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里反虐四个渣攻》 1. 这味对了! 文/越苓 兰沉十八岁,嫁给宗霆。 宗霆这个名字,在莱茵帝国,便等同于神话。 他是帝国最锋利无俦的一把尖刀,他为帝国扫平了无数场叛乱、冲突、敌袭,他的星际舰队所到之处,无不为他稽首臣服。 人们称他为战神。 帝王亲自为他授勋。 元老院特许他的亲卫舰队驻扎在帝都星上空。 但是宗霆却娶了兰沉。 出身平凡,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之外,没有任何优点的兰沉。 起初兰沉还不敢相信,毕竟宗霆之前从未与他相识。 可宗霆却直接点名要与他结婚。 直到一整套结婚流程按步骤走完,兰沉才逐渐敢相信这一切。 他开始心生欢喜,觉得自己无比幸运,能够得到宗霆的垂青。 他不禁期待自己与宗霆的婚姻生活,偶尔想到自己还要和宗霆共同抚育子女,都会害羞得红了脸。 ——“等等,这本是传说中的先婚后爱小甜饼?” 脑内的剧情讲解还没结束,兰沉便出声打断:“穿书局赶时髦,让我开辟新赛道?” 正在念剧情旁白的电子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换成了一个略带人类语调的声音:“这本剧情预告刚推出就备受争议,穿书局因为收到很多投诉,才找你来重新完成剧情。” “哦~那你继续。” 系统顿了顿,剧情画面再次展开。 ——直到结婚当晚。 兰沉的噩梦开始了。 这一天,宗霆缺席了婚礼仪式。 所有人都以为是军部有急事,兰沉也同样以为。 宗霆回来时已是深夜,兰沉还在房间内羞怯而忐忑地等着他,可接下来的一切,却发生得叫兰沉无比痛苦。 宗霆根本不看他的脸,粗暴地将他翻身,按住他的脖子,用后背位毫无怜悯地要了他。 兰沉疼得浑身发抖,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两半,又怕让宗霆扫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嘴唇小声抽泣。 仿佛一场无声的凌迟。 血迹斑驳,伤痕累累。 等一切结束,兰沉意识已经陷入模糊,宗霆却转过他的脸,只说了三个字:“分房睡。” 兰沉如坠冰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想再问,宗霆的视线已经从他脸上移开。 那是兰沉的新婚之夜。 也是宗霆最后一次用正眼看他。 兰沉不知道的是,原本宗霆和他结婚,只是因为一句承诺。 两年前,一次任务意外,宗霆所在的主星舰遭到毁灭式打击,导致数千名宗霆的亲信部下丧生。而兰沉的父亲,恰恰是那艘主星舰上的备飞官。 他拼死救出宗霆,并把自己的维生装置让给了宗霆,选择自毁飞行器。 临死前,他对宗霆的唯一一个要求,便是迎娶兰沉,让宗霆庇护兰沉一生。 宗霆答应了他的临终托孤,并如约在两年后向兰沉求婚。 然而,结婚当天,宗霆却收到了摄政王送来的一份大礼。 原来,那次任务意外,是由宗霆的政敌——摄政王所暗中策划,目的便是要打击宗霆的势力。而摄政王的内应,正是兰沉的父亲。 摄政王得知宗霆要娶兰沉,便故意在结婚当天让宗霆知道真相。 他要让兰沉的存在,成为插在宗霆心上的一把刀。 数千士兵的生命,被背叛的滋味,还有持续一生的,捆绑他的婚约。 宗霆只要看到兰沉,便会想起这一切。 他又怎么会再对兰沉,有一丝温情。 兰沉并不知道一切的真相,他只以为是宗霆不喜欢他,因此更加战战兢兢。 他谨小慎微,默默忍受命运送来的一切不公。 宗霆冷落他,把他当作隐形人,不跟他说一句话,只有偶尔需要他时,才会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发泄一番,然后再把他送到别的房间。 丝毫不关心,兰沉身上驳杂的伤痕,触目惊心。 “——感觉来了。” 看到这里,兰沉摸着下巴,眯了眯眼睛,语气谴责:“人模狗样的,原来是出生。” 系统:“。” 系统52996人格化地思考片刻,说:“宿主,我以为渣攻越出生,你越兴奋。” 兰沉:“宝,你有些直白了捏。” 系统:“赫赫。等着,这本还有你最喜欢的白月光虐身虐心剧情。” 兰沉和宗霆结婚两年,宗霆对他不仅冷淡疏远,甚至不让家中雇佣与兰沉多作交谈,兰沉的任何事,宗霆都无动于衷。甚至兰沉因为抑郁症而从学校退学,他也不闻不问。 有一次,兰沉因为他而跌落楼梯,所有人却都只去迎接来上将府邸拜访的洛特斯·怀特中校——宗霆真正的白月光,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没有人看兰沉一眼。 兰沉跌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之后,还留下了后遗症,左耳永久性失聪。 总之,兰沉在知道了宗霆白月光的存在之后,更是被宗霆反复虐心,一会儿搞白月光替身梗强制爱,一会儿又搞虐恋情深,弄不清自己真心左右摇摆,让原著中的兰沉遭受一次又一次苦难。 原著剧情后期,兰沉在身体和心理遭受双重折磨下,得知了当年宗霆娶他的真相,这才明白,原来宗霆永远不可能喜欢他。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数千条性命垒成的尸山血海。 兰沉终于心死。 他想要和宗霆离婚,却没想到此时的宗霆,已经在和兰沉一次又一次的虐身虐心剧情中,不知不觉爱上了兰沉! 他不愿承认自己对兰沉的心动,便嘴硬说这辈子不可能放过兰沉。 兰沉却以为宗霆对自己恨之入骨,想要折磨他一辈子,心中更是万念俱灰。于是,他走投无路之下,中了摄政王的计谋。 摄政王假意示好,帮助兰沉离开帝都星,并隐藏了兰沉的行踪。 发现兰沉失踪的宗霆第一次方寸大乱。 他发动自己的大部分兵力去全帝国各地寻找兰沉,却在途中遭到了敌国军队的突袭——摄政王故意向敌国军队通风报信,想要彻底铲除宗霆。 但炮灰摄政王没想到,主角攻宗霆的战斗力,和别人有壁。 宗霆果然不愧为渣攻战神,竟战至力竭而不死,最终全歼敌军,硬生生撑到了援军到来。 但同时也身受重伤,双眼被射线穿透,双目失明,几乎将身上的血都流尽。 关于宗霆的报道传遍整个星系,自然也被躲在某个偏远星系的兰沉看到。 兰沉心急如焚,也终于发现了摄政王的真面目。 他想要回帝都星看宗霆,却被摄政王百般阻拦。在遭受了种种非人折磨,甚至自愿被摄政王□□之后,他才历尽艰辛回到帝都星。 无菌医疗仓内,宗霆正在接受全帝国顶尖医疗资源的治疗,而医疗仓外,兰沉甚至比他受伤更重,浑身破烂,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流泪。 兰沉看着宗霆眼睛上的白布,下定决心般,看了这个折磨他多年的男人最后一眼。 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挖出了自己的眼睛。 他说,他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移植给宗霆。 兰沉最后的一幕,是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医疗仓走廊,有人在扶他,有人在推他,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他们给宗霆移植了兰沉的眼睛,宗霆醒来之后,仍在寻找兰沉,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兰沉的眼睛。 那双从他们第一次相见,便无比清澈的眼睛。 他不敢置信,一瞬间心痛欲死,几乎发狂。 他冲出医疗仓,没有人拦得住他,他疯了一般四处呼喊着兰沉的名字,但已经没有人再会怯懦地回应他…… 帝国的战神,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大街上,泣不成声。 ——好家伙,确实是星际高科技文明,眼球说换就换,人体器官简直跟零配件一样。 兰沉锐评:好美的狗血,好古早的味道。 他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这是什么时候的书?” 系统:“今年新文。” 兰沉思忖:“这书……不是口口文学城的吧?是不是隔壁短佩的?” 系统:“是口口网的版权无误。” 兰沉:“6。” 所有情节都在口口的高压线上跳舞,集老土狗血梗于一身就算了,连最后的火葬场也根本没火葬,渣攻甚至只是泡了个澡,这放口口网评论区,可是要被腥风血雨的。 系统循循善诱:“所以才需要你来完成剧情,毕竟你是穿书局最信任的金牌渣攻打手。” 兰沉立刻谦虚:“过誉了,宝。” 紧接着问:“那么,这本书的酬劳是多少呢?” 系统压低声音:“据说至少五位数。” 兰沉:! 平常他累死累活做完一本书的任务都只有四位数兑换点基础收益,没想到这本平平无奇的渣贱文居然能让穿书局给出五位数兑换点的高价! 兜里兑换点所剩无几的兰沉立刻来了精神,“阿统,扶我起来,马上开工!” “滴——已接受剧情开启指令,正在开启剧情中。” 系统再次变成了没有感情的电子机械音。 滴,滴,滴。 随着三声提示音响起,系统AI模式按照兰沉的设置进入休眠状态,而躺在床上的瘦弱少年,也轻轻动了动眼睫。 浓密眼睫似不堪重负,在穿过窗帘的浅淡阳光下颤动。 随即有声音响起。 “您醒了,少爷。” 少年却没有动作,只睁着眼,似是发愣,一昧看向窗边。 窗帘半开,只拢着白纱,屋内陈设简单干净。 原来是……这个时间点。 刚进入书中的兰沉眨了眨眼睛。 昨晚,书中的“兰沉”被宗霆推下楼梯,并摔得左耳失聪。 但没有任何人在当时察觉。 “您感觉如何?我已经为您进行过治疗。” 说话的人正站在兰沉床畔,俯身向兰沉问。 随着他压低身位的这个动作,少年才仿佛感知到他的存在,缓缓转过头。 眼前的青年身形修长挺拔,棕发狗狗眼,身披白色医师袍,脸上微笑淡淡。 嚯! 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渣贱虐文里的必备医疗工具人,专门负责给热爱虐身的主角们进行医治,时不时还要接到“检测出绝症”、“发现主角怀孕”种种高风险任务,堪称虐文最受压榨人员,传说中的家庭医生嘛! 换句话说,专业进行渣攻打脸的兰沉,每换一本书,都得认识这么一位工具人。 一见到他,兰沉就知道——这味对了! 兰沉动了动手指,并不回答,只是皱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 青年忙给兰沉倒了杯水,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动手喂兰沉喝水的意思。 虽然小心谨慎,却显出疏离。 这座将军府邸的雇佣与员工,都在宗霆的影响和默许下,有意与兰沉保持距离。 无一例外。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兰沉不被宗霆喜爱,讨好兰沉反倒有可能触怒宗霆,便一同沉默着,参与了这场对兰沉的冷暴力。 围观者总以为自己无辜,身不由己。 却意识不到,不作为也是一种作恶——沉默的恶。 他们何尝不是施暴者的一员。 兰沉转过头,看着那杯水。他嘴巴很干,知道自己声音一定哑得吓人。 那么没关系,这样效果最好。 面色苍白的少年,面颊上投下睫毛的阴影。 他长得极美,连下颌收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仿佛一把名贵折扇的最难打造的线条。 而当这份美丽的拥有者微微蹙眉,不经意间露出落寞的神色时,这张面孔就成了脆弱的蝶翼,在见证者心脏上颤抖扇动。 “我听不清你说话。” 少年连撕开嗓子吐字都显得费劲,简单一句话也说得极慢,却叫修泽愣住。 这位优秀的医生表情立刻凝重。 他知道兰沉摔得不轻。但他没有过多检查,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用治疗仪替兰沉治疗了身上那些肉眼可见的外伤。 但如果兰沉听不清外界的声音,那很可能已经伤到了与听觉关联的部位。 或许是耳膜,更糟糕的,或许是……脑部神经。 “我想再仔细为您检查一遍身体,您身上或许医疗仪有没有查出的伤处,”修泽扶住兰沉,神色严肃,“我会尽快通知上将。” 兰沉抬眸,看向青年。 原书中,“兰沉”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左耳听不见这件事,导致所有人都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了他的残疾。 而那时,兰沉早已和宗霆进入虐身虐心阶段的大后期,这个巨大的爆点,也仅仅是让宗霆在一次和兰沉的虐恋情深剧情过后,出于心中愧疚,主动找兰沉求和。 ……不够,太不够。 金牌渣攻打手兰沉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让人意外的微笑。 他弯着嘴角,眼神又冷静,又轻佻,眼尾还残留着刚从沉眠中醒来的一抹淡红。 这么大一个可以拿捏宗霆的剧情点,可该好好利用。 ——所有剧情,早该提前开始。 “其实,你并不意外,对吗?” 他用着最哑的嗓子,质问一个最熟悉他身体状况的家庭医生。 2. 重大医疗事故 尽管穿书局对穿书员工的ooc行为——也就是偏离角色设定的举动,有非常严格的监管,但是,凡是一名合格的老员工 ,都会合理利用某些规则上的漏洞,来提高工作效率、缩短工作时间。 兰沉作为资深打工人,更是深谙此道。 他很早就发现,只有在关键剧情发生时,他才需要百分百还原角色。 因为那是会最终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一本作品的面貌。 而在关键剧情之外,读者看不见的角落,他都能拥有相当程度的角色偏离值豁免权。 穿书局管不着关键剧情外的员工行为。 兰沉才不愿意在穿书世界中,每时每刻都保持原角色设定——抱歉,那得加钱。 多给穿书局创造一分免费价值,都是玷污了“打工”两个字! 打工人坚决不打白工! ——青年瞬间惊愕。 连那双狗狗眼都似乎被惊讶冻结,半天没说出话。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僵着双手,神色愕然。 “你能够做这儿的家庭医生,”兰沉微微歪过头,靠在枕上,眉眼间仍然带着讥嘲笑意,“说明你能力应该相当出众,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我有暗伤,但你只是不上心。对你来说,我可有可无,反正迟早都会从这座府邸离开。 “——你甚至想,帮我治伤,都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狗狗眼青年神情慌乱:“少爷,我从没这么想过!您怎么能这么说——” 兰沉“哧”的一声轻笑,打断对方辩解。 他伸出手,细弱无力的手指搭上后者手背,自顾自说:“没关系,你这么想很正常。可是……要是被别人知道,你作为宗霆的家庭医生,甚至都没检查出患者的听力损伤,你应该会很难办的吧。” 苍白虚弱的少年,却笑吟吟抬起面庞。 那面孔近乎妖艳。 “这算不算重大医疗事故啊?” 轻佻,漂亮,自信。 往日总是低垂的眉眼,此刻突然舒展,像是蝴蝶从蚕蛹里张开绚烂双翅,潘多拉的魔盒正在打开。 有多美丽,就有多危险。 他明明一无所有,甚至左耳都听不见声音。 躺在病床上,却像手握所有筹码。 修泽完全被兰沉不同以往的表现惊得呆住。 他不记得兰沉有过这种笑容,他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兰沉。 这样的、这样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降临。 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连击。嘴巴发干,手在出汗。 他清楚意识到,兰沉在威胁他。 ……都不需要宗霆出手,只要兰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他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他会失去名誉,失去光明的前途,失去工作。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讨好兰沉,让兰沉随便拿捏。 “……我很抱歉,少爷,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长久的沉默之后,青年身上原本的自信与从容,就像气球泄气一样,从他身上泄了出去。 他表情忐忑,拿听诊器的手微微发抖,努力朝兰沉笑笑,“不知道您能否原谅我?” 那狗狗眼真是可怜到不行,像一条被主人严厉训斥的狗。 认错之快,叫兰沉都小吃一惊。 不愧是各大霸总文中的必备工具人、他风雨同舟的铁血战友,就是熟练,就是上道。 你的灵魂虽然是新的,但你的数据早已是熟悉的形状了。 兰沉不免默哀一秒。 他伸回手,看了一眼修泽,意味深长:“接下去几天,我会发烧,连日不醒,谁都不用来探望。” 狗狗眼微微瞪大,随即明白过来兰沉的意思,紧张地攥住了手心:“您是……” “咚咚咚。” 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有人在外面轻声问:“杜兰特医生,少爷需要进食吗?我们准备了一些营养剂。” 修泽·杜兰特,青年医生的全名。 门外是府上的佣人,和修泽一样,满满都是敷衍。那么大个将军府邸,给病人准备的食物却只有简陋的营养剂。 连个鸡腿都不舍得给他吃!这个家里到底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兰沉痛心疾首.jpg 他挑了挑眉,没有应声,自己掖好被角,面庞转向窗边。 相信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医生的聪明人,不会让他失望。 修泽很识相,意识到兰沉的态度转变后,马上松了口气。 他知道兰沉这是不打算追究他的意思,但条件是……他需要为对方做些事。 ……他这才发现,自己背上竟已冷汗涔涔。 修泽平复了下心情,转身应门,让两位雇佣进来:“少爷刚醒,你们来打扫一下吧。” 两个雇佣都是女孩子,进来把盛着营养剂的食盘放下,便开始做简单的清扫整理。 期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兰沉,就好像当他不存在,全是看修泽的面子,才来履行本职工作。 兰沉倒无所谓。他让修泽仔仔细细地用各种医疗器械检查了一遍,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注视着修泽写完医疗记录,这才将眼神挪开。 ……工具人,就必须得发挥作用。 他故意敲打对方,自然有所打算。 原著中,“兰沉”其实并没有那么早醒来。 摔下楼梯那一刻,他看到的是宗霆急忙走向来家中做客的洛特斯·怀特。 一众佣仆,也都纷纷向二人围去,甚至没有人肯过来扶他一下。 他独自摔倒在地,鲜血自耳孔流出。 他终于意识到,是他的存在,拆散了宗霆和洛特斯·怀特。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才是毁灭性的。 昏迷之后,他断断续续地发了好几天高烧,是意识不让他的身体醒来,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成功错过了学校给他下的休学建议书最后截止日期。 原本那晚,他只是想找宗霆,帮他在休学建议书上签个反对意见。 学校因为发现兰沉有严重抑郁症状,而给他开出休学建议书,希望让兰沉接受心理干预治疗后再回学校上课。 但兰沉那时,已经把学校当成了他最后的避风港。 他在家中遭到丈夫冷落、佣人排挤,只有在学校里,还能收获一些平等对待。 能让他暂时忘记宗霆带来的痛楚。 这无异于递给溺水者的一根稻草,他怎么会不拼命抓住。 他惊惶无比,生怕自己被学校强制休学,便祈祷着能求宗霆写个反对意见,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他去找宗霆的时候,却被宗霆推开,失足摔下楼梯。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回去上学的资格。 从这以后,原著中的“兰沉”更加消沉,意志力几乎凋零。 好一个渣贱文经典情节,“前程被毁”。 这剧情放鲜花网,读者会很兴奋,纷纷裤子飞飞,老练的他们深知:这是小黑屋要来临的前兆。 放短佩也没问题,阅尽千帆的读者们只会吐出一口烟圈,用看破红尘的语气感叹:这还只是小意思。 但放口口文学城,就是会被评论区排雷、读者大量向穿书局投诉的程度了! 也就是说,这就是兰沉需要发力的重点剧情。 每本原著的关键剧情点,穿书员都必须如实演绎,这是跳不过去的。但剧情点可以加速,可以同时打完,也可以在关键剧情点之后自由发挥。 到时候,就是他金牌打手的个人表演专场。 兰沉默默算着时间。 眼下宗霆差不多应该接到修泽的报告,知道他左耳听力永久性受损了。 毕竟是自己失手造成的后果,哪怕渣攻再人渣,也会有所愧疚。 兰沉决定……决定先躺平睡觉。 这错过上学机会的剧情,怎么说也得给它先办了! 他美美睡下,不带一丝心理负担。 利用穿书机会睡觉,等于是在摸鱼,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在从穿书局身上赚钱了啊! 多睡一分钟,都算赚到。 修泽被他拿捏把柄,更不敢多说什么,对外只说他高烧不退,正在接受治疗。 于是兰沉提前过上废物了一般的神仙日子,每天醒来营养液就在床头,起来吨吨吨营养剂继续睡,一连多日,睡得昏天黑地,简直爽歪歪。 直到某夜半梦半醒,兰沉察觉到有人正在他房间里。 那人身形高大,伫立在靠窗那侧的床边,似乎想借外面的月光看清兰沉面容。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隐约照出床上景象。 熟睡的少年微微蹙眉,很难受的模样,不安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露出瘦到连肩骨都凸出的肩背。 很瘦。以前好像还没那么瘦。 那注视的目光久久落在少年后脑勺的黑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沉闭着眼睛,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几乎凝成实质,在自己身上逡巡。 咱就是说,还搞偷窥这一套? 他淡定装睡,甚至保持连眼皮都不动。 喜欢看,那就看呗,反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是他。 兰沉根本不想搭理黑影。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 那黑影越是站在床边不动,兰沉就越是装睡不醒,甚至还在脑海中打开关闭许久的系统AI:“放点视频看看。” 系统:“我这有几部最新的爆米花大片,你要不要看?” 兰沉不上当:“新上映的,要多少兑换点?” 系统:“10点一部。” 兰沉:“那不看。给我放我本地缓存的。” 系统:“……那10点三部!” 兰沉:“把我那个《鸡块旋转半小时》拿出来放。” 系统:“10点看全部,行不,底价了,宿主,你到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像我价格这么低的系统……” 兰沉:“放《一小时慢速版鸡块转一圈》。” 系统:6 它痛心疾首:“什么都抠只会害了你!” 兰沉立刻正色:“别污蔑我,我不是那种路过就扣的人。” 系统:“……” 系统:“……!!!!” 52996程序运转黄色含量过头,直接关机自闭了。 兰沉笑得快憋出暗伤,终于忍不住肩膀颤了一下,叫身后注视他的目光,突然一顿。 ……做噩梦了? 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想要去看兰沉。 却听到兰沉一声低低的、还带着沙哑的:“……不要……” 鼻音湿润,是那种被压抑的哭腔。 连身体,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3. 双开门冰箱 这是无意识的身体记忆,疼痛刻入骨髓,进入每一个细胞。 在回忆里,少年哭泣、挣扎、苦苦求饶,却从来得不到宽宥。 有时浑身发颤,因脚趾过度蜷缩,连腿肚都在抽筋。 瘦弱的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几近指尖沁血。 黑暗中的身影停住动作,脚步不再上前。 想必已经明白过来,昏睡中的少年,正在经历怎样的“噩梦”。 他不再靠近,对忍受痛苦的人来说已是最大怜悯。 那身影无声地离开少年床畔。 智能房门自动在对方离开后轻轻关上。 在听到门锁轻微的扣合声后,兰沉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么早就回来了?比他预期的更快。 原剧情中,这人可是等兰沉都快烧傻了,才姗姗来迟,像施舍般过来看了他一眼。 兰沉阖上眼帘,双手在腹部交握,十指稍微用了点力相互绞住,这才能安抚下……正在发抖的指尖。 他摔下楼的第八天,修泽一如既往地前来为兰沉治疗,装装样子量量体温,顺便带来了一只临时性的外置人工耳蜗。 正在他要把人工耳蜗戴到兰沉耳骨后方时,兰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少爷?” 兰沉从床上坐了起来,表情惊慌,没有理会惊讶的青年医生,而是急急忙忙地捞起床头柜上光脑,打开置顶邮件。 赫然便是那封“休学建议书”。 不多不少,刚好错过能填写继续留校申请的最后一天。 他似乎不敢相信,双手抖到几乎拿不住光脑,面色已然惨白,颤颤巍巍地问向身旁身旁青年:“……我、我错过时间了吗?” 修泽不解其意,刚要张口,便听到少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所有念头被这声尖叫打断,紧接着就看见少年赤脚跳下了床,撞开他的肩旁,踉踉跄跄地往房间外面跑。 这一失常的举动把屋子里的两位女佣都吓到了,直到兰沉跑出门外,她们才反应过来似的,喊了声“少爷!”便跟着兰沉追去。 修泽也拔腿就追。 但少年瘦弱的身体似乎迸发出惊人潜力,几步就已经跑进走廊。 兰沉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脚底寒意刺骨,多日昏沉的身体无法适应这种跑动,根本保持不了平衡,一路跌跌撞撞,擦过墙壁、撞倒边几与花瓶,弄出巨大动静。 但他不能停下。他要抓紧时间的啊。他要去赶快去学习找老师解释清楚……他要去求老师让他继续上学…… 修泽几步并作一步,在兰沉又一次跌倒之后,忙伸出长臂,扣住他的肩膀,“少爷,您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兰沉扑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凌乱发丝覆住前额,苍白的面孔上,是一双湿润、泛红的眼睛。 他整个眼眶都因为含泪而发红,积在下眼睑的水珠却倔强不肯下落,只能水光泛滥地堆在眼睛里。 ——开通痛觉屏蔽需要花200兑换点,硬忍一分钱都不用掏,为了兑换点,他忍! “放开我。” 他轻飘飘地开口,声音发虚,像是意识还留在别的地方,身体却自己在行动,双手猛地一推,扭身挣开修泽手掌。 修泽来不及拉住他,只能抓到少年睡衣的一角,立即被少年挣脱,然后眼睁睁看着少年继续往楼下跑。 这边的声响很快把府邸中所有佣人都吸引过来,他们见兰沉光着脚穿着睡衣往外跑,也纷纷上前想要把他拦住。 一张张面孔出现在兰沉眼前,一双双伸出的手臂都似要抓住他。 兰沉脚步不稳,被他们拉得一个又一个趔趄,却仍然执拗地想往门外跑。 这具病弱的躯体爆发出惊人的意志,甚至能推得动几个男仆伸出来的臂膀,从他们的阻拦中数次扭脱。 他像是被群猎的猎物,用尽所有力气,在逃脱一个致命牢笼。 兰沉不停跌倒,摔到膝盖上青紫斑斓,爬起来又摔,狼狈不堪,却还在往门口方向去,谁都无法阻止他。 摔倒了,就站起来,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就往前爬,膝行完最后一小段路,他把手伸向大门门锁,却被一个女佣紧紧握住手掌。 那女佣半跪在兰沉身侧,声音很紧张:“少爷,回房休息吧,今天将军在家……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脚步声纷沓而至,十余个佣仆们都围过来,堵在兰沉身前身后。 “让开,放开我、放开我!”他低声喃喃,想甩开手,又被人抱住整条手臂。 眼见动都快动不了,他拼尽全身力气跟他们扭打,疯了般想要闯出门,仿佛抱着什么决心。 此刻兰沉肾上腺素飙升,连那个负责抱住手臂的女佣都快按不住他,提高了些声音:“兰沉少爷!不要再闹了!您再这样我们都——” 她的话戛然而止。 气息尾端甚至都在发颤。 她抬着头,身体僵在那里,满脸都是惧色。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原本拉着兰沉的、拖着兰沉的、抱着兰沉的佣人们,全都松开手,齐刷刷往兰沉身后的方向低头行礼。 连空气都似乎在一瞬间冻得凝结。 兰沉用手撑住地面,察觉到身后的寒意,回过头抬眸。 清亮湿润的黑色双瞳,在看清身后来人后,微微瞪大。 ——好家伙,迎面走来一台双开门冰箱了这是! 不得不说,当原本只是剧情画面中的主角攻宗霆,真的出现在兰沉眼前的时候,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兰沉,也小小吃了一惊。 因为,实在有点帅。 他很高,目测两米上下,宽肩窄腰长腿,黑发浓密如墨,照理来说,会是很让人喜欢的,成熟款的浓颜系英俊长相,但是这种英俊,却格外具有冲击力和毁灭性。 ……压迫感。 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像是一头凶兽在缓缓走来,刚吃掉猎物,身上的肃杀之气和血腥气甚至都还没有消散。 只需要看他一眼,就能够让人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帝国永远常胜不败的杀神。 也难怪原著中的“兰沉”,会害怕宗霆害怕成这样。 兰沉眼睫微颤,手指用力扣紧手心,指甲都快钻入掌心血肉。 只有这样,才能止住这具身体面对宗霆时,条件反射般的颤抖。 宗霆就这样走到兰沉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 他与兰沉形成鲜明对比:一个黑色军装平整笔挺,毫尘不染,连脚上的皮鞋都擦得发亮;一个却狼狈地撑在地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睡衣。 若之前是兰沉一个人对抗一群人的围猎,那么此刻,便是猎场的主人正式现身。 他们已将他逼上悬崖绝境。 兰沉动了动。 他垂下头,直起身,苍白干枯的手指慢慢握成拳,视线从宗霆脸上移开,似乎想要站起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宗霆却在沉默地看了兰沉几秒后,俯下了身。 他屈膝半蹲,黑色军装长裤折出褶皱,身位正好与兰沉平视。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抬起兰沉下巴,强迫兰沉和他对视。 “出去干什么?” 宗霆语气平静,倒是察觉不出喜怒。 标准的军人,连情绪都会隐藏。 兰沉抬起眼帘。 ……好好好,好帅!搞这么帅的?穿书局最近的捏人审美水平显著上升啊,可以可以,就照这个样子打版,下次再多来点! 看着这张帅脸,打工人连抡大嘴巴子的胳膊,都更有劲儿了! 兰沉暗地里心花怒放,脸上却已经飞快地露出一副哭相。 他双目含泪,鼻尖、下巴浮现出淡淡绯红,泪珠却不掉下来,只把眼睛遮得湿湿漉漉,十足可怜。 又要哭。永远都是在哭。 宗霆冷淡地看着他,捏着兰沉下巴的手动也不动,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只要兰沉和他在一起,就永远都是一副这样可怜的模样,眼泪会不间断地滚落,眉头哀哀皱起,无时无刻不在乞求。 就好像是眼泪做的一样,见了谁都要哭,无论怎么样都要哭,卑微又怯懦。 宗霆本就对他心存芥蒂,长此以往,难免愈发厌烦。 但兰沉含着那颗眼泪,迟迟没有落下。 相反,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身体发颤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像在努力平息什么,却终究抵不过心头汹涌的情绪,哽咽着开口:“……为什么啊,宗霆?” 宗霆目光凝住。 ——他从来没有听过兰沉叫他的名字。这是兰沉第一次称呼他丈夫的名讳。 兰沉微微侧首,下巴躲开宗霆的手指,含泪的脸上,居然露出苦笑的神情。 他大口喘息,抬起手摸向自己左耳,手掌把他左半张脸也包了起来,好像异常痛苦一般,“我听不清、我听不见……他们说话我都听不清楚……” 他拉开那张名为“愧疚”的巨弓。 成功让宗霆放下手,微微蹙眉。 发抖的五指紧紧捂住左耳,又突然双手握拳,抬高双臂,痛苦不堪地敲打自己脑袋两侧,口中反复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怎么都是我——” 他猛地抬头看向宗霆,双唇控制不住地颤抖,双眼张到最大,这才让那颗早已积蓄已久的泪珠,又急又快地从脸上滚落。 你怎么可以毁了一个人的幸福,又夺走他所有期待?你怎么能这样地冷酷,将不属于他的罪责,统统怪罪在他身上? 少年单薄的身体直打哆嗦,却用前所未有的勇气,第一次伸出双手,揪住男人的直角衣领。他跪坐起身,声嘶力竭地、带着哭腔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想回学校……我只是想回学校……我想有学上……就是我错了吗?”他奋力将男人拉向自己,但屈膝在他面前的男人身体冷硬得就像铁板一块。 于是他只能用小臂去打,用胳膊肘去撞,用身体对抗另一具远比他强壮得多的身体,“让我走、我要去学校……你走开啊!” 宗霆沉声:“什么学校?” ——他根本就不关心兰沉的一切,甚至不知道兰沉已经被学校强制休学。 男人只是借着自己的强健身躯,稍微用点力气,就很容易地把兰沉控制住,按在双臂之间:“你冷静一下。” 宗霆的提问显然更刺激到兰沉。 他带着气音“哈哈”地笑了两声,费劲全力昂起头,那角度似乎都要把脖子折断,又是哭,又是笑,眼泪从眼角流到太阳穴,“你甚至都不知道……” 他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意识到他无论说什么,男人都不会听到。 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他的苦苦哀求、他的痛呼哭喊,全是徒劳无功。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他再次挣扎起来,一边踢打着宗霆一边哑声抽泣,却在大幅度的扭打中,碰掉了原本戴在手腕上的光脑。 光脑感应系统被摔坏,“嘀嘀”两声,自动打开主界面,跳出那封被置顶的邮件。 ——《休学建议书》。 帝国大学徽章水印,花体字抬头,遣词优美文雅,清楚写明让兰沉休学接受干预治疗的建议,及其原因。 宗霆用臂膀锁住兰沉,低头一眼便看清楚了光脑投影屏上的文字。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咻—— 被拉开的巨弓蓄满力崩到最紧,放开弓弦,箭矢撕咬而出。 “这是什么?” 他带着惯有的那副冷淡腔调,咬字却很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4. 一场好戏 兰沉被宗霆按在怀里,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地上光脑。 他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由轻颤慢慢变成战栗,喘息急促起来,双手抓住宗霆的领口,连手指都在筋挛。 看到兰沉这个状态,宗霆已经无需再询问。 他眉头紧锁,察觉到兰沉状态不对,直截了当地分开兰沉都快蜷缩起来的双臂,将他打横抱起,“你先回房间,这个事情我会去了解。” 兰沉还以为他会像普通霸总文里的霸总一样对着显而易见的事情无能狂怒,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问“这是什么!你说啊!这是什么!”,但事实证明,这本书虽然情节狗血淋头,但角色还保持着基本的智商。 宗霆这种人,只需看一眼光脑,就完全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句废话都不用多问。 他按住兰沉后脑勺,手指似乎想要安抚,却异常僵硬,只能虚虚包裹住那一片柔软的发丝。 兰沉靠在他胸口,差点笑出了声。 跟他预估的结果相差无几,虽然宗霆在剧情里看起来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至少,他还有一些仅存的良知。 他现在还没有像剧情后期一样“爱上”兰沉。爱天然伴随着恨,淹没于爱恋的双方都恨不得用匕首捅向对方胸膛,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的情感纠葛会让宗霆失去理智,而使得后期发现真相时的剧情效力大大减弱。 面对自己亲手造成的后果,现在的宗霆,还会感到愧疚。 那么,这个叫做“愧疚感”的东西,就是兰沉眼下,最趁手的一把武器。 他要用它,来剜开宗霆那颗看似刀枪不入的心。 兰沉还在宗霆怀里挣扎个不停,宗霆一路把他抱上楼,正好遇到追过来的修泽,宗霆看了青年一眼,眼神中隐含着怒火。 他这一眼把修泽看得又冒起冷汗,修泽硬着头皮说:“将军,少爷他刚醒就突然跑出去,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知道了。” 宗霆走进房间,把兰沉扔到床上,兰沉却还是固执起身,不说话,光是抿着嘴,表演无声默剧,螳臂当车般与宗霆的长臂对抗。 宗霆干脆单手捏住兰沉双腕,把他的手抬起高举至头顶,侧首对修泽道:“给他打镇定剂。” 宗霆的话在帝国就等同军令,修泽不敢犹豫,垂首去取镇定剂。 兰沉睁大眼睛,气喘吁吁,心中却狂喜:好家伙,直接给上镇定剂了!!这可是后期才会有的剧情点,没想到宗霆一上来,就帮他走完了! 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自愿自觉、助人为乐的伟大渣攻精神! 宗霆,哥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兰沉努力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实际心底已经巴不得修泽动作快点。快扎他,使劲扎,用力! 但在宗霆和修泽眼里,却是少年在挣扎过后,终于被修泽注射了一针镇定剂,这才慢慢平复呼吸。 他很快安静下来,躺在床上,衣服头发都很凌乱,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失神。 镇定剂起效很快。修泽使用的都是军部支领的药剂,这是军部医疗系统最常用的一款镇定剂,能够快速安抚情绪、缓解狂躁症状,副作用极小。 这一针的剂量,足够让一个远比兰沉高大健壮的士兵迅速镇静,更何况是本就瘦弱的兰沉。没等多久,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宗霆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兰沉身上在之前跑出去的时候弄出的淤青,目光沉沉。 片刻之后,宗霆的视线落到房间里另一个人身上。依旧冷漠,平静,谁都看不出深浅。 “到我书房。把他所有医疗记录传给我。” …… 帝都星,是一颗人造星球。它是莱茵帝国的心脏,鼓动着整个帝国的脉搏。 城区内高楼林立,环形轨道列车在高楼间绕来绕去,数不清的飞行车在空中疾驰而过,宛如一座钢铁与机械构成的森林。 兰沉坐在车内,观赏着车窗外的繁华景色,手指有节奏地敲打自己腿面。 昨天修泽和宗霆离开房间后,他装睡了有一会儿,也没等到两个人回来。 倒是有佣人过来替他换过衣物,动作小心谨慎,像是被叮嘱过。 直到今天早上醒来,他才见到此刻正坐在车内前排那个青年。 青年大抵是宗霆部下,在客厅沙发上都坐得端正笔直,红发绿眼,穿着和宗霆一个配色的黑色军常服,军装常服饰有银色镶边,佩戴领章、肩章和胸章,衬得整个人都英气勃发。 但是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面孔瞬间变得青春稚气。 他笑眯眯地对兰沉说道:“少爷,将军命令我来接您去诊疗中心,您叫我鲁西迪就行。” 兰沉假装昨天镇定剂的效力还没过,木然地点点头。 于是他就被鲁西迪从宅邸中带了出来。 鲁西迪显然对兰沉有些好奇,总是偷偷看兰沉,但是每当兰沉转过头,他就迅速收回目光。 如此几次,兰沉干脆开口问:“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鲁西迪飞快回答,眼神却依然往兰沉这边瞄。 兰沉索性闭上眼睛,装作小寐。 鲁西迪看似是在陪同他,保护他的安全,但实际上,也是在监视他。还监视得很明显。 不用想,这绝对是宗霆的授意。 为什么? 是他昨天表演得太用力,以至于宗霆害怕他会想不开? 不,对宗霆来说,这反而是好事。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是在提醒宗霆,他曾经有过一次巨大的失败。 兰沉敲击膝盖的手指忽然停下。 难道说…… 鲁西迪把他送到一家私人诊疗中心。这是一家民办的精神诊疗中心,规模不小,占地有五六层楼,鲁西迪看上去也是头一次来,在门口看了下指示牌,才带着兰沉进去。 兰沉跟在鲁西迪身后,视线从青年背影上划过。 诊疗中心前台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引进等候室。 这家中心虽然是私人产业,但装潢高档舒适,隐私性很高,想来接待的客人都非富即贵。 等候室的光屏投影正在播放着一部校园偶像剧,一个小女生在安慰另一个小男生:“你别想他了!他那样的大少爷Alpha……根本就不会对我们动真心的!” 鲁西迪在旁边愤愤不平:“这些电视剧就会瞎说!我们Alpha都是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兰沉却看得津津有味,心想:确实。 有些人岂止不会动真心,更像完全没有心。 他们没等多久,护士小姐便温柔地把他带进咨询室,留鲁西迪继续在外面等待。 房间装修成会客厅式样,米色墙纸、白色家具,还摆放着几盆绿植,不像普通医院门诊办公室那样冷冰冰。 兰沉坐到房间当中的一把扶手椅上,有人脚步轻快,从隔断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兰沉抬起头看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吃惊又欣喜的表情。 来人穿着白色医师袍,亚麻色长裤,长相平平,但笑容却十分温润亲切,连眼角的皱纹颇有几分成熟的魅力。 这是“兰沉”很熟悉的人——他在学校里最信任的老师,陈友霖。 原著中,正是这位看上去一表人才的老师,在后期利用了兰沉想要逃离宗霆身边的心理,诱骗兰沉至家中,差一点点就迷//奸了兰沉。 狗血文嘛,这也是经典桥段,没有英雄救美,都不能叫狗血文。 剧情中宗霆及时赶到,把兰沉救出,但两人之间的裂隙却已经到了再也不能弥补的地步。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陈友霖这衣冠禽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老师,怎、怎么会是你?”兰沉身体前倾,微微睁大眼睛,想靠近又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对于这位在学校里处处关心他的老师,原著“兰沉”无疑是孺慕的。正因如此,后来“兰沉”发现他的正面目后,所受的伤害和打击也就更大了。 陈友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他走到兰沉身前,弯下腰,两只手刚要放到兰沉肩头,又想到什么似的,赶快缩了回去。 “兰沉,我今天是特地找了一位前同事帮忙,才能在这里见到你的。你这几天一直没来学校,我很担心你,所以去查了下你的情况……” 他压低声音,“你真是个傻孩子,为什么以前不告诉老师呢?” 语气十足痛心。 兰沉:? 他观察着陈友霖的表情,眨眨眼睛,“我没想……” 他低下头,装出纠结又痛苦的模样,手指攥起衣角,“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有什么立场来麻烦老师。” “唉!”陈友霖长叹一身,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直摇头,“你就是不喜欢跟老师说心里话,你难道就没想过,只要你跟老师说说自己的难处,我还是有能力帮你的吗?” 兰沉被他滑稽得想笑,憋住笑,决定继续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看看陈友霖到底怎么回事。 “老师……你,你能怎么帮我……”他嗫嚅着,眼底却带着亮闪闪的希望。 陈友霖一看有戏,忙说:“老师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兰沉,你愿意离开帝都星吗?去西里亚星,老师可以在那里帮你安排学校好好上学,你以后可以生活在西里亚,不必再回帝都星。” 兰沉抬起眼帘,鼻尖发红,似乎感动得都要哭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真是难为宗霆了。 一夜之间,就能为他精心安排好这一场戏。 不仅安排自己的部下来当陪衬,还特地找来这么个货色,让兰沉心甘情愿地离开帝都星。 故意让兰沉发现自己正在被“监视”,仿佛生活在帝都星就是生活在一个牢笼内,然后让陈友霖登场,扮演一个黑暗中的拯救者,热情、真挚、关切,拳拳真心,要带兰沉离开帝都星,离开这个地狱。 绝望之中的兰沉,一定会想也不多想,就选择离开。 如此一来,宗霆即可与兰沉划清界限,而又不至于打破自己的誓言——毕竟,这是兰沉自己要走。 无可指责,无可挑剔。 兰沉慢慢地,露出一个含泪的、喜极而泣的笑容。 “真的吗?老师,我、我可以在西里亚重新上学?” 看看,咱这好学精神!感天动地! 5. 奥斯卡之夜 兰沉的表现,似乎已经相信了陈友霖八九分。 陈友霖见如此轻松就能说动兰沉,当下喜形于色,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老师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有假?后续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听我话就行。” 门外,红发青年按住右耳中的隐形通讯装置,看着光脑上的画面,压低声音:“等他完全信任你之后,带他从后门走,飞行车安排在四楼出口。” 屋内的陈友霖稍微压下喜色,扶起兰沉的胳膊:“怎么样,跟老师走吗?“ 兰沉顺势起身,面露紧张,担忧地看了一眼身后,又忽然纠结,“老师,我不想连累您,宗……他,帝都星到处都是他的部下,要是被他发现,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像是从狂喜中恢复了理智,松开双手,“您不要管我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我不想牵连您。” “那怎么行!”陈友霖有些激动地说,看上去愤愤不平,“我是你的老师,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看到自己的学生成了这个样子,我要是坐视不管,我就枉为人师!” 牛的,还是个奥斯卡级别的演员。 兰沉心底冷笑,表情却更加感动,“老师……” 陈友霖轻拍他的手臂,安抚道:“没关系的,你跟着我走就行。” 如此可靠正直的一位年长者,又怎能不让少年寄托全部信任。 兰沉用力点头。 他听从陈友霖的指挥,套上了一件挂在墙上的白色医师袍,两人从诊疗中心后门离开,在四楼的接送平台处上了一辆出租飞行车。 兰沉在车上略显不安,频频回头望,像是害怕鲁西迪会追过来。 陈友霖在旁微笑道:“别害怕,没事的。老师帮你订好了票,用的是别人的名字,你到时候只需要去站台用这张ID卡进站,就能登上去西里亚的飞船。“ 他递给兰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身份ID芯片。 兰沉接过芯片装到自己的光脑上,光屏显示出他的三维数位照片和新的个人信息。 除了照片之外,ID卡上所有信息都与他原来的不同,包括姓名、住址与年龄,连注册码都不一样。 一夜之间能做好这些,宗霆也算是煞费苦心。 兰沉侧过脸,视线从浓密睫毛下看向车外。 他打开系统AI。 “帮我确认一下,现在是宗霆送兰沉离开帝都星,算不算我完成了后面那个‘逃脱宗霆’的剧情点?”兰沉问52996。 52996很快回答:“经过数据比对,判定标准是只要兰沉登上离港飞船,就算完成剧情。” 兰沉:“我现在的剧情完成度是多少?能预支多少兑换点?” “已完成15%关键剧情,预计可提取1350兑换点。宿主,你这次任务进展好快。” 52996言语间满是崇拜,顿了顿,又问,“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宗霆会这么急着把你送走,原剧情中,他不是后期死活不肯放兰沉走的吗?” 兰沉轻轻一笑,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光脑,用手指轻微旋转光脑搭扣,在脑海中道:“因为现在不是后期。 “只有后期宗霆爱上兰沉的时候,他才会显露占有欲。现在的宗霆,是察觉到自己对兰沉产生了愧疚——对他这种人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情绪失控。愧疚感,是他不应该拥有的东西,这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会想尽办法,让我从他身边消失。” 52996听得直咋舌:“……人类的想法真复杂。” 就这弯弯绕绕,它还得学上几百年才能弄明白。 兰沉没有接话,看着光脑上自己的新ID卡,像是沉思。 出租飞行车驶出D-97城区后,陈友霖又带着兰沉换了一部车,顺利通过港口检查点,来到最近的一处星际客运港。 这处小型星际客运港人流量不多,只开通了几条太空航线,前往西里亚的航线就是其中之一。 陈友霖送兰沉到安检入口,摸出一封纸质的信件递给兰沉,“里面有两把钥匙,一把是你到了西里亚之后的住处钥匙,一把是飞行车钥匙。还有学校的事情也不必担心,我已经帮你写好了推荐函,西里亚那边的一所大学会给你发入学通知书。” 听得兰沉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宗霆鼓掌,简直面面俱到,星际头号暖心好男人! 他接过信封,“老师,你,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陈友霖双手插兜,语气轻松:“别放在心上,我既然当了你老师,自然能帮一点是一点。” 兰沉:……表演欲挺强的。 他转过头,紧张地环顾四周,像在害怕有人会跟过来,直到确认了周围不会突然冲出一群军部士兵后,才将信封珍重地藏进外套口袋。 开玩笑,宗霆给他的东西,四舍五入还是他们的夫夫共同财产,他这是在保存自己的钱。 绝对没有偷偷敛财的意思! 星际港口内,红发青年站在地面安保中心的巨大光屏前,目光盯着画面中少年随人流登上飞船的身影。 这间屋子里其他无关人员都已经被调度中心临时清退,只剩他一人。 他按住右耳通话键,绿眼睛看向光屏,“报告将军,我安排的人已经把东西都交给少爷,少爷现在进了登船通道,目前没有任何异常。飞船将在半小时后起飞。” “……调两个人上飞船看住他,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通讯器另一头,高大俊美的帝国上将在说完这句话后,轻轻放下手中报告。 他表情仍然冰冷,不见得有半分松弛。 尽管通宵未眠,但他周身的压迫感仍然有如实质般积压在书房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种压迫感似乎比往日还要强上几分。 鲁西迪翡翠一样的绿色双眼眨了眨,他舔舔嘴唇,“是,将军!” 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问,可暗地里其实已经好奇得抓心挠肝。 到底是为什么!上将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让兰沉少爷离开帝都星,之前上将不都是直接把兰沉少爷当不存在的吗? 不过宗霆的心思,谁也不敢去多加揣测。作为下属,鲁西迪向来只是奉命行事,即使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开口去问。 通讯器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又道:“你驾驶飞行舰跟随飞船,落地后与西里亚那边的人员继续对接。” “明白了,将军,我会保证少爷的安全。”鲁西迪一边低头调遣士兵,一边应下。 他从后台系统中安排出两名士兵,又通过军部渠道与飞船运营商沟通,让那两名士兵可以悄悄登上飞船,伪装成普通乘客监视兰沉。 运营商自然十分配合,很快就让那两名士兵进入了兰沉所在的客运仓。 两名士兵都穿着便服,混在乘客中 ,听从鲁西迪指挥,在客仓中落座。 “这是目标对象,你们的任务是保护目标安全抵达西里亚星,排除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鲁西迪将兰沉在监控中的照片发到士兵光脑上。 然而,几分钟过后,他的通讯器中,传来了最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报告长官!目标对象不在飞船上——我们刚刚查过了整艘飞船。报告完毕!” 士兵喘着气,在通讯器中低声向上峰说道。 鲁西迪猛地抬头。 “什么?!” “再查两遍。” 另一个声音与鲁西迪的声音同时响起。 宗霆在通讯器的另一端,沉着脸站起身。 戴白手套的手推开书房门,“鲁西迪,检查客运港所有监控,我会过来处理。” 他大步流星走出书房,几步跨下楼梯,来到底楼。 有人正坐在客厅悠闲喝茶,右手刚拿起骨瓷茶杯,便听到宗霆下楼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宗霆:“你怎么了,要出门?” 宗霆的脚步顿住。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青年半长头发束在脑后,穿着白色镶金边的文职军官常服,五官端正精致,四肢修长,芝兰玉树般俊美。 他朝着宗霆微微一笑:“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呀。” 宗霆脸色更臭了。 旁边的几个女佣此刻已被宗霆身上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青年却从容起身,嘴角含笑:“发生了什么?” 宗霆臭着脸不说话,左手整理袖袢,两条长腿走路带风。 青年跟了过去,脸上笑意不减。 他走到宗霆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在宗霆走进地下室停车库后,靠近道:“是你那个小妻子的事情吧?让我猜猜,是他要跟你离婚,还是离家出走了?” 宗霆停在打开的飞行车门前,转过头。 “洛特斯·怀特,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他声音压得很低,掺有几分威胁与暴虐,说话时下颌线条微凹,显得轮廓格外冷硬锋锐。 洛特斯·怀特丝毫没有被吓住,还是笑盈盈的,指尖抚摸过飞行车线条流畅的车顶,抢在宗霆之前,身手利落地钻进了车里。 他在车里翘起二郎腿,挑眉道:“快上车,来呀,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僭越上级,怀特少校。” 洛特斯“噗嗤”笑出声,歪过头说:“你又来了,我们什么关系,还能叫‘僭越’?好了,别浪费时间,看你这么着急,快走吧快走吧,别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小妻子。” 宗霆黑着脸坐进飞行车,在中控台上输入目的地,与洛特斯·怀特一同前往星际客运港。 与此同时,星际客运港中一架即将起飞的太空飞船后翼舱门外。 兰沉摘下头上那顶燃料装配员的头盔,回头看了眼正在缓缓关闭的舱门。 他想了想,从自己衬衫上扯下一粒纽扣,塞进舱门尚未闭合的缝隙。 “来,给你留个线索,可别太笨了。” 他自言自语着,抬头看了眼乌云沉沉的天空。 这颗人造星球上,暴雨将至。 6. 这下寄咯 “他们找遍了整艘飞船……只在后翼舱门边上找到这个。” 飞船发射区域的宽阔平台上,红发青年摊开手,一颗白色贝母纽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在他身前,宗霆冷面而立。 男人从他手中捏起那颗纽扣,视线聚焦在纽扣流溢着贝母幻彩的表面,眸光沉沉。 “他上了飞船,又通过工作人员舱门下船,”宗霆缓缓道,“而你们三个人都没有看住他。” 鲁西迪吹在身体两侧的双手轻轻握拳。 他低下头:“是我的无能,属下自愿领罚。” “陈友霖呢?” 鲁西迪马上道:“我们第一时间就把他控制住了,目前没让他知道少爷的消息,他还以为我们要把他在校外收受家长贿赂的证据移交审判庭,已经哭着求饶很久。” 宗霆转过头,看向那架已经延迟出发的飞船,“他走工作人员通道,只能沿着地面中心的路走。如果无人接应,在关闭后勤出入口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出得去。” “我们正在排查所有出入口处的监控摄像。” 宗霆收拢手心,把那颗纽扣放进自己右侧口袋。 “不必排查出入口,重点检查港口内部监控。多派一支队伍过来,进行地毯式搜查。” 帝都星晚上7点49分。 宗霆的亲信部队“强袭”小队约二十余人已进入客运港,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客运港所有出入口。 客运港调度中心大厅内,巨大的无介质全息投影光屏同时播放着一千二百个实时监控画面。 宗霆站在光屏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光屏。 洛特斯站在他身侧,一手摸着下巴,眼角弯弯,看了看宗霆冷峻的侧脸,又看了看光屏:“呀,看起来很难找哦。” 宗霆一言不发。 忽然,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流光。 白手套虚指光屏的左下角落,“把这个监控摄像放大。” 画面很快被放大数百倍,高清摄像头呈现出清晰的图像—— 四面密封的走廊中,一个单薄而颀长的身影,从一队清洁机器人后面匆匆走过。 “咦?”洛特斯在旁发出惊讶的声音,“你的小妻子还挺聪明,一直藏在清洁器人的储物肚子里。不过这个方向,可不是出去的路。” 宗霆没有理他,转身便走,“C2楼6层。” C2楼6层。C2楼6层。 宗霆在心中默念着这个位置,眉头越皱越紧。这里是到不了港口外面的,只能越往上走,越靠近顶楼,他想要去哪里? 帝都星晚上7点53分。 人工暴雨准时开始落下。 大风吹拂雨帘,一排排硕大的雨珠斜着降落,在宽阔平整的顶楼天台上激起片片白色水花。 兰沉双手插兜,若有所思地站在天台边缘,脚尖离踏空只差一寸。 他浑身已被大雨淋湿,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薄衬衫和一件短外套,被雨一打,衣物面料遍都黏在了身上,显露出瘦削的身形。 雨水甚至顺着他的裤子从裤脚流淌,淌至鞋尖,汇满鞋底。 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甚至显得从容。 他摸着口袋里那两把钥匙,低头笑出了声。 ——怎么会这么好笑? 身份ID卡、房产钥匙、飞行车钥匙……所有这些都由陈友霖转交给他,似乎陈友霖说什么,兰沉都会轻易相信。 是个正常人都会察觉出不对。 陈友霖一个普通大学副教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能力,让兰沉悄无声息地在宗霆眼皮子底下离开帝都星,还给他准备这么多东西? 兰沉是恋爱脑,但不是笨蛋啊。 太搞笑了,宗霆好像还不怎么习惯当一个骗子。 那就让他,来教教宗霆该怎样说谎。 兰沉抬起头,脸上挂着微笑,心中默念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砰!” 顶楼天台没有关紧的小门被人从里向外踹开,门扉撞在墙壁上,发出响亮碰撞声。 蓝色闪电劈开天空,少年凄惶转头,一瞬间闪电亮度几乎让所有人致盲。 紧接着,天际沉雷炸响,如巨石轰然滚落。 雷声轰鸣中,宗霆一身黑色军装,白手套耀眼无比。 他从门后走向天台边缘,身后跟着洛特斯和鲁西迪。 大雨顷刻将他覆盖。 雨声夹着绵延不绝的雷声,冲击耳膜。 少年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单薄的身体在雨中,像年幼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宗霆死死盯着他,紧攥手心,哑声道:“你别动。” 兰沉故意折磨他,侧过脸,露出失聪的左耳,示意临时人工耳蜗丢了,雨势又大,他根本听不清声音。 雨幕中,少年神情凄然。 他无声地用手放在耳后,掌心拢成一个扩音器的姿势,似乎这样就可以听到宗霆在说什么。 宗霆在看到他动作的那个瞬间,忽然觉得连喉咙都焦灼在烧。 心脏有一秒钟的短暂骤缩。 他又走近一步。 兰沉站在天台边缘动了动脚尖。 宗霆止步。 兰沉的视线从宗霆身上移到他身后的洛特斯·怀特身上。 洛特斯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一把伞上来,撑开伞站在宗霆身后,气质高雅,身姿挺拔,好看得像一株发光的白色郁金香。 跟他相比,少年是那么苍白狼狈,如同黯淡的纸页。 即使到现在,宗霆也和洛特斯·怀特在一起么……? 少年眼中渐渐浮现出绝望,神采在一点点消失。 宗霆察觉到兰沉的情绪变化,立刻说道:“你先冷静一下,过来。” “就是,千万别做傻事,”洛特斯提高声音,“为了别人做傻事,可不值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活生生要将少年往死路上逼。 兰沉低下头,手在发抖,指尖摸着那两把钥匙,几乎都快——笑得想死。 吗的,宗霆这表情,也太精彩了吧!! 这表现力可以啊,宗霆,宗大壮,看不出来面瘫还能有这么复杂的微表情! “是你让老师骗我的吧。”少年垂首,声音轻飘飘似要被风吹散。 宗霆无言,只攥紧了手心。 “你甚至都不想再看到我了……”兰沉颤声说道,再抬起头时,眼睑已经发红。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至面庞,在尖尖的下巴处汇成了小小溪流,让人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他轻声质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当初,要和我结婚呢?” 他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宗霆的逆鳞。 星际狗血渣贱文中的霸道总裁Plus版——霸道上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戳中他的逆鳞的!! 宗霆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迎娶兰沉的原因,和背后的真相。 他紧抿双唇,表情冰冷,眼神在少年看来冷淡无比。 根本不愿解释半个字。 兰沉看见宗霆那瞬间冷下去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戳对了地方。 可以可以,打脸进展很快,天时地利人和,不如再加大一点力度—— 给宗霆来个大耳刮子! 少年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提了提,露出一个像哭,又像在笑的神情。 他伸手捂住小腹,将演技发挥到极致,眼圈泛红,轻轻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哔—— 被他关闭的AI系统忽然强制开机,在他耳边拉响尖锐警报。 【宿主,过了过了,演过了!!这本不是ABO生子文啊啊啊啊!!!!】 兰沉:? 兰沉:“。” 唉呀,出现重大失误了。 可是……这本,怎么会不是ABO呢? 时间短暂地,停顿了一秒。 一秒钟后,那个被称作帝国利刃的男人瞬间猩红双眼! 宗霆红着眼睛,一步一步在雨中走向满脸疑惑的兰沉,声音沙哑得像一头受伤的猛狮:“你和谁的孩子?” ……这下要寄咯。 兰沉被男人用力拽向怀中,力气之大,似乎都快要将他的骨头绞碎。 好疼。 从来不舍得花兑换点开疼痛免疫的兰沉皱起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剧情提纲、来到这个世界中的画面、他在诊疗中心看到的电视剧、Alpha、Omega……所有线索不停在他脑海中闪回。线索织成陷阱,铺天盖地的罗网迎头朝他罩下。 冷不丁有一把黑暗中的匕首,寒光反射莫可名状的恶意,从背后捅向他。 他突然头痛欲裂,像有一把尖锥在钻进大脑,太阳穴都在发跳。 但双眼中,却忽然腾起鲜明的怒火—— 穿书局! 这是一个……这是一个穿书局用来对付他的陷阱! 是穿书局,不停地安排一些出现“Alpha“和“Omega”的画面诱导他,甚至在总结世界观时故意含混不清,让他误以为这是一个ABO世界。 可他明明已经按照穿书局的要求,做完所有任务了——穿书局还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刻意隐瞒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信息,给他安排误导事件,就为了让他任务失败吗? 他任务失败,穿书局能获得什么? “轰隆隆——” 人工雷暴接连在天际炸开。 系统52996的声音颤巍巍:“宿主,宿主,检测到本世界主要角色【宗霆】失控,这条世界线好像要崩了……” 帝国的战神,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捏住兰沉的手。 他用力掰过兰沉的下巴,强迫兰沉抬起头,“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兰沉眼帘上掀,睫毛在大雨中湿成尖尖的好几簇,宗霆的身影映在他眼底,已经开始变得像怪物一样恐怖—— 男人不知道,自己的脸在融解,皮肤一块块掉下来,身体裂出缝隙,从身体内部发出蓝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或许是一颗光芯,正要破土而出。 一滴雨珠碎裂在兰沉的瞳孔上。 世界发出崩塌的巨响。 52996开启紧急避险通道,正打算马上带兰沉脱出这条世界线,突然,它察觉到几股庞大的数据流在急速向这条世界线奔涌而来。 就像一座堤坝溃毁,然后所有的川流都开始向这里汇入。 个十百千万亿兆京……无量大数的数据正在汇进这个世界,世界数据在高维度层面交汇融合,犹如宇宙在大爆炸中诞生、原核细胞从海洋的温床中涅槃、因果律重启,连52996都无法承受的数据量正攻击系统,它陷入瘫痪边缘。 然后一切又突然慢了下来。 数据流的输入放慢节奏,像是温热的水流冲刷神经,深至世界的每个角落,深入地底,又进入太空,直至星与星吻合,日与月相逢—— 那滴雨水在兰沉眼珠上迸溅。 【宿主,宿主,出大事了,好几本书都在跟这个世界融合!】 7. 各有千秋,风味十足 系统紧急提示在兰沉眼前变成一行加粗的醒目大字。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融合?” “对……有三本背景比较相似的书,都跟这本融合到了一起。” 世界崩塌终止。 雷暴声渐渐平息,天空中仍有蓝色闪电的裂痕。 兰沉在宗霆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面孔,眼睫轻颤如蝴蝶翅膀。 下巴仍然被宗霆死死捏着,力度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四目相对。 兰沉朝宗霆无力地勾勾嘴角。 还好,兰沉暗暗欣慰,宗霆刚才那副快要变异的样子已经消失,消散的脸正在恢复。 这可是他要放进收藏夹的捏人模板,绝对不能随便弄坏了! “为什么会突然融合?”兰沉问系统。 “我也不知道……好奇怪,刚才这条世界线差点就要崩了,突然就有大量数据传输进来,自动把这个世界补全了。” 相比系统的“一头雾水”,兰沉此刻却要冷静得多。 他眯了眯眼睛,世界线融合……这恐怕,正是穿书局要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兰沉询问:“目前这个世界,我的剧情进度怎么样了?是算中断,还是能继续做完?” 系统声音微弱:“宿主,我跟你说的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激动……你之前打的15%剧情进度没变是没变,但是现在,另外三本书的剧情进度也开了——都是0%。“ 兰沉:6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确认:“那如果我选择脱出这个世界,是不是等于我同时放弃这四本书的任务,会扣掉我四本书的兑换点?” 系统:不敢说话.jpg 雨还在下。 兰沉小幅度扭过头,把手放在宗霆的手腕上,双唇紧抿,垂下眼帘,倔强又心碎的模样。 这破碎感,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时髦值满分。 一顶黑色雨伞移到他头顶,为他遮住凶猛的雨势。 穿着雪白军装的青年走到兰沉身边,微笑劝道:“行了,雨下这么大,还是快到里面去吧,嗯?” 还得是白月光会看眼色。 宗霆终于松手。 但兰沉的下巴上已经留下通红的两个指印,衬着他惨白的脸色,显得格外惊悚,像是两道伤口。 宗霆像个闷葫芦一样,阴沉着脸,没说话,握住兰沉的手腕,把他往室内带去。 他两米的个头,两条长腿一迈,步距不是普通人能跟上的,兰沉被他拽得踉跄,连鲁西迪都看不下去,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宗霆却管也不管。 兰沉也很硬气,忍着不吭声。 他被宗霆带上车。他一个人坐在后排,洛特斯和宗霆两个人坐前排。 从兰沉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这两人军装一黑一白的肩袖,天生一对,如此般配。 换成任何一个穿书局员工,恐怕此刻都已经被刚刚的世界线突变吓坏,但兰沉偏偏心理素质强大到像只怪物,一边与系统核对现在的情况,一边还有心思打宗霆这条剧情线。 车内气氛沉默压抑,兰沉在后排看着前面的宗霆,忽然开口:“我原本想……去签一个领养协议书。” 他说原本想和他共同抚育一个孩子长大。 宗霆段放在大腿腿面上的右手慢慢攥紧。 “但看来好像不需要了。” 兰沉声音轻到像在自言自语,他低下头,捂着肚子,双臂微屈,肩胛骨因此而拱起,是一个对外防御的自保姿势。 他浑身湿透,车内地毯被他双脚踩着的位置都洇出水渍,如此疲倦而狼狈。 原来是他一厢情愿,像个笑话。 “我们离婚吧,宗霆。” “不行。”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宗霆便已开口。 语气冷硬,活脱脱像座冰山。 这座冰山在说话:“这件事情没有商量余地。我不允许。” 吐字很急,又斩钉截铁。 洛特斯·怀特貌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嘴角藏起意味不明的笑。 兰沉垂首无言,身躯似乎因为感到寒冷而发颤。 “你把这几本书的名字再给我报一遍。” 他在脑海中怀疑人生。 系统:“宿主,融合的三本书分别叫《替身情人:恶魔皇子别太坏》、《呢喃岛屿》、《娇软美人的银乱日记》。” ……好家伙,一点也不比这世界原著书名《嫁给帝国上将后我成了万人嫌下堂妻》逊色! 各有千秋,风味十足,四大高手齐聚一堂了这是! 兰沉翻看这几本书的剧情。 不仅书名极具代表性,这几本书的剧情也都狠狠拿捏了各自平台特色。 《替身情人:恶魔皇子别太坏》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替身虐恋校园偶像剧。 原著受出身贫寒,靠自己努力考上贵族学校,却在学校里遇到了校霸皇太子。皇太子是名副其实的皇太子,星际帝国——现在已经被世界线自动补全成莱茵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却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各种针对受。 原来是因为受长着一张皇太子早死白月光的脸,傲慢的皇子觉得受这张脸玷污了自己的白月光,便对受百般欺负刁难。 但顽强如野草一般的受怎么会这样向强权屈服!太子帮想把他赶出校园,受咬牙坚持,甚至还反击皇太子,让皇太子当众丢脸,怒不可遏。 自幼尊贵的皇太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他冷冷一笑,说——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兰沉主动配音。 原作者,你是懂什么叫经典的。 极品陈年配方,原汁原味的狗血。 兰沉看到这里时,顺手翻了翻那让皇太子魂牵梦萦的早逝白月光资料。 ……果不其然。 就和他预料中一样,那活人永远比不过的早死白月光,赫然就是他在真实世界中的样貌。 这完完全全就是直接复制黏贴了他的初始数据!!剽窃!!凭什么他穿的每本书里的替身类白月光都得用他自己的模型!! 天知道兰沉每次看见那些深情渣攻们在他面前怀念自己的早死白月光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复杂。 穿书局恶心人最有一套。 “下次记得转告穿书局,再这样滥用我的个人数据,我就要告他们侵//犯肖像权了。” 兰沉对系统“呵呵”冷笑。 他继续看剧本。 就像所有类似的校园偶像剧剧情一样,两个人在针锋相对的过程中,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了好感。甚至由于受缺钱,大聪明皇太子还与受签订了一纸契约,让受成为他的契约情人。两人拥有了一段短暂美好的校园恋爱时光。 剧情就在这里开始急转直下,开始从偶像剧本转向人间真实暗黑剧本。 不久之后,这份契约意外被曝光。受在学校里受到千夫所指,都认为他是故意攀附皇子,各种校园霸凌接踵而来,比之前更甚。而皇太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早逝白月光上头,觉得自己对兰沉心动,是对不起白月光,所以决然与受分手。 受无依无靠,更因此导致患病的母亲去世,被逼到退学,又被拐卖流落到黑市。 写到这里的时候,剧情画风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狂飙不止。 直到受在黑市中被人调//教成了一个只会求//欢的杏//奴,皇太子才幡然醒悟。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受的感情,可当他找到受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受最卑微、最下贱的模样。 天之骄子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的恋人变成这样。但——和正常人的思维完全相反,他在痛苦的同时,还觉得受被弄脏了。 他把受囚禁起来,虐待,凌//辱,折磨,折腾成破布娃娃,彻底成了他一个人的玩物。到最后,原本清冷聪慧的受失去了自我意识,只会缩在皇太子的怀里傻傻地说着“我爱你”。 兰沉:硬了。拳头硬了。 这又是一本足以让人看了吐血的烂尾狗血文,烂尾程度比起现在这本,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强压怒火,又粗略地翻了翻另外两本剧情,没想到一本比一本精彩,渣攻一个比一个出生。 其中有些剧情,甚至在挑战他的忍耐力极限。 看来是物以类聚,能被这条世界线吸引过来的,都是些差不多的世界,它们或多或少都有问题,是剧本中的“残次品”。 属于即使在穿书局,都是很少有人愿意接下的那类任务。 而他,要同时攻略这四本书中的渣攻。 兰沉闭上眼睛。 系统52996还以为他在自闭,安慰道:“宿主,你没事儿吧宿主?这任务是难了点,要不然,我们脱出世界算了……?” 兰沉睁眼。 燃烧在他眼底的、熊熊的火焰几乎都要把他点燃,浓密的睫毛不住颤动,每一次扇动,都为这双眼睛里蒙上一层黑色阴影,烈火渐渐消弭,阴影浓黑如墨,沉落下去…… 泛出浓郁的紫。 邪气顿生。 垂下的刘海挡住他勾起的嘴角,他满脸轻佻,和不易察觉的疯狂。 “脱出?凭什么?” 他连尾音都在颤抖,但不是因为本该有的害怕抑或焦虑,而是不可理喻的……兴奋。 “同时攻略四个出生,这不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他在脑海中低低地笑了起来。 什么是ABO 飞行车抵达B-31城区,军部的住宅区。 洛特斯半途中便下车离开,宗霆拎着湿漉漉的兰沉回到府邸时,把佣人们都吓了一跳。 大晚上又是一番折腾,方才把兰沉安顿好。等宗霆来到兰沉房间里时,兰沉已经洗完澡,烘干头发,换好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 只可惜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惬意,在宗霆面前还得保持人设,靠在床头,眼神发空,双手无力地放在身前,破碎感狠狠拿捏了! 宗霆拿了把椅子坐下,两手交叉膝头,指尖相抵,搭出一个三角形。 似乎在琢磨着怎么开口。 对这间房间来说,他算是个稀客了。 平常八百年不来一次,都是兰沉去他房里挨艹。 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我看了修泽写的医疗记录。”良久,宗霆才开口说道。 兰沉一动不动,在脑子里和系统聊天,像是没听见宗霆说话。 有了左耳永久性失聪的借口,他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理直气壮地装聋。 不过宗霆知道兰沉听得到自己在说什么,因为他特意坐在兰沉右边。 有点过于地狱笑话了。 宗霆生性内敛,与兰沉沟通时,更显得说话生硬直接。他看着少年线条精致的侧脸,说道:“……这件事,是我的过错。” 兰沉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还别说,宗霆这发胶真挺牢固的,这么晚,又淋过雨,依然是个帅气的大背头,一绺多余的发丝都没掉出来。 暖黄灯光下这张脸帅气不减。 兰沉对宗霆的个人形象管理表示非常满意。 就是不知道他认错的是哪一件事,好像有点多。 见兰沉不说话,宗霆又陷入沉默,十指分开,白手套按住膝头。 兰沉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是在陷入良心的谴责。 心里过意不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唉,兰沉都替他尴尬,这么下不来台,该怎么办呢? 兰沉坏心眼地决定再加把火。 他终于出声:“我们应该离婚,宗霆。” 宗霆瞬间抬起头,“我不同意。” “为什么?”兰沉追问,少年神情落寞,“你就不能放过我么?” 宗霆缓缓呼出一口鼻息。他站起身,俯视兰沉,“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妻子。离婚的事情不用再提,我不会同意。” 看到少年露出受伤的表情后,他的声音顿了顿,又低下去:“……一个要求。” “什么?” 兰沉装作不解其意。 宗霆别过视线,目光却像故意在和大脑做对一样,落在了紧挨着墙壁的五斗橱上。 那里放着一张他们在婚礼仪式前拍摄的结婚照。 他都快忘记曾经拍过这样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穿着全套白色军礼服,佩戴金色绪饰、肩章、领章、袖章、军功奖章和佩剑,似乎非常重视那次拍摄,而兰沉则一身合体修身的白色西装,拿着一束粉蓝手捧花,笑意盈盈看向镜头。 那时候的兰沉,还会有这样的笑容。天真,稚气,双眼中满是神采,如同星光闪烁。 宗霆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 兰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里狂笑,哈哈哈,多看几眼,他特地翻箱倒柜翻出来这张照片,就是为了让你看的。 “……除了离婚这件事之外,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一个要求,在我能力之内,都可以为你办到。” 宗霆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回来。 来了来了,兰沉等的就是这句! 少年脸上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神采,双眼下方的皮肤微微升起热度。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男人,左手抓皱了被面。 他好像就因为这句话而鲜活了过来。 他何其聪慧,已经意识到,这是宗霆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什么……都可以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宗霆颔首。 兰沉仰起面庞,谨慎地观察宗霆神情,似乎生怕宗霆只要轻轻一压下眉毛,就会收回刚才那句话。 他的表情像是一片极易被打碎的湖面,几乎带着乞求:“我,我想……搬出去住,可以吗?” 宗霆果然有所反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想搬出去?” 然而他刚一开口,少年便像被打破了一个梦般,露出失望的神情,难过地低下头。 宗霆闭上双唇,把自己的尾音吞入腹中。 承诺既已出口,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这是兰沉自己提出来的,他不必再与兰沉同住一屋檐下,不必每天都见到兰沉,对他来说,本应是桩乐于见到的好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宗霆竟发现自己,有一丝隐隐约约、难以辨明的……不甘。 他将双手背到身后,下颌线条僵硬,如同审视般看着兰沉,过了好几秒,才接上一句:“……这件事我会安排妥当。但是,我已经联系好相关方面的执业医师,明天会来家里给你做检查和治疗,如果你想搬出去住,那么至少也要等你的治疗方案出来。” 没想到宗霆这么快就同意了他的要求,这似乎在少年意料之外。他惊讶又不知所措,说话都磕巴:“真,真的可以吗,那我是不是能回学校上课……” 那学校里还有个大聪明皇太子等着他呢! 兰沉已经等不及要参演《替身情人:恶魔皇子别太坏》这部顶级狗血校园偶像剧。家庭伦理剧演多了,也得换换口味不是吗。 “学校的事情,我会与校方沟通。等你确认自己的状态能继续学习,你就可以回去。”宗霆回答道。 简直事无巨细,每一处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就是强迫症完美主义者的办事风格。 要不是宗霆是这本书的渣攻,兰沉简直想给他脸上啵一口。 兰沉很满意,自然也对宗霆给了点好脸色,难得合作地点点头,没再折磨他,“谢谢你。” 宗霆没有接下他的道谢,只是轻轻握拳,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半个月后。 帝国大学。 环形阶梯教室最前面,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指着一张光屏投影念讲义:“所以我们知道,这种根据人类基因潜能进行等级判定的方式,其实暗藏着某种不言自明的统治意味:从Alpha至Omega的二十二个等级中,高等级者总是拥有更多的特权、更广大的权利……” 一排排学生都听得昏昏欲睡,兰沉坐在倒数最高几排的位置,一边用手拨弄着药盒里的几颗药,一边在写字板上用光脑录音记笔记。 在听到老教授说出“Alpha”这个词时,他右手一顿,紧接着嘴角讥诮地扬了扬。 ——这就是当初穿书局特地安排的坑他的陷阱。 这个世界的Alpha和Omega不是指性别,而是一种等级名称。 在莱茵帝国,每个人刚出生时都会进行一次仪器检测,通过仪器给出的基因素质潜能,政府会给公民划分不同的等级,按照古代地球上的希腊字母表排序共计二十四个级别,从上至下,以“Alpha”级别开始,到“Omega”级别结束。 此外,还有一种极其罕见的等级,位于Alpha之上,叫做Enigma,不过因为这一级别的人数太少——目前莱茵帝国只有一个还活着的Enigma,所以不算在一般的等级分类里。 越是高等级的公民,其智力、体能、耐力和精神力的综合素质就会越强;与之相反,公民等级越低,则代表他综合素质越差,或许偶尔能够在某个方面达到与高等级相近的程度,但必然就会在另一个方面有所缺失。 高等级公民从一出生就会获得更好的资源,帝国所有的政策都会优待他们,他们从事着帝国最核心、最重要的工作,是帝国的中流砥柱,犹如帝国皇冠上的一颗颗璀璨宝石; 而低等级居民,自然便要向高等级居民让出应有的一部分资源。这是最残酷的地方,低等级公民注定只能成为低端劳动力群体,担任一些价值含量极低的工作,且无法享受许多特权。可以说,他们就是帝国的“人矿”。 野蛮,残忍,原始,明目张胆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莱茵帝国正是靠这个等级体系,铸就出一架庞大的国家机器。 虽然几千年来,无数专家学者和社会活动家都试图推翻这一制度,但它是许多人心中帝国的基石,无论声讨如何激烈,这个制度依然稳固,风雨中岿然不动。 挺奇葩的,这还是兰沉穿过的第一个有Alpha和Omega,却不是ABO性别的世界。 为此,他特地来旁听这门“等级与秩序的现代性反思”公共课,就是打算好好把这世界的狗屁规则都弄清楚。 下次绝对不会再上穿书局的当了。 他在后面奋笔疾书,与前面哈欠连天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使得老教授讲课途中频频看了他好几眼。 下课铃终于打响。 满屋子的学生纷纷拎着书包冲出教室,只有兰沉一个人还坐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这位同学,你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老教授正值课间休息,本想去走廊透透风,见兰沉没走,便停在他身边顺口问道。 兰沉微微一笑,单肩背上书包站起身:“老师,你下堂课是给一年级讲吗?” 老教授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兰沉会问他些关于刚才上课内容的问题——他明明看到兰沉很积极地记了笔记。 “哦……是的,下堂课是我给新生上的等级与秩序通识公共课,15分钟后。”尽管意外,老教授还是耐心回答了他。 “谢谢您,门德尔松教授,那我先告辞了。” 兰沉确认完毕信息,又向这位教授送出一个微笑,步伐轻快地走出教室。 他上课的这栋教学楼位于一片坡地上,建筑后面是一大片草坪广场,门口则是一条下坡的林荫路。 此时正值课间,来往的学生很多,大多行色匆匆,低头赶路。 兰沉站在上坡口,扶着一辆自行车,看了看手腕上光脑显示的时间。 差不多到点了。 他向这条林荫道的下方望去。 原本拥挤的人流像摩西分海一般朝两边分开,还算宽敞的路面硬生生被分成三块区域,左右两边人挤人,中间却空得像一条专用通道。 ……那当然是一条专用通道,在这个学校里,帝国皇太子踩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他的私人领土。 兰沉远远地望着那个走来的少年。 少年人身形修长,却不显得单薄,挺拔得像是一颗雪松,又像是一头年轻的、还在磨爪的狮子。 兰沉前后左右都响起窃窃私语声。 “居然是太子……他还来上通识课吗?” “喂,你别偷拍殿下啊,被发现了要被皇家禁军请喝茶的!” “好紧张,我们是不是还得行礼啊?” “你是不是蠢,学校规定校园里不用对皇室成员行礼……” 就是现在。 兰沉跨上自行车,双手握住车把手,右脚一蹬,自行车游鱼般窜出,顺着下坡的林荫大道一路飞驰。 路面年代久远,难免有些不平整,自行车前轮歪歪斜斜,好几次险些擦上路边行人。 兰沉把着龙头,面无表情地叮叮拨动车铃,惹得那走在路中间的皇子,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这一眼,即刻冻住他的脚步。 他看到他最想念的、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个人活了过来,全世界瞬间静默,耳边只有清脆的、自行车铃铛的“叮叮”声。 叮铃铃、叮铃铃——自行车轮胎倾轧路面发出细微声响,微风吹拂头顶枝桠,树叶在风中簌簌低吟。 他离他越来越近,带着一阵清新涌动的风。 身体先于意识,自行车刚要从他面前,年轻的皇子就伸出手臂,用力抓住了那个正要往下冲的人。 强大的惯性反作用于自行车和车上少年,少年一下跌倒,他也被惯性拖拽得向前踉跄,却死死抓住了少年的肩膀。 然后少年坠入他怀中,带着那张他梦里的脸。 那张脸惊讶地瞪大眼睛,又迅速皱起眉,恼怒地开口—— “您有事吗?” 兰沉在皇太子的怀抱里,发出义正言辞的质问! 卷王的诞生 啪唧。 宇宙历9412年3月19日,陆昂·狄奥多西·尤里乌斯,第一次听到了自己梦破碎的声音。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 年轻俊美的面庞上满是哑然。 但被他抱住的人,已经用肩膀推开他的臂弯,因为这个动作,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拉大,露出一点清晰可见的锁骨。 少年消瘦,却很漂亮,眉眼清冷,表情显得极不耐烦。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摔歪车把的自行车,回头质问这个校园里最尊贵的人:“为什么突然拽我?” 陆昂瞪着兰沉,午夜蓝的双眼明亮如星。 高傲矜贵的皇太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面斥责过。尽管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鸿一面中,但他的理智已经回笼,此刻被冒犯的愤怒慢慢涌上心头。 “你最好弄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他收回视线,仗着身高优势,高高在上地俯视兰沉。 兰沉面色还是冷冷的,甚至带着点厌恶。他打量了下身前的陆昂,似乎尚未意识到对方身份,弯腰扶起自行车,口中道:“我在问你为什么拉住我干什么?还摔坏了我的自行车。” 他有些心疼地用拇指擦拭自行车把手上的刮痕。 陆昂几乎要被气笑了,每天有的是人排长队来见他,只为了能够跪下来亲吻他的鞋面,而这个人居然还在责怪他不该伸手碰到他??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怪胎。 他双手插兜,甚至不屑于用手去碰兰沉,扬了扬下巴道:“你该感到庆幸,能在这里有和我说话的机会。” 岂料那人用一种极端无语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他是不是有病”。 ——兰沉的这个眼神出自真心实意。 知道这小子大聪明,但不知道他能这么聪明。 简直天降小学鸡。 陆昂被这一眼看得怒从心起,他哽了一下,刚想张口斥责对方的不敬,少年就已经扶着自行车从他身边离开,一幅不想与他计较的模样。 “喂——”陆昂伸出一条长腿,踩住对方的自行车前轮,挑眉道,“想跑?” 敢这么冒犯他的人,这是第一个。陆昂不肯轻易罢休。 兰沉冷着脸转头:“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要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陆昂嗤笑,反问:“你也配和我认识?” 兰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想和你认识,你弄坏我自行车的事情我也就当没发生过,请你让一下,我赶着去图书馆。” 陆昂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想与他结交。 他气极反笑,那张俊美的面孔凑到兰沉眼前,勾着嘴角,“你知道我是谁吗?” 兰沉站定,沉静的黑色瞳眸中映出陆昂的脸。 不得不说,小学鸡般的皇太子殿下,在这个距离看,有着一份能让人直接审美体系重构的英俊——只要见过他一次,便再也无法接受其他类型的帅气。他的矜贵冷峭,与天生自带的高傲,如同星辰般闪耀。 尤其是黑发蓝眼,正戳兰沉的私人杏癖。 兰沉火速为皇太子的颜值打分:仙品! 陆昂看着不说话的少年,正隐隐期待着对方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立刻惊慌失措——心里已经在爽了,却没想到少年只是平淡地别过眼神,道:“你是谁和我没关系,校规规定了在学校里所有学生都享有权利上的平等。” 显然,他很可能知道陆昂是谁,但他不在乎,也不愿向陆昂谄媚逢迎。 兰沉拧转自行车龙头,把自行车前轮从陆昂脚底下挪开,利落地扭身跨上车,没有理会一时失语的陆昂,右脚一蹬,潇洒离去。 自行车轱辘在坡道上飞快转动,他弓起背骑在车上,塞进长裤的衬衫下摆勾勒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 他带走了一阵风。 徒留陆昂站在原地,神情空白,连手臂都僵硬。 …… 借助校园网络,兰沉和陆昂的这个“小摩擦”似乎飞快地帝国大学里传开了。 兰沉坐在图书馆自习区的椅子上还不到一小时,他就看见原本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生,在偷偷瞄了他好几眼之后,匆匆忙忙地整理起东西,搬到了不远处别的位置上。 而周围暗中打量的视线也越来越多。 不少人在路过他身边时,还会加快脚步。 兰沉转动笔尖,满不在乎。 他懒得去看校园网络上怎么传播他的新闻,拿过旁边的一本厚厚大部头参考书翻开,继续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在《替身情人:霸道皇子别太坏》这本书里,他的人设和《嫁给帝国上将后我成了万人嫌下堂妻》那本有所区别。 世界融合之前,作为一个Sigma(西格玛),兰沉在学业上表现平平,只能说是比大部分Sigma都要优秀,但在人才济济的帝大,他的成绩实在说不上亮眼。 再加上婚后他的抑郁症日渐严重,已经影响到记忆力和思维能力,哪怕有心向学,却根本没了学习的能力,成绩便一落千丈,直至被学校发现端倪。 但世界融合之后,他居然成了一个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入学的天才Sigma! 没错,兰沉在这本书里,定位是本专业成绩第一、碾轧无数高等级同学的究极学霸。顽强得像一株野草!聪明得让人害怕!传说中的、校园文里读者最爱的清冷型学霸系草! 也就是说,在努力攻略原著攻之余,兰沉为了能打出某几个特定的关键剧情,还背负上了巨大的学业压力。 不仅门门功课都得拿满分,原著中他拿到的那些竞赛奖项,也要一样不落。 兰沉:……这鸟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对很多穿书局员工来说,这不算什么麻烦事。 只要花上150兑换点,就能在系统商城中购买一个“百分百正确率学霸答题器”,轻轻松松解决所有问题。 但是对于兰沉。 150兑换点,还不如要他的命。 一个连痛觉屏蔽装置都不愿意买的人,更不可能花钱去购买一个答题器。 所以他的解决办法,只有卷。 给我往死里卷!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追光的人终会光芒万丈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年少轻狂我只知道胜者为王,今日不肯埋头明日何以抬头努力只能及格拼命才能优秀,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学!学就完事儿了! 兰沉当年读MIT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卷过。 没想到现如今还要在穿书世界里卷生卷死。 他在图书馆里卷得浑然忘我,直到一声收到新邮件的“叮咚”打断了他的解题思路。 他放下笔,点开光脑查看邮件。 是教务处发来的通知,告知他已被录用为一年级新生的学生助理,可以登陆个人中心后台接取工作任务了。 这是帝国大学给学子们提供的校园工作岗位,让他们承担一些基础性的后勤教务工作,用以赚取生活费。 不过帝大学费高昂,能有勇气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也不缺这点工资,所以申请这个岗位的学生人数其实少得可怜。 这就让兰沉捡了漏,轻轻松松地通过了岗位申请。 他在图书馆中一直卷到晚上七点多,等到肚子发出饥饿的提示声时,他才动身离去。 宗霆给他安排的住处离帝大校园很近,即使骑自行车也只需要半个多小时车程,因此兰沉每天都是骑车来回。 到达小区后,他把车停在车库,抱着几本书走出电梯,手里夹着一管简易包装的营养剂,打算回家继续卷。 他的脚步在门口停住。 那根他早上出门时夹在门缝的头发不见了,地上也没有。 有人来过,打开了门,并且能看见地上有这么细的一根头发,还把它捡走了。 为什么?因为这人是个强迫症完美主义狂。 想也知道会是谁。 兰沉扫完虹膜识别码打开门,屋内的灯果然亮着。 穿着黑色军常服的身影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兰沉一秒切换模式,从疲惫的冷漠卷王脸变成悽惶的美少年。 他抱紧手里的几本书,像是被吓得往后一跳,靠在门上,小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宗霆站起身,先是环顾了一圈乱糟糟的屋子——这才搬来三天,原本温馨整洁的二居室已经乱得不堪入目,连沙发上都有咖啡渍的痕迹,然后才看向门口的兰沉。 兰沉很有些心虚:搞这么乱他也不想的,实在是卷得没时间打扫……而且这些东西怎么就自己乱跑呢?这咖啡机,怎么就飞到沙发垫子上了呢?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兰沉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常年不做家务的垃圾男,被负责给家里打扫卫生的冤种对象给逮住一样。 这副心虚的表情落在宗霆眼里,便成了畏惧的躲闪。 宗霆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吃药了吗?” 这话说的,要不是兰沉知道他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在骂人呢。 “刚在学校里吃过了,”兰沉低着头,从包里拿出方形药盒,里面装的都是医生给他开的抗抑郁药物,“等会儿睡觉前还要吃一次。” 宗霆点点头,眼睛黑沉沉的,看上去无波无澜,语气很平稳:“离皇太子远一些,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兰沉顿住。 少年抱着书的手用力攥紧,他算是明白了宗霆今天特地过来干什么——原来不是因为三天不见想他,而是因为他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他脸上表情把他的心绪转变演绎得一清二楚,奥斯卡学院派看了都得佩服。 这颗原本因为宗霆的到来而有些惊喜和欢欣的心再次失落,他抬起头,神情有些受伤,又有些自嘲:“你派人在学校里监视我吗?为什么,你以为……这是补偿吗?” 被门咚了! 宗霆皱起眉。 陆昂身份特殊,作为庞大帝国现在唯一的继承者,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多方监控,军部自然也时刻能获取到陆昂的最新信息。 皇帝垂暮老迈,早已不理国事,陆昂自幼由摄政王抚养长大,在血脉上还是摄政王的亲外甥,无论如何,陆昂都会属于摄政王一派。 而摄政王视他为眼中钉,一直都想对军部下手。 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说,兰沉与陆昂接触,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不会告诉兰沉这些,宁可回之以沉默。 见宗霆不说话,究极折磨王兰沉又准备磨刀霍霍折磨人了。 他微微侧过头,恰到好处地将自己左耳耳廓上的助听器露出来,看向窗外道:“我确实很想离开帝都星……主要是为了离开你。” 宗霆目光深邃,盯着兰沉那个助听器看了几秒,随后淡淡道:“不用想这个,你不可能在我还在帝都星的时候独自离开,除非我出征前线,你才会有一点机会,但成功率依然很低。” 居然还一本正经分析起来了。 兰沉转回去看向他。 “我们结婚一年了,你都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现在又不愿意放过我呢?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亏欠了我吗?” 他抬高左手,摸向自己的耳廓,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看着宗霆不放,像是自然中沉默而受过伤害的某种生灵。 突然,细长的手指向耳廓内用劲,似要把那一处愈合的手术伤口扯开,把那个助听器从血肉中挖出来,“那我不要这个了,我也不需要你补偿我什么,我不想要。” “住手!”宗霆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问道,“你疯了吗?” 他的力气何等之大,“咚”一声就把兰沉的手腕按在门板上,横过来的虎口像一把巨锁,牢牢锁住兰沉的动作。 宗霆只是稍微用力推开他的手腕,兰沉却感觉像是被一辆挂式大货车迎面冲撞。他几乎是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摔”在了门板上,右手中抱的那堆书随之哗啦啦掉落,尖锐的书角砸在两个人的脚面,啪嗒啪嗒连着好几声。 ……这就是莱茵帝国唯一一个顶级Enigma的恐怖力量。 等级差距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兰沉喘息急促,睁大了眼睛。 不好!折磨王被门咚了! 但折磨已经初见成效。 宗霆低头看着兰沉,用另一只手掰过他的头,匆匆用手指抹了几下他左耳的手术部位,检查有没有出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问得很严厉,与平常的冷静大不相同。 随即,指尖传来让人惊讶的,微微升起的热度。 少年耳廓后那块白皙细腻的皮肤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连带着整个耳后根,大半片左脸,都浮现出某种异样的潮红。 宗霆愕然地停下动作。 ——他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近了。 兰沉仰着头,胸膛急速起伏,脸上越来越红,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彼此间热气蒸出一层水珠。 缩小的空间,营造出一种亲密氛围。而这份亲密,是他们之间从未拥有过的。 兰沉整个人都被宗霆罩在怀里,Enigma高而强壮,像一座山脉围拢一池湖泊。他睫毛颤得不行,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红晕,牙齿将嘴唇咬了又咬。 气氛渐入佳境。他们都有觉察,却都心照不宣地无声。 为什么要躲避。彼此之间再如何伤害,他们仍是婚姻关系。 那双小动物一样的清澈眼睛闭上了,但睫毛仍在颤动,像是不死心,爱意又冒出。 他还是抵挡不住心底深处对丈夫的爱恋。似乎弱者天生慕强,宁愿溺死在强大的压迫感中。 闭眼的动作就像邀请。暧昧似空气粘稠。 被牙齿碾过的唇瓣终于解放,丰润鲜艳,水光盈然,原来苍白的少年,却有着最艳丽的嘴唇。 宗霆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他的小妻子。 他屡屡为他失去自控,大脑发出危险警报,却无法停止。 兰沉仰着头接受男人的吻。 双唇被打开,唇舌相触,原来这么冷漠的男人,嘴唇也有人类的温度。男人带着压迫感入侵,上膛齿列被刮过,大脑皮层颤栗,手脚发软出汗。 宗霆将兰沉抱紧,白手套托住少年的后脖颈。 意乱情迷,但也名正言顺。他理所当然地拥有他的小妻子。 可在他的怀里,少年却开始从指尖发颤。 慢慢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他整个人坠入冰窟般战栗。 蛰伏的回忆苏醒,那些回忆与疼痛、噩梦、苦难有关,身体在不由自主抗拒。 宗霆的动作突然冻住。 他离开那两片唇瓣,稍微拉开距离,看见兰沉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甚至在冒冷汗。 他在恐惧,在他丈夫的怀里簌簌发抖。 谁造成了这一切,不言自明。 宗霆哑然。他只觉心脏被一只兽类啮噬,沉甸甸地坠落,这一股情绪陷入不可解读的深渊。 双手像是在艰难破冰,一点点从兰沉身上挪走。 少年缓缓低下头,大口呼吸着,嘴唇仍娇嫩,却仅仅在汲取空气。 垂落的发丝挡住他的目光,他逃避宗霆的视线,痛苦又害怕的模样,难耐地用双手捂住脸,带着哭腔:“我、我没法……” 宗霆的双手垂落身侧,静静地看着他,努力维持平静的假象,但开口时连声音都低哑:“……没事。” 暧昧消失殆尽。 他避而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寻找其它话题,“后天周六,医生会来家里给你复诊,你记得过来。” 说完,他便伸手开门,生硬地匆匆离去,高大的背影怎么看都没有之前一丝不苟。 兰沉在门后,安静了几秒,然后发出剧烈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刚才甚至只能捂住脸,才不让宗霆看到他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真的会被笑死,既然当了上将,压枪这这个基础功就得好好给他掌握住咯! 折磨只是刚刚开始,折磨王永不停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沉笑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捡起书本,抱回书房继续卷。 因为心情格外愉悦,一不小心还卷到了深夜,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起得来。 为了保住这全系第一的位置,兰沉每天六点多就会起床去学校,先在图书馆卷一两个小时,然后再去上课,中午随便在食堂吃点,下午继续卷。日日如是。 卷王之名,谁与争锋! 上午课程结束后,他到就近的食堂吃饭。 帝国大学有十几个食堂,而且都在帝都星上闻名遐迩 。有些食堂仅提供晚餐,还需要学生和职工着正装用餐,有些食堂则提供一日三餐,菜品很丰富,无论食材质量和烹饪技艺都属上等,不少校外媒体还把帝大食堂也排进过帝都星的最佳餐厅排行榜。 兰沉从机器人处领完餐,端着餐盘正要找座位坐下,却被人挡住去路。 那人迎面朝他走来,不避不让,兰沉正准备绕过,却被对方直直地撞了过来,连带着餐盘里的汤汤水水,全都泼在兰沉胸前。 他胸口瞬间染上一片五颜六色,罗宋汤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滴落,还很烫,烫得他皮肤发红。 周围响起一片小声惊呼,许多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人却笑嘻嘻地,脸上毫无歉意,“咦?瞪着我干嘛?” 还瞪着你干嘛,当然是看谁这么大冤种了。 兰沉内心十分平静,甚至有几分怜悯。 这是个陌生人,等级比兰沉高很多,但最多也就Delta(德尔塔)级,长得高壮宽阔,看兰沉的眼神满是挑衅。 “不过是个低贱的Sigma……你也配冒犯太子殿下?” 他上下打量兰沉,脸上带着冷笑,急于想要表现自己,朝左右两边的人道,“喂,你们都来看,这小子可真够滑稽,谁让这种Sigma来帝大读书的——” 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向前踉跄一步,随即被背后伸出的那只脚重重踩到了地上! 他脸朝下摔倒在地,整张脸都埋进了地上掉落的食物堆里,而那只脚则踩到他的后脑勺上,不让他起身,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那只脚的主人双手插兜,低着头,表情傲慢又厌恶,像在踩一只蟑螂。 他一头金色鬈发,鼻梁高耸,眉眼深邃,“你是谁啊,怎么这样丑态百出,真够丢人的,谁给你的资格敢提起殿下?” 那双闪亮的漆皮牛津鞋踩在别人的头发里,仍然高贵不凡。 他甚至连看都不看兰沉。 周边一圈围观者开始低声惊呼:“快看……” 金发男生身后人群出现骚动,都在探头探脑向地不远处看去。 人群骚动的中心,一个高挑的寸头男生微微侧身,回头往这边瞟了一眼。 他侧身的动作,正好露出原本坐在他身后餐桌前的人。 黑发蓝眼,俊美如星。 他生来就是万千目光注视的中心。 即使被所有人看着,帝国皇太子依然姿态优雅贵气,独自坐在餐桌前,仿佛那是一张晚宴长桌。 他拿着刀叉,切下很小一块精心烹制过的嫩牛肩肉送进口中,咀嚼后咽下,然后放下了刀叉。 “真难吃。” 他不疾不徐地点评。 寸头男生给他递去一块手帕,他接过手帕,随意地擦了下嘴角,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满身狼狈的兰沉。 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满是嫌恶,午夜蓝双眸冰冷似雪。 陆昂站起身,遥遥对金发男生说道:“没意思,我要走了,巴伦,把那个Sigma带过来。” 被他唤做巴伦的金发男生这才把视线移到兰沉身上。 他跨过那个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男生,将手肘搭载兰沉肩头,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嘴真硬。” 他一个Sigma,边上三个Alpha。 兰沉被拖拽着塞进一辆飞行车。 太子党的豪车就是不一样,连车门都是往上开的,车顶上还带星空装饰呢。 飞行车疾驰如风,顷刻驶出帝国大学所在的C-01区,来到F环区,到达一处行宫。 类似这样的行宫,帝都星上有一百多座,都是从前皇室成员用来度假的地方。 现在皇室人丁凋敝,这些行宫大多闲置,于是摄政王便下令开放行宫为公众提供服务,人人都可以来行宫内用餐住宿,只不过价格昂贵,且预订极其困难。 谁要是能在行宫订到一桌晚餐,都可以向亲朋好友夸耀上整年。 但对陆昂来说,这不过就是一处将就吃饭的地方。 他在只为他预留的套间里架起双腿,向后靠到椅背上,脸上带着一点看不起的模样,打量兰沉,皱着眉:“怎么搞这么脏啊。” 兰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紧闭双唇。 “怎么变哑巴了,”陆昂笑笑,底气很足,“昨天不是很伶牙利嘴吗?” 金发的巴伦在旁边笑,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高大寸头男生:“喂,高光宇,咱们似乎有好戏看哦。” 寸头男生单手插兜,靠在一把沙发椅扶手边面无表情。 “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兰沉漂亮的杏仁眼瞪视陆昂。 陆昂挑了挑眉,那个叫做高光宇的黑发寸头男生已经站直身体,提醒兰沉:“这里是校外。” 校外。 意味着校规失去约束力,在学校里,或许他和陆昂是平等的,但在这里,他们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他眼前这个人,是帝国未来的主人。 帝国的每一个臣民,都将匍匐在他脚边,顶礼膜拜这位宇宙中最尊贵的君王。 “我看你还没弄明白,”巴伦走到兰沉身后,附身在他耳边道,“你现在最该做的一件事,是向他下跪。” 兰沉露出无法理喻的表情,杏仁眼中燃烧的火光蔓延,“你们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神经病。” 巴伦“哈”的一声笑,转头对高光宇道:“他骂我们,还骂了殿下,你看这罪名是不是能够抓去送到审判庭了啊?快通知你爸去。” 高光宇目光看向兰沉,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句话,足够让你以亵渎皇室罪接受审判。” 得,这还是个皇权至上的君主□□国家。 兰沉在心里默念“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顿时觉得自己肩负改天换地的重任。 “行了,”陆昂适时开口,他皱着眉,“你们干什么?” 他本来以为看到兰沉吃瘪他会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兰沉顶着那张脸离巴伦那么近,他就觉得哪里都很不爽。 那张脸……一个Sigma,一个平民,他怎么配得上那张脸? 兰沉玷污了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不会摆出这种表情,不会生气,不会愤怒,更不会瞪他,而是永远温柔的,永远笑盈盈望着他,像是一个缱绻难言的梦。 陆昂没想到自己反而更不爽了,他站起身,绕着兰沉走了一圈,眼神从兰沉的鞋子,一路往上看到兰沉的耳畔。 这下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脸哪里都不像他的朱利安。 朱利安更高,四肢更加修长,穿衣服也不会这么没品味,朱利安怎么可能穿这种印着学校名字的校园文化衫,而且朱利安也没有那么消瘦,瘦得都快只剩骨头。 要是兰沉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说:放屁,我自己的数据我还不清楚?我明明最喜欢穿文化衫! 一切不过是小学鸡自己脑补的白月光回忆滤镜罢了。 陆昂的目光落在兰沉左耳耳廓上那个像耳钉一样的微型仪器上。 他勾勾嘴角,满是恶意地说:“这是什么?窃听器?你是谁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吗?” 陆昂倒是挺有幽默感的。 他知道军部、元老院、摄政王、审判庭那些人都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但他毫不在乎,甚至还能拿这个开玩笑。 兰沉转向他,捏紧了身上的挎包背带。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某种陆昂看不懂的情绪,亮晶晶的,反而显得很好看。 ——呵呵,这是什么,这是本折磨王的专用刑具! 兰沉心里冷笑不止。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让陆昂歪了歪头,新奇地观察他表情。 巴伦表情尴尬,欲言又止地和高光宇对视了一眼,高光宇抿抿唇,出声道:“那是他的助听器,殿下。” 陆昂愣住。 他明显没意识到那是一个助听器——搞什么,他们给他的兰沉资料信息上都没提到过这个,而且他也从没见过这个玩意儿,他怎么会想得到那是个助听器? 陆昂终于解读出兰沉的眼神——那是被人发现伤口后,难以掩藏的屈辱和受伤。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眼神重重地撞了下,心脏漏跳一个节拍。 “你戴助听器干什么。”陆昂干巴巴地说。 兰沉拽着自己的挎包背带,开始折磨了:“哦,大概因为,我这只耳朵听不见?您对我的回答满意吗,殿下?” 他语气淡淡,第一次口称陆昂“殿下”,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陆昂摆出臭脸,轻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跟他对呛,不耐烦地对巴伦道:“让他们上菜吧。对了,找个人带他去换身衣服,脏死了。” 巴伦点点头,很自如地走出去,让等在外面已久的仆从们准备上菜。 他虽然是菲兹大公的长子,同样尊贵不可言的勋爵,但在陆昂面前,依然什么都不是。 陆昂谁都看不起,谁都不当回事。 仆从很快开始依次上菜,全是最顶级的食材和外面看不到的菜式,每人手边一瓶琉璃瓶装的蓝洞水,光是这瓶水,已抵得上帝都星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而陆昂只喝这种水,别的水一滴都不会沾上他的嘴唇。 兰沉也被仆人引去换了身干净衣物,浅蓝衬衫、白色阔腿裤,最简单的款式,却因为质地做工的上乘,而透出不凡质感,穿在兰沉身上,显得他更修长轻盈,肤白似雪。 这么看,还有点像个小贵族。 陆昂拿起瓶子喝了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顿饭兰沉吃得很痛苦,他必须得装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硬是只有陆昂威胁似的看他一眼,他才能“勉强”吃一口,还得表现出食不下咽的模样。 不过他暗中自有对策,每次都挑点不一样的尝鲜。 这是什么?岩浆鳗鱼鱼子酱,吃一口。 这是什么?香煎龙蛋,吃一口。 这是什么?白松露火腿,吃一口。 …… 兰沉尝得正欢,陆昂却放下餐刀,冷笑道:“看来你没什么胃口。” 什么都只吃一小口就不再吃了,还故意吃得很慢,像是味如嚼蜡,这等同于在给他甩脸色。 兰沉吞下嘴中的克利兹鱼肉,有些遗憾地想,唉,最后一口。 他看向陆昂,“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回学校。” 原来他吃饭的时候全在想着回去。 陆昂莫名生气,干脆道:“既然这么没胃口,那就别吃了。这么急着回学校做什么,怕耽误了你的课吗,第一名。” 知道哥是全系第一就好!别耽误哥开卷! 兰沉冷脸:“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陆昂双手抱臂,看着他道:“想回去?”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微微一哂,“好像不对吧,你对我不敬,我不仅没有追究,还帮你在食堂解围,你是不是该对我说声谢谢再走?” 兰沉道:“我没让你帮我解围,我本来自己就有能力解决。” 巴伦在旁边忍不住轻笑:“嘴真硬。” 陆昂朝巴伦、高光宇二人使了个眼色,对兰沉道:“我和他们昨天打球的时候翻出来的草皮好像还踩平,这样吧,你去帮我们把草皮踩了,之前的事就全都一笔勾销,怎么样?” 兰沉一看他这表情,就这大聪明知道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就对咯,这不就是他打剧情点的大好机会? 兰沉心里乐意之至,脸上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什么踩草皮?我做完,你就让我回去吗?” 巴伦乐不可支,一边拍手一边笑:“他连踩草皮都不知道,哎呦,殿下,你看怎么办?” 陆昂道:“这么简单的工作,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喂,你跟我过来。” 他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走,很有小学鸡准备欺负人之前的兴奋劲,兰沉也开心——好哇,我吃不饱,你们也别想吃饱饭! 要饿肚子,就四个人一起饿! 兰沉终于舒服了。 一行四人走出行宫室内,来到行宫后山。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马球场地,碧草茵茵,草地上还画着白线。 巴伦拍拍兰沉的肩,将草地上那些翻出的一小块一小块草皮指给他看:“看到没有,我们打球的时候,这些草皮会被球棍和马蹄弄翻,你去帮我们把这块场地上的草皮踩平,我们就放你回去。” 是很简单。 但考虑到球场有多大,兰沉要一个人慢慢走遍踩平,工作量其实也不小。 兰沉没有拒绝,只是向陆昂确认道:“我踩完就让我走吗?” 陆昂挑挑眉,蓝色眼睛里全是促狭,“我亲自送你回学校,怎么样?” “那就大可不必了。” 兰沉别过脸,将装满了书的斜挎包小心放到地上,独自跨入球场。 少年仿佛在走入一片绿色的海洋。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找出每一块翻起的草坪,用运动鞋仔细踩平,纤瘦的身影越来越往球场中心靠近。 空旷的绿色球场如同电影画面中的背景,兰沉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 他一丝不苟地完成着他们交给他的“工作”,毫不懈怠。 他确实是十分努力且勤勉的人,否则凭借一个Sigma的天分,又如何能当的了这全系第一。要知道,他就读的还是最难的复杂系统理论系,多少Alpha都没有能力从这个专业中毕业。 忽然,电影画面沿着中轴线被打破,一道雪亮的闪电突入其中。 哒哒的马蹄声在兰沉身后越来越响,呼啸的风声鼓动耳膜,兰沉终于转过身,便看见一匹白马,正朝着自己直冲而来! 白马上尊贵无匹的帝国皇太子剑眉星目,遥遥朝他高举起手中的马球杆—— 几步之间,球杆便携带着风声,要抽向他身上。 这一杆下去,必定皮开肉绽。 年少心动 空气发出啸叫,强风吹开兰沉的头发。 视野中一人一马越来越近,他却依旧站得笔直,不躲不闪,死死盯着陆昂的脸,像一棵高山上的雪松。 额前发丝轻拂,露出一双无比坚定而清澈的眼睛。 他似乎毫不害怕,镇定、勇敢,丝毫不愿向后退步,哪怕强风已灌入他衬衫敞开的领口。 好像风再怎么大也吹不倒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与陆昂对视,光洁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有着惊人美感—— 这双眼睛所蕴含的力量在瞬间便如同闪电般击中了陆昂。 原本高举球杆的手臂忽然一松,连勾起的嘴角都微微降下,陆昂骑在马上,马背颠簸,带动身体上下起伏,心脏如同一个球体,在空荡荡的身体里猛烈滚动。 他看着兰沉,在狂风中心如擂鼓。 马蹄奔踏不止,顷刻飞驰至兰沉身前,陆昂几乎下意识一收缰绳,白马随之改变方向,隔着几厘米与兰沉擦身而过。 紧接着又是两个不同方向传来的马蹄声。 巴伦和高光宇亦策马从不远处赶来,各自手中都握着一支球杆,两人聚精会神,目光紧紧盯着兰沉身后不远处那一颗白色小球。 陆昂与他们形成对抗之势,伸出手臂,正要将球棍击出。 原来他刚才其实是想打兰沉身后那颗球,就是故意吓兰沉而已。 高光宇先手挥动球棍,击锤精确击中柳木球,小球呈弧线飞出,再次经过兰沉身边。 他与巴伦两人一匹棕马一匹黑马,追着马球分别从兰沉左右两侧包夹,高高扬起的马蹄仿佛就要踩到兰沉身上。 然而陆昂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勒住缰绳将马匹急停,然后调转马头回身追球,三人三马看起来就像要把兰沉包围。 兰沉站在三匹奔驰的高头大马中间,显得更加伶仃单薄。气流呼啸飞旋,他似乎随时都能被马匹撞倒、被球杆击中,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吓得腿软,丑态毕现了。 但兰沉偏偏不跑也不躲,甚至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目光追寻陆昂的身影,双眼中写着明晃晃的质问——就只有这些了吗?你只能这样吓唬我吗? 陆昂几次掠过他的目光,手中缰绳握得一次比一次紧。 球再一次被巴伦打出,他在马上探身,挥出球杆将球击远,柳木球飞起,却正好打中兰沉的小腿。 兰沉与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再怎么样,也难免会碰到他身上。 陆昂立刻勒住缰绳,白马一个急停,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 他张了张嘴,原想问兰沉有没有事,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只能恼怒地皱起眉,看向兰沉。 巴伦和高光宇看到他停下,也勒马急停,朝两人看过来。“殿下,怎么了?”高光宇问道。 “没什么。”陆昂答得又急又快,骑在马上,眼睛却盯着兰沉不放。 兰沉面色沉静,也没有蹲下身去摸腿,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仰起头看着陆昂,轻声问:“我刚踩平的草面,你故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耍我吗?你不想放我回学校? 陆昂无法回答,抓着缰绳,不知道该说“是”或者“不是”。 他确实是成心想吓一吓这个不知好歹的Sigma,但也没打算真的不让兰沉走,仅仅是想让兰沉吃点教训而已。他还以为,像这种Sigma,很轻易就会被吓哭。 但为什么,真的这么做了之后,他好像也没痛快到哪里去呢? 就在此时,球场边缘,有个男仆步伐匆匆地跑了过来。 “殿下!”男仆大步向他们跑来,直到在陆昂的白马前行单膝跪礼,口中仍在急喘,“有一位研究院的大人想要拜见您,他已等候在接待室。” 陆昂看向他,午夜蓝双眼中露出意外神色。 研究院的人,这么快就来找他了? 不过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索性摘下头上的马球帽,朝那男仆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高光宇,你们看住他,别让他乱跑。” 他向高光宇比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在原地等他。 陆昂骑马回到室内,将白马交给驯马员,自己则穿着一身球服去了接待室。 接待室巴洛克风格装潢,铺设有厚实的手工刺绣地毯。陆昂大步穿过几套胡桃木天鹅绒沙发组,走到那个正站在窗前看风景的金发青年身后:“你们这次速度倒是很快,怀特少校。” 金发青年转过身,白色军常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容隽美高雅。 洛特斯·怀特右手握拳,轻置于左胸前,弯腰向陆昂行礼:“殿下。” 陆昂点点头,问道:“图纸呢?给我看看。” 洛特斯微微一笑,抬起右腕,点了几下腕上的光脑,投影光屏在陆昂和他之间铺展开来。 两架机甲的三维立体图像在投影中缓缓旋转着。 “我们给您设计了两套不同的机甲方案,一套配备有可拆卸机翼,内置爆发系统,可选配光束□□、头部肘部轨道炮和相位电磁光炮;一套具有蒂姆伦钢内骨骼,可以承受2000G加速度,是目前我们能做到的安全性最高、速度最快的机甲……“ 洛特斯怀特侃侃而谈。 陆昂盯着那两个三维立体投影看,指向旁边标注的数字:“二十多米高,你们给我设计的中型机甲?” “是的,殿下,这是相对来说更适合您驾驶的机甲型号,非战时情况下,中型机甲已足够您的练习使用——” 陆昂直接打断了他。 “我不要什么中型机甲,你们以为随便做个玩具就可以搪塞我吗?” 他质问洛特斯,眉眼间虽未显露怒气,但语调下压,显得高高在上,又傲慢矜贵。 “宗霆的那款机甲什么样,我就要什么样。怎么了?你是觉得皇室掏不出这笔钱给你们吗?”陆昂咧了下嘴角。 “绝无此意,殿下,”洛特斯被他这样气势汹汹地诘问,也没有慌了手脚,依旧风度翩翩,微笑应是,“如果这是殿下的意思,那我们便一定会为殿下办到。只是摄政王那边,或许我们报批起来会麻烦许多……毕竟驾驶实战机甲很容易对驾驶员的身体产生伤害,我想,选帝侯大人并不愿意见到您受伤……” 陆昂“哧”地轻笑一声,后退一步,俊美如星的面庞上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少拿摄政王来压我——别忘记你参军时宣誓效忠的姓氏到底是什么。” 他的话里隐隐透露威胁,却不再像面对兰沉时那样动辄露出鲜明的怒火,而是冷静压抑着,显出几分深沉和成熟。 唯独紧咬的牙根,不经意间背叛了他的伪装。 “殿下,臣下自然不会忘,您与陛下是臣唯一忠诚的主君,”洛特斯再次将右手放到胸前,屈身向陆昂行礼,“愿伯利恒的辉光永远照耀您与陛下,我将永远对帝国保持忠诚。” 陆昂这才没继续揪着他不放。 他很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洛特斯的祝福,摆摆手道:“行了,图纸拿回去重新设计吧,下次别让我再看到玩具设计图。” 洛特斯低头应是,刚起身,视线便好像被窗外什么光景吸引,转过头向外看去—— 只见行宫后山的马球场边,三个少年聚在一起,其中一个金发少年手中提着个黑色挎包高高举起,而另一个身高矮上很多的少年走上前,似乎想要抢下那个包,个头最高的少年则站在他们身后,伸腿拦住那个矮个子少年的路。 陆昂当然也看见了,而且看到兰沉跳起来抢包的样子,他还觉得有点好玩。欺负这个Sigma真有意思,一下把他因为摄政王而引发的坏心情驱散了。 见洛特斯看得那么专注,他随口问道:“怎么了,你认识巴伦和高光宇?” 洛特斯轻轻摇头,又点点头。他看向陆昂,眉眼含笑,“不,我只认识另一个。” “兰沉?你认识他?” 洛特斯的视线落在兰沉身上,脸上笑意浅浅,“他是我一位好友的……亲戚。” 陆昂挑了挑眉,心知这很正常,兰沉毕竟也是军人家庭出身,与洛特斯沾亲带故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此人话里有话。 他琢磨着洛特斯的意思,道:“那你既然和他是熟人,就顺路把他带回帝大吧。” 洛特斯笑笑,自然应下。 向陆昂告辞后,他来到马球场带走了兰沉。兰沉看上去很惊讶会在这里碰到他,但脱身心切,到底还是跟着他一同离开了行宫。 兰沉坐在洛特斯驾驶的小型飞机上,抱着他的斜挎包,脸上毫无表情。 空着肚子踩了半个马球场的草皮,是个人都会累。 唯一能够慰藉他的,只有后台飞涨的剧情点完成度——还别说,大聪明真是个宝贝,自己给他送上5%的剧情点,兰沉别提有多心满意足,瞬间觉得这两条走到快报废的腿也没什么了。 哈哈哈。看一眼。7%。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再看一眼。7%。哈哈哈哈。 大聪明,你是我的宝,我唯一的宝! 这样打剧情,这不得快死? 兰沉第三次打开后台查看数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特斯转过头看他,也是笑眯眯的:“在笑什么?” “没什么,”兰沉随口应付他,“我想到一些高兴的事情。” 洛特斯没有转回去。他认真地看着兰沉兀自开心的侧脸,定了几秒,忽然靠过去,用手指将兰沉脸旁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有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谁呢?” 他在兰沉耳边轻声低语,眼角带笑,绿色的眼睛却像玉石般冰冷。 兰沉闻言,拎起眉峰,抬眸看向面前这个夺目的美人。 他们的距离,已近似狎昵。 洛特斯的呼吸簌簌吹拂在兰沉脸侧,手指还放在兰沉耳朵上。 暧昧似热恋期情人,即将陷入拥吻。 兰沉缓缓歪过头,眨了眨眼睛。 真奇怪。 为什么洛特斯·怀特会突然表现得像是对他很感兴趣呢? 他一点也不觉得洛特斯·怀特这是找他雄竞来了。 原剧情中的洛特斯·怀特,虽然是宗霆所谓的“白月光”,和宗霆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军校读书、一起加入军队,但实际上,他对宗霆一点兴趣也没有。 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是个二五仔。 明面上,他是军部研究院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机甲系统设计师,常常与宗霆同进同出;但暗地里,他却效忠摄政王,宗霆发生的那次意外,和他脱不了干系。 在大后期,他还会背刺宗霆,然后暴露自己的身份,由此让宗霆意识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只有兰沉。 二五仔的动机成谜。 但是,和他无关。 兰沉一点也不担心洛特斯是不是认出他不是之前那个“兰沉”——说实话,什么“兰沉”不“兰沉“,都是无意义的废话。 他就是兰沉,“兰沉”就是他。 “兰沉”是什么样的人,由他来定义。 穿书局所有给穿书员提供的穿书世界,都只是剧情提纲而已。在穿书员进入书中世界之前,这些世界仅仅是简单的二进制数据,是穿书局档案资料中的一段文字,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只有当穿书员开始任务,书中世界的时间才会流动。而只有穿书员完成任务,这些剧情提纲才会真正成为一本可供读者翻阅的“书”。 可以说,是穿书员,赋予了一个个书中世界真正的灵魂。 所以,兰沉根本无所谓洛特斯的暗示。 即使他和洛特斯之前认识的“兰沉“不一样又如何,即使他ooc又如何,关键的剧情点不塌,这个世界随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兰沉忽然向洛特斯·怀特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他嘴角弯弯,握住对方的手,杏仁眼大而明亮,“怎么,爱上哥了?” ……一开口就是老普信男了。 看到洛特斯·怀特瞬间哑然,兰沉哈哈大笑,他屈腿改坐为蹲,用手撑着脸,极甜蜜地说:“怎么样,又觉得我和刚刚也不一样了?” 洛特斯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定定地看着他。 兰沉撑着脑袋,“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你要是实在想不明白,可以找我看我的身份ID呀,为什么要一个人冥思苦想?” 他笑意盈盈,比任何人都要明艳漂亮。 “你……” “没错没错,你想的都没错,每个想法都对,”兰沉像哄小孩一样不停点头,又凑向洛特斯,唇瓣轻轻擦过后者精致的下颌线条,“你怎么看我都没关系,不过,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别让摄政王失望哦。” 洛特斯猛地抓住他手腕! “什么摄政王?” 他并未反问“你怎么知道”,而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还留了点小心眼呢。 兰沉又是甜甜蜜蜜地笑了笑,把手腕扯回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别来干涉别人的事,我想这道理,成年人应该都懂吧?” 说完,他轻轻哼起不成曲的小调,心情很快活的样子:“你是不是要回军部?正好,我看也不用绕远路再去C区送我回学校了,把我带到宗霆那儿吧,晚上我和他一起回家。” 打完大聪明线,再去打大壮线,甚至还有免费的交通工具可以搭乘,这日子显然是越过越红火啦! 兰沉笑嘻了。 洛特斯却被他气得吐血,憋着一口气,又问了好几遍“你的话什么意思”,但兰沉比他更会装傻,干脆点开助听器,直接听起歌来了! 这星际时代的助听器就是高级,不仅体积小,还内置降噪音乐模式呢,连上光脑蓝牙,即开即用。 兰沉快乐地摇头晃脑。 洛特斯气鼓鼓地开着飞机把他带到军部。 帝国军方总部的多边形建筑群巍峨壮观,大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飞机降落在军部研究院区的停机坪上,兰沉进入大楼内部时,又被从头到脚地核对了一遍身份,然后才由两位保卫士兵带领着,前往宗霆的总指挥办公室。 宗霆不在办公室里,卫兵去找了鲁西迪过来,帮兰沉用虹膜锁开门。 年轻的红发Alpha满脸惊讶,他急忙把兰沉带进办公室,险些同手同脚走路。 “您先在这儿等会,将军马上开完会了。”鲁西迪道。 兰沉四下张望着点点头,目光落在办公室中间最醒目的一块区域。 那是一幅巨大而闪烁的星图投影,全息立体的宇宙空域被放置在这个空间里,一颗颗发光的恒星用细线相互勾连,从左至右,从上至下,形成一个伟大的、没有边际的星际帝国。 这是莱茵帝国的疆域图。 兰沉走到星图前,目光在那些瑰丽的星云和形状各异的星系间流连。 鲁西迪站在他身边,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您也觉得这幅星图很壮丽吧?” 他指向星图的边缘,那些大大小小、散落钻石般的光点:“这些星域,都是将军为帝国扩展的疆域,任何一个帝国的公民,当他在这个宇宙中航行时,都能看到属于帝国的恒星。” 原来是个宗霆的小迷弟。 兰沉默然不语,将手伸到星图中间,让手指穿过那些光点。 说什么“扩展”……不过是一种高等级文明向另一种文明的侵略。这种星际背景的设定其实都蕴含着非常原始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想,不过是人类历史的太空复述,扩张,侵略,战争,永远也摆脱不了狭隘的种族利益观。 星际文,他看得多了。 “总有一天,帝国的疆域会到达银河系边缘,我们终究会回到人类的故土……”鲁西迪兴奋地拖动星图,拉到星图边缘,指向一个耀眼的银盘形状星系。 银河系。 人类的故土,人类的起源地,还有那颗蔚蓝静谧的,无数人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地球母星。 兰沉凝视着浩瀚的银河系投影,心想—— 无语死了,银河系里还有个出生在等着他去打任务。 得赶快把莱茵这边的任务完成掉,要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跑去银河系。 就在鲁西迪对着星图没完没了地抒发他对宗霆的崇拜之情时,宗霆终于开完会回来了。 办公室电子门“嘀嘀”开启,宗霆大步走进办公室,一边脱去手上的手套,一边抬眸看了眼兰沉。 鲁西迪立刻向他立正敬礼:“将军。” 宗霆颔首:“你去忙你的事吧。“ 他又看向兰沉,很快将兰沉上下扫视一遍,淡淡道:“坐吧。” 鲁西迪离开办公室,电子门轻轻合上。 兰沉抱着挎包,坐到宽大的半圆形黑色沙发上,动作拘谨,似乎很不自在。 宗霆也在办公桌后坐下,将文件整理到一边,先将几份要签字的文件处理好,然后才抬起头:“没去学校?” 少年瑟缩了一下,以点头代替回答。 宗霆收回视线,没去问原因。 得知陆昂一行人带走兰沉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便去查了陆昂的去向,然后委托洛特斯前去行宫带走兰沉。 陆昂对军部向来心存芥蒂,他不便派亲信出面,只能找到供职于研究院的洛特斯帮这个忙。洛特斯能替他接走兰沉,这已算他欠对方一份人情,又何须再去苛求洛特斯将兰沉送回学校。 他将钢笔插回笔筒,说:“我派人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兰沉忙摇头,抱紧挎包,“不用麻烦你了…… 反正今天是星期五,我等会儿和你一起回家——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宗霆。 这样无措,像被放进陌生环境里无法适应的小鹿。 宗霆突然意识到这还是他们结婚以来兰沉第一次来军部找他。 他心中觉得有些微妙,平常只用来办公议事的一间屋子,因为坐着个兰沉,而显露出不同以往的氛围。他思忖着问:“下午不上课?” 兰沉朝他亮出手腕:“我用光脑看,我们学校的课都可以实时在线上网课的。” 宗霆于是没再表示。他低下头,开始查看军事文件,兰沉则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起课来。 兰沉听得很认真,一部分是为了卷,一部分是因为他确实对授课内容很感兴趣。 还真别说,这口口文学城的星际狗血文小说里,上的理工类课程是越听越有意思,从太空舰队到机甲系统的设计原理无所不包,几乎等于在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做深入分析。 他上课上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动手记笔记、画方程,不知不觉间就从坐姿变成趴在沙发上,两条小腿弯在身后,极悠闲地交错摆动。 这又是宗霆没有见过的,他专心致志的模样。 两片浓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午后阳光下轻轻扇动,嘴巴微微张着,偶尔咕哝几句,念叨着知识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干扰。 此时此刻,宗霆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九岁。 十九岁…… 完全还是个孩子。 本该无忧无虑地上学、玩乐、与家人撒娇、和朋友来往,而不是泪眼朦胧地向他抬起面孔,问他:“为什么啊,宗霆?” 宗霆无法再继续想下去。 他从兰沉身上移开视线,刚想借看文件转移注意力,却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嚓”。 他皱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兰沉左手食指与拇指之间夹着半片薯片,正要继续往嘴巴里塞。 原来他的挎包里还放着零食。 这可是兰沉差点被巴伦抢走的好东西! 兰沉心想:趁现在上着网课赶紧拿出来吃掉,免得明天忘记。 再多塞点,别浪费了。 宗霆的视线落到兰沉手边掉下的薯片碎屑上,大脑里那根名为“强迫症”的神经一跳一跳。 兰沉终于感应到宗霆看他的视线,衔着一块薯片抬起头:“?” 宗霆:“……你很饿?” 少年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匆匆把薯片咽下去,欲盖弥彰地用挎包盖住薯片包装:“中午没怎么吃饭……” 开着的薯片袋被挎包一推搡,薯片立刻窸窸窣窣地往外散落,掉得沙发缝里到处都是。 ——必须给宗霆来点小小的脏鬼震撼! 他竟还饿着肚子。 宗霆决定不去看那包薯片,平静地问:“太子把你带去行宫干什么?” 来了来了。终于问到点上了。 兰沉提起精神,杏仁眼中眼波流转。 “他……他是想帮我解围,”少年局促不安地撑起手肘,从沙发上爬起来,双肩向上撑在腿面,“他们都对我挺好的,让我换了衣服,还带我去散心……” 宗霆的直觉告诉他兰沉在说谎。 虽然军方没有在行宫内布置眼线,他并不清楚陆昂他们对兰沉做了什么,但他知晓陆昂的性格。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帝国皇太子倨傲骄矜,而兰沉只是一介平民,陆昂不可能会对兰沉以礼相待。 但兰沉为什么对他要说谎? 宗霆看着兰沉说:“你确定吗。” 少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但不是宗霆熟悉的恐惧,而是那种极为罕见的、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珍宝一样的神情,半带羞怯、半带憧憬,连眼下的皮肤都微微发红。 他用手背撑着下巴,声如蚊蚋:“嗯……太子殿下他、他只是看起来脾气坏了点,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 那个最不可能发生的可能出现了。 兰沉抬高眼帘,用在阳光下剔透发亮的双眼,望向面色忽然无比冷凝的男人。 嘴角是藏也藏不住的,年少不识爱恨的懵懂心动。 劲爆八卦 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宗霆心里重重一沉,像是突然吞了块石头,舌根泛起冰冷难言的石腥气。 他悄无声息地挪开视线,薄唇轻启:“是么。” 而少年没有听出他语气里微不可查的嘲讽,还是欢欣地点点头,直起腰,刚想再说什么,却在看见宗霆已经低头开始处理公务之后,又落寞地慢慢缩回身体。 宗霆的气场好像一下子变了。 变得冷酷、生硬、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是他摔下楼梯之前那样—— 兰沉捂住肚子,扭过头,憋笑憋得肚子痛。 要不是宗霆还在,他几乎要笑出声了。 怎么样,我就站在你面前,表明了要让你一点点失去我。 ……可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强权与蛮力,或许可以阻止一个人的脚步。 但又如何……去阻止一颗心的复活? 一下午宗霆没再和兰沉说一句话,埋头批阅军务文件,仿佛当兰沉不存在,无视了个彻底。 少年发现了他的变化,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宗霆,只能想到或许是因为宗霆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不要与皇太子接触的缘故。 所以是他又做错了事情,惹得宗霆生气。 他忐忑不安地想再与宗霆说几句话,可无论他如何开口,宗霆都没有理他。 完全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这似乎让少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的脸色逐渐苍白,等到宗霆终于起身要走的时候,那张面孔上已经一点红润的气色都找不到了。 他跟在他高大的丈夫身后,小心翼翼地问:“要回去了吗?\" 宗霆没有回答,刷开虹膜锁,抬腿就走。 兰沉走在他身后,看着宗霆毫不犹豫向前走的背影,低头拼命抿住嘴唇,笑都要笑发财了。 宗霆那两条大长腿走路步步生风,兰沉得小跑才能跟上他,没几步已经气喘吁吁,即使这样,宗霆也不肯停下脚步等他。 闹脾气了这是! 唉,男人不能太宠着,一宠就得寸进尺。 说到底就是折磨少了,还得好好折磨啊。 兰沉无奈摇头。 等宗霆终于走到接送他来往通勤的军部飞行车前时,兰沉额上已经有一层薄汗,连发丝都黏在脸旁,让飞行车前的保卫士兵都愣愣地看了他好几眼。 这士兵常年负责宗霆的通勤,所以认识兰沉,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军部看见兰沉。 宗霆坐进车内,兰沉站在车外,尴尬地抓着挎包带,局促不安:“我可以上来吗……宗霆?” 保卫士兵听到都惊呆了:将军夫人敢直呼他们将军的名字! 他不动声色地又多瞄兰沉几眼,心里不禁充满敬佩:不愧是将军夫人!将军脸色这么臭还敢跟他搭话!要是他们,肯定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宗霆冷脸看向车外,没有表示。 兰沉见状满脸失望地垂下头,故意道:“那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这里是军部,”宗霆冷冷开口,“你想在附近找到公共交通吗?” 少年立刻抬头,知道这是让他上车的意思。他好像生怕宗霆会反悔把他赶下车,忙坐进车里,连说两次“谢谢”。 他和宗霆都坐在后排,宗霆坐在右边,他就整个人都贴到左边,两个人隔了很远一段距离,打个车都得20块。 宗霆看了眼他们之间打个车得花20块的距离,身上的气场不知为何更加冷了。 一路安静地回到上将府邸,府上佣人见宗霆和兰沉一起回来,又都暗暗吃惊,不多时,就有些小道消息在府中飞快传播。 难道将军去接少爷放学了?看来上次之后……他们将军和少爷之间的关系变好许多……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婚后爱? 不过将军怎么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更吓人了……该不会是回来的路上又吵架了吧……啊啊啊,越想越劲爆! 佣人们心思各异,在屋子里无声无息地交换眼神,畅聊一手八卦。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兰沉毫无压力,根本懒得去关心宗霆的心理状况如何,卷了会儿学习,又刷了几遍校园网个人中心后台,终于刷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下周一年级的新生游学活动,需要一名高年级学生助教担任陪同指导。 岗位显示的“可接取”图标。 兰沉一手撑着下巴,毫不犹豫,点击接取。 新生游学是帝国大学的传统活动,每年入学的新生,都会分批次去不同星球集中住宿参观,学校会举行一些课外集体活动,以便让学子能更深刻地体验莱茵帝国不同星球文化,增加集体荣誉感。 前几批新生游学都已开展完毕,这批排到最后,是为了安排出那颗最安全、最方便布置保卫人手的星球——因为帝国尊贵的皇太子殿下,就在这一批学生名单里。 兰沉看着光脑屏幕上显示的“接取成功”字样,微微一笑。 团体出游!集训住宿!校园偶像剧里的经典情感升温桥段,起码5%关键剧情点,这不得拿下? 喜欢当校霸的大聪明有福了。 晚上吃饭时,宗霆仍然没和兰沉说一个字,哪怕兰沉几次用那种湿漉漉的、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为所动。 少年的眼神越来越失望,佝偻着身体,坐在餐桌边,低头默默吃饭。 宗霆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餐刀,看向默然用餐的少年,终于开口道:“我下周会离开帝都星一段时间。” 宗大壮这是生怕自己绿云罩顶,要提醒他好好在家里呆着当个娇妻? 他装作不安地点点头,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宗霆吃过晚饭就回到房间,换了体能训练服,在楼下健身室做一些日常体能锻炼,然后回房洗漱,刚用速干吹风机吹干头发,便听到房门“笃笃”地被敲响。 “进来。”他拿走毛巾应道。 门被轻轻打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从门后探出。 兰沉看向屋内,眨眨眼睛。 又眨眨眼睛。 呵! 我们宗大壮穿个短袖都那么帅。 柔软的棉质居家短袖裹在宗霆身上,露出他身上鲜明的肌肉线条,短袖下的胳膊、臂膀、胸口、腰腹肌肉线条都劲健有力,宛如一尊银弓之神阿波罗的雕塑。 大壮这身材胸是胸,腰是腰,对兰沉的眼睛很友好。 就是不能多看,美色容易误事。 兰沉像是被吓到般,慌张地移开视线,整张脸都在泛红发热。 他双手向后攀住门沿,靠在门框上,穿着一身蓝格子睡衣,齐膝中裤下的小腿隐隐泛出刚洗完澡的粉红。 宗霆一见是他,目光在对方身上顿了顿,便一言不发地看向别处。 兰沉垂着头,声音轻轻:“我……对不起,我不该和太子接触的……” 他坏心眼地故意煽风点火,目的只想把宗霆气个半死。 果不其然,宗霆身上的冷气一下更足。 他看都不看兰沉,自己走向墙壁的中控面板边,正要关掉房间大灯。 兰沉小跑进屋,一下窜到宗霆的胳膊边上,仰着脸看他:“……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问得这样可怜小心,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宗霆以前从未对他的哀求心软。 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明知他对不该有好感的人产生了好感,宗霆却已为这一句疑问心软难当。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又能有什么办法? 是因为什么呢?因为陆昂与他年纪相近、出身尊贵、相貌英俊,还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未感受过来自丈夫的喜爱? 宗霆常年冷静的心绪头一次这么烦躁。 也头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一个人。 他不去看兰沉,但兰沉却偏要来惹他。 “你不要这样不说话……像以前一样,我很害怕……”少年尝试般抓住他的手肘,抱住他的小臂,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个不停。 宗霆低头看他,沉默而带着压抑的眉眼。 兰沉抬高眼帘,用出终极武器,将脸微微侧过去,露出左耳,开始折磨:“我以为你会跟以前不一样的……明明好不容易……” 他声音越说越低,眼睑开始变红:“……好不容易,你对我稍微好一点。” 说完,他就像是耻辱于表露了自己的心迹般,用拳头抵住嘴,踮起的脚跟落下,侧过头,落落寡欢地想要离去。 却猛地被宗霆抱起来,两臂圈住他的腰,直接提在了怀中。 脚尖瞬时腾空,双脚下意识交叠在男人背后,而双肩则被按在墙上。 以宗霆的体格抱他,就像在抱起一匹小马驹。 少年发出小声惊呼,双手慌张地搂住了宗霆的脖子:“你干嘛——” 这个姿势让他们正好面对面,他一下子清楚地看到灯光下丈夫俊美凌厉的脸。 ……被帅得晕晕乎乎了。 宗霆这张脸,真的是兰沉穿过这么多世界里,见到过最帅的那一批。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赏心悦目,让人延年益寿。 兰沉不由心中暗自惊叹点赞。 “为什么,”宗霆直勾勾看着他,喉结上下一动,“想让我对你好?难道你不想跟我离婚吗?” 兰沉咬住下唇,睁大眼睛,眼里漫漫沁出水光。 他怎么能问得这样冷酷,又这样理直气壮?难道他不是最清楚,为什么兰沉想要跟他离婚? 兰沉几乎被宗霆强大的心理素质气笑了。 好,不愧是你,宗霆,果然渣也能够渣得堂堂正正,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过,反正他永远都是对的。 可以,这种死不悔改一往直前的态度,他最喜欢。 “……我当然,想跟你离婚,”他磕磕绊绊,声音都有哭腔了,“你以前对我一点也不好……是我做错了吗?可是只要你对我好一点点,我、我又很开心,我又觉得你很好…… 我、我不知道……” 少年含着泪,眼神慌乱而没有落脚点,像是连自己都困惑,这颗心该往哪里安放。 宗霆看着他无措又茫然的模样,心脏跳得一次比一次更响。 “那到底离婚,还是不离婚?”宗霆强自镇定,但声音已低沉沙哑。 兰沉当然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知道……”少年嗫嚅。 呵呵,慢慢感受折磨吧。 宗霆仿佛被火烧心,他的手上用了点力气,少年在他怀里吃痛发出轻哼,他径直吻上那两片不安的双唇,直到此刻才被清凉缓解烧灼。 兰沉被他亲得小声“唔唔”,连脚趾都蜷缩起来,眼角那颗眼泪终于落下,双手似想推开宗霆,却已经被亲到无力。 无法推拒,只有享受,亲密的吻是最好的错觉,以为彼此深爱,佳偶天成。 或许这是一段以错误开头的婚姻,暗藏他人的恶意,但或许它也可以成为水到渠成的姻缘良配,亡羊补牢,尚且及时。 一吻深缠,像是暴雨。 分开时兰沉气喘吁吁,双唇都有点肿。 宗霆深深地看着他。 兰沉也同样回以专注的凝视,一边喘气,一边慢慢道:“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件事……下周,我,我也要出去几天……我要和学校同学一起去西里亚。” 宗霆骤然圈紧他的腰,手指力气之大,在他身上迅速留下青紫印记。 “去西里亚?和陆昂?” 他赌对了 ……被兰沉猜中了。 近来帝国四域承平,没有突发战事,宗霆如果要离开帝都星,肯定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就比如说,要去保障帝国唯一继承人的安全。 他们要去的,很可能是同一个地方。 ——太热闹啦,我们西里亚。 兰沉呼吸一滞,宗霆抓得他很痛,而这种痛,是身体所熟悉的。 他的手又开始发颤,眼神里写满恐惧,漂亮的杏仁眼看向宗霆,幅度极小地点点头。 “怎、怎么了……” 他害怕又引起宗霆的不悦,身体已细细颤抖。 宗霆察觉到了兰沉的害怕,但危机感点燃怒火,让他的心顿时变得比铁还硬。 他强硬地掰过兰沉下巴,“我会和你们校长沟通,你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兰沉加大折磨力度,一边发抖,一边努力质问,“这是学校的活动……而且,你怎么能,总是这样自己替我做决定呢?” 他低垂眼帘,喁喁细语:“……我不是你的玩具娃娃,你让我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我也是,是一个人,我会自己做决定的……“ 就差把”你别教我做事“直接说出口了。 兰沉在心里狂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只有下压的嘴角显露出几分倔强。 这就是“兰沉“的个性,他向来如此,既懦弱又勇敢,如此矛盾的复合体。 看似软弱可欺,可谁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一如剧情中,他在摄政王的百般阻挠下,拼命回到帝都星来见宗霆。 这是兰沉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忤逆宗霆,显然出乎宗霆意料之外。 宗霆皱起眉,眼神越来越冷,抿紧嘴唇,忽然手一松,将兰沉放到了地上。 兰沉险些没站稳。 宗霆却不予理会,冷淡而疏远,后退站开,转身去取毛巾,不发一言。 又是那种高高在上、完全把别人当空气的作风,和之前一模一样。 冷处理,是宗霆的强项。 ——看样子是气坏了。 兰沉:哈哈哈哈哈! 宗霆憋气的样子真好玩,再偷偷多看会。哈哈哈哈。 他装作紧张又踌躇,既不想让宗霆生气,又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仿佛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磨磨蹭蹭地在宗霆房间里呆着不走,几次想要开口。 宗霆:“出去,我要休息。” 居然在赶他走。 兰沉一脸受伤的表情,哀婉地看了宗霆一眼,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 他刚走出门口,身后的自动感应门便“砰”一声地重重的关上。 门摔得有多响,宗霆被折磨的程度就有多重。 兰沉:大壮,你要坚强! 毕竟,折磨才刚刚开始呢。 他们不欢而散,直到次日医师来家里给兰沉复诊时,宗霆仍然没有给兰沉好脸色。 正好让兰沉有了借口没留下过夜,而是在复诊完后回到自己家。 他真正的“自己家”,剧情中他长大的地方。 原剧情中,“兰沉”的原生家庭还算幸福。父母恩爱,家境说不上优越,但也足够一家人在帝都星上过得滋润自在。 只是在兰沉与宗霆结婚后,他就很少回家看望母亲了,因为他觉得歉疚—— 他歉疚这一颗心,妈妈辛苦为他做出来的一颗柔软的心脏,却被他自己弄得破破烂烂。 母亲总是很容易就能发现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了伤,他害怕妈妈看见他的样子会伤心,所以傻傻地不敢回家,自己一个人吃了所有的苦。 就是这样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善良小孩。却有人总是毫不心软地伤害他。 不过兰沉回去,是为了印证一个推想。 几个穿书世界融合后,世界线为了逻辑自洽,会进行自我修复,自动更改一些数据设定。 在《嫁给帝国上将我成了万人嫌下堂妻》这本书里,兰沉的母亲基本是没什么出场镜头的,故事也大多和她无关;但在《替身情人:恶魔皇子别太坏》里,兰沉却有一位缠绵病榻、每个月要花掉一笔巨额医疗费的母亲。 他已经隐隐有了一个让他感到愤怒的猜测。 许久没有见到儿子的兰安雅发现兰沉回家,自然十分惊喜,她忙把兰沉安顿下来,欢天喜地地去厨房给兰沉做饭,让兰沉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卧室里干净明亮,虽然很久没有住人,却依旧一尘不染、没有任何霉味,看得出来,兰安雅会常常来这间房里打扫收拾。 兰沉站在书桌前,神情有些低落。 这房间和他在现实生活中的房间有几分相似,连书架摆放得位置都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家。 他已经有好几个世界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他总是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完成穿书任务,在每个穿书世界里都舍不得多花一点兑换点,仅仅是为了能攒到足够多的兑换点回到现实世界。 999个穿书任务累计的兑换点,可以让他在现实世界中因为车祸而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复活。 他完成了999个穿书世界,迫不及待地兑换完,在急症室醒来,却只在父母身边呆了一周。 原来黑心穿书局的回到现实道具只能让他复活,999个穿书世界只是首付,后续还有无穷无尽的月供! 黑啊,真的黑。 黑心资本家压榨起打工人来,根本就没有底线。 他得不停地做任务攒兑换点,才能回到现实世界的亲人身边,而每次最多也只有一周时间。 如果像别的穿书员那样,干脆留在穿书主世界里,开销或许还没有那么大。 但偏偏兰沉对所有穿书世界都毫无留恋,他一心一意只想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哪怕为此,他要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穿书机器。 他毫不后悔。 兰沉的视线落在书架上的一本相册上。 他刚要拿出相册,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乓啷声响,有什么东西砰然倒地。 他拔腿就往厨房里跑,只见散落了一地的菜叶、切好的萝卜土豆、厨具碎碗,还有晕倒在地的兰安雅。 她已不醒人事,身上还系着烹饪围裙。 兰沉冲过去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同时飞快拨打急救电话。 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 却没有发现,嘴唇早已被咬出鲜血。 他坐在地上,抱着昏迷的兰安雅,头低低地按下去,眼中却燃烧着,憎恨的熊熊火焰。 ——凭什么? 她本来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她本来根本就不用出现在故事线里! 就因为,穿书局想要让他出丑、让他陷入绝境,想要看他像个小丑一样在他们的棋局里竭力求生,才会导致这几个世界融合,让兰安雅现在就这样苍白虚弱地倒在他怀里。 她原本不用经受这一切。 可现在他却要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母亲踏上死亡的道路。那是剧情中注定的情节,她会错过最后的治疗机会,连临死前都没能看到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眼。 而她甚至不知道…… 为什么会轮到她。 兰沉深深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左手用力紧攥到颤抖,指甲嵌入掌心,挖出鲜血。 尽管兰安雅只是一段数据,可他仍然无法原谅。 既无法原谅自己的疏漏,也无法原谅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 “穿书局……” 他低声念着,咬牙切齿,恨意入骨。 急救中心的飞行车很快赶到,把母子二人带去医院。 医院对兰安雅进行急救,兰沉全程都呆在等候室外,低着头,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不说话,也不动。 路过的护士看不下去,安慰他道:“没事的,别担心,里面做手术的是我们最好的主刀医生,他会把你妈妈救回来的……你的手要不要去清理一下?” 兰沉没有动作。 护士叹了口气,她见过很多这样的病患家属,大都和兰沉反应类似。她拿出消毒仪,帮兰沉清理好手上的伤口防止感染,兰沉小声跟她说了声“谢谢”。 急救手术很成功,算是保住了兰安雅的性命。 是因为脑部肿瘤而引起的脑部出血,好在施救及时,没有引发其它后遗症。 只是这个肿瘤,是一个恶性肿瘤,还是晚期,已扩散至全身。 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即使凭借帝国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只能延缓她死亡的时间。 但同样需要天价医药费,还要每天定期照射专用放疗仪。 初步治疗就需要两百多万帝国币。 凭兰安雅和兰沉两个人的账户储蓄,只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很大一笔钱,如果今天不交钱进行治疗的话,兰安雅只会死得更快。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他和宗霆的那个共同账户。 帝国法律规定,处于婚姻关系中的配偶必须由双方共同支配财产。他和宗霆一直都有一个共同账户,他没有什么收入,里面基本都是宗霆的钱。 够是够付医疗费了,可问题是,原本的剧情设定里,宗霆和这条线无关。只要他动用他们的共同账户,宗霆必然会有所察觉。 如果把宗霆牵扯进这个剧情线,那兰安雅的治疗就没了经济压力。再怎么样,兰安雅也是宗霆法律上的岳母,宗霆不会不管她。 可这也意味着,在陆昂那边,他会失去一条最重要的核心剧情线——因为缺钱,他与陆昂签订合约,成为契约情人。 这是那本书最关键的剧情点之一。 他打不到的话,或许整个任务都会失败。 兰沉打开系统,看了看后台宗霆和陆昂的剧情点进度。 宗霆23%,陆昂8%。 陆昂那边又多了一点点,是因为他接了那个游学的陪伴工作。 如果他用了这笔共同账户里的钱,会发生什么? 陆昂那边的剧情线会因为消失,引发连锁效应吗? 被他关闭许久的系统看出他的想法,小心说:“宿主,你不要冲动,别因为一个NPC就让自己任务失败啊。” 兰沉轻笑:“NPC?她难道不是只是一段数据吗?” 系统:“呃,我稍微美化一下嘛——总之,宿主,你千万别重蹈覆辙!你,你总是这样,为了几个根本无关紧要的NPC就耽误自己任务……” 系统52996是从兰沉刚开始进穿书局做任务,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随身AI。 所以它当然记得,兰沉在成为穿书局的金牌打手之前,有多么“劣迹斑斑”。 它这个宿主,虽然平时看起来总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但系统知道,兰沉的个性其实……是有些疯的。 一开始,兰沉因为在新人中各项综合评分表现突出,被评为S级,而被穿书局分配到了“龙傲天部”。 虽然只能从龙傲天文中的配角做起,但那时候穿书局上层对他期待有加,都觉得只要让他稍微经过几个配角历练,就能直接上岗做龙傲天文主角。 连选的世界也对兰沉十分关照,是一本和兰沉原生世界背景很像的都市异能文。 原文中,兰沉扮演的角色是龙傲天的前期小弟,和龙傲天从小青梅竹马。 然而那恰恰是一本,那几年最火的“心狠手辣流”龙傲天文。 原文龙傲天完全是个黑心绿茶屌,不仅将兰沉利用了个彻底,花光他的家产,还在兰沉失去利用价值后,设计让他身亡,并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黑化,开始肆无忌惮地掠夺权利、抢占资源,最终成为世界之主。 而兰沉死后还被男主以想念兄弟为名炼魂,成了男主的魂器,之后还处处帮助男主,最后散去七魂六魄,帮男主打败了大BOSS。 结果,兰沉进入那个穿书世界后,原本还在按部就班做任务,却因为看见龙傲天毫不犹豫地将一个无辜路人女孩抹杀而彻底愤怒,直接偏离主线,开始攻略起龙傲天了。 他不仅让龙傲天爱上了自己,还让龙傲天在自己死亡后真的陷入疯狂,几乎和行尸走肉无异,在复活后还一直用自己的死来折磨龙傲天,龙傲天都快被他折磨到精神失常,已经完全看不到一点主角的影子。 成功让读者都不忍心看下去,觉得主角太惨,纷纷向穿书局投诉,穿书局于是赶紧叫停了他的任务。 他第一个任务,自然是失败了。 兰沉至此再也没有接过龙傲天文的穿书任务,而是被送到了穿书员最不想来的狗血部,从此,便开启了他的金牌渣攻打手之路。 有惨痛教训在前,系统自然担心兰沉又会让这个任务失败。 它苦口婆心地劝他:”宿主,你真的要好好想想,如果你让这条剧情线消失,关键剧情点就很可能直接坍缩,等于一次扣掉四本书的兑换点啊!你不是,不是一直想回去吗,你很久没回你的现实世界了吧……“ “我知道。”兰沉淡淡地说。 他比谁都清楚后果,这颗聪明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自己手中的兑换点。 没有人比他更不愿让任务失败。 那意味着他又得很久、很久都不能回家了。 他站在医院的收款机器人前,面无表情地点开光脑,划到支付程序里,选择了那个他和宗霆的共同账户。 “滴——付款成功,共计六十五万七千八百九十一元。” 收款机器人声音甜美。 兰沉垂下手,闭上了眼睛。 猛然间天旋地转!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 ,他一下子跌倒在地,心脏部位传来剧烈而持久的疼痛,像是有人伸手在他胸腔里,捏爆了他的心脏。 他瞬间全无血色,摔倒在冰冷的医院走廊,心脏的痛楚让他几乎窒息,他却在这种几乎能够杀人的强烈痛苦中,忽然睁大了眼睛。 “哈、哈……” 他艰难喘息,一声声挣扎出气音,可居然……是在笑。 清澈的双眼中,露出近乎癫狂的喜悦。 太好了。 ——他赌对了。 狗血文必备要素 与此同时,某军部专用航空港内,正要登上机甲的宗霆,收到了账户有大笔消费支出的紧急提示。 他低头扫了眼,信息显示消费地点,是一家大型综合医院。 他瞬间停下所有动作。 “刀锋GAB-TK01-I行动模式已打开,一号维修队已撤离,驾驶舱升降机正在上行,预计将在十秒后到达主控制舱位,十……九……八……七———启动程序命令中止,驾驶舱升降机已暂停。“ 驾驶舱升降机内,宗霆按下红色的紧急停止按钮。 正在启动的机甲系统语音随之关闭。 他脱下头盔,在十几米的高度从驾驶舱里跳下,顺着机甲落地,耳边对讲机中传来控制中心工作人员的声音:“上将,是刀锋状态异常吗?为什么突然停止启动?” 宗霆面若冰霜,“延迟出发,我去处理点事。” 说完便摘下对讲机,径直走向机甲轨道基地出口。 机甲基地的工作人员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见过宗霆这么着急的模样。 他连身上的机甲战斗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自己驾驶着一架军部专用的飞行器去了信息上标注的医院。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他在医院寻找今日入院病人的名单时,脸色有多么吓人。 身上恐怖的压迫感,叫那接待他的医院院长都吓得直发抖。 “这、这位女士是几个小时前刚被急救车送过来的……我们为她进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现在她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观、观察……” 这家平民区综合医院的院长哪里见过宗霆这样的大人物,平日里只在网络和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帝国战神此时就站在他面前,让他连说话都磕磕巴巴。 “楼层号给我。” 看到名单上“兰安雅”的名字,宗霆紧攥的拳头,这时才微微松开。 院长将重症监护室的位置报给宗霆,宗霆想也没想便转身前去,没理会院长在他身后紧张的一声:“将、将军……病人还有……” 他都还没说完,宗霆便已走出办公室很远。 重症监护室门口。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医疗机器人履带滑动的声音。各种医疗仪器在病房中平稳运转,机器嗡鸣声极其轻微。 一串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种死气沉沉的安静。 高大的男人从走廊尽头快步走来,停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一排休息座椅前。 兰沉垂着头,视线里出现一双灰白色的驾驶靴。 他缓缓抬起头,面色惨白,在医院的灯光下,看起来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宗霆面色凝重,黑眸深深,什么话都没说。 兰沉看着他,怔怔地落下两行泪来。 ……就是这两行泪。 直接滴落在宗霆心口,像是铁水,“滋滋”地烫出两个深洞。 身体下意识蹲下,双臂轻轻合拢,将清瘦的少年揽入怀中。 他一言不发,只是头一次,用戴着手套的手,轻柔地托住少年的后脑勺。 兰沉被宗霆抱在怀里,脑袋搁在他肩头,背一颤一颤的,像是在抽泣。 让宗霆抚摸他头顶的动作不由更加温柔。 恐怕上将大人,这辈子都没对别人这样耐心温柔过。 可实际上。 兰沉却在宗霆肩头,脸颊贴着宗霆的脖颈,露出一双尚未褪去狂喜的眼睛。 手中紧紧捏着的,不仅是兰安雅的诊断书,还有他自己那一份。 他赌对了这条世界线的“自我求生”本能。 这个世界由几个穿书世界融合而成,本来就容易产生逻辑漏洞,而这这种漏洞,就是穿书局员工口中常说的“奇点”。 一旦奇点形成,便会自动触发穿书局的探测警报,出于中央世界的安全考虑,穿书局都会直接暂停有奇点产生的世界,让穿书员终止任务。 如果穿书员终止任务离开穿书世界,穿书世界也就不会存在了。 所以为了维持世界线继续运转,世界线本身往往会进行一些设定上的自我修复,以防产生奇点。 现在兰沉让宗霆参与进了“兰安雅重病”这个剧情线中,他与陆昂之间因为缺钱而产生的契约关系受到影响即将消失,世界线便直接补全成了……让兰沉也患上重病。 狗血文的基本要素,这下齐活了! 主角没个不治之症,又怎么能叫狗血文。 兰沉在收到自己的检查报告之后,反而露出笑意。 这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在助他一臂之力。 检测报告上根据模型算法推测,他只能再活半年。 除非他能掏出一笔天价医疗费,进行全身性的医疗置换手术,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无异于死亡判决书一样的报告,对兰沉来说,却是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笑吟吟地,将检测报告藏进了自己的光脑,并且婉拒了主治医生的积极医疗建议。 医生看着他,叹了口气。 他刚不久才把兰安雅的检测结果交给兰沉,那笔巨额医疗费已经让少年看起来神情恍惚,显然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没想到紧接着这孩子自己也发病被送去急救……还是一个治疗费用更加昂贵的罕见病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吧。 想必这孩子拒绝治疗,是已经决定把有限的资金都用在母亲身上了。 医生因此对他格外关照,难得还嘱咐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积极治疗的话,那平常最好不要过度劳累,心情放松一点,否则容易加速病情恶化。” 兰沉笑笑,“谢谢。” 此时此刻,他趴在宗霆的肩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他含着一点点眼泪,转过头看宗霆,“医生说妈妈的病很严重,要花很多钱,我、我没那么多钱……” 他抓住男人的手掌,冰凉的、柔软的手指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颤抖着握住宗霆的手指。 他似乎急需被安抚。 宗霆的手僵着,他不熟悉这种亲昵的动作,仅仅是兰沉抓着他的手指,已让他觉得异样。 他没说什么,只是任凭兰沉把他抓得紧紧的,心情颇为复杂微妙。 理智上,他察觉到自己对兰沉的态度再一次软化了。 哪怕兰沉在昨天才与他不欢而散,哪怕兰沉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耻辱的印记,但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完全将兰沉无视,对他冷脸相待。 他在节节败退。 理智和自尊溃败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兰沉那两行眼泪。 带着泪的双眼望向他,那一刻整双杏仁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他明明知道,此刻兰沉遭受的是怎样的悲痛,但他心中的占有欲却在那一瞬间彻底失控—— 兰沉只有他。只能望着他,只能企盼着他,看他的眼神,像看到一个救世主。 这眼神太漂亮,也太危险。只向他一个人露出的眼神。 要是兰沉永远都用这个眼神看他,该有多好? 永远都只做他驯顺的妻子、臂膀里可怜的雏鸟,永远只需要看到他一个人。兰沉不用再有朋友、不用上学、不用社交、不用再见任何人,每天只需要呆在家里,乖乖地等他回来就好了。 宗霆从未预料过自己心底深处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恶念。 他焦躁地想,他不能这样失控。这样被情感驱使,可笑至极。 有情感就会软弱,而软弱,是一个战士的致命缺陷。 他必须要采取动作,解决掉这个失控。 “我、我只用我们的共同账户给妈妈刷了医药费,别的一分钱都不会动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会努力还给你的……” 兰沉开始开始睁眼说瞎话。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什么“别的一分钱都不动”,可都是他精心埋下的地雷,只等几个月后悄悄引爆——砰,一定能炸得不同凡响吧。 但那时的宗霆,还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宗霆把自己的手从兰沉手里抽了出来,站起身道:“共同账户本来也是你的财产,不用太过在意。我会联系军区的医院,等你妈妈稳定下来,就把她转去军部医院治疗。” 兰沉抬头,满脸感激:“谢谢你,谢谢……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十分真挚,仿佛已把宗霆当成他的救星。 宗霆没有流露太多情绪,只是带着兰沉处理好了兰安雅的转院问题,又陪着兰沉在医院里等到深夜。 兰沉不愿离开医院,一直呆在医院里等兰安雅醒来,宗霆也就陪着他一起等。 直到兰安雅情况稳定,被转进军部医院的单人病房,兰沉才有时间合上眼睛。 他在病房里的看护小床上睡觉时,并不知道宗霆已悄悄离去。 因为这场突发意外,宗霆所率领的部队延误了整整一天,才出发前往西里亚。 他们会在西里亚南半球进行大型全帝国联合野外作战训练,同时在西里亚上空提前布防,保障陆昂的人身安全。虽说西里亚离帝国核心星域不远,但帝国皇太子的出行,无论在哪里都是重中之重。 兰沉在医院照顾了兰安雅三天,其实过得还挺滋润。 这间病房是被特殊关照过的,有四五个看护同时待命,几乎不用兰沉做任何事,他只需要在边上喝喝茶、搞搞学习就行。 兰安雅醒来后,连连对着兰沉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母子俩都是一个性格,总觉得是自己给身边人造成了麻烦。 她靠在枕头上,满是歉疚地握着兰沉的手:“宝宝,妈妈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也没想过自己会生病,你一定吓坏了……妈妈陪你的时间太短……” 兰沉对她倒是很有耐心。他反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妈,你别想太多,你的病会治好的,宗霆他,他给你安排了帝都星上最好的医生,一定能看好你的。” 兰安雅点点头,仍是难过的模样,最后迟疑地问:“上将他……他对你好吗?你这个孩子,总是喜欢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结婚这么久,都很少和他回来看我,我就一直在猜,你是不是在那边过得不开心……” 兰沉微微一惊。他没想到兰安雅居然这么敏锐,能看出他和宗霆之间的关系异常。 他反应很快,“你说什么啊,妈,我们一直都挺好的,他对我很好呀……” 演技在这时派上用场。他脸颊微红,眼睛亮亮的,睫毛扑闪,趴在兰安雅床边,像是回忆道:“宗霆他看上去不爱说话,其实对我一直很上心,知道我心情不好,就要让我去西里亚度假,还帮我在学校附近安排了房子,让我上学能更方便一点……” 他说的可全是事实,只是语言是一门巧妙的艺术。 让人怎么理解,就看怎么说了。 “我有时候还在想,”他貌似羞涩地垂下眼帘,“等过几年我毕业之后,我想和他去领养一个小孩,不是有那种军人子女领养制度吗?” 他在病房里和兰安雅说着话,而病房外的红发青年,满脸震惊地停下了推门的手。 鲁西迪站在病房外,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少爷他,听起来好像很爱将军啊! 哪怕将军以前对他这么差,他都这样维护将军……还、还要准备和将军领养小孩! 鲁西迪被兰沉对宗霆的感情深深感动到了。 少爷对将军,真的是痴心一片。这么好、这么体贴,再看看他们将军对少爷的所作所为,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身为宗霆的亲信,鲁西迪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让将军能够感受到少爷的心意! 红发青年火速抬起光脑,在内部通讯软件上向宗霆报告了刚才他听到的话。 完完整整,一句不差,半点没有添油加醋! 宗霆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鲁西迪没有再等,在外面整理了下衣服,便按响了病房外的探望铃,进了房间。 他是被宗霆指派来探望兰安雅的,还给兰安雅带了一束鲜花。 兰安雅抱着花,很开心的模样。 鲁西迪活泼帅气,最讨人喜欢,兰安雅和他聊了几句,不多时便被他哄得笑意盈盈,不住捂嘴微笑,兰沉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到一边,低头摆弄光脑。 光脑上,在名为“帝大新生游学十九班”的百人大群里,原本活跃的讨论气氛此刻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因为有人把一个名叫“Lion”的账号拉了进来。 这个账号的头像只是一张随手拍摄的阳台风景照。 但问题是…… 照片上,从阳台望出去的风景,是每个人都在电视上见过却没人进去过的,0区皇宫天空塔。 而把这个账号拉进来的那个人,叫做高光宇。 “Lion“是谁,已不言而喻。 群里鸦雀无声。 每个在线的人都在光脑背后,出奇一致地想: 怎么办?在网上,需要行赛博礼节吗? 发个电子表情包? 兰沉也点开陆昂的账号主页看了看。 什么信息都没有。陆昂不是一个喜欢在网络上留下痕迹的人。 他正要关闭群聊界面,忽然在软件上跳出一个抖动弹窗。 [vvip至尊钻石用户vl.9999]Lion想要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这聊天软件的会员特权广告也太夸张了点!连加好友都带自动弹窗提醒的!莱茵帝国的软件生态未免太资本了! 兰沉眼疾手快地点下“拒绝”按钮。 没想到弹窗还在跳出来。 “您已拒绝[vvip至尊钻石用户vl.9999]Lion的好友申请,请填写拒绝理由,否则视为无效操作。” 兰沉:……挺会玩的。 他抬手,在那个输入框里打下一个“?”,然后点击“发送”。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听到了“咻”的一声,好友申请通过的提示音。 ——这居然还是陷阱按钮!!点发送就直接变成同意好友申请了! 对方立刻发来消息。 Lion:? Lion:你拒绝我的好友申请,还给我发问号? Lion:? 他已为他加冕 兰沉:。 小学鸡皇太子偏偏要往枪口上撞,怪的了谁。 他直接将陆昂拉进黑名单。 弹窗跳出:[vvip至尊钻石用户vl.9999]Lion已使用vvip特权消除黑名单,并已设置“黑名单保护伞”专项特权,您无法在三十分钟内再次将对方加入黑名单。 Lion:? Lion:拉黑我? Lion:解释。 ……这软件到底还有没有人管了!离谱! 兰沉直接在后台里关闭这个社交软件,再也没点开登陆。 直接把聊天软件那头的陆昂气笑了。 在连发了十几个问号都没有得到回复后,皇太子殿下恶狠狠关上光脑,黑着脸转过身:“他竟敢不回我信息!” 巴伦站在他身后,手肘靠在柯林斯式大理石柱子上,一边侧身让收拾东西的宫内女仆经过,一边懒洋洋笑道:“您着急什么,反正明天游学活动肯定能看见他,您就这么急着收拾他吗?” 陆昂摆出臭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着急?” 巴伦“哈”了一声,举起双手说:“没有,我没看到,是我瞎了。” 表情却十分揶揄。 陆昂啧声,正要呵斥他几句,却被他的内厅女官截住话头。 “——殿下,请问您要带上哪一顶冠冕?” 打扮干练的女官走上前,向陆昂屈膝行礼,侧身展臂,露出身后站成一排的五个女仆,女仆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暗红色天鹅绒软垫。 每个软垫上都放着一顶璀璨夺目的冠冕,造型各异,无不精致华贵。 陆昂却看都没有看一眼,无所谓地说:“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女官点点头,神态从容,早已习惯陆昂的目无下尘。 她从软垫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顶皇冠,展示给陆昂看:“那臣下就帮您把这顶‘巴比伦之冠’列进这次出行的仪仗名录里。” 这顶冠冕是结构美学的极致,它不像寻常的巴洛克式冠冕采用那种主钻镶围的传统造型,而是由三十三条钻石连缀的“星链”交错而成,几十颗大小不等、颜色深浅不均的稀有绿钻洒落在钻石弧线之中,犹如一座错综复杂的巴比伦空中花园。 皇太子满不在乎地摆手:“随便你。” 他满心只有该怎么折腾那个讨厌的平民Sigma的各种念头,根本无暇再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转了个身,又一手握拳拍向手心,兴冲冲向巴伦道:“我知道了,我到时候……” 他兴致高昂,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幅模样有多么罕见,让巴伦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但笑不语。 次日,按照学校发的通知,帝大学生们都在C区最大的一处星际客运港集合,乘坐帝大专用的中型民用太空飞船前往西里亚。 兰沉早早到达客运港,作为伴游助教,他要负责帮新生们解决所有一路上可能出现的问题,包括像是忘记了行李放在哪儿的这种小事。 他提早登上飞船,在客舱里安排新生们陆续入座,忙活半天,才在即将开始航行前半小时有了休息时间,坐到自己座位上休息。 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卷一下学习,用光脑看几道物理模拟题。 刚做完一道题,他就听到身后座位上的新生在说:“喂,看外面,那是什么?是……战机?!” 兰沉随之看向客舱窗外。 就在他们这艘太空飞船不远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架深蓝色涂装的太空战机。 午夜蓝,是莱茵帝国皇室禁军专用飞行器的特殊涂装。 看样子,这架战机是来护航他们所乘坐的这艘飞船的,原因不言而喻。 他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做题。 飞船开始升空,很快抵达逃逸速度,突破大气层进入宇宙,舱内广播正在播报:“飞船正在加速,即将进入第三宇宙速度,负压空间暂时关闭……” 而那架战机也一直跟在他们的飞船后面,从兰沉的座位望出去,依旧能看到深蓝色战机在不远处的宇宙中发出隐约灯光。 客舱里忽然响起沉重密集的脚步声。 一队禁军士兵全副武装走入客舱,为首的是一名佩戴着上尉肩章的军官,腕上光脑打开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光脑,又扫视一圈客舱内所有乘客,很快将目光锁定到兰沉的身上。 他大步向兰沉走来,在兰沉身前停下,“您好,太子殿下请您去休息室一叙。” 说话很客气,但他身后站着的那一排禁军士兵看起来却并不客气。 兰沉合上光脑做题本,朝对方笑了一笑。 他从容起身,什么都没问,微微一扬下巴:“走吧。” “您跟我来。” 禁军上尉带着他穿过客舱,登上飞船上层空间,进了一间最大的套房。 特权阶级真的可恶,他们普通学生只能在下面坐几百人一间的经济舱,有人却独享整间套房,不仅有客厅、卧室、餐厅,甚至还有个豪华书房!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白嫖一下。 兰沉被带进房间,那名禁军上尉自觉退下,还轻轻关上了门。 就在他身前,陆昂闲适地坐在一张沙发上,背后是整面透明的玻璃墙,可以看到深邃无垠的广袤宇宙。 地上是随意散落的手工羊绒毯、王权宝珠,各种昂贵精巧的小物件被扔得满地都是。 “你找我做什么?”兰沉冷着脸问他。 陆昂歪过头,勾起嘴角:“他们说你是我们的助教,那我遇到问题了,是不是该找你呢?” “什么问题?” 陆昂站起身,走到兰沉面前,双眼的午夜蓝颜色比身后的那片宇宙更加浓郁。 “那群白痴把本来给我准备的一箱蓝洞水弄丢了,不知道被放在货仓哪个角落,作为伴游助教,你是不是该帮我去找找?” 他双手插兜,俯身盯着兰沉说道。 兰沉面无表情地侧身,像是不想与陆昂距离那么近,“茶水间有饮用水源。” 陆昂低笑一声:“你让我喝这飞船上的循环饮用水?” “你爱喝不喝。” 兰沉甩下这句话便作势要走,陆昂立刻扣住他的肩膀:“喂,你这么不为同学着想,要是被教务处知道了怎么办?” 居然还拿教务处来威胁兰沉,看样子已经把兰沉这助教工作的来由查了个底朝天。 不得不说,用心得让兰沉感动,甚至都有些怜爱了。 这么天真,这么傻。 兰沉装作气急,“你威胁我?” 陆昂耸耸肩,“我只是提醒你,这也叫威胁?你好像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好心让你不至于丢了工作,你却态度这么差。” 兰沉冷冷看他,双目清明,眼神沉静:“陆昂,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无聊。” 陆昂不笑了:“谁准许你直称我的名讳?” 兰沉直接转身,不想再与他多话:“我去货仓给你找水。” 他连背影都看起来满是抗拒,白衬衫扎进裤子,勾勒出一截纤细腰肢。 ……真的和陆昂记忆中的朱利安很像。 陆昂眼神复杂地看着的背影,直到兰沉合上门,仍站在原地不动。 不悦的神情却已消失无踪,只剩一丝徒然。 他故意用斥责去掩盖刚才那一瞬间,兰沉叫他名字时的悸动。 那个语调……简直和朱利安一模一样。他们连声线都如此相似,几乎叫陆昂完全无法分出区别。 但朱利安已经死了。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朱利安,兰沉也好,所有他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和朱利安能有几分相似的人也好,都不过是朱利安拙劣的仿冒品。 只有朱利安是独一无二的。这些赝品……不过就是玩具。 没错,玩具。 只要用来给他解闷就好了,玩具而已,他们哪里比得上朱利安一根头发。 陆昂沉默不语,走回沙发前坐下,踢开脚边那颗碍事的纯金十字王权宝球,打开光脑,开始看货仓那边的监控。 他故意让人把那箱蓝洞水藏在货仓一个隐蔽角落,一百多平的货仓里堆满了学生们的行李,兰沉要一个人找到那箱水,并非易事。 无所谓,他就是无聊又如何,只要看到这个Sigma吃瘪,便足够有趣了。 陆昂津津有味地看着监控中兰沉在一堆堆行李小山中穿行的画面。 兰沉找得很认真,一个个箱子认真翻找过去,不停蹲下、起身,不多时,就已经累得只能扶住边上的货架,坐在地上不动了。 监控中的清瘦身影坐在那一动不动,背对着镜头看不见正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实际上。 兰沉:随便装装样子找找就行了,偷偷卷会儿。 他竟然聚精会神地在光脑上解题! 刚才那道题差点思路就被打断了,他一直挂念着那道还没解完的题,大笔一挥,直接把算式写完,成功得出答案。 陆昂莫名紧张起来,正准备让人去货仓看看怎么回事,兰沉又突然站起了身。 ……陆昂松了口气。 兰沉:啊,做完题了,好空虚。 他收起光脑,走向那个早就被他发现的箱子处,掀开上面的黑布,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橡木箱。 箱子里放了一打琉璃瓶装蓝洞水,很重,兰沉弯腰去搬,刚好能让他搬动箱子,但最多只能踉跄走几步,凭他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搬得走这箱子的。 陆昂确实很会折腾别人。 大概生下来就已掌握这个本领,全皇宫的仆从,都等候着他的差遣。 但兰沉又不是他爹,凭什么惯着他? 兰沉垂下眼帘。 监控外,陆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沉几次努力尝试搬起箱子,不由想笑。看吧,Sigma就是Sigma,他轻轻松松就能拿得动的东西,这个Sigma却要费这么大力气…… 是时候让他安排的人过去帮这个Sigma把箱子搬上来了。 陆昂刚要按下通讯按钮。 监控画面中的兰沉却突然向前摔倒在地!他手中的箱子随之砸落,琉璃瓶碎落一地,蓝色水花飞溅。 陆昂想也没想,立刻冲了出去! 他推开门就往外跑,让守在他房间门外的禁军都没反应过来。他毕竟是Alpha,又年轻健壮,跑起来速度之快,根本没人能跟上他。 他几步并作一步,沿紧急通道跑进货仓,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 他冲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一把将兰沉抱了起来:“喂,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兰沉面如纸色,嘴唇发白,连眼神失去焦距,眼帘半闭着,根本无力回答。 陆昂心急火燎,把兰沉打横抱起,想也不想,便抱着兰沉跑出货仓。 他把兰沉带回套房,放在自己床上,向身旁的禁军上尉大吼道:“喊医生过来!你还在这看什么?” 兰沉依旧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在凹陷的被子里,似乎痛苦难忍。 套房里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陆昂眉头紧皱,伸手将兰沉前额打湿的头发弄开,却被兰沉一把抓住手腕。 少年努力睁大眼睛,黑眸却没有亮光。 “别叫医生……我……没事……” 他手指像一截冰,覆在陆昂手腕。 陆昂:“你这种样子,还叫没事?” 他气极反笑,反手握住兰沉手腕按到被子上,“别来指挥我。” 兰沉闭上眼睛,急促喘息着,将近嘶哑的气音,“……滚!” 陆昂难以置信地抬高眉毛:“你说什么?” “滚……” 兰沉居然还真的再说了一遍。 陆昂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滚”。 他差点没气晕过去,顿时就拉下了脸,刚要发作,便看到兰沉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却怎么都坐不起来,身下的被子都被他弄得皱成一团遭。 陆昂又气又怒,把兰沉按住:”你给我消停点!我马上叫医生过来了!” “殿、殿下……”他的禁军上尉这时急匆匆跑到床边,直接单膝跪下,“这班飞船上没有医生。” ”废物。” 陆昂冷着脸别过头,又看向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还有多久到西里亚?不行,直接到阿卡特中转星,通知阿卡特行宫的医生,让他们现在就开接驳船过来——” 兰沉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漆黑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视线努力聚焦到陆昂脸上,陆昂一低头,便正好撞进了他眼中。 那双眼睛像黑夜中的大海,潮涨潮落,却是陆昂从未见过的……凄婉哀求。 陆昂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脑海中某根神经仿佛“啪”一声断裂。 他浑身僵住。 “……不用了,是我低血糖而已。”兰沉的睫毛颤动,轻声说道。 陆昂说不出话,口干舌燥,一时之间心脏都要停跳。 少年却像还在担心他会让整艘飞船中途降落似的,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艰难地说出口:”……我休息会,就行。” 他分明是在求他。 陆昂一点点,低下头,望着自己被兰沉抓住的手腕。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僵硬地从嘴巴里说出一声:“……我知道了。” 他的心已经乱了。 兰沉从一开始与他相遇,便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沉静清冷的模样,会和他顶嘴、会朝他冷笑、会用眼神瞪他,陆昂虽然一直被冒犯,却反而觉得有趣,总忍不住想要故意气兰沉,看看这个人如何逞强嘴硬,他无论什么反应,都叫陆昂感到新奇鲜活。 但偏偏兰沉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反叫他霎时间被一股名为“自责”的陌生情绪搅得坐立不安。 是他过分了吗……? 陆昂这一辈子从来都没自责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歉疚,只觉得心底烦乱无比。 直到得到他的回应,兰沉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疲惫不堪地侧过脸,“……谢谢。” 他于有礼貌了些,陆昂却莫名失落。 “你就在这给我好好躺着。”陆昂无所适从地说。 兰沉闭上眼睛,胸腔的起伏慢慢平稳下去。 ——看吧,这不就轻轻松松白嫖到了。 迟早得把这帮帝国主义特权阶级通通打倒! 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三小时,直到被飞船降落时的巨大轰鸣声吵醒。 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他揉着眼睛睁开眼,却没想到正对着陆昂的一张俊脸。 “!!” 陆昂吓到般忙后退一步,直接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兰沉脸上:“你干嘛!” 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不知道在别人睡觉时想干什么,凑这么近。 兰沉被衣服糊了一脸,扒拉开脸上那件衬衫,头发乱糟糟,很不解地看向陆昂:“……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他因为刚刚睡醒,平常的攻击性少了大半,说话时语气软软的,直到慢慢看清楚手里拿着什么,眼神才开始变得清明。 “——衣服?” 原来陆昂刚才是想给他拿衣服来。 “你先换上,这是干净的,”陆昂皱着眉退到远处,努力用凶巴巴的表情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但微红的耳廓无疑已经出卖了他,“你想穿着这身湿衣服出去吗?!” 兰沉:“哦……” 刚醒的他出奇听话,陆昂这么一说,他就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指尖解开从上至下第二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颈项皮肤。 立刻叫陆昂再度往后退了一步,直至退无可退,抵在墙边:“——停停停!你就这样换吗?你,我,我还在这呢!” ……小学鸡果然名副其实,纯情到不行。 换个衣服都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实际上早已清醒过来的兰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他故意逗陆昂,根本不理对方,继续解扣子,连锁骨那一片也从衬衫底下露出——陆昂微微睁大眼睛,飞快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我出去了!” 未曾想身后传来小声的惊呼:“啊……“ 陆昂立刻转回去看发生了什么。 少年坐在床上,蹙眉捏着左腕上的光脑,眼角眉梢逐渐恢复往日清冷,”光脑摔坏了。” 他一脸惋惜,抿住嘴唇,手指还在摸索那块已经被摔出裂痕的小屏幕,似乎这样就能让摔坏的光脑回光返照。 陆昂还当是什么,原来只是个光脑,便道:“光脑而已,换个新的不就行了。” 兰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下头,沉默地把光脑摘下。 陆昂:? 他看不懂兰沉那是什么表情,见兰沉又开始解扣子,忙又转身道:“我去外面,你快点出来,别赖着不走。” 身后的少年没有回应。 兰沉手脚利落,很快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全飞船广播正在播放着到站信息,陆昂坐在沙发上,任凭那些来往的船务人员帮他整理散落的物品,头也不抬:“你去哪?” “下船去宿舍。” 兰沉简短回答,无视陆昂伸出来的两条长腿,径直走过他身边。 陆昂没开口留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兰沉一眼。 西里亚是一颗知名的度假星球。星球表面积不大,却与地球极其相似,绝大多数都是平原丘陵地貌,拥有包围整片大陆的漫长的海岸线,气候宜人,风光秀丽,东半球基本已被开发完毕,到处都有便捷的基础设施和旅行周边服务。 他们在西里亚降落后,便乘坐接驳车集中抵达一处海边观光小镇,入住位于镇上的帝大分校营区宿舍。 等学生们各自在宿舍休整完毕,已经到了傍晚。 晚上还要举行游学开营典礼,兰沉补了会儿今天该上的网课,又整理出一份资料,便去往典礼举行的室外场地。 这次典礼据说还来了不少大人物,连西里亚所属星系的一位大公都莅临现场,因此周围安保严密,天上甚至还停驻着一架战机。 他坐在后排,低着头用纸笔写写弄弄,根本没听台上几位大人物的无聊发言,直到校长宣布这次活动将由皇太子殿下来举行敲钟仪式,他才往台上看去。 台上的陆昂被一众高层显贵们围在中间,头戴钻石皇冠、肩披紫色天鹅绒白鼬长袍,众星拱月般辉煌夺目、贵气逼人。 他确实长了一张天生就该在万人之上的脸。 亿万颗星星,都不过是他手掌中滚落的钻石。 这样俊美高贵,不入凡尘。 似乎他的一个垂眸,便已经是被注视者的无上荣光。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用一柄权杖敲响那尊金钟。 钟鸣声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室外会场,随即早已准备好的庆祝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深蓝色夜空盛开出中一簇簇绚烂的花火,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兰沉多看了会儿台上的陆昂,在校长宣布典礼结束后,才悄然从人群中离去。 “——拿着,我出去走走,别跟过来。” 陆昂其实早就看见了兰沉,见兰沉离开典礼会场,他马上把手里的权杖扔给身边的一位禁军士兵,从后台出口处追了过去。 兰沉去的方向不是宿舍的路,而是在往旁边的一座山坡上走。 陆昂满心疑惑,跟着兰沉踏上石子铺的山林小径,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 他一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那支崭新的光脑手环。 脚步不由加快。 这座山坡就在海边,夜色中海风轻拂,树林发出窸窣声响,兰沉走到山顶,原来这里有一处人工修建的小平台,布置了夜灯和帐篷。 陆昂隐隐约约看到平台上有另一个高瘦的人影,而兰沉正走上前,与那人会和。 陆昂停下脚步。 他下意识闪身绕到几棵树后,没有现身,无声观察二人。 那是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只见兰沉走到他面前,男生低下头,很亲昵的模样,摊开手臂,从陆昂的角度看过去,他几乎就要将兰沉整个抱在怀里。 夜风中隐约传来他们的说话声,听得并不清楚。 “……你怎么迟到了……我在这等了很久……” “我有点事……光脑坏了……还是原来价格……” “……太贵……” 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兰沉看起来想走,又被那男生一把拉住。 然后他们又靠得很近,彼此间小声说话,陆昂努力压下响亮的心跳声,嘴唇抿成一线,死死盯着他们看。 ……搞什么?兰沉在和别人做什么交易? 脑海中无法遏止地冒出一个最坏的猜想。 这不能怪陆昂。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虽然对贵族圈子里那一套背地里肮脏下作的玩法嗤之以鼻,从来都看不上也不愿参与,但多少耳濡目染,自然容易不由自主想到那方面去。 眼见那男生又去碰兰沉的手臂,而兰沉蹲了下去,那男生脸上居然还露出笑容,双手往前,似乎要碰到腰带—— 陆昂忍无可忍了! 他怒不可遏,大步上前,从那男生身后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将对方狠狠甩到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陆昂大声斥问,瞪了兰沉一眼,又跨步过去,揪起那男生,迎面直接给了他一拳。 男生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年轻盛怒的Alpha一拳砸中鼻梁,被打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过了好几秒才恢复意识,惊恐地看向陆昂:“殿、殿下!” 兰沉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呆楞几秒才冲上前,用力推开陆昂,大喊道:“陆昂!你干什么啊!你疯了吗?快放手!!放开!” 他又用胳膊去挡住那男生的脸,帮别人擦鼻血,急道:“你先走,我等会儿来找你——” “你还想去找他?!”陆昂一听,火气更盛,简直要被气得抓狂,“你说说看,你们在干什么?啊?你等会儿还要找他?你要不要脸!” 兰沉猛地抬头,睁圆双眼,“你说什么?” “你就这么缺钱?嗯?这点钱也要赚吗?”陆昂大声质问,他抓住兰沉的领子,午夜蓝双眼中像燃烧着两簇火光,“你就这么下贱?” 那男生已在一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鼻子,话都不敢多说,直接拔腿就跑,看上去心虚极了。 兰沉仍然看着陆昂,脸色在月色下白得吓人,眼睛逐渐湿润,双唇微颤,“……是,我是缺钱,很缺,我就要赚这份钱,不可以吗?” 说完,他用力挣脱陆昂的手,转身蹲下去,弓着腰,在地上一张张收起刚才撒落的纸页。 ……陆昂这才看清楚,地上铺着好几份印满字的纸张,“这是什么?”他怔怔地问。 兰沉没说话,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纸页重新叠好。 陆昂走过去,踩住一张兰沉刚捡起的纸,低下头,仍带着火气,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兰沉松开手指,卷了好几折的衬衫袖口下,手腕细瘦伶仃。 他别过头,依然沉默,索性把已经弄皱的一摞纸抱在怀里,安静地蹲在原地,不声不响。 直到陆昂听到了”啪哒“一声,水珠溅落的声音。 陆昂这才有些慌张,他蹲下去扶住兰沉的肩膀,“喂,你哭什么,现在才知道丢脸吗—— ” 兰沉抬起脸,露出月色下湿漉漉的、挂着泪珠的双眼。 一颗原本凝结在下眼睑的泪珠,恰巧因为这个动作,而顺着他的面颊滚落。 陆昂一下子呆住。 他的心跳到狂乱,连原本张嘴要说什么都忘记,只能愣愣地看着兰沉脸颊边那颗眼泪滴落—— 像月亮撞进他的胸膛。 兰沉眼睑泛红,眼神里满是陆昂难以理解的情绪。 陆昂心乱如麻,他避开兰沉的目光,低头从他怀里抽出一张纸:“这是什么……试卷?” 他无比诧异地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确认这是一道道试题,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专业课题目,没有半点无关内容。 这确实是一份试卷。 而兰沉刚才蹲下去,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这些卷子铺开,给那个男生看吗? 陆昂颤声问:“你刚才,是要把这些试卷卖给他吗?” 兰沉垂下眼帘,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眼泪,满脸倔强,闭口不言。 陆昂意识到自己或许完完全全地误会了兰沉,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痛楚焦灼,让他感觉连皮肤都在发烫。 他胡乱地把兰沉怀里那堆试卷抢过来,哑声道:“你为什么要把试卷卖给他?这些是学校里的试卷?你知不知道私自转卖考过的试卷违反校规……” 兰沉站起身,用双手擦干眼泪,在听到他说“违反校规”这几个字时,又冷冷清清地笑了一下,然后朝他掀起眼帘。 “因为我缺钱,我下贱,我不要脸,所以我偷偷默记试卷卖给别人,不行吗?” 他终于开口,湿润清亮的黑色双眼直勾勾看向陆昂,“你说得全都没错。” 陆昂被他这一眼看到手脚冰凉。他心情复杂难言,立刻抓住兰沉手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兰沉别过脸不看他,“放开,我要回去了。” 陆昂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松手。 兰沉有些激动地提高音量,“你放开我!别碰我!” “我就不放!”陆昂同样大声。 他猛地拉过兰沉,让兰沉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兰沉惊呼:“陆昂!你干什么?” 陆昂慌乱摸出兜里那块光脑,往兰沉手腕上套:“给你的新光脑!拿去,我本来就是想来给你这个……” 兰沉不停挣扎,硬是不让陆昂把那块光脑戴到自己手上,“我不要你的东西……别给我了!” 陆昂气得更加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他这次几乎是吼出声,向来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第一次如此失态,连头发都乱了,肩上的紫鼬袍也掉到地上,却紧紧把兰沉抱在怀中。 两具躯体的近距离接触,叫兰沉一下僵住。 Alpha年轻炽热的胸膛贴在他胸口,他都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猛烈的搏动。 他缓缓抬头,带着一双水润的黑色眼睛。 陆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 兰沉在几秒后,无言地点点头。 “需要多少?” 兰沉无力地笑了笑,“不知道,无底洞吧。” 陆昂竭力让自己显得冷静,他抿了下唇,抬高兰沉的手腕,把兰沉扯得离自己更近。 月光下兰沉的脸好看得不似真实,倒映在陆昂午夜蓝的双眼眼底。 皇太子年轻英俊的脸上微微泛红。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陆昂看着他说,“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把你自己卖给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想要多少钱,我这都有的是——” 兰沉的瞳孔瞬间缩小。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陆昂。 “怎么样?”陆昂又问。 兰沉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连放在陆昂手臂上的手指都在发抖。他胸膛起伏,视线向下看去,“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觉得我什么都能卖……”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昂着急解释,却被兰沉打断。 “那,好啊。” 兰沉轻声说道。 他在Alpha怀中轻轻颤抖,自暴自弃地说:“或许我该谢谢你,还把我当成值钱的东西,对吗?” 陆昂心里很难受,他没料到兰沉会答应得这么快。他知道兰沉误会了他,但他更无法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能紧紧皱着眉,“你完全没懂我的意思……算了。” 他低叹一声,“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个……是定金。” 他捡起刚才掉落在边上的钻石冠冕。 这是一整座巴比伦花园。精巧的铂金细线连缀钻石,一颗颗绿钻在其中轻轻晃动,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迷人光辉。 他把这顶价值连城的皇冠戴到兰沉头上,像随手施与微不足道的礼物。 兰沉感受到头顶的重量,无声抬眼。 这顶皇冠竟出奇与兰沉相称。 月光下他的面容秀美精致,钻石折射月光,衬得他脸上像有星星。美如安静的海洋。 陆昂看得目不转睛。 耳边心脏的跳动声奋力作响。 年轻的皇子不知道。 就在今夜,他已亲手为兰沉加冕。 而这,会让他最终万劫不复。 是初恋啊 陆昂很满意地看着他,勾勾嘴角:“还挺适合你。” 兰沉也笑了下,脸色仍是苍白的:“谢谢。” 他们之间的契约成立了。 刚才还争锋相对的两个人,现在又突然都无法开口,彼此间都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暧昧气息,让人面红心跳。 陆昂慢慢松开手,目光聚焦在兰沉脸上,怎么都不舍得挪开。 兰沉小声说:“……你放开我吧,陆昂,你抱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陆昂才知道自己抱得有些太紧了。 他慌忙松开手,又拿出那支光脑,“那这个,你也拿去戴上吧。” 兰沉这次没有抗拒。 他接过光脑,沉默地把它戴在手腕上,光脑是最新款式的顶配型号,陆昂总是这样,什么都只用最好的。 他又说了一声“谢谢”。 陆昂心满意足,现在看兰沉,突然又觉得哪里都合他心意了。 兰沉像是为了躲避这股暧昧气氛,不自在地转过脸,走到平台边上坐下,抱膝望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背对着陆昂问:“你对我这么大方,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呢?” 陆昂也跟过去坐下,屈起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没有正面回答兰沉的问题。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兰沉做些什么。 他是一时冲动,并不考虑后果。他只是想,既然兰沉这么缺钱,那他就找个理由给他就是了。 兰沉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人怎么会为了一块坏掉的光脑而露出那种惋惜表情……他无法理解,却还是给他找了一块新光脑带给他。 他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概念,自然更无法理解兰沉要为了那么一点钱,去冒有可能会因为违反校规被开除的风险。 “我很好奇,”陆昂坐在兰沉身边开口,“你为什么会这么需要钱?帝国对战亡将士的抚恤金额从不吝啬,足够将士亲属解决温饱问题,而且你还拿着学校的奖学金,据我所知,帝大的奖学金基本可以覆盖学生的所有生活开销。” 兰沉看向他。 他对这些倒是一清二楚,而且丝毫没有想要掩饰自己调查过兰沉背景的这一行为。 陆昂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的身份和权利给予了他充足的底气。 但他唯一不会知道的是,在那些被记录在官方档案的信息之后,兰沉还有另外一个,被人精心保护着的、特殊的身份。 兰沉看着他说:“因为我欠了一个人很多钱,很多很多,我想在……之前把这笔钱还清。” 他隐去了某几个关键词,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牵涉那个真相。 他垂下眼帘,月光照在他的面孔上,显得落寞又怅然。 他明明就在陆昂面前,可陆昂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远。 陆昂打量着他,问:“那个人是谁?” 兰沉摇头不答,扭过头看向海面:“如果……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但我不想再欠他什么。” 陆昂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帮我。” 陆昂挑起眉,神采张扬,眼中熠熠闪光。 他意气风发,写满这个帝国下一任掌权者应有的自信。 兰沉轻轻笑出了声,眼中的愁绪消散,眉眼间透出一分笑意。 他歪过头,将脸贴在手臂上,就这样侧着脸看陆昂,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他第一次在陆昂面前露出这种笑容。 没有嘲讽、没有厌恶、没有故意强撑的冷硬铠甲,是一个纯粹干净的笑,一张只属于少年的笑脸。 陆昂的喉结上下一滚。 那种纷乱的心跳又开始了,他移开视线,难以确解自己的心绪,干巴巴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兰沉跟着他站起身,轻声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径下山。 这是专门为徒步铺设的步道,坡度平缓,沿途风景清幽,穿行于山中,还能听得见鸟鸣与潮声。天边陆陆续续仍有烟花绽放,西里亚的夜晚总是有烟花表演。 听到兰沉为了跟上他而步频很快的脚步声,陆昂停下脚步,回头道:“你有没有试过,在下坡路上往下冲?” “?”兰沉不解地看他。 “过来,”陆昂朝他招招手,等兰沉靠近之后,直接蹲下身,“我背你。” 兰沉惊讶地站在原地:“……做什么?” “我让你上来,听不懂吗?”陆昂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耳廓却微微泛红。 兰沉没办法,他现在是陆昂的所有物,必须得听陆昂的了,只能僵硬地爬上陆昂的背,小心地用手臂环住陆昂脖颈。 简直是世界奇妙物语。 他居然骑在帝国皇太子背上,还是陆昂亲口要求的。 陆昂起身,说了句“抓牢点”,便长腿一迈,大步向下冲去! 年轻又强健的Alpha飞奔在下坡路上,他速度极快,重力加速奔跑,几乎有在空中下坠的错觉,空气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两个人头发都往后飞。 兰沉发出惊呼,不由自主圈紧双臂,身体因为陆昂的奔跑而剧烈震荡,必须紧贴陆昂的背才能不至于滑下去,声音被风吹散:“陆昂!干什么——别跑那么快!” 陆昂边跑边笑,背着兰沉却显得十分轻松。 他脚步飞快,几乎像是一只轻盈的飞鸟,任空气流过他们身边,强风迎面吹拂,夜空中烟花大朵大朵绽放。 一路下坠,宛如扑向狂风怀抱,心脏因为察觉到危险而砰砰狂跳,却兴奋异常。 太危险,也太刺激。 这是陆昂童年最爱的游戏,那时候是朱利安背着他,往天空塔下冲。 而现在是他背着兰沉。 是十八岁的他,和十九岁的兰沉。 兰沉在他身后惊呼,他却步履不停,速度越来越快,刺激肾上腺素不断增长。 穿梭风带,时间被速度无限延长,心脏每一秒跳动,都欢呼雀跃。 ——直至抵达终点。 陆昂终于在山脚处停下。 兰沉被风吹得头发衣服都乱了,皇冠也在头上滑落,幸好他眼疾手快接住抱在怀里,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陆昂把他放下,兴高采烈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他连汗都没出一滴,完全看不到刚跑完之后的疲惫。 兰沉:年轻人玩得未免有点太刺激了。 不过确实好玩,很爽很爽。虽然是在拿命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他刚要开口,视线中却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兰沉脸上的笑容敛去,看向陆昂身后。 陆昂也察觉到什么,回身一看,原来是面无表情朝他们走来的高光宇。 高光宇在山脚下等了不知有多久。他看了看陆昂,又看了看兰沉和他怀里抱着的那顶皇冠。 兰沉和陆昂齐齐冒上一股莫名的心虚。 这仿佛早恋被班主任抓个正着一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殿下,”高光宇开口了,“我找了您很久。” 陆昂皱眉,刚才那种小男生邀功般的得意神情退去,还是一张酷酷的臭脸:“什么事?” 高光宇瞥了眼兰沉:“能否跟您单独说话。” 兰沉识趣地别过脸,走过陆昂身边:“那我先回宿舍了,你们聊。” 陆昂啧了一声,立刻对高光宇道:“你等会儿再来找我。” 说完便快步追上兰沉,无所谓地说:“不用理他。” 兰沉笑笑,边往宿舍走,边道:“我回宿舍休息,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昂紧跟在他后面,扬了扬下巴:“怎么,我不能去你宿舍做客?” “……随便你。”兰沉无语地看他一眼。 他们一路穿过营区,引来不少人的侧目。陆昂却全然置之不理,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如此我行我素。 直到走到兰沉的单人宿舍门口。 兰沉才像忍不住似的,无奈地转身问:“你真的要来我宿舍吗?里面很小,又不是你住的那种豪华套房。” “有什么关系?”陆昂道,脸上是还没有消散的兴致冲冲。 他满心欢喜,少年人的感情总是来得炽热甜蜜,简直一刻也不舍得让兰沉离开他的视线。 “我房间里没有茶水,你喝的那种我那没有。” 兰沉道。 陆昂这下真的犹豫了几秒,但很快就说:“……好吧,那你……你过来点。” 他朝兰沉勾勾手指。 兰沉靠近他,满脸没有防备,一双黑眼睛漂亮清透:“怎么啦?” 陆昂心下得意,他在走廊灯光下看兰沉,怎么看,怎么都让他愉快,心道自己真是做了笔好买卖,忍不住想动用下特权:“眼睛闭上,不要看我。” 兰沉莫名其妙地闭眼。 陆昂有点紧张,他弯下腰,目光看向兰沉柔软的双唇,刚要亲上—— 兰沉背后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门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犹如山岳般的身影。 阴影中露出宗霆俊美、却带着血痕的面孔。 他双眼深邃如同黑潭。 身上的作战服上犹有零星血迹。 “我想知道,”他镇定,而慢条斯理地开口,如同一只雄狮在磨着爪牙,“太子殿下,在我妻子的门口做什么?” 第18章 《娇软美人的XX日记》 时间突然暂停。 陆昂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连血液都凝固。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宗霆。 嘀嗒。 走廊上那座钟表秒针走过一格,发出清脆声响。 “你在说什么?”“陆昂!” 他的声音和兰沉同时响起。 兰沉神色无比惊惶,在陆昂眼中定格成慢动作——— 他被门后的宗霆吓得倒退了一步,又急忙抬头,抓住陆昂的衣角,满面仓皇:"你听我解释……" 宗霆的目光落在兰沉身上,右手微不可查地握拳,臂膀鼓出肌肉分明的线条。“兰沉,”他沉声叫他,“你想解释什么?” 陆昂怔怔地看着他们。午夜蓝双眼如同破碎的一片深空。脑海中闪过好几个画面。 兰沉在树荫里抬眼看他,一点也不害怕的模样;绿草如茵中,少年抬起头,倔强地与他对视; 海边的山坡上,兰沉一边望向大海,一边说:"我欠了一个人很多……" 一切的一切,如同纸扇在他眼前展开,闪电般前后贯连,他猛然间意识到了,藏在兰沉话语背后的那个真相。 被细致保护起来的、兰沉不愿让他明白的那个真相。 而他竟然连这点查明事实的能力都欠缺。他被一个Sigma耍得团团转,小丑一样可笑又滑稽。 兰沉在他的自尊心上,狠狠地踩下了一脚。在他最快乐的时刻,有人将他拉下悬崖。 这颗骄傲的、尊贵无匹的心脏,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刺入匕首。 他无法再细想,猛然间腾起一股携带着心碎剧痛的怒火,顷刻将他的理智全部点燃。 那双午夜蓝的眼睛,带着滔天的怒火看向兰沉。 “你欺骗了我,”他一字一顿,眼睛里的蓝色浓郁到溢出,“好,很好。” 兰沉面如纸色,轻轻摇头,眼中泛出水光: "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好,陆昂……" “你不配称呼我的名讳!” 陆昂大吼出声,眼中厌恶浓烈到叫少年窒息。 /> 宗霆抬眸,黑眸深沉,有如一只被侵占领地的雄狮。 “殿下,”他沉稳开口,不疾不徐,“还请注意您的身份。” 这却是不折不扣的威胁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吐露的话语,还有身上那股强大的、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无一不在昭示着,比起陆昂,他才是那个真正拥有着帝国军权的在位者。 他看起来是在提醒陆昂不要失去皇家的仪态风度。实际上,却是在告诉陆昂,他只是一个尚未登基的皇储。 连皇帝都已经没有掌控帝国的实权,还需仰他鼻息,方能保障帝国四域承平,陆昂又如何在他面前,与他相比? ……陆昂输得一无所有。 他从来是都被众人捧在神坛上的帝国皇太子,生来尊贵的人间之王,整片星域都只是送给他的礼物。 一出生就被评级为Alpha,外表、能力、体格无不顶尖。他似乎根本不必沾染凡尘,凡尘便已随他索取。他只需坐在他钻石砌成的宝座上,就什么都有了。 然而。 宗霆一出现,仅仅是一句话,已叫他输得一败涂地。 被漫天星光宠坏了的皇太子啊……他又怎么会经历过,真正无力和屈辱的时刻。 陆昂看向宗霆,脸色一寸寸灰暗。皇子的骄傲被人打碎。年少悸动的一颗真心亦被人踩踏。 兰沉就站在旁边,看着陆昂的脸色一阵阵变幻。心底都不由得怜爱起来了。 唉!大壮真是的,我们陆昂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你却让他输得这么彻底!好可怜的小学鸡,真是让人不忍心。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加油!陆昂,你还年轻,一定能从今天的打击里站起来的!你到时候就能知道,只有权力,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相信不久之后,你就能像今天的宗霆一样,把对方气个半死了。 兰沉偷偷看陆昂,心想:恐怕今天以后,陆昂就要和他走起"我恨你又爱你所以我要口是心非折磨你”的剧情了吧。 刷!剧情点给我狠狠地刷! 后期的暗黑线剧情点,怎么也得提前给他刷完!兰沉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笑眯地暗中期待。 唇 尖轻舔唇珠,露出一点迷人的艳红。 那是……以迷恋和爱情为食的迷人怪物,宣告开餐的微笑。 小孩子的清纯过家家已经玩腻,接下来,就该到大人的时间了。 陆昂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兰沉装作绝望地朝他喊了一声:“陆昂!”作势想要追过去。立刻被宗霆拉住手掌,攥得他指骨都发疼。 男人的掌心干燥、炽热,充满力量。他被宗霆拉向身前,双臂直接环抱他的腰身。 宗霆背着走廊灯光,五官本就高鼻深目,现在眉眼直接陷入看不清的阴影之中。那是雄狮看向猎物的恐怖威压。是被别人触碰到了自己所有物的压抑愤怒。 他直直盯着兰沉的双眼,脸上的血痕从颧骨划至下颌。 兰沉仰头看着他,被他这种可怕的压迫感吓得身体发抖,簌簌落下眼泪。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丈夫,真正的面目。 他是一头凶兽。撕扯开少年脆弱的防线。叫人连心脏都鲜血淋漓。 他被宗霆“抓”进房间。 单人间宿舍是真的很小,仅有一张床,一套桌椅,洗漱都在走廊里的公共卫浴间。 一关上门,不拉开窗,就像是密闭空间。宗霆高大的身躯在房间里几无下脚之地。 他把兰沉抵在门板上,一手按在他脸侧,一手指住他的下巴,强迫兰沉抬头与其对视。 兰沉把陆昂给他的那个皇冠抱在胸前,身体发颤,哭得一抽一抽,眼中全是泪水。 看在宗霆眼里,就像是他破坏了少年的一场心动爱恋。他好像成了那个最不该闯入的局外人。 宗霆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很少对兰沉再这样凶戾过,哑声问: "陆昂把他的皇冠给你了?" 他低眸看向兰沉手中那顶华美昂贵的冠冕,绿钻影影绰绰绰地闪烁。 兰沉哭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咬住嘴唇,一个字都不愿再多向他透露。 呵,多么喜欢,坚贞到不愿向他交代他们的感情。 宗霆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嘴里隐隐发苦。他伸手去碰那顶皇冠,却被兰沉用手挡住。 “你不明白……”兰沉哭得睫毛都凝成一簇簇,他这样说着, 全无向宗霆解释的意思,只是努力躲开宗霆探究的视线。 宗霆无言地看着他的妻子,在他面前哀哀垂泪。 “陆昂是太子,”他低压着嗓音,“……你以为,他们会轻易让你和陆昂在一起吗?” 兰沉合上眼帘,难过地侧过脸,还是一句话都不愿回答。 宗建又道: "陆昂背后牵涉甚广,事关整个帝国的基业,他身边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个……兰沉,你让我失望。" 兰沉猛地抬起头,眼里泪光更加盈盈。他嘴唇轻颤:“我真的……让你很失望吗?”眼中全是心碎和绝望。 宗霆不语,沉默地用手捧起他的脸,心里百味陈杂。 兰沉的眼泪滚落到宗霆手背,惊人的滚烫。 “那就当我,让你失望了吧……对不起……我没有想过……我已经太累太累了……” 他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还不知廉耻地占据着宗霆妻子的身份。 而宗霆因他失望,让他更不敢想象,宗霆最终看见他怎样懦弱地离去之后会有什么表情。 说到底,是他欠了宗霆。 是他鸠占鹊巢,让宗霆无法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那么还不如,让他来结束这一切。让宗霆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他身边。 这颗干疮百孔的心,终于做出决定。 他用手擦掉眼泪,低着头,坚定决然:"宗霆,我想和你离婚。我们回帝都星,就去离婚吧。" ……宗霆从一开始见到兰沉和陆昂时,就已经预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不能再容许任何人存在。 宗霆心下,就像是明知道坏消息会传来,然而却依旧固执地等着,最终果然等到了那个坏消息时的感觉一样。 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喟叹。 可尽管,他早已料到。但心头仍然升起一股勃然的愤怒! 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身军功,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又怎会允许,自己的颜面被这样践踏。 他觉得可笑,原有的对兰沉的愧疚与心动,如今纷纷变成了射向他的箭矢。 无法 原谅。怎能轻易释怀。 “你要为了陆昂,和我离婚?”他低低地问兰沉,眼神像是要吃人的凶兽。 兰沉深吸一口气,狠下心道:“是。”却躲避着宗霆可怕的眼神。 “你考虑过后果吗?” "…我不用考虑有什么后果了。"兰沉捂住嘴,低头闷闷地说。 宗霆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是兰沉头一回听到他笑。但这声轻笑,却极为吓人,像是什么不详的预兆。 宗霆出离愤怒。 心头的那恶念纷纷冒出,已按耐不住,他想,他为什么要这样放过兰沉,让他出来和别人见面,他早就该把兰沉关在家里……只要看着他就好了,只要被他关起来就好了,做他最乖巧的小妻子,眼里只需要有他。 兰沉:大壮,坚强,坚强!!把坚强两个字,刻烟吸肺!! 他不让宗霆看见自己都已经快咧到耳根的嘴角,低着头说:“我想过了,我们根本就不合适,这一年多来,你本来也都没怎么正眼看过我,你喜欢的一直都是洛————" 他的声音被宗霆截断。 宗霆一把将他抱起,狠狠按在门上。 兰沉的整个人都被这冲击力撞得生疼,他打了个哆嗦,就被宗踵抬起下巴。 “…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宗霆凑近他颊边,低低叹道。 他看向兰沉颤动不休的睫毛,带着血痕的面孔英俊而暴虐。 兰沉惊恐地睁大眼睛,因为身体记忆,浑身都开始剧烈发抖…… 但男人已不会再忍让。他带着怒气,撬开少年的唇舌。 兰沉发出痛苦的呜咽,被宗霆在口中攻城略地,一点点水光从唇角滑落。 “呜、呜呜……”他努力想要推开宗霆,身前却像铁板一块。 毫无怜悯,冷硬残酷。 这是那个他记忆中的,让他陷入噩梦一场的宗霆。 他无比恐惧,手指攥紧宗霆的肩头,将宗霆身上的那身战斗服抓得乱糟糟,还在拼命推拒。 他的拒绝让宗霆的动作更加凶狠。 宗霆是真正的狠角色。不说话的狗向来咬人最凶。 他将兰沉的唇瓣亲到发肿,又亲他的眼睛、面颊、耳廓,仿佛即将撕咬。 兰沉喘息,眼泪滴落。 内心在喊摩多摩多,米多面多! 表面却是一幅垂泪的、受伤的模样,似乎心如死灰。 其至再也回不去~ 一切再次回到原点 终于再好不容易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之后 动再次回到原品……不,甚至再也回不去了。订餐厅不容易购的大家有所线相关应 他们彼此都深知,这一步走下去,他们的关系只会落进无法拯救的深阔。 但宗霆依然如是,再无止息。 他轻而易举地将兰沉抱起,像抱起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兰沉向来很轻。 然后“砰”一声重重扔在那张单人小床上。 宗霆低头看他,指节粗大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撕开战斗服衣领上的尼龙搭扣。 战斗服上都是血迹。 就在兰沉和陆昂在路上的时候,他已在西里亚西半球开展作战演训。 结束后匆匆赶来东半球的这处海滨景区,连伤口都未处理,只是为了看看他阔别多日的妻子。 一整夜的行军拉练,模拟登陆作战演训,枪林弹雨中难免受些小伤。在战场上他一如既往身先士卒,和他的士兵冲在前线。 而战火本就增加肾上腺素。更让他心绪难平,浑身肌肉囊张。 是怒火、是占有欲、是不甘,是他心底深出不愿承认的……嫉妒。纷纷化作野兽般欲渴。 他们距离极近,但心却在越来越远。 兰沉背对着宗霆,靠在枕头上,脖颈纤细得像轻易就能折断。 他哭到声音沙哑,耳朵通红发烫,头发丝柔软地垂落、四散,又被男人粗鲁地用手掌覆盖,发丝在粗大的指关节间缠绕。 少年泣声呼痛,哀哀求饶,痛得咬住自己的手指。 宗霆从他齿列间拿出那根鲜血淋漓的手指,俯身在他指背上轻啄一口。 兰沉:呜呜呜!壮!你真的好会! 他真是爱死宗霆这种总是在乎细节的完美主义狂强迫症了。试问谁能不爱,谁能!! 这完全 是一次惩罚。少年几乎崩溃。 他捂着脸,不停地闷哼:“宗建……我真的恨你……我为什么要遇到你……”他在恨他夺走了最后一点点,对丈夫的期许和温情。 而宗霆闭口不言,沉默地将他抱进怀里。 兰沉还声音细若游丝,却依然表达着他的憎恨:"我真的……恨死你了……" 他拼尽最后一点点力气,只为与宗霆彻底决裂。心脏在流血,眼睛在流泪。以为这样,就能让宗霆讨厌他。 不知过了多久。 兰沉终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只有一张面孔还干干净净,白皙光洁,发丝被汗水沾湿,都贴在了额头上。 宗霆无声地用手指拨开他的头发。带着血痕的面庞上,并不看得见半分餍足。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深切的失意。 在没有任何人目睹的时刻,这个无坚不摧的帝国战神,这个杀神,头一次满眼落寞。 理智与心中的恶念做着斗争,而向来冷静克制的他,再一次用他素日所骄傲的自制力,战胜了那些荒唐的、不可言说的念头。 他本该感到庆幸,却仍然落落合。 没想到终有一日他也会落入这种境地。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妻子,忽然卸去一身铠甲。最后一次,吻了吻少年耳骨处的那个冰凉的助听器。 他对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低声道:"…如你所愿。" 然后抬腕点开自己的光脑,第一次个人私事上动用他的最高权限,解除了帝国官方的民政档案里,他与兰沉的婚姻关系。 “恭喜你,你自由了。” 他明知兰沉不会听到,却仍然低低地,沙哑地说。 兰沉次日醒来时,宗霆早已不见身影。 身上被稍微清理过,只不过是很简单地擦了擦,各种青紫印记依然斑驳吓人。宗霆似乎有什么急事,走得很匆忙。 光看这身痕迹,还以为他被谁拳打脚踢揍了一顿。大壮真是会下狠手。 不过不得不说,大壮确实……技术不错。兰沉爽到了,并表示很满意。 /> 可以给宗霆打个满分。 谁会不喜欢又高又帅、动作利落、还身上带伤的猛男前夫哥呢。这样的前夫哥,才是真正的仙品啊! 昨夜其实只是在装晕的兰沉笑盈盈打开新光脑。 看见自己的个人身份信息里婚姻状态那一栏,已经从“已婚”变成了“离异”。以前这上面还能通过链接直接点到宗霆的信息,虽然除了他们本人之外,别人都看不见。 光这么看,他和宗霆是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可是兰沉知道,宗霆的折磨,现在才只是开始。 唉,刚睡完前夫哥,就开始有点想念他了。 兰沉万分惆怅,他好不容易有了美好的杏生活,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他眼光一凝。侧首看向窗边。 天空蔚蓝平静,白云丝丝缕缕。 他却警觉地预感到了什么。杏仁眼微微眯起,唇角弯弯。 如果是真的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那么杏生活,或许也不会远了。 哎呀,真是件好事。这日子简直越过越有盼头! 他这才悠闲地查看起光脑上的未接通信。 算上昨天白天,他将近24小时没有看光脑了。未接通信里长一列,最早是宗建打来过一次,原来他早就用光脑联系过他,并非突然而至;随后就全是来自同一个人的通讯申请,每隔十几分钟就不间断地打给他,从昨晚一直打到了现在。 来电显示的身份ID,是高光宇。 兰沉去换了身衣服,穿的是上次在行宫里,陆昂让人给他换的那套。衬衫质地精良,做工极佳,袖口内侧低调地绣着皇室专属印记。 然后回拨过去。那边立刻接通。 高光宇的清晰立体影像出现在光脑投影中。 他眉头紧锁,一看见兰沉,就急冲冲地问:“你到底和殿下说了什么?” 兰沉歪过头,懒得演戏:“怎么啦?” “他昨晚把房间里能打碎的东西都打碎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这不是重点,他今天早上就拿着禁军那台机甲的操作权限,开着机甲离开了这里!我们所有人到现在都没联系上他!" /> 兰沉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脸,挑挑眉毛:“哦,就这种事啊,别急别急,他是受了点刺激,离家出走也很正常。” “你怎么……”高光宇愣了下。 他直到这时才有所察觉,兰沉和他往日的形象大不相同。 立体投影中,少年嘴角弯弯,眉梢眼角满是慵懒轻挑。就像是一只……吃饱了鱼的猫。 他浑身上下,仿佛都有着某种致命的魔力,叫人挪不开眼。危险。危险。 兰沉还是笑:“我怎么啦?放心,我去把你的殿下找回来,这样行了吧?” 他完全是哄小孩一般的口气。让高光宇说不出话,神情惊愕。 也才十八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绮艳。 他明明用着一张最清纯的脸,身上衣服也穿得完完整整,却每个动作都叫人心慌手软、头皮发麻。 他磕磕绊绊解释: “你、你不知道,殿下的安危有多重要,一旦有半点差池……你、我,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逃得过摄政王的惩处……" “知道了,知道了,”兰沉指了下自己的助听器,示意自己听得很清楚,“我这就去找他。” 他关掉通讯,打开了那个之前陆昂加他的社交软件。 他向陆昂发了条消息:“你在哪里?” 界面却跳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您已在对方黑名单,对方将不会收到您的信息。” 陆昂还把他拉黑了。太子殿下真是小心眼啊。 兰沉笑了笑,拿上陆昂给他的皇冠,出门哄小孩去。 走出宿舍,昨夜一直悬停在天上的那架战机已经不见,估计也是出动去找陆昂了。校舍营区四处都有禁军穿行,全副武装,完全最高警戒状态。 皇家禁军全面接管了校区,把控着所有出入通道,不让任何人离开。 这样的高度戒备……有些不合常理。 再联想到宗霆的匆匆离去,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而不单单与陆昂有关。 兰沉远远看到高光宇站在校区门口处,正与一队站岗的士兵交涉。那些士兵穿的军装不是禁军的深蓝色……而是军部的黑色。 /> 高光宇一看见他,便急忙朝他走来:“你知道殿下的去向?”之前兰沉在通讯里信誓旦旦,他便以为兰沉清楚陆昂去了哪里。 兰沉不答,一脸无辜地问:“禁军的机甲没有定位吗?” “殿下关闭了定位系统,还启动了反追踪程式,我们根本无法定位到他。”高光宇深深皱眉。 兰沉又看向那些军部士兵,问他道:“这里是在干什么?军部的人怎么会在这?” 高光宇直接闭口不言,仍对他颇有顾忌。 兰沉倒是无所谓,他直接走向门口,刚要向那些士兵询问能否出校门,又被高光宇拉住。 “现在外面,很危险,”他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兰沉,”你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巴伦从帝都星派了他们家的机甲过来,马上就会到这边,如果你知道殿下去了哪里,就和我一起去找他。” 然而一个站岗军部士兵看见了兰沉,忽然神色一变。 他端着激光集束枪走过来,按住头盔上的某个按钮,一片信息光幕在他右眼升起,他快速扫了下上面的图像,确认完毕后向兰沉伸手道:“抱歉,您不能离开校区。” 高光宇比兰沉先一步出声:“为什么?我刚才不是给你们看过我的通行证?” “这是上面的指令,”那士兵态度强硬,“我们收到命令,不能让这位同学离开校区。” "不行,他必须和我一起走。"高光宇同样坚决。 他虽然疑惑为什么军方会出手控制兰沉,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陆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得带上兰沉一起走。 咔哒。 士兵的集束枪立刻上膛,枪口对准高光宇。他身后五名士兵,也都朝这边看过来。 “请不要让我们动手。”军部士兵端枪威慑。 他们竟然毫不在乎他的身份。 高光宇拉着兰沉,动作停住,神情越来越冷。 他隐隐咬着牙根,下颌线绷出锋利的线条,"你知不知道,如果耽误了我的事,你会有什么下场?" 又来了,太子党又要开始用身份压人。 br /> 兰沉在旁,不动声色,眼波流转。 他拨弄着手里的皇冠,视线看向远方天际处,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的一架机甲。 帝国的机甲,是汇聚了人类最高科技水平的战争机器,并非随处可见,人人可以拥有。这些机甲通常造价高昂,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有时一些小星球根本无力承担建造一部机甲的费用,即使是背后有皇室财力支持的皇家禁军,也不过拥有两部机甲而已。 再加上,操纵机甲需要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链接,普通Alpha机甲建立精神链接,只会遭到神经损伤,而且身体也因为无法承受机甲驾驶与飞行中的巨大加速力,而受到严重内伤。 可以说,每一位机甲驾驶员,都是万里挑一中的万里挑一,价值几乎与一部机甲比肩。 所以高光宇会那么着急陆昂的去向。 身份高贵的陆昂,从来都不是作为一位机甲驾驶员培养的。 即使陆昂有过机甲驾驶的经验,但在没有经过系统性机甲操作培训的情况下,陆昂冒然驾驶机甲离去,本就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那架巴伦·菲兹家的机甲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机甲通体蓝白红三色涂装,右肩装配着一整排竖式巡空浮游//炮,像长出一扇羽翼。 兰沉:好帅!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机甲。这里的机甲远比其它他穿过的机甲文里的机甲体型更大,高达六七十米,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移动的大楼。 宏伟。壮观。人类文明的奇迹。 随着那架机甲从天边降落,地面发出明显震感。 所有人都转过头,往机甲着陆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时! 高光字瞬间动作,一把推开兰沉,从腰侧掏出一支小型等离子枪,扣下扳机,朝那士兵开枪! 士兵立即张开电磁防护盾,向后急退一步,所有枪口都在刹那间对准高光宇,同时上膛! 兰沉被推得摔倒在地,仆倒在警戒线边,离警戒线仅一步之遥。 枪声轰响! 集束枪射线亮光大起,高光宇抬手拧身,身手极快地扭过一名士兵的臂膀,顺势转到对方身后,借用对方的电磁防护盾躲开射线。 r />"走!"他向兰沉大喊。 兰沉艰难地爬起来,一名士兵看见他的位置,马上朝他大步走去,伸手正要揪住他的衣领,却被一发爆炸在他们身边的光束弹轰然炸开! 爆炸的气流如同巨浪,音浪爆//破,兰沉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推开,一连滚了好几圈,浑身如同被列车碾压而过,每个关节都痛不可当。 尘烟飞溅,炸开的尘土像是突然涌至的大雾。兰沉在一片迷雾之间,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咳咳”地直咳嗽着,双眼含泪。似乎觉得自己就会在这里死去。 手指却仍死死抓着那个皇冠。 直到一双白色的、巨大的机械手从迷雾中伸出。 像天国福音,在他眼前降临。 这只机械手灵巧轻柔地抓起兰沉,迅速将他从尘烟中捞出,带到空中。 它把兰沉放在掌心位置,五根手指合拢,密不透风,挡住了那些士兵开枪射击出的射线。 少年惊魂未定地坐在这只机械手手掌中,浑身狼狈,睁圆一双杏仁眼。……可怜得像是一只落入猎人囚牢的幼鹿。 他瑟瑟发抖,满眼是泪,抱着膝盖,伶仃的双腕都擦破了,全是细小的伤痕。 枪林弹雨中,机械手移到机甲身前。这台机甲,将他护在了心口。 机甲的另一只手挡在胸前,就此停止动作。 驾驶舱门打开。 一个穿着机甲战斗服、头戴头盔的高挑身影,从舱门中走出。即使看不见面目,身形也依稀能看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驾驶员步下驾驶舱,一步一步走向兰沉。 头盔后的视线无声注视着这个满身伤痕的美少年。 他皮肤很白,因此那些伤口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让人想起……诞生于尘烬里的一只雏鸟。柔软、精致、漂亮,也容易死。 驾驶员把兰沉打横抱了起来,兰沉慌张地抓住他的领口,还在急喘。 “没事了。”驾驶员低下头对他说。 杏仁眼里满是仓皇。 兰沉被抱进驾驶舱,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机体内部的操作空间在他眼前展开。 中控台上是密密麻麻的操作按钮和推杆,舱门关 上后,便成为了一面全景显示屏 门,他门人上门口,反应力于一回至京业小舟。 驾驶员耐心为他绑好安全束带,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从兰沉脖颈间滑过,顺着锁骨,扣上腰带,然后是两条下肢束带,一共五处安全保护扣,他——扣好。 还不忘帮兰沉戴好那顶皇冠。 然后打开空气膜保护装置,将兰沉罩在里面。 不这样的话,副驾驶位置同样容易受伤。 驾驶员又看了一眼兰沉现在系好安全带的姿势。乖巧地被紧紧锁在副驾驶座椅上,只能移动两条小臂。 样子很好看。让人愉悦。 兰沉喘着气,手在发抖,转过去看向驾驶员,“你,你是巴伦派来找陆昂的吗?” “嗯。”驾驶员简短回答。 他坐上驾驶座位,重新插好头盔后的神经元链接束。 右手拉高控制推杆,双涡轮马拉约纳粒子反应堆启动,发出啸声,机体内部的机械结构开始嗡鸣运转。 “高光宇说他启动了机甲的反追踪程式,现在没有办法定位到他……”兰沉着急地说。 “哦,是这样啊。” 驾驶员仿佛根本不在意兰沉说的内容,看向显示屏上的景象。 刚才爆炸位置仍然尘烟阵阵,混战中高光宇已经被几名士兵联手制服。 这些军部士兵可没对高光宇有多客气,他被反剪双手,枪托低着后脑,牢牢压在地面。 兰沉也看到了高光宇的模样,立刻惊呼:“高光宇!快,快去救救他,把高光宇也带上来。” 他指挥得这么自如,似乎习惯了高高在上地向下人发号施令。即使面对一位全然陌生的驾驶员,也依旧改不掉骨子里的劣习。 ……是金贵、骄矜、又美丽的小王子呢。 他急切地看着驾驶员。 可机甲却凭空拔地而起! 足部推进器推力提高至最大,驱动引擎轰鸣,那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的机甲驾驶员,将推杆压到了最高档。 机甲极速升空,顷刻抵达第一宇宙速度,凌空飞越冯卡门线。 少年惊呼出声,湿漉漉的眼睛惊讶又不解:"你干什么呀!别走,去救高 光宇!"颐指气使的模样娇纵可爱。 机体突入散逸层大气,飞向太空。 显示屏上的景像十几秒间就从地面,变幻成了越来越遥远的星球表面。西里亚星的弧形边缘切开画面,一半是太空,一半是蔚蓝的静谧地表。 少年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地表离开西里亚。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生气地说:“你简直在乱开!干嘛把高光宇留在下面,他要和我一起去找陆昂呀……” 好笨。 完全没想过,自己已经被劫持。 机甲在太空中高悬,四周宇宙静谧,群星在几亿光年外闪烁。 这具庞然大物静静地,看着下方的西里亚。 右肩浮游//炮一根根推出,喀哒喀哒,机体已做好战斗准备。 驾驶舱内,驾驶员转过头,朝兰沉掀开头盔上的显影玻璃。 露出一张英气勃发、俊朗非凡的面孔。散落的金发灿烂,比恒星更佳耀眼。 …让旁边的无数星光,都顿时失去颜色。 他英俊得好像一个太阳神。 却勾着嘴唇,张扬恣肆。邪气无法言喻。 绿眼睛看向他的猎物: “可是,不能哦,我的小公主。” ……来了来了。 他的《娇软美人的X乱日记》!兰沉不由泪目。 第19章 采摘小玫瑰 看着面前这个金发大帅哥。兰沉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他的杏生活啊啊啊呜呜呜啊呜呜!! 这就是他会走路的杏生活!!好日子终于要来力!! 《娇软美人的X乱日记(双)》。 有经验的读者一看名字就会知道,这是一本某神秘鲜花市特产特供特销的双星文学,在每日热推畅销榜前三的那种。 不可否认,穿书局业务涉及面极广,从终点龙傲天文学到同仁攻抚慰文学,无一不包,又怎么会错过鲜花文学这片巨大的红海。 这本的剧情也非常迎合鲜花市近些年同样流行的笨蛋美人系列,简单粗暴,就是一位笨蛋娇宝小少爷在一次星际旅行中,被星盗给绑上了飞船酱酱酿酿的故事。 由于太有鲜花特色,在系统的剧情提纲上,绝大部分剧情都被穿书局暴力打上了马赛克,只留下一些重点情节。 然而出现问题的,正是这些重点情节。 按照常理,类似主题的作品大多都是小甜文,攻受之间即使再如何缺少情感互动,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鲜花才能出现的接触里,狠狠爱上对方(的身体)! 可是这本书的原作者或许是搞凰搞得太投入,忘记了补充上这一关键要素。结果,便导致了剧情如脱缰的野马般一发不可收拾。 原著受——当然,在剧情提纲由兰沉接受后,自动变成了兰沉的名字————逐渐对绑架他的星盗产生了斯德哥尔摩情结,不可避免的,他开始越来越迷恋这个X大活好的肾宝男。 但星盗却从未对他产生过丝毫感情。 他只把兰沉当成他的玩具,又怎么会把他看成一个真正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体。 他想尽办法对兰沉开发各种玩法,所有在鲜花市能看到的、所有具有惊人想象力的各种情节,都一一上演,直到兰沉被彻底玩坏。 这里说的玩坏,是真的“玩坏了”那种,从身体到心理,都彻底崩毁。 在兰沉没有一点点利用价值之后,星盗则毫不留恋地把他随手丢弃在了一个荒废星球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男人只要XX硬了,心就会软”,这条普世真理在星盗身上,完全无法验证。这简直就是在挑衅鲜花世界观! 即使是抗压能力强大的鲜花网读者们,也无法接受这样的 剧情安排,流水一样的投诉纷纷飞向穿书局。 所以不出意外,这本书成为了兰沉的任务之一。 兰沉:杏生活杏生活杏生活!! 他心中早已有了如何折磨对方的计划。 不就是把他当工具人嘛,无所叼谓,任何渣攻,终将绳之以法! 他装作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一样,愣了一下,看着身前的机甲驾驶员,小声道:“喂、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才不是什么公主!" 少年带着些羞恼,瞪了他一眼,却完全不晓得害怕。 他仍以为这位机甲驾驶员,是巴伦派来的帮手,并不知道这架机甲真正的驾驶员,早就被拧断脖子扔进了太空。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的、罪行累累、被全宇宙联合通缉的星际大盗。 埃德加含笑看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隔着空气膜戳了戳少年那气呼呼的脸蛋。“真可爱啊。”他低叹道。 太可爱了……见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总忍不住……用力弄死。要忍住。 兰沉脸上一下绊红,像从没被人这样狎昵触碰过一样,震惊地微微张唇,“喂,谁允许你、你碰我……" 驾驶员挑了挑眉,在兰沉的目光中,将那根碰了兰沉面颊的手指慢慢往下移,摸到兰沉的双唇,在他的唇瓣上揉捏。 兰沉本想推开他,却惊愕地发现,自己被绑在副驾驶座椅上,一动都动不了。 只能被人用手指按着他的嘴唇揉来揉去,嘴巴都合不上了! "……认识一下,我叫埃德加,小公主。"驾驶员笑嘻嘻凑近他,眉峰凌厉如刀,是异常俊美又危险的一张面孔。 这个人坏死了! 兰沉气得直瞪他,却只能收获对方愈加灿烂的笑容,叹问:"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埃德加低低地笑出了声,终于放过他的两片嘴唇,用手轻轻拍他的头顶。 金发驾驶员将目光看回屏幕,表情愉悦,口中道:“是时候验收一下我们的成果了……来,让我看看……切换卫星信号是哪个开关……” r /> 兰沉更惊讶了,“你连机甲都不会操作吗?” 埃德加"扑哧"笑了声:"原谅我一下,小公主,第一次开机甲,还不太熟练。" 少年的脸上露出疑惑神色,他费劲地思考了下,才得出结论,"你、你不是原来的驾驶员!你是谁?" 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危险,表情开始变得惊恐。 埃德加按下中控台上的按钮,抬头看向屏幕,口中答道:"我?你的未来老公。" “你在乱说些什么呀……”兰沉立刻反驳,红着脸声音小小。 显示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从机甲外的深空,切换成了西里亚地面上的实时卫星景象- 他们整个字校宫区,都已经落入一艘庞大的太空战规范围,之下,而那艘呈家余车的十夜监战机,则搁浅在海滩上,机身残破不堪,零件到处散落。 这是在刚才几分钟之内,结束的一场闪电战突袭。 就在埃德加和兰沉在机舱内调笑时,他的亲信,已登陆西利亚东侧,用强大的火力,硬生生攻下被禁军和军方共同守卫的西利亚东海岸沿线。 军部主力并不在附近,而且一时之间,也无法赶到——因为就在昨夜,他已在0.5光年之外,点燃了一场波及全宇宙的战火。 本想干一票大的,绑架帝国皇太子,让帝国拿出一笔足够让他满意的赎金,没想到还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埃德加微微一笑,一边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一边问道:"你和莱茵的皇太子很熟吗?" 他在推想少年的身份。 刚才抱起少年时,他就看见了对方折起的袖口上,那个莱茵皇室的标志。还带着那么昂贵的皇冠……言语间和陆昂·尤里乌斯亦极为熟稔。 看起来,他在硝烟里,采摘了一朵温室中娇养的小玫瑰。 少年却已被屏幕上的景像吓得不轻。 他面色发白,杏仁眼中隐隐又沁出泪光,喉中呜咽:"你、你到底是谁……" “怎么怕成这样?”埃德加瞥了他一眼,极轻快地说,“都说了是你老公了,嗯?别怕,我暂时还不想弄死你。” 他把那么恐怖 的话说得那么轻巧。 少年恐惧地咽了下口水,身体不由地发起抖来。他不敢说话,生怕自己惹怒了这个男人,只能紧张地握紧拳头,竭力不让眼泪掉下。 “看起来他们没什么收获,皇太子已经跑了,”埃德加看着屏幕,“怎么办,你说老公我该不该在你们那位上将没赶回来之前,把人手撤回来?" 兰沉:呵,还知道我前夫哥厉害。 急着当他新老公是吧,等前夫哥回来,有你好果汁吃! “你能不能、能不能放我回去……”他鼓足勇气开口,刚才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消失不见。十分欺怕硬。 埃德加O被他逗笑了,刚想伸手再去捏捏他的脸,一道耀目的光弹,便直冲机体背后! 机甲被轰击得发出震响。 “嘀嘀嘀,嘀嘀嘀,受击警告,机甲已收到损伤,正在计算受损程度!”舱内警报声瞬间大作! 埃德加眼神一变,握上控制推杆,操控机甲向后转身,躲开了又一发朝他发射过来的光弹。 显示屏已切换回外部画面。 就在他们的几百米开外,一架风暴蓝色的机甲,正抬起手心,手掌中的复列位向能源炮口正在旋转,装填着下一发火力。 “滋————滋———” 机甲内部的无线电通讯被启用,喇叭里传来另一具机甲中,驾驶员的声音。 “把他放了。” 一道清冽而熟悉的声音,从对面的机甲中发出。 少年面露喜色,飞快地说了一句:"陆……啊。"他急急忙忙吞下后面那个字。 小公主难得反应机灵了一下。 刚才埃德加就提到过"皇太子"的称呼,他们的目标或许就是陆昂。如果他暴露了陆昂的身份,这或许会对陆昂更不利。 糟糕,好像要长出脑子来了。 他在舱内东张西望,找到那个无线电通讯装置,激动地向对方通风报信:“这架机甲的驾驶员不是我们的人!他说他叫埃德加——" 埃德加却掐住了他的喉咙。 绿色双眼中是惊人的野心、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扬起一个嗜血的笑容: "老婆,你干嘛手肘往外面拐,对别人这么好?你刚才喊他……陆什么?" 兰沉闭上嘴。 他的杏生活还是很聪明的,只需要稍微一个提示,就能猜出对面身份。 那双杏仁眼里盈满泪水,害怕到浑身发抖,喉咙被掐住,几乎无法呼吸。 通讯还未被切断。 战术手套越掐越紧,顷刻在少年脖颈间娇嫩的皮肤上留下通红印记,毛细血管爆裂,沁出血痕。 他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被动仰头,努力吸入一点点空气。“呜、啊……哈啊……” 少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喘息声,眼泪大颗掉落。 呜呜,干嘛给我在陆昂面前,搞什么窒息普勒啊!! 第20章 通通无所叼谓! 他和小学鸡!昨天!还在搞青春校园纯爱!今天就直接在陆昂面前上演重口味普勒。太过了。简直揠苗助长! 兰沉倒不是担心陆昂会为他着急什么的————陆昂想必现在恨他恨得要死,巴不得他早点被创死。就是怕孩子还小,没能循序渐进,容易直接把陆昂带歪啊! 等于青铜玩家直接排进顶端局。这让陆昂,该如何反应呢? “呜……”他濒临窒息,大脑缺氧,脑皮层炸开电光。意识在模糊边缘疯狂蹦迪。 有一种肾上腺素激增的兴奋感,叫他无法停止思考。 身体战栗,连同心脏用力泵血。汲取最后一丝空气。 他————快——死——了! 再这样继续,他真的会死,被埃德加活生生掐死在机甲里。 陆昂,陆昂,你还不来救我吗?杏仁眼看向显示屏上的风暴蓝机甲。 兰沉的喉咙被掐得“咯咯”作响。 通讯连接对面诡异地安静了一阵。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发强大的复列位向能源炮攻击! 光束粗如水瀑,从那架风暴蓝机甲中射出,太空中寂静无声,却光芒大亮! 埃德加立刻松开了手。 兰沉这才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利,他浑身一软,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 没有空气传声的真空之中,只能依靠机甲显示屏上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摄像头观察四周。而他们这具机甲,这次却在埃德加的操纵下,在光束炮抵达之前,用人类几乎都无法反应的速度,异常灵活地向上飞跃,躲开了那发光束。 兴深印住正在撮控机田的埃德加二次的性正在保护机中的疾病机。 ——这怎么可能是第一次驾驶机甲的新手? 这么夸张的速度,这么快的上手一具完全不熟悉的机甲,甚至都不需要看任何引导教学,就已经适应了战斗。 他简直就是怪物。 机甲内部传来“喀哒”声响。 机甲外壳爆衣,壳体向上掀开,露出关节接驳处更佳柔软灵活的表层,流动的蓝色灯光依次亮起。 这台机甲,全面进入战斗形态。 ”他好像生气了呢,”埃德加舔了下嘴唇,笑得很开心, “我的小公主看来很受太子重视?” 机甲向上抬手,拔//出放在外置喷气式背包的等离子激光束长剑。 “老公要为你去打架咯~”埃德加向兰沉说道。 兰沉:老公撕得好呀,再撕响些! 他的目光落在埃德加操作推杆和移动□□的双手上,默默记住埃德加的动作。 机甲推进喷口一齐启动,执剑冲向不远处的陆昂! 那架皇家禁军的暴风蓝机甲同时张开防护盾,右臂向下一震,也拔//出一把光束长刀,迎面向他们冲来! 两架机甲刀剑相撞,光束发生激烈的相互切割,驾驶舱内摇晃得像在地震,光束亮到仿佛睁眼直视太阳。 埃德加重重拉下头盔显影玻璃,遮住刺入双目的光线,不忘对兰沉说道:"把眼睛闭上。" 说完,便抬起防护盾,一记重击,砸向陆昂驾驶的机甲! 暴风蓝机甲头部瞬间被砸出伤痕,涂料消失,泛出外壳材料本身的金属光泽。 啊啊啊,他的杏生活,在打他的三干万!兰沉笑得想死。 撕,再撕,继续别停! 那暴风蓝机甲被打得向后跌落,喷气式动力背包自动制动,稳住机甲的身形,随后抬起手掌,似乎是要再次发射能源炮—— 埃德加立刻操作机甲举盾防御,却没想到,那竟然只是陆昂做出的一个假动作。 暴风蓝机甲随即猛冲上前,就在埃德加放下盾牌的刹郎,左手握拳,一拳砸在机甲胸口! 左臂推进动力达到最大化,这汇聚了机甲瞬间所有爆发性能的一拳,以气贯长虹的力道,直直锤在驾驶舱外。 “砰——!” 驾驶舱受击发出震响,警报声愈加尖锐:“警告,警告,驾驶舱正在收到攻击,驾驶舱主防御系统已受损,正在计算损伤程度……损伤度13%……” 嗷,他的三千万奋起,开始揍他的杏生活了!冲冲冲,这才是星际文该有的雄竞! 通通给他狠狠雄竞起来!一个都不能逃过! 兰沉在空气膜的保护中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陆昂抓住机会,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砸向他们这具机甲的胸口。 />“轻轻”敲醒埃德加沉睡的心灵。 【驾驶舱正在收到攻击……驾驶舱损伤度21%……】 【损伤度36%……请及时反击,并准备脱出方案!损伤度99%时将自动启动维生弹出装置!】 遭了,这下要变轻轻敲死沉睡的心灵了。 机甲没几下就被打得受损严重,蜂鸣警报器在驾驶舱里大声作响。 埃德加终于失去笑容,面无表情地握住操作推杆,在驾驶舱强烈的震动之中,大拇指按下红色按钮。 这具机甲的主兵器————浮游炮自动调准射击方向,推出发射! 推进燃料点火轰鸣第一次! 第一支浮游炮从机甲右肩飞出——击中风暴蓝机甲的右肩。 推进燃料点火轰鸣第二次! 第二支浮游炮紧随其后,击中风暴蓝机甲头部。 推进燃料点火轰鸣第三次! 其余四支浮游炮瞬间齐发!四支浮游炮通通冲向风暴蓝机甲,仅在一霎那间,便将机甲肩部、肘部作毁,整台机甲,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炸得向后滚落! 六支浮游炮全部发射,意味着这台机甲已经失去主武器。 他们接下来的战力明显不足了。 埃德加神色冷凝,绿眸像是两片结冰的翡翠。 他转过头,伸手关闭兰沉副驾驶座上的空气膜,解开安全带,把兰沉拽进自己怀中。 风暴蓝机甲右臂彻底损坏,整支机甲右臂几乎掉落,只剩下几根管线还连接着,却仍然在尝试稳定制动。 埃德加用手摸到兰沉的后脖颈————在他脊椎神经处的位置。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他掌控兰沉的生死。 他再次打开无线电通讯装置。 对陆昂道: “他在我手心里,脖子好细————你碰过他的脖子吗?” 埃德加轻笑一声:"他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姿势呢,抖得好厉害。"他低头看兰沉。 兰沉:? 你拿我当人质归人质,请不要颠倒黑白谢谢! 通讯器那边没有声音。 可能通讯装置已经毁坏,又或许是陆昂不愿意回答。 埃 德加已有去意。 西利亚的位置本来就不好,离帝都星太近,他和他的人手每在这里多拖一分钟,都会增加巨大的风险。 他是无所谓,但是他留在西里亚上的亲信手下,更容易比他身陷危险。 现在看来,顺利劫持到陆昂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倒不如及时抽身,或许还能做到不亏。 兰沉被埃德加揽在怀里,就坐在他的膝头,整个人正对显示屏幕,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台风暴蓝机甲摇摇晃晃地,停下了再次启动喷气动力的动作。 ……陆昂要放弃他了吗? 他死死盯着屏幕。目光忽然一凝! 在那台风暴蓝机甲身后,浩瀚无垠的深空中,一台完全隐匿于黑暗中的庞大机甲,正极速向他们飞来! 这台机甲通身纯黑,白色灯饰流线型亮起在机甲四肢关节,如同嵌在机甲上的薄刃。 它的名字,叫做刀锋。 只属于帝国战神的专用机甲,GAB-TK01-I刀锋。 ……是前夫哥来啦。 干里救前妻,你是真的爱啊,壮。兰沉都要笑出声了。 埃德加同样也看见了那台机甲。 他立刻用力拉升制动推杆,将机甲速度开到最大,时刻准备上演他最擅长的太空魔术——凭空消失,却没有料到刀锋快得超过了想象! 这台机甲出现在视线中,便有着令人恐惧的、血海倾倒般的威压。 它双持白色光束军刀,在埃德加甚至没能让机甲足部推进器成功点火前,便已突近他们面前! 刀光斩落。 就像是在太空中劈开一道天光。 直接劈碎机甲刀枪不入的外壳! 第一次驾驶机甲的埃德加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样可怕的速度,比一个人类在经过数万次训练之后所做出的身体反应更快,这一刀劈下,埃德加挡都来不及挡,机甲外壳便四分五裂。 “警告,警告,机甲主体受损,驾驶舱主防御系统受损……损伤度56%……” 警报声响个不停。 旋即又是一刀。 刀光这次闪现在屏幕上,刀锋这一刀,直接劈在了主驾驶舱门 。 “警告!驾驶舱住防御系统受损87%!准备维生舱脱出程序……” 埃德加却难掩兴奋之色。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这就是宗霆……传说中的战神!他毕生都在等着和他正面交手,又怎会甘愿就这样束手就擒! 他在驾驶舱的碎裂声中,毫无顾忌地操作面板,不停拉动一个又一个推杆—— 这在战场上,便显得极为诡异,因为这架机甲,居然硬生生在刀锋面前,熄火了。 然而下一秒! 宗霆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控制刀锋向前,张开五指,向机甲的驾驶舱位置伸来,似乎想要就这样挖出驾驶舱。 机甲轰然爆炸—— 双反应堆爆炸的威力近乎毁天灭地,刀锋也被这冲击波推开,向后飞出。 在机甲爆炸的冲天火光与电光之中,一台圆球形的维生装置,顺着四散的冲击波,被飞速向西里亚掷去。 维生装置穿过大气层,摩擦起火,外壳上是上万度的高温火焰。 即便是在做了防火装置的维生舱内部,依然滚烫惊人。 原本仅容许一人逃脱的维生舱内,埃德加高大的身体蜷缩成团,把兰沉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在最后时刻,他还是带上了兰沉。 维生舱发烫,像是一个在火焰中炙烤的空心铁球。埃德加更贴近外侧,身上的皮肤都被慢慢烧得通红。 只有兰沉完好无缺,仅仅额头上热得冒汗。 埃德加脸上挂着狂热的、意犹未尽的笑容,回味着刚才与宗霆的短暂交手,对兰沉道:"怎么办,带着我们两个人,维生舱可能落地就会摔烂————早知道不该带上你的,老婆。” 他怀里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跟他如此紧密相贴,却满面不解地,说着最残忍的话:“不应该是让我上维生舱吗?你、你才是挤进来的那个……" 他轻轻嘟囔,埋怨地说:"说到底是你太没用了呀……没用的家伙。" 他完全不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语气自如。脱离埃德加的控制后,依旧金贵、漂亮、高高在上。 居然是一个没有心的,小怪物。 什么吊桥效应,什么斯德哥尔摩 ,通通无所叼谓! 埃德加意外地看着他。 随后从胸膛里,发出了此生最快乐、最爽朗的笑声! 来嘛。 不就是比谁更没有心吗? 兰沉想,还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心脏的无坚不摧。 第21章 感动星际前夫哥 维生舱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飞向地面。 眼看就要坠毁在地表上。 一架通体纯黑的机甲,从云层后飞出,用远超第二宇宙的速度,追上了坠落的维生舱! “轰———” 机甲推动引擎轰鸣,向前张开五指,就在维生舱与地面仅相距百米不到的距离时,抓住了维生舱。 维生舱在这具高楼般庞大的机甲手中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弹珠。 机甲里的两人双双被冲击力撞击,好在有埃德加将兰沉抱在怀里,才免得兰沉被撞得七零八落。 即使如此,兰沉也觉得内脏像被人很很深过一脚,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底朝天,痛得几乎要咳血。 黑色刀锋将维生舱托在掌中,轻轻放到了地上。 他们降落的位置在一片沙滩附近,沙土松软,刀锋屹立于海水中,向前涌动的海水不过网网覆盖过机甲的脚面。 地面又是一阵颤动。 紧随其后降落的,是另一架风暴蓝机甲。 风暴蓝机甲不远不近地落在沙滩上,向下躬身,驾驶舱门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跳了下来。 维生舱内,埃德加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嘴角溢出鲜血,眼神却还带着无法扼止的笑意。 真是捡到宝了。 这个臭名昭著的星盗笑嘻嘻想。 他手上的皮肤都快烫烂,脚上的鞋也被高温融化变形,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用脚重重地向外踹着维生舱门,一连踹了好几脚,才终于把舱门踹开。 随着舱门被从内向外破坏,一阵清凉的空气大股涌入舱内。 “咳咳咳、咳咳、咳咳……” 新鲜空气逼入肺部,兰沉因为呼吸得太猛而开始不停咳嗽,身体一动,便从维生舱里掉了出去,摔倒在沙滩上。 眼前出现同时出现两只向他伸来的手 一只骨节宽大、手指粗长,戴着白色手套,手的主人是这个帝国的守护神。而另一只手,则修长白皙,连指缘都修正得干净光滑,是一只矜贵到极致的手。 兰沉捂着嘴,泪眼盈盈地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人。 宗霆、陆昂、埃德加三个人在同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人沉默,有人怒气冲冲,还有 人饶有兴味。 天寿啊!这是想让他做选择题? 毫无疑问,他当然是选择……前夫哥啦! 兰沉眼神戏很丰富地,往陆昂脸上看了一眼。 情绪极具层次,难过、迟疑、胆怯,都在这一眼里biubiu发射。 这演技,不拿奥斯卡都说不过去。今年奥斯卡舍他其谁! 果不其然,陆昂原本还冷着的脸色微微一变。 但兰沉却颤颤巍巍地,将手指伸向了宗霆的手。 宗霆一下绷紧了表情。 他紧紧皱眉,立刻握住兰沉的手,显然没有预料到兰沉会在他和陆昂之间选择他。身体快过思绪,先一步将兰沉打横抱起,轻轻松松地来了个公主抱。 直到兰沉的身体又一次落在他怀里。 ……那股心底从昨夜以来的失落才好像要开始愈合。 可当他低下头,正要查看兰沉身体情况时,却看到了少年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旁边的皇太子。 而陆昂脸色发黑,愈发如霜雪般冰冷。 继而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努力别讨视 兰沉悲缩了一下 那阵霜雪似平把他怀里的少年冻伤了, 加箱与北生的年示历,二必组下,4们应工路出支仿的神巴,另力为过视线,不敢再看。 可眼中已沁出泪水。 他们之间的这一来一回,清清楚楚收入宗霆眼底。 宗霆忽然觉得心底无比苦涩。 他肌肉僵硬,喉结动了动,一句话都没说。 维生舱里的埃德加,看出了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的视线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兰沉,眼中兴味越来越浓。 他再次放声大笑,笑得停都停不下来,哪怕赶来的军部士兵,都已经将光束枪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笑声伴随着维生舱燃烧的哗啵作响声,远远传到天空。余音不绝。 宇宙历9412年10月28日,全宇宙最知名的通缉犯、恶贯满盈的星盗战犯埃德加-阿斯兰,于西里亚星被莱茵帝国军方抓获。 帝国大学的新生游学活动第一次意外终止。 虽然埃德加的那 些手下已在军方大部队抵达前快速撤离,但帝大师生仍然损失惨重,不仅所有人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连禁军战机上的许多武器装备也都被带走。 帝国持续发动着对这伙星盗流浪者团体的通缉,悬赏金额再次增加,到达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 而埃德加则在严密的看守下,被押往帝都星,帝国异端审判庭将对他进行公开审判。 兰沉和宗霆一起回到帝都星。 他总算坐了一回宗霾的这架一直不给他看的宝贝机甲,机甲内部同样纯黑配色,蓝紫色氛围灯,科技感满满。 宗建驾驶机甲时分外寡言,也可能是和前妻共处一室太尴尬,全程没往兰沉这边看过。 兰沉: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啊! 他笑得想死,暗翟戳戳观察着宗霆的驾驶室,偷看宗霆操纵机甲。 他的前夫哥开机甲的时候看起来比平常更帅。 白灰色机甲驾驶服本来就是很能衬托身材的款式,而且驾驶服领口高到下颌,更添几分禁欲气质,说不上来的迷人。 兰沉像是纠结了很久,才在机甲快要抵达帝都星时开口:"我、我收到了信息中心给我发的消息……” 他握拳攥住安全带,低下头,声音低落:"你把我和你的婚姻关系取消了。" 宗霆目视前方显示屏,“嗯。”声音很镇定,好像并不在意。 兰沉呼吸一滞。 他垂着头,几次想要开口,又讪讪地闭上嘴,最后小声说:“谢谢你……” “回去之后,我会把我的东西都收拾走的,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烦你了,你也可以、可以和洛————” "这些事宜都会由律师处理。"宗霆打断他的话。 兰沉讷讷地看向他,表情无措而可怜。 宗霆强行让自己不去看兰沉。只要看一眼,他就一定会心软。 他暗暗想,现在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兰沉主动提出要跟他离婚的,而他也答应了他,他不算违背誓言。 他已做出让步和兰沉离婚,兰沉又有什么好值得他心软?他不可能再对兰沉做出任何让步和承诺了。 宗霆拉上加速推杆,刀锋加速 飞行,进入帝都星引力范围圈。 他们回到府邸之后,修泽很快便赶来帮兰沉检查身体。 兰沉懒散地躺在床上,一边吃草莓,一边顺从地摊开手,让修泽用仪器给自己做清创。 旁边的检查医疗仪滋滋运转,吐出一份纸质报告。修泽随手拿过报告,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神色大变。 “你怎么会有……!尘埃辐射病变?明明上次我检查的时候各项指标都还很健康……”他万分惊讶地拿着报告,急匆匆又翻了几张,确认指标数值无误。 尘埃辐射病变,是这个时代很多人都会闻之变色的一种绝症。 星际时代,居民在星际间旅行频繁,总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宇宙中的一些尘埃辐射。而有些人的基因天生就会对这种辐射产生反应,容易导致细胞发生病变,病变的细胞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扩散到全身每个角落,而这个时代的医学科技对这种病基本没有任何治疗的办法。 这个病症的发生几率比抽奖中几十亿彩票的概率还要低,但一旦得病,便是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不可能,一定是仪器检查错了,少爷你根本不怎么出远门,怎么会得这种病——”修泽慌张地说。 兰沉把草莓吞下,朝他摊开手: “没检查错,我去西里亚之前就在医院里查出来过————报告给我。" 修泽面露震惊,将检查报告递给他,坚持说:"医院里检查也很有可能出错的,要不然再去军区医院复查一下……” 兰沉笑笑,接过报告,慢慢在他面前把报告撕碎。 “不用了,”他轻轻一笑,撕碎的纸条纷纷扬从他手中洒落,“你就当没发现这件事,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说,明白吗?” 他把这堆碎纸,又放回修泽手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懂得。” 修泽着急:“少爷!这不是小毛病,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病发病有多快?你不能这样讳疾忌医,不行,必须得立刻联系医院送诊———" 兰沉拉住他,极甜蜜地笑笑: “好了好了,别着急。我有分寸的,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牵涉到你,你别告诉宗霆就是了。” “我不明白……”狗狗眼青年坐在那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和宗霆离婚 了。”兰沉这时开口。 引来修泽难以置信的一眼:“什么时候??” 兰沉:“在西里亚上,我睡着的时候,他解除了我和他的关系。” 他顿了顿,视线移向修泽身上,"他既然不想再和我有联系,那我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我生了病,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用生病来绑住他?” “将军怎么可能————” “我不想再让他讨厌我,”兰沉勾勾嘴角,“你要是告诉他这件事,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来——” 他握住修泽手腕,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脖颈边上,脸上笑意盈盈,像是邀请:"杀了我。" 修泽瞪大双眼,被他的疯狂吓到说不出话。 兰沉: "你选一个吧,告诉宗霆,或者现在起杀了我。" 修泽:……我能不选吗? 他为兰沉对宗霆这种疯狂到吓人的感情而胆寒。 是,他确实一直以来都知道,兰沉喜欢宗霆,但他从没想过,兰沉会爱宗霆爱到这种地步……宁愿一个人瞒住痛苦,也不愿让宗霆知道这件事。 救命,少爷的爱好可怕!!他现在确信兰沉是爱惨了宗霆。 修泽哆哆嗦嗦地收回手,"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将军的,但是少爷……你必须去医院……" 兰沉收起笑容,神色淡淡:"你不用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干脆翻过身:“你都弄完了吧?出去吧,我想睡个午觉,下午还要收拾东西搬家。” 他竟是这样的性格。 少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模样的呢?他记得以前的少爷从来不会这样! 修泽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看来真的是将军伤害他太多……才会导致少爷如此性情大变。 修泽心理不由满是同情,他站起身:"那我、我先告辞了……您多注意休息。" 他背着医生包大步走出房间,行色匆匆,一边在面上答应兰沉不将这事告诉宗霆,一边心想:不行,他不能让少爷这样自我放弃,他必须想个办法,一定有办法…… 兰沉趴在窗口, 撑着脸,目光注视着修泽离去的背影。眼神深深。 他晚上留下来在宗霆家里蹭了顿饭。 家里的佣人们并不知道他已经和宗霆离婚的事情,看到兰沉自己拖着个箱子,还主动问:“少爷,要我们帮您拿吗?” 近来他与宗霆关系改善,这批人也对他友善许多,还会找他说话了。 兰沉摇头不答,便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是宗霆从机甲基地里回来了。 他已换回军装,进门时正好撞见准备离开的兰沉。 兰沉脚步停住。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宗霆,只能怯懦地躲开宗霆视线,低着头握紧行李箱拉杆。 宗霆也在看他。 他脖子上的掐痕、手背上的伤口都已用医疗仪加速恢复,现在身上基本已经看不到伤口,仍然白皙干净,还换了一套平日里常穿的衣物,卫衣牛仔裤,和平常没有任何差别。 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最为彻底,而深刻的变化。 如果没有这场婚姻,他们本就是两个永不相干的陌生人。 宗霆的视线从兰沉身上移走,面色冷淡地经过他身边。 兰沉:哈哈哈哈!! 每天都在见证宗霆的不同微表情呢。 这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明明很在意又努力装得视而不见的模样,真是太精彩了。 他抬腿要走。 光脑发出“叮咚”一声,是有人请求通讯的提示。 他抬腕点开,来电人是兰安雅。 兰安雅的立体影像在光脑投影中跳出来,她穿着病号服,靠在病床上,气色很不错的模样,一看见他,便急匆匆问:“宝宝,我刚看到新闻,说西里亚遇到了星盗抢劫,你没事吧?现在回来了吗?” 兰沉忙道:“我没事,妈,你别担心,我很安全的,我中午就回来了,现在在——” 他停了一下,咬住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斟酌几秒,才道:"……我在家里。" 宗霆的目光瞬间朝他看来。 兰安雅没看见宗霆,便又关心道:"将军呢?我看新闻说西里亚那边的跃迁点也有发生暴// 乱?他还好吗?你们都回帝都星了吗?” 兰沉尴尬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唔"。 “什么?”兰安雅不解。 兰沉装作简直要尴尬得用脚趾抠地板,他站在那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了。” 他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宗霆。 “他还好吗?没有受伤吧,据说这次还损伤了一台机甲是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宗霆到底还是走了过来。 他站到兰沉身边,看向投影摄像头:“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他一下又和兰沉距离极近,为了让摄像头把两个人都拍在里面,他们不得不紧紧相贴,兰沉的后脑勺就抵在宗霆胸膛上,几乎都能感受到宗霆的体温。 兰深瞬间爆红了脸二次网问红了脸。 他双颊发烫,睫毛轻轻颤抖,与宗霆贴得这么近,他都能闻到宗霆身上的硝烟味。 可是、可是他们刚刚才离婚啊……怎么能又这么亲密…… 但在兰安雅面前,他不敢表现出半分异样。 甚至还——小恶魔微笑了下,故意更加靠紧宗霆,还伸手抱住了宗建的胳膊,把头靠在宗霆的臂膀上。 宗霆身体一僵。 兰安雅看着他们,脸上有了点微笑: “你们都平安就好,哎呀,看到你们这样我就开心了,以前你们都很少一起来看我,让我总是很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兰沉状似局促,马上道:“妈,都说了你别瞎想,我们、我们还很好的……真的……” 他飞快抬头,乞求般看了宗霆一眼。 宗霆:…… 他无法直接将拒绝说出口,只能不动声色地任凭兰沉抱住他手臂,假装配合。 兰安雅微笑道:“那就好,你自己平常生活上也注意点,将军事务繁忙,你不要总是去打扰他,知道吗?” 兰沉:……岂止打扰,还折磨了。嘎嘎嘎嘎。 他努力憋笑,认真地点点头,连说:“我知道的,妈,你不要、不要再说这些了……”这下不仅脸红,连声音都发虚,急急忙忙就想关闭通讯,却被宗霆拦住。 “没有打扰。”宗霆直 视兰安雅,正色道。 兰安雅愣了下。 宗霆认真地说:"兰沉平常没有打扰过我,他很少主动找我。 霍!这还嫌委屈,主动告起状来了!宗大壮!看不出来你还是这种找父母告状的人! 兰沉佯装急得不行,一连往宗霆脚上踩了好几脚,让宗霆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无声看他一眼。 兰沉:哈哈哈哈哈哈,你也知道痛吧!!继续踩踩! “妈,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没有……不经常找他,是我怕他会生气!我以前进他书房,他都会说我的。” 兰沉急忙辩解。 不就告个状吗,谁不会? 兰安雅表情复杂:“啊……这样吗……” “我没有生气,”宗霆又开口,完全不肯让着兰沉,“你上次来军部找我,我就没有生气。”……虽然后来察觉到少年对陆昂的好感,还是让他不悦许久。 “你明明就有!”兰沉马上扭过头去看他,饱含控诉,眼神委屈,“那次你回来的时候就对我冷着脸……还不等我上车……” “那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丝毫没有发现,他们这幅情景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小情侣吵架的模样。 直到兰安雅的一声笑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好了好了,”她看看宗霆,又看看兰沉,表情很是欣慰,“看你们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伴侣之间,总会难免拌拌嘴,越吵感情说不定还会越好呢。" 兰沉和宗霆双双闭上嘴巴,彼此心照不宣地陷入沉默。 都不愿承认,方才确实是心动,且快乐的。心脏砰砰狂跳。 在他们相互辩驳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就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打通了——— 有一种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连结,正在他们之间建立。 这连结柔软、温暖,是把两颗心相互系在了一块,他们各自站在绳子两头,轻轻拉扯,便能听到,对方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 兰沉红着脸,用手背蹭了蹭眼下,找补道:“妈,你别瞎猜了,我们没有……哎呀,算了,我先挂了,妈,我过几天就来看你,好吗?” “这么快就挂吗?”兰安雅有些失落,”那好吧,宝贝晚安啊,早点休息。” 兰沉忙点头,与她说了晚安,便挂断通讯,逃避般把光脑塞回袖子里。 “我走了。”他不敢看宗霆,背身走上前几步,又在玄关处停下。“我、我的东西该拿的都拿了,剩下那些你要是看着心烦,就全扔了吧。” 他以退为进。 果然,宗霆在听到他这么说后,立刻开口:"你这么急着搬走?" 哈哈,好酸,酸味溢出屏幕了。 兰沉忍住笑,背对他道:"……我是怕你、你不想在家里看见我。" 他还把这称呼为他们的“家”。 宗霆冷着脸,沉默几秒,说道:“我从没赶过你。” 兰沉低下头,给宗霆留下一个清瘦倔强的背影,握着行李箱拉杆,手都用力到发白:“我知道……谢谢你,没有把我赶出去。我这几天会暂时住在你给我安排的住处那里,等我在学校附近找到房子后,我会搬出去的。"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宗霆气得噎住。 他都快被兰沉气笑,捏了捏拳,道:“那套房子本来就写的你的名字。” 兰沉:壮!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离婚直接分房子,这种前夫哥去那里找啊,有被感动到。 而且那套房子,那个地段,那个配套设施……随便一挂都能卖出个好价钱。行,他的私人小金库又充实上了。 "我、我会还给你的……"他低头匆匆说道,打开大门电子锁,拉着行李箱离开。 ——笑死,说说而已,根本不会还。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宗霆几步追上他,走到他身后,出声道:"…我送你。" 他吓了一跳般转过身,抬头用一双大眼睛看宗霆,不安的模样:"不用了……我自己能过去,你快去休息。” 宗霆不动:“很晚了,你怎么去?” >兰沉刚要说“我打车也可以”,便收到前夫一记眼神警告,只能“无奈”地闭上嘴,跟在宗霆后面,往车库里走。 宗霆开着飞行车把他送到小区楼下。 两人在车里气氛微妙,都不说话,又都在暗中注意着对方的动作。 宗霆帮兰沉提行李箱,索性送他上楼。 一开门,里面又是龙卷风刮过一般的景像。 地上堆满书、资料、作图工具,杯子、锅子、碟子到处乱放,喝光的营养剂空管插在花瓶里,外套和裤子挂在吊灯上,乱到不忍直视。 宗霆看着这幅光景,无比沉默。 兰沉尴尬地低下头:"我在学校里有点忙……" 还行,还知道羞愧。 宗霆冷静地说:“明天我会让家里佣人过来打扫。” 兰沉: "不用了不用了!我会收拾的,不用麻烦他们……"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家里的“少爷”,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来帮他清扫。 他忙摆手,又道:“我去给你弄点喝的,你要坐一下吗?你喝热可可味的营养剂吗?” 宗霆环视一圈屋内的景像,神经直跳,实在无法点头说是。 他直接拒绝兰沉的提议,说:“不用,我这就回去,我已经约好律师,过几天你需要和我见一次面,我们商量下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 兰沉神色一黯,落寞地放下刚要去拿热可可冲剂的手,点点头: "……好的。" 宗霆强行不让自己去看兰沉表情,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让宗建不愿意留下来计划通!兰沉终于又回归自由! 他笑嘻嘻回头,兴奋地扑向了……地上的书和资料,看它们时含情脉脉的眼神,能让任何一个人为之目眩神迷。 好几天没认真卷了,得赶快卷回来! 他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卷了几天,这几天中,陆昂都没有出现在帝大。 而且他也没办法通过任何方式联系到陆昂。 哪里都没有陆昂的消息,自从他离开西里亚的帝大营区后,皇太子的消息便被全面封锁,公共平台上一点讨论都没有。 陆昂就像是突然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 只有那顶他带回来的皇冠,证明着陆昂曾经来到过他的生命里。 兰沉光脚蹲坐在沙发上,手指套在皇冠里,慢悠悠把玩着皇冠。绿钻摇晃在指尖,带来些许冰凉。 他若有所思地拨通了高光宇的通讯。 不出意外,也没人接。 这已经是他这几天来拨打的第二十次通讯了。 他耐心地笑着通讯吉海到是F 并不均欠土圣门 他们心地寺有通讯声洞到最后,开不抱多大布望。 没想到却在最后一声通讯等待音响起的时候,有人接通了通讯。 光脑投影亮起,如一个圆锥头朝下底朝上展开。 高光宇的上半身出现在投影中,他看起来和上次兰沉见到他时没什么两样。 看上去自我调节能力还挺强的,那些军部士兵把他按到地上的事,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阴影。 高光宇直勾勾看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兰沉扫了眼投影,便抱过皇冠,放在膝头,还故意用皇冠正面对着他: "……你有陆昂的联系方式吗?他还好吗?” 他语气难掩急切。 高光宇: "殿下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再多做过问。" 言下之意,是他还不配知道陆昂的消息。他既不够格,也没有相应的身份。 这么聪明的一个Sigma,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兰沉抿唇,眼帘半垂,手指摸着皇冠,极为倔强的模样。 顷刻之间,又穿戴起他全副武装的铠甲。 “你以为是我想理他吗?”他反问高光宇,又抬起眼帘,“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误会。请你帮我转达一下,他有空的话,来把这顶皇冠拿回去吧。" 高光宇一顿,"……行,我会传达给殿下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兰沉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高光宇挑眉,“什么时候?” “明天吧,等我下课,你在圣班扬教学楼的咖啡馆里等我。” br /> 他握着光脑,看向身侧不远处,正屈腿坐在一张洛可可式软椅上的陆昂。 陆昂穿着昂贵的真丝缎衬衫,未系领扣,露出一小片可以看得见肌肉形状的胸膛。 年轻的皇太子摆着一张臭脸,右手垂落放在膝头,左手搭在椅背,用脚踢弄放在地毯上的一盆鲜花。 左手中揉皱一团紫色绶带。 “您听到了,”高光宇道,“我就不用再向您转达了。” 陆昂一下将手中那团绶带扔到地上,这不知是从他哪件礼服上扯下来的饰品。 “他有什么资格,”他咬牙切齿,“说我误会他?” 皇子又气又怒,眼看又要发火,站在旁边的女官立刻蹲身,对他道:“殿下请息怒,是否需要用茶?” 陆昂冷冷地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她神色不变,没等到陆昂的回答,便躬身退下,自顾自端出一杯倒好的新茶,举至陆昂身前。 陆昂气息平缓,却不见得心情平静。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选帝侯把你教得很不错。" “臣下不敢。”女官应道。 陆昂不说话,浑身肌肉绷紧,像压抑着深沉的愤怒。——最终彻底爆发。 他挥手拍掉女官手中茶盘,茶杯与茶壶顿时碎了一地,发出清脆声响。热水滚烫飞溅,烫了她和高光宇一身。 “滚。”他低声道。 女官仍是那副表情,连眉梢都不曾动过一下。 “遵命,殿下,臣下这就告退了。”她再次向他行礼,然后领着几位女仆悄然走出房间。仪态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疏漏。 高光宇看着陆昂的表情,叹息一声。 自从回到帝都星后,陆昂便被摄政王以养伤为由,禁足在了宫中。 仿佛是为了惩罚陆昂私自离开他的监视,提政王才故意给陆昂,来了这么大一个教训。 陆昂已经被关得发了好几次大火。这几天宫里已不知道重新更换过多少陈设。却没人知道,摄政王到底要将陆昂禁足多久。 这对陆昂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r /> 连高光宇都看得出来,现在的这个陆昂,已经和之前的陆昂,有了些许不同。 高光宇离开皇宫时,又听到陆昂在远远的地方发火砸东西。他脚步一顿,低头握拳,随即又很快继续踏上自己出宫的路途。 次日他与兰沉在咖啡馆碰头。 出乎他的预料,Sigma看上去……气色很好。完全没有半点在担心什么的样子。 高光宇心下暗暗讶异,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兰沉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杯奶茶,很滋润地先喝了几口,然后才向高光宇道: "打通你的通讯真不容易。” 高光宇不语,他并不想告诉兰沉,那最后一通投影通讯,还是陆昂自己忍不住,才让他接的。 "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兰沉放下奶茶,微微一笑,"我想,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你先说是什么。”高光宇道。 “我想去见埃德加·阿斯兰。”兰沉笑笑,说得云淡风轻。 他知道高光宇的父亲就是审判庭最高大法官,有的是关系能帮他做成这件事。 高光宇微微变色。 “为什么想见他?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在法庭上看到他,你将会作为证人出庭指控他的其中一项罪行。” 兰沉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再过几个月啊……我可能会等不到吧。"他神色天真,颇好奇地看向玻璃墙外行人,单纯得就像是个普通学生。 高光宇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被关押在帝国最严密的监狱里,那里一共有十三层安保,并不是随便能够探视的小看守所。” “知道呀,那又怎么了,你办不到?”兰沉回过头,用手撑下巴。 高光宇深呼吸一口气: “我凭什么要帮你做这件事?” 兰沉看起来像在思考,歪着头: "唔……大概因为,你很想我离开陆昂吧。"他忽然灿烂一笑。 连窗外的秋日艳阳,都比不过他这个笑容的灿烂明媚。 高光宇却骤然握拳!神色一下冷了下去。 这个Sigma……远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他不知道兰沉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向来就不是那种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 兰沉对于陆昂来说……是一种风险,和陷阱。高光宇在旁边看得很清楚。 陆昂已不知不觉间为他动了心。一个未来的帝国继任者是不该动心的。 帝国的掌权者一旦动了心,就容易为这个国家,点燃战火和灾难。高光宇因此并不乐意见到陆昂和兰沉在一起。 “如果你帮我这个忙的话,我向你保证,再过几个月,我就一定不会再出现在陆昂面前。”兰沉竿得像口狐狸二次天使你只见! 再过几个月,他就直接肉身脱离这壳子了,保证消失得干干净净,陆昂最多也只能看到他的骨灰而已! 他可是言出必行的哦。 高光宇有些看不透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道:“如果你说话可信的话,我就和你做这笔交易。” “放心吧,我绝不会食言。”兰沉笑眯眯。 高光宇深深看着他,并不说话。 几天后。 帝都星X区,赫克托耳监狱。 这里是帝国看守最严格监狱,里面关押着宇宙中最穷凶恶极的罪犯、恶贯满盈的杀手、疯子、战犯、叛徒、反贼,它不是地狱,却比地狱更血腥、更难以逃脱。 兰沉从高家的私人飞机中跳下,跟在前方一位保镖身后,走入蟹壳监狱的地下通道。 一路经过重重关卡,被搜了一遍又一遍身。 经过地底最深处的一道守卫关卡时,他还穿上了连体防护服、戴上了全遮挡面罩。 又乘坐电梯,不知道往下降落了多深,这才抵达目的地。 幽深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两扇齿状合拢的合金门。 保镖刷开电子锁,合金门向两侧拉开,露出门后深不可及的深渊。 这是地下深渊,仿佛直通这颗星球的人造核心,冒出一股幽幽的蓝光。仅有一条由总开关控制起落的板桥,跨越深渊,连接向这个洞穴深处的一座石台。 石台上是由一整个全透明的高密度防弹玻璃囚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二十几个监控摄像头同时对准,时刻监视着被困在这座玻璃囚笼中的恶徒。 这个金发男人坐在单人床边 ,垂着头,双臂架在膝头,只穿着白背心与囚裤,露出一身矫健凶悍的肌肉,线条极度优美与暴力。 他听到电子板桥降落的声音,微微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抬头。 白色防护服在玻璃上轻轻擦过。 “笃笃。”有人用指背叩击玻璃。 金发恶徒抬起头,看见囚笼外站着的穿着严密防护服的身影后,轻抬眉峰。 他扬了扬嘴角,脸上露出几分兴味。 白色防护服在玻璃墙壁上,用手指慢吞吞写下几个字: ————“猜猜我是谁?” 金发恶徒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他含笑走上前,与那白色防护服隔着玻璃对视,绿眼睛里隐隐约约的兴奋。 白色防护服一把摘下面罩。 ……露出了一张漂亮、清贵、干净到像是幻梦的面庞。 兰沉歪着头,双眼好奇地打量他的杏生活。 哎呀呀,杏生活看来最近过得不怎么好呀,胸肌都消瘦了。 必须得狠狠恶补回来! 胸肌是男人雄竞的本钱!是男人吸引配偶的资本!没有胸肌的男人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没有胸肌的男人就是没有男德!怎能允许它们轻易消瘦! 埃德加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大笑起来。 他笑个不停,双手“砰”一声撑到玻璃墙壁上,用某种仿佛两栖动物般邪气十足的视线,从头到脚地将兰沉舔舐了一遍。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的小公主?” 兰沉抱着面罩,用极为天真的神态,睁大眼睛望向他:“因为我有点好奇……你死了没有。” “是不是想我了?知道心疼老公了?”埃德加笑嘻嘻。 兰沉摇摇头,脸色微红:“我才没有心疼你!你不要乱说话……我只是,只是有点想……” 埃德加挑眉:“什么?” 兰沉舔舔嘴唇,大眼睛直直看向对面的金发恶徒。“跟你在一起玩很刺激,我还想要。” 他坦坦荡荡,毫不见羞怯与退缩。双唇柔软水润,眼神明亮。 ……是被摔在掌心里长大的,什么都可以轻易索取,因此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最没心没肺的迷人造 物。 金发暴//徒眼中的兴奋顿时燃烧至顶点。 第22章 恶毒婆婆驾到!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他浑身热血在腾。 太美丽了,他在宇宙中流浪了这么久,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瑰丽的宝物。 没有心肝,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只有对欲//望的坦诚,这样迷人的造物,难道生来就是为了追逐欢愉吗? 埃德加笑到疯狂,他拍着玻璃墙壁,目光完全无法从兰沉身上离开。 “你真的是老公的宝贝,”他笑着说,“真想现在就把你带回我的星舰上关起来,谁都不给看。” 兰沉撇撇嘴,道:"现在被关起来的是你吧。" 他狡黠一笑,贴近玻璃墙壁,很开心地说:“看吧,现在是你要求我帮忙啦。” 埃德加隔着墙壁望他,翡冷翠绿的双眼发亮:"宝贝要救老公出去吗?" “谁是你宝贝!”他瞪对方一眼,似乎嫌站的累了,便坐到地上,仰着脸说,“你说我要不要救你?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你是重开犯,几个月后就会被判处终身□□,永远都不能离开监狱了。” 埃德加也蹲下去,与他平视,屈膝半跪的模样,如同一个真诚凝望自己心上人的中世纪骑士: "那不是很好吗?你天天都可以来探望老公了。" ……尽管他衣衫褴褛,身陷囹圄,却仍如骑士般英俊到让人脸红心跳。 他笑出声:“想想真感人啊,宝贝。” 少年微微侧首,不是很满意:"那样不好,因为你关在这里面出不来。" “出来能做什么呢?”金发的暴徒循循善诱。 兰沉的大眼睛望向他,白皙指尖一点点摸上自己脖间。就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这里曾被一个劫持犯留下可怖的印记。 那是一圈几乎要把他脖子掐断的掐痕,可他却在那种游走于生死边缘之际的恐怖感中,感觉到了……脑皮层极度兴奋战栗的快乐。叫他流连忘返,食髓知味。 他郑王道汗汗雨干 他都不用说话,只需无声暗示。便已让埃德加兴奋到难以言喻。 他狂热地看着他的小公主,喉结上下滚动。“你喜欢老公这么对待你吗?”他连声音都低哑。 兰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凝视对方,然后开口道: 4;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真嘴硬啊,明明就是喜欢老公。”埃德加得意地说。 少年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好笑的话逗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呀,你连给陆昂提鞋都不配。” 他似是自得,虽然美丽,却实在愚蠢,洋洋得意地向一个让全星际胆寒的匪徒炫耀自己的珍贵:“连陆昂我都不喜欢,他就算把皇冠都送给我了,我也不喜欢他,更何况是你。” 埃德加笑得更欢,他用手撑住额头,低声闷笑不停。 金发暴//徒自以为能从兰沉脸上,把什么都看透,又引导问道:“你那个皇冠,是陆昂送给你的?那么宗霆呢,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哦,他呀…” 少年眼帘颤动,眨了眨眼睛,"他是我前任,我不喜欢他了,就把他甩了。不过他好像还是很喜欢我哦,对我还是很好,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 他还有点小骄傲,弯弯嘴角: "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给宗霆打个电话,他马上就会过来。" 兰沉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脸上是那种天真的,又笨笨的表情。 脑子似乎长了一点,但不多。 他受尽万千宠爱长大,又怎么会感知到危险。 根本意识不到,向一个匪徒透露自己的人际关系,是多么致命的错误。 埃德加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笑到都无法维持蹲姿,直接躺到了地上,张开双臂,仰头看向天花板,笑得胸膛急促起伏。 太有意思了、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没有想过,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随手绑架的一个小东西,居然能够拥有这么大的魅力,同时周旋于莱茵的皇太子与帝国战神身边。 男人的征服欲总是来得很简单,有时候这种征服欲甚至无关他们想要征服的对象本身。当那个对象身上拥有更多的标签、象征着更多的权利、被更多人追捧,他们就注定会升起强烈的征服欲,因为那——意味着他比所有人都要更强。 埃德加好胜、残酷、桀臀、野心勃勃,他是兽群的狮王,他是英俊的恶棍、是迷人的坏蛋,也能成为最热烈的情人。 只需有人在他心上 点燃一把大火。 现在,兰沉已经倒好了汽油。只等打火机扔出的那一刻。 他撅嘴:“你笑什么?” 埃德加笑得气短,咳嗽了好几声,才从地上坐起来,双手贴紧玻璃墙壁,像在抚摸兰沉的面庞:“怎么办,老公真的好喜欢你。” 兰沉哼了声,没有接下这句话,转而说道:"我想把你弄出来的,可是不太行,高光宇说没办法,你做过的坏事太多啦。” 埃德加笑盈盈:"对呀,我是坏蛋,怎么办呢?"他摊开双手,歪着脑袋,“宝贝,能不能帮帮我?” wing able and able call frealthe part fre call fr cass sass 埃德加凑近他,隔着玻璃墙壁,像动物园里的一头猛兽在盯着外面围观的游客,凶猛而跃跃欲试。 他张开双唇舔了舔嘴角,眼神在四面八方的监控摄像头上扫过,微笑问:"你现在在这里,他们有说会关掉你过来时的监控吗?” 兰沉点头:“嗯,高光宇说过了,他会让人把这边的监控都关掉的,不会留下我来过这里的记录。"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你来过这里?” 兰沉想了想:“唔……好像没有别人了。” 埃德加沉吟不语,片刻后问道:"你还记得进来的时候,经过了多少道守卫关口吗?" “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兰沉怪怨道,“不要问我这些,我就记得、就记得……嗯,这里外面是一大片海,灰色的,这个地方是一座岛,在X区,飞机飞过来的时候,好像还经过了一座很高的山峰。” 埃德加眼里多了点笑意:“哦,这样啊,那行,不记得也没事,那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一个地下通道,边上有很多苔藓和大石头,是小门。" 埃德加点点头:"我知道了……宝贝,能不能帮我留一条消息给外面?你住在哪个区?" “我住在C-01区,学校旁边。” “好,你明天去E-98区的柳林广场,把你今天看到的东西都录到一支备用光脑上,署名写“魔术师 ”,广场入口处有一家专门贩卖飞船零配件的小店,你把光脑留在店门口,立刻就走,不要停下,听懂了吗?” 埃德加压低声音,说得很仔细。 兰沉:…能不用光脑留消息吗?光脑也是很贵的好不好!他哪来的备用光脑! 真是装阔一时爽,掏钱火葬场!!兰沉心痛得滴血,咬牙点头。 埃德加很满意,他向兰沉笑笑,绿眼睛看起来深情款款: "宝贝别急,老公很快就能来找你。" 这话讲的,怎么听起来还有点疹人。 兰沉不乐意地拉下脸,还在心痛自己的光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是我老公。" 埃德加无所谓地笑了下: “宝贝害羞了?” “你这人讲话真没分寸,”他叹口气,站起身,“好啦,我要走啦,高光宇说我不能待得太力。"人。 埃德加坐在地上,含笑凝望他,两条双臂撑在腿面,肌肉分明、匀称劲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质。 他要是能去拍电影,恐怕早就成大明星了。还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境地。 只可惜有些人就是天生热衷于危险的动物,他们喜欢猎杀、喜欢以身犯险、喜欢逍遥法外,享受被追逐的刺激感。 即使套上再文雅的西装,他也依然是个天生暴//徒。 埃德加注视着兰沉离开这间囚室。板桥被收起,这座玻璃牢笼再一次成为孤岛。 他躺在了地上,脸上带笑,眼神疯狂而热切。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和雀跃。 身体里的力量几乎都要按耐不住,猛兽即将出笼,这个帝国不知道……它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他无声狂笑,用手松松覆盖在脸上,着迷地嗅闻着,刚才隔着玻璃墙壁触摸到的气息。欲//望。野心。热血。贪婪。全是他的最爱。 他将在这片宇宙里点燃战火———让所有人,都掉下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兰沉乘坐飞机回到C区。 帝都星上一共被划分为27个行政区,以皇宫为0区中心,从A区到Z区,呈环形面积,依次指代这颗星球上的不同区域。 离皇宫越近的区,相应也就越核心和繁华,而越远的区,也就越偏 僻和荒凉。 类似于X区和Z区这种地方,基本不会有普通公民居住,只有驻军和一些较为隐秘的帝国部门在此办公。 A区大多是政府部门的驻点,以及其它星系国家的大使馆所在地;B区则主要由军部把持,都是军队驻地和军方人员居住区;C区便属于帝都星上商业地价最昂贵的地段,帝都星上最好的大学都扎堆在这里,同样也处于安全性极高的核心位置。 因此当兰沉一下飞机,便看到先一步跳下飞机的保镖被一颗子弹直接爆了头时,他还是颇感意外地顿住脚步。 混合着脑浆的温热鲜血渐在他脸上,甚至还有一滴血,挂在眼睛。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眨眼之间,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兰沉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鲜血。 他没有去看那名高家保镖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轻轻握了下拳。 目光镇定看向前方。 约有十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女站在不远处,为首者一身白衣,言笑晏。他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狙//击//枪,向兰沉露出一个清丽绝伦的笑容。 金色长发垂落右肩,优美如瀑。 兰沉微微眯起眼睛。 他一手插兜,缓步朝兰沉走去,身姿挺拔优游,郁金香般美貌。就好像刚才杀了一个人的不是他,那双清贵的手上怎么会沾染血迹。 兰沉满是身上是飞溅的血珠,狼狈不堪。表情却似笑非笑,看不到一点害怕。 “孟菲斯监狱的风景如何?”洛特斯·怀特走到他面前,含笑问他。 兰沉:“还不错。” 洛特斯哼笑一声,拍拍手,绕着兰沉走了一圈,把他从头发丝到脚跟都端详了一个遍: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说动高家那位少爷,把你送去孟菲斯。" 兰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心想二五仔今天这么有底气,大抵后面有人在给他撑腰呢。不难猜出那个人是谁。 “你直接开门见山吧,别浪费我时间,”兰沉勾起嘴角,“我到点还得去见我前夫。” 洛特斯脸色微变,提高音量: "你倒是胆子很大,你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些事告诉宗霆吗?" 兰 沉嗤笑: “你尽管告诉他,出了事我帮你兜底。” “你!”洛特斯又被他气得噎住,恨恨道:“你别以为你知道我是摄政王的人,就能把我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试试,宗霆会信我还是信你?" 这人也是真的奇怪,明明根本不喜欢宗霆,却总是喜欢找他雄竞。兰沉表示:雄竞太lw,拜拜了您! 他懒得在这些话题上与对方周旋,直接开口:“说吧,摄政王派你来找我干什么?就为了在我面前来个下马威,想试探我的胆量?" 洛特斯冷笑:"呵,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 “如果他想杀了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不是吗?”兰沉冷静地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说明他现在还不想对我下杀手,你找我肯定是有别的事。” 洛特斯: “你比你看上去要聪明得多。” “这个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提醒我了。”兰沉反呛。 洛特斯又被他呛得说不出话,哑然失笑,不爽地抿了下唇,才道:“选帝侯大人请你去他府上一叙。" 兰沉点头,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狼狈,淡定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场景中的上位者。“那走吧,我得抓紧时间。” 洛特斯脸色难看。 这一群人将他将他带上一艘星舰,星舰内部是全封闭设计,根本看不到外面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后,星舰降落。 他身处一座巨大的庄园,却完全不清楚,这里是在帝都星上的哪个区域。又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帝都星,正处在宇宙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庄园花影扶疏,犹如雨林。 这是一座迷宫花园,湿润的水汽蔓延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长长的走廊四处连结,复杂有如蛛网。 走廊上挂着宫灯,四处焚香,烟雾缭绕,有如幻景。 庭院里到处长满奇形怪状的树木和花朵,形状姿态之奇异,都超出大脑所能想象。 洛特斯走在兰沉前面,见兰沉在看这些植被,便道:“选帝侯大人酷爱收藏,这些都是他从各个星球上,找回来栽种在这里的奇花异草……有些还能唱歌。” “又不是你的东西,你炫耀什么。”兰沉道。 他真是 牙尖嘴利,说话毫不留情。 洛特斯一跟他说话,就要被他气死,脸色铁青地转回身,决定再也不跟他搭腔了! 他们进入室内。 室内更是景像奇异,各种活着的动物都乖顺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有很多已经灭绝的动物,都活生生出现在兰沉眼前。 路过一个水池时,兰沉还看见了池底游泳的银尾人鱼。 洛特斯带领他穿过仿佛无穷无尽的室内隔间,终于来到最后一扇屏风前。 屏风上珐琅彩漆,绘有一幅漂亮的中式花鸟画。后方垂落着暗红色锦缎布帘,一盏立地宫灯照出幽幽黄光。 洛特斯把兰沉送到后,便欠身告退。 兰沉一个人站在屏风前,既不行礼,也不问好,静静地等着后面的人先开口。他带着满身鲜血,却冷静得像在观看一场表演。 半晌,屏风后传来瓷器轻微碰撞的脆声。 “…我的茶泡好了。”那声音从容优雅,慵懒十足。 “进来喝杯茶吧。” 兰沉绕过屏风,视线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精美繁复的手绣绒毯,就这样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用光脚踩踏。 顺着这只脚往上,是一身刺绣锦袍,裙幅花瓣般散开,悬挂着琥珀珠和翡翠装饰。 这身装扮的主人一头黑色长发,肤色苍白,眉眼精致锋利,如同一幅工笔画般精雕细凿,美得雌雄莫辨。 选帝侯池皎,按照官方资料,他今年已七十有余。却青年般年轻漂亮。 这位帝国真正的掌权者斜靠在一张软塌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两个瓷杯中盛有些许清茶。 他面带盈盈笑意,眼神却像蛇一样冰冷。金色竖瞳让他看起来更不像人类。 兰沉:老妖怪了这是。 他在软塌上坐下,表情沉静,拿起其中一杯茶,放在鼻尖轻嗅。 摄政王微微一笑:“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兰沉道:“想杀死我很简单,不必毁了一壶好茶。” 池皎抬眸,正眼看他,面上有赞赏神色。 眼前的少年极漂亮,不卑不亢,聪颖大方,只需坐在那边,便可吸引万千目光。 陆昂会被他吸引,倒也说得 过去。 池皎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转而道:"之前是我轻视了你,我没想到,我送给宗霆的这份礼物,会这么精彩。” 兰沉呷一口茶: "嗯,现在承认错误也不算晚。" 池皎悠然看他一眼,颇愉悦的模样,“你知道了你是我安排到宗霆身边的?” “现在知道了,”兰沉放下茶杯,“我是不是该向您说声谢谢?” 池皎微笑:“你父亲……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丢了他的一条命。是我让他救下宗霆,然后把你托付给宗霆,宗霆才会选择与你结婚。” 他真是残忍,就这样在一个无辜少年面前揭开真相。以为这样就能够击败兰沉的心理防线,让他崩溃。 上位者的冷酷无情,总是这样,叫人直冒冷汗。 兰沉垂下眼帘。 池皎有些期待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确实是个好父亲,”兰沉勾唇,“为了让我能过好下半辈子,而甘愿牺牲自己。我挺感动。" 表情却看不见一点感动,甚至还露出那种看滑稽戏一样的轻佻。 池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精心保养的十根指甲泛出光泽,轻轻敲击桌面:"是因为你恨宗霆,所以才选择接近陆昂,去报复宗霆吗?” 他耐心询问。 ————原来是为了这茬。 兰沉终于弄明白了摄政王找他的目的。居然是因为他和陆昂走得太近,才来警告他。 这这这! 这不就是他最熟悉的,狗血文里的恶毒婆婆找上门剧情? 兰沉瞬间一把子期待住了。 按照常规剧情发展,这下一步,不就是该拿支票甩他脸上,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了?不对,到摄政王和陆昂这个级别的,陆昂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拿五百万出来也太看不起人了,少说也得是九位数! 兰沉双眼放光,有点激动。 摄政王:? 怎么突然觉得钱包空空的。 他见兰沉不说话,便继续问:"我猜的对吗?" 兰沉:怎么还不给我甩支票? br />他拎起眉毛,抬眼看向池皎,"您猜错了,我并不恨宗霆,接近陆昂,也并不是为了报复宗霆。" 池皎:”那是……?” 兰沉轻轻一笑,小臂撑到茶几上,身体前倾,将面庞完全展露于池皎目光下。“当然是为了,好玩啊。” 他睫上带血,脸上带笑。 面颊上仍沾有干涸的斑斑血迹,像是刚吃完心脏的食人魔。 却笑得明艳至极,是那种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眼神。就好像他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整个帝国,都不过是他的游乐场。 他说他只想取乐。 不带任何动机,没有利益上的出发点,仅仅是因为好玩。便轻轻松松,将这帝国最有权力的几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池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竟真的意识到……兰沉没有在说谎骗他。他感觉得出来。 帝国的掌权者缓缓呼出一口气息,神情仍平稳从容。他不动声色,只是挑起眉峰:“你倒是……胆子很大。” 他放慢语速,便显出威压,如同一条毒蛇在黑暗中吐露蛇信,预告死亡的来临。 “你知道这么告诉我的后果是什么吗,”池皎低头,微笑着观察指尖,“我以前见过你这张脸。" 兰沉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是装傻:"是吗?" 池皎: "你和他长得真的很像, 像到我都快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呢……只可惜, 那个人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是谁?” “陆昂的宫廷教师,朱利安·摩德,”池皎将手指向手心扣合,嘴角含笑,“陆昂那时候才几岁,他太依赖他了……陆昂告诉我,他长大之后,要娶朱利安做他的太子妃,是不是很可笑?" 兰沉:忍住,千万不能笑。————但是,噗,陆昂,噗哈哈哈!!! 几岁的小屁孩就连自己未来太子妃人选都决定好了,一想到陆昂光着个腕说要娶他的数据的模样,兰沉就憋笑憋得内伤。 虽然知道拿陆昂的伤口来嘲笑他很不好,但兰沉真的忍不住。 他只能偷偷捂住嘴,装作惊讶,配合捧场:“——后来呢?” “我把他杀了,”池皎眼睛一眨也不眨,金色竖瞳直直看向兰沉,“就在这间房间,一枪解决。但是我还保存了他的一样东西……” 他语气森森,似有鬼气。 “他的眼睛,被我做成了标本。” 摄政王微微一笑,偏过头,像展示自己收藏的好客东道主: "那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 兰沉:…我的数据碎片有这么好看?池皎的变//态程度让他有点反胃。 即使那只是几行复制过来的数据,但一想到和自己在真实世界中一模一样的数据被人用这种方式保存着,兰沉仍然有些膈应。 ————说到底,还不是得怪穿书局随便乱用他的数据!兰沉恶狠狠地在自己的记仇小本本上又给穿书局记上一笔账。 他记仇的表情在池皎眼里,却成了害怕。 黑发美人缓缓露出笑容,又加上一句,"你什么地方都和他很像,只有一双眼睛很不一样。" 他在恐吓兰沉。 言下之意,是暗示兰沉,他同样也可以把他的眼睛做成标本。 兰沉抬头。 没有理会他的恐吓,而是在帮他分析:"你这样不让任何人靠近陆昂,把他保护得太好,只会培养出一个暴君。” 池皎:“暴君有什么不好呢?一个帝国……是需要暴君的。” 兰沉:"没有了宗霆,只有暴君的帝国,走不长远。" 池皎深深看他,脸上表情饶有兴致,“为什么这么说?” 他带着一点纵容,一点宠溺,似乎就想看看,兰沉能用什么话,来说服他。 兰沉又是一笑,“你确定,帝国能对付的了银河系那位……人皇?” 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银河系那位近些年令全宇宙侧目的君主。 用一个人的力量,雷厉风行地统一银河系,将人类收复的失地,一点点从异种手中夺回,结束银河系的全面战争时代,重新整顿出一个强大的银河联邦。 百年前,银河系还是根本威胁不到莱茵帝国疆域的一团散沙。 它长期陷入战争的泥淖,割据与混乱,贫弱与匮乏,将银河系拖得不堪重负 ,几乎成为宇宙中最让人不愿踏足的星系之一。 尽管银河系的那颗星球上……有着人类最初的母星。 但现在,它已令庞然大物般的莱茵帝国,察觉到危险。 仅在百年之中,银河联邦便将大部分异种和虫族赶出银河系,修养生息,重新繁衍,科技、武力、人口都再次进入井喷式发展状态,现在的银河系,实力之强,足以让莱茵帝国警惕。 池皎不语。 兰沉继续说:“你又怎么能确定……宗霆那时候还会为帝国出手?”他笑眯眯地撑住下巴· "字霁已经是我的壶中之物了他笑眯眯地撑住下口。 示建, 口经是我的襄中之物了。 池皎眯起眼睛。 “陆昂,一样也逃不掉。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陆昂是怎么爱上我的,而你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我———" 池皎一下掐住了他的下颌! 他动作快得就像一条蛇,转瞬已越过茶几,扑在兰沉身前,和兰沉鼻尖对准鼻尖,靠得如此之近,金色竖瞳在兰沉眼前一眨不眨。 五根长长的指甲,陷入兰沉的皮肤。 他终于将这位掌权者惹恼了。 池皎压低声音,嫣红的嘴唇贴在兰沉颊边: “你胆子真是太大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一条毒蛇“嘶嘶”地吐信。 兰沉却还在微笑,带着满脸鲜血: “你现在杀了我,宗霆只会立刻带兵离开帝国。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四面楚歌了。” 池皎将手越掐越紧,快要掐破兰沉的皮肤。 兰沉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仍然盯着那双金色竖瞳,自顾自说:“其实,对于陆昂,这是一件好事。” 池皎的睫毛浓密垂落,“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太年轻,也太自负,以为生来就拥有一切,总该有人让他知道,很多东西,都是他无法轻易拥有的。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真正地,成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 兰沉从容而镇定。 “哦?”池皎终于提起兴趣,“你的意思是……?” “我会让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权力是多么迷人的毒药,”兰沉忽然笑开,眼角笑意盈然,“在我…… 死亡之前。” 池皎慢慢松开手。 兰沉满不在乎地一笑:“我得了尘埃辐射症,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我想这点时间,对你来说,应该完全算不了什么,眨眨眼就过去了。" 池皎冷着脸,知道兰沉没必要用这种一查就查的出来的借口骗他。 “不如就给我这半年时间,让我试一试,如何?反正你最不怕的……就是伤害陆昂了。” 能毫不留情地杀掉一个孩子最信赖的老师。能面不改色地,将陆昂所爱之人的眼睛做成标本。或许还曾向陆昂展示过……那双“好看”的眼睛标本。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及陆昂的感受。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对他孺慕的孩子,而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君主。 他所有对陆昂的“保护”和“监视”,都只是为了,让陆昂成长成他想要的模样罢了。 池皎是最自私、也最无情的人。 他冷冷地凝视着兰沉。 良久,才慢慢勾起嘴角,"…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我要你让陆昂失去一切。”他比兰沉更狠。 "……然后我会再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该呆的位置上。" 这个蛇蝎美人,向兰沉微微一笑。 他真的被兰沉说动了。 兰沉的从容不迫,便是他最好的样品。 而他也有自信,有他在背后看着,兰沉翻不出什么风浪。若三沉一旦出格……那就只需要他简单出手,做出第二份标本。 说到底,兰沉不过是个小角色。无权无势,甚至连命也快要丢了。他想要动手,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合作愉快。” 兰沉朝摄政王伸出右手。 五根修长的指甲,同时贴向他手心。 他们握手言和,各自心怀鬼胎,合作正式成立。 兰沉又被洛特斯·怀特带上星舰,在一个小时后回到C区。 兰沉:这一天天的,赶场真累啊。刚从摄政王那里回来,就又得去赶大壮的场。 打工人的心酸,谁懂? 还得为了不让宗霆发现异常,特地在浴室里把自己搓了又搓,洗掉身上的血迹和在摄政王那里沾上的熏香味。 他把自己洗得香喷,还换上一身新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这是要去赴约。 宗霆也不例外。 他在军部医院的走廊外见到了匆匆跑来的兰沉。 少年脸蛋红扑扑的(敏感肌被为了搓掉血迹被洗面奶刺激的),发梢还未干透,穿着还带折痕的新衣服,一幅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手里甚至还抱着一大束鲜花。 宗霆开口就是:“你去见陆昂了?” 吗的,冷面前夫变柠檬精了!好酸啊!! 兰沉心下狂笑,明面上摇摇头,像完全不敢看宗霆,擦着宗霆的前胸进入病房。 他们约好今天一起来看兰安雅,给她伪造出一个他们还很"恩爱"的假象。 “妈,我们来看你啦。” 兰沉酝酿好情绪,脚步欢快地走进病房,把那束鲜花拿给兰安雅看,"快看,我在花店里给你挑的, 茱丽叶玫瑰配野马康乃馨, 好看吗?" 兰安雅惊喜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哎呀,真好看,好漂亮的花,谢谢宝贝!” 兰沉帮她把花放到一旁,又走到宗霆身边,揣起宗霆的手臂:"是他说要给你带一束花的。"语气亲昵炫耀。 兰安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啊,那真是谢谢将军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心……" 宗霆手臂僵硬,没有说话。 已经在为刚才误会了兰沉而感到些许折磨。 兰沉坐到兰安雅床边,拉着她的手开始聊天,心情很好地说起这几天在学校里的所见所闻,让兰安雅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法淡去。 宗霆就默默站在床尾看着他。 直到兰沉说得有些累了,他才闭上嘴,嘴唇有点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兰安雅也看出他口渴,用眼神看向床对面墙壁处:“那边有饮水器,你快去喝点水。” “哦,好。” r /> 他们险些撞上,好在宗霆手极稳,并没有让杯中的水洒出。 只不过兰沉的头顶,这下正好埋到宗霆胸口。 宗霆低下头。 他看到了兰沉的发旋,柔软黑发从中淡淡发白的一个小旋,看上去可爱极了。 眼神却微微一变。 ……作为Enigma,他自幼有着比别人都更加发达的躯体、大脑和五感。他的听力、视力、嗅觉都是人类的巅峰水准,有时候甚至还超过了人类的标准。 因此也就能够闻到,兰沉身上被掩藏在浓重的廉价洗护用品香气下,那若隐若现的一缕幽幽檀香。 这种檀香品质极高,价值连城,一克的重量比黄金还要昂贵数倍,世所罕见。 在帝都星上,他只遇到过一个人,用这种檀香。 而且兰沉的身上,还有一股他在战场上闻到过千万次的,再熟悉不过的……血腥气。 ————是死人的血腥味。 第23章 宝宝多大啦? 宗霆不动声色地,往兰沉脸上望去。 少年眼下皮肤微红,眼神清透明亮,仿佛在害羞一样,连忙把脸转过去,接过宗霆手中那杯水,小声而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耐人寻味。 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 宗霆所能想到的,摄政王池皎与兰沉之间的唯一联系,只有一个。 那就是兰沉,成为他妻子的真正原因。 这是池皎布下的一场针对他的局。 拥有选帝侯爵位的摄政王池皎,向来视他为最大威胁,一心只想从他手上夺过兵权。 这场局满怀恶意和针对,背后虫结盘曲着多方势力,仅仅是为了敲山震虎,让他对其有所忌惮。为此,池皎甚至毫不在乎那死掉的上干条人命。 就这样,他与兰沉的婚姻,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阴谋。所以他曾经迁怒过兰沉,哪怕明知兰沉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兰沉一直不知道真相。 他被蒙在鼓里,只以为是自己的丈夫不爱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只是一颗被人用来当作诛心之刃的棋子。 他是池皎用来陈兵在宗霆面前的一步棋。 ……但如果兰沉知道了真相呢?他会选择怎么做,会站在哪一边? 在心底深处,他其实是并不愿意让兰沉知道真相的。 不知为何,他有某种直觉,告诉他一旦兰沉得知了他们的婚姻从何而来,兰沉一定会更不愿见到他。 而如果兰沉真的已经知道了真相。 却还能表现得一如往堂其至面不改色地方的对视A处能衣功1 对1,仓主H7台世X以、A个%。 那么他对兰沉的认识,或许就该彻底重新洗刷了。 宗霆无法猜测出兰沉的想法。 也不确定兰沉是否真的见到了池较,这只是一种可能。或许也有其它的可能,譬如说兰沉与某个同样用着这种檀香的人曾参加而过。 ……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宗霆向来不惮以最坏的猜测去考虑一切。他知道他有必要采取行动了。 兰沉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宗霆瞬间变化的眼神,又坐在兰安雅床边,喝了几口水,看向那束 花:“妈,我去帮你把花插花瓶里吧,这儿有花瓶吗……” 他起身到处翻找,想要在病房里找出一个可以当花瓶的容器,没想到军部医院的病房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军部的医院到底不能和外面的私人医院相比,力行军部传统简约风气,完全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的角落上下多余功夫。 “呀,怎么这样……要是不插花瓶里的话,这花活不了几天,”兰沉有点烦恼地说,“那我出去给你买一个花瓶吧。” 兰安雅不置可否,往墙上的电子钟看了一眼:"也不晚了,你肚子饿不饿?快去吃饭吧,别担心这些,吃饭要紧。" 兰沉一看时间,确实已到傍晚,便道:“那我先去外面吃饭了,妈,我等会儿顺便给你带个花瓶回来。” 兰安雅含笑点头。 于是兰沉便和宗霆一起去医院食堂吃晚饭,打算吃完后走路到附近的商场给兰安雅挑个花瓶。 军部医院食堂里到处都是军人及其家属,宗建和兰沉出现在食堂里,格外引人注目。当然,主要让人侧目的,是宗霆。 他肩上的肩章和胸前徽章在讲究等级分明的军队里已足够显眼,更何况还有那傲人的身高和出众的一张脸,在军区,没人不认识这张脸。 他几乎算得上是全军崇拜的强者,在军中拥有无数拥趸。因此整个食堂的视线,都明里暗里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全在偷偷打量宗霆和他身边的兰沉。 吃瓜这种事,即使到了星际时代,也是人民群众最喜欢的业余活动。 那个跟在上将身边的少年到底是谁? 他没穿军装,看来也不是军部的人,又和上将走那么近,上将还低头跟他说话……!他是少将的亲戚?少将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群众们纷纷用眼神传达吃瓜的激动心情。 医院食堂里的菜色还算丰富,吃的是自助餐,兰沉跟在宗霆身后,认真地挑选菜品,往餐盘里拿了几碟食物。 原本在他们附近拿菜的人们都自觉给他们让道,又偷偷回头打量二人。 兰沉无知无觉,和宗霆找了个空座坐下,两人刚要开始进餐,便有人快步走上前,向宗建立正敬礼,将手举到额边:“将军!” 宗霆放下刀叉 ,沉默看向来人。 这名青年顿时感觉如临大敌,脖颈后的皮肤瞬间紧绷! 他已经在心底开始咬牙咒骂身后那几个撺掇他过来找宗霆问好的混蛋—————就是他们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把他推出来,让他来寒暄套话。 他紧张地并拢双腿,将背挺直:"晚上好,长官,您、您也来医院食堂吃饭吗?"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问的什么显而易见的白痴问题!!将军不会觉得他智商有问题吧!! 青年欲哭无泪。 “嗯,”宗踵看了一眼青年的勋章和肩章,“列昂诺夫中尉,你来做肌腱康复?” 维克多·列昂诺夫惊讶地睁大眼睛。他没想过宗霆还会记得他的名字。 他仅仅在宗霆手底下出过一次任务,那时他甚至还只是众多底层官兵中的一个,根本毫不起眼,只是在战舰上负责战机调度,可宗霆居然到现在都还能认识他,甚至还记得他受了什么伤! 他磕磕绊绊: "啊、是、是的,长官!我来做第八期肌腱康复锻炼,已经快要调理好了……这、这位是?” 他还没忘记自己过来的根本任务,硬着头皮问。 宗霆看向兰沉。 兰沉一脸尴尬地放下刀叉,抓起水杯喝水,没有接住宗霆的视线。 他们的婚姻从开始就是对外保密状态,仅有宗霆身边的几位亲信知道他和宗霆的关系,因此军部这些军官和士兵,都不认识他。 ……他们还是正式配偶的时候,宗霆尚且不对外界承认他的身份。 而眼下他们已经离婚,他和宗霆就更是毫无牵扯的陌生人了,宗建会怎么告诉对方他是谁? 兰沉默默咽下一口水,并未主动向那士兵介绍自己。 他的退缩和回避,让宗霆也陷入沉默,他就这样望着低头不语的兰沉,脸上没有表情。 维克多·列昂诺夫:……?怎么突然觉得冷飕飕的。这食堂里怎么会吹来冷风啊。 与此同时,餐厅里那些偷偷摸摸打量的视线,也都集中到了他们这边。 所有人都对这名青年上尉肃然起敬——如此有胆魄,竟敢主动上前和宗踵搭话,简直就是吃瓜群众中的英雄! >整个餐厅都开始诡异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悄悄竖起耳朵,想要偷听他们这边的对话。 兰沉疯狂喝水,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 实际上心里在使坏,暗戳戳期待前夫哥会怎么介绍他,想想都好玩,哈哈哈。 兰沉又喝了一口水,挡住自己偷笑的嘴角。 “他是我的……前妻。” 半晌,还是宗霆打破这种僵局,淡淡开口: “噗——!” 兰沉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被呛得满脸通红,用手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壮!!你这破罐子破摔也太彻底了!!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这么坦诚地说这种话啊!! 这是要吓死人的知道吗!! !你要把吃瓜群众都吓死吗! 坐在他正对面的宗霆没有幸免于难,身上也或多或少被溅到了点水珠。 好在军装是防水材质,他面不改色地用手套拂去水珠,便看到兰沉急得满脸通红,跑过来拿手帕给他擦衣服。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咳咳……咳咳……” 兰沉忍笑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咳嗽,一边哆哆嗦嗦地用手帕胡乱给宗霆擦衣服。 然而在同一时刻,食堂里和兰沉一样被吓到呛住的人还有很多。食堂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一些人还在悲愤地想:怎么回事!我不是受过特种兵训练的吗?!怎么我也会没忍住! 吃瓜群众全都惊呆了。 他们是知道宗霆已经结婚,有一位妻子,但大部分人都觉得宗霆的妻子会是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恋人,没人能想到,宗霆的妻子、传说中的上将夫人,居然会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少年!——他成年了吗? 更没人能想到,将军他、他居然还不声不响地离婚了! ————可是,既然离婚了,他们又怎么会一起出现在军部医院?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完全没有普通离异夫夫那种彼此视同水火般、针锋相对的气氛,是因为什么?有瓜,一定有瓜!有大瓜!!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 维克多列昂诺夫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巴,后退一步,话都不会说了:"啊,是、是这样啊,原来是夫人……不是,前夫人,不,是、 是……” 啊哈哈、哈、哈……他好像问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宗霆抓住兰沉手腕,不让他继续弄乱自己的勋章,所有人中只有他表情淡定,“不用擦了。” 兰沉蹲在宗霆身前,涨红了脸,抬头时已经准备好情绪,眼睛水汪汪的,拎着眉头,着急又求饶般小声对宗霾道:“你怎么能说呀……这下他们都知道了……怎么办……” 他急得直想哭,看宗霆的眼神慌乱无措,又带了些埋怨和求助,完全是他们两个人才懂眼神交流。 竟显得分外亲密。是旁人无法融入的氛围。 宗霆感知到这股氛围,竟然从中,隐隐约约地获得了一丝愉悦感。他向兰沉道:"这已经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把兰沉拽起身,没有安慰对方,只是看向列昂诺夫说:"他叫兰沉,还在学校读书。" 列昂诺夫慌张地向兰沉伸手:“您、您好,维克多·列昂诺夫,帝国太空战队战舰部队少尉。” 兰沉怯怯地与他握了下手,然后转回去看宗霆脸色。 宗霆没什么表示,只说:“吃饭吧。” 列昂诺夫自觉道:“那、那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将军,属下告退。” 宗霆颔首,列昂诺夫立刻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他们的餐位。 兰沉坐回座位,拿起餐刀,看起来都要哭了: “你这样一说,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我结过婚,我们离婚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怎么,”宗霆镇定自若,“你还没告诉他这件事吗?” 这个“他”,代指陆昂。 宗霆自然能察觉到周围人都在使劲偷听他们的对话,碍于陆昂身份,他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陆昂的名字。 兰沉: 噗。 疯了,壮真的是酸疯了。怎么能这么醋啊。 眼睁睁睁看着自己老婆被别人挖墙脚挖走,想必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还得在那装成云淡风轻、毫不上心,想想都要让兰沉怜爱了。 他装作委屈,脸上的羞红缓缓退去,眼神躲闪,就是不愿与宗霆对视。 ……也对,他就是在宗霆面前,骗他自己喜欢上了陆昂,才能和宗 霆离婚的。宗霆肯定比以前更讨厌他了。 可是相比得到宗霆的厌恶,他更害怕……自己的病会耽误宗霆。所以他要咬紧牙关,不能松口,将这个谎言欺骗到底。 "……嗯,我还没、没跟他说。"他声如蚊纳。 宗建定定看他,眼神越来越冷,身上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几乎要叫少年发抖。 “说谎。” 宗霆言简意赅,像在法庭上给他下判决。 而兰沉就是那个被法官的判决吓到脸色发白的犯人。 他打了个冷颤,惊愕地抬起头,瞪大一双杏仁眼:"什么说谎,我没有说谎!" 他着急地辩解,生怕宗霆识破了自己的谎言。 宗踵默不作声,向周围环视一眼,立刻让那些正支起耳朵偷听的吃瓜群众全都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餐盘里,以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你联系不上他,”宗霆慢慢说道,“他近日来一直在被禁足。” 兰沉: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壮。 所以宗霆也知道陆昂身为帝国皇太子,却被提政王禁足在宫中长达半月,而他并不打算出面插手这件事。 还真是有够小气。 ……原来说他说谎的是这个。小午使目松了口气垫低下 “我、我和他朋友有联系的,我们还是能、能传一些消少年像是松了口气般低下头,凌乱道. 息……" 怎料他越说,宗霆脸越黑,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眼看这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兰沉忙止住话头,不再说起陆昂,飞快往嘴巴里送食物,吃得好像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宗霆没吃多少。 他对饮食向来兴致缺缺,往日在军中习惯喝营养剂了事,比起这些精心烹调过的食物,他反而更倾向于选择快捷方便的营养剂。 因此心情不好时,他就更不乐意进餐了。 两个人“味如嚼蜡”地相对吃完一顿晚饭。 兰沉吃饱喝足,和宗霆一起去医院附近的商场给兰安雅买花瓶,顺便散步消食。 B区的这些商场服务对象也大多是军方人员及其家属,即使到了晚上,客流量也并不多,还 有很多顾客认出了宗霆身份,陆续有人过来向他敬礼问安。 如是多次,连宗霆也难免感到不便。 他很少像这样私下出现在公共场合,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带来这种麻烦,于是去换了身常服,将那身军装寄存在店铺里,让他们稍后送到府邸上。 男人换上普通的浅色长袖卫衣、深蓝运动长裤,宽肩长腿展露无遗。他戴了顶鸭舌帽,如此一来便不会让人一眼认出。 兰沉很紧张的模样,小心问他: “我想、先去超市,给妈妈买点水果零食,她跟我说医院里给她做的营养餐不怎么好吃……可以吗?” 宗霆没有拒绝。 两个人便先去了地下超市。 兰沉推着个小车,在超市里挑挑拣拣,还格外认真地检查每一样拿在手中的商品的配料表,生怕里面有兰安雅不能吃的东西。 宗霆在他身后,站得分外笔直。 他常年穿惯军装,剪裁合身的军装几乎已成了他的第二层皮肤,头一次在除了家里之外的公共场所穿上便服,叫他很难适应,连没戴手套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兰沉背过身,在宗霆看不到的地方偷笑。 宗霆真的好笑死了,那是什么姿势啊,就跟罚站一样。 他坏心眼地故意拖延时间,嘴巴里念叨“芝麻糊……芝麻糊……不行,妈妈得吃无糖的……”然后挨个把货架上的袋装芝麻糊都拿起来看了一遍。 宗霆看不下去,在兰沉垫脚去够货架上排的时候,伸臂越过兰沉肩头,帮他拿下一包芝麻糊,木着脸说:“这个。” 兰沉转过身,在宗踵肩膀投下的阴影里睫毛扑闪,脸上微红: “啊,好、好的……” 他的前夫把他壁咚在货架前,怎么办,好害羞。 他拿起商品,靠近自己眼前,读那几行配料表文字来转移注意力,想确定里面没带一点精,神情专注。 宗霆默默看着他,超市暖黄灯光下少年皮肤白净,睫毛纤长,乖巧又清纯。 ……他曾是他的妻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心里百味陈杂。 很多他与兰沉相处的画面从他脑海中冒出来。 大多时候,兰沉都是用那种带着眼泪的神情,乞求一样地看 他。他从没和兰沉有过这种家常的、平静相处的时刻,没想到他们第一次逛超市,还是在他们离婚之后。 宗霆心情复杂,觉得有些淡淡的讽刺。人心易变,世事百转干回,连他也未曾预料得到。 如果当初……他没有对兰沉那么冷酷,能够尝试不带偏见地接纳兰沉,他们是不是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兰沉是不是还会是他的妻子? 宗霆忍不住这么想着,随即又一怔,马上把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他不该有这种想法。 他从来不会向后看,更无需后悔。这都是兰沉自己的选择,而他已仁至义尽。 宗霆的脸色突然又臭起来。 兰沉莫名地看他一眼,把那包芝麻糊扔进购物车,又前往别的售卖区挑选商品。 宗霆走在他身边,时不时伸手帮兰沉拿他够不着的货品,兰沉无法决定在两样商品里买什么时,还会让宗霆帮忙做决定。 两人都穿着平常,宛如一对饭后出来购物休闲的普通伴侣,而且两人都长相出众,即使宗霆用鸭舌帽遮着上半部分脸,也能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条,让不少超市里购物的顾客都频频回首,艳羡不已。 他们看着可真是般配啊…… 兰沉推着购物车去结了账,刚准备用光脑付款,宗踵便按下他的手腕,低声道:"我来付。" “不,不用了!我来吧……都是买给我妈妈的东西……怎么能让你付钱?”兰沉忙阻止他。 宗霆在鸭舌帽下无声看他一眼。 兰沉立刻被他这眼神看得乖乖收起手,不敢再争。——笑得,他把宗霆拉来超市,就是为了让他掏钱买东西。 白嫖的就是香啊! 宗霆帮他拎着购物袋,他美滋滋拿了罐酸奶喝,含着吸管,给大方的前夫哥很很点赞! 买完吃的,他们又去楼上家居区给兰安雅挑花瓶。 这商场的家居区是开放式布置,商品陈列在一间间装修好的样板间里,顾客有看上的就可以找导购提货。 兰沉挑了个方形花瓶,离他们最近的那位导购却在服务另一对年轻夫妻,他们只好等了一会儿,那导购才跑过来招呼他们。 “不好音甲 刚才那边有客人看了一 眼他们自边的伤 " 导购小姐匆匆忙忙地跑到他们自边 不好意思,应可加盟有各人……寻问小店办公门口心地的地址,看了一段市场地的反品,笑容满面问道:"哦,两位是想买婴儿床是吧,宝宝多大啦?" 兰沉一下爆红了脸!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站在一张粉蓝色的漂亮婴儿床边上,让导购小姐误以为他们想买的是这张婴儿床。 在这个时代,同性伴侣之间也有很多种方法能够拥有子嗣,既可以利用基因工程技术培育一个人造婴儿,也可以去政务中心申请领养小孩,像他们这样的夫夫,家里有小孩并不罕见。 所以导购小姐下意识就以为他们要选购婴儿床。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导购小姐已经又说上了: “哇,你们二位都好帅呀,真有夫夫相!你们感情真好呀,在家里平常肯定很恩爱吧,还一起来给宝宝挑婴儿床。" 她很有职业素养,看到客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彩虹屁。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彩虹屁夸在这两个人身上,听起来有多么阴阳怪气。简直句句都阴阳到了点上。 兰沉:笑得想死。 他都不用去看宗霆,都能猜到宗霆的微表情有多精彩。 他装作害羞得不行,赶忙摆手澄清:"不是不是,我们没想买婴儿床——我们、我们不是配偶,我和他没那种关系……” 宗霆斜斜看他,捏紧了拎着一袋子食物的手。 兰沉心里狂笑,继续折磨:"……我们也不可能有小孩的。"他突然语气失落,转过身道:"———我是想买那个花瓶。" 导购小姐愣了下:“啊?” 她有点不敢相信。 在这做了这么久导购,她自诩看人能有八九分准,这两位顾客之间的气氛状态,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一对伴侣,而且还是老夫老妻的那种,怎么会不是配偶关系呢? 好在她反应机灵, 抿唇一笑, 想要缓解尴尬: “啊, 这样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 我看你们这么登对,还以为你们早就结婚了。" 老阴阳大师了属于是。 她看看只露出 半张脸的宗霆,又看看红着脸的兰沉,心中暗暗确定,他们一定是一对还没确定关系的恋人。 她向兰沉笑道:“您要看那个花瓶是吗?我这边帮您扫到终端上,您离开的时候就可以在门口的取货柜上拿走了。还有别的要看看吗,这个水晶壁灯喜欢吗,这是粉水晶做的,小情侣要是用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有好消息哦~“ 金牌销售员导购小姐不遗余力地冲击KPI! 宗霆终于出声:“不用了。” 他脸色有点黑,让兰沉拼命抿嘴忍笑。 “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宗霆问兰沉。 兰沉忙摇头,对导购小姐说道:“没有了,只要这个花瓶就好,谢谢你啦,我们先走了。” “好的,那二位慢走!还可以去我们楼上的男装区逛逛哦,我们商场东西很多哒!”导购小姐元气满满。 两个人脚步飞快地逃脱了这位热情到让人有些吃不消的导购,彼此都很尴尬。 兰沉简直像在落荒而逃,在商场出口拿了花瓶就走。宗霆提着东西,走在他身后,在路灯下盯着兰沉的背影。 兰沉一路小跑,而宗霆只需要稍稍加大步伐,就可以轻松跟上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陷入某种心照不宣的安静,走在柏油步道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倒很和谐。 兰沉低着头,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正好与宗踵的影子重合,他的影子轮廓完全消失,只有宗霆的影子又长又阔,斜拉在地上。 他渐渐慢下脚步。双肩有些无力地垂落。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后一次,他和宗霆能够像这样两个人独处。 算算剩下的时间,好像机会也不多了。 宗霆见兰沉慢下脚步,便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没有出声。 兰沉抬头,眼睛里像有干言万语,看了一眼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双手慢慢攥紧,又慌忙地伸进卫衣口袋,好像害怕会暴露什么。 直到他们走到医院侧门口。 宗霆停下,在路灯下低头看着兰沉。 兰沉略显局促,避开宗霆视线,左顾右盼:"怎么……不进去?" 宗霆开口: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r />兰沉立刻道:“没有。”他一口咬定。 宗霆静静地看他,在灯光下眉眼分外深邃。 他想给兰沉最后一个机会。 让兰沉自己向他坦白关于他和摄政王池皎见面的事。 就算是兰沉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呢?宗霆在心里自问。 如果兰沉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谎言和欺骗,他又能怎么样呢? 好像依然什么都无所改变。 但他隐隐感觉到……那对兰沉,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能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既希望兰沉现在就向他坦白,又希望兰沉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兰沉表情有点难过,被路灯照着,眼睛里像有一点点星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路灯的反射。 ……宗霆这时候,都没有明白,他表情背后的含义。他和兰沉想的完全是两件事。 兰沉咬着嘴唇,又重重摇了几下头,转移话题道:“我们进去吧,妈妈还在里面等我们回去呢,她睡得早,再过一会儿就要睡了。” ——他自愿放弃了宗霆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宗霆没有动作,站在原地,冷静,而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用依然平静的语气说:"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兰沉像是不解,又很快道:“啊,好……” 他乖顺地从宗霆手中接过那袋食物,传递手拎带时,两个人的手自然地角曲碰到一起。 宗霆手心干燥、温热,指腹有粗糙的老茧,质感粗硬。兰沉的手却白皙漂亮,修长柔软。 被宗霆碰到时,他触电般缩回手,拎着东西,把下巴埋进衣服领口。 宗霆没有再看他,转身独自在夜色中离去。 兰沉站在灯光下,静静目送宗霆的背影。 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中,忽然漾开一层涟漪般的笑意。 …啊,前夫哥好像发现了什么呢。 他扯动嘴角,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拎购物袋,在路灯下仰起一张精致到毫无瑕疵的皎白面庞。 > 次日,他孤身前往埃德加所说的E区柳林广场。 那里是一座相当普通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有一片柳林,四周是供居民散步的步道和几间屋檐低矮的门店。 他找到了埃德加口中那家专门贩卖飞船零配件的小店。 不过,他没有听埃德加的话,从店门口走过,不踏进店内。 他直接走进店里。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用废弃零件拼出来的机器人,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响。到处都堆满了杂物,甚至没有下脚之地。 各种大大小小的零件塞满整间屋子,充斥着铁锈味和机油气味。 看来这里就是星盗的联络点了。 他弯下腰,目光从地上掉落的一颗后旋式飞船反应堆固定螺母,移到另外半截机甲手指关节外壳上。 ……看来好东西倒是有不少。 他默默记下在这件店里看到的一切。 然后把自己那枚摔坏的光脑,挂在了一个熄火的拟太阳炉上。 差不多行了。 还浪费他一个旧光脑,想想都让他心痛。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离开店门口时,风衣下摆扬起波浪般弧度。 “喀嚓——” 在某个隐秘角落,外表像是一座报时小鸟钟的机械鸟转过脸,藏于右眼的摄像头,正好拍下他离去时的身影。 入秋后,帝都星天气晴朗,秋日阳光明媚飒爽。 帝都星上的居民纷纷选择在这个时节出游,到处游人如织,繁忙拥挤。 只有位于星球行政区最中央的皇宫,依旧巍然森严,寂静空旷。 在那连绵成片的宫殿建筑群内,一声马啸,忽然打破这份寂静。 紧接着是惊呼与尖叫,和东西不停被撞落打碎的声响。“殿下!”“殿下小心!”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路从走廊尽头,如潮水般奔涌到走廊另一头。 这条富丽壮观的走廊,每一根廊柱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塑像,地面是彩绘拼接到找不到一丝接缝的砖面,头顶干万盏水晶灯依次垂落。 然而就在这条走廊上,一匹高大矫健的黑色骏马,正踏 蹄奔驰。这匹名贵的宝马通体泛出水光,纯黑色毛发顺滑茂密,奔跑间马鬃飞扬。 一匹马,在一条室内走廊上横冲直撞,打碎了摆放在边几上的一件又一件珍贵藏品,却无人敢出声指责。 ……只因为那骑在马上的,是这个帝国,最尊贵、也最煊赫的皇子。他是生来天潢贵胄。黑发蓝眸,璨若星辰。 陆昂一身骑装,手持马鞭,冷笑着看骏马撞翻一个个摆件、花瓶、雕像,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任凭这匹黑马发疯一般狂奔。 身后跪了一路的宫内仆从。 有人尝试劝他,有人哀哀乞求,都无法让他停下。 这是皇子奢侈的乐趣之一。 被禁足在宫中的这些时日,他已从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自得其乐,就喜欢看这些人兵荒马乱的模样。1天下。 陆昂带着些想要毁去这里一切的憎恨,策马扬鞭,自走廊中疾驰而过。 前方是一队正在拆下油画的外包工程队,都穿着厚重的白色防尘服,头戴呼吸过滤口罩,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固定的画框中揭下一张油画。 他们是帝国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正要把这些旧油画拿去维护修缮,再重新挂回皇宫的墙壁上。 这些外来人员哪里见过宫中这般动静,都张大了嘴巴,看见骑马冲来的陆昂,僵在了原地,连跑也不敢跑。 这可是活生生的帝国皇太子!帝国皇太子在骑着马朝他们过来! 几位文质彬彬的古画研究员们完全无法作出反应,呆呆拿着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看这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就要撞上那张脆弱的油画——— 一个穿着防尘服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油画前,直直正视马上的陆昂! 马蹄高高扬起—— 就在即将踏下的刹那,陆昂勒住缰绳,身体向后一压,夹紧马肚,硬生生停下了这匹奔驰的骏马。 他气冲冲地瞪视那身影,冷冷道:“你找死吗?!” 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仰起头,看向马匹上俊美无俦的皇子。然后抬手,摘下脸上的防尘眼镜和口罩。 “陆昂。” 第24章 皇冠没了(悲 他露出那张即使化成灰,陆昂都不会忘记的脸。 年轻、精致、清冷,眉梢轻抬,眼角冷冽。 马背上的皇子瞬间愕然! 随即,那双午夜蓝的眼睛里腾起一股猛火,他直接俯身,一把拽住兰沉的手腕,把兰沉在众目睽睽之下,掳掠上了他的马鞍。 兰沉差不多是被陆昂甩到了马上,还没坐稳,陆昂便一放缰绳,再次策马狂奔起来。 他发出惊呼,几乎就要被扬蹄飞奔的骏马给颠下去,好在有陆昂一手拉住他的小臂,才不至于让他滑落下去被马蹄践踏。 “陆昂!停下!你干什么!”他在猎猎风声中呼喊陆昂。 陆昂看也不看他,直盯前方,骑马带着兰沉一连绕过好几条走廊,不知又打碎多少路上的花瓶摆件,直到撞进一间巨大的卧室套间。 陆昂翻身下马,抓着兰沉的领子,把他从马上拉下。 兰沉被摔倒了地上,关节处发出剧痛,他不由闷哼一声,捂住手肘。而此时门外才陆续有脚步声传来,是追过来的仆人们。 陆昂向他那匹黑马吹了个口哨,黑马仿佛有灵性一般闻声打了个响鼻,便往门外跑去,又把外面赶来的仆从们吓得纷纷退让。 “谁都不准进来,”陆昂向一个为首赶来的男仆冷冷道, "把门关上。" “是、殿下……”那男仆战战兢兢,低头撤后,分别关上了两扇高大的雕花拱门。 陆昂转过头,看向地上的兰沉,箭步上前,双眼都像要喷火, “谁让你进来的?” 兰沉撑着手臂,从地上坐起身。 他坐在一块柔软而厚实手工地毯上,没有回答陆昂的问题,用手摸向腰间挂着的那个帆布工具包。 他这幅镇定自若的模样,更加点燃了陆昂的怒火。 皇太子怒气冲冲地蹲身半跪,直接抓住兰沉的领子,低吼道: “我再问你一次,谁让你进来的?” 在这儿见到兰沉,他好像厌恶到不行,仿佛兰沉才是那个闯进他生活的入侵者,仿佛兰沉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他带着憎恨的眼神,怒气冲冲地打量兰沉。 少年面庞洁净,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疏淡的阴影。他低着头,没有看他,双唇 淡粉而柔软。 “说话,”陆昂愤愤地说, “不是很牙尖嘴利吗?怎么不敢开口了?你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兰沉终于在那个帆布工具包里摸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他用手指推开一把扳钉钳,从包里拖出那顶陆昂赠予他的皇冠。 "……我来把这个还给你。" 他把皇冠拿到身前,递给陆昂, "你拿回去吧。"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他冒着被抓住处死的危险,乔装打扮潜入皇宫,一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就是为了把这破玩意还给他??! 陆昂瞪着这顶皇冠,心绪难平,气到快要爆炸了。 他不愿承认内心更深处涌起的失落,和紧接着出现的淡淡苦涩,用暴怒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压着声音道: "……这是什么?" “我问你,这是什么?你以为我会收回我给出去的垃圾?你以为我会稀罕?!”他冷笑一声,挟着勃勃怒火,从兰沉手上拿过皇冠,长臂一扬,直接把这顶价值连城的皇冠扔了出去! 皇冠撞上墙壁,刀锋镶嵌的钻石和铂金骨架顷刻碎得七零八落。那些昂贵的钻石一颗一颗地掉到了地上。 兰沉的视线追着皇冠落地,眼睁睁看着它四分五裂。他没有过多表情,只有眼底渐渐凝出一层寒冰。 陆昂死死盯着他。 兰沉垂下头,叹出一口鼻息,额前几绺发丝垂落。"……我只是想还给你。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走了。" 他没有与陆昂对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 陆昂扯住他手腕,几乎要咬碎牙齿: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进来的?你知不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但凡被他们发现你,你都有可能直接被禁军处决——" 他当然不会就这样让兰沉走。他怎么可能甘心。 兰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泛出一丝淡淡的哀戚。 又很平静地将这抹哀戚藏在那片结冰的湖面后,语调没有起伏: "……这和你没关系,我既然来这里,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陆昂笑了一下,收回手,不 想让自己显得对他依依不舍, "是宗霆帮你的吧?哦,也对,他当然有办法,能把你弄进来,再把你全须全尾地弄出去。” 他在那边讥嘲。 兰沉:猜错了宝,当然是你亲爱的好舅舅把我弄进来的呀。 ……这座皇宫名义上是尤里乌斯一族居住的宫殿,可实际早已在摄政王池皎的掌控之中。在自己人的大本营里,他想进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池皎现在是他的盟友,他只需要跟池皎打个招呼,自然就有人能替他安排好一切。 不过他并不会告诉陆昂这残忍的真相。而是闭上嘴,沉默不语地别过脸,就好像被陆昂说中了一样。 陆昂:”哈… 他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摄政王如此,宗霆也如此,一个个全都爬到了他头上,一个个都根本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池皎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禁足在宫里,哪也去不了,而宗霆更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送进皇宫,没有任何人能察觉。 这哪里还是尤里乌斯家的帝国,哪里还是他的家。陆昂捏紧了拳头,心脏中像有一股气撞来撞去,死死咬紧牙关。 兰沉偷偷抬眼看他。 原本还意气风发的皇太子,此刻突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抹掉了身上的色彩,一身昂贵骑装,也变得粘满灰尘。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他在这场权利顶端的逐鹿中,没有丝毫胜券。比起宗霆和池皎,他实在太年轻,也太天真。 他还没来得及握紧掌心中的那些钻石,钻石便纷纷从他指缝中坠落。真正的权利游戏,现在才向他揭开序幕。……皇子殿下,终于要开始长大了啊。 第25章 衣柜.i 面对兰沉的闭口不言,陆昂气得把拳头都捏的咯咯作响:”……滚。" 他低低地从牙齿里挤出这个字。兰沉站在那边,面色一寸寸苍白下去。 他抬起眼帘,看向对方,不禁带着几分失望: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说完,转身就要走。 “什么都不明白的是你!”陆昂在他身后吼道。兰沉停下脚步,低着头,肩膀微微下压,仿佛苦涩难言。 陆昂现在心里乱得简直像分成了两个人。他脑海里的其中一个人并不想让兰沉就这样走掉,催促身体上前拉住兰沉,但另一个人却双手抱臂在那冷笑,对他说: “你已经被他骗过一次,还想被他骗第二次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只能带着怒容嘲道: “呵,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也没错,但我现在至少知道了,你是宗霆的妻子,你一直都在欺骗我,不是吗?" 兰沉背对着他,捏紧双拳,低声问: “——我骗了你什么?” “我一个字都没有骗过你,”他转过身,看向陆昂,“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我……” 他像是说不下去,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闭上双眼,脸色愈发苍白。 陆昂还在那边咄咄逼人,冷笑道: “你没有骗我?那你在我面前装成那副故意清高的样子干什么?你还说你缺钱?你的戒指呢?宗霆不会买不起一只戒指给你吧?" 兰沉呼吸急促,想要稳住自己的情绪,却终究失败,定定出声: “我跟他离婚了…我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陆昂瞬间顿住。他似不敢置信,语气慢了下来: “——什么?” 兰沉抿嘴,眼帘垂落,不想看他,轻声道: “……我走了。” 但他刚才那句话已经把陆昂的心搅得乱作一团。陆昂再次拉住他,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强迫兰沉看向自己: “你和宗霆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他虽然震惊,但心里却隐隐有个小小的、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猜想。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他? 这个念头让陆昂如芒刺背,口干舌燥,直接连珠炮一样地向兰沉发问。兰沉吃痛,抽了口冷气,侧过脸道: “……不关你的事。” "告诉 我!" 兰沉缓缓抬眸。 ……这下让陆昂看清了,他眼底沁满的水光。 兰沉偷偷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精准拿捏住右眼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他落下一滴眼泪,随即眼帘轻颤,咬住嘴唇,再怎样也不肯开口。陆昂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他落泪,像看到他的铠甲不堪一击地碎裂。 “哭、哭什么……” 陆昂慌张地嘟囔着,伸手去帮兰沉擦眼泪,兰沉却别过脸,不让他碰到自己,满脸都是倔强。陆昂一下心软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根本没办法抵抗兰沉的眼泪。兰沉总是和他嘴硬、喜欢和他对呛,可一旦兰沉在他面前流露出一点点脆弱……他便立刻向他缴械投降。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心情这么复杂过,他又恨、又生气……又感到茫然。陆昂匆匆扯了几张纸巾,塞到兰沉怀里。“你自己擦吧。”他道。 兰沉不说话,把纸巾全都揉皱了攥在手心,努力让自己语气冷硬: “我把‘定金’还你了,之前我们的那笔交易……作废吧。" "凭什么?”陆昂马上回道,他挺直了背,低头瞪兰沉, “我没要你还给我,我也没收回,凭什么作废?" 兰沉自己擦掉脸上的泪,重新整理好情绪,眼神看向陆昂刚刚把皇冠扔出去的地方。陆昂也跟着他一起看过去: "……" 那皇冠死状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兰沉道: “我想过了,我不能要你给我的钱,我自己欠宗霆的,我会自己还。” 陆昂一听到“宗霆”两个字就心里腾腾冒火,说: “你还想跟他有牵扯么?” 兰沉:"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陆昂憋着一肚子火: "……我不同意!你已经答应把自己卖给我了,又怎么可以单方面反悔?"“你已经让我滚了,难道我还要赖着不走吗?”兰沉反问。 这一下把陆昂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干脆胡搅蛮缠: “反正我不同意!无论如何,这都已经是一笔说好了的交易,是你自己想出尔反尔!" 兰沉没再说话了。 他干脆抬脚就走,又第三次被陆昂拉住。这次 陆昂直接把他整个人抱住,强硬地按在怀里,年轻炽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兰沉的后背。 他像一条受了委屈的大型犬,用自己强壮的手臂环住兰沉腰间,头压得很低,几乎就凑在兰沉耳边,不甘心地问: "……你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兰沉: "你放开我!" 就是不回答陆昂的问题。 可他越是避而不答,陆昂便越是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测。 他难免有一点雀跃,心底的咆哮小人彻底被另一个小人打死,满心都涌出一股酸涩的满足感:……兰沉为了他和宗霆离婚了。 这全是为了我。陆昂想。 在宗霆和他之间,兰沉选择了他。 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欢喜。从西里亚委屈到现在的一颗心终于被温柔安抚,他浑身的刺都被兰沉就这样抚平了,他好像再没有听过更好的消息,也再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悸动。 他在兰沉耳边说道: “总之,你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我没允许你走,你就不能走。”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都染在兰沉耳朵和脖颈间。 兰沉:……刚还冲他发火呢,现在又这样。小学鸡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是不知道他的爱,是否也会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得好好爱他一点啊,毕竟马上,就有一场好戏开演。 他佯装挣扎,想掰开陆昂的手,陆昂却把他抱得更紧,让他耳朵上慢慢升起一片红晕。 暧昧心动,彼此间都有所感知。 那些西里亚夏日夜色中的回忆,从山上吹拂而来的晚风,是独属于他们的记忆。……再难忘不过了。 水火不容,谁又能确定这不是一种掩饰。 “陆昂,那就是、就是一个玩笑,你别把那个当真了行吗?”兰沉出声道。 “我可没说那是一个玩笑,”陆昂认真地说,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是玩笑,你已经卖给我了,你就得听我的。” 兰沉扭头看他,对上皇太子殿下明亮有神的午夜蓝眼睛。 ……他这样英俊。撤去怒容之后,比童话中的王子还要帅气百万倍。 年轻的脸上鼻梁高挺,嘴唇虽薄,却泛着蔷薇色的光泽,下巴颏中间微微凹陷,是还没有 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磨难一张脸,完美无缺到让人艳羡。 兰沉耳廓微红, “你能不能别说了……什么卖不卖给你……”“难道不是吗?”陆昂坦荡问, "你就是我的东西。" 兰沉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模样,解释道: “我必须得走了,我跟着博物馆里的人一起过来的,他们把那几幅画收好之后就要坐车离开,我总不能留在这里。" 他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肘,带上往日那份嘲讽语气: “还是说,你想让我留下来当你出气包,这应该是我对你来说最大的用处了吧?" 陆昂听出他在生气自己刚才从马上推他那一下,心虚道: “我看看——”他把兰沉转过来,捋高他的袖子,果不其然在手肘处看到了一大片青紫。 陆昂:。 他瞬间心虚无比,握着兰沉手腕, "我、我去让他们给你用一下医疗仪。" "不必了,”兰沉收回手,自己把袖子拉下, "我要走了,本来也就是看你这么久没回学校,我才想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陆昂一听这话便轻哼, “明明就是担心我,还嘴硬。”“……随你怎么想。”兰沉面色微红。 陆昂抓住他手腕不放,忽然勾起嘴角: "等一下,你说你是和那些博物馆里的人一起进来的?你们来了几个?" 兰沉奇怪地看他:"大概十几个……你想干什么?"他确实聪明,一眼就看出陆昂在朝他们做打算。 陆昂笑了一下,俯身靠近他,双唇微张,仿佛就要贴到他脸上……那两片蔷薇色的嘴唇停在兰沉耳畔,压低声音, “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兰沉被吓到般向后退了一步,再也维持不住冷脸,眼底原本冻着的坚冰倏然碎裂。"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跟我们一起出去……"他语气慌张,眼神四下乱看。 哦,所以高冷学神也会害羞。陆昂抬高一条眉毛,右手插兜,表情似笑非笑。 他果然是喜欢我。 陆昂心中再次确定这点。 “我穿上你们的衣服,戴上眼镜和口罩,不就可以混出去了吗?”陆昂心情很好。 兰沉皱 起眉,避嫌一样退到门边: “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走?你现在是不能自己出去……?" 陆昂立刻拉下脸。 他不想在兰沉面前告诉他自己被禁足这件事,只能冷哼一声,略过这个话题,道: “你别问这么多,听我指示就是了。" 兰沉半信半疑地看他,弄得陆昂自己觉得很没有威信,干脆行动起来,往这件套房里的一处小房间走去: “过来。” 他喊上兰沉,走进一间金光璀璨的房间——字面意义上的金光璀璨,房里每面墙都呈列着数不清的珠宝,各种权杖、徽章、宝石、挂饰堆放得到处都是,仿佛掉进了巨龙的宝库。 尤其是最中间那一排透明的展示柜里,放着一顶又一顶大大小小的皇冠,仅粗略看去,就有十余顶冠冕,金碧辉煌,光芒四射。 兰沉:……吗的,迟早得打倒帝国主义! 所以对陆昂来说,他送给兰沉的那顶皇冠,确实只是随手给下的定金。 陆昂看也不看这些东西,径直往房间最里面走,停在一个立地的巨大银色圣杯前,用手在杯沿抹了三圈。 墙后传来轻微的声响,仿佛是滑轮一点点拖动——整面墙向左移开,朝他们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密道入口。 里面没有灯光,只有入口处能勉强看清点轮廓,墙壁都是严丝合缝的金属板材。兰沉略微惊讶地看向陆昂: “你房间里……怎么还会有密道?”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东西,你没听说过?”陆昂道,他已经在往里面走, “跟上我,别走丢了。” 兰沉快步跟上他,两个人一齐进入密道。 这密道暗不见光,只能用他们两个的光脑照出前方一点点路,陆昂走在兰沉前面,仿佛里面的路很熟,脚步没有分毫慢下。 "这条路会通到哪里?"兰沉快步跟在他身后问。 陆昂停了几秒,才道: "……仆人间。" 兰沉有点意外: "为什么?一般这种密道不都是用来逃往宫外的吗?" 他说得并没错。 /> 但陆昂房里的这一条密道,却有着一个更不堪的用途。这是用来……让宫内专门伺候他的仆人为他侍寝的。 陆昂小时候只把这条密道当作一个用来玩的地方,直到他十几岁才时知道这条路的真正用处。他恶心到几欲作呕,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这条密道。 这座建造于鲁米利亚王朝的华美宫殿,每个角落里都藏着龌龊和肮脏。 陆昂甚至在兰沉的疑问中,逐渐生出一股恼怒。他憎恨这座皇宫的很多地方,却有人只想让他住在这里,做一个最名正言顺的傀儡。 见他抿嘴不说话,兰沉便也没再继续问,安静地跟着他在密道里绕来绕去,最终在一个隐约有亮光的出口处停下。 出口处的门是生物识别码电子锁,陆昂自然有权能打开门,他带着兰沉走出密道,两人来到了一间配殿的公共休息室,这里就是陆昂所说的“仆人间”了。 休息室里倒一应陈设齐全,若是放在宫外,也算得上豪华。他们刚要穿过休息室出去,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陆昂反应很快,立刻拉过兰沉,四下一看,拽着他退到旁边一个置物柜前,拉开置物柜就把兰沉塞了进去,随后再把自己挤进去。 ……置物柜里面的空间本就狭窄,还挂着许多仆人制服,他们两个人钻在里面,几乎没有立足的空余。 为了关上柜门,兰沉只能背靠木板,让陆昂上身和他贴紧,将双脚缠在陆昂腰侧。——这个姿势实在太过暧昧,让人脸红心跳。兰沉的腿刚挂上陆昂背后,陆昂便瞬间涨红了脸。 他一条手臂撑在置物柜顶部,一条手臂拉着开合的柜门,根本无法再移动。昏暗的光线下,皇子连脖颈都涨得通红,蓝眼睛色泽浓郁得像要沁出一片风暴。 置物柜里,空气温度正一点点爬升。 两个人均是面红耳赤,兰沉眼睛湿润,呼吸间隐隐发颤,气息全都吹在了陆昂身上。陆昂手臂肌肉绷紧,瞪了兰沉一眼,脸却更红。可他们甚至不能说话,因为外面已经有人在休息室里交谈。 听脚步声一下来了好几个。 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声说: “你们听说了吗?殿下把一个外面来的工作人员带进寝殿了。” 另一个稍微粗点的女声道: “还有这种事?你听主殿的人说的吗?天呐,殿下不会是——不 ,不可能,怎么可能,殿下这么多年从未临幸过宫里任何人,而且也没和贵族小姐交往过,怎么会看上一个外面进来的人……" 置物柜里,两位她们谈话的主角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陆昂的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他满面恼怒,狠狠瞪向兰沉,企图用这招掩盖自己的羞赧。兰沉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眼睑下方的皮肤也在发红,做嘴形说: “你——没有——”陆昂无声地做嘴形: “闭嘴!”他当然知道兰沉想说什么,但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外面的两位女仆还在聊天: “你说,那殿下会不会只是把那个工作人员带进去训斥呀?是不是他冲撞了殿下,惹殿下不快了?" 另一个年轻的女声说: “我不这么想。你不知道,他们说殿下把门都关了,还不让别人进去……好像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她“嘻嘻”地笑: “哎,幸好是这样……殿下之前一直那个样子,对谁都冷着一张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所以才……" 她笑得格外耐人寻味。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她们都以为房间里没有别人,这才敢如此放肆地讨论陆昂,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 ……置物柜里,空气死一般沉默。 陆昂简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人私底下胆子居然这么大!敢这样议论、猜测他!要是让他知道外面这两个人是谁,他一定得、一定得把她们逐出宫不可! 兰沉挂在陆昂身上,眼睁睁看着陆昂的表情变了又变,憋笑憋得差点破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陆昂在这,他都想要仰天长笑了,没想到,陆昂才十八岁,就开始陷入了男人最可怕的危机,被人怀疑能力不行!! 陆昂真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社死了。 他怒极反笑,撑着置物柜顶的手放下来,掐住兰沉的下巴,看着兰沉双眼中溢出的笑意,恨恨做嘴形: "很好笑吗?" 兰沉拼命咬唇忍住笑,又因为在置物柜里空气本就不够,气息愈发急促,憋得两只眼睛都水汪汪的,扑闪扑闪,一个劲猛瞧陆昂。 陆昂被他这样看得又气又怒,同时心里还跳 得厉害。 心脏跳得都快要不受控了,砰砰地在胸膛里作响。 他咽了下喉结,拇指用力,把兰沉下巴上那块皮肤都按得发白,身体下意识靠近,双唇轻抿,凑到兰沉面前。 现在他们是眼睛对着眼睛,鼻尖顶着鼻尖。 兰沉怔怔地看着陆昂。 陆昂的这双眼睛,是他们家族特有的午夜蓝颜色。 只有尤里乌斯家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光线不好的地方看,是如同深海暗涌般的墨蓝色,光线亮的地方,就可以看到纯正浓郁的蓝,好看得像是一簇矢车菊。 而此刻,这双眼睛亮得惊人,几乎要将他灼伤。 他们的喘息都融在一起,难舍难分,彼此都感到灵魂颤栗。 终于不知是谁先破了冰,将嘴唇贴到另一个人唇上。 这一吻下去便像着了火,怎么都停不下。 燎原大火已经点燃。 嘴唇的触感干燥柔软,唇齿相触时有一种从心底升起的震颤,紧接着便是冰冰凉凉的舌头,有人无师自通,很快已在对方口中攻城略地。 他从不知道、从没想过、也从没经历,原来接吻是一件这样容易让人沉溺的事情。仅仅是双唇的相碰,唇瓣彼此轻碾,就已带来无上欢//愉。 手发软,心在跳。 但掠夺的天性就此被诱发,如何能及时止步。失控。彻底失控。 一直被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挣断。 世界在狭小的置物柜里变成果核、变成宇宙。外面是笑声,而里面是一场近乎停滞的漫长深吻,连灵魂也尖叫。 兰沉被陆昂用双臂紧抱,被陆昂用唇舌索取,舌头刮过齿列与上膛,仿佛大脑皮层触电,神经元一齐欢欣鼓舞,从头皮发麻到脚尖。 年轻的、尊贵的皇子吻得太暴烈,像新生的雄狮终于展开它的爪牙,第一次撕开自己的猎物。——可究竟谁被谁捕获,谁成为谁的俘虏。这头年轻的狮子,不得而知。 他亲得兰沉都快喘不过气,大脑缺氧,面色越来越红,近乎室息,在濒临意识模糊之际,用手轻轻推开对方的肩膀。 陆昂这才慢慢停下,退出时嘴唇仍留恋般在他唇上碾了又碾,最后还用牙齿意犹未尽地咬了一 />兰沉嘶声抽气,用湿漉漉的眼睛瞪他。怎么看怎么没有威慑力。 陆昂还是脸红,明明刚才和他吻得难舍难分,现在又是一幅纯情模样。这时外面的说笑声淡去,两道疏疏落落的脚步声逐步走远。似乎是那两位女仆离开了。 陆昂僵着身体,用肩膀稍微顶开了一点点柜门缝,小心地向外打量。……看来确实是走了。 他这才转回去,看向兰沉。 兰沉在他怀里轻喘,头发散乱,眼睛却明亮得甚过所有钻石。叫陆昂看得心乱如麻。 "你……" "你……"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陆昂飞快地闭上嘴,双颊绯红。兰沉也红着脸,他抓住陆昂的肩膀,抢在陆昂再次开口之前,先一步问出: “陆昂,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26章 怎么可能! 陆昂呆了一秒,随后身体先于大脑,下意识说出: "……怎么可能!" 他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兰沉的心意。 骄傲的皇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会喜欢上一个Sigma。至少、至少也要等兰沉先向他表白,他才有可能承认.… 兰沉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几分失落。他睫毛颤了颤,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哦。” 他从陆昂的脸上移开视线,眼帘低垂,嘴唇仍是柔嫩水润的模样,上面还有陆昂留下的一个显眼的牙印,沁出一点点血。 ……明明刚刚他们还在接吻呢。 陆昂颇有些尴尬,心下燥热不安,嘴硬道: “是你自己喜欢我吧,你少异想天开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兰沉别过脸,不想说话。 陆昂底气不足地哼了一声,用肩膀推开柜门,这时才向兰沉道: ".…你、你松开。"兰沉依言从陆昂腰侧放下两条腿,双脚终于踩到地面,两个人的距离也迅速拉开。 陆昂的心脏仍在砰砰直跳,他口干舌燥,也没再牵兰沉,自己先一步走出去,匆忙道: “跟上。”兰沉跟在他后面,从这间仆人休息室里离开。 陆昂又带着他穿行于皇宫的大小宫殿之中。 这里是陆昂从小长大的家,没人能比他更熟悉宫中的每个角落,他领着兰沉避开了所有监控摄像头,两人躲在一处靠近主殿的大理石雕像后面,陆昂靠在雕像底座上,问兰沉道: “博物馆的人要拿哪几幅画?" 兰沉报出几个名字。他记性很好,即使只是在来的路上看了一眼这次的画作修缮名单,也能够一个不差地全部记住。 陆昂点点头,他记得那几幅画在哪,便带着兰沉绕过去,果不其然在一副旧肖像画附近找到了博物馆那几名工作人员。 尽管他们中的一员不久前刚被太子带走,但这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小员工能插手的事,该交涉的自然有上面的人去交涉,他们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就是了。 陆昂看准机会,在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落单之时,动作利索地从背后向他劈了一个手刀,把这名工作人员击晕过去。 堂堂帝国的接班人,自然会从小学习防身自卫的本事。 陆昂天赋过人,格斗、击 剑、射击种种,都由全帝国最好的老师教授,无论什么都能很快上手精通,一身本事即便放在军中,也算得上不凡。 他把这名工作人员身上的防护服和护目镜、口罩都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还不忘系上腰间的工具包,只花几分钟,就摇身一变,成了和兰沉一样的“工作人员”。 虽然这身防护服尺码小了点,穿在他身上袖口、裤脚都短一大截,倒也不碍什么事。 等下午博物馆的接送飞行车抵达皇宫后门时,没人能发现,他们的皇子已无声无息地混在人堆 里,离开了皇宫。 陆昂和兰沉在位于C区的帝国博物馆下车,很轻松地摆脱掉那些还想让他们一起去下班喝酒的研究员们,坐上帝都星的公共环形轨道列车。 陆昂从没坐过环形轨道列车,在车站里连如何开套票刷光脑进站都不知道,还是兰沉帮他在光脑上开了张列车套票。 兰沉本想最低档的月票,一个月之内都可以免费在帝都星F区以内乘坐轨道列车,没想到陆昂一看套票有六档,立刻不满意了: “你为什么给我开最便宜的卡?” 他从兰沉手里收回手腕,直接大手一挥,选择开了个最贵的终身无限制乘坐套票。兰沉:……行。 现在正是傍晚的下班和放学高峰期,即使是在星际时代,环形轨道列车这种公共交通工具也依旧繁忙拥挤。 站台上人山人海,他们挤在人堆里,顷刻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包围。 好在陆昂个子高,他戴着兰沉的一顶棒球帽,显得鹤立鸡群,边上人群为他身上那份贵气所慑,不自觉与他留出一点空当,让兰沉能够站在他身边,不至于被人群冲散。 陆昂显然是从来没有一下子被这么多人这样近距离包围过,他很不自在,表情不耐,原本还双手插兜,一副悠闲模样,现在已经下意识握住兰沉的手腕,低声问: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他们从哪冒出来的?" 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子殿下,又怎么会理解小屁民每天通勤的迫不得已。兰沉回道: “你以哪里都像宫里一样宽敞吗?环形列车本来就是这么挤……”陆昂很不爽地看他一眼,更加抓紧他的手腕: “喂,人这么多,你别挤丢了。”岂料兰沉早就去垫着脚去看正驶来的那两环形列车,根本不和他搭腔。 他们被挤得差点上不了车,还是兰 沉眼疾手快,看准人群的一处空隙,拉着陆昂便抬步冲进车厢。 车厢里面比外面还要拥挤,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他们和车厢里的人群紧紧挨在一起,不是这个的包装在那个的背上,就是那个的脚踩在了这个脚上。 陆昂一低头,就看到兰沉被前面一个提着一大袋东西的中年男人挤得摇摇晃晃,好几次都没站稳,他皱起眉,长臂一伸,把兰沉拉到自己怀里。 兰沉撞到他的胸口,又感觉到陆昂的手臂锢在他肩背上,让他整个人都和陆昂贴在了一块。“你干什么……”兰沉小声抱怨。 这姿势已经突破了亲密的底线,兰沉的头顶刚好抵在陆昂下巴上,他只需要稍微低头,脸颊便会碰到陆昂的胸膛。 陆昂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色高支衬衫,胸膛坚实,表面触感柔软而温暖,身上有干净好闻的淡淡香气,简直让人不能再心动。 陆昂低头瞪他,不说话,用眼神扫了一眼边上的人群,手臂把兰沉抱得更紧。列车继续向前行驶,兰沉轻声问: “你打算去哪里?” 陆昂抿嘴不答。 他跟兰沉出宫纯属一时兴起,完全是因为在宫中禁足让他无聊透顶,才会选择冒险偷偷混出宫。可要是真的问起他接下来打算去哪,他却答不上来。 他又对兰沉很不满:这个人,就不能自己主动提出邀请他赏光去家里坐一下吗?非得让他自己开 眼见陆昂的表情越来越黑,兰沉暗暗偷笑,知道对于陆昂来说,在这么拥挤的狭窄空间里和这么多人接触,无异于一种折磨。折磨就对了。太子殿下也总该体察体察民情,看看小屁民们平常都过着什么日子。 就在他们附近不远处,两个女生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他们,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个女生还打开光脑,飞快地刷出好几张照片,认真地将他们和照片上的人做对比,却怎么都对不上。 她有些失望地和同伴说着什么,还是频频朝兰沉和陆昂看过来。 终于在几站之后,她们两个鼓足勇气,趁车上的人少了点,走向兰沉和陆昂: “打扰一下………请问一下,你们是哪家公司的练习生吗?" 女生难掩的激动和期待。 她们刚上车就看见了这两个帅哥,好帅!她们在现实中还没见过比这两个人更帅的男生 ,而且个子高的那个男生,身上自带的那股气质,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吸引目光而存在,完全叫人移不开眼睛。 虽然看不清他的全脸,但女生心里已经确定这一定是哪个她不认识的爱豆。她刚才和小姐妹火速把各大偶像公司这年推出的新人名单都筛选了一遍,打算回去之后再关注,却没想到怎么都找不到对得上名字,这才大着胆子,和他们搭话。 陆昂:? 他不解地看向她们,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兰沉就先一步说: “不是。” 他一脸正经: “我们都是普通学生,他是哑巴。” 他把陆昂拉过来一点,让陆昂表演一个震惊却又无法开口的表情,两个女生脸上顿时露出惋惜神色: “啊……这样吗。”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这个高个子男生刚才一直都没说过话,他们全程只用眼神交流。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心疼起陆昂:长这么帅,怎么会是哑巴呢? 陆昂:??? 听着兰沉当面污蔑自己是哑巴,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兰沉为了不暴露他身份想出来的借口,但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他愤愤瞪了一眼兰沉的后脑勺,岂料兰沉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马上回过头,朝他狡黠一笑。 陆昂:.…忍住,忍住。 要是被人发现他在这里坐平民交通工具,他们就别想从车站里走出去了。 他强行按耐下说话的欲望,配合兰沉的满口胡话,冷着脸,压低帽檐,在那边装高冷哑巴。两个女生遗憾叹息,又看了眼陆昂骨相优越的下半张脸,不知为什么,怎么好像越看越眼熟…… 不过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在环形列车上遇到太子,这比白日做梦还要异想天开,所以她们都没把眼前的陆昂和新闻里的那位殿下联系起来,只是感慨几句,便与他们道别,下车离开了。 直到她们下了车,陆昂才气势汹汹朝兰沉发作,咬牙切齿地小声在他耳边道: “你干嘛说我是哑巴!" 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开始疏落的人群。 兰沉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跟他咬耳朵,镇定回答: “只有越和你的身份不像,她们才越不会怀疑你。" 陆昂嗤笑一声,才不肯相信他冠冕堂皇的鬼话。分明 就是指桑骂槐地讽刺他刚才没回答他的问题,陆昂心里很清楚。 真是小心眼。陆昂暗自想,这Sigma脾气坏,性格也差,也就只有自己才会这么大度,不和他计较。 他难免自得了一阵,又和兰沉继续坐了几个站,这时列车已抵达D区,车上的乘客已少去一大半,他们也总算有座位可以坐下。 兰沉与陆昂并肩而坐,他看了看光脑,再次问陆昂道: “你到底打算去哪?这趟车终点站会到F区,离C区很远,我等会儿来不及回去的。" 陆昂警觉:“你没有住在B区?” 兰沉声音低了低:"……我搬走了,现在住在学校附近。我一个人住。" 陆昂勾勾嘴角。 一听到兰沉和宗霆彻底没了关系,他就忍不住心里暗爽,心情颇为愉悦地说: “你不用回去了,和我一起去巴伦·菲兹那儿,他家的庄园就在F区。" 兰沉拧起眉头,他对巴伦·菲兹没什么好感: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下一站我换乘回C区。” 陆昂当然不同意,他威胁道: “不行,你和我一起出的宫,现在外面肯定到处都是想要找我的禁军,你一个人回去,肯定会被他们抓走处决掉,你只能跟着我。" “而且……一百万,”陆昂不屑轻哼, "你和我一起去,我给你一百万,怎么样,要不要?"……为了拐人,陆昂无师自通学会恩威并施了。 兰沉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男主不愧是男主,就算是篇烂尾文里的渣攻,他也还是男主,这成长速度,实在让人惊叹。 这小学鸡……说不定是个雄竞的好苗子!兰沉感到非常欣慰。 他装作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挣扎片刻,才嘟囔道: "……知道了。" 陆昂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忙又拉下棒球帽,不想让兰沉看到自己上扬的嘴 角。 陆昂誓要把装酷进行到底! 环形列车车窗外,太阳已开始西斜。 天空被皴染成明黄,犹如一大罐摔碎的橘子果酱,云层飞絮与落日都堆在天际线上,把整个世界晕染成金黄一片。 兰沉打了个哈欠。 他昨天卷得太晚,坐在行驶的列车上,便冒出些睡意,头随着列车的行进而一点一点,困得不行了。 陆昂用余光看到了他这幅模样,心下觉得好玩,故意没出声叫醒他,而是打开光脑,将摄像头对准兰沉,喀嚓一声,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少年靠坐在列车长椅上,身后是暖黄灿灿的落日,他闭着双眼,神态恬然。半睡半醒,好看得像是电影里的一帧画面。 叮咚—— "尊敬的乘客您好,本躺列车已到达终点站。请您收拾好行李,有序下车……" 列车到站了。 与此同时,帝都星B区,军方总部。 宗霆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一个又一个亮在半空中的投影光屏,光屏大小不等,错落交叠。每一个光屏上,都是兰沉的身影。 有兰沉从学校教学楼中走出来的画面,有兰沉回到家中的景像,也有兰沉在校外的书店里,低头认真挑书的模样.… 全是兰沉从西里亚回来后的这段时间里,所去过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开其中一个光屏。 光屏放大,是兰沉正在某家光脑维修店里,找人修复旧光脑的情形。宗霆当然认得那支光脑。那正是兰沉当初,在他怀里掉下来的那一支。 它被摔坏过屏幕,后来他就让府邸上的佣人帮兰沉重新换过触屏。 后来在西里亚,这支光脑应该是在混战中摔坏了,之后他见到兰沉时,兰沉手上都戴着另一支最新款式的光脑。 宗霆目光沉沉。 既然有新的,兰沉为什么还要去修那支旧光脑……?他轻轻地,用拇指推开左手握着的钢笔笔帽。 他又点开另一个光屏。 画面中,兰沉和高光宇在学校咖啡厅相对而坐。 摄像头的位置较远,只能看到兰沉的侧脸,坐在他对面的高光宇被拍得更清楚一些,脸色却并不好看。 不知兰沉和他说了些什么,男生面色一阵一阵变化,最终趋于平静,向兰沉点了点头。 宗霆握住钢笔,视线在两个光屏中缓缓移动。他有一种这两个画面之间缺少了一些什么的直觉……而那缺少的画面,才是他真正需要找到的真 相。 />他用钢笔在纸上写下两个日期。 11月7日。11月14日。 前者是兰沉和高光宇在咖啡馆见面的日期,后者则是兰沉去维修光脑的时间。 相隔一周。 这一周里的每一天,他都能找到相应的监控记录,唯独11月6日那天上午,相关监控记录消失了。 帝大任何一个监控里都没有出现兰沉的身影。 而正是那天下午……他在兰沉身上闻到了不该出现的血腥味。宗霆停下笔尖。 高光宇... 宗霆知道他是谁。 帝国异端审判庭最高法官高简明的独子,陆昂的玩伴,和陆昂交往甚密,自幼同进同出。高光宇。陆昂。池皎。 这几个名字在他脑海中连成一线。他愈发确定,兰沉见过了池皎。 也只有池皎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不着痕迹地抹去兰沉那天上午的一切行迹。 可是,池皎到底和兰沉说了什么? 宗霆放下钢笔,正要再看另一个光屏,办公室外便响起了三声敲门声。“进来。”宗霆按下桌边按键,收起所有光屏。红发碧眼的青年左手托着军帽,走到他面前向他敬礼致意: "将军,禁军那边刚传来消息。" “说。” 鲁西迪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宗霆表情,道: “他们说太子殿下在宫里失踪了,想要我们军方协助帮忙找人。" 宗霆抬起头。 脑海中那一点点线索电光火石般串联,他没等鲁西迪再开口,便问: “是失踪在宫里,还是宫外?" “……殿下好像是用什么办法溜出宫了,所以他们没在宫里找到他。现在禁军正在封锁C区以内的区域,准备进行彻底排查。他们说,想让我们帮助封锁领空和航空港,并且派一些防暴部队过去,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宗霆沉下眼眸,忽然道:“兰沉今天没课。” 鲁西迪满脸疑惑,愣了一下: ".…将军?" 宗霆沉默不语,将双手交叉,在下颌交叠出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形状,看向浮动着各式数据和电子信息的桌面。 /> 将军一下子变得好可怕,感觉随时都要站起来把他拍飞了!! 什么少爷有课没课啊,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将军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就开启压力模式了,为什么要压力他,跟他有什么关系QAQTUT 他心里发毛,大着胆子问: "将军,我们是该否同意协助排查?" 宗霆沉默良久,半晌,才在一片死寂般的恐怖气氛中道: “派点人过去,你把兰沉今天的行踪调查好发给我。" “是,长官!”鲁西迪立刻敬礼受命,忙不迭逃出宗霆的办公室。 F区,菲兹大公庄园。 陆昂没有提前通知巴伦他过来的消息,所以当巴伦·菲兹在家门口的监控里见到陆昂和兰沉两人时,他吓了一跳,忙跑出去迎接。 他已经听说了陆昂在宫里失踪的消息,却没想到陆昂会跑来找他,因此十分意外: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他神情尴尬地引着他们走进庄园, "我去让人给您准备房间和晚餐。"他看都没看陆昂旁边的兰沉。 兰沉安静地被陆昂牵着手,眼神带着一点点笑意,看了看巴伦。巴伦立刻收紧肩膀,昂首向前看。 陆昂道: “怎么,我不能来?” 巴伦轻笑一声: “殿下哪里的话,寒舍随时恭候您的尊驾,只不过……宫里知道您到这儿来了吗?听说宫里已经找翻天了,现在禁军正在地毯式排查0区和A区四周。" 陆昂嗤道: “让他们找到我再说。” 他和兰沉在餐厅吃过晚饭,便在庄园里的后花园休息。 菲兹家的这间庄园,拥有一座闻名于帝国社交圈的美丽花园,花园在一处山坡之上,种满了玫瑰和紫藤,夜色中萤火虫星光点点,仿若仙境。 兰沉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庭院中看光脑认真学习,陆昂便靠在边上,和巴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巴伦好像格外紧张,时不时望向花园远方,陆昂很奇怪: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巴伦马上转回过头, "我在看那边的玫瑰田……这个品种的玫瑰只在仲秋开花,这花很难得,是来自于银河系那边的品种,您不去看看吗?" />陆昂根本没心思: “不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池皎那见过更多奇花异草,灭绝的、没灭绝的、几百年开一次花的、开一次只开一分钟的……他对这些向来没什么兴趣,在他眼里,这些花花草草远不如兰沉有意思。 陆昂不满,很不满。兰沉一直在那看功课,竟敢不理他! 他又往兰沉那瞟了一眼,兰沉还是那副沉浸式学习的模样,面庞被光脑发出的光线照得十分明亮,两丛眼睫像有碎光洒落。 这一眼又把他看得悸动难言。陆昂抿住嘴唇,无声地将视线落在兰沉身上。 对于陆昂来说,所有的课程都很简单,他从小到大,都不需要怎么用功学习,就能轻松拿到最好的成绩。 他毕竟是Alpha,生来天赋出众,却没有想过,他轻轻松松可以做到的事情,Sigma却要花这么多的功夫才能办到。 可陆昂却出奇的,没有感到一点点可笑或者轻视。 相反,他反而有某种隐约的心动,就好像被人轻轻推了推胸膛,有一个缩小版的兰沉站在他心脏门口,探头探脑问: “我可以进来吗?” 他心想,兰沉是和别人不同的。 兰沉比别人更努力,也更不会愿意让简单的基因测序决定自己的命运。这么倔强,难怪喜欢嘴硬。 夜风轻拂,送来阵阵玫瑰花香。 兰沉像是看得有些累了,用手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时,正好对上陆昂看过来的视线。陆昂忙别过眼神,心底被年少的欢喜撞得七上八下。兰沉却直直看他,手里的光脑越捏越紧。 ……怎么还没转给他一百万呢?不会吧不会吧,小学鸡要赖账? 兰沉也很不满!他心里在咆哮,陆昂,你不可以赖账知道吗,你再不给钱,我下个月就要吃不起药了! 他心里嘀嘀咕咕,嘴上也不饶人: “你们在那边说话,很吵。” 陆昂一笑,正要说话,巴伦却抬腕看了眼光脑,脸色一变: "殿下——禁军传讯到我这来了,我去处理一下。" 陆昂收起笑意,脸色瞬间变冷,盯着他道: “不许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你知道要是说错话的后果。" “我知道的,您放心。” 巴伦点头,行色匆 匆地与他作别,往前厅跑去。 花园中,兰沉谨慎地站起身,看向陆昂: “他们找到你了?” 陆昂轻蔑道: “只是禁军在联系巴伦而已,不用管他,他不会说出去的。”兰沉面露忧色,收起光脑: “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走?这里应该呆不久了——”“嘀嘀”两声,陆昂的光脑通讯响起。 "殿下,”巴伦焦急的声音从光脑里传出, "……是选帝侯的人来了,您快走,花园右手边有一条小路,您从小路出去,可以通到外面的大路。" 陆昂直接掐断了通讯。他二话不说,牵起兰沉的手: “走!” 他们在夜色中穿过重重玫瑰花枝。花园夜露凝结,雾气深重,玫瑰花影影绰绰,伸出的花枝不时勾住他们的衣角。 陆昂快步走在前面,兰沉在后面跑着,费力跟上他的脚步。 而身后已经亮起了探照灯。锥形的灯光刺破浓雾,在天幕上照来照去,远远就能听到对讲声和脚步声。 陆昂加快脚步,紧咬牙关,拉着兰沉跑了起来。 他们一路不知跑了多久,总算顺着花园小径来道这座花园的尽头。 兰沉越跑,步伐越慢,到达时已气喘吁吁,脸上全是汗水,连话也说不出,一味撑着膝盖喘气。他们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陆昂止住脚步,打量四周。花园尽头砌着一圈矮墙,墙体不高,他轻松可以跃过,但兰沉显然是没办法再跳过去了。 他当即把兰沉拉过来,抱着他的腰,把他举到墙头放下。 兰沉发出小声惊呼,还没等反应过来,陆昂便也跳上墙,坐在他旁边,撑着一条手臂,回头看了看浓雾中还没有追过来的追兵,轻轻笑了一声。 ……搞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为这念头而感到好笑,不知为什么他们像在私奔。他转过去看向兰沉,嘴角含着笑意,就往对方嘴唇上轻啄一口。 “都什么时候了,”兰沉面色微红地推开他, “快走!” “知道了知道了。”陆昂满口应着,转了个身跳下矮墙,正要回头去把兰沉接下来,就听到了几步之外,有沉沉的脚步声响起。 陆昂的眉峰一寸寸冷凝。 他回过头,一阵强光打在他身上, 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睛。强光驱散浓雾,照出几米外,黑压压、一排排的士兵。 他们站成了一度密不透风的人墙。连只苍蝇也不可能飞的出去。 陆昂定住视线,穿过消散的雾气,看向前方的为首者。 一名佩戴着少校肩章的军人直身而立,站在前方。他右手握拳,置于左肩,向陆昂躬身行礼: "参见殿下。" 陆昂捏紧拳头,没有说话。双眼中午夜蓝如同墨色暗涌。 “请殿下随下官回宫,”这名少校道, “选帝侯大人正在等您。” 陆昂的脸色越来越冷,眉眼料峭宛如寒冰,眼中似有风雪。 “要是我说,”他缓缓开口, "不呢?" “那就请恕下官僭越了。” 少校这样答道。 ……他们居然连装也不装了,直接告诉他要用武力把他带走。 陆昂只觉血气上涌,他被点燃盛怒,冷冷一笑道: “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下官相信。”少校不卑不亢。 陆昂走上前,揪住对方的领口,抬手攥拳,正要砸出一拳,对方却也迅速出手,展臂格挡住他的动作! 他居然敢跟他还手。 陆昂怒不可遏,瞬时动手,与这名上尉在眨眼间交手数招。 对方不仅精通格斗术,而且还毫不退让,与陆昂打得有来有往,出招卸力、见招拆招,一时之间竟分不出高下。 拳风呼啸,陆昂侧身避开对方送来的一拳,旋即抬腿踢向对方,正要揣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通坠落的声音。 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陆昂连忙回头,随即便挨了一拳,砸在他胸口,叫他心神俱震。而另一边,兰沉从矮墙上跳下,他没有站稳,摔在地上,手臂瞬间擦出长长的一条血痕。 ”陆昂! "他顾不着自己的伤口,忙抬头看陆昂,神色焦急, "你别跟他们打啊!" 可陆昂分神在他身上,便已经又挨了一拳。这一拳,对方的指骨擦过他面颊,在他颧骨上留下一道擦伤。 陆昂感到肾上腺素在体内激增,他没有痛感,有的只是无法遏制的愤怒。他向后一 仰头,很快又站稳脚跟,捏紧拳头,再次与对方交起手来! 年轻的Alpha像一头健壮的狮子,每一拳携带着雷霆盛怒,力量惊人,摧枯拉朽般势不可挡,叫那少校暗暗心惊,不知不觉间也身上也挨了陆昂好几下拳头,连连后退数步。 他身后的士兵手急眼快地接住了他。 陆昂走上前,浑身盛怒难止,可怕得像是一阵暴风雪。——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枪口,抵在了兰沉太阳穴上。"殿下,”有人站在兰沉身边,用光束枪顶在他脸侧,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陆昂如遭雷击,一点一点,转过身。 他看到兰沉狼狈不堪地被人控制住,用枪抵着脑袋,脸上露出惊惶神色,却还在拼命跟他说话:“你别打了!陆昂,你别跟他打架!” 他被人威胁了...他四面楚歌,没有任何援手。 他像是突然被丢进了一个绝境,前后都没有路走。陆昂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变冷。兰沉的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们当然有胆量开枪,兰沉只是一个普通平民,背后没有任何牵涉,他的性命在这些人眼里贱如草芥,可以随便处置。 他们甚至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他在这些人面前,没有丝毫威信。 ……陆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把手捏得发白。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看着他如何被人威胁,向坐在屏风后的那个人屈服。 陆昂咬紧牙关,屈辱与愤怒不间断地灼烧理智,心底的恨意浓烈到几乎要杀人。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是低低的一声: “把他放了,我跟你们回去。” “陆昂,不要……”兰沉含泪冲他摇头。陆昂移开视线,不愿看到他含着泪水的脸。 "您自愿跟我们走,这样就是最好的了。"那名少校咳嗽了几声,暗自猜想自己断了多少根肋骨,走上前向陆昂行礼道: "殿下,请上车 吧。 陆昂没再看兰沉,低着头,在那名少校的接引下登上飞行车。一群人安静而有序地登上飞行车,陆昂被看管在车上,哪也去不了。飞行车很快起飞,逐渐远离地面。 陆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他听到 有人在远处喊自己的名字,一声声地喊他。他向窗外看去。地面上,兰沉看着他们这辆飞行车,艰难地迈着步伐,紧紧跑在后面。 他脚步踉跄,跌倒了又爬起来,跌倒了又爬起来,膝盖上、手掌上摔得到处是伤口,却依旧执着地朝这辆飞行车的方向追过来。 就是不想让他走……明知自己毫无办法,却仍然苦苦地追逐着他们……一声声地喊着“陆昂”。——你那一百万,还没给我啊啊啊!! 陆昂目眦欲裂! 他双手颤抖,扶在窗沿,心痛得仿佛滴血。 人生第一次,他尝到了什么叫做心痛欲死。 第27章 我的一百万!! 眼看着那几辆飞行车离他越来越远,终于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兰沉狠狠殇了。 我的一百万!!! 他泪汪汪地坐倒在地上,膝盖上摔出一片可怕的伤口,青紫间红,鲜血淋漓。痛是很痛啦…. ——不过,陆昂,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你终于明白了,被夺走一切的痛苦吗? 他低着头,眼波轻轻流转,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落下的泪随之滚落,却很清楚,此时此刻,陆昂只会比他更痛。 那再好不过了。 他需要疼痛,疼痛让他清醒,让他不会沉浸在这些虚幻的穿书世界中,和书中扮演的角色同频,做上醒不来的黄粱一梦。 不开疼痛屏蔽器,其实也是因为他需要让自己记住他是为了什么,才会站在这里。 而住在钻石高塔中的,从来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的皇子,终有一日,也需要尝尝痛苦是什么滋味。你在将剧情中的那个少年抛下深渊的时候,看着他逐渐失去自己视为生命的一切的时候,有动过一丝恻隐之心吗? 还是说,你从未设身处地体验过,什么叫做失去呢?他没有擦去泪水,回头看了一眼浓雾中那座古老的庄园。眼中微微露出一丝轻嘲。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他早就布置好的狩猎游戏。从他进宫那刻起,摄政王就已经配合他,暗中安排好了一场好戏。 从宫内厅、博物馆、到巴伦·菲兹的家的这一路,都是他精心策划的舞台。 所有人都是幕后的道具师,注视着舞台上聚光灯中心的两位演员。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只有陆昂。 他将皇子送上舞台,与他共同上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感人戏码。而皇子并不知晓,他的这段感情,将会用多么惨烈的方式收尾。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掌上的鲜血,织物蹭开皮肉,疼得他面色惨白。 忽然又有一道亮光,远远地从头顶上方照下,将他整个笼罩在一个圆形的光斑里。他仰起头,看见空中有一架飞来的中型直升机,正将探照灯对准他的方向。灯光太强烈,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抬起手臂,挡在额前。 在光柱中,他在地面上小得就像是一只随时消失的、伤痕累累的飞蛾。 直升机上,红发碧眼的副驾驶员面色惊异,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后方的男人: “将军,那、那是不是少爷……他怎么会在这?" 宗霆侧首,目光穿过机窗,在半空中遥遥俯视那个小小的兰沉。他没有说话。 直升机缓缓降落。 兰沉被机翼飞旋刮出的大风吹得瑟瑟发抖,浑身狼狈。有人从直升机里跳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在这个大雾弥漫的夜晚,他被人轻柔地打横抱起,跌进一个坚实而冷硬的胸膛。兰沉泪眼朦胧地抬头—— 前夫哥!!你可算来啦!!再不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辽! 宗霆抱着他曾经的小妻子,在夜雾中看不清半点表情。 他用手指捏住兰沉的下巴,无声端详着遍体鳞伤的少年,目光从他眼中的泪水,慢慢移到他惨不忍睹的膝盖、和在跑动中丢掉了鞋的双脚。 宗霆眼神微动,下颌绷出分明的线条。兰沉倔强地扭过头,自我评价是:绝美。 这满身是伤,加上倔强清冷的表情,已经拿捏到狗血渣贱文里的关键核心要素了!男人办事,不带点血,都不叫虐身虐心渣贱文的! 他躲避的动作让宗霆不由将他抱紧,力气大到像要掐碎他的骨头。兰沉脸色苍白,咬住嘴唇,硬是不肯呼痛。 宗霆缓慢呼出一口鼻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他把兰沉抱上直升机,让副驾驶座上的鲁西迪吓了一跳: “少、少爷,你怎么弄成这样了,飞机上好像没放医疗箱,等回军部我去给您包扎一下……" 却被宗霆冷冷地杀了一记眼刀。 鲁西迪立刻识相地闭上嘴。 “回我的住处。”宗霆道。 “是,将军!” 红发青年不敢再多嘴。 兰沉一路被宗霆抱在怀中,两人却什么话都没说。 他视线放空,呆呆地看着空气,而宗霆则在他头顶转过头,望向窗外。飞机降落于B区上将府邸。 宗霆把兰沉抱回府中时,惊得府中佣人们都纷纷跑出来,各自忙着端茶倒水、收拾床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乱得人仰马翻。 r /> 兰沉靠做在床上,因为紧张,而半遮半掩地用手盖住伤口,屈起双腿,像是抱膝坐在床上,眼神没有与宗霆接触。 一名女佣端着消毒用品和温水走进房间,忐忑地看了眼宗霆,问道: “将军,少爷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她偷偷摸摸地打量兰沉。 这几天来,府里的佣人们也都已经听说了宗霆和兰沉离婚的消息,她们都很震惊,毕竟之前将军和少爷的关系看起来还比以前好多了,怎么会突然离婚的呢……? 不过宗霆一切如常,他们也自然不敢多问。虽然兰沉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住在府中,但他们依然每天在打扫他之前住的那件房间。 今天这两个人又大晚上回来,少爷还满身是伤,不会是两个人吵架,将军把少爷给打了吧……女佣心里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不,她怎么能这样揣测将军,将军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她尽管拼命催眠自己,但内心已经隐隐开始谴责起宗霆了。 兰沉开口,很平静地说: “不用……再叫我少爷了。我和他已经离婚,我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说完,他苦涩地垂下头。 女佣愣了下,心惊肉跳:这、这是可以说的吗?她战战兢兢地硬着头皮又看了眼宗霆,征询他的意见。 宗霆没出声,不置可否。 女佣便更不敢说什么,她有点慌忙地把东西放到一边,刚要蹲下帮兰沉处理伤口,宗霆就开口:"放着吧,我来弄。" 她顿时松了口气,马上道: “好的,那我先退下了。”她赶忙低着头离开屋内,完全不敢参与里面那两人的交流。 电子感应门在女佣离去后自动关上。 宗霆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放在盘子里的消毒棉签,对兰沉命令道: “腿放平。”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兰沉:……壮,你手背上都捏出青筋了。 他怯怯地低着头,把腿伸直,小声道: "……我自己来吧。"宗霆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扫过一眼兰沉同样满是伤口的手掌。兰沉尴尬地将双手放下,交叠在身前。宗霆坐在床沿,侧过身子,垂眸给兰沉清理伤口。 他出身行伍,常年行军征战,对他来说,受伤是家常便饭的 事情,因此早就习惯于简单处理这种外伤。 他动作熟练地用毛巾蘸温水擦掉兰沉腿上血渍,然后用镊子帮他挑出那些嵌在皮肉里的碎沙砾和石子。 当宗霆将一颗石子从伤口中夹出来时,兰沉疼得腿一抽,情不自禁痛呼了一声: “唔……”宗霆手一顿。 那两片形状好看坚毅的薄唇轻轻抿了下,黑色浓眉微抬: “很痛?” 兰沉咬唇,蹙眉道: "……还好。不,不算很痛……" 宗霆冷着脸,终于问出: “你就这么喜欢他?” “谁?”兰沉先是不经大脑地回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宗霆指的是谁。他立刻警觉,攥起手心,不愿回答。 这幅模样,看在宗霆眼中,便是更确定了兰沉对陆昂的感情。……甚至他已经见过摄政王,都不愿放弃这份感情。 宗霆完全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他不想承认,心底油然而生的……嫉妒。 就为了陆昂。 这一股暴烈的心绪叫他几乎无法自制,他只能用力捏拳,才不至于让正在给兰沉清理伤口的手重重落下。 他无言而愤怒。 有许许多多可笑的问题堆积在喉咙口,他都快要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声斥问兰沉到底为了什么,可他硬生生用自己惊人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将这些话全都吞下……吞进肺腑之中。 如同烈酒,烧灼着他的血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愤怒在摧毁理智,让他再也无法继续维持平静的假面。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他沉声问兰沉。 兰沉用那双受伤小鹿般的眼睛抬头看他,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宗霆听到了自己粗哑的声音: “既然你已经见识过摄政王的手段,难道你还会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 兰沉表情明显慌乱了, "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摄政王找我是告诉我、说陆昂在被他禁足,问我想不想去宫里见陆昂——” “所以你就和陆昂私自出宫?”宗霆打断他的话。 兰沉失落地垂下眼帘,无力解释: “……是陆昂自己想出去。” 宗霆垂眸,刹那间已明白过来一切。——摄政王是想 拿兰沉,当作对付陆昂的一把刀。 兰沉再一次被摄政王当成了棋子,可这颗棋子,却像那时嫁给他一样,不仅毫无觉察,还满心欢喜、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呵。 宗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有一个他一直放在书桌上的摆件,往日从来没有在意过,可当那个摆件有一天突然被人夺走,他就只能看着桌面上那空空落落的一角——感到无限的,愤怒。 他抓住兰沉的手腕,低低道: “你还真是不怕死。”兰沉睁大眼睛,好像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竟然以为,他是想要亲近他,甚至还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推拒他的身体,那伤口还未结痂的手掌擦过他的黑色军装,不知悄无声息地留下多少血迹。 宗霆一下把兰沉按倒在了床上。 床上的枕头柔软而蓬松,兰沉上身陷在枕头里,面露惊惶, "宗霆……" 宗霆欺身而上,一手撑在枕头边,一手按住兰沉的手腕,将兰沉彻底禁锢在自己的阴影里。那双眼睛比幽潭更黑、也更深邃。 兰沉慌张地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宗霆已将面庞凑到他跟前,高挺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兰沉的脸。 他在审视、端详,不动声色,压抑吓人。 兰沉被他吓坏了,下意识就想逃开,拼命用胳膊肘和手腕推他,想要挡住他对两人之间空间的侵占。 这些所谓的反抗,在宗霆看来,轻微到根本没什么感觉。可兰沉越是推操他,就越是让他怒火攻心。 他气到几乎要笑,嘴角轻扬, “呵”地低笑一声,眼睛的颜色更深,盯着兰沉的双眼直看。 兰沉有一种被大型食肉猛兽盯上的错觉,他吓得发抖,身体记忆复苏,脸色白了又白,眼里噙着眼泪: "别这样,宗霆……求你……" 他咬紧牙关,眼泪从太阳穴滑落,”我们已经离婚了。" "所以呢?" 宗霆哑声问。 “……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兰沉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宗霆的表情。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此时此刻,宗霆脸上露出的,浓浓的苦涩。 宗霆抬手,正要帮他拂开一缕掉在眼 皮上的发丝,却被兰沉一下抱住手腕,用力往上推: “别这样了、你放开我,宗霆,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家!" 宗霆气极反笑,刚想开口,质问他到底把哪里当家,卧室门就被人一把推开——"抱歉我刚睡着花了点时间——啊!"门口的狗狗眼青年发出一声惊呼。 他浑身僵硬,脸上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哆哆嗦嗦: "将、将、将军。"看着床上呈对抗之势的两个人,修泽内心无比崩溃。 当他接到将军府上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激动,就好像半夜突然开工这件事他早就该来上一次,风风火火地提上医疗箱就往这边冲,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撞到了最不该撞见的场面。 我、我还能活着走出将军府吗?? 修泽泪崩。 第28章 轻轻放一盆狗血 房间里,被突然闯入的修泽打断的两人,一个脸色发青,一个满面仓皇。 宗霆先一步动作。他收回双臂,坐直起身,冷淡地看用眼尾扫了一眼修泽,开口道: “进来吧。” 修泽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恨不得疯狂摇动几秒钟前的自己的双肩,质问他: “你那么积极干什么!!你那么积极干什么!!就不能慢点过来吗!!" 这两个人,哪一个他都惹不起啊! 一位是他向来冷酷威严的雇主,而另一位,则是让他每每害怕到心悸的恐怖折磨怪物!他惹得起谁?? 修泽连看也不敢他们,提着医疗箱,同手同脚走向床畔。 他听与他联系的佣人说了兰沉的伤势,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一看兰沉腿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还是惊得抽了口冷气。 这伤……都已经伤到真皮层了,要是不用医疗修复仪多次治疗的话,肯定会留下十分狰狞的伤口。 他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兰沉会伤到如此严重,碎碎念道: “伤口有点深了,可能修复仪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治愈,接下来几天我会再多过来几次。" 医疗修复仪只能通过某种特定的波频促进体表加速愈合,像以前兰沉身上那种细碎的小伤口,他就可以很快帮他修复,但这样深的伤口,却不一定能够治愈得了。 被修泽碰到伤口时,兰沉抽了一下腿。 听到修泽这么说,他抬起眼眸,马上道: “不用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用麻烦你再过来,我、我回去养几天就行。" 而同时,宗霆也投来死亡视线: “给他先做手术。” 被夹在两个人相反意见当中的修泽:……怎么办,压力很大QAQ。 他不敢多嘴,尝试道: “我先用修复仪试一下……不过我这只有便携式修复仪,如果不去医院的话,有很大可能性会留疤的。” 他征求意见般看向宗霆,试图用眼神传达信息:将军,一定要带少爷去医院啊啊啊!你快去带他做检查,少爷已经疯了啊啊啊他在瞒着你他生病的事情! 但可能是那双狗狗眼表达情绪的能力是在太弱,宗霆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息,只是面色沉凝,望向兰沉。 兰沉一听医 院,脸色就变了,他愕然地看了眼修泽,旋即开口: “我、我不去医院!你不用再给我治了,我这就回去……" 他推开修泽双手,直接翻身就要下床。 两人视线交错间,他背对着宗霆,与修泽面对面,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修泽:!!!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修泽一阵惶恐。 宗霆一把抓住兰沉手腕:“去医院。” “不去!”他急忙回道,音调不知为何突然升高,就好像在竭力躲避什么。宗霆绕过修泽,走到他面前,冷静而深沉地低头看他。 "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兰沉别过头,慌张又不知所措,强行顶住宗霆压迫感十足的注视,说: “不是不想去医院,是我、我有点事,现在要赶回去了。我自己明天会去医院的。" 宗霆继续问:“你能有什么事?” 兰沉当然不会告诉他真实原因,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慌不择路地随便抓起一个缘由就用:“陆昂、陆昂被带走了……我还没有联系上他,我想回去给他打电话……他受伤了。 所以他这么急着离开,不顾自己身上连走路都困难的伤势,只是因为担心那位安全无虞的太子。 可笑到像一只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关在无形的笼中,还在为了那簇蜡烛燃烧的光芒,而用力撞向墙壁的飞蛾。 ……飞蛾扑火。 他是最清楚一切的旁观者,在眼睁睁看着这只飞蛾自寻死路。可这只飞蛾……曾经也用过同样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宗霆抬起兰沉的下巴,看向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兰沉眼里的光,似乎要把他燃尽了。 “求你……求你让我回去。” 他苦苦地、带着哭腔哀求。 宗霆一瞬间失去任何言语。 兰沉真的在低三下四地求他,哪怕当初他将他视若无睹时,兰沉也没有这样卑躬屈膝过。而现在……为了另一个人,他在求他。 宗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绪起伏难平。恶念彻底爆发,几乎就想这样直接抓住兰沉的手腕,把他锁进旁边的柜子里。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该放手。 早知道当 初就应该把他关起来,拴上锁链,让他永远只能看见他丈夫一个人,让他永远只做他的小妻子。 是啊,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宗霆反问自己。 为什么……当初他要放手? 他明明那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他。非要等到现在……他才任凭这情绪失控。 兰沉在灯光下慌乱地看着宗霆,他察觉到宗霆的身上的气息变化,表情越来越慌,不由自主地后撤一步,想要把手腕从宗霆的禁锢下抽//出。 宗霆随之向前,又用手指抓住他另一条手腕。 兰车彻底慌了,他开始拼命抵抗宗霆,手肘、肩膀、手腕一齐上阵,胡乱地推打宗霆,还暗戳戳——特地挑了最容易让人吃痛的几个地方打。 宗霆难免挨了他几下,手上便愈发用力,把兰沉推到门上,用手臂压住兰沉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住兰沉下巴,想要让兰沉看向自己。 兰沉像被捕获的鹿一样剧烈挣扎起来,两条腿使劲踹了宗霆几下,没想到反而自己踹得脚趾头发痛,像踢到一块石头。 他眼里带泪,气死他了,一下猛地挥手: "放开我!" “啪——” 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刹那间一切都安静。 屋子里静到落针可闻。 兰沉睁大了眼睛,胸膛起伏着,惊恐地看着微微侧过脸的宗霆。他、他……他居然—— 给了宗霆一大耳刮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兰沉:笑不活了。 他手在发抖,看着宗霆侧脸下颌处微微发红的印记。——当然红了,他特地用了吃奶的力气打的。 宗霆别过脸,半天都没有说话。 另一边,旁观了整个耳光的修泽:..妈妈呀他真的要完了呜呜呜啊啊啊啊!!现在假装自己会隐身还来得及吗?? 兰沉喘着气,似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眼圈通红地看向宗霆,整个人都在颤抖: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百分之百纯属故意,绝非意外。 宗霆垂下眼帘,松开手,紧紧握拳。兰沉吓得还以为他要还手,赶紧闭上眼睛,缩了缩脖子—— 可想象中的 那记耳光,迟迟没有落下。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对上宗霆黑到看不见底的双眼。 "你就这么恨我吗?"男人一字一句地问,近乎咬牙切齿。 兰沉满眼是泪,仰头看着他,想要摇头否认,却怎么都动不了。———他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和宗霆彻底划清界限的时刻。 他死死咬住嘴唇,重重点头。 "对,我恨你,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这里让我觉得痛苦,哪怕走进这府邸的大门,我都很痛苦很痛苦,你根本就不明白!" 兰沉红着眼圈抬起头。 他的眼泪簌簌掉落,难过地捂住脸: "……你以为对我好一点,就可以让我忘掉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吗……我试过了啊,宗霆,我真的试过了。" 他哽咽: “我试过去忘记……我真的试过了,可是我就是忘不掉啊,你只要靠近我,我的耳朵就好疼,我疼得都要听不见声音了……我做不到!" 他第一次在宗霆面前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哭出一捧心头血。 整个人都像被暴风雨击打的一朵绣球花,在雨中七零八落。 是啊,他还能怎么样…… 难道那些回忆、那些眼泪、那些痛苦,可以因为几句温和的交谈、几道柔情的眼神、几个爱怜的动作就被抹消吗? 难道一颗被狠狠践踏过的真心,会因为一点点示好和关怀,就毫无伤疤地愈合吗? 连最尖端的医疗修复仪都做不到让任何伤口完美愈合,更何况他受伤的,是一颗曾经赤诚天真的心。 他也曾快乐过啊……他们拍结婚照的那天,他穿着最合身漂亮的衣服,手里拿着捧花,笑盈盈靠在他胸前看向镜头时,眼神里全是对丈夫的期盼和爱意。 那时候的兰沉,不会想到,这场婚姻,给他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人生中无法逃脱的一场噩梦。 宗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万箭穿心。……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痛不可当。 兰沉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成了一把匕首,一句接一句地刺入他的心房。他的心在流血,可眼神仍是平静,平静到像夜色中 无波无浪的大海。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兰沉痛哭失声。 好像仍然是兰沉那个曾经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他的丈夫。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说够了?" 兰沉因为过度哭泣而开始抽噎,无法回答。 他静静地,垂眸看着他,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到兰沉面前,又被兰沉轻轻推开了。宗霆垂下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今天从这里出去之后,”他哑声对兰沉说道, “我们不必再见面,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的死活,也和我无关。" 既然这是兰沉想要的.…是兰沉哭着哀求他,不要再靠近他,放他走。 那么他就给他。他给他想要一切。给他自由。给他永不相见。 就当作是……他对他的最后一次致歉。 兰沉的眼泪慢慢停止,他低着头,让宗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肩膀瑟缩着,指尖发白,死死抠住门板,在宗霆说完这番话后,又滴下了一颗眼泪。 啪嗒。 兰沉死死咬住牙,像在突破无数阻力般,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接受了宗霆给予他的这份“礼物”。他无怨无悔,已心满意足。 兰沉踉踉跄跄,一步一瘸地离开了房间。 他走下楼梯,迎面遇到的佣人们都表情震惊,不敢多话,有好几个想要过来扶他,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扶,犹豫地站在一边。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蹒跚下楼。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拖着两条伤口吓人的腿,连背也微驼,背影却无比决绝坚定。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好像一夜之间放下所有牵挂,再也没有任何能够让他留恋这里的了。 这一次他离开府邸,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出宗霆的府邸,身后的大门重重关闭。 兰沉站在门口,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轻轻勾起嘴角。脚步只顿了一下,又马上接上,继续往前走。 只留给那二楼阳台上,黑暗中沉默注视他的双眼一个倔强清瘦的背影。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r /> 他就这样拖拖拉拉地,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才走到宗霆府邸所在的小区门口。 这里是军部住宅区,小区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安全保卫员巡逻,他在路边坐下时,有认识他的年轻士兵看见他,便跑过来朝他敬了个礼: “您好……请问您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年轻士兵眼神里露出一丝不忍。 他是知道兰沉就住在这附近的,不过并不清楚兰沉是哪一位长官的亲属,只知道兰沉经常一个人出入,周围鲜少有人陪同。 可要是他的家属只是不在乎他也就算了……今天兰沉身上摔成这样,都没有人来接他吗?这也实在太冷漠了.. 兰沉装作没看见这年轻小伙子脸上的同情,朝他笑了笑: “没事,我在等人。” ——他当然要等人来找他了!就凭他鬼这样子想也一个人回不去住的地方啊,宗霆但凡还有点良知,都会派人来找他的。 吵架归吵架,老夫老妻的情谊还是在的嘛。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串仓促的脚步声。 “少、少爷……我来送你。”夜色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追了过来。修泽喘着粗气,表情担忧: “……将军让我过来找你。” 兰沉轻笑了一下。免费的司机是说到就到,哪里用得着他掏钱打车。 修泽让他先坐在这等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飞行车开过来,把他接上了车。修泽坐在前座上,时不时偷看一眼后座的兰沉,欲言又止。 兰沉察觉到他的视线,懒洋洋地靠在窗口,说道: “别看了,你想说什么?” 修泽吓得一激灵,立刻收回视线: “没——我是想,想问您,要不要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至少包扎一下.… 兰沉毫不留情地拒绝: “不用。” 开玩笑,他等会儿还要回去跟陆昂视频通话用一下苦肉计呢,继续加大对陆昂的折磨力度,怎能轻易让修泽破坏。 修泽面有忧色: “您这样很容易感染……就算您心情不好,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 "身体?" 兰沉一臂靠在车窗,直起身子往前面瞅了一眼修泽,无所谓地笑笑, "不重要啊,保重有什么用,还不是都要死。" 当然不重要啦,再过 几个月他直接把这具身体换了,哪里还需要精心保养。反正都是数据而已。 兰沉满不在乎。 他说话时,飞行车正经过一片高楼群,内透的城市灯光星星点点打在他脸上,车窗降下一道小缝,他在夜风中,看起来就快要被风吹散了。 修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模样,不由一阵揪心。 狗狗眼青年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有点替兰沉难过,少爷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脾气呢……完全不听劝,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就这样随便糟蹋自己的身体,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无力。 作为一个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医生,对他来说,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见到自己的病人毫无希望地离世。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他不能让少爷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他一定要想想办法.… 修泽握紧双手,暗暗下定决心。 兰沉又轻笑了一声,转过脸看向窗外。他难得心情很好地打开了系统。 "统,看看进度。"兰沉在脑海中对系统道。 眼前迅速浮现出他目前正在完成的四本书剧情点进度条。 《嫁给帝国上将后我成了万人嫌下堂妻》:52% 《替身情人:恶魔皇子别太坏》:36% 看到这两条进度条,兰沉十分满意,尤其是宗霆的那条进度条,傲然屹立于所有进度条之上,进展喜人。 兰沉不由感叹了一下,前夫哥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啊!他紧接着又往下看。 《娇软美人美人的银乱日记》:18% 《呢喃岛屿》:1% 兰沉:.…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统, 《呢喃岛屿》的1%是哪来的?我都还没有去过银河系吧?"兰沉奇怪地问。 他算盘打的很好,准备在这具身体用完之后就去银河系重新载入数据,到那时候再完成最后一本书的剧情点,可没想到……怎么这剧情点就自己跑起来了?? 系统也迟疑了几秒,连忙扫描一遍这四个世界的数据库,疑惑道: “……不知道耶,我这也没有异常数据 上报,照理说,这1%剧情点不应该产生啊。" 兰沉皱起眉, "你把《呢喃岛屿》的核心剧情点整理一下再发给我一份,我看看是哪里触发了剧情。" 系统应下,很快便抛出一个文件包,送到兰沉的意识深处。 兰沉一边解压文件包,一边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在修泽的背影上。 修泽把他送到学校附近的住所,在电梯口道别。 他站在电梯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片,叮嘱道: “您回去一定要吃这盒抗炎药,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如果碰水就用消毒毛巾擦干……最好还是去医院照一下修复仪,否则您腿上留的疤会很深。" “留的再深也只能留几个月,还需要这么麻烦么。”兰沉笑笑,接过药盒,满脸漫不经心。修泽表情更复杂了.. "您真的不打算接受治疗了吗?"他还是忍不住问。 兰沉笑盈盈地歪过头: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生这病的人,有几个能活下来吧?”在星网的官方记录上,尘埃辐射症患者的生存几率……是0。 没有任何人能在患病后活过一年。 有记录以来存活最久的一位病人,还是某星系的富商,他倾尽家产只为保命,却最终只能肢体溃烂地躺在病床上,绝望地选择将意识上传至终端,成为没有知觉的虚拟生命。 修泽喉结滚动,抿嘴不答。 他低下头,轻声道:"至少、至少经过治疗,您可以再多陪将军一会儿……" 兰沉哑然失笑。 他低下头捂着肚子在那边笑个不停,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够了,才抬起头,含笑看向修泽: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宗霆吧?" 修泽: "……啊?" 他惊愕地微微张嘴,完全不理解兰沉的话。 兰沉笑着搭上他的肩膀,手指绕了一绺这位狗狗眼医生的头发,将面庞凑近他眼前。是美艳到极致的,危险又迷人的一张脸。 修泽的心跳瞬间升至顶点! 大脑发出危险警报,心脏在胸腔中尖叫。 这双总是在宗霆面前含着眼泪的、像有千百句话百转千回的漂亮眼睛,此刻 柔情万种地凝视着修泽,如同能把魂魄卷入的漩涡。 而他眼前,是从漩涡中诞生的,最迷人的怪物。 这头怪物弯起嘴角,冲他张开仿佛涂着红色唇釉的嘴巴。“真笨啊——我当然,全都是骗你的啦。” "你不会真信了吧?"兰沉笑嘻嘻,将嘴唇在修泽面颊上擦过。 手指余情未了地,又绕了他的头发一圈。发丝从指尖弹落,轻轻拂过修泽的耳廓。 修泽顿时满面赤红! 他心脏狂跳到说不出话,只觉落入怪物的陷阱,膝盖僵直,胃在抽//搐,而这头怪物,却只是随手将他放在爪牙下玩弄。 兰沉嘴角微翘,玩得很开心。 他笑意盎然地后退回身,放过已经浑身烧成一个小红人的青年医生,手掌贴在唇前,轻吻了一口手指,又用这只手朝修泽摊开,送去一个飞吻。 “好啦,再见咯~” 他极甜蜜地跟他道别,转身潇洒离去。 连背影都迷人,仿佛空气中因他,而升起一股甜腻的、醉人的香气。徒留可怜的小医生站在电梯口,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修泽茫然地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兰沉走到家门口,开门时他平常习惯放的那根发丝轻飘飘落入他手心。可自动感应照明灯却并未亮起。 兰沉皱了皱眉。 他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客厅,想要检查一下中控开关。——却突然被一道冰凉的刀锋,抵在了脖子上。黑暗中,有一具热气腾腾的身体靠近他,贴在他身后。 有人用手臂将他勒住,他的脖颈被夹在对方肘弯,只能仰起头,害怕地想要远离那道刀锋。他没有尖叫,而是细细碎碎地颤抖。 性命悬于一线。 这把刀顷刻就可以切开他的颈动脉。他呜咽了一声,颤抖的肩膀和背不小心碰到身后那人的胸膛。 "是、是谁……" 他声音发颤。 好像吓得都快哭了。 第29章 影帝的场合 兰沉出门时没有拉开窗帘,因此屋子里黑得甚至看不见一丝亮光。 在浓稠的黑暗中,身后那人低声轻笑,口鼻中呼出的一缕热气喷洒在他耳边,带来致命的热度。耳朵痒痒的,身体因为未知的恐惧而发软。 那把刀还悬在他动脉边上。 他像被吓得不轻,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一动也不敢动。 “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请别伤害我……”他想与这位不速之客商量。 而闯入的歹徒却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这不速之客用手指摸着他的皮肤,揉捏他的颈部皮肉,皮肉下血液流动得更欢,在血管中有力穿行。 少年哭了。 他的眼泪顺着面颊滴落,掉在不速之客的虎口上,引来对方的又一声轻笑。 随后,这个神秘人凑得与他更近,甚至歪过头——用舌头舔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那热乎乎舔在脸上的舌头真的把他吓坏了。他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喉咙里呜咽声更响: "……求求你,不要这样……" 对方还是没有开口,像有听到他的乞求,仍带着某种变态的寻乐心理,在他脸上一点点舔舐,向上舔到他的眼睫,舌尖刮去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黑暗中仿佛有一场淫//行。 他被冰凉的刀锋架在生死之间,也被人下流用唇舌亵//玩。 不由哭得更厉害,连身体都发抖,终于站不住,一脚软下。 他软软地跌倒,刀锋随即削过皮肤表面,险些就要剖开他的喉咙,却被人迅速收起,仅仅削掉了肉眼无法看见的一层毫毛。 对方抱住了跌落的他,手臂穿过他腋下和膝弯,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对方又在黑暗里低低笑出声,笑得胸膛震动,呼吸喷洒,他能感觉到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就停在与他距离一厘米左右的地方。 这位不速之客总算开口: “怎么这么可爱,都吓哭了啊,老婆。” 他笑嘻嘻,以为少年会在自己说话的第一秒就认出他的声音,却没想到,怀中的少年即使听到了他说的话,也依旧在害怕发抖。 /> 埃德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金发的暴徒像是被人揍了一拳,连表情都空白。 “我是谁?”他咬牙问了一句,面部肌肉抽//动,语气变得十分凶狠, “你再问一次我是谁,宝贝?" 兰沉哭得更厉害了,他惊呼一声,随即用手背遮住眼睛上的泪, “你、你是谁啊……”妈的,居然还真的再问了一遍。 埃德加头一次体会到被人气到吐血、又没办法发作是什么滋味。 他气到发笑,粗暴地把兰沉按到怀里,虎口贴近对方柔嫩的脖颈: "不记得我是谁了?那你总该记得这个吧?" 他刚要用力收紧手掌,就听到少年在他怀中用极可怜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 “疼……”可怜到让素来毫无同理心的埃德加都动作一顿。 “哪里疼?” 埃德加低声问 怀中的少年打了个哆嗦,用手摸索着自己的衣物,埃德加的手覆盖到他手背,跟着他一起碰到了膝盖。 兰沉只穿了一条中裤,因此膝盖全是露出来的,当埃德加碰到他膝盖的皮肤表面时,指尖传来的触感,叫他倏然一惊。 “谁弄的?”黑暗中那个声音愈显低沉。兰沉不说话,吸了吸鼻子。 埃德加的手指停在了他这片遍布伤疤的皮肤上,几秒内,好几次想要重重按下,让少年在自己怀里尖叫痛哭,却终究没有那么做。 ……这么爱娇又怕疼的宝贝,怎么会摔成这样呢? 埃德加在黑暗中低叹一声, "好了,我不吓你了,你看看我是谁。"“啪嗒”一声,他打开光脑上连接的无线控制开关。屋内的灯光霎时全都点亮。 兰沉被强光刺得眯了眯眼睛,然后才慢慢睁大双眼,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的面容。金发碧眼,英俊张扬。 “呀……”他微微张嘴, "原来是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中丝毫听不见欣喜,反而有些失落。 埃德加抬高左边眉毛,笑眯眯地看他: "怎么,很失望看到的是我吗,老婆?"兰沉垂下眼帘,撇了撇嘴: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呀。” /> 他被自己人救出后,就收到了他们递给他的这个录像。录像中,他的小公主还故意戴着副黑框眼镜,经过一番精心“伪装”,才找上他们的据点。 看得他哑然失笑,怜怜感叹他是真的可爱。 这只机械寻人鸟花了许多天才找到了这里。而他则又花了很多力气,才在帝都星遍布全球的监控搜捕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公主的城堡。 “你去柳林广场的那天,”他靠近兰沉,笑唇擦拂少年的眉眼, "穿的风衣很好看。"兰沉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仍是疑惑不解地微微张开嘴。 埃德加的嘴唇擦过他的面庞,这个迷人得要人命的金发坏蛋却只笑吟吟看向他的小公主,用手指帮他弄好刚才乱掉的头发。 “有没有医药箱?我帮你上药。” 客厅里,兰沉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垂落,一条腿架在面前的金发男人膝头,像一位被巨龙掳走尝尽苦头的公主,终于等来了命中注定的骑士。 埃德加单膝跪地,脚边放着医药箱,手指灵巧地帮兰沉清理伤口。完全看不出那一双总是粗暴的、惯于犯罪的手,会有这样温柔耐心的一面。 他一边帮兰沉包扎,一边在他的伤口处摸来摸去,兰沉被他摸得又痒又痛,情不自禁地往他心口处轻踹一脚: “你别乱碰——” 埃德加直接握住他的脚,含笑抬起头,绿眼睛像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公主殿下,我劝你不要乱动。" “是你先摸我的,”兰沉睁大眼睛, “我没让你随便摸我呀……” 埃德加哼笑一声,抬起他的脚,让兰沉不得不向后仰躺在沙发上,而男人则欺身上前,看向他的公主。 这姿势太不敬,也太暖昧。 埃德加侧过头,轻吻一口兰沉的脚踝。换来一个惊讶的瞪眼。 少年很不满意的模样: “你,你怎么能亲我的脚……”兰沉:恋//足癖是病,得赶快给杏生活治了。 “老婆身上老公哪里不能亲?”埃德加笑着反问。 他又凑近兰沉一点,兰沉怪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有些抗拒的表情,全然无知埃德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天真,愚蠢,又没有心。 埃德加简直被他蛊到不行,胃里涌上一股空 前的饥饿感。 他咬了下舌尖,舔舔嘴角。 绿眼睛带着炽热的火焰。 又去轻酌一口兰沉的脚背。 ……他比谁都不急。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这盘美味可口的佳肴,自己送上他的嘴边。 金发暴徒握着兰沉的脚,眼眸垂下。 他帮兰沉包扎完伤口,又亲了亲少年同样伤痕累累的手掌,低声问: “在哪摔的?” 兰沉一脸苦恼的模样,不知道该不该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腿和手,最后道: “都怪陆昂,非要跟着我出宫,我们被摄政王抓了,我跑的时候摔成这样的。" 埃德加莫名地笑了一声。 "你到底是怪他,还是喜欢他呢?"金发男人悠悠地问。他还是那副笑脸。 兰沉歪过头,眨眨眼睛。“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少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嘴唇湿润,明明是最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却说着最让人失笑的话:“他可是太子诶,让他对我魂不守舍,我在学校里岂不是很有面子?” 天真,愚蠢,又没有心……还是个小骗子。 埃德加哈哈大笑! 他笑得直不起腰,一把抱起兰沉, "老婆,怎么办,你太可爱了,可爱得我都快忍不住了。"……忍不住杀死他、吃掉他、拥有他。 最迷人的宝物,当然是要彻底地占有,那就只有杀死他,才能让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兰沉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处在死神即将挥落的镰刀之下。 他还在那边惊呼,带着点儿埋怨: “你别踩——啊,你踩到我的书了!” 埃德加险些脚步打滑,把兰沉给抛出去。好在他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惊人,才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向后一仰,撑着脚站稳身体。 兰沉怕自己掉下去一样,急忙攀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像无尾熊挂树一样挂在埃德加身上,还在那抱怨: “你把我的书都踩脏了。” 埃德加笑得停不下来,托着他抵到墙上,一手撑墙: “老婆,为什么往地上扔那么多书?”他在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房子的与众不同之处。 乱就不说了,想也知道他的小公主不是那种善于打理住所的人,但地上却 不知道为什么,扔了许许多多的书和文件,他走在里面,都得小心翼翼,才能不至于踩到这些东西。 兰沉稍稍凝眸,看向眼前面带笑意的金发匪徒。 ——哎呀,好像要崩人设了。被人发现自己是学霸了! 呜呜,好紧张。 这怎么能行呢?! 今天这笨蛋美人,他势必要装到底!! 兰沉睁着一双大而美丽的眼睛,面不改色,昧着良心道:“因为看不下去,都是老师让我们看的,我一看到这些书就头晕。" 他气鼓鼓。 换来埃德加的又一阵大笑。男人把他抱得又紧了点,喃喃道:“老婆,你总是这么可爱。” 兰沉:呵。 可爱是吧。 看老子不可爱死你! 第30章 听不懂一些骚话 他用小臂打了一下埃德加的肩膀: “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洗澡睡觉了,明天星期一,我还得上学。" 埃德加笑嘻嘻问: “要我帮你吗?老婆。”兰沉脸红了下,又白他一眼, "不用。" 埃德加把他放下,他也不管还有这么大一个活人杵在旁边,自顾自拿上换洗衣服,便去浴室洗漱。 他浴室里装了两不同类型的洗漱装置,一种是和浴缸一体的花洒,可以放好热水烫进去泡澡,另一种则是快捷清洁喷头,只要人站在喷雾底下按下按钮,纳米级别的水珠就可以瞬间带走人体污渍,然后迅速蒸发,不留一丁点水渍,简单又高效。 这和帝国明明有成熟的营养剂制作技术,但大部分公民都还是热衷于吃真正的食物一个道理。 都星际时代了,人类提高自己生活舒适性的技术只会更多,而不会更落后。 兰沉早期去过的一些星际背景世界里,营养剂反倒成了全民食物,而现成制作的菜肴成了少数特权阶级才能使用的奢侈品,给出的理由是——食物资源短缺。 这让兰沉觉得非常不合常理。 那些世界里,科技早已达到了能够随心所欲利用高维空间折叠技术的地步,而且能源也足够提供各种武器动力,怎么就偏偏没法攻克让培育食物原料的痛点? 别说是星际世界的科技水平,就连兰沉自己的真实世界,那个21世纪的地球,人类也拥有着比技术大爆炸之前的几千年里更多、更琳琅满目的食物。 技术发展,最先解决的肯定是两个问题,一是武力,二就是食物。怎么会到了星际时代,人类都还会存在食物短缺的问题呢? 所以兰沉一直对那些全民营养剂的世界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里的科技树看来是正常生长的,他倒不用担心吃不上饭,日常生活中也没有遇到一些反人类的“高科技设计”,某些时候,还会因此获得小小的便利。 他用快捷清洁喷头清理完毕,换好睡衣走出浴室,埃德加仍然用胳膊靠墙等在原地,笑吟吟地看他: “老婆洗完了?身上是不是香喷喷,来让老公亲一口。” 兰沉的脸被蒸汽烘得红扑扑,水灵灵像一个苹果,他歪过头,看着埃德加问: “你怎么还没走呀?" />好像以为他早该自己滚了。 “我好不容易来看你,”埃德加心下觉得好笑,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怎么能轻易就走?"“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让老公出狱吗,老公现在出来了,可不得多陪你一会儿?” 兰沉皱眉,好像在思考的样子: “可是……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埃德加笑着走近他, "不可以吗?" “你身上臭臭的,”兰沉直言不讳, “我不要。” 他故意挑刺。 实际上这纯属泼脏水。埃德加身上并不臭。作为鲜花文主角攻(跟专门负责抹布主角的路人攻那都不是一个档次),埃 德加很有随时随地就要完成一整章万字py的职业操守,无论什么时候,【哔——】掏出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嫌弃老公了,”埃德加很委屈地说, "为了来找你,老公都三天没睡觉啦。" 他的苦肉计果然有效。 少年一听他“三天没睡觉”的说辞,脸上就露出一点犹豫的表情, "……真的啊?" 埃德加点头, "对呀,而且我在帝都星上无亲无故,外面到处都有人要把我抓回监狱,怎么办,老婆,你只能收留我了,要不然我就要回监狱睡觉咯。" “你也不想我被关在那玻璃笼子里的吧?” 他无耻诱骗一位“单纯”的小公主。 兰沉挣扎了下,显然也不希望他再被抓回孟菲斯监狱。毕竟他好不容易把他弄出来呢……这么好玩的人,他也不想又得找高光宇才能探视他。 "……好吧,”兰沉动摇了, “那、那你留下来吧,但是你不能跟我一起睡!"“为什么?”埃德加笑眯眯, "老婆害羞吗?" “谁害羞了,”兰沉红着脸,往卧室里走,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睡一张床——” 他忙把门关上。 埃德加被他“砰”一声关在门外,门板险些拍上他高挺的鼻子。英俊的金发暴徒无声轻笑了下,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兰沉躺在床上玩光脑,登上社交软件,看陆昂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没 有。 他试着给陆昂发过去一条“你怎么样了?”,没想到收到的还是一个红色感叹号。好啊,堂堂帝国皇太子,竟敢赖账不给钱! 一百万,那可是一百万!! 兰沉出离愤怒了。他恨恨地把陆昂的账号再次拉进黑名单。 没想到下一秒,屏幕上就跳出弹窗: [vvip至尊钻石用户vl.9999]Lin已对您使用“永久黑名单保护伞”专项特权,您无法将该账号加入黑名单。 兰沉:……? 感情是在装死。 而且还时时刻刻在关注他的动向。就是不愿意出来给钱! 陆昂,你小子怎么能变得这么抠??快把当初那个随手就能给一个几千万皇冠的陆昂还给我!!还给我! 兰沉恶狠狠关闭社交软件。紧接着,他沉吟一秒,又把软件打开,翻到通讯录,看了看里面的联系人。 很好,前夫哥居然也在。这都不把他删了,前夫哥的爱是真的。 他翻了下宗霆的朋友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又是一个和陆昂一样的死现充。既然这两个都是现充,那他就得让他们好好领教一下什么叫做互联网时代的百转千回了。 他直接打开搜索引擎,关键词”深夜\\em\\告白”,找了一张一个人在海边的背影照片,直接发在朋友圈。 一个字都不用多说,主打的就是一个欲语还休、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他不信他们不会看到这条朋友圈。至于他们怎么琢磨,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兰沉干完坏事,还在那边偷笑,卧室门锁便发出“咔哒”一声,撬锁偷电什么都会的某星盗已走进房间。 他一下惊呼: “你怎么进来了——快把衣服穿上!” 那张脸瞬间变得通红,他连忙转过头,背对着别人: “干嘛、干嘛不穿衣服呀……” “你这没有我能穿的衣服,老婆。”金发匪徒不知廉耻地在兰沉身后大秀身材,坦坦荡荡地说。兰沉感觉到床一沉,有人的膝盖已经搭在床沿,双臂撑在他两侧, "为什么转过去,害羞了?"“谁让你进来的!”兰沉无措道。 “你总不能让我睡沙发上吧,”埃德加很是无赖, “我腿太长了,你那张小沙发睡不下。& #34;” 还挺凡尔赛。 兰沉在那边哼哼唧唧,不知该怎么回,某人已经跨身上床,一个翻身就躺在他身边,笑嘻嘻地撑着头看他: “老婆,要做吗?” 行,彻底切换鲜花模式了。 “做、做什么呀……什么做不做!”兰沉的目光在对方饱满壮硕的胸肌上迟疑了一秒,然后迅速滑走,又翻身正面躺下。 兰沉:……我的杏生活,胸肌好像男妈妈。之前在监狱里消瘦下去的胸肌,这没几天就完全恢复了。 可恶!这男人竟是该死的不守男德!自己不好好穿衣服,还想出来勾引人!他到底懂不懂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 兰沉在自己最无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守护的第10086个男孩子。 埃德加还是嬉皮笑脸,凑到兰沉脸边, "老婆,小埃德加憋得快爆炸啦。"兰沉又翻身背对他,简直像条寿司,翻了一圈又一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笨蛋装傻,越装越傻。 埃德加笑了一声,手臂干脆伸到兰沉肩膀上,把他掰过来,让兰沉和自己对视: “真的不做吗,老婆?" 绿眼睛在房间灯光的映衬下格外好看,像流光溢彩的玻璃瓶底。 兰沉犹犹豫豫: "……什、什么啊……" 杏仁眼湿漉漉的,饱含着某种隐秘的期待,分明是听得懂埃德加的话,又碍于骄傲而不肯承认,眼睛在埃德加身上看了又看,最后盯在男人向外凸起的喉结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 “你这里这么这么凸啊……” 那颗圆球在他指尖滚了滚,他一脸天真和好奇,眼帘抬高,完全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我这里就没你那么凸唉……” 草。 哪怕埃德加刚才只是在故意逗他,现在也真的被他勾得起了火。 世界上怎么有人能把纯洁和放//荡如此和谐地融为一体,这张脸生来就写着“清纯”两个字,眼神干净清澈,却坦荡地向欲望寻求答案。 他迷人到让血液倒流。 埃德加真的忍不住。 这下是真的要爆炸咯。 他一把抓住兰沉那只还在摸自个儿喉结的手,五指嵌入兰沉指缝,十指紧扣,指缝间细嫩的皮肤相触,让兰沉痒得颤了颤眼睫。 埃德加另一条手臂撑在兰沉脸侧,在兰沉上方俯身,英俊的面孔靠近兰沉: “老婆,你怎么这么会啊?" 兰沉不明所以地看他:? 埃德加笑了: "天生的?还是谁教你的?" 兰沉:谢谢,自学成才。他眨着眼睛,漂亮的杏仁眼看向埃德加,双颊微红, “你到底在说什么?” 真听不懂就发脾气了。因为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反而听不懂别人的衷心赞美。 埃德加满脸都是笑意,他低头轻轻啄了一口兰沉的眼睫,声音沙哑: "……好可爱。" 他从眼睫,亲到眉心,再亲到鼻尖,又亲到嘴角,细细碎碎地轻啄,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下,他把这个宝物生吞活剥的欲//望。 那两片天生自带笑意的嘴角在兰沉脸侧停下。 兰沉仰面躺着,头发都向下垂落,便露出了耳廓上那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助听器。之前一直被头发挡着,埃德加竟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他和陆昂一样不认识这个东西。他自幼成长的环境里,残废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的。 瞎了就瞎了,要是装不上电子义眼,就只能等死;聋了就聋了,只要还能打能冲,便有一口饭吃。实在影响生活的话,也就没有理由再留着一条命了。 这样精巧的、只是为了让人生活不受影响的装置,向来不在地下世界流通。 埃德加土老帽一样地问: “这个是什么,耳饰吗?” 兰沉被戳中什么痛点一样,立刻伸手捂住了耳朵。他表情恼怒: "不关你的事!"说着,还要踢腿踹他。 埃德加被他弄得莫名,忙伸手按住他不安分的腿,避开他膝盖附近的伤处: “怎么了呀,老婆?怎么突然生气了?" 兰沉闷闷不乐,捂着耳朵不去看他,埃德加便哄他: “好了别生气别生气,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怎么了,这个不是耳饰?" 兰沉仍是撅嘴,过了半晌,才纡尊降贵地开口: "……助听器。"声音比蚊子 叫还轻。 埃德加愣了一下。绿眼睛注视他的公主,很快反应过来: “你的耳朵……听不见吗?” 兰沉皱了皱鼻子,很要面子地反驳: “只有左边。” 他完美无缺的公主殿下,原来是个小残废。在埃德加熟悉的那个语境里, “残废”代表着可以随时被抛弃、不被重视、没有用处、浪费资 源。 埃德加向来自私狠戾,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些人一眼,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遇到让自己兴奋难耐的……残废。 好像有人早就在小公主的裙子上,扯下了一块布。 这既然埃德加感到烦恼,又隐秘地升出一股恶念:既然早就被弄坏了……那他再多破坏一点,也没关系。 埃德加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又问: "怎么弄的?" 兰沉不耐烦地说: “你怎么什么都要问?”他气呼呼地瞪对方一眼,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埃德加笑叹一声,绿眼睛神情复杂,低头亲亲他的额头: “好了,不想跟老公说也没事,别生气了,睡觉吧。” 兰沉有点爱答不理,侧枕着脑袋,压住自己的左耳不让埃德加看……他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缺陷。 残缺的、破碎的……让人想更进一步弄坏掉的,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埃德加眼神冷下来,心中那股恶念的力量愈发强烈。 他揉了揉兰沉的头发,没再多说什么, "……睡吧。"兰沉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在他沉沉地安眠时,枕畔另一个人,却睁着一双亢奋的绿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又笑。 正如他不知道。 他已成为某个星盗,势在必得将要盗取的宝物。——从帝国的桂冠上,偷走这颗闪闪发光的璀璨宝石。 兰沉第二天醒来时,一看闹钟,差点没跳起来。 有个混蛋关了他的闹钟!再过半小时,他就要上第一节课了!! 兰沉忙把衣服胡乱套上,急匆匆洗漱完就要冲出门,却被客厅桌子上满满一桌各式各样的早餐绊 住了脚步。 煎蛋、三明治、茄汁熵豆、烤香肠、培根、松饼……香得他肚子立马咕咕叫起来。 高 大的金发男人围着围裙,笑眯眯靠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臂: “老婆,吃点东西再去上学啊。”兰沉满脸震惊。 他、他的杏生活……居然还有人夫属性!! 如果说之前杏生活在他这的打分只有90分的话,那现在计分条就直接爆表,突破到了——两百分!!! 谁能拒绝一个又能给他带来杏生活、又会下厨做饭、胸肌还大的男妈妈呢!兰沉感动到眼含热泪。 他果断坐到桌边,拿起刀叉: “你原来还会做饭。” “在太空里流浪的时候顺便钻研了下,”埃德加笑笑,脱下围裙走过来, “味道还行吗?”兰沉舀起一勺茄汁熵豆尝了下,矜持地说: “还可以吧。”埃德加乐不可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塞了几口东西,就急着要出门上学。 "早点回来哦,老婆,我在家里等你~"金发男人公然鸠占鹊巢。 兰沉出门前还在那边说:“你快点找个别的地方住。” “知道了知道了,”埃德加应付他, "快去上学吧,要我送你吗?"兰沉: “你有飞行车?” “两条腿送你也是送。”埃德加笑得毫无愧色。兰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家里养了一个小白脸。 惨,惨,惨!自己都快没钱活命了,他还得装阔在家里养野男人!啊啊啊,这时什么绝世苦情文学!比兰沉穿过最虐心的狗血文都还要虐心! 兰沉的心在滴血。 他魂不守舍地走出家门,背着挎包,又因为腿伤骑不了车,只能再次让钱包出血,打了辆飞行车去学校。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异常怀念和前夫哥在一起的日子。 真的是,想当年前夫哥哪里让他自己打过车呀……前夫哥,你就是最好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前夫哥能不能再爱他一次? 兰沉坐在教室里,心中悲痛万分地合上笔记本。不行,他的钱包元气大伤,必须得找个地方补回来。 他走出教室,走廊里人头涌动。 正在课间休息时分,所有人都在赶往下一节的教室。 忽然,他听到身边有人议论:“快看内网论坛……好像殿下回学校了。”"真的?殿下终于回来了?""……和他上同一节课 的都说了看见他了……" 兰沉:是我的一百万! 他忙打开光脑登上帝大校园论坛,果然看见首页飘着好几条帖子,围绕着陆昂出现在学校里的消息议论纷纷。 毕竟陆昂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来帝大了。自从西里亚事件发生后,他就消失在公众视野中,连学校高层都不敢过问他的去向。 人人都很好奇,他到底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再回学校上学。——最容易被封杀的小道消息传言,皇帝陛下已经病危,陆昂正侍候床前,等待着随时继承大 统。 这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 现任君主践位两百年有余,早已垂朽不堪,连寝殿都无法走出,一切国事都交由摄政王打理。从陆昂出生开始,关于皇帝即将驾崩的消息便屡见不鲜。 ……好在陆昂终于出现。 他的一百万有着落了! 兰沉兴冲冲地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低头查看陆昂的课表。 ——没错,陆昂的课表只要有心,就能轻松在学校里的内网上找到。他有一个极其壮观的“皇太子后援会”,早在陆昂入学之初,便通过海量筛查战术,确定出陆昂的这学期课表。 每次陆昂去上课时,外面都围满了他的后援会成员们。不过他们也仅仅是看,并不敢冒然靠近陆昂,毕竟谁也没那个胆量,去承担冒犯皇室的罪名。 ——除了兰沉之外。 他看准自己下课和陆昂下课重叠的时间,找到陆昂所在的教学楼。 陆昂正从悬空走廊的一头走出来,身后是高光宇和巴伦,边上的人流自觉让开,纷纷低头。兰沉抱着书,从走廊另一头直直朝他们走去。巴伦和高光宇一见兰沉,脸上的表情各自都很精彩。高光宇想的是:……他怎么还要来找殿下?上次帮他去了孟菲斯还不能让他满意? 巴伦想的确是:他他他、又想出什么办法折磨殿下了吗??可巴伦一点也不敢插手。因为他知道,兰沉背后站着的……是摄政王。 陆昂见兰沉朝自己走过来,表情变了变,眉眼间的那片冰霜刚要融化,又立刻冻结起来,冷冷地别过头。 ……可他还是用余光看见了,兰沉一瘸一拐向他走来的模样。 陆昂的心脏就像是被人刺了一下。他死死捏 紧拳头,下颌线绷得像一块铁。 兰沉在所有人注视中走到陆昂面前。 他打量着一晚上没见的皇子。 陆昂脸上的擦伤都没了,宫里的医生肯定紧急给他修复过,现在又是完美无暇、冷若冰霜的一张面孔。 再也看不到昨夜的一丝狼狈。依旧尊贵无比,叫人情不自禁,要向他臣服。 可是昨天晚上,那个牵着他的手,穿过花园的陆昂呢?那个笑着和他一起坐在墙头,亲了他一口的陆昂呢? 兰沉微微抬眼,视线在陆昂脸上久久停留。 他轻轻开口: “陆昂……你没事吧?”——没忘了你还欠我那一百万吧? 陆昂用力地捏拳。 他没有转过头用正眼看兰沉,而是留给兰沉一个鼻梁笔直高挺的侧脸。 表情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昨天还在和他互相依偎着,坐在环形轨道列车上的少年,而是一个纯粹的陌生人。 “你是谁?” 陆昂缓缓开口。 他瞥了一眼兰沉,面庞微微转回来,午夜蓝的眼睛冰冷似雪。 兰沉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瞬间失去所有表情。……陆昂你小子,为了赖账,直接装不认识了? 陆昂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感到喘不过气,拳头捏到连手指都发白,呼吸间都似乎漫上一股苦涩的铁锈味,身体只想向前一步,把这个因他而伤痕累累的瘦弱少年搂进怀里。 他昨天晚上还在发那种朋友圈图片……是不是在告诉他,他很想回到他身边,哪怕要跨越高山大海? 可是—— 陆昂想起昨晚他和池皎的约定。 他会用彻底和兰沉划清界限的方式,来换取兰沉的安全。只有这样,池皎才不会向兰沉出手。 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将兰沉拉进怀里的冲动,快速而隐蔽地看了一眼兰沉腿上包扎的绷带,然后面无表情地,从兰沉身边走过。 那双午夜蓝眼睛,连看也没看兰沉。 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