有效果,你身体底子恢复了大半,日后注意劳逸结合即可。” 他放下笔,将病历递还给沈聿清,“总体没什么大问题。” 这冷淡而专业的宣告,如同在沈聿清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上泼了一盆冰水,他接过病历,指腹摩挲着纸页,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邵寒的温度。 强烈的失落和不甘涌上来,沈聿清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压抑的微颤,“阿寒,能再见到你,真好。”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我父母一直想亲自感谢你当年的援手,不知……你今晚是否有空?能否赏光去家里吃顿便饭?” 邵寒抬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沈聿清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期待,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但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清晰的疏离和拒绝。 “谢谢沈老师和伯父伯母的好意。”邵寒的声音依旧清冽,如玉石相击,“不过,不必了,过去的事沈老师不必再挂怀,我学业繁忙不便叨扰,请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沈聿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握着病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镜片后的眼眸里,那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楚和难堪。 他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勉强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好,我明白了,学业为重,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最后深深看了邵寒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几乎承载不住,转身快步离开了诊室,背影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狼狈。 邵寒看着那扇轻轻合上的门,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复诊病人,他低头,继续翻开下一本病历,继续工作。 沈家坐落在省城一处闹中取静的独栋小院里,青砖灰瓦,绿树成荫,处处透着低调的雅致与底蕴。 客厅宽敞明亮,陈设中西合璧,既有古雅的紫檀家具,也有舒适的欧式沙发,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字画,无声彰显着主人的地位。 沈聿清失魂落魄地坐在书房宽大的皮椅里,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光影。 他面前摊着那本病历,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邵寒清峻的字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诊室里邵寒那冷淡拒绝的模样和微弯的唇角。 那拒绝的弧度,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强撑的理智。 “不必了”“不必挂怀”每一个字都冰冷刺骨。 三年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邵寒,看到的却是比在靠山屯时更加遥远,更加难以触碰的邵寒。 那份冷静自持的光芒,那份拒人千里的锋芒,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却又将他狠狠推开。 强烈的占有欲和失落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沈聿清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能接受再次失去邵寒的消息,更不能接受邵寒就这样彻底将他排除在生命之外。 第147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7)^…… 许久后,一个念头在沈聿清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清晰,既然健康的身体无法成为接近邵寒的理由,那么生病呢 沈聿清开始刻意地吃不下饭,让本就因心绪不宁而脆弱的胃部雪上加霜,又顶着初秋的寒露在阳台上吹了一夜风,任由凉意侵入肺腑。 几天后,当熟悉的胃痛和持续不退的低烧终于将他击倒时,沈聿清被家人手忙脚乱地送进了中医学院附属医院。 他苍白着脸,额角沁着冷汗,却固执地要求:“去门诊部……我想找邵医生。” 家人拗不过他,也隐约猜到了几分缘由,只得依言将他送了过去。 邵寒看着被推进诊室,躺在简易担架床上的沈聿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病床上的沈聿清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邵寒搭上沈聿清的脉搏,指下传来虚浮无力的跳动,再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干裂的唇,结合家属描述的“没胃口”“着凉”,邵寒心中了然。 这病是真的,可病因却并非那么简单。 邵寒有些生气,他好不容易调理好了沈聿清的身体,对方却并不在意,为了接近他,沈聿清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这也并非是件坏事,邵寒想起自己回城后陷入停滞的任务,或许……他可以利用沈聿清背后的沈家早日完成任务。 “急性胃炎,伴有低烧,是寒邪犯胃,兼有肝气郁结。”邵寒的声音依旧清冷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边快速开着处方,“需要住院输液观察两天,配合中药调理,家属去办手续吧。” 他没有看沈聿清带着一丝期冀和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普通的病人。 沈聿清如愿住进了邵寒导师所在的病区,虽然不是邵寒直接负责的床位,但邵寒作为优秀实习生,会跟着导师查房。 每一次查房,当那抹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沈聿清的目光就移不开眼。 他贪婪地看着邵寒穿着白大褂专注聆听导师讲解的样子,看着邵寒垂眸记录时沉静的侧脸,看着他偶尔用清冷平稳的嗓音回答导师提问时,那微微开合的淡色薄唇。 邵寒的视线偶尔也会扫过他,但总是带着专业而疏离的审视,仿佛他只是一件需要观察的病人,再无其他。 这种认知让沈聿清的心如同被浸在冰水里,又冷又痛,可病痛带来的虚弱和邵寒近在咫尺的气息,又让他生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 至少,他在邵寒的视线范围内,能亲眼看到邵寒,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病中的痛意,因为只有在痛苦时,他才能短暂地忘记邵寒的拒绝,才能贪婪地将那清冷的身影烙印在眼底。 这是一种清醒的沉沦,明知是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医院另一端的门诊大厅,人声鼎沸。 秦野穿着一件时下最流行的黑色皮夹克,里面是熨帖的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是笔挺的深色牛仔裤和锃亮的皮鞋,手腕上还戴着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 三年的城里生活,他身上风吹日晒的痕迹淡了些,眉宇间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股山野间带来的凌厉气质仍在,只是被这身行头包裹得更加内敛。 秦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亲,刚做完一系列检查,正准备去取结果。 秦野将母亲安顿在走廊的长椅上,“妈,您慢点,我去拿检查单,您先坐这儿等我会儿。” “哎,好。”秦大娘的气色肉眼可见的比在靠山屯时好了许多,看着儿子如今的模样,眼里满是欣慰。 秦野转身走向取报告的窗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熙攘的人群,就在那一刹那,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斜对面一间诊室的门开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的熟悉侧影正微微俯身,对着诊桌旁一个哭泣的小女孩露出温柔的笑意。 那画面太熟悉,仿佛一瞬间将秦野带回了三年前,那时邵寒也是这般笑着将糖果递给秦玥。 邵寒的笑容如春风化雪,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 秦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脚步刚迈出,却又猛地顿住。 他看到邵寒极其自然地抬手,轻轻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那姿态温柔得近乎宠溺,小女孩破涕为笑,旁边一位看似孩子母亲的女人也感激地对着邵寒连连道谢。 秦野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三年了……他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画面,却没想到是在这里,如此平常随意的一天。 邵寒如今是大医院的医生,穿着笔挺的白大褂,气质清贵冷峻,前途无量,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 秦野攥紧了拳头,他穿着这身花了不少钱置办的行头,本以为自己这几年也算混出了点样子。 可此刻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看着诊室里那个如明月清风般的身影,一种强烈的自惭形秽和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秦野的心头。 他有什么资格冲过去?以什么身份?秦野只能像个偷窥者一样,贪婪地地望着那个身影。 看着邵寒温和地送走那对母女,看着他敛去笑容,恢复成那副清冷专注的模样,低头开始写病历,阳光落在他乌黑的发顶和纤长的睫毛上,美好得不真实。 秦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逢已是意外之喜,不能莽撞,他默默地记下了诊室的号码,然后才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去取了母亲的检查报告。 夕阳西下,将医院的白色外墙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秦野先把母亲送回了暂时租住的小院,叮嘱妹妹写完作业早点休息,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又返回了医院。 他站在医院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看着医护人员陆续下班。 秦野换了件更低调的深色外套,但挺拔的身姿和带着野性棱角的五官在人群中依然显眼,他焦灼地等待着,目光紧紧锁定门诊大楼的出口。 终于,那抹清俊的身影出现了,邵寒脱去了白大褂,穿着一件简单的浅灰色薄呢外套,围着一条深色围巾,手中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书包,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没有了白大褂带来的距离感,邵寒看起来更像一个清俊的大学生,只是眉眼间那份沉静疏离依旧。 秦野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 “阿寒。”秦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沙哑,他停在邵寒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挡住了邵寒的去路。 邵寒脚步一顿,抬眸,当看清是秦野时,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惊讶,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随即恢复了平静。 “秦野,”邵寒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他礼貌微笑,“好久不见。” 这声“好久不见”平淡得像问候一个点头之交的故人,秦野的心沉了一下,但看到邵寒清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 “是……是啊,好久不见了。”秦野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你……你当医生了?真*厉害!” 邵寒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算医生,还在读书实习。”他的目光扫过秦野明显精心打理过的衣着,“你的变化很大。” 秦野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有些局促,又带着点想证明什么的急切:“只是运气好,这两年我出来做生意,赚了点辛苦钱,最近把我娘和小玥都接过来了,今天刚好带我娘过来做一下检查。” 他顿了顿,眼神热切地看着邵寒,“对了,多亏了你当年留下的方子,我娘的咳疾已经基本痊愈了,这次检查医生也说肺部情况比预想的好,阿寒,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秦大娘身体好转就好,”邵寒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提及病人康复,眼神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秦野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像是抓住了机会,急切地说,“阿寒,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我们许久未见,我只是想道谢。” 邵寒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感激和那急于报答的热切,沉默了几秒,夕阳的金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不必破费了。”邵寒开口,声音清冽,“不过举手之劳。” “要的要的!”秦野坚持,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一顿饭而已,你不答应,我心里总过意不去,要不这样,你住哪儿?我……我买点东西给你送过去?就当……就当是替我娘感谢你的心意。” 他紧张地盯着邵寒,生怕再次被拒绝,那眼神,带着恳求,带着不易察觉的,深藏心底的眷恋,像一只害怕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 邵寒的目光在秦野脸上停留了片刻,秦野的变化确实很大,衣着光鲜,但眼底那份执拗和热切,却依旧熟悉。 最终,邵寒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逐渐亮起的路灯,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住学校宿舍,东西就不必买了,许久没见,你可以过去坐坐。” 第148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8)^…… 邵寒和秦野的身影并肩消失在医院大门外,融入了初秋傍晚橘红色的余晖里。 这一幕,恰好落在三楼病房窗边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沈聿清不知何时挣扎着下了床,裹着单薄的病号服,扶着冰冷的窗框,将楼下那短暂却足以刺痛他神经的画面尽收眼底。 他看到秦野急切地迎上去,看到邵寒停下脚步,看到秦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热切与激动,甚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秦野话语间喷薄而出的思念。 而邵寒……邵寒没有像对待他那样立刻冷漠的转身离开,反而在“愉悦”的交谈,甚至最后两人还一起离开了。 “秦野……”沈聿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窗棂,胃部深处猛地一阵痉挛,尖锐的痛感瞬间攫住了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冷汗瞬间濡湿了额发,他不得不弓起身体,抵着冰冷的玻璃窗,大口喘息,试图缓解那翻江倒海般的剧痛。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这是心理还是生理导致的剧痛,下意识想呼唤邵寒,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沈聿清一开始还关注过秦野和陆向阳的动向,想趁机得到邵寒的消息,确定邵寒没和任何人联系后,他便不再关注,没想到秦野和邵寒会在他眼皮底下重逢。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沈聿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秦野眼中那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恋慕一如往昔,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沈聿清心里,他忍不住想到邵寒,邵寒是怎么想的? 邵寒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外表下,是否也有一丝波澜?毕竟两人之间的纠葛要比他和邵寒之间深刻的多。 混乱的思绪被疼痛搅得更加破碎,但一个念头却在剧痛中逐渐清晰,不能让秦野靠近邵寒,邵寒不可以喜欢任何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沈聿清混乱的脑海中成型,他记得父亲提过,首都那边有个顶尖的中医进修项目,名额极其珍贵。 沈家如今有这个能力,只要运作得当,把邵寒送去首都进修,远离这个城市,远离突然出现的秦野。 到了陌生的环境,邵寒身边只有他沈聿清,朝夕相处,他总有办法靠近邵寒。 沈聿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病态的红晕,胃部的绞痛似乎都因为这“绝妙”的念头而减轻了几分。 他慢慢滑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蜷缩着身体,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楼下邵寒和秦野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着复杂的算计和势在必得的偏执。 与此同时,邵寒带着秦野,穿行在傍晚华灯初上的街道上,邵寒脚步平稳,径直走向一家看起来干净朴素的小面馆。 “稍等我一下。”邵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进去片刻便提着两个装着简易饭盒的袋子出来,里面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阿寒,你累了一天,晚上就只吃这个吗?”秦野看着那再简单不过的食物,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在他的想象里,邵寒的生活不该如此清简。 邵寒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路过一家灯火通明的副食品商店时,秦野眼睛一亮,立刻道:“阿寒,等我两分钟!” 不等邵寒回答,秦野已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出来,里面塞满了红富士苹果,几瓶沉甸甸的水果罐头,几罐麦乳精,甚至还有一小罐在当时颇为金贵的牛肉罐头。 秦野有些懊悔他带的钱不够多,只能买这么点东西给邵寒改善生活。 邵寒的目光在网兜上停顿了一秒,唇线似乎抿得更紧了些,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继续带路。 穿过略显陈旧的校门,七拐八绕,邵寒在一栋老旧的红砖筒子楼前停下,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淡淡的煤油和饭菜混合的气味,邵寒掏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扇门。 门内的景象让秦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明明自己过惯了苦日子,可看着邵寒住在这样的地方,他还是心疼不已。 这是一间不大的单人宿舍,二十多个平方,靠墙一张窄窄的单人木板床,铺着干净的蓝格子床单。 木板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铺着床单同系列罩子,桌上堆满了厚如砖头的中医典籍,笔记本,墨水瓶,一盏简易的台灯是唯一的光源。 墙角放着一个小煤油炉,一个热水壶和一个搪瓷脸盆,再无其他,整个空间干净得近乎刻板,却也简陋得让人心头发涩。 这与秦野想象中前途无量的大学生、未来名医的生活相去甚远,却忽略了在名校内能一个人住在单人宿舍有多么困难。 秦野看着邵寒脱下外套,露出里面高领的黑色毛衣,衬得他整个人儒雅俊秀。 邵寒熟练地将饭盒放在书桌仅有的空位上,又拿出两个搪瓷缸子倒水,邵寒清瘦挺拔的身影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孤寂,也格外让人心疼。 秦野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心疼和想要照顾邵寒的冲动涌了上来,他几乎想立刻说:阿寒,别住这儿了,我可以给你租个好点的房子。 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有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三年前那场冲动的告白和三年间杳无音信的隔阂,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秦野只能笨拙地将那个沉甸甸的网兜放在书桌下空一点的地上,声音有些干涩:“这些东西给你补身体,你学习辛苦,别太亏着自己。” 邵寒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网兜,又落在秦野带着几分局促和真心实意的脸上,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谢谢,破费了。” 两人在书桌两边坐下,就着昏黄的灯光吃面,简陋的宿舍里一时只剩下筷子碰到搪瓷缸子的轻微声响和吸吮面条的声音。 “你如今过得怎么样?大娘和小玥儿还好吗?”邵寒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邵寒的关心,秦野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立刻放下筷子,“还行,这里的环境开放些,我这几年跟着别人跑南边,弄了些电子产品和女装回来,整体卖的还不错,虽然辛苦,却也安稳些。”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想证明自己有资格站在邵寒身边,“前段时间我租了个小院子,把我娘和小玥都接过来了,小玥儿也上学了,就在附近的小学。” “挺好。”邵寒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句,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面,仿佛只是在听一个普通朋友的近况。 他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看向秦野,简单地说起自己:“我还在读书,现在跟着导师实习,大概还要一两年才能出来工作。” 邵寒说的风轻云淡,可秦野却脑补许多,他多么想问:真的还好吗?读那么多书应该很累吧,这地方这么小这么冷清,怎么住得惯? 可秦野看着邵寒平静无波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邵寒身上有种疏离的气场,将秦野所有想要靠近,想要关怀的冲动都无声地挡了回去。 两人寒暄中吃完了晚饭,邵寒起身准备洗碗,秦野却先他一步抢过活计,“我来吧,你请我吃饭,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邵寒不怎么喜欢洗碗,况且他本就没打算帮秦野洗碗,便顺手将自己的碗也给了他,“洗手池在门口右转。”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城市灯火也稀疏了许多,宿舍里老旧的自来水管传来楼上同学洗漱的哗哗水声,更衬得这里的孤寂。 秦野知道再待下去就太不识趣了,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站起身开口道别,“阿寒,天不早了,我……我就先回去了,你晚上早点休息。” 邵寒也跟着站起来,没有挽留:“嗯,回去的路上小心。” 秦野走到门口,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忍不住又回头,邵寒站在灯影里,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静地看着他,没有挽留,没有不舍。 那一瞬间,秦野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邵寒的世界,似乎已经离他熟悉的那个靠山屯的“阿寒”很远了。 但秦野有些不甘心,他觉得这次的重逢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阿寒,”秦野的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我……我以后能常来看看你吗?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他眼神热切,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和不容拒绝的执拗,他想用这种方式,笨拙地重新挤进邵寒的生活,哪怕只是在边缘打转。 邵寒的目光在秦野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他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调:“好。” “好”秦野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得了天大的恩准,他用力点点头,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随后秦野迅速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黑暗的楼梯,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带着一种雀跃的力度。 邵寒站在门口,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楼道尽头,他缓缓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堆在角落,与这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色彩鲜艳的水果和礼品。 邵寒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又落在自己那厚厚一摞的中医书籍上,久久未动。 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深处那抹转瞬即逝的,极其复杂的幽光。 第149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29)^…… 首都的深秋,天空是高远而澄澈的蓝,邵寒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古朴肃穆的医学院附属医院大门前。 进修通知来得突然又珍贵,他没有犹豫的理由,这里汇聚着顶尖的中医资源和学术氛围,是他精进技艺,拓展人脉的绝佳跳板,也意味着离原身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秦野得知消息时的神情错愕又复杂,他好不容易再次遇到邵寒,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邵寒再次离开。 秦野如今不再是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年迈的母亲,幼小的妹妹,创业刚刚起步,这一切都像锚一样将他固定在C市,至少短期内是不可能跟着邵寒离开的。 唯一庆幸的是这次秦野知道邵寒去了哪里,他不必再从茫茫人海中寻找邵寒的踪影。 新的环境,新的节奏,邵寒很快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和临床实践,首都的学术氛围浓厚得几乎令人窒息,也让他如鱼得水。 当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邵寒猜到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很快那个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那是在医学院开设的跨文化医学选修课上,当讲台上那个穿着考究灰色毛呢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矜贵的男人用流利精准的德语阐述着希波克拉底誓言在近代欧洲的演变时,邵寒眉头微挑。 果然,沈聿清也跟来了,不过他如今的身份是站在讲台上的外聘德文教授。 沈聿清的目光也精准地捕捉到了坐在后排的邵寒,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亮光,随即被温和的笑意覆盖。 他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对一个普通学生的礼貌致意,但那眼神深处翻涌的幽邃,只有邵寒能读懂其中的偏执与掌控欲。 邵寒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听课的专注与平静,宛若讲台上站着的只是个陌生人。 下课铃响,人群散去。 邵寒收拾书本,动作不疾不徐,沈聿清缓步走到他桌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温润如玉:“阿寒,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看来真是……缘分天定。” 邵寒抬眼,目光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意外,“沈老师,缘分是天定,还是人定?您不是最清楚吗?” 沈聿清仿佛没听出那层疏离,笑容愈发温和,发出邀请,“你的德语基础相当扎实,我这边正好需要一个助教,帮忙整理一些德文医学文献资料进行翻译,时间灵活,报酬也尚可。” 他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邵寒沉默了几秒,他需要钱,首都的生活成本远比C市高昂,他亦需要更多资源,而接近沈聿清,获取助力,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拒绝,反而显得刻意,邵寒迎上沈聿清的目光,没有虚伪的客套,干脆利落:“当然,那就谢谢沈老师了。” “好。”沈聿清眼底的笑意加深,他其实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从明天开始,你平时闲暇时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 于是,一种微妙而刻意的“朝夕相处”开始了,沈聿清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堆满了德文书籍和资料,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和上好墨水的味道。 邵寒扮演着认真勤勉的助教角色,高效地整理翻译着文献,偶尔就专业术语提出精准的疑问。 沈聿清则扮演着学识渊博的师长,耐心解答,言语间总是不经意地带出对邵寒聪慧的赞赏。 沈聿清的靠近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 他会借着递过一本厚重的德文典籍时,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邵寒的手背,会在邵寒低头专注翻译时,倾身过来指点某个词句,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邵寒的耳廓。 会在邵寒整理好一沓文件递给他时,接过文件的手掌,顺势覆盖住邵寒的手,停留那么一两秒,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辛苦了。” 每一次触碰都短暂而似乎合情合理,却又像笨手笨脚的勾引,目标明确,手段青涩。 邵寒面上一派平静,甚至偶尔会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仿佛只是对师长关怀的感激,但心底冷眼旁观。 沈聿清的手段,温柔而强势,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邵寒配合着他,扮演着一个逐渐被这份温柔融化的单纯学生。 深秋的寒意渐浓,医学院承办了一场规格颇高的外交晚会,邀请了外国医学专家和使馆人员进行交流。 作为精通德语的年轻才俊,邵寒被导师临时安排去协助接待德方代表团,沈聿清作为德文外教,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晚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在香槟塔上,流淌出奢靡的光晕。 邵寒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宾中从容应对,流利的德语和沉静的气质引人注目。 沈聿清端着酒杯,隔着人群注视着他,眼神幽暗难明,邵寒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样子,既让他着迷,又隐隐让他有种将人藏起来的冲动。 沈聿清喝了不少伏特加,这种烈酒的后劲在喧嚣退去后汹涌袭来,晚会结束时,他已显醉态,脚步虚浮,平日里的矜持优雅被一种慵懒的,勾人的姿态取代。 碍于助教的关系,邵寒奉命将人送回去,无法,他只能尽责地送沈聿清回他在学校附近租住的,环境清幽的公寓。 公寓里弥漫着沈聿清身上淡淡的雪松与书卷混合的气息,邵寒刚将人扶到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想转身去倒水,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攥住,沈聿清的手心滚烫,力道大得惊人。 “别走……”沈聿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一种小心翼翼的祈求,他猛地用力,将猝不及防的邵寒拉入怀中。 邵寒撞进他温热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伏特加气息和属于沈聿清本身的雪松香气。 “沈老师,你喝多了。”邵寒试图挣脱,声音冷静,但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沈聿清的手臂却像铁箍,紧紧环住他的腰,滚烫的唇带着酒气,急切而毫无章法地落在邵寒的脖颈、喉结,最终,带着孤注一掷的蛮横,覆上了邵寒微凉的唇。 那是一个充满掠夺和占有意味的吻,带着伏特加的辛辣与沈聿清压抑已久的,近乎疯狂的痴恋。 邵寒的身体瞬间绷紧,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他在权衡,反抗的本能几乎下一刻就要将人钳制住。 然而,就在下一秒,清醒的理智占了上风,邵寒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没有迎合,却也没有再激烈地推开。 邵寒浓密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微微蹙眉侧过头,仿佛是不胜酒力,也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半推半就的默许。 沈聿清的动作因为这默许而变得更加急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献祭感。 他滚烫的唇舌离开了邵寒的唇,沿着那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一路向下,带着啃噬般的力度,却又在落下时化为轻柔的吮/吻,在邵寒修长的脖颈上留下点点暧昧的红痕,如同雪地里盛开的寒梅。 沈聿清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将自己置于邵寒掌控之下,带着一种卑微又执拗的渴求,望他的神祇垂怜。 空气中,一股清凉的,带着强烈花香的甜腻气息突兀地弥漫开来。 是床头柜上那瓶墨绿色的香水瓶被打翻了,淡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蜿蜒流淌在深色的胡桃木桌面,沿着桌角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 空气中散发着浓烈莲花与薄荷混合香气,那清凉的香气,与他们之间灼热,粘稠,充满酒气的空气猛烈地冲撞着,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眩晕的感官刺激。 莲的香气本是清雅脱俗,此刻却在这情欲的蒸腾下,变得甜腻而妖异,如同开在深渊边缘的花,引诱着人沉沦。 沈聿清的动作因为这突然的声响和浓烈的气味微微一顿,醉眼朦胧地看向那片狼藉。 但这短暂的停顿并未冷却沈聿清的献祭之火,他仿佛从那片莲香中汲取了某种勇气,或者说是更深的沉沦。 沈聿清不再看那狼藉,重新低下头,更深地埋首下去,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要将自己整个灵魂都融化进去,只为取悦眼前这尊冰冷的神祇。 邵寒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看着信徒献上祭品,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仿佛正在进行的一切,与己无关。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大半,只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清冷的光带,孤寂沉静。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将纠缠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暧/昧丛生。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沉重压抑的喘息声,混合着那浓烈到呛人的莲花露水气味,在昏黄的灯光下交织成一曲无声的乐章。 墙壁上晃动的影子,如同纠缠的藤蔓,越收越紧,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激烈的声响终于归于沉寂,只剩下粗重而低沉的喘/息。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顽强地挤进来,像一道冰冷的刀刃,无声地切割着室内的暧昧与狼藉。 寂静中,只有那莲花露水的香气,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久久不散。 【终章】 第150章 青山吞吐古今月,绿树低昂朝暮风…… 清冷的晨曦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苍白的光带。 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莲花露水香气经过一夜的沉淀,非但没有消散,反而与某种更隐秘的气息混合,变得更加粘稠而暧昧。 沈聿清率先醒来,宿醉带来的钝痛侵袭着太阳穴,然而下一秒,当他感受到怀中真实的温热触感时,所有的酸软疼痛瞬间被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邵寒沉睡的侧颜。 晨光勾勒着邵寒精致的下颌线,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他靠在自己怀里,呼吸均匀,仿佛昨夜那场由酒精和欲望点燃的燎原之火只是一场绮梦。 沈聿清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鼓噪起来,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屏住呼吸,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邵寒的轮廓,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感像暖流般涌遍全身。 他近乎虔诚地低下头,想在那光洁的额角落下一个吻,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易碎的珍宝。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肌肤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邵寒的眼底没有刚睡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沉静的冷冽,他平静地迎上沈聿清盛满惊喜与爱恋的目光,身体没有立刻离开,但也没有丝毫依恋的温度。 “醒了?”邵寒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阿寒……”沈聿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激动,“我们……” 邵寒没有等他说完,动作利落地掀开薄被起身,赤裸的上身线条流畅而优美,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径直走向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一件件从容地穿上,动作没有丝毫滞涩或羞赧。 沈聿清满腔的热切和话语被这冰冷而直接的举动冻住,他看着邵寒扣上衬衫最后一粒纽扣,转过身来,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个和他抵死缠绵的人并非自己。 “沈老师,”邵寒开口,语气疏离而公式化,“昨夜的事是意外,酒精作用下的失控,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看着沈聿清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和涌起的受伤与不甘,补充道,“我现在需要专注学业和事业,毕业之前,我不会考虑其他的事。” 他刻意强调了“意外”二字,将沈聿清所有关于确定关系的希冀掐灭在萌芽状态。 沈聿清的心沉了下去,邵寒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冰锥,刺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但他太了解邵寒了,也深知自己的优势,他迅速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重新戴上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只是镜片后的目光更加幽深难测。 “我明白,”沈聿清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学业为重,昨夜……是我失态了,阿寒,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但他也不忘为自己争取,“只是,希望你不要刻意因为这件事疏远我,至少……在学业和工作上,我们相处的很融洽,不是吗?” 他抛出了邵寒无法拒绝的饵,他提供的资源和人脉,正是邵寒目前最需要的。 邵寒看着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当然,沈老师,公私之事,我向来分的很清楚。” 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承诺,却巧妙地避开了任何情感上的回应。 沈聿清得到了一个不算满意但尚能接受的答案,他深知邵寒的“等毕业之后再说”更像是一个缓兵之计,甚至可能是个空头支票,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 邵寒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就够了,他会继续织网,用润物无声的温柔和无可替代的助力,将这只冷静而目标明确的鹰隼,牢牢地圈在自己的领空之下。 时间在紧张的学习和沈聿清刻意营造的“公事公办”却又无孔不入的关心中流逝,邵寒在医学院的成绩斐然,声名鹊起。 他与沈聿清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令人艳羡的良师益友,沈聿清给予他旁人难以企及的学术资源,顶尖的临床实践机会,甚至不动声色地为他挡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邵寒坦然接受着这一切,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与礼貌,偶尔在沈聿清试探性地靠近时,会给予适当的回应,如同对最精密的仪器进行微调,维持着沈聿清那危险的痴迷与期待。 另一边,秦野经过几年近乎拼命地打拼,他的公司终于在首都站稳了脚跟,规模扩张迅速。 他终于有能力在寸金寸土的首都购置一套宽敞舒适的住宅,将母亲和已经读初中的妹妹从C市接了过来。 一家人团聚的喜悦还未完全消散,秦野心中那团从未熄灭的火焰便更加炽热地燃烧起来,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首都,正式地,全力以赴地去追求邵寒。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 当他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怀揣着满腔期待再次出现在邵寒面前时,看到的却是邵寒与沈聿清并肩从医学院大楼走出的身影。 夕阳的金辉洒在两人身上,沈聿清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邵寒说话,镜片后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他极其自然地抬手,拂去了邵寒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姿态亲昵、熟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意味。 秦野的脚步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沈聿清的目光在掠过秦野时,那份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那眼神明确地传达着一个信息:邵寒是他的。 邵寒顺着沈聿清的视线看到了秦野,并无太多惊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秦野?你来了。” 这几年间,只要秦野有时间就会抽空过来看看邵寒,但大多时候都只是远远瞧着一眼就默默离开,邵寒知道此事。 秦野强压下心头的刺痛和翻涌的酸涩,扯出一个笑容:“嗯,刚安顿好家里,过来看看你。” 他忽略了沈聿清的存在,或者说,刻意不去看那个让他感到强烈威胁和不适的男人。 这次相遇像一根刺扎在秦野心里,沈聿清流露出的那种对邵寒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让他感到极其不舒服。 那不是爱,更像是一种偏执的标记和占有,秦野无法理解邵寒为何能容忍这样的人在身边,他心中警铃大作,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几天后,秦野约了邵寒私下见面,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腔热血,莽撞行事的毛头小子,学会了更迂回的表达方式。 在一个安静的咖啡馆角落,秦野将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邵寒面前。 “阿寒,”秦野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但首都这个地方水太深,有套自己的房子,总归是个保障,是底气。”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邵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离医学院不远,环境很好,钥匙和房产证都在里面,写的是你的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卑微的渴望,用一种近乎剖白的方式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身边……可能有其他人。” 这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但异常坚定,“我只是希望,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和谁在一起,在你心里,能给我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角落,让我能偶尔看到你,知道你过得好,就够了。” 这份礼物太重,重*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秦野用一套价值不菲的房产,无声地宣告着他永不放弃的决心和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意。 邵寒垂眸看着那个牛皮纸袋,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没有立刻去碰,他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秦野的执着和这份沉重的“心意”,确实在他意料之外,拒绝吗?似乎显得太过刻意和无情,而且……秦野如今在首都的根基和人脉,对他而言,并非全无价值。 接受吗?那无疑会给秦野错误的信号,也会打破他与沈聿清之间那微妙的平衡。 片刻的沉默后,邵寒抬起眼,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他既没有伸手去拿那个文件袋,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模棱两可地开口:“秦野,你的心意,我记下了。” 秦野的心沉了沉,但随即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没有拒绝,就是还有余地,他了解邵寒,只要没有被彻底推开,他就还有机会。 毕业的日子终于来临。 首都医学院的毕业典礼庄严而隆重,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意气风发,礼堂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对未来的憧憬。 邵寒无疑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优异的成绩、出色的临床能力、以及与知名教授沈聿清的密切关系,都让他备受瞩目。 沈聿清作为特邀嘉宾,自然在观礼席的前排,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追随着邵寒的身影,嘴角噙着矜持而满足的笑意。 他早已为邵寒安排好了毕业后的工作,就在首都最顶尖的中医院,一个让无数人艳羡的职位,他要在邵寒人生这个重要的转折点,证明他的能力和决心。 秦野也来了,他没有惊动邵寒,只是默默坐在礼堂靠后的位置,他穿着熨帖的衬衫,气质沉稳内敛,目光同样紧紧锁在邵寒身上。 他今天来,是想亲眼见证邵寒人生的重要时刻,也想在典礼结束后,再争取一次机会。 典礼进行到尾声,毕业生们纷纷抛起学士帽,欢呼声响彻礼堂,邵寒也随着人群,将黑色的博士帽抛向空中,阳光在他年轻而俊美的脸上跳跃。 同时,邵寒的耳边也响起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恭喜宿主,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