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的beta恋人》 1. 第一章（一更） 浩瀚无垠的星海中，一艘黑色飞船缓缓朝前方驶去。 飞船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赤铁表皮生出斑驳锈迹，两层透明玻璃舱上布满交错的裂纹，身后推进器冒出滚滚浓烟，在一阵嗡隆隆声中前行。 飞船地下室内关着十几个容貌清秀的omega。 这些omega来自于下城区，脖颈印着弦月图纹，年龄大多在14至20岁之间，他们身形瘦小单薄，相互挤在一起蜷缩着四肢，眼神木讷。 天窗忽然打开，一丝光亮照进地下室。 两个肌肉偾张身形威猛的alpha走下来，腰间别着激光枪，臂膀上纹着骷髅头刺青，这是星盗团的标记。 他们如数着商品一样清点人数，按照相貌、身体、信息素给这些omega划分等级。 优质的omega，可以卖给黑克星球的管理人，低劣的omega就卖给那些淘金工和流放的罪人。 “这个omega身上怎么没有信息素？” 药劲还未退去的楚黎像小鸡崽一样被提起来，后颈处微微凸起的腺体暴露在空气中，呈现出一抹淡淡的粉色，两个alpha凑近了才发现他的腺体没有信息素，他是一个beta。 beta不像omega那样面容精致，身娇体软，能卖出好价钱，所以星盗团从来不抓beta。 “怎么办？”一个alpha问着话。 另一个alpha捏住楚黎的脸，借着玻璃舱外那点星光打量着他。 这个beta长得眉清目秀，身形纤瘦单薄，估计是被艾文斯误当做omega抓了过来。 “给他打一针药剂。” 最近地下城研究出一款药剂，可以让beta短暂像omega那样释放出香甜的信息素，产生发情假象，这样便能在卖beta的时候蒙混过关讲个好价钱。 针管抵在楚黎的后颈上，散发着异香的液体缓缓注入到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很快发生变化，血管仿佛冲进一股股烈火，升起腾腾热气，热气在体内四溢叫嚣着，化作汗水透过毛孔渗出来，散发着一股低劣的类信息素味道。 白皙的脸庞被炙烤出大片绯色，唇瓣鲜艳欲滴，浓睫下是湿润的泪，这副模样与发情的omega别无区别。 “你怎么样？还好吗？”有人围过来问话。 他眼皮动了动，艰难睁开眼睛，一侧脸颊贴在地板上，视线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些轮廓。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艾文斯告诉他，阮阮被人抓走了，他和艾文斯追到小巷尽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他察觉到不对劲，刚一转身便被艾文斯打晕在地。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里。 体内的药效让他无法思考再多，“发情期”来了后，他一直处在高烧的状态中，浑浑噩噩，眼中的世界是一道道扭曲的波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中的那些波纹才渐渐捋直，视线找回一丝清明，落到身旁的一个小omega身上。 小omega拨弄着手环，投影出一张全息照片。 照片里的人看起来是个等级很高的alpha，戴着黑色军帽，帽子中间缀着帝国紫鸢花和一颗五角星，帽沿压得很低，在眼睫上留下深邃的暗光，两片薄薄的唇瓣抿着，整个人看起来矜贵非凡，俊美异常。 小omega似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照片里的人身上，将他当做救世主，喃喃祈祷。可惜，在帝国几乎每个omega怀里都揣着一张这样的照片。 这位“救世主”不一定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楚黎又发起高烧，头痛欲裂，照片上“救世主”的面容在他眼中渐渐扭曲成线条，耳边小omega的祈祷声也越来越远。 他手指抓地，胸腔剧烈颤动着，意识时有时无。 他想，自己快死了吧。 - 本来平稳行驶的飞船，忽然停了下来，惯力使得地下室的一众omega摔倒在地上。 下一瞬，漆黑的地下室被一束束火光照亮，那是激光弹的光芒掠过天窗。一发又一发激光弹朝飞船打过来，精准打中船上的盗匪们。 控制舱内，盗匪想要驾驶飞船逃跑，却被眼前银白色飞船上伸出来的两根触手钳制住船身，穿着黑色军服的猎字小队从银白飞船上跳下来，手中激光枪一顿扫射。 锈迹斑斑的铁皮被打出无数弹孔，玻璃舱炸裂开来，躲闪不及的盗匪被炸弹余波震伤。 可地下室却没有受到一点攻击。 有盗匪反应过来后，冲向地下室，想要挟持omega作为人质，只是刚一打开天窗，猎字小队便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枪崩了他的脑袋。 “上将，型号D1108的飞船已被控制住！” …… “是陆烬上将！” “啊啊啊！我的祈祷生效了！陆烬上将竟然真的来救我们了！”楚黎身旁的小omega欢呼起来。 一群瘦弱的少年激动冲向天窗，踩着放下来的梯子，爬出地下室。 两个猎字小队成员站在天窗外，给出来的omega搭手，其余则站在银白色飞船下面，静候指令。 猎字小队成员皆戴黑色机甲面具，穿着黑色轻型军服，如黑夜中觅食的雄鹰，身形矫健迅猛，不过顷刻之间便击败了星盗团。 楚黎听到欢呼声响起，那些声音在他的耳道里时远时近，模模糊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还在难受着，努力睁开眼睛，却也只看到无数扭曲歪斜的线条。 一双黑色的军靴停在他面前，他睫毛动了下，似乎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 对方伸手，将他缓缓抱起来。 他靠在对方肩颈处，在浓郁的火药气息中，嗅到一丝淡淡的清香味。 不是信息素味道，是香薰落在衣服上的味道。 很好闻。 楚黎被抱离飞船的下一瞬，一颗离子弹冲向飞船，破旧的船体砰的一声爆炸开来，身后火光连天，碎屑翻飞。 爆炸声响惊到楚黎，他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眼中是天空忽明忽暗的火光，在火光中一张轮廓优越，线条分明的面容离他近在咫尺。 他眨了眨睫毛，静静看着眼前这张脸。 帽檐压下来的阴影笼罩住对方大半张面容，漆黑瞳仁被身后火芒映得时明时暗，完美的唇鼻线条雕刻在这张深邃的轮廓中，像是帝国制造出来的最为矜贵、最为优雅的艺术品。 对方似是察觉到他醒过来，微微垂下眼皮凝望他。 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楚黎神智恍惚，想不通怎么会看到照片上的那个人。 难道这是死前做的一场梦吗？ 兴许是药剂的作用，他胆子大了起来，手指缓缓摸向男人的脸颊，指腹堪堪擦过对方柔软的唇角。 “陆烬。” 2. 第二章（二更） 一年后。 闵都市，机甲报名部。 一个瘦弱的beta和一个娇小的omega从一群高大健硕的alpha中挤出条路，来到报名台上。 一众alpha好奇的看着两人，似是不明白下城区的beta和omega来凑什么热闹。 beta要了机甲兵报名表，alpha们见状顿时哄笑起来。 “机甲部成立至今二十年，还从未招收过beta，这是来自取其辱的？” omega红着脸气冲冲瞪向alpha们，beta却好似没有听到嘲笑声，拿着黑色笔，一笔一划认真填写表格。 这时，人群后方忽然传来奚落声。 “啧啧，我看到了谁啊，楚黎？阮阮？”艾文斯走进人群，身旁的小喽啰立即为他开道，他看到楚黎手里拿着机甲兵的报名表，忍不住轻蔑道，“楚黎，你是不是拿错表格了？炊事兵报名部在隔壁。” 一众alpha又哈哈大笑起来。 楚黎停笔抬头看向艾文斯，众人这才看清眼前这位beta的面容，眉毛略淡，眼皮半敛着，神情淡淡，皮肤细腻润泽，透着股苍白脆弱感。 艾文斯不知怎的迎上楚黎眼睛的一瞬间，心中生出不安，随后想到自己现在是傅少将的护卫，还得了傅少将的推荐，即将成为机甲兵，远不是楚黎这等下城区贱民所能比的。 他便咧着嘴，恶劣一笑：“楚黎啊，你那个死去的爷爷是个炊事兵却总爱吹嘘自己是军官，你该不会也跟你爷爷一样疯了吧，想当机甲兵？我劝你还是拿起锅铲报个炊事兵吧。” alpha们见艾文斯穿着护卫服饰，知晓他不是平民，听他嘲讽这个瘦弱的beta，他们也顺势拍马屁，出声嘲讽楚黎。 “是啊，beta这小身板怎么能在战场上杀敌？还是适合背着锅碗瓢盆跟着部队跑。” “哈哈哈……beta就该学学omega，少有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就连招考官也忍不住劝楚黎：“帝国法律规定，机甲兵只招alpha。” 楚黎不说话，低头继续填表格，招考官见状摇摇头。 他填好表格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圆形的金色奖章，一并交给招考官：“帝国法律也规定，如果beta和omega家族立有军功，可以破例进机甲部。” 艾文斯和一众alpha听到这神情愣住，招考官皱了皱眉，思考着是有这么条规定，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家族立有军功的beta和omega不会选择从事机甲兵这种危险性高的职业，所以长此以往，这条规定几乎被机甲部遗忘。 “军功？楚黎，造假可是要坐牢的。”艾文斯声音刺耳响起。 楚黎并不理睬他：“招考官，请您审核我的资格。” “啊，好。”招考官收回思绪，接过奖章，低下头查看报名表。 姓名：楚黎。 性别：beta。 年龄：18岁。 住址：下城区曹溪路177号C洞。 …… 家庭成员一栏很简单，只写了一位爷爷，楚钦，曾在启王星战场上立下一等军功…… 等等，一等军功？ 报考官愣住。 帝国自成立以来总共也才发了四次一等功奖章。 艾文斯上前一把抢过奖章和报名表，招考官知道他是少将的护卫，也不敢说什么。艾文斯高高举起奖章，啧啧出声：“你爷爷一个炊事兵能立下一等军功？你造假怎么也不知道真实一点？” “毕竟是下城区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大概以为一等军功很容易得吧。” “这个beta恐怕还不知道每块奖章中间的紫鸢花都刻有特殊的编码，一扫便知道真假。” “哎，何苦为了个机甲兵资格去造假，被抓到了要坐穿牢底啊。” 艾文斯脑海想象出楚黎锒铛入狱的场景，忍不住朝一旁的阮阮道：“阮阮啊，等着楚黎被抓，你就跟着我，做我的老婆，我会好好宠你。” 阮阮气得脸色通红，指着艾文斯痛骂：“艾文斯，一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恶心！” 艾文斯咧嘴□□着，伸手欲抓住阮阮嫩白的指尖，楚黎眼疾手快，将阮阮拽到身后去。 艾文斯脸上的笑顿时垮下去，朝一旁的招考官吼道：“还不快拿扫描枪来查验！”他倒要看看这个低贱的beta能装到什么时候！ 扫描枪很快被拿来，招考官对着奖章扫过去。 其间，艾文斯全程盯着楚黎，想在他脸上看到惊慌害怕的神情，可他神情始终如常，艾文斯心里反倒不确定了起来。 一串绿色信息全息投影在上方，众人心里不由自主跟着默念。 “楚钦，猎手团军人。星际4032年，其于启王星战场上以一己之力救下一千两百名将士。功绩卓著，有重大贡献，记一等军功。” “怎么可能？”艾文斯表情近乎扭曲，难以置信盯着全息信息。 那个走几步路都要喘口气的老头子怎么可能立下一等军功？ 他明明上次参军时背了口锅，不是炊事兵是什么？ 楚黎将报名表和奖章从艾文斯手中夺出来，声音平淡：“艾文斯，你的爷爷是强盗，你是人贩子。而我的爷爷是猎字军官，我会是机甲兵。” 艾文斯突然被揭老底，不知道是羞耻还是恼怒，面色涨红，咬牙切齿瞪着楚黎。四周响起alpha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他还以为是在嘲讽自己，便恶狠狠撂下一句“楚黎，我们走着瞧”，就带着小喽啰们离开。 “一等军功一般只颁给死了的人……” “没想到他爷爷真的是一等军功，那他怎么还住在贫民窟？” 楚黎抚平报名表，递给报考官：“报考官，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记得下周一参加机械和共感测试，这两项过了，才算是真正报名成功。”报考官态度温和许多。 楚黎没想到还有两项测试，他甚至不知道具体要测什么。 回去的路上，听到边上几个同样来自下城区的alpha抱怨着话。 “我们下城区的人哪里见过机甲？怎么可能上来就会和机甲建立共感？” “这条规则就是为了把我们这些从来没有接触过机甲的下等人从根源上排除掉。” 阮阮听到这，轻轻扯着楚黎的衣角，小声问道：“小黎，你在钟老头的修理厂有操作过机甲吗？” 楚黎无奈笑着：“钟老头的修理厂是修理家电不是修理机甲的，我没怎么见过机甲。”就算见到了机甲，也都是上城区早已淘汰下来没有杀伤力的小型民用机甲。 对于军部作战的机甲，他还没有接触过。 “那可怎么办啊？”阮阮皱着秀气的眉。 楚黎没说话。 那几个alpha 走远，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还好我有个亲戚是陆烬上将的手下，他那儿应该有机甲，我去找他练练。” “你亲戚是陆上将？啧啧，陆上将手里手里收藏了不少珍贵机甲。” “你别故意打趣我了，我说的亲戚是陆上将的手下！不是陆上将！如果我认识陆上将还会去当机甲兵吗？” …… 楚黎脚步一顿，抬头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飘忽。 路过交界处，一座由钢筋水泥浇灌出来的边界墙横亘在上城区和下城区中间，将两地高高隔开。 左侧上城区高楼林立，无数悬空轨道穿插其中，全息广告遍布其间，无不透着充满科技感的繁华奢靡。 而右侧的下城区垃圾堆积如山，破旧的棚屋拱洞寄生在烧焦的土地上，充斥着颓败，无望的气息，这里好似是一片被上帝遗忘的废墟。 边界墙正中间挂着一串头颅。 那是下城区反叛者者的头颅，被高高挂起，警示不安分之人。没有人能推翻那堵城墙，是尊贵还是卑贱，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一切。 阮阮害怕那些头颅，躲到楚黎身后，楚黎牵着他的手，带他通过守卫兵的检查。 由上城区进入下城区，只需要一层检查便能通过。而从下城区进入上城区却需要经过三层检查才被允许进去。 楚黎先送阮阮到家，阮阮站在门口，小声叹气：“艾文斯那个混蛋回来了，往后我们日子估计会不好过。” “他不会嚣张太久。”楚黎说。 一年前，艾文斯和星盗团合作，将楚黎卖去黑克星球。楚黎被猎字小队救下来，回去找艾文斯算账时，艾文斯已经随着傅临少将去南区战场了。 他和阮阮、艾文斯三人从小在下城区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艾文斯会为了离开下城区如此不择手段。 或许就像反叛者说的那样，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最终会变成三种模样，一种是傻子，一种是疯子，还有一种则是发疯厮杀同类。 艾文斯成了这第三种人。 今日在报名部看到艾文斯，想来他是从战场上回来了。既然他回来了，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可以慢慢算。 等楚黎回去时，天色已经黑下去。 隔壁苏诺叔叔的房门紧闭着，窗台上是他早晨留给苏诺叔叔的一碗粥，碗已经空了，他将碗拿回去洗干净。 晚饭依然是煮了粥，热锅上烟雾渺渺，他望着烟雾陷入回忆中去。 爷爷说当年从军队退役后背上了“逃兵”的骂名，想要再上战场，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耀。 他知道这不是爷爷上战场的真正原因，爷爷是在发现他有机甲梦后才决定二次参军。 他不想让爷爷参加，爷爷便骗他，说自己只是后勤炊事兵，不会有生命危险。 临走时，爷爷背走了家里炒菜的扁锅，他便真的以为爷爷是个炊事兵。直到在爷爷死后，他才知晓那口扁锅是由猎手团的武器双弯刀合制而成。 粥煮好后，楚黎盛了一碗放在隔壁窗台上，轻轻叩响窗户：“苏诺叔叔，今晚做的是紫米粥。” 苏诺叔叔总是不按时吃饭，所以爷爷上战场前特地叮嘱过他，让他做饭时顺便在窗边给苏诺叔叔留一碗。 对方没有回应，楚黎站了会儿才进屋，过了会儿，老旧窗柩发出一声吱呀，一丝冷白月光顺着窗户进去，照在轮椅上那具近乎瘦成纸片的人身上。 一截枯瘦的手缓缓伸出去，将粥拿了进去。 - 晚上，他睡不着觉，还在想着周一的两场测试。 他登录星网，搜索相关信息，看到有人说测试的标准很严格，不进行系统训练难以通过，且民用机甲与军用机甲差别大，最好是找军用机甲进行训练。 他皱起眉，手指抵在眉心上。 军用机甲…… 恰在这时，虚拟屏上弹过来一则新闻。 【捷讯！陆烬上将成功收复启王星！大火烧毁百万虫卵！】 陆烬指挥猎手团、猎字小队和机甲兵，从三方包围启王星，与虫族进行最后一战，经过半个月的战斗，成功消灭了启王星上的虫族。 帝国曾预测收复启王星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没想到陆烬只用了一年。 新闻配图很燃，评论区都是网友的花痴留言。 【陆烬上将太帅了！身上好多血，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帅气！】 【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请国家将他分配给我！我愿给他生十个孩子！】 【哎，每次看到陆烬上将的信息，我的心都在难受，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找了个beta……】 楚黎关掉光脑，闭上眼睛，两只手枕在脑后。 爷爷用命为他换来进军部的资格，他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 似是下定决心，心中的烦扰消失，很快便睡着。 次日，天还未亮他就已经起床，将昨晚没吃完的黑米粥加热，盛了一碗放在隔壁窗台上，然后才背着包乘上悬轨飞车，赶往星云庄园。 星云位于上城区闵都市中心，四周用人工山形成天然防护罩，遮掩住庄园内的情形。前方是一条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后方则用红色沙子铺出宽阔的平地。 中间横亘着一座宏伟壮观的白色建筑，建筑四周没有任何绿化，就这么光秃秃立在那儿，看不到一点人气，就像是科技文明过度发展带来的弊端，失去了自然气息和人情味。 楚黎站在门前，通过石墩状的机器人全身扫描检查后才被允许放行，他摁响门铃，很快，白色的大门化作圆形透明玻璃，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 一张年轻陌生的脸打量着楚黎，落到楚黎脖颈右侧的下城区标志，眼中流露出一丝轻慢：“你是谁？” 楚黎看着对方衣着，猜测应该是星云新来的管家。 楚黎：“我找陆上将。”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瞿仪道。 楚黎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心里有些莫名：“楚黎。” “陆上将不在家。”瞿仪说完话便要关闭全息影像。 “那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陆上将，我有急事找他。”楚黎声音沉下几个调，眼神静静看着瞿仪。 瞿仪皱着眉，不知道这人和陆上将是什么关系，他能通过庄园机器人的审核，但却没有陆上将的联系方式…… 真是奇怪。 他思忖了下，怕对方真的有重要的事告诉陆烬，便不情不愿给陆烬打了通讯。 一分钟后，通讯才被接通。 楚黎看不到通讯另一端的场景，只能看到瞿仪的模样。瞿仪脸上挂起温柔的笑，声音轻快：“上将大人，门口来了个叫做楚黎的，请问是您的……” “未婚妻。”楚黎言简意赅回道。 3. 第三章（三更） 瞿仪愣住，口中的“朋友吗”三个字卡在胸腔没说出来。 通讯另一端沉默了一瞬，一阵细微的咳嗽声后低沉的男声响起：“楚黎。” “是我，上将。”楚黎接过话。 “怎么了？” 楚黎将机甲兵报名的要求告诉陆烬，陆烬说今晚会回来，让他在家等他，然后便挂断了通讯。 楚黎在瞿仪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走进星云，建筑内部场景跃入眼底。 无数精雕细刻的白色石柱如利刃般立在宽敞明亮的走廊上，缀着黑金晶石的拱形门依次排开，圆形中庭八面通风，美轮美奂的吊灯自空中顶楼坠下来，散着银光的小水晶灯组成层次分明、叠峦起伏的螺旋状灯形。 眼前的画面美得像是古画中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神秘古老的宫殿，置身其中只让人觉得脆弱渺小。 然而这么一座宫殿，加上管家佣人在一起也不过五个人，透着冷冷清清的气息。 “你真的是上将的未婚妻？”瞿仪问道。 楚黎像是没有注意到对方问话里夹杂着后槽牙被咬住的不甘，神色自然：“嗯。” 他就是那个和陆烬连通讯都没有互加，却已经承受无数骂名的beta未婚妻。 瞿仪没再说话，打量的视线一直落在楚黎身上，将楚黎引到会客室。 “你在这里等着上将吧。” 会客室很大，单向透视玻璃门从中隔开，一侧是沙发会议区，一侧则是休闲区，摆放着书籍和茶桌。 楚黎在沙发上等了会儿，觉得无聊，便去隔间休息区找本书看。 陆烬在军部负责指挥部和猎字军团，并不负责机甲部，但他个人似乎对机甲很感兴趣，书架上满是有关机甲的书。 一本看起来不太靠谱的书名吸引到楚黎的注意，他抽出书垂眸看着黄色封皮上的那行黑色大字，《如何带病开机甲》。 作者不详。 “……” 出于好奇，他翻看了第一章。 第一章从机甲改装、姿势调整、操作变化三个部分展开，介绍了腰间盘突出时怎么开机甲。 原以为是本恶作剧的书，没想到写得很专业，还顺带科普了下当前军部的三种机甲类型。 楚黎看得入迷，一章看完后发现到傍晚了，陆烬还没有回来。 兴许是昨晚失眠的缘故，他有点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却没想到睡着了。 迷迷糊糊时听到交谈声响起，他睁开眼，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到对面的会议室。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会议室只亮起一盏昏黄色的壁灯。 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背对着楚黎，身形板正直挺，后颈发际线条修剪的整齐，肩上绣着的五颗金色星星昭示着其尊贵身份——上将陆烬。 在陆烬对面是个同样穿军装，肩上绣着四颗星星的男人，他翘着二郎腿，手指叩着沙发，漫不经心说话：“星主将反叛者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目的不过是为了逼出他们的首领小草莓。小草莓若是去抢那些头颅，无异于自投罗网，若是不去，啧啧，一定会让跟着小草莓的反叛者心寒。星主此举真是阴……英明。” 陆烬没说话，大半个身体隐藏在阴影中，他摘掉军帽，解开军装最上方的扣子，扯了扯衣领。 对面的人继续道：“一个投降的反叛者提供了信息，说这个小草莓右手臂有明显的烧痕，星主已经根据这条信息在下城区搜查。” 楚黎本打算开门出去，闻言动作戛然而止，他想起来休息区的玻璃隔间是单向透视的，所以现在他看得见他们，但他们却看不见他。 难怪他们毫无保留说着反叛者的机密，如果让他们知道，他刚刚偷听到了…… 他脸色顿住，缓缓松开门把手。这座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星云庄园，地下还有个森冷残酷的刑场。 他曾亲眼看到过，陆烬在这里处决犯人的血腥场景。 陆烬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苍白的面容从阴影中显出来，他似乎对眼前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路涛，傅昭最近有什么动作。” “星主现在将机甲部的招生工作交给傅昭负责，傅昭趁着这次的机甲兵招生上机会，让他儿子傅临塞了不少自己的人进去。”路涛道。 星主美其名曰是给宋家分担工作，实际上是想借助傅家制约宋家。星主现在年纪越大，行事越疑神疑鬼，整日沉迷玩弄权术。 路涛伸了个懒腰，难得来星云庄园，又道：“烬哥，喝酒吗？” 陆烬轻轻咳嗽：“最近身体不好。” 路涛：“……”昨日是谁在启王星一口气杀死十多只虫族的？ “那去里面喝个茶总行了吧。” “嗯。” 喝茶？ 隔间内楚黎看向面前的茶桌，瞳仁骤然一缩，他们不会是要在这里喝茶？ 陆烬站起身，路涛也懒散起身，提了提腰间皮带，漫不经心说着话：“烬哥，你知道傅临前几天被打了吗？” “谁打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军靴踩在地上的嗒嗒声，每一下都敲击在门内楚黎的心上。 楚黎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会聊着聊着要喝茶，哪有人大晚上喝茶的？！ 好在这茶桌很高，上面铺了个连着地毯的白色桌布，桌子底下恰好能藏个人。 在陆烬推门进来的那一瞬，楚黎掀开桌布，躬身藏进桌底下，心跳砰砰失序，只得咬着唇凝住呼吸，尽量减轻存在感。 路涛：“是宋栩打的，傅临被一个omega打了，怕丢脸，也不敢大肆声张。” 陆烬笑了下，坐到椅子上，他扯了扯领口，不知怎地，脸上的表情细微凝住。 下一瞬，他不动神色撩起一截桌布，迎上一张被抓包后涨得通红的面容。 “……”陆烬。 路涛按动桌子上的按钮，一旁半人高的机器人自动过来帮他们冲茶。 路涛：“自那次的事后，烬哥你是不是一直没有见过宋栩？” 楚黎此刻浑身血液都冲向脑袋，晕乎乎的，一双眼睛瞪大看向陆烬，怎么都没想到陆烬刚一坐下来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这一瞬，极度紧张的状况下，脑海反而没有别的思绪。 他走出来想要解释，张开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陆烬捂住他的嘴。细长的手指叩住他下颚，将他脑袋又摁回桌底下去。 “……”楚黎。 他因为张口的缘故，陆烬的食指正好塞到他的两片唇瓣中间，大拇指则捏着他的下巴。 “烬哥？”路涛看陆烬没说话，诧异开口。 “嗯。”陆烬道。 路涛察觉到陆烬有一丝不对劲，只当是因为提到宋栩的缘故，他颇为感慨道：“听说傅临是提到那个beta，故意挖苦宋栩，才被宋栩揍了一顿。” 陆烬单手握着茶杯，声音淡淡：“傅临本来就欠揍。” 路涛笑笑：“这点倒是真的。”他伸展双腿，突然踢到了什么，肉嘟嘟的，很有弹力，不像是陆烬的脚，他忍不住好奇弯下腰要查看。 这时，面前的茶杯似乎受到外力，忽然倾倒，里面茶水洒向了他，吓得他连忙站起身躲避，胸前还是被打湿了几处。 他骂骂咧咧脱掉外套，经此这么一闹，忘记刚刚想要做什么了。 桌底下，楚黎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起起伏伏，怕再被路涛踢中，只好轻轻挪向陆烬的方向。 他无声呼了口气，呼出来的热气正好喷在握住他唇角的那只大手上。 陆烬手指动了下。 楚黎现在一抬头便是陆烬黑色军裤包裹着的偾张有力，笔直修长的两条腿，腿中间…… 他低下头，耳尖变得有些热。 不明白陆烬摁住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他暴露出来吗？ 路涛：“宋栩消失六年，现在再次出现，帝国八卦论坛上都在讨论他、你还有你的那个beta未婚妻的事。” 陆烬抬起眼皮，神情看起来有些冷：“如果你想聊私事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别，咱们好难才能聚一次。”路涛不敢再试探陆烬的感情问题，不过还是嘴贱来了最后一句，“什么时候你把那个beta带给我们看看。”他是真想知道那个beta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陆烬给迷住。 陆烬掠了一眼桌底：“以后会有机会。” 楚黎想推开陆烬的手，这么捏着他，他的牙齿、舌头会偶尔不受控制触碰到陆烬的手指。 不想让他说话，他不说话就是了，没必要这样一直捏着他的嘴巴。 只是他没有推动陆烬，反倒是因为蹲久了腿麻，导致身体不稳，一个前倾迎面砸在了陆烬的膝盖上，陆烬顺势叩住他的后颈，不让他再乱动。 “……”楚黎。 粗糙的指腹状似无意触碰到楚黎的腺体，楚黎浑身一颤，四肢僵住了。 桌布搭在陆烬的腿上，遮掩住桌底下的动静，路涛一直喋喋不休说着话，也没有注意到情况。 不多时，陆烬单手捏着眉心，神色露出些疲惫。 路涛想到他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便再叨扰，识趣告辞：“烬哥，今天就到这，我先走了。” “嗯。” 路涛走后，陆烬掀开桌布，直接将楚黎像小鸡崽一样架到桌子上。他的两只手叩在桌沿，绷紧的手臂线条透过裁剪得体的黑色军装隐约可见，冷着脸箍住怀中的人。 “这次也是走错地方了？” 楚黎没注意到对方口里的那个“也”字，只在意到对方浑身山雨欲来的气势，他抬起头解释道：“上将，我原先在隔间看书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听到你们在谈话，那时我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陆烬没说话，那时候楚黎想走确实来不及了。 路涛说的关于小草莓的信息，在整个帝国不超过五个人知道。若是后续星主布置的抓捕行动出现什么纰漏，一定会首先拿楚黎这么个“外人”动刀子。 这也是为什么陆烬发现他藏在桌子底下时，摁住了他，没让他出来。 不过…… 陆烬垂下眼皮，黑沉沉的视线不怒自威：“楚黎，未经我的允许，会客室不准任何人进入。你擅自闯入会客室属于间谍行为，按照军部法律，不管你有没有窃取机密的意图都能直接处置你。” “是管家带我进来的，我不知道会客室不能进入。”楚黎这才意识到管家可能坑了自己。 陆烬：“管家的事我会处理。”他停了一瞬，转而道：“前几日，星主府上抓到一个下人，也说自己是走错地方了，结果还是在他的身上找到南区某个重要军事基地的图纸。” 楚黎哑口无言，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他忍不住侧过脸，避开对方欺近的呼吸，不情愿道：“上将可以搜身。” 陆烬转身背对着他，声音不辨情绪：“脱衣服。” “……”楚黎愣住。 4. 第四章 楚黎脸色僵住，张着唇瞪着陆烬的后背。 有什么检查需要脱衣服吗？ 他努力在做心理建设，查便查吧，反正陆烬是他的未婚夫。上次易感期，是他陪陆烬度过的，当时只是进行了临时标记，但也算是有过亲昵接触。 想到这，他飞快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件白色短裤，然后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般道：“我好了。” 陆烬转过身看着他，声音平静响起：“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黎茫然睁开眼，这才发现陆烬手里拿着个扫描仪。 陆烬晃了下扫描仪，黑色眼睛慢慢从阴影中显露出来，嘴角似乎动了下：“你把身上带有金属的外套脱掉就行了。” “……”楚黎。 只需要脱金属外套的话，那为什么要说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脱衣服”的字眼？ 他气呼呼看向陆烬，陆烬却好似没看到他的目光，对着他的身体扫描一遍，并未检查出异常，便将扫描仪递给一旁的机器人。 “你想到哪里去了？”陆烬垂下眼问道，声息落在他额头上。 他穿上衣服，耳尖滚烫，嘴角绷得很紧，不想理睬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 陆烬似乎闷声笑了下，转身离开会客室：“好了，你没有嫌疑了，走吧。” 他本来就没有嫌疑。 他拧着外套的扣子，跟在陆烬身后，心中羞恼的怒火还没有咽下去，感觉自己被陆烬逗了，忍不住瞪着陆烬的背影。 他不知道前方的陆烬透过擦得晶亮的石砖已经看到他“丰富”的表情。 两人走出会客室，瞿仪站在门边守着，见到陆烬出来恭敬俯下身，眼神余光落到身后衣衫不整的楚黎身上，停了几秒。 他先前是故意引楚黎去会客室，便是知道稍后会有贵客来星云，想要陷害楚黎，但没有想到楚黎竟然会安然无恙。 他不怕楚黎指认自己，因为庄园内的监视设备在那时候“恰巧”故障了。 只要他抵死不承认，说是楚黎自己偷溜进会客室的，再加上他还有陆姑姑的背书，陆烬不会动他。 只是奇怪的是，楚黎出来后看到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眼中带着怜悯？ 楚黎确实是在怜悯这个新来的管家，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以为陆烬不会知晓，他恐怕还不清楚上任管家是怎么死的。 上任管家就是在星云地下室内被陆烬扎成了血人。 当时，陆烬从军部休假回来，根据楚爷爷的遗愿去下城区找他，却没有找到他，通过他的光脑定位发现他在星盗船上，正被运往黑克星球。 陆烬拦截住星盗船救下他，他因为X-T药剂的副作用暂时失明，只好留在星云养伤，每日都由管家过来送饭喂药。 某日眼睛恢复光明，他不小心闯入地下室，看到各类奇形怪状的刑具悬挂在半空中，一排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挺直身板，手持激光枪站在两侧。 而正中间是个被绑在木桩上，是一个全身扎满飞镖变成血人的中年beta。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一只黑漆漆的枪口不知何时悄然顶在他的太阳穴，他心跳如擂鼓，只好站立不动，放空视线，继续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 他看到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轮廓转过身，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海报上的那张英俊的面容一点点露出来，眼窝下一片鸦青色，衬得那双眸子晦暗深邃，他指间把玩着一只飞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楚黎。” 楚黎伸出手虚虚摸着空气：“是陆上将吗？”他声音竭力平静，而衣衫下冷汗直冒，汗毛几乎都要树立起来，没想到自己刚一复明就撞到凶杀现场。 “怎么下来了？” “到了用餐时间，管家没来找我……” “管家以后都不会来了，他死了。”说完话，陆烬忽然转身，手中飞镖如箭矢般直直扎入中年beta的胸膛上。 中年beta身体痛苦的抽搐了下。 楚黎：“……” 他已经猜测到对面被绑住的中年beta的身份了，咽了下口水：“那……上将，节哀顺便。” “嗯。” 他正打算寻个借口离开，边上的黑衣人突然扯着被飞镖扎的浑身是血的管家来到他跟前，似是在试他到底看不看得见。 他眼神不敢乱动。 黑衣人一拳打在管家腹部上，飞镖顺势扎进脾肺中去，管家疼痛难忍，口中腥腻的血忽地一下喷出来，正好洒在他脸上。 刹那间，地下室所有人的目光聚到他脸上，紧紧盯着他，无声的环境浸着肃杀气息，死亡之音仿佛渐渐逼近。 他摸了摸脸上的血渍，镇定道：“上将，天花板好像漏水了。” “……” 那天，他就这么蒙混过关。 先前失明的这些日子，他只听得到陆烬的声音，低沉，磁性，很有味道，举止亦是温柔，体贴，他便以为陆烬是个“老好人”。 他还曾将这个评价告诉上任管家。 当时上任管家只是笑笑，意味深长道：“恐怕在帝国，只有你觉得上将是个老好人。” 在撞破陆烬的另一面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陆烬根本不了解，所谓的温柔，所谓的体贴，不过是他看不见后对救命恩人蒙上了一层美好的纱。 他打算第二日找个理由要离开，结果当晚他假性发情了。 X-T药效要三个月才能彻底代谢掉，所以这三个月他随时都会像omega那样假性发情。 - “楚黎？”陆烬发现楚黎在发呆，出声喊他。 楚黎瞬间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飞快掠过地下室，绷紧着脸色：“怎么了？” “吃完饭，再去挑机甲。”陆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地下室。 “好。” 他此刻回忆起往事还心有余悸，坐在餐桌上时，又忍不住想起那日装瞎吃饭时黑衣人拖着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的管家从他边上淡定离开的场景。 如果不是他演技好，恐怕他现在也是个血人了。 上任管家伺候陆烬十多年，陆烬都能做到说杀就杀，而现在这个新来的管家，背后悄摸摸搞事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在鬼门关跳舞。 楚黎垂下眼睫，遮掩住心事重重的眼神，默默吃饭不说话。 陆烬看着他一双耳朵，眼神动了下，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在地下室陆烬也被他骗到，以为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直到陆烬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转过身时发现他低着头，一双耳朵格外的红，才意识到这个小骗子其实早就恢复光明了。 那天晚上楚黎假性发情，白色衬衫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一边朝他怀里蹭着，一边喃喃着说话。 他俯身凑到楚黎耳边，听到楚黎如和尚念经般重复着话。 “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他气极反笑，咬住楚黎的耳尖：“小骗子。” - 用完餐后，陆烬带楚黎来到外面的空地上。红色沙子铺着的地面，映着月色闪着点点荧光。 半空闪过全息数字，单向透视虚拟屏障如半圆形的锅盖将整个星云笼罩在其中，外人不得再窥探一丝隐秘。 地面发出嗡隆隆的机械声，一排高大的机甲从地面缓缓升上来。 十多台机甲，款式各不一样，有高如峻山的重型机甲，亦有轻便简易的小型机甲，每辆机甲上都涂着最新款耐温抗腐蚀的金属颜料，采用天枢星黑晶石做轮轴，达到美观与实用双重功能。 楚黎一瞬不瞬盯着它们，这些机甲远比他在书上看到的还要惊艳酷炫，他听到陆烬问他想试练哪一架机甲，他选不出来，每一架机甲都很完美。 最后还是陆烬挑了架机甲，可以双人操作。 狭窄的驾驶舱内，楚黎紧贴着陆烬，陆烬向他介绍按键的功能：“早期的机甲都是通过机械手段操作，现在采用共感操控，你先学习简单的机械操作。” “好。” “启动。” 楚黎摁住右上角的红色按钮，下一瞬好似看到电流沿着钢铁脉络扩散，遍布机甲全身，一道机械声在耳边传来。 “你好，我是poy。” poy便是这架机甲的名字。 楚黎按捺住激动，向poy打招呼：“你好，poy，我是楚黎。” 陆烬又发来指令：“试着操控poy的左臂。” 楚黎按动黄色按钮，眼前触控屏上显示出poy的左手臂缓缓抬起，他摇着操作杆，机甲的手臂也随之转动，蜷到胸前攥紧五根手指。 楚黎又同样去操控poy的右臂，两只镀着黑金颜料的钢铁手臂收拢在胸前，像是蓄势待发的武士。 “这款机甲是陆空双用中型机甲，可以飞起来，你尝试着让它起飞。” 楚黎按照陆烬先前讲解过的步骤，一只手摁动按钮，一只手摇动操作杆，机甲身后忽然传来嗡隆隆的引擎声，一阵黑色浓烟在机甲底部溢出来。 他屏住呼吸，像是守在电脑前等待飞船发射的科研人员，静静观察着显示屏，下一瞬，poy的双臂忽地收回去，化作翼翅飞向上空。 惯力和失重感让他的身体向后仰去，陆烬伸手抵在他的后颈上，稳住他的身形。他不敢分神，目光紧盯着显示屏，眼见poy要冲出屏障外，连忙摇动操作杆转了个弯，架着poy绕着星云飞了一圈。 第一圈飞行速度和平稳度把握不好，但第二圈就好了许多，紧绷的精神放缓后，他才注意到今夜繁星闪烁，夜色美好。 他仿佛一伸出手，就能碰到那些闪亮的星星，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他想让陆烬也看看美丽的夜色，转身却发现陆烬一直在看着他，眼神安静。 他愣住，陆烬这时伸手递给他一个小锦袋。 “楚黎，这是启王星的沙子。” 一年前，陆烬答应过他会尽快收服启王星，找到楚钦的尸骨，早日安葬。 “楚钦的尸骨找不到了。”所以他带了启王星的沙子赔给他。 楚黎接过锦袋，失神的刹那，机甲吭哧了下，吓得他连忙摇着操作杆稳定机甲。陆烬按了边上的按钮，poy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 “现在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机甲恢复平稳，载着两人在璀璨星空下缓缓飞行。 楚黎手中捏着小锦袋，望着poy的显示屏沉默下去，陆烬也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楚黎才道：“谢谢。” 陆烬岔开话题：“虽然每个机甲不同，但这些基础操作模式是一样的，军部考核时会侧重于机甲攻击这一块儿。” 说着话间，陆烬操作显示屏，将poy的武器匣展示给楚黎。 “poy在天上时，主要靠机腹内的激光弹发动攻击。”陆烬握住楚黎的手，摁动按钮，poy身体微微向后倾倒，腹部迸发出两排激光弹，打在地面上，溅起阵阵红色沙子烟雾。 “在地上时，poy的背部是弹匣，手臂和胸口枪口，手指是利刃，所以还可以近身搏斗。” 楚黎不自觉点头，安静听着陆烬介绍，记下陆烬说的每一个字。 训练结束后，楚黎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poy，黑金涂料丝滑如绸，铜墙铁壁般的身体是杀伤力十足的武器，亦是精致酷炫的艺术品。 他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他要亲手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机甲。 “明日再学习共感的内容。”陆烬说。 “嗯。”楚黎将小锦袋放回兜里，陆烬看了一眼他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角，白色鞋子边缘也被磨开了，倒是刷得很干净。 陆烬：“你的钱去哪儿了？”楚钦死后，帝国给楚黎一次性补助了十万星币抚恤金。 楚黎唇角动了动，小声道：“我的钱被抢了。” 陆烬停下脚步看他，一字一顿重复：“被抢了？” “嗯。” 楚黎将他拿到抚恤金后，刚回下城区就被劫匪抢走的事情告诉陆烬。 陆烬听着话，脸色没怎么变，只是沉着音调问道：“怎么不告诉我？” “我联系不到你。”楚黎如实说道。 陆烬想起来先前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在特殊时刻，次日他离开时，楚黎还在睡觉，便一直没有加通讯。 楚黎也没有特意提及过，今日似是无意提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陆烬还是觉察到对方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抱怨。 陆烬打开光脑，和楚黎互加了通讯。 陆烬：“以后遇事及时联系我。” 话音刚落，通讯信息栏闪烁起来，陆烬点开发现是路涛发来的信息。 【烬哥，快来元宫，星主出事了！】 陆烬皱着眉关上光脑，没多说什么，让楚黎早点休息。他换了身干净的军装，踩着月色，乘着银白色飞船离开。 飞船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尾气如烟慢慢散开，与夜色胶着在一起。 楚黎收回视线，想着刚刚扫了一眼的短信。 星主出事了？ 他上网搜索信息，发现只有星主今日在剧院看剧的新闻，并没有其他内容。 晚上，他洗完澡后，越过主卧，去边上的客房休息。 他看到他走向客房时，一旁瞿仪那张紧绷的脸总算是和缓一二分。 “……”他。 - 陆烬站在飞船上，透过玻璃舱看向那座浸融在灯火中的宫殿。 宫殿顶部状似碗状，中间凹下去，边缘翘起来，四周红外线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格笼罩住整个宫殿。 两颗巨大的藤桦树立在宫殿后面，枝叶繁密茂盛，张牙舞爪，投下来的阴影如凶兽般蛰伏在墙上。 飞船落在平地上，陆烬刚一出飞船，便立即有仆人前来迎接。他看到宫殿侧门不断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询问着星主的情况。 仆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路涛出现了，招手示意仆人退下，他低声道：“烬哥，星主现在正大发雷霆。” 陆烬没说话，大步走进寝宫，门外跪着一群人，低着头瑟瑟发抖，房间里传来星主的怒骂声。 “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人家刀子都扎在我的身上了，你们还在那里吹拉弹唱！” 陆烬看着一旁医生端出来的血水，再听着星主中气十足的声音，眼神动了下。 几位休息在家的军部高官全都来了，纷纷朝陆烬使眼色，谁都知道在帝国星主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他的大儿子袁溟，另一个便是陆烬。 星主看到陆烬出现，向陆烬抱怨：“名琮啊，你说这些人该不该罚？” 名琮是陆烬的小名，只有极其亲昵的人才会唤他名琮。 陆烬在来的路上，从路涛口里已经知晓这场刺杀的经过。星主在看话剧时心血来潮，拉着保镖仆人上台和演员共同表演了一番，兴头正上来时，演员忽然全变身刺客，抽出袖子里藏着的刀子刺向星主。 等到保镖注意到的时候，星主已经被捅了两刀子。 “该罚。”陆烬沉声道。 “给他们都赐死算了，咳咳……”珠帘后面肥胖的身影咳嗽几下，“但我一想这样的话，我不就像反叛者说的那样，是个残暴不仁的暴君了？所以我仁慈点，就剜了他们一只眼睛吧。” 跪在地上的一众保镖和仆人听到这，连忙磕头感恩，下去领罚。 “星主，气没了。”珠帘内，医生的话不轻不重响起，恰好能让外面的人都听见。 星主抬抬手：“抬下去埋了吧。” 两个仆从抬着担架从珠帘后面走出来，担架上的人腹部被刀子痛的血肉模糊，眼眶瞪大，死不瞑目，其模样与星主元竞长得近乎一模一样。 路涛张大嘴巴看向陆烬，发现陆烬脸上并无惊讶。 “那些反叛者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了，哈哈……”袁竞大笑着，珠帘内肥胖的身影笑的颤动起来，“也未免太异想天开！” 啪。 袁竞拍了下手掌，寝宫两侧的门缓缓隐拉开，露出一排穿着黑色军装，身形肥胖的男人，他们与袁竞有八九分相似，连脸上的横肉走向都和袁竞一样，外人乍一看根本无法区别。 袁竞：“他们不会想到我有这么多替身。” “星主英明。”傅临连忙拍马屁。 可这个马匹似乎拍错地方了，袁竞哼了声，刚刚还在笑，突然又阴晴不定发火：“英明？那也招架不住我身边有这么多蠢人！连个刺客都盯不住！今日若不是替身代我去台子，那被刀子捅死的人就是我了！” “那群贱民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这些正规军都弄不了他们吗？” “他们哪里来的资金一次次组织活动，一次次来刺杀我？！” 下城区流通的星币数量受到严格控制，贫民手中几乎没有星币，大部分人打工也不过是赚口饭吃，赚不来星币。 不只是星币，稍微有价值的金属、晶石等物质也全部被收走了。 二十年前，帝国实行筑甲计划，以建造机甲，保卫帝国为由，发动下城区民众自主捐赠金属、晶石等物质，民众纷纷相应。 随后，帝国以基地被虫族攻陷，物资全部损毁，暂停了造甲计划。 自此下城区贫民没有物资，没有星币，根本造不出武器，再难以和上城区对抗，彻底沦为上城区的血袋。 袁竞发了一通脾气，殿门外无人应和。 他冷着目光，视线隔着珠帘逡视一番，最后落在陆烬身上：“名琮啊，我身边这群人都是饭桶，要是再除不掉那群反叛者，我要把你调回来接手这事。” 路涛闻言，表情凝固一瞬，悄悄抬头看陆烬，陆烬惜字如金道：“嗯。” 路涛忍不住朝陆烬使眼色，他一个上将被从战区上调回来查反叛者的事，这不就是大材小用吗？ 甚至是明升暗贬。 陆烬倒是神情自然，仿佛没有接收到路涛的眼色。 “哎呦，我被这群反叛者弄得焦心，这晚上怕是睡不着觉，”袁竞捶着胸口长长一叹。 傅临连忙道：“星主，我等在门守着您，保证连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您好好休息，不要焦心。” “……”路涛。 路涛忍不住朝傅临白了一眼，本事倒没有多少，拍马屁的本领跟傅昭学了不少。 “哎，那可就麻烦你们了。” 袁竞舒展着筋骨，躺到床上去，高高耸起的腹部透过珠帘隐隐可见。没一会儿，沉重的呼噜声从殿内传出来。 几个被迫守夜的军官，都暗暗瞪着傅临，傅临却好似没有察觉，堆起脸上的笑，转头想要和陆烬说话。 陆烬双手附在身后，背对着傅临，站在庭廊下。冷白的月色洒落在黑色军装，浸透着丝丝寒气。 路涛一把推开想要上前套近乎的傅临，走到跟前，还未来得及开口，陆烬却伸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二人便就这么站着，身形笔直如松，深夜，陆烬摸到口袋，意外发现里面有两颗马蹄糖。 上次他去军部时，也在口袋里发现了两颗马蹄糖。 马蹄糖润肺的。 北区战场位于沙漠，陆烬长守于此，肺部受沙子影响，会偶尔咳嗽，连陆娆都没有注意到这事。 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淡淡的甜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它是此夜，唯一一点甜味。 5. 第五章 - 大抵是昨晚机甲训练累着了，楚黎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是早晨八点多钟，他下意识走到窗户边看向楼顶。 没有飞船。 陆烬一夜未归。 星主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忍不住再次打开星网搜索，这次媒体详细报道了星主遇刺事件，星主腹部中了两刀，大出血生命垂危，目前正在帝国军医院紧急治疗中。 媒体还po了一张星主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浑身是血的模样，评论区前几条全是祈祷声。 【希望星主早日渡过难关，伤病全都转移到那群该死的反叛者身上。】 【星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那群反叛者越是这样，证明星主做的越对！】 【下城区的人又蠢又懒，他们自己不努力却只想着刺杀元首，以为这样就能逆天改命，我看还不如我们直接开着机甲把他们都杀了，送他们早点投胎，更快实现逆天改命。】 从这条评论向下内容就歪了，上城区和下城区的民众陷入骂战中，吵得乌烟瘴气。 楚黎正看着评论，收到钟老头发来的短讯。 【楚黎啊，你还来干活吗？】 楚黎这才想起来，他今日该要去钟老头那儿打工。 最近这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机甲，完全忘了这事。 他便发了条信息给陆烬，告诉他自己要先去下城区工作，等他回来再继续学共感，只是发过去很久，陆烬也没有回复。 他只好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上将，你回来的话知会我一声。】 这条信息，同样石沉大海。 悬轨飞车只到上下城区交界处，他下来后，一路小跑赶去天明修理铺，等他过去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钟老头穿着长裤长褂，脚下却配着个人字拖，坐在铺子前，手里捧着碗在吸溜面条。 看到他出现，钟老头视线从碗上抬起来，只一眼便又垂下去专注吃面。 楚黎连忙解释：“抱歉啊钟叔，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今晚加班补回来！” 钟老头掰着手指算楚黎这个月的出勤，算着算着道：“你这个月矿工一日，请假两次，可不是加班能补回来的，要扣工资，但你这点工资吧，扣了的话你就要倒贴给我。” “……”楚黎，“那要不你先给我涨涨？” “想得美吧。”钟老头将嘴上的汤汁舔掉，把碗往边上这么一放，横眉冷道，“你赶紧干活去！别想偷懒！” “好好。”楚黎放下背包，走到一旁，拿起顾客送过来的机械钟开始修理。 他拆开钟表，发现里面机芯齿轮错位，才导致动力不足，无法运转，他熟稔调整齿轮，顺带上了油，紧了发条，拿着起子、钳子一顿操作，不过几分钟便修理好了钟表。 钟老头见状瘪了下嘴，嘟囔着话：“看这技术倒也可以多留几天。”大抵是觉得先前说的话太重了，心里有些愧疚，钟老头把他挤过去，让他先去吃午饭。 小破厂虽然不大，但是包一日三餐。 楚黎便端着面条，坐在边上看钟老头修理监视器，钟老头手艺精湛，不少上城区的人都会特地来下城区找他修理东西，现在修理业务都已经发展到监视器上了。 “你马上是机甲兵了，会不会嫌弃我这儿？”钟老头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楚黎大概明白钟老头先前发那么大脾气的缘故：“不会，钟叔，我查过了，初级机甲兵不需要完全军事化管理，每周六日可以休假回家，这两天我可以跟着你做事。” 钟老头并不看他：“只有两天啊，帮不了我多少。” 楚黎嗫嗫：“铺子也就周六日有客人。” “……”钟老头转过身对着楚黎脑袋一个爆栗，“少在这里咒我，明年我还要开个分厂！” “开到哪儿？” “上城区。” “咳咳……”楚黎突然咳嗽起来，气得钟老头又给他一个爆栗。 两人谈着话间，眼前光线突然暗下去，抬起头看到一架小型机甲出现，机甲身上交错涂着蓝黑色颜料，层层堆砌的胸腔铁片护住子弹匣，后背背着两把扇子形状的银刀利刃，两条腿则细长笔直，让整个机甲看起来头重脚轻。 艾文斯从蓝色机甲上跳下来，两只手跨在腰间皮带上，一副小人得志姿态：“楚黎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吃面条？怎么不去找个机甲练练手？” 楚黎睨他一眼，眼神如看鼠蚁，这眼神让艾文斯很不舒服。 艾文斯先前在下城区驾驶这辆机甲时，一路上迎来的都是人们崇拜羡慕的目光。 这狠狠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可楚黎似乎不为所动。 “楚黎，你知道我这辆机甲是谁送给我的？是傅临少将！他让我好好训练，不要在机甲部丢他的脸。”艾文斯拍了拍身旁的机甲，颇为挑衅的拿着小马扎，坐到楚黎对面，拍着他肩膀又继续道，“你现在不要放弃啊，你求求我，没准我心情好就让你用我的机甲训练呢。” 楚黎以前只是觉得艾文斯只是爱占小便宜，现在才发现这个人骨子里早就坏了，坏到无可救药。 他推开搭在肩膀上的手，拍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在艾文斯难堪的神色中道：“艾文斯，我没心情跟你说废话，我们机甲部见。” 艾文斯本还想嘲讽他，迎上他冷漠的视线，心里忽然没了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一年楚黎也变化很大。 他不管说多少狠话，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让他非常不痛快，他便朝着边上的钟老头吼道：“你，帮我把旋转轴调整好。” 钟老头连忙道：“我只是个修理家电的，这机甲我可修理不好。” “你修理不好，我就砸了你这牌子！”艾文斯大吼一声，完全不讲道理。 楚黎正想说他去试试，艾文斯又朝他吼道：“你别靠近我的机甲，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楚黎。 那刚刚还说什么只要他求他，他就给他试练下？ 艾文斯的这辆机甲外表看起来很能唬人，但关节旋转轴明显有老旧磨损的痕迹，走路时会吭哧吭哧响。 钟老头拿出一排工具，将机甲外壳拆卸掉，给旋转轴上油。 楚黎则进屋盛了碗面条，端着小马扎坐在一旁看着。钟老头瞄了一眼面条，痛心疾首道：“一天天活没干多少，饭倒是吃了两碗。” “……”楚黎。 早饭和午饭只吃这一顿，所以不免吃了两碗，他含糊道：“那是因为钟叔你做的面条太好吃。” 钟老头抿抿嘴：“我儿子也说我做的面条好吃。” 艾文斯站在一旁，被这二人完全忽略，滋味不怎么好受，阴沉着脸：“快点做，上个油也要磨磨蹭蹭的吗？” 钟老头：“这右膝的旋转轴磨开了口子，要重新换一个。” “那就换一个，给我来最好的。” 修理铺没有适配的旋转轴，钟老头开了机器，拿出最坚硬的器材仿照着模样磨一个出来，安装到机甲的右膝盖上。 楚黎看向旋转轴，脸色微微一顿，和钟老头不动神色间对视了一下。 修理完毕，艾文斯进入驾驶舱，操纵机甲来回试练，似乎没什么问题，嗡隆隆的声响引得四周的人都张目来望，他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开了个玻璃舱，直接将星币从里面扔出来。 钟老头弯腰捡起星币，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机甲尾部的黑烟喷了一脸。 艾文斯趾高气昂睨了一眼楚黎，驾着机甲离开。 钟老头连忙呸呸呸，抹着脸上的黑烟，忍不住朝楚黎道：“这小子这么嚣张，你怎么忍得下去？” 楚黎：“他是傅少将眼前的红人，忍不下去也要忍。” 钟老头明显不信：“你怎么不找你家那位帮忙？！” 楚黎听到“你家那位”这四个字，脸色微微涨红。 他是陆烬城未婚妻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被爆出来时只有一张背影。 阮阮那个小笨蛋看着那张背影都没有猜到是他，只有钟老头和苏诺叔叔这种“人精”，一眼便猜出来是他。 钟老头又道：“你家那位可是上将，解决这种小喽啰，不过是他一句话的问题。” 楚黎：“那这样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艾文斯当初能如此顺利的将他从下城区卖给星盗团，是因为他就是星盗团安插在下城区的内应。 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他这样的内应，身上背负着下城区无数omega的血债。 一年前星盗船被摧毁，贩卖人口的事情引发轰动，似是要避风头，星盗团为此销声匿迹接近一年的时间。 陆烬告诉他，等到他们下一次露头，人赃并获，便能真正连根拔起，彻底消灭他们。 是以，这也是为什么他忍着艾文斯的原因。 他在等艾文斯和他背后的星盗团主动露出马甲。 想到这，他才想起来发给陆烬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就算再怎么忙，也该有空看讯息。 钟老头看着楚黎突然低沉的情绪，本来想问什么，只好瘪嘴不说了。 下午厂里没有活，钟老头坐着看电视，楚黎则拿着笔在纸上画画，似乎怎么也画得不满意，边上扔的都是废稿。 钟老头忍不住瞟一眼，啧啧叹道：“古有闭门造车，你这是闭门造甲啊。” “……”楚黎。 他捂着纸，不让钟老头看，钟老头哼了声扭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暮色来临，钟老头进厨房去热面条，热好后，他端着铁锅走出去，没注意到脚下还有先前修理机甲时不小心洒露的机油。 他踩上机油，脚底打滑，身体一个趔趄向后仰去，那满盆热乎乎的面条迎面洒在了他脸上，汤汁顺着下巴滑到脖颈、胸膛上。 他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着，不知道是烫到了还是扭到了腰，楚黎连忙将他扶起来，看到他顶着满头面条的模样，没忍住笑起来。 钟老头气急：“你个小没良心的！” 楚黎绷住嘴角，赶紧将他头上的面条清理掉，伸手帮忙脱掉外褂，发现他脖子胸膛都被烫红了，视线瞥过钟老头右臂，好似看到一条像蜈蚣一样长长的刀疤。 他正要仔细看去，钟老头气呼呼站起身，走进隔间换衣服：“今天晚饭没得吃了，咱俩饿着肚子吧。” 楚黎将地上的面条收拾干净，在厨房角落里找到两个红薯，他洗干净放进锅炉里蒸着。 过了会儿，钟老头换了身长褂出来，口里还在骂骂咧咧。 楚黎坐在小马扎上看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星主在医院治疗的事情，说是星主下午伤情加重，命悬一线，帝国最好的军医都过去了。 钟老头拿着边上的水，咕噜咕噜喝着：“你家那位现在是不是也在医院守着啊。” 楚黎：“应该不是，我昨晚偷瞄了一眼别人发给他的信息，说是让他去元宫。” 钟老头皱眉：“星主不是在军医院吗？怎么让他去元宫？” “不清楚啊。”楚黎嘟囔一声，闻到厨房里传出来的红薯的香味，肚子咕噜叫了一下，忍不住进厨房看看。 他掀开锅盖，一股湿漉漉的雾气迎面扑过来，遮掩住他的视线。 他眯着眼，拿起筷子捅向红薯，已经熟透了，可以吃了。 “楚黎啊，你守着厂子，我有事先回去了。” “啊……”楚黎走出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钟老头离开了，小老头健步如飞，精瘦的身形转眼便消失在黑漆漆的街角。 楚黎摇摇头：“行吧，那红薯我一个人吃。” 红薯有点烫，他一边吹气一边剥皮，用指腹感受着温度，确定不烫了后才敢吃，软糯香甜的红薯入口即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有时候快乐多么简单啊，就是一个人独吞两个大红薯。 而不是像艾文斯那样，丧心病狂想向上爬。 “有人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楚黎将视线从红薯上抬起来，看见一位戴着银色金属面具的男人裹挟着寒冷的夜风走进来，男人穿着简单却不失华丽的白色制服，袖边绣着棱形图纹，脚上黑色军靴擦得锃亮，身形纤瘦高挑，身上没有任何气味，分辨不出来性别。 不过看着光洁的脖颈，应该是上城区的贵人。 楚黎试探性道：“你找谁？” 男人看着楚黎手里捧着的红薯，面具下的唇角翘起：“麻烦小师傅帮忙修理一下机甲。” “……”楚泽。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来修机甲。 楚黎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电器修理厂，修不来机甲。” “小师傅如果经常修理电器，应该会明白它们有些原理是相通的。”男人放下一兜星币，看起来有不少钱。 楚黎看了一眼鼓囊囊的钱袋子，撇开头，理智战胜了金钱，正要再次拒绝时，男人又放下鼓囊囊的一袋子星币。 这两个袋子加起来估摸有好几百星币！ 抵他一年的工资了！ 他抿了抿唇，镇定道：“你的机甲在哪儿？” 男人指了一下地面，楚黎走出去，空荡荡的地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男人戏耍自己时，男人扯了下胸前挂着的紫色项链，下一瞬，空荡荡的地面上出现一辆紫金色机甲。 这是空间折叠技术。 楚黎原先只在书上看过，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心情不免有些激动，目光移到眼前的机甲上。 机甲是仿人形的轻型机甲，线条流畅，材质平滑，全身涂满紫金色颜料，透着奢华矜贵的气息，与先前艾文斯的那辆机甲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楚黎这个外行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它怎么了？” 男人慢慢道：“机甲内部的问题。”这是小型机甲，作战时几乎贴在身上，所以机甲和身体的适配性要求极高。 楚黎绕着机甲转：“说得具体点。” “卡裆。”男人说。 “……”楚黎。 他目光下意识落在男人裆部，反应过来后连忙移开视线，脸微微有些红。 男人面具下的嘴角勾了勾，伸手按了下按钮，机甲左腰部分缓缓打开，将繁密复杂的机甲内部情况露出来。 “小师傅看看怎么改良。” 楚黎探进去半截身子，他不懂机甲运理，但依然能分辨得出好与坏，这辆机甲等级应该跟poy差不多。机甲内部驾驶舱也是按照人形做的模型，两腿中间处的位置过高，所以才会……卡裆。 楚黎抚摸了下模型，确定出材质采用的是天枢星的黑铁所制，黑铁材质极为坚固，不是他们这个小破厂的机器能切开的。且机甲的传感器几乎镶嵌在驾驶舱上，也不能拆解掉驾驶舱。 楚黎：“驾驶舱的模型不是按照你的身形做的吗？” “嗯，驾驶舱是按照我朋友的身形做的，他比我腿长几公分。” 楚黎没再多问，眼前的男人戴着面具，隐藏住身份，且不在上城区修理机甲，却来下场去找个电器修理厂，只能是因为机甲来路不纯，或者行事有异。 楚黎摩挲了下驾驶舱，发现腰部附近设计的有紧急逃生按钮，按下去后，驾驶舱内壳会凸出来几公分。他突然想到该怎么改了，驾驶舱比较宽敞，留有足够操作的空间。虽然不能切割，但是可以填充。 他将钟老头的传家箱拿来，箱子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各类修理工具。 他熟练找到所需的工具，固定住按钮，然后将驾驶舱直接倒转过来，计算着驾驶舱头到腰、腰到腿的距离，再计算着眼前的男人身体比例。 男人全程盯着楚黎操作，似是没想到还能这样改装，口里忍不住溢出一声笑：“小师傅手艺不错。” 楚黎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夸赞，一心一意忙着工作，他找来柔软的铯金属填充进去，倒着重新打造了一个内壳模型。 一个时辰后，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你试试行不行。” “好。” 男人进到驾驶舱内连上感知，适配度没有问题，他伸展四肢，机甲的四肢也随之动起来，动作利索自然，灵敏度也没有问题。 男人忍不住小声笑道，“下城区果真卧虎成龙。”一个修理铺的小学徒，都懂得这么多。他打开玻璃舱再道谢，“小师傅，谢谢了。” 楚黎抬头看向男人，离近了才注意到男人面具下的瞳仁是绿色的，眼尾上挑眼中含着温柔夜色。 “客气了。” 男人驾驶着机甲，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楚黎回到屋里，打开袋子，数着星币，发现足足有四百个星币，连忙发讯息将今晚的事告诉钟老头。 钟老头不知道在忙着什么，没有看信息。 “怎么都不回信息啊。”楚黎一边咕哝，一边锁上铺子的门，踩着月色匆匆赶了回去。 浓烈的夜像是一滩泼下来的墨水，将下城区的人、废墟、垃圾紧紧胶着在一起，这里的夜晚充斥着血腥暴力和怪叫声，那些叫声不知道是来自濒死的野兽还是绝望的人类，凄厉可怕，可惜无人在意。 楚黎回到家，看到隔壁窗台上放着的粥吃了一半，伸手叩响窗户：“苏诺叔叔，明天我还要早起离开，你想吃什么？” 房间里没有声音。 楚黎失落转身，这时，一道嘶哑的声音透过未合严的窗缝传来。 “白粥。” “好。”楚黎嘴角弯了一下。苏诺叔叔在知道他是陆烬的未婚妻后，让他和陆烬断绝关系，他没有断掉，苏诺叔叔便不愿意理睬他了。 他知道苏诺叔叔不信任上城区的alpha，怕他也跟他一样，最终落得满身伤痕，回到下城区等死。只是他和陆烬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他们早已绑在一起，无法轻易分开。 晚上，楚黎刚睡下没多久，听到外面有爆炸声响起，四周传来人们的惊呼声。 他走出去，看到大家都爬到屋顶上张望，他也爬到屋顶上，视线越过一片废墟，落到高高耸立的城墙上。 “没想到反叛者真的来抢头颅了……” “啧啧，他们哪里打得过守卫兵啊。” 楚黎望着远方，脸上映着时明时暗的弹火光线。 双方交战许久，一直僵持不下，反叛者人手有限，而守卫兵却在不断调人过来，长久下去，反叛者会落下风。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光电从半空中劈下来，瞬时砍断了绳索，那些已被风干的头颅纷纷掉落下来。 紫金色机甲风驰电掣卷走那些头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黑夜里。 反叛者和守卫兵打得正激烈，一转过身看到头颅被一阵紫金色的风卷走：“……” 尽管只有那么一瞬，远处的楚黎还是大致看清楚机甲的模样，正是他两个小时前改装的那辆机甲。 “……”楚黎。 6. 第六章 元宫。 灯火照亮整座宫殿，夜风穿堂而过吹响珠帘。 帘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帘外，一众军官瞬间绷紧情绪，挺直身体站立着。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已经站了一日一夜。本以为守夜结束，星主就会让他们离开，谁知道星主竟让人留下他们，并且还封禁了他们的光脑，不准对外联系。 他们不敢有疑，就这么等着。 其间，有按捺不住的人悄悄询问陆烬，星主此举是何意，陆烬只是淡淡道：“不清楚。” 袁竞抬手示意按摩的婢女退下，似是不解拍着大腿叹道：“都已经放出来消息说我在医院命悬一线了，那反叛者怎么没来呢？” 先前抓到的反叛者俘虏不仅透露出首领小草莓胳膊上有伤疤，还透露出一个重要消息，他们的三把手是军医院里的医生。 袁竞怀疑这次话剧刺杀事件，就是帘外这群人中的某个军官故意将他的行踪泄露给反叛者，才导致他被刺杀，所以他特地“留”下他们，封禁他们的光脑，不准任何消息传出去。 他用替身的尸体在军医院里演了一场大戏，媒体大肆报道他快不行了，就等着那位三把手自投罗网，结果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 按理来说，不可能啊。 反叛者那么恨他，怎么不会来给他补最后一刀？ 帘外等人听到袁竞这话，大概明白星主困住他们的原因了。 傅临赶紧举手表忠心：“星主，我们傅家绝对不会有二心的！这点您应该是清楚的。” 宋其声也赶紧表态：“我也对星主忠心耿耿。” 路涛看了一眼陆烬，陆烬没说话，路涛只好道：“我和烬哥才刚从战场下来，闵都区的事我们根本不知道。” “星主，我们不可能会跟反叛者勾结的！那群贱民的利益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是啊，我们在星主的带领下吃饱穿暖，日子过得快快活活就行了，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一众高官哈哈大笑起来。 珠帘内也传来一声哼笑，对于大家拍的马屁，袁竞很受用，他身体太胖，喘着粗气道：“你们知道就好，我是为了大家才这样做的，哎，只是可惜总有上城区的人不理解我的苦心。” 袁竞话音刚落，守卫兵匆匆跑过来，附到他耳边说着话。 他脸色骤然一变，愤怒站起身，却由于身体太胖导致他腿脚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边上的婢女及时扶住他。 他气急败坏骂着守卫兵：“你们都是饭桶吗？怎么会让头颅被抢走？！” “星主，我们的人一部分被调到军医院去了，剩下的人本来能把反叛者抓住的，结果突然冒出来一辆机甲，抢走了头颅。” “机甲？”那群反叛者不可能造出来机甲！ 守卫兵将监控拍到的视频拿给袁竞看，袁竞沉着脸看完，将视频全息投影出来，让帘外众人也看见。 众人看着视频内容，脸色都不太好，不敢说话。 袁竞目光掠过他们，落在陆烬身上：“这个紫色的机甲是军部的吗？” “不是。”陆烬说。 “那反叛者怎么会有机甲？他们哪里来的资源技术造机甲？！”袁竞越说越气，呼吸不顺涨得脸色通红，婢女赶紧在边上给他顺气。 路涛接过话：“机甲部是宋家负责的，宋其声少将没什么想说的吗？” 宋其声连忙摆手：“机甲部是我大哥宋连负责的，我只是个副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涛脸上掠过嘲讽，宋连生病后，宋连唯一的儿子宋栩去了北枢星，不见踪迹，宋其声便常常以宋家家主的身份行事，丝毫没见他像今天这么“谦虚”过。 袁竞：“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这话不知道在骂谁，宋其声低着头，脸色颇为难堪。 袁竞又对众人发了一通怒火，宋家和傅家吓得连忙保证会尽快查清楚机甲的来源，肃清反叛者，袁竞这才收敛点脾气。 他卧倒在床上，吸着氧气，高高耸起的肚腩像个山丘，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你们今晚再回去。” 说完话，他翻过身呼呼大睡。 帘外众人闻言，表情迥异。 路涛碰了碰陆烬胳膊：“星主现在是一门心思想抓到反叛者，把我们困在这里，不怕北区战场出问题吗？” 陆烬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路涛还以为他在担心战场上的事，却听到他问：“普通人与机甲建立基础共感需要多长时间？” “啊……那得要练习个两三天把。”路涛茫然道。 陆烬没再说话。 - 楚黎早晨醒过来时，看到光脑通讯那栏有信息在闪烁，点开后发现是钟老头的回复。 【这么多星币？你修理的机甲，你都拿去吧。】 【钟叔，我明天要考试，今天想请假去训练。】 【行，星币-100。】 楚黎哭笑不得，突然想起来一件严肃的事情，慢慢收敛了表情。 【那个……钟叔你有看今早的新闻吗？抢走反叛者头颅的那辆紫色机甲，就是我昨晚改装的那辆。】 楚黎发完信息，已经能想象到对面钟老头骂骂咧咧的模样。 几乎是瞬时钟老头的信息便回复过来。 【！】 【！！！！！！】 【星币-400！寿命-两条，你害苦老头我了啊。】 楚黎手抖着回复信息。 【钟叔，要是有人来找麻烦，你都推在我身上。】 【哼。】 在下城区和反叛者扯上关系，无异于和死神扯上关系。他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修理机甲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向钟老头又表达了一番歉意，钟老头只回复哼字，瞧着没有真生气的样子。 他叉掉聊天页面，看向陆烬的ID，头像是黑色的，信息还未读。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失踪了。 明天就是周一，再不进行共感训练就来不及了。 他心事重重煮完白粥，放到苏诺叔叔的窗户上，便急匆匆朝星云赶去。 昨晚在给那个神秘人改良机甲时，他有注意到对方是怎么和机甲建立共感的，他想自己找个机甲模拟下，应该没太大问题。 想到那个神秘人，楚黎抬头望向城墙，正中间挂着的头颅没了，墙壁上则留下密密麻麻的弹痕和发黑的血渍，黑夜里的那场厮杀已经悄无声息结束。 这一局，是反叛者胜利了。 今日检查的守卫兵明显脸色不太好，骂骂咧咧，给进上城区的每个人都踢了一脚，轮到楚黎时，楚黎侧身躲开那一脚，身影飞快消失在街头。 守卫兵气得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楚黎来到星云，看见屋顶上没有停着飞船，便知晓陆烬昨晚没回来。 管家瞿仪见到他出现，面无表情，楚黎没心思在乎他的想法，让他帮自己调出来机甲。 “上将有联系你吗？”楚黎忽然问道。 瞿仪盯了楚黎几眼后道：“有，上将让我不要忘记给家里的机器人充电。” 楚黎：“……” 陆烬记得给机器人充电，却不记得要帮他训练共感。 上城区的alpha，果真不可靠。 楚黎默默在心里吐槽。 瞿仪视线来回打量着楚黎，越打量心里越不平，这个beta除了脸有点好看还有什么比omega强的？上将到底喜欢上他哪一点？ “我来星云几个月了，一次也没有听到上将说过你。” 楚黎：“好巧啊，我也没听他提及过你。” 瞿仪瞪着眼，继续嘲讽他：“听说上将是因为你爷爷的救命之恩才会和你订下婚约的，你这算是挟恩图报吗？” 楚黎转过身，晨间阳光渡在他眉弓上，衬得眼神温润却又不失力量：“是挟恩图报还是什么，与你无关。你应该要知道的是，陆烬绝不会喜欢一个假扮成beta来接近他的omega。” 瞿仪脸色瞬间凝固住，隐藏的秘密突然被戳穿，好似身体被戳出无数个小孔，冷风穿孔而过，冻得他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他明明用药剂隐藏住身上的信息素了，楚黎这个beta怎么会察觉出来他是omega？ 瞿仪还想说话，楚黎却已经打开poy的驾驶舱，坐了进去。 他启动poy，听到熟悉的问候声。 【你好，我是poy。】 【你好，我是楚黎，poy，请问你有机甲使用守则吗？】 【有的，需要现在打开吗？】 【等一下。】 楚黎调整好情绪，驾驶poy飞起来，重温机甲的基本操作后才开始进行共感训练。他调出来poy的共感使用守则，看了一眼页数，足足有328页。 “……”楚黎。 他按照守则上的方法，打开驾驶舱内壳，看到密密麻麻的传导线从poy的各个部位延伸到驾驶舱内里，他找到对应的传导片贴在身体上。 微弱的电流时不时窜出来，电得他尾椎骨发麻，骨头似要炸开，忍着难受，贴完传导片后，他尝试动了下胳膊，poy的手臂却没有反应。 他又重新检查传导片，没有问题，能源开关也打开了，怎么动不了？ 明明昨晚他看到那个神秘人贴完传导片就能操控机甲了…… 地面上，瞿仪从惊慌中缓过神，看着一动不动的poy，嘴角溢出一声冷笑。 poy是中重型机甲，不适合初学者训练共感，更不适合beta这种体型瘦弱的人来操控。 如果楚黎出了什么事…… 就算知道他是omega，那又能怎么样？ 死人也没办法开口了。 7. 第七章 楚黎通过poy的系统自查程序，发现没有成功建立共感是因为自己精神不够集中，意识过于混乱，脑袋附近的传导片无法顺利捕捉到他的意念。 他深呼口气，闭上眼睛，腾空大脑，静静感受着传导片闪过的电流，那些电流好似从头皮进入到脑海里，呈现出一条白色波纹，发出嗞嗞的响声。 声响越来越弱，近乎消失之时，他倏然睁开眼。 【poy，起飞】 【接收信息成功，准备起飞】 poy忽地腾空而起，他的身体向后仰去，手臂本能的向前蜷缩想要护住心口，没想到机甲的两只铁臂也随之动了起来，紧紧护住胸膛！ 楚黎激动不已，尝试着旋转，机甲也在慢慢旋转，他再摆出攻击的姿势，机甲随后也做出同样的姿势。 成功了！ 他与poy建立了共感。 他驾驶着机甲，一整个下午都在绕着星云旋转，并时不时做出各种动作，调整共感的适配度。 只是poy是个双人驾驶的机甲，身体很重，他必须要动作幅度很大才能掌控住它。 天色黑了下去后，视线没那么好，他人也没那么精神了，感觉有点体力不支，打算再绕一圈就停下来休息。 显示屏上这时忽然闪现出红色的大叉，并发出嘟嘟嘟的危险提示声。 【主人，共感系统和机械系统出现混乱，已为您自动关闭机械系统。】 楚黎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摇动操作杆，发现操作杆失效了。 机甲反倒因为他的动作，在半空中发出吭哧声。 【poy，恢复机械系统。】 【系统检查到此时若强行恢复机械系统，会造成共感系统受创，进而影响到您的身体，甚至会造成脑死亡。】 楚黎没有想到这两个系统会互不融洽，难道是因为他体力不支后分神造成的？还是因为他压根没有和poy建立完全的共感？ 【poy，停下来。】 【主人，此时您正处在共感系统高度运转中，机甲无法关停，需要您先切断共感。】 楚黎记得守则上说过，不能直接扯掉传导片，否则会损伤大脑，他闭上眼睛，试图通过意识切断共感，机甲却在此时失去平衡，重重砸向地面。 剧烈的冲击力，如一把巨刃刺穿他的胸膛，他忽地吐了口血出来。驾驶舱撞到玻璃罩上，震得显示屏掉下来，压在他的膝盖，他顿时不得动弹。 惯力作用下机甲沿着地面继续滑行，黑金玄铁与红沙石面碰上，相触的部位火星四溅，发出嗞嗞的刺耳声。 驾驶舱内，楚黎竭力保持住镇定，眼神一瞬不瞬看着前方，感受着脑袋附近传导片的电流，欲重新将机甲飞起来，结果刚一起来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脊骨摔得发麻，好似瘫痪了一般，全身僵住，唯有两只手臂还能动弹。 机甲不知道冲到哪儿，总算停止了“滑行”，但继续在运作，嗡隆隆的声响不断从引擎处传来。 楚黎甚至能够感受到引擎处在冒烟，再不起来机甲估计要爆炸了。 【poy，起飞。】 poy吭哧吭哧颤动着，带着一股电流音回复。 【主人，经检测机体目前不适合飞行，还请主人尽快离开驾驶舱。】 “……”楚黎。 若能离得开，他现在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大腿有几处传导片被显示屏碰掉，那块皮肤里的神经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样，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他怀疑他要是强行取掉脑袋上的传导片，可能真的像poy说的会脑死亡。 他推开显示屏，摸到掉落的传导片重新贴到腿上，闭着眼睛，努力将混乱的共感稳定下去。 他动右手，机甲动头，他动左手，机甲动右腿，等下他再动右手，变成机甲的脖子在动。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无论他怎么做也无法通过共感正确操控机甲。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自言自语，靠共感操控这一条路也走不通了，这时，脑海突然想到先前看过的一本书——《如何带病开机甲》。 第一章末尾有介绍到当脊椎病复发时，恰逢机械操作失灵，又无法通过共感操作来逃跑的情况，他记得里面好像说每个机甲都设置的有解体键，在摁下机甲解体键到完全解体之间有一分钟的时间。 前5秒钟，机甲为了达到自毁功能，会优先生成一个保护能量圈的罩子，驾驶者可以顺着保护罩找到机甲体内的能量圈。 接下来三十秒机甲会剧烈颤动，驾驶者需要用能量圈的保护罩砸开机甲区块间较为脆弱的连接处。 最后二十秒，因为机甲的初步解体导致机甲自主意识产生混乱，以为没有连接上共感，驾驶者此时可以摘掉身上的传导片。 最后五秒钟，驾驶者快速逃离出去。 楚黎还在犹豫要不要解体机甲时，poy的引擎处着火了，他顾不得再思考，连忙打开防护盖，摁下解体键。 腰后忽然弹出个东西，抵着他，他难以转身，好在驾驶舱还可以动弹，他转过驾驶舱发现一个透明的黑色防护罩罩住一个泛着绿光的圆形物体。 这个圆形物体应该就是能量圈了。 只不过这个透明的黑色防护罩真的能砸开机甲吗？ 他满是怀疑的抱起能量圈，争分夺秒的压迫感让他将所有力气都聚集在手上，狠狠砸向机甲的脖颈处，砸到第六下，连接处忽地裂开。 机甲引擎上的火这时也蔓延到他身后，他迅速拔掉身上的传导片，尽管与机甲之间的联系已经很弱，但拔掉传导片时依然感受到神经撕扯的痛。 他刚爬到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机甲轰隆一声炸成碎屑，爆炸的余波不大，却还是将他掀翻在地。 点点余火在黑夜中散开，如夏日闪烁的萤光。 他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了，躺在地上喘气，怀里抱着能量圈，眯着眼看着星火，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意。 不知道躺了多久，光脑显示有通讯接入，他打开看到是陆烬打来的。 原来这人没失踪啊。 接通后，陆烬的声音恍若在耳边立体环绕，他喊他的名字：“楚黎。” 楚黎喘了下气，气息不稳，对面的人立即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上将，那个……poy重要吗？”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陆烬似是猜到什么了，转而道：“你摔伤了？” “嗯……”楚黎慢慢说着话，“p……poy被我解体了。”他不知道poy的等级，但猜测poy应该很贵重，心里已经在盘算该怎么偿还陆烬。 陆烬似乎没有听到poy的事：“你伤到哪儿了？” “好像伤到了脊椎，现在我后背有点发麻，起不来了。” 他说完话，陆烬没再说话，两人的通讯却没有挂断，就这么一直连着。 他闭上眼，鼻翼里满是烧焦的气息，混合着泥土味，竟莫名有些好闻，他深深吸了口气，静下神思，脑神经仿佛接收到讯息，在脑海里凭空建立处立体虚拟的全息画面，帮他模拟机甲共感连接。 一步一步看起来似乎都没问题，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紊乱？ 难道是poy不适合共感连接？ 这时，夜风吹来一小块尖利的碎屑，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他突然睁开眼，凝视着碎屑。 本该翻飞的碎屑像是突然受力停顿在半空中，这一刹那，时间仿佛停顿，空气化作无数白色线条，他直勾勾盯着那块碎屑，眼皮动了下，碎屑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灰尘一点点坠下。 流失的空气凝固住，夜风也不动，唯有灰尘掉落下去的线性运动。 楚黎眨了眨眼，被眼前的场景惊到，恍惚中想到很很多年前的一幕。 漫天的大火笼罩住下城区，凶猛恣意的火舌如妖怪般缠上众人，哀嚎嘶叫声弥漫在整个上空，末日也不过如此。 一辆黑色机甲从天而降，穿梭在汹涌烈火中，救下被困住的众人。 楚黎被烟灰呛倒在地上，迷迷糊糊时被一只机械巨手从大火里将他抱出来，他躺在对方的手掌心，恍惚睁着眼。黑色的机甲在火光中泛着光，它的脑袋动了下，似乎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将他放到一旁安全地带。 它又冲进火海，救下被困在火海里绝望无助的人，在那群人眼里，它是上天派来的救世英雄。 只是不多时机甲受损，行动变得迟缓，一旁建筑物突然炸裂开来淹没住机甲。 机甲费了些力气，才从废墟中露出半截身体，推开胸口的障碍物，然而腿上的那块粗大的钢筋混合板却紧紧压住它不放。 烈火一点点朝它逼近，浓烈的黑烟盘旋而来，它怎么也推不动钢筋混合板，似乎放弃了挣扎，两只机械手臂颓然垂下。 楚黎站在旁边看到这个情形，焦灼不已，眼前横亘熊熊烈火，他无法走过去，然而凝视着那块钢筋混合板的目光，却似是化作实质冲开火焰，然后，慢慢将钢筋混合板向上抬起来了…… 只是很快又掉落下去，砸在黑色机甲胸膛的能量圈上，在能量块上方划出一个弯弯曲曲的L形痕迹。 仿佛是来自于种族原始的本能，楚黎没做任何犹豫，再次凝聚精神力，将混合板一点，一点挪开。 随后，黑色机甲从大火中逃出去，盘旋在半空，停顿一瞬才消失在了被大火烧得通红的天际。 …… 想到这，楚黎拿起怀中poy的能量圈，昏暗的月色下，透明保护罩里的能量块上不甚明显刻着一道弯弯曲曲的L形痕迹。 这时，忽然传来军靴踩在红沙石子上的声响，一股裹挟着寒意的气息穿过烧焦的糊味扑面而来，将楚黎瞬间从回忆中抽回。 他眼珠子动了动，眼前漆黑的夜空被陆烬居高临下的面容挡住。 陆烬俯下身，一字不发，伸手落到他的后背尾椎骨处查看着情况。 他吃痛皱起眉，陆烬手中动作停了一瞬，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擦的庆幸：“尾椎末端错位一节。”还好，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陆烬抱起他，他本还想说poy的事，结果陆烬却看都没看一眼身旁的碎铁，直接抱着他进屋。 医师很快赶了过来，他紧绷的情绪慢慢放下，睡意便也随之而来，沉沉睡着。 等他再有意识时，已是第二日。 他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先是梦到自己摔坏脊椎，被艾文斯踩着断裂的尾椎骨，嘲讽他是个瘫子，永远也进不去军部。 然后又梦到他错过测试时间，被挡在考场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从身后桎梏住他。 以致于他醒过来时眼中还有余悸，鼻翼上瘆着细小的汗珠。 他偏过头，看到陆烬坐在边上，身上还穿着离开时的黑色军装，身影与窗外的夜色的交融在一起。 “几点了？”楚黎慌忙问道。 “五点钟。” 距离考试还有四个小时。 楚黎轻轻呼了口气，伸手摸着尾椎骨，错位的部位已经复原，只是浑身都很痛，肌肉酸痛，骨头麻痛。 他问向陆烬：“上将，有止痛剂？” 似是早料到他会要止痛剂，陆烬看了一眼床头边上放着的针管，除了止痛剂还有骨骼加强剂：“针剂有副作用，这次只是个特例。” 楚黎连忙点头：“我明白，谢谢你上将。”不知想到什么，过了会儿又道：“上将，我想再去训练一下感知。” 陆烬黑漆漆的视线压下来：“你身上还有伤。” “我没事，有个问题我没搞懂，我怕考试会遇到。” “楚黎，不是你的问题，是poy不适合共感训练。” 楚黎睁着眼睛，诧异看向他。 他在楚黎睡着时，已经通过poy的记录仪看到了视频和数据，楚黎的做法没有问题。 之所以出现机械和共感混乱的问题，是因为poy建造之初只是一辆简单的机械机甲，后来才增加了共感系统。 在建立共感系统后发现因为poy的中重型机甲属性使得它很难和驾驶者产生完全契合的共感。除非驾驶者机甲经验足够丰富，共感能力足够强，才能成功驾驭。 而对于楚黎这么个新手来说，他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陆烬将原委解释给楚黎听，楚黎拧巴着神情，没说话，脑海还在复原当时的场景。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下意识喃喃：“如果能实现隔空共感机器就好了……”这样就不需要传导片，也不需要在乎机甲的类型和材质。 “有这种能力。”陆烬忽然说道，帽檐垂下的阴影遮住那双漆黑的眼。他脑海闪过一副大火横肆的画面，被烧得发红的钢筋砸在机甲的腿上，黑色伸手推着钢筋却推不动。 机甲隔热层已经被高温融化掉，显示屏上能量源也在发出使用殆尽的警告声，烟雾顺着缝隙涌入鼻腔中，他意识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要死在这场大火里时，压在他腿上的钢筋忽然凭空动起来了。 机甲从大火中飞身脱离，环顾四周，除了刚刚救下来的那个孩子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后来他回去查资料才知道那是超感，是人类无法拥有的能力，只有部分高级异兽才具备超感。 8. 第八章 “poy……” “poy……” 沉默片刻，两人忽然一同开口，又一同停了下来。 陆烬看着他，眼神示意他先说。他假装咳嗽一声，才道：“上将，poy是花了多少钱建造出来的？”问完这话，他嘴角紧抿着，抿出来的弧度都带着一股心痛的意味。 陆烬：“军部送的，是已经淘汰下来的机甲。” 楚黎连忙哦了下，看陆烬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便以为poy真的不值钱：“上将，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方法逃生？”一般只有经过训练的机甲兵才知道这种紧急逃生方法。 楚黎脸色微微有些红，声音低一个调：“咳咳，我先前在会客区看了一本书。” “什么书？” “《如何带病开机甲》。” “……”陆烬。 楚黎感觉对方气息凝固一瞬，抬头尴尬看向对方：“没想到那本书的内容都是真的。” 半晌，陆烬嘴角动了下：“是么？那本书是我小叔编纂的。” “唔，陆遇上将？” “嗯。” 楚黎听说过陆遇的一些事迹，他和陆烬的父亲陆幸二人，曾被誉为帝国双子星，两人骁勇善战，立下无数战功，只是可惜两人都英年早逝，死于战场之上。 若是他们现在还活着，帝国如今也不会动不动就遭到虫族的袭击。 “你先休息，七点钟下人再来喊你。”陆烬道。 楚黎点点头。 到了七点钟，来喊楚黎的不是下人，而是陆烬自己。 楚黎睡了个回笼觉，连续不断做着噩梦，心里还是放不下，梦到自己错过了考试，浪费掉爷爷为自己用命争取到的机会。 他睁着迷迷糊糊的眼问：“上将，感知测试真的很简单吗？” “对。”陆烬说。 楚黎第一次和机甲进行共感，就能够成功操控机甲，比很多A级alpha表现的还要好。报名测试很简单，对于他来说不会有太大问题。 门口，女beta保姆敲了下门，端来粥和早点，小心翼翼放到边上。 楚黎看着陌生面孔，下意识问道：“管家呢？” “意外死了。”陆烬说。 “……”楚黎。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拿着勺子的手细微抖了下。 现在管家这个职业都变成高危职业了。 他没有再多问话，就像没有问陆烬这两天为什么没回他的信息，很多事情，知道越多越危险。 他镇定喝粥，头也没抬道：“上将，节哀顺变。” 陆烬嘴角微动，似乎隐忍着笑，目光静静看着他喝粥。 他胃口很好，吃了两碗粥，一个甜点，然后注射了止痛剂和骨骼加强剂。本来浑身酸痛，注射完药剂后瞬间神清气爽，身上好似有怎么也使不完的力。 保姆拿来干净的衣服，他看了一下尺寸，跟自己的身形正好适配。 记得上次来星云，这里还没有适合他的衣服，他只能穿着陆烬的衬衫和裤子，衬衫长到膝盖，长裤裤脚卷了两圈才能勉勉强强行走。 他摸着衣服，想到他的个子和瞿仪差不多：“这衣服是管家的吗？” “按照你的尺寸定做的。” 楚黎刚想开口问陆烬怎么知道自己尺寸的，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怎么知道的？ 应该就是先前易感期时用手一寸寸丈量出来的。 楚黎耳根烧起来，换上白衣服后衬得耳根更红，他走出来，看向陆烬。 陆烬目光微垂，打量他身上的衣服：“裁缝怕不合适多做了几件，你走的时候都带上。” 楚黎摸着衣服边角，材质中等，款式保守，穿在下城区不会显得高调，便没有拒绝陆烬的好意。 陆烬还有军部要务处理，便让beta保姆送他去报名部。 兴许是为了低调，出行选了个小型黑色飞船。飞船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行驶在半空中，透明玻璃舱映出悬空轨道、耸立高楼和穿梭其间的飞车，交织闪烁的全息广告贩卖着各种可以让多巴胺快速分泌的东西。 楚黎望着眼花缭乱的画面，有点晕“船”，露出不舒服的神情。 beta保姆连忙打开一旁的木匣，找到喷剂递给他。他对着鼻子喷了两下，头晕的感觉缓解了不少：“谢谢。” 到了报名部，保姆留在飞船内等他，他一个人下了飞船，按照指引领了号码牌，去候考区等待着。 他是D组第8位上场测试的，按照五人一组的考试模式，轮到他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他目光环视在场的考生，没看到艾文斯的身影。 “哎，听说今年的测试比以往要严格很多，因为往年招收四十个，今年只有三十五个了。” “为什么今年只有三十五个？” “因为今年傅家保送了五个机甲兵名额，啧啧，只恨自己没本事，得不到傅家的青睐。” 身后几个报名者小声聊着话，聊到末尾冷嗤一声，不约而同闭上嘴，不再说话。 楚黎大概明白艾文斯没出现的缘由了，他皱起眉，倒不是嫉妒艾文斯的“好运”，而是想到现在只剩下三十五个名额，这意味着他的竞争压力更大了。 “秦谕，98！” A族第一个考生的成绩被机器声公布出来。 刹那间，候考区鸦雀无声，98分在近几年的机甲部招聘中，可以排到第一名，这个成绩让后面的考生备考压力。 好在第二名的成绩很快便出来，只有60分，分数很低，连带着他的名字也没有被人记住。 楚黎垂下视线，摒除外在的杂音，在脑海中凭空架构出poy的内部情况，一步步模拟训练着。 他记性很好，很多东西看了一遍便能记住，大脑也像个电子计算机，能将他们重新架构出来。 “莫一州，100分。” 候考区顿时沸腾起来，众人都难以置信的重复着“莫一州，100分”这句话，竟然有报名者拿到一百分。 “机甲部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出现满分天才了！” “这个人姓莫，该不会是莫家的人吧。” “如果是莫家的人，就去隔壁指挥官报名部了。” …… 另一边，陆烬在楚黎走后，打开光脑处理公务。 书房门窗紧闭，没有开灯，光线黑暗，他的眉眼隐藏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通讯忽然闪烁了下，是医生发来的讯息。 【上将大人，检查结果出来了，昨晚的药剂虽然能通过抑制剂短暂克制住药效，但是却推动您的易感期提前到来。】 昨晚楚黎昏睡后，陆烬查看poy的记录仪，听到瞿仪对楚黎说的那些话，以及看到在poy解体后瞿仪明明发现楚黎出事却没有帮忙的画面。 上任管家走后，是陆娆将瞿仪引荐过来，再三强调他的专业性和能力，他才留下他。上次瞿仪故意将楚黎引进会客室，他没有处置他，便是看在陆娆的面子上。 可这么一个具备专业性要和能力的管家，却接二连三忤逆他，他很好奇，瞿仪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陆娆的意思。 适时，瞿仪跪在地上，柔软的头发贴在身后，丝薄贴身的睡衣勾勒出纤细的线条，一步步匍匐来到他脚边，拽着他的裤脚苦苦哀求，说不会再犯错了，自己做这些事情是因为爱慕他。 他没来由一阵厌恶，踹开瞿仪，瞿仪又扑过来，靠近的那一瞬忽然抬起头，手中的喷剂对着他的脸喷去。 刺鼻的味道窜入鼻腔中，身体的温度迅速上升，他察觉到不对劲，本能的将瞿仪推倒在地。 一股香甜糜烂的信息素从瞿仪的腺体处漫溢出来，弥漫在整个书房里，陆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beta管家上是个omega。 瞿仪以为他被引诱至被动发情了，攀附上他的大腿，纤细的脖颈故意凑到他跟前，想要他标记他。 他说，他只想留在他身边，那个beta做到的事情，他能做到，那个beta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他不贪心，给他一个临时标记就可以了。 陆烬在对方渴求的目光中，睁着猩红的眼，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从二楼窗户扔了出去。 落地声传来的同时，还有一道惨叫声。 不多时，医生过来后给陆烬注射特制的抑制剂，体内的情潮被压下去，临走时，抽走一管他的血液和信息素进一步检查。 刚刚医生将昨晚的检查结果发给他。 他没有回复医生的讯息，医生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 【上将大人，建议您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要回军部，尽量和伴侣待在一起，好度过随时可能到来的易感期。还有，原先因为抑制剂滥用导致您的身体产生抗体，我们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检查您的信息素异常情况，才能配制出新的抑制剂。】 【嗯。】 回复完信息，陆烬关掉光脑，揉着眉心，走到窗外。 轮廓分明的侧脸浸在阳光中，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润泽。鼻翼挺翘突兀，长睫垂下，眼神微微敛着。 不知想到什么，他调出傅临的联系方式，让对方将机甲比赛现场的视频转发给他。 9. 第九章 一百分的天才出来后，整个考场的气氛都变得异常沉闷。 楚黎没有受影响，沉浸在构造的虚拟世界里，其间，又有几位高分出现，候考区考生一片哀嚎，直叹今年好像是地狱模式，一个小小的机甲兵竟然都卷成这样。 又过了十多分钟，楚黎听见见习官喊到他的名字。 “D组楚黎。” “到。” “上场。” 楚黎戴上耳麦，坐到测试的机甲上，面前的操作板很简单，传导片老旧，与poy相比差距甚大，但他也不敢放松心情。 耳麦里传来见习官的声音。 【考生，听得到声音吗？】 【听得到。】 【好，接下来请按照我的指令进行机械操作，机械操作结束后，请按照我的指令进行共感测试。】 【明白。】 【开机。】 楚黎打开开机键，机甲瞬间处在备战状态中，引擎传来一阵阵嗡隆隆声，机体材质质量很差，不隔音，甚至是驾驶舱都能感受到引擎的震动。 【举起右臂。】 楚黎一边摇动操作杆，一边摁下按钮，机甲缓缓举起右臂。 两个热身动作结束后，见习官步入正题。 【起飞，100米。】 楚黎身体微微后倾，抬起操作杆，下一瞬机甲便腾空飞起，一排五个机甲都飞上天空，与地面保持100米的距离。 【请依次绕训练场飞三圈。】 楚黎排在五个机甲中的第三位，跟在第二位后面绕行，又按照见习官的指令接连在空中做了几个动作，完成度很好。 诚如陆烬所说的那样，并不难，考察的内容主要是驾驶者的灵敏度和反应力。 机械操作结束，接下来是共感操作。 在做共感操作前，面前的显示屏出现了电子协议，他滑动着条款，大致内容是排除机甲部责任，驾驶者在感知操控中出现的任何问题都由自己负责。 他签上名字，按照指令，将传导片贴在身上各个部位。 【依次尝试动左臂、右臂、左腿、右腿。】 他完成初步热身运动，接下来便是和先前的机械操作一样，飞上天空绕行，做各种高难度动作。 本以为能向机械操作那样顺利结束，却没想到在绕行第三圈时，排在第五位的机甲驾驶者操控不当，机甲忽然朝前冲过去，撞向第四位机甲，第四位机甲又因为惯力撞向楚黎。 楚黎下意识拉动操作杆，升高机甲，躲避碰撞，这时，显示屏上传来嘟嘟警报声，提示一分钟内不回归到既定轨道，将直接扣10分。 而他的轨道位置被后方机甲占用，这两架机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镶嵌在一起无法分开，如连体婴般在半空中飞着。 楚黎发出指示令示意第四位驾驶者后退，第四位驾驶者却没有任何反应，他降低机甲飞行高度，与对方平行，这才注意到对方的面容透过玻璃罩露出来，脸色发白满是汗水，头上传导片掉了好几个，似乎在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对方机甲尾部被撞后出现一个凹坑，那个位置是驾驶舱处，可能伤到了尾椎，导致他现在没办法动弹。 楚黎见状一边联系见习官汇报第四位驾驶者的情况，一边向第四位驾驶者比划几个动作。 那人忍着痛，看到他的手势，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传导片掉落，导致他脑神经受损四肢无法动弹，他用脑袋撞击驾驶舱内的按钮，驾驶舱立即平躺下去，机甲也呈现出平躺姿势。 尔后他旋转驾驶舱，不停用驾驶舱顶部凸起的点去撞击操作板上的停飞按钮，其间撞到其他按钮，机甲在半空中呈现出各种奇怪的动作。 候考区，考生忍不住嘀咕着话。 “第三位驾驶者在比划什么啊？” “不知道，第三位驾驶者是不是就是那个beta？”说这话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道：“那个下城区的beta刚刚在机械操作拿到满分。”如果共感没有出问题，看样子也能拿到满分。 一众alpha顿时不说话了。 显示屏闪烁起来，提醒即将要扣分，楚黎立即摇动操作杆回到既定轨道之上。刚刚第一第二位机甲在见习官的指引下加快速度，腾出了空位。 而第四位驾驶者在一顿撞击后，成功按到停飞按钮，机甲以四十五度斜角缓缓下降。 医护人员早就在候考区等着，冲向两架撞在一起的机甲，将两位伤员抬出去。 与此同时，楚黎也随着第一、第二位驾驶者绕行结束，走出机甲时，看到第四位驾驶者满脸是血躺在担架上，一只手臂颤动着，似乎神经出了问题，第五位驾驶者倒是没什么大碍。 机器人开始播报五人的总分。 第一、第二分别是94分、88分。 楚黎96分。 第四、第五则是67分、59分。 第一、二位驾驶者似乎有些不服气，走向见习台询问缘由。 中间的见习官戴着耳麦解释：“共感不仅是看动作完成度，也会看平稳适配度。” 换言之，除了意外被迫离开既定轨道外，楚黎与机甲的共感几乎完美。 两人涨红着脸，赶紧离开。 楚黎没有离开考场，而是在考场坐到最后，直至听到排名。 这次考试总共有两位一百分，三位98分，七位96分，所以楚黎的成绩排在前十一名，成功拿到机甲兵资格。 他打开光脑，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分数发给陆烬。 陆烬看着傅临发过来的直播视频，恰好看到第五辆机甲“追尾”的画面，眼神微微凝固，在看到楚黎重新归位后，脸色才微微和缓。 他按住暂停键，画面停留在楚黎的机甲即将下落的场景上，玻璃罩内楚黎额前发丝垂下，黏在细腻的肌肤上，眼神漆黑，一瞬不瞬盯着前方，整个人透着一股专注而坚定的气质。 光脑信息栏闪烁起来，他以为又是医生喋喋不休的叮嘱，打开看到是楚黎的讯息。 【上将，我考了96分。】 “96分……”陆烬默念了下，嘴角勾着笑。 成绩还可以。 很快，又一条讯息发过来。 【谢谢上将你的帮助，有空我请你吃饭。】 【嗯。】 晚上，天色刚黑下去，保姆艾莉开着飞船将楚黎送了回来。 他心情似乎不错，以致于注射的止痛剂早已失效，也没有感觉到。 餐桌上，他向陆烬说着比赛的事，陆烬假装没有看到过视频，一字不发认真听着他的话。 末了，他问向陆烬：“上将，你喜欢吃什么菜？”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陆烬，以陆烬的身份地位想来什么都不缺，所以琢磨了半晌，觉得还是请吃饭安妥些。 陆烬：“我都可以。”星际时代营养液盛行，再加上他长久在北区沙漠中作战，所以口欲并没不强，吃什么都行。 楚黎笑笑：“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心吃着饭，过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抬头问向陆烬：“上将，艾文斯他们现在回闵都市了，星盗团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陆烬看楚黎脸色一点点难过下去，便又道：“他们还会再行动，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虽是这样说，但星盗团多存在一天，下城区就多危险一分。他没了胃口，放下手中的刀叉，喃喃不解道：“他们明明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陆烬并未给他答案，沉默凝固在餐桌间，边上的艾莉察觉到不对劲，主动上前为两人添了果汁。 楚黎喝不下去，从亢奋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后才感觉到身体不对劲，脊椎尾骨发麻，浑身酸痛，四肢好似被大石头压着，难以动弹。 他还打算晚上回下城区去。 陆烬让他留在星云养伤，他摇摇头拒绝。 陆烬便抿着唇角没说话，向后靠在椅子上，月光洒在脚边衬得地板冷白。 他收拾东西离开时向陆烬借了几本关于机甲的书，还特地借走那本《如何带病开机甲》，他问起关于poy的事情，陆烬淡淡说都是破铜烂铁，保姆会处理掉。 走出门外，他看到那堆“破铜烂铁”，脚步不由停住。 能量圈被扔在一旁，他拾起它，手指触碰着能量块上面那道弯曲的“L”形印记，犹豫了下带走它。 不舍得它就这么被处理掉。 艾莉开着飞船送他回下城区，怕他难受，给他安排了轮椅，他坐在轮椅上默默盘算着事情。 尾骨错位需要一段时间休养，而机甲部在一个月后开学，正好这段期间他可以在家养伤。 养伤其间就把这些书给看了，然后再去钟老头那儿打工，把学费凑齐。 艾莉时不时撇过头看他，他发现后主动问向对方：“艾莉，怎么了吗？” 艾莉没忍住开口问道：“楚先生，您为什么不留在星云养伤？” “星云不是我的家，我待着会不自在。”楚黎寻了个借口回道。 有很多事情，留在星云不方便做。 艾莉似是没料到是这么个答案，愣了愣。 等回到下城区时，已是深夜，黑漆漆的天看不到星星，四周弥漫着一股枪火气息，好似才发生过一场鏖战。 飞船停在楚黎家门口，楚黎安全进屋后，艾莉才离开。 回到星云，艾莉向陆烬述职，将她和楚黎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陆烬。 陆烬听完后，神情不辨，抬手示意艾莉退下去。 【星云不是他的家，他待着会不自在？】 陆烬揉了揉眉心，向后靠到椅子上，身影与身后无边夜色交融在一起。 10. 第十章 晚上睡不着觉，楚黎推着轮椅出去，看到隔壁屋里有一丝橘黄色光亮，苏诺叔叔应该也还没有睡。 他轻轻叩响窗户：“苏诺叔叔，我测试通过了，已经是预备机甲兵了。” 他将他这段时间的训练和考试的事情一一告诉苏诺叔叔，苏诺叔叔是个花匠，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为了采集养花的灰泥，所以平日里基本没有什么社交。 他有事没事便去找他聊天，不想他闷着。 他说完话，房间里也就只传来一个伴随着浓浓哈欠声的“嗯”，他笑笑：“苏诺叔叔，早点睡。”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下城区养伤。 其间，艾莉过来送药剂给他，告诉他陆烬回北区战场了。 他没说什么，身体好的差不多，便去钟老头的修理厂打工。 他和钟老头一直胆战心惊，怕被守卫兵查到他们曾和紫色机甲接触过的事情，庆幸的是一直都没有人来找他们，那个神秘人似乎将踪迹抹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日子不好过，来修理电器的人变少了。 空闲时，钟老头戴着个眼镜，一页一页翻着账簿，上面都没有记几笔账，他却是来回看着，就好像里面有什么金山银山。 门口传来嘈杂声，楚黎探出头，看到是几个上城区的士兵在查人，抓的都是omega，没说要干什么，只是让那些omega脱掉上衣。 楚黎缩回脑袋，自言自语嘟囔着话：“他们干嘛要看那些omega的手笔啊？” 钟老头视线从账簿上抬起，扶了扶眼镜，镜片的光芒反射着门外的光线，遮住瞳仁的颜色。 大抵是没查到线索，过几日士兵扩大搜查范围，这次不止查omega，alpha和beta一起被查。 楚黎正在修理机械钟，被士兵粗暴拽起来，不由分说扯掉他的外套，打量着他的手臂，尔后失望推开他，又朝钟老头走过去。 钟老头连忙解开上衣，好声好气道：“军爷们别推我，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要查什么我都配合。” 守卫兵扫了一眼钟老头干巴巴皱到一块儿的皮肤，没有仔细查看便厌恶移开目光，一行人忿忿转身离开，扩大一圈搜查番外，又什么都没查到，口里忍不住啐着话。 “alpha和beta也搜了，还是没找到，该不会他根本就不是下城区的？”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上面让我们怎么查我们就怎么查。” 待人走远后，钟老头扣上衣服的扣子，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在找什么。” 楚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 中午，钟老头照例煮了面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午餐肉，放到面条里全都盛到楚黎的碗里，楚黎不吃，钟老头硬是塞给他。 “你吃着吧，就你这小身板去了机甲部不得死翘翘？” 楚黎没再拒绝，吃着肉嘟囔道：“我查了下，机甲部纯体力训练一天不超过三个小时，我不会死翘翘。” 钟老头睨他：“我说的不是体力训练，是打架斗殴，你一个beta混在一群alpha里面，你以为他们不会欺负你吗？” “……”楚黎。 “你啊，要是真被欺负了，没人帮帮你出头，你就来找我，我帮你，你可别想着去做傻事。” “我不会那么脆弱。” 钟老头从兜里摸出来根烟，坐在凳子上抽着，辛辣低劣的烟气中，他声音含糊：“有些小年轻，心灵就是那么脆弱。” 楚黎吃完面条，又进屋盛一碗。 钟老头见状，哼笑出声：“看起来瘦巴巴的，胃口却不小。” 楚黎脑袋从厨房探出来：“是钟叔你做的面条好吃，我才多吃两碗。” “哼，我儿子也说我面条做的好吃。” 只要每次提到面条，钟老头都要说到他儿子，看起来对儿子很上心。 晚上天刚黑，楚黎打趣让钟老头赶紧回家陪宝贝儿子，他一个人留下来守着铺子就行。 又待了一个小时，实在没客人，他也回去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是划掉日历本上的31号，明天是1号，崭新的一个月，也是机甲部的开学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 眨眼间这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他和陆烬没有联系，通讯上的聊天还停留在他说要请陆烬吃饭的内容上。唯一一次听到陆烬的名字是在电视里，字正腔圆的omega主播播报陆烬率领军队又收服了一颗星球的讯息。 元帅为嘉奖陆烬的功勋，将这颗星球赠给陆烬。 陆烬将星球取名为：B1106。 民众兴起对B1106这个名字的解密，有人说1106是帝国最新款武器激光炮的名称，也有人说这是陆烬对二十年前上元那场战役中陆家alpha全军覆没一事的纪念，还有人说11、06分别是陆烬和心上人宋栩的生日，这个名称是纪念宋栩的。 对此，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楚黎站在机甲部入学门口，看着自己刚刚领到的1106号学牌，陷入沉默：“……” 这应该是凑巧吧。 他捏着学牌忘了走动，直到后面排队的alpha不耐烦的提醒他，他才上前领走床包和用具包。 宿舍被分配在D楼406号，他拎着两个大包以及身后背着自己带来的物品，吭哧吭哧爬上四楼。站在宿舍门口前喘着气。 这时，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的alpha走出来，手臂上肱二头肌线条偾张漂亮，腰腹曲线精瘦却强劲，个子比楚黎略高，额前碎发垂下，眼神静静看向楚黎。 他似是听到门外的喘气声，特地打开门查看情况的。 楚黎：“你是我的室友？” “嗯。”对方扫了一眼楚黎身上的大包小包，侧过身让他进来，“莫一州。” 楚黎走进屋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莫一州这三个字是男人的名字。 等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想起来莫一州是上次在机甲测试上获得100分的两位报名者之一。 他转过身看向莫一州，莫一州的床铺已经收拾干净，正拿着透明玻璃水杯，咕噜咕噜喝着水。 “我叫楚黎。”楚黎收回视线，没看到莫一州偏过身，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充满打量。 一个beta。 一个拿了96分的beta。 不对，确切来说是一个可以拿满分的beta。 二人间宿舍不大，但一应俱全，热水和供电系统甚至比楚黎在下城区的家都要好，内部还安排了一个只能机器人服务二人。 他铺完床单整理好衣柜，将散发着淡淡异香的香囊挂在书桌边。 今早离开时，他照例将粥放到苏诺叔叔的窗台前，看到昨日留下的饭碗已经洗干净，里面放了一只小小的黑色香囊。 晚上他洗完澡，从脏衣服的口兜里掏出学牌，学牌上的那串数字又猝不及防映入眼底。 B1106。 11是他的入学排名顺序。 06是他的宿舍号。 这串数字是凹刻进黑色金属中的白字，字体上镌刻着充满质感的紫鸢花藤形状。 他看了一眼后，将学牌放到枕头底下。 入学报到的第一日没有安排课程，新生们一般会在校园里走走，但楚黎有点累，打算早点休息，莫一州似乎也有这样的打算，早早坐到床上去，摊着本书看着。 楚黎拉上床帘，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睡不着觉，翻了个身。 没一会儿，对面的莫一州停下翻页的动静，合上书关了灯。 楚黎睡不着时就想着训练共感，在大脑里不停构建机甲内部情况，驾驶舱，显示屏，操作杆，操作面板…… 建构完成后，一步一步试图操控那辆虚拟的机甲，举起手，举起腿……陷入到幻想世界中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宿舍警报器忽然响起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如钢丝剐蹭铁锅，让人骨头发麻发颤。 楚黎掀开床帘，看到莫一州已经收拾完毕，穿上白色军服，正在卷着袖子。楚黎连忙加快速度，冲进盥洗室，简单洗漱一番，收拾好自己，发现莫一州还没有走，两人便一同朝操场走去。 机甲兵每日早晨六点钟，需要绕操作跑十圈虽然，没有教练监督，但他们的学牌上有电子记录卡，会严格记录训练信息。 除了楚黎外，机甲师和机甲兵招的都是alpha，各个身强力壮，绕操场跑十圈没有任何问题。而楚黎瘦弱单薄，还是个beta，他出现在操场上时，引来不少alpha好奇的目光。 几个嘴欠的alpha在边上打赌楚黎能跑几圈。 “我看那个beta最多六圈。” “六圈？撑死是四圈！” 楚黎跑步时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朝他们举起一个中指，那几个alpha脸色瞬间黑下去，攥着拳头要找他麻烦时，又看见他举起另一个中指，两根中指合在一起，比划出一个“十”字。 “……”几个alpha。 楚黎跑步的速度并不快，当莫一州跑完十圈时，楚黎才跑了七圈，不过他气息很稳，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身体仿佛沉着一股力道，平稳有度，一步一步向前跑。 他在那几个嘴欠的alpha不可置疑目光中跑了十圈，然后又加跑五圈。 莫一州也在加跑，不过他倒是加跑十圈。 当莫一州跑完二十圈时，楚黎也刚跑完，两人一同去食堂用早餐。 早餐结束后便是真正的体能技巧训练课，跑操与它相比算是小儿科。 体能训练第一堂课的教练是被誉为魔鬼教官的alpha，周越明。周越明不仅负责他们的体能训练，也是他们的班主任。 四十个alpha新生被召集到草地上，绕着圆形泥坑围成一圈。泥坑直径有十米多长，坑里泥水浑浊，看不清高度。 楚黎正对面站着的恰好是小人得志的艾文斯。 艾文斯眯着眼，歪着半边嘴角，抬起手臂朝他做了个挑衅的姿势。 楚黎撇开头，不理睬他。 周越明自我介绍完毕，目光环视一圈众人：“知道今天的体能训练是什么模式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鉴于今天是第一堂课，主旨是让你们交流感情，所以体能训练采用开放模式。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一位选手做你们的摔跤对手，直到四十个人都轮流选择完毕。赢的人加一分，输的人不加分。” “等等，如果可以自由选择对手的话……”艾文斯接过话，视线越过周越明看向楚黎，“那是不是意味着一个人可以被选择很多次？” “对。” “那这样的话大家可以都选择那个beta作为对手，很容易就拿到那一分。”艾文斯说完话，伸手指向对面的楚黎，脸上扬起恶劣的笑。 就算楚黎幸运进了机甲部又能怎么样？ 他能在这里轻而易举玩死楚黎。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楚黎，一个站在alpha队伍里的beta。 beta穿着白色军装，尺寸似乎有点大，风穿过衣衫时紧紧贴在身上，显出纤细的骨骼形状。他眉眼清秀俊丽，皮肤苍白，模样看起来不堪一折。 艾文斯这个主意堪为卑劣恶毒，但也不失为一个策略。 毕竟在场的除了楚黎外，其余都是从各个地方选□□的优秀alpha，谁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贸然选择去挑战alpha的危险性要远比挑战一个beta高多了。 决定他们这行人的未来，不仅仅是成功进入军校，还有训练期间的成绩。 三个月后训练结束，成绩前十的机甲兵在选择机甲和晋升职位上都要比后三十位具有优先权，所以每一场看似小小的训练，实则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比重要，可能决定着他们的未来。 比起胜利，其他根本不值得一提。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又能这么样？既然规则是这样，那就该允许他们钻空子。 排在第一序位的alpha董易指向楚黎：“教官，我挑战他！” “教官，我也要挑战他！” …… 11. 第十一章 周越明打了个手势，众alpha止住叫喊，他视线越过半空看向楚黎，手臂背在身后，黑色军靴踩了踩地上的软泥：“你明白规则吗？” 楚黎：“明白。” 一旁的莫一州侧目看了一眼楚黎。 周越明：“不必硬撑，不应战不会扣分。” “教官，那是不是我每赢一局就可以加一分？” 楚黎话音刚落，一众alpha哄堂大笑，似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周越明目光扫向他们，哄笑声戛然而止。 “是。” 楚黎没再问话，主动跳进泥坑中去，泥水到他的小腿肚，第一顺位的alpha董易也立即跟着跳了进去，泥水却只到对方的脚踝。 机甲部学牌排名前五名是傅临少将保送的人，后面的顺序才是根据成绩来的，刚刚叫的最嚣的就是前五名。 艾文斯排在第二。 艾文斯蹲下来，嘴里叼着根杂草，贱兮兮道：“楚黎啊，董易是我兄弟，你说句好听点的话，我就让他下手轻一点。” 楚黎转过身背对着艾文斯，脚后跟猛地踏在泥坑里，溅起一滩污泥，喷到艾文斯嘴脸上。 艾文斯本能的向后一趔趄摔倒在地上，恼羞成怒的摸着脸上的污泥，正要骂着话，迎上周越明警示的目光又硬生生忍了下去，他只好抬头朝董易示意一眼，董易点点头。 “只要将对方摁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就算赢了。”周越明沿着泥坑绕圈，“注意……不要伤到对方根本。” 周越明话才刚落，董易高大威猛的身形便如老虎一般冲了过来，脚下踏着飞溅的泥土，拳头直接朝楚黎的脑袋上挥去，分明不是摔跤，而是在打架。 台上一众alpha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在心里揣测这个beta今日要死得很惨。 楚黎避开对方的动作，猛烈的掌风如箭矢一般划过他的脸颊，他抓住对方的手肘，伸腿想要绊倒对方，奈何对方稳如泰山，身形不动，反倒将他直接懒腰举起来，狠狠朝地面砸过去。 虽是稀烂的碎泥，但砸下去跟砸在地面上没多大区别，楚黎在砸向地面时，伸手抓住对方的一截衣角，借力缓和了下冲击力。 硬碰硬，他根本打不赢对方。 双方体型力道相差太大，只能靠智取了。 董易揉了揉手指关节，没把楚黎放在心上，想着以蛮力制服楚黎，便又挥拳打过去。 楚黎并不与他正面对战，反倒步步躲闪，军靴踩在泥水里，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他绕着圆坑躲闪，董易追随在后面，如此几圈后，台上的一众alpha皱着眉，不解其意。 艾文斯双臂环胸，嘲讽着话：“楚黎，打不赢你就早点投降，beta不如alpha是天经地义的，咱不丢脸。” “哈哈哈……”alpha们哄笑出声。 楚黎似乎被逼到绝境，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董易见状放松了戒备，满脑子想的都是一拳打爆这个beta的脑袋！ 直接KO他！ 他再次挥拳过去，楚黎猛地侧身避开，在董易甚至是台上一众alpha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来到董易身后，抬起一脚猛地踢中董易脆弱的尾椎骨，董易一个踉跄向前跌去。 谁知，前面角落里的泥水竟然是个水坑，董易一脚踩进去，身子瞬间矮了几公分，身体向前倒去去，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尾椎骨最脆弱第七节骨头又被楚黎一脚踢中，董易顿时浑身发麻，痛得尖叫起来。 “啊……”一米八五的壮汉alpha叫起来时，声音粗犷雄厚像带着杀伤力的魔音，震得台上的一众alpha扭曲着表情，几个alpha甚至都不顾形象，皱着眉捂住耳朵。 “董易怎么突然摔倒了？” “前面有个水坑。” “怎么会有水坑？” “好像是那个beta先前躲闪时用脚踩出来的。” 不止这一个坑，刚刚楚黎在躲闪逃跑时，借着泥水的掩护下，用军靴靴尖在泥水里挖出不少“陷阱”。 董易一只脚陷进去后，身形不稳，楚黎乘胜追击，将他的上衣从腰部向上撸起，包在他的头上打了个结，然后将他像粽子一样紧紧裹起来。 董易两只手臂被衣服缚住，动弹不得，刚要挣扎，楚黎一只脚踩在他的后背寰椎上，鞋底就跟黏了钉子似的，碾着董易时，董易只觉得后背骨头都要被钉断了。 喉咙里不由发出类似于野兽被困后，绝望无助的吼声。 一众alpha目瞪口呆，没说话。 周越明看着电子表：“十九八七六……三二一！第一局，楚黎获胜。” 气氛凝固了一瞬，尔后，不知道是谁鼓掌，啪啪了两下，稀碎的巴掌声配合着呜呜的风声，古怪又滑稽。 众人转身寻找，想要看是谁在拍巴掌，那个拍巴掌的人已经飞快收回了手。 楚黎松开脚，解开结扣，似是在挑衅对方，楚黎漫不经心睨了董易一眼便转过身。 董易咬牙切齿，仿佛奇耻大辱盖在头上，忍不住满脸凶横盯着转过身的楚黎，眼眶里染着的泥水混合着血丝，似是要喷出怒火来，猛地一拳打向楚黎的后颈。 好在台上站着的周越明眼疾手快，一脚踢起泥土喷了董易一眼，董易被迫收手。 周越明：“输了就是输了，违背军规擅自复仇，该罚！下去领二十军棍！” “教官……” 董易还想说什么，周越明却没理睬他，董易被士兵押下去领罚。 楚黎擦拭着脸上的泥，抬起头向周越明道：“谢谢教官。” 周越明没说话，视线在他脸上多停顿几秒钟。刚刚这个beta在他面前转过身，差点被身后的董易偷袭，是没缺乏警惕性还是在故意钓鱼？ 毕竟董易这暴脾气，正常人放开他都会心生戒备才对。可这个beta却偏偏转身，如果是故意的话…… 心机不浅。 不过，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军校，没点心机，也撑不下去。 周越明看向艾文斯，艾文斯现在一张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大抵是没料到董易会输，还输得这么狼狈。 “艾文斯，该你挑选对手了。” 艾文斯跳进泥坑，楚黎没上去，站在这里等着他，半耷拉着眼皮，眉弓被晨曦镀上一层微弱的光。 艾文斯活动着关节，摇头晃脑道：“楚黎，你用水坑设计让董易栽倒，计谋不错，可惜就只能使用一次，我是不会再上这个当。” 楚黎：“对付你，不需要用到计谋。” 艾文斯被这句话气到，人群中也发出笑声。 艾文斯脸色更黑了，沉着眼色，先用脚确定附近没有水坑后，才主动向楚黎进攻。 不得不说，这一年跟在傅临少将身边，艾文斯学到了不少。招数阴狠凶猛，恨不得要将楚黎一击毙命。 楚黎脸色如常，甚至还顾得上腾口气说话。 “艾文斯，十三岁那年你之所以能打赢我，是因为我看你可怜，一个alpha却比beta和omega还要矮小，为了照顾你的面子，故意让你几招。” 艾文斯尤为忌讳十三岁以前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他长期营养不良，瘦弱矮小，被下城区的alpha们嘲讽为是个假alpha。 他靠打败楚黎，才找到一丝作为alpha的尊严。可没有想到楚黎现在却告诉他，当年是故意让着他的？ 艾文斯双目猩红，咬牙切齿：“楚黎，手下败将就别再找借口！” “谁是手下败将，你应该清楚的，毕竟在下城区的时候，阮阮，钟老头，苏诺叔叔喜欢的都是我，而你，是条过街老鼠！他们会给你点好颜色，不过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楚黎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说着最杀人诛心的话，从艾文斯最在乎的点上，来否定艾文斯。 “闭嘴！你这个下贱的beta，你给我闭嘴！”艾文斯疯了一般冲向他，拳头打向他的脑袋，他堪堪躲过。 艾文斯又抬起腿一脚踢向他的左大腿，他注意到右侧有洼地，没有躲闪，硬生生挨了这一脚，然后被揪住衣领，抵到身后泥坑上去。 他抬手要反击，却被艾文斯轻而易举捏住手肘，盛怒之下艾文斯凑到跟前，眼眶尽裂：“你算什么东西！今天我就要彻底……啊……” 艾文斯口里的话顿时化作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楚黎不讲武德，竟然直接咬住了艾文斯的耳朵。 剧烈的疼痛下让艾文斯不由自主松开捏住楚黎的手，楚黎却没有逃跑，两只手按动他皮带上的钮键，飞快抽出他的皮带。 先前观察艾文斯的时候，他注意到艾文斯的军裤不合身，皮带勒得很紧，果不其然抽掉皮带后，艾文斯的裤子直接掉落下去，露出洗得发白，破了两个洞的内裤！ 兴许是在下城区待久了，哪怕后来跟着傅临少将发迹了，即使买得起奢华的衣服，但对于内裤内衣这种不露出来没办法炫耀的东西，依然舍不得买贵的，所以破了两个洞还抠抠搜搜留着继续穿。 台上围着的人群中传出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乏揶揄嘲讽。 艾文斯脸色通红，顾不得比赛，想要弯下腰穿好裤子，楚黎却拿着皮带绕他转了一圈，按住钮键咔嚓一声，将他捆住。 然后，楚黎附到他耳边，一字一顿慢慢挑衅道：“你确实连一个beta都不如！” 艾文斯恼羞成怒，眼神恶狠狠瞪向楚黎：“你个下贱的beta！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他挣扎要打楚黎，可惜双手却被捆住，只得抬腿袭击楚黎，楚黎直接一脚踢中他的胯部，将他踹到在泥水中。 “教官，咬耳朵，扒裤子这样的行为合理吗？”艾文斯的同伙忍不住为艾文斯“打抱不平”。 周越明淡淡道：“先前已经说过，只要不伤到对手根本就行。”周越明这次落在楚黎身上的视线又多停了几秒。 第一个高大威猛的对手，楚黎利用对方过于自信的心态，选择挖坑设陷阱抓住对方。 第二个身形矫健的对方，楚黎先用激将法，让对方失去章法，然后近身时使用咬耳朵扒裤子这种意想不到的手段，“智取”人头。 头脑确实聪明。 只是，接下来其他alpha已经是识破他的这些计谋了，他该怎么取胜？ 周越明拭目以待。 第三位alpha似是发誓要为前两位队友找回面子，砰的一声跳进泥坑中，激起阵阵泥水，他恶狠狠瞪向楚黎：“教官，我也选择挑战他！” 楚黎举起手：“教官，我弃战。” “……”周越明。 “……”一众alpha。 接连看了两场仗，alpha们已经下意识以为这个beta会迎战到底，没想到他突然就苟了。 于是第三位alpha在目瞪口呆中，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分。 接下来是第四位alpha、第五位alpha全部选择挑战楚黎。 楚黎连续弃战。 一众alpha见此情形，似乎找到了轻松拿分的秘诀。 直到第六位alpha，莫一州。 莫一州是真正按照测试成绩排序的第一名，场上的一众alpha都以为莫一州也会选择像其他人一样，挑战这个beta，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分时，莫一州却伸出手，视线越过众人，指向捂着屁股还在骂骂咧咧的艾文斯。 “我要挑战第二位选手，艾文斯。” “……”艾文斯。 日了X了。 12. 第十二章 泥坑内，艾文斯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对面的莫一州个子很高，漆黑的瞳仁居高临下看着他，犹如在看臭鼠蝼蚁，这让艾文斯心里很不舒服。 一个楚黎已经让他够丢脸了，现在竟然还敢来一个alpha撞枪口！ 他挥着拳头便朝莫一州打过去，莫一州速度极快，精准捏住他的拳头，他另一手想要偷袭莫一州的腹部，却又被莫一州精准捏住。 不甘被挟制的他咬着牙，怒吼一声发力逼退莫一州。 可莫一州身形一动不动。 艾文斯只好抬腿踢莫一州，莫一州却猛地推开他的两只拳头，他身体不稳，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楚黎先前挖的泥坑，噗通一声右脚陷了进去，仰面摔进泥水中。 莫一州扯住他的衣领，他被勒得喘不过来气，面色涨红，意识到自己不是莫一州的对手，只好低声威胁：“你……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你得罪……我，就是得罪……傅……” “砰！”莫一州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吃痛哀嚎起来，口里还不忘威胁：“你……你不怕傅临少将？” 这句话刚说完，艾文斯脑袋被粗暴提起，直接被莫一州击中后脑，一记KO昏死过去。 一旁早已守着的两位队医见状跳下水坑，检查着艾文斯的脉搏和呼吸，确定没有生命危险，赶紧将艾文斯从泥坑里捞出来。 周越明凝着眉：“他已经被你制服了，为何还要打昏他？” “他的嘴巴太臭。”莫一州淡淡说。 边上的alpha们笑了起来，周越明嘴角也动了下，摆摆手示意莫一州退到一旁。 接下来的是第七位选手，在上次机甲测试中和莫一州同样拿到一百分，被誉为十年一遇的天才机甲兵，冯玉鸣。 楚黎看着出列的alpha，身形修长，皮肤干净，眉眼透着股寡淡的意味。 冯玉鸣视线与楚黎交错，楚黎以为对方要选自己，下意识举手弃战，没想到对方视线移开，伸手指向他身旁的莫一州。 “……”楚黎。 100分vs100分，看样子真正的强者是看不上他这个96分选手。 莫一州似乎并不惊讶冯玉鸣会选择自己，迎着冯玉鸣的目光，跳进泥坑中。冯玉鸣的招数却与寡淡的面容不同，招招凌厉迅猛，而莫一州也不差，身形矫健灵敏，两人一时之间打得不可开支。 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腿，我一腿。 不相伯仲。 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分辨不出胜负，而两人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泥水浸透，甚至是连面容头发都被泥水糊住。 两人都想将对方制服住，可偏偏又不能彻底制服住，最后互相箍住彼此的手脚，近乎挤作一团，谁也不愿意松开对方。 周越明没办法，揉着眉心宣布：“你们二人平局，各加0.5分。” 二人这才分开身体，彼此已经被泥糊成了小泥人。 楚黎看到莫一州上来，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湿巾和淡盐水递给他。 莫一州：“谢谢。” 楚黎压低声音：“应该是我跟你说谢谢。” 莫一州拧动瓶盖：“我不是为你出头，我只是看不惯那种人而已。” 楚黎点点头，表示明白。 莫一州莫名看了一眼楚黎，然后撇开头咕噜咕噜喝着水。 周越明看了莫一州一眼，又看向冯玉鸣：“冯玉鸣，为什么选择挑战莫一州？”这个游戏正常情况下强者都会选择挑战弱者，以确保胜利。 冯玉鸣脸颊已经擦干净，左脸上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他却好似没察觉，漫不经心道：“我认为机甲部培养的机甲兵，应该是真正的强者。” 他并没有说太多话，原先挑战过楚黎以及打算挑选楚黎的alpha们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周越明点点头，这个动作，让那些alpha们更加尴尬。 于是接下来的比赛，比起投机取巧，alpha们更不愿意被人认为是个“弱者”，所以没有人再挑战楚黎。 楚黎突然落了个“空闲”，出于感激，他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消毒湿巾和淡盐水去找冯玉鸣。 冯玉鸣没有接，说了句跟莫一州差不多意思的话。 “我没想帮你，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楚黎：“我知道，但客观上你还是帮我解围了，这个消毒巾你留着擦伤口。”泥坑里可能会有细菌。 冯玉鸣这次没拒绝。 原计划下午就结束的比赛，没想到足足持续到傍晚。一众alpha都累得身心俱疲，无心吃晚餐，结束训练后各自回宿舍。 有接近一半的alpha是被担架抬回宿舍的。 早晨他们还以为这个beta要死得很惨，但没想到一天下来，死得很惨的是他们。 晚上，莫一州洗完澡，没在房间里看到楚黎。 他打开光脑，发现自己被拉进好几个新生群里，其中一个群正在谈论楚黎。 【那个beta是不是背后有人？不然怎么进来机甲部的？】 【应该没后台，我朋友说他好像是爷爷立过军功，所以才有报名资格的。】 【啧啧，他现在应该累瘫痪了吧，我看他白日里站在那儿不动应该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其实我刚刚从食堂回来，看到他在操场跑步加练。】 【……】 接下来是一连数条六个点。 莫一州看了一眼群成员，没有楚黎，除了军校官方建立的新生群外，其余几个新生群都没有他，看样子是在无声孤立他。 莫一州叉掉聊天页面，正要退群，先看到一条群消息显示出来。 【冯玉鸣已退出本群。】 愣神间，莫一州又收到一条讯息。 【冯玉鸣申请你为好友。】 “……”莫一州。 楚黎在操场跑完十圈，累得浑身是汗，坐在草地上轻轻喘着气，汗水如雨珠沿着脸部线条落下，他休息完毕，粗粗擦了把脸，呼了口气起身回宿舍。 莫一州已经洗漱干净，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专注看着，似乎没注意到他回来。 楚黎轻轻进屋，尽量减轻存在感，掏出来自己的小饭锅，放到门口和卧室之间的隔断小吧台上，将先前从下城区背过来的食材清洗干净，煮了个燕麦南瓜粥。 在煮粥期间，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粥已经煮好。 他满脸幸福的打开盖子，热气呼呼而上：“莫同学，你要吃燕麦南瓜粥吗？” 莫一州声线清冷：“不吃。” 楚黎：“南瓜粥止痛杀菌，补中益气。”他估摸着在军部训练会受伤，所以背了四个小南瓜过来。他盛了一碗，将粥放到莫一州桌子前：“等粥凉了，你可以尝尝。” 莫一州睐了一眼桌子上的粥，再看着楚黎脸上挂着的满足的笑，没说话。 楚黎吃完后早早休息，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只觉得无比舒服，从没有这么一刻舒服过，身上的毛孔好像都张开了，微微放松翕动。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他定了闹铃，比早操时间提前十分钟醒来。他看到对面的粥已经喝完了，碗不知何时也被洗干净。 他弯唇笑笑，莫一州跟苏诺叔叔一样，有一点傲娇，嘴上说着不吃，实际上都悄悄吃掉了。 今日跑完早操，楚黎照例加跑五圈，跑完步后回去将昨晚没吃完的粥热一热。 八点半，在平宣楼上文化课——《机甲基础知识》。 他和莫一州赶过去时，教室内差不多坐满了人，一看到两人出现，交谈声静了一瞬。 后排没了位置，只剩下前排，他和莫一州坐在中间。 电子铃声响起来后，一个身影不紧不慢踩着铃声走进来，正是冯玉鸣。 冯玉鸣看了一眼教室，只看到楚黎身旁那个位置是空着的，便坐了过去。 这下，楚黎一左一右分别是莫一州、冯玉鸣，两位100分的选手。 三个颇具有“话题”的人坐在一起，就像是一道风景线，身后众人一时都忘了说话，默默看着他们。 本来以为楚黎坐在两个顶级alpha中间会不适，没想到他低着头，卷翘的睫毛垂下，神情自然，正专心致志看着《机甲基础知识》，似乎对于身旁坐着的人不感兴趣。 已经到上课的时间了，但林教授不知缘何没有准时过来，众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说着话。 “林教授从来不会迟到的，怎么还没来？” “听说林教授还在军部挂职，可能是军部有急事吧。” 突然，一个alpha站了起来，大叫道：“林教授来不了了，他……他昨日在北区战场因公殉职了。” 与此同时，大家的光脑上都收到信息。 北区营地昨夜突然被虫族袭击，造成士兵死伤无数，林教授也在伤亡名单上，就连陆烬上将也被传受伤了，目前正在帝国军医院接受治疗。 机甲部发来消息，取消今日早晨的授课，学生们可以自由行动。 一时之间，教室乱了起来。 楚黎看着新闻慢慢收拢眉心，陆烬受伤了？ 新闻只提了这么一嘴，并没有详细介绍陆烬的伤情。他打开光脑，找到陆烬的通讯，敲敲点点，最后只发了六个字过去。 【上将，你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复，头像是灰色的，显示不在线。 他关了光脑。 身后alpha们还在叽叽喳喳交谈着话。 “听说是因为昨晚机甲兵临时撤离北区，造成防护措施出现漏洞，才导致营地被虫族入侵。” “是凑巧吗？” “不知道啊，没准是虫子进化了，也没准是有人故意知道机甲兵撤离，所以引虫族过来。” “你可别乱说话，哎，希望我们都能早点毕业，奔赴战场消灭虫族。” “军部的一个朋友刚刚跟我说，陆上将受伤住在军医院内，你们知道谁来看他了吗？” “谁？”一众alpha好奇的围过去。 前方的楚黎闻声，也忍不住侧着身体。 “宋栩。” 消失六年的3S级omega忽然现身了。 13. 第十三章 “宋栩不是消失好几年了吗？” “再怎么玩消失听到陆上将受伤还是想出现的，毕竟他和陆上将从小一起长大，本来还听说陆宋两家要联……”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一众alpha脸上都是了然的模样。 话题歪到绯闻上去，一群刚刚还忧国忧民的alpha，顿时变得八卦起来。 “诶你们说，陆上将跟那个beta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听说是那个beta耍心机，仗着爷爷对陆上将有救命之恩，死活要留在陆上将身边，后面趁着陆上将易感期爆发，故意拍下他和陆上将的照片卖给杂志社，逼得上将不得不承认两人的关系。” “啧啧，现在宋少将回来了，估计没多久他就会被扫地出门。” “既然宋少将回来了，那咱们军校是不是也要由他接手？” …… 楚黎听着他们左一言右一句，神情带着一丝茫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莫一州敲了下桌面，楚黎缓过神看他。 “回去吗？” “啊，回去。” 楚黎心不在焉收拾着东西离开，下午的时候，新闻播报出来陆烬并无大碍，已经从军医院离开。 晚上他和莫一州在操场上跑操。他加了十圈，跑得浑身都是汗水，却好似察觉不到累，还一直在跑着。 跑着跑着，莫一州收到一条通讯，停下来对他道：“等下你先回去，我有事要晚点回去。” 楚黎点点头。 十一点钟，他准时拉灯睡觉，莫一州还没有回来，他发了条信息询问情况后便关上通讯。 夜里的世界，格外安静，静到风吹过防护栏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今天跑了二十圈，他实在疲惫得很，没一会儿便在风声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时好似有只手落在他的脸上，脸皮有点痒，他不耐烦的动着眼皮，意识渐渐清晰，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霎时间他彻底清醒过来，转过身，看到狭窄的床铺外侧不知何时躺着一个男人，床帘恰好露出一条缝隙，莹白月光透过阳台洒进来，让他隐约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衣着和身形。 是陆烬。 楚黎以为自己在做梦，碰了碰眼前的人，不是梦，人真的是陆烬。 鼻翼间嗅到的血腥味来自于陆烬的身上，他低下头，看见陆家外套上沾满黏腻的鲜血：“上将，你怎么了？” 陆烬没说话，陷在阴影里的眉眼似乎沉沉睡去。 他解开陆烬的上衣后，没在胸口发现伤口，又要去解开陆烬的皮带，这时陆烬忽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黑暗中溢出一声轻轻的闷笑。 “怎么这么喜欢扒我的衣服？” 楚黎闻言脸色蓦地发烫，脑海瞬间想到曾经假性发|情时扒过好几次陆烬衣服的事情，尴尬到被窝里的十根脚趾蜷起来。 他唇角动了动，声音好似脱离身体，自顾自解释：“我只是想查看你的伤口。” 陆烬坐起身，面容从黑暗里一点点显现，深邃的眉眼与楚黎近在咫尺，楚黎的鼻腔里顿时涌入那股熟悉的清新气息。 “我没事。”陆烬说。 楚黎这才注意到陆烬军装上的鲜血似乎都是别人的：“你身上的血是……” “坏人的。”陆烬言简意赅，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想谈论这事。 楚黎愣了愣，没有多问什么 ，对面莫一州的床铺空荡荡的，人还没有回来。 “上将，你怎么来这里了？” 陆烬轻轻咳嗽一声，透着股异样苍白：“回你的信息。” 回他的信息？ 是那条问他怎么样的信息……不是用通讯回复就可以了？ “我看到新闻上说你受伤了。” “媒体瞎说的。”他送路涛去军医院治疗，被拍到出入军医院的照片，媒体为了流量便说是他受的伤。 他似乎有些疲顿，说完话又重新躺到床上去，本就不宽敞的床铺被他躺着，近乎占了大半地方。 楚黎向边上挪动身体，听到他说没事，先前心中的沉重平复下去，小声提醒道：“上将，我……室友随时会回来。” “嗯，等他回来我再离开。”尾音下沉，夹着一丝沙哑，不容置疑说着话。 楚黎没再说话，就这么坐着，垂目看着床上的人，对方似乎很累，闭着眼，不想说话，楚黎也没再开口。 无声的静谧笼罩在二人之间，黑暗遮掩住彼此的轮廓，只余模糊的边缘。 过了会儿，他要下床铺，手腕却被陆烬拽住，陆烬声音含糊：“不要动。” “上将，我拿点水给你喝。” 陆烬依然是闭着眼说：“不要动。” 楚黎叹口气，只好坐着不动弹，陆烬没受伤，但好像生病了，气息有点紊乱，发热的掌心紧紧拽着他。 他轻声安抚：“你先松开我，我不会离开。” 陆烬仍旧拽着他，不说话，呼吸声在房间内平稳响起。 楚黎只得坐在边上打着盹，脑袋一晃一动，不小心栽倒陆烬怀中，陆烬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后背。 他个子不矮，窝在陆烬的怀里依然显得像个小小的一只，鼻翼埋在对方的脖颈上，血腥味中胶着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输入电子密码的声音。 莫一州要回来了。 楚黎连忙推醒陆烬，陆烬警觉坐起身，唇角堪堪擦过楚黎的脸颊，楚黎愣住一瞬。 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陆烬的身影已经从床上一跃而下，几乎是瞬间便翻下阳台，动作干净利索，就好似从没在房间里出现过一样。 唯有一股掀动的气流划过楚黎的脸颊，留下一点痕迹。 楚黎掀开床帘，望向阳台，口里的“四楼”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人已经跳下去了。 黑色机甲的身影隐约露出一角，转眼便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滴—— 房门打开，莫一州站在门口，瞬间便察觉到异样。 一股浓郁的alpha信息素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如一把无形之剑悬在头顶上方，释放出十足的威慑感和压迫感。 仿佛要他认清楚主权领地，不得觊觎。 莫一州是顶级alpha，可还是被房间里对方故意留下的信息素震慑到骨骼发麻，脊背僵住，站在门边近乎走动不得。 而他的室友，那个beta的视线刚从阳台上收回来，朝他露出个心虚的笑意。 beta闻不到信息素，还以为一切都隐藏的很好。 “莫同学，你回来了。” 楚黎走下床，离近了才发现莫一州身上全是泥水，脸上还裹挟着青紫交错的伤痕，他连忙扶住莫一州。 “你是跟人打架了吗？” 莫一州僵着双腿进屋，鼻腔中陌生alpha的信息素味道似乎突然更汹涌澎湃了，他不动神色避开楚黎的触碰，坐到椅子上。 “刚刚冯玉鸣约我再比赛一次。” “……”楚黎。 所以两人是在泥坑里摔了一晚上的跤？ 难道这就是顶级alpha间的自尊心和好胜心？ 莫一州看了一眼外面：“窗户……” “啊……窗户啊……我刚刚觉得闷，就打开一扇窗户透透气。”楚黎脸上努力挂起自然的微笑，走到阳台前状似不经意向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陆烬的身影，他正欲关上那扇窗户，身后传来莫一州虚弱的声音。 “把窗户都打开吧……”信息素快要把他压制的腿发抖。 “……哦。” 楚黎打开所有窗户，寒冷的夜风呼呼吹进来。 莫一州如逃命般，进了浴室，打开通风系统，才稍微能喘口气。 淅淅沥沥的热水自上而下落下，他眼皮耷拉着，沉下心思想着事。 beta。 对象是个alpha，信息素在S级以上。 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闭上眼睛，耳旁响起来在进军校之前alpha父亲说过的话。 “一州，此次进军校需要你暗中保护一个人。” 等他洗完澡走出来，楚黎已经躺回床上，床帘紧闭，呼吸声在安静的宿舍内浅浅响起。 桌面上放着个小药箱，跌打酒和药膏特地拿出来放在显眼的位置上。 14. 第十四章 训练场。 大抵是昨晚被陆烬那么一闹，睡眠质量不太好，楚黎没有什么精神，中途休息时想去厕所洗个脸，提提神。 稍后还要进行小组障碍场训练，这是体能训练最后一关，完成了他们就可以分配到属于自己的机甲，进行共感训练。 他却没想到在厕所这里，看到艾文斯五个人聚在一起吞云吐雾的场景。 军校明令禁止抽烟。 见到楚黎的身影出现，几人还以为是教官来了下意识将烟扔掉，发现是楚黎后忍不住朝地上啐口痰。 艾文斯视线上下打量着楚黎，上次摔跤赛害得他出尽洋相，这个仇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报复回来。 若不是军校遍地是摄像头，他想直接在这里摁死楚黎。 他整了整衣服，挑着眉挖苦道：“楚黎，你别以为自己混得很好，进入机甲部对于你这种beta来说就是你这辈子的巅峰。” “而我……”顿了顿，他故意卖着关子走到楚黎面前，“不只是个机甲兵，我未来会成为帝国最为优秀的军官之一。” 楚黎漫不经心回应着话：“那麻烦这位帝国未来最为优秀的军官之一让开下，我要洗手。” “噗呲……”身后几个alpha没忍住笑出声。 艾文斯自觉丢脸，朝他们瞪过去，几人立即收敛笑意。 楚黎打开水龙头搓手，低着头忽略镜子里艾文斯恼怒的目光，对于艾文斯这种跳梁小丑来说，忽略他们是最伤他们自尊的方法。 艾文斯一直逮着他不放，归根结底是因为在下城区时处处想超过他，却处处不如他这个beta。 艾文斯想去钟老头那儿打工，钟老头却选择了他；艾文斯喜欢阮阮，阮阮也只和他玩。种种一切，都让艾文斯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比他强，才会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企图找回几分尊。 真是可怜。 楚黎擦干净手，目光掠过艾文斯，艾文斯仿佛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怜悯和嘲讽，气得几乎要跳脚，拼命证明自己并不可怜。 “楚黎，我跟你这种普通的机甲兵可不一样！我是傅临少将最为值得信任的人！我们十个来军部不过是过个场子，将来是要跟傅临少将做大事！” 十个？ 楚黎愣神住，不是只有五个“保送生”吗？ 艾文斯还以为楚黎被自己唬住，越发得意，伸手将兜里印着机甲模型的请柬掏出来：“你知道吗？傅临少将邀请我参加这周六的顶级机甲联谊赛，一般只有上校级别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所以自从拿到这个请柬，艾文斯这几日一直揣在兜里，逢人便拿出请柬炫耀。 仿佛这是他即将步入上流社会的一个证明。 楚黎收回思绪，低头看了一眼艾文斯手里的请柬，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触动。 “艾文斯，不管你爬的多高，但也永远洗不白你和星盗团勾结的事。” “你……你……”艾文斯闻言瞳仁骤然一缩，面色狰狞，慌张到青筋突兀涌起。 不。 楚黎应该只知道他将他卖给星盗团的事情，不知道他和星盗团背地里还有别的勾结。 星盗团一向做事很隐蔽，不会有什么证据留下来！ 这只是楚黎在吓唬他。 等到他从恐惧中反应过来时，楚黎已经离开卫生间。 身后alpha好奇问向他：“什么星盗团的事？” “没，没事。” 楚黎坐到操场上休息，打开水壶喝了口水，还没开始训练，他便登录星网，无聊翻着网页讯息。 首页头条是昨晚反叛者偷袭闵都市的新闻，反叛者对一处居民楼进行轰炸，导致平民死伤无数，休假回来的陆烬上将的飞船恰好路过此处，将反叛者全部擒住。 他忽然明白昨晚陆烬身上的血是谁的了，是反叛者的，手指不小心点开视频，里面顿时传来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些混蛋杀死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刚刚出生啊……”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她还怀着孕，她的肚子被反叛者打了好多枪……” 他不忍再看，关掉光脑，不知想到什么，他发了条信息给钟老头。中午，训练结束，他还没有收到钟老头的回信。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打算打视频通讯过去，结果不小心按错地方，竟然将视频通讯拨给了聊天记录里的下一位，陆烬。 他刚要挂断通讯，对方几乎瞬时接通视频。 “楚黎？”略微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通过传音筒响起来，随后是映入眼前的面容。 陆烬坐在长桌前，穿着黑色军装，军帽放在一边，浓密的黑色头发悉数向后拢去，露出英俊冷厉的五官。他背后摆放着一副军事地图和两架飞船模型，看起来像是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楚黎心跳一滞，连忙道：“你在忙吗？那我先挂了。” “有什么事吗？” 楚黎不好意思说打错电话，脑海飞快转动，随便找了个借口：“上次说要请你吃饭，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陆烬没有立即回复楚黎，而是在翻什么东西，楚黎想他应该是在看日程表。 过了会儿，陆烬道：“这周六有空。” “好，那到时候……”楚黎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看到一旁垃圾桶里面放着一个金色的纸质东西，上面印着机甲模型。 这个东西，好像是艾文斯同款？ 顶级机甲联谊赛？ 陆烬顺着楚黎的目光也看到了扔在垃圾桶里的请柬：“怎么了？” “没，没什么，那周六我去星云找你？” “不用，我来接你。” “好。”楚黎点着头。 陆烬看着全息投影出来的楚黎，他应是刚刚才训练完，额前濡湿的头发垂下来，搭在眼睑上方，皮肤白里透红，如剥了皮的桃子般润泽光彩。 挂了通讯后，陆烬视线依然落在已经消失的全息投影所在的方向上，嘴角若有若无勾起一抹弧度。 长桌后方两排，二十位军官看着陆烬微笑的样子，沉默下去。 陆烬刚刚中止开会接下通讯，他们还以为是紧急军事情报，结果发现是个约饭视频。打通讯的人背对着他们，只能隐约看出来对方身上穿着军校的制服。 还是个学生啊。 陆烬将一旁垃圾桶里的请柬拿起来，问向身旁的beta助理涂枫：“这个联谊赛有什么特殊吗？” 涂枫并不懂，但刚刚在边上有看到楚黎愣神的模样，他以为楚黎想去，便试探性道：“这是傅家举办的顶级机甲交流会，很多机甲兵应该都以参加这种交流会为荣。” 陆烬看了下请柬上的时间，恰好是周六。他将请柬叩在桌子上，继续开会。 楚黎刚挂断通讯，就收到钟老头的回复。 【我在修理电视机呢，周日你不来就不来了呗。】 【咳咳，我周六能也请个假吗？】刚刚他答应陆烬，周六请吃饭了。 【……】 楚黎恍惚透过这六个点看到钟老头骂骂咧咧的样子，好在钟老头生气归生气，但很快又补了条信息过来，他请假可以，但是在军校一定要拿个好成绩，不能丢了下城区的脸。 他立即回复，绝对不会丢了下城区的脸。 - 下午，一行机甲兵顶着大太阳，站在障碍场上。 周越明：“这次的训练共有八个障碍场，前四个关卡相同，第五个关卡不同，但难度相同。场道上有明暗两种障碍物，除了传统的高墙、跨网等，还有废墟、迷阵、全息激光弹。你们要分为五人一组，在10分钟内，小组队员全部跑完设满障碍的2000米场道，才算挑战成功。” 周越明介绍完障碍物和训练规则后，一众alpha发出痛苦哀嚎声。 “哪怕没有障碍物，我们10分钟跑完2000米都有点难啊！” “我看这不是障碍场，这是火葬场吧。” “周教官，你还不如直接把我们火葬了。” 周越明并不理睬他们的哀嚎，雪上加霜道：“闯关失败的小组，以后每周一晚上都单独加训，直至闯关成功。” “……”众人。 众人看着眼前的障碍场，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越明：“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小组成员，在十分钟内，将你们的小组成员和小组长的名单上报给我。另外提醒一句，小组长有优先加分权。” 话音刚落，场上众人围成圈，叽叽喳喳讨论人选。 小组长权力不大，但能格外加分，大家都想要当小组长。 傅临少将推荐的五个“保送生”，自然组成一组，艾文斯嚷着自己适合小组长一职，其他几个alpha不同意，他们当场打“擂台”比赛决胜负。 周越明见了也不阻止，因为在这里唯一的规矩就是不伤到对方根本，其他一切自由。 楚黎和莫一州组成一组，本来不少alpha想和莫一州一组，但看到楚黎在后叹着气离开了。 带着一个下城区的beta，在后面的训练中一定会被拖累。 五分钟过去，楚黎和莫一州还孤零零站在一旁，跟他们同样孤零零站着的还有进来时成绩排倒数第一、第二的两个机甲兵，焦意和尤斐然。 楚黎和他们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救赎”的光芒。 焦意和尤斐然小跑过来：“我们一组？” “嗯。” 可即使他们还差一个队员，时间已经来到第十分钟。楚黎目光环顾四处寻找“落单”的人，恰好看到从厕所方向走出来的冯玉鸣。 冯玉鸣忽略旁人的邀请，顶着鼻青脸肿的模样，径直走向楚黎，没什么情绪陈述道：“我们一组。” 楚黎瞥了一眼身旁的莫一州，莫一州没有反对，他这才点点头。 边上其余小组成员听到楚黎和冯玉鸣的对话，惊讶瞪大双目，表情几近扭曲炸裂。 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怎么两个顶级alpha都要和beta组队？ 人数凑齐后，麻烦又来了。 他们好像都不爱社交，简单打完招呼后要么平视前方，要么垂着头看脚尖，不说话，不沟通。 五个人，都凑不齐一张开口的嘴。 楚黎只好主动道：“我们要选小组长了。”他视线悄悄掠过莫一州和冯玉鸣二人，想着小组长之位可能在这两位顶级alpha之间产生，心里有点纠结，不知道该选谁。 莫一州这时忽然道：“报完数后我们一起伸手指向中意的人选。” “嗯。”冯玉鸣说。 焦意和尤斐然也赶紧点点头。 楚黎想着这法子是不是过于草率，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听到三、二、一报数声响起，话音刚落，莫一州和冯玉鸣一同伸手指向楚黎。 楚黎：“？”这么随意吗？ 焦意和尤斐然见状愣了下，紧接着两人也缓缓将手指向楚黎。 楚黎的手僵在半空中，没料到他们都会选自己。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向上移到楚黎的手指上，似乎想看他的中意人选是谁。 气氛僵持片刻，楚黎缓缓将手指也指向了自己。 他，全票当选五个人的小组长。 第十五章 军部。 开完会，陆烬并未立即离开会议室，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虚拟键盘，看着军部信息。 一旁的涂枫汇报工作：“按照培养计划，三个月后北区塞缪尔基地将会接收一批机甲兵实习生，由上一届机甲兵负责带教。” 陆烬点了下头，并未作声。 “目前楚黎在机甲兵新生的排名顺序是……” 涂枫的话还未说完，路涛走过来，抬抬手示意涂枫离开，他坐到涂枫的位置上，后背因为有伤，只得胳膊肘抵着扶把手，嘶嗬皱起眉。 “烬哥，这周六我们一起去北枢星接宋栩回来？” 宋栩在外历练六年，如今总算在北枢星南部发现他的踪迹，前几日路涛通过无线信号捕捉到他的光脑，联系上他。 宋栩说，他这周六回帝国。 陆烬敛起眉：“这周六我有事。” “什么事？” 陆烬没说话，手指敲了敲一旁放着的顶级机甲联谊会邀请函。 路涛看清楚邀请函内容后：“……” 没想到陆烬会去参加一个BKing比赛而不去接宋栩？ 难道是在跟宋栩闹别扭？ 想到这，路涛饶有深意道，“烬哥，你可别后悔，好好想想周六到底该怎么做。” 陆烬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莫名其妙。 - 训练场。 周越明看着上报的小组成员和小组长名单，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 “组长艾文斯，靠武力通过的啊。” 艾文斯脸上挂满彩，嘴角却还是得意洋洋扬起，他挑衅看向对面的楚黎，下一刻又听到周越明的声音响起。 “楚黎也是小组长啊，全票当选？”周越明目光从名单上抬起，望向楚黎。 艾文斯的脸色骤然垮下去。 一众闻言，alpha瞠目结舌，目光难以置信的看向楚黎。 他们这一组里有两个顶级alpha，怎么会选择一个下城区的beta当组长？ 这是疯了吗？ 楚黎上前站出来一步：“是。” 周越明点点头，继续确认着组长人选。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哪一组率先完成训练。” 周越明说完话，戴上墨镜坐到高台上，惬意观看着这一批新生们的比赛。 有些小组直接上场道比赛，还有些围在一起讨论着策略。 楚黎这一组，五个人面面相觑。 一直觉得自己属于内向性格的楚黎，现在都被衬得外向了，他试探开口：“我们可以先观察一下明障碍物，还有一些暗障碍物需要上场道的时候才能发现。” “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去观察别的队伍比赛，然后将问题记录下来？”焦意问道。 “理论上是能，但我觉得我们会被打。” 几人笑了下，气氛微微缓和。这个比赛不讲个人英雄，要全组所有成员通过才行，所以要保证最后一位组员能在10分钟内跑完场道，才算胜利。 楚黎：“我们要不要先跑一圈？确定各自跑完场道需要多少时间，然后再商讨策略？” “好。” 第一关的障碍物是难度较低的高低横木，仅占10米长度，算是个热身项目，五人先后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完，接下来是晃动横梯。 这一关主要训练大家的平衡性和协调性，需要有一定的臂力，先抓住横杆攀上去，再手脚并用，交替爬行。 楚黎发现在这一关中，动作不自然的反而是莫一州和冯玉鸣这两位顶级alpha，看着两人身上的伤，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昨晚下的死手，都变成了今天的泪。 所以在第三关跨网中，楚黎走在前面，泥水掩埋住眼前的浮桥，白色弹力网在泥水中若隐若现。 楚黎小声提醒着话：“刚刚我听到隔壁组在第三关时传来尖叫声，我怀疑第三关设有这么其他机关。” “啊，你怎么知道隔壁组是在第三关叫起来的？”尤斐然问道。 “算着时间，是在一分三十多秒时听到的。” “……”莫一州、冯玉鸣、焦意、尤斐然。 四人看向楚黎的后背，目光都不由带上一层深意。 楚黎凝视着那根弹力网，身体仿佛拧成一条线，沿着这根弹力网飞快走过去，他走得急，鞋底刚沾水就又抬起来了，身体摇摇晃晃，好在勉强通关。 接下来是莫一州，莫一州也顺利通过，然后是冯玉鸣，冯玉鸣腿似乎有伤，走得不快，但身体平衡度把握得很好。 接下来是焦意和尤斐然二人，到了中间一段时本来平静的水面突然冒出来一只“手”抓向尤斐然。 “啊……”尤斐然吓了一跳，一个踉跄从弹力网上掉下去，摔到浮桥上，连带着焦意也一同摔下去。 泥水里的那只手是全息投影，吓完人后，比划出一个手势“耶”，贱兮兮的，莫名让人想到艾文斯。 楚黎跳下去将焦意和尤斐然拽上来，尤斐然脸色涨红，眼神略微难堪的看向楚黎。 楚黎都已经提醒过，他还是被吓到。 他一个alpha，表现的连beta都不如，本来以为楚黎要骂他，没想到楚黎走过来问道：“还能跑吗？” “能。” “行，我们先跑完这一圈，” 第四关是废墟战场，五人需要穿过接近三百米的废墟城，其间会有红外感应线和虚拟激光枪，触碰到感应线小组整体扣除五秒钟，被虚拟子弹打中则扣除十秒钟。 扣除时间叠加，上不封顶。 “这一关，除了红外线和激光枪，我们还要小心一点别的。” “怎么，你又听到什么了？”冯玉鸣问道。 几人莫名笑了下。 楚黎动了动嘴角，指着废墟城一处建筑物的构造：“底部呈四十五度向下凹陷进去，附近地面铺有红沙石子，这地底下可能有机关。” 冯玉鸣若有所思点点头。 五人小队排列前进，走了几步，前方忽然出现一道密密麻麻的红外感应线墙，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五人，五人连忙侧身闪开，下一瞬脚下的废城突然晃动起来，犹如沉睡的巨人缓缓升起身体。 地动山摇间上空投影出两把激光枪，对准五人扫射过去，虚拟子弹击中人后会发出滴滴的声音。 焦意来不及躲闪，被子弹击中，半空中顿时传来机械的播报声音。 “A组减少10秒钟。” 楚黎拽住焦意的衣服，连翻带滚一起躲到断壁下，莫一州和冯玉鸣二人也找到藏身地点，尤斐然却幸运躲过攻击，逃出这一关，来到废城外面，只是没想到下一瞬身后的垃圾堆里架起一架激光枪。 尤斐然却还没有看见，边上的莫一州离得近，飞身将尤斐然扑倒在地，虚拟子弹穿空消失。 地面又剧烈晃动起来，呈现九十度大旋转，五个人身体不受控制向下滑落下去。 楚黎连忙抓紧断壁中露出来的一截钢筋，焦意则顺势拽住了他的衣角，两人堪堪稳住身形。而莫一州臂力不稳，没有抓住边上的栏杆向下摔去，摔出了废墟障碍道。 机械播报声又响起来。 “选手离开障碍场，扣除20秒。” “选手离开障碍场，扣除20秒。” 楚黎听到两次播报，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冯玉鸣，冯玉鸣也被甩出了障碍场。 两位S级alpha在这场比赛中成了扣分扣的最多的人。 废墟场道外似乎是垃圾堆，两人摔得灰头土脸，狼狈站起身，计时器这时显示时间已到，而他们还有第五关没有过。 机械声尖锐刺耳：“A组，淘汰。” 气氛莫名沉寂下去，焦意和尤斐然不说话，视线看看楚黎，又看看莫一州和冯玉鸣。 楚黎走过去，看了一眼两人：“没事吧？” “……没事。” “嗯，那我们先把下面一关过一遍。” 废墟这一关，五人主要是完全没有经验，当废城倾斜时，几人失去方寸，不敢乱动，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甩出场道。 但楚黎注意了下时间，从机关晃动到倾斜九十度之间有六秒钟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利用这六秒钟的时间飞快冲过废城或者毁掉机关，而不是等机关停下。 身后，冯玉鸣盯着楚黎的后颈，用着仅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向一旁莫一州道：“他怎么不生气？” 莫一州：“生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冯玉鸣抿了抿嘴角，没再说话，心里想着昨晚不该约莫一州打架，不然也不至于表现的这么差。 现下看来，不是楚黎高攀，是他们拖累楚黎了。 第五关是最难的一关，要穿过一条漆黑的隧道，隧道两侧爬满黑色的小花，内里深不见底。 楚黎根据先前走过的距离，估摸着这条隧道应该在300-500米左右。 几人走进隧道的那一刹那，光线瞬间发生变化，涌现出一阵刺目的白光，白光中的世界渐渐清晰，他们仿若来到另一个时空，置身在充满白色金属的密闭世界里。 “这是怎么回事？”焦意咂了咂舌。 话才刚说完，下一瞬白色金属的密闭世界像个跑轮一样不停旋转起来，五人被迫跑着步子才能稳住身形。 楚黎喃喃：“这是把我们当成仓鼠了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莫一州说着话。他一边跑步一边腾出手摸向四周，本以为眼前的白色石壁是全息投影出来的虚拟世界，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难道这一关的模式是密室逃脱？ 他们逃不掉的话，大概要累死在这个跑轮上了。 冯玉鸣腿伤严重，没几下就疼痛难忍，却还是在咬牙坚持。他脚步慢了一瞬，身体立即向后被带走，幸好楚黎和莫一州反应快，及时将他拽了回来。 “糟糕，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们要不试着砸开这个鬼地方？”尤斐然说。 “我们没武器啊。”焦意无奈摇摇头。 “应该也砸不开墙壁，我们现在还是在隧洞里，不对……”莫一州想着进来时感受到的刺眼光线，“这个隧洞可能压根就不存在，而是全息投影让我们产生视觉错误，误以为这里有一条隧道，实际上我们进的是跑轮形状的房间。” “那现在找到出口就行了？”冯玉鸣拧眉问。 “嗯。” “出口可能跟那些黑色的花有关系。”楚黎忽然道。 第十六章 “黑色的花？‘隧道’附近爬着的那些花？”莫一州拧眉看向楚黎。 “嗯。”楚黎摊开掌心，一簇黑色的小花映入几人眼底，几人诧异不已。 他解释道：“虽然不能确定眼前这些黑色小花的品种，但它们的枝叶和藤蔓看起来并不像是寄生植物，应该是被人故意放在‘隧道’附近，我觉得它们有点古怪，所以走近时就摘了一簇下来。” 他跟在苏诺叔叔身边耳濡目染，对鲜花和花制品略有了解，见到那些黑色的‘花’第一眼就察觉出它们不对劲。 “……”四人。 焦意怀疑道：“这花怎么能帮我们走出这个密闭空间？” 楚黎体力比不上他们，现在气息已经有点紊乱，放慢声音道，“如果是普通的花的话，肯定帮不了我们，但它们不是。” 楚黎揉了揉黑色花瓣，只见花瓣忽然抖动起来，一只只漂浮在半空中。离近了，能隐约看到‘花’中间有触须，有眼睛。 冯玉鸣：“这不是花，这是墨虫。” “对。” 墨虫翅膀长得像花瓣，聚集在树上时像是盛开的墨色花朵，别名还叫做“花虫”，这种虫子喜冷，爱待在阴冷之地。 楚黎继续道：“眼前这个白色金属的密闭空间不是完全封闭的，否则没有氧气进来我们会死掉。而我们肉眼之所以看不见缝隙，是因为缝隙非常小，但是这些小虫子很敏感，它们喜冷，一定能感应到出风口在哪儿。” 一群如墨点般大小的小墨虫在半空中漂浮着，慢慢朝一处聚集过去，几人连忙侧身闪开让位置。 墨虫爬在那儿，不再动弹。 那个位置正好靠近尤斐然，尤斐然触碰了下，惊讶道：“我好像摸到了门锁的形状。” 楚黎立即走过去，只是下一瞬，跑轮又将这个位置转走了，几人只好接力伸手触碰它。 莫一州：“这个门锁做的太隐蔽了，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单靠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你们谁会撬锁吗？”冯玉鸣压抑着眼底的不耐。 一个障碍场训练设计的跟生死大战一样，又是激光枪又是密室逃亡，把他们当成候耍吗？ 楚黎摩挲着门锁，是把款式很经典的机械锁，这样的锁，他在钟老头的店里修理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会流程。 “我会。” “……”冯玉鸣。 尤斐然情不自禁感慨道：“楚黎，你怎么什么都懂？既会看花也会开锁。” 楚黎不知道是喘不过来气还是害羞了，脸颊微微有点红：“我以前在下城区做过这两份工作，所以恰好都懂那么一点点。” 他轻轻拧动第一根锁把，听着内部齿轮转动的声音，每一下声响都不同，只是他还要跟着越来越快的跑轮跑步，脚步声影响到他的听力。 他只好放轻脚步声，几人见状，也都放轻脚步声，他们已经在这个跑轮里跑了五六分钟，莫一州气息有点乱，冯玉鸣因为腿伤的缘故脸色很难看，焦意和尤斐然二人竟然成了唯二游刃有余的组员。 楚黎不敢耽搁，知晓大家都在崩溃的边缘，一下又一下转动着锁把，专注听着声响间的不同。 “叮……叮……叮……嗵……” 楚黎听到那声“嗵”，眼皮瞬间抬起，身上每根血管仿佛都活了起来，他赶紧转动第二根锁把，庆幸的是这一次很快便听到那声“嗵”。 他们成功了！ 脚下旋转着的跑轮瞬间停止，一侧隐形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人犹如笼中困兽，相继跌跌撞撞走出来。 明明地面没再旋转，他们还是觉得头晕眼花，一个个栽倒在地上。 “这不是障碍场，这是火葬场吧。”尤斐然双手掩面，痛苦哀嚎着。 “哎，活着就行了……就行了……”焦意失神重复道。 莫一州和冯玉鸣没说话，两人看起来状况也不怎么好。 楚黎则精疲力竭躺在草地上，休息过后打开光脑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晚上还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训练，不过……他看向莫一州和冯玉鸣，这两人的身体应该撑不住了。 他支撑着胳膊站起身，问向焦意和尤斐然：“我们今天先不训练了，周一加训可以吗？” 焦意和尤斐然点头表示同意。 冯玉鸣闻言，拿开抵在眉间的手，看向楚黎。 今天放弃训练的话他们可能拿不到很好的名次，楚黎这是因为他和莫一州的缘故才放弃的吗？ 冯玉鸣一字不发，坐在地上。 楚黎看了一眼他们的脸，皮肤干燥，唇瓣发白，估摸着出现脱水的情况，他将兜里的盐汽水打开分给大家。 几人坐在地上喘着气，有一下没一下聊着话。身影在身后被余晖拉长，夜风吹过耳畔留下温热的躁意。 静谧、安宁、悠长、无忧无虑，此时的时光成为此后多年难得的回忆。 高强度训练下的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来到周六。 早晨七点钟，楚黎收到陆烬的信息，说是已经到校门口来接他了，他本以为陆烬会在中午或者晚上的时间点来接自己，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他匆匆忙忙洗漱，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人已经来到校门口。 他打着哈切走向黑色飞船，低调的民用飞船停在校门口，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毕竟能上得起军校的人大都是世家子弟，见多识广。 玻璃舱门缓缓打开，舷梯降下来，楚黎走进飞船，他以为来接自己的人是保姆艾莉，没想到会是陆烬自己。 陆烬今日难得没有穿军装，量裁得体的黑色衬衫包裹着胸膛，隐隐可现偾张线条，同色系西裤下长腿交叠在一起，姿态休闲随意，他似是在看新闻，手指滑动着一旁的全息显示屏。 楚黎走到他身边，哈欠连天，眼睛几乎要溢出惺忪的润泽。陆烬抬头看了下楚黎，眼神有一瞬顿住。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楚黎说。 语调很随意，却还是被陆烬察觉出带着一丝嗔怨的意味，他站起身，黑色身影居高临下欺近楚黎：“先陪我去参加一个活动，晚上再吃饭。” 他伸出手从侧面叩住楚黎的腰，骤然暧昧的举止让楚黎浑身僵住，呆呆垂下视线看到陆烬在解他的咖色马甲的纽扣。 他身上穿的这一套衣服是来军校前，苏诺叔叔给他做的，咖色马甲搭白色衬衫，裤子也同样是咖色，显得人朝气蓬勃，充满少年感。 他本能握住陆烬的手阻止，陆烬已经解开最后一颗扣子，声音在他耳朵上方不轻不响起：“马甲穿反了。” “……”楚黎。 陆烬将他的马甲脱下，又给他套上，一粒一粒帮他扣上白色金属扣。 他睡意全无，耳尖有点烫：“我出门太急了。” “最近训练很紧吗？” 楚黎点点头，不想气氛沉寂下去，便主动找话题，将他这周在训练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告诉陆烬。 陆烬静静听着，没一会儿，他肚子发出一声咕噜，陆烬不知道按了哪个按钮，一旁的小型机器人将加热完毕的早餐端过来。 “先吃饭再说。”陆烬。 “嗯。”楚黎嚼着加热好的三明治，坐在边上，看着陆烬处理公务。 助理将文件全息投影过来，内容很多但梳理的很有条理，陆烬大多是扫一眼便签下虚拟签名。通讯那一栏也一直有人在发信息给陆烬，他处理完公务，打开通讯，按照顺序一一审阅回复。 楚黎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一个ID为路涛的人发了两条信息给陆烬。 【说来也奇怪，以前反叛者都只朝元宫和军部袭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袭击平民，烬哥，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不过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所以这个罪名肯定要按在反他们身上了。】 陆烬关掉聊天页面，陷入到沉思中。飞船内落针可闻，楚黎咬三明治的声音力道只好慢慢变轻。 飞船开了自动驾驶模式，不多时便提醒到达目的地。 楚黎恰好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喝了口牛奶，跟随陆烬走出去，这才想起来陆烬先前说的话，问道：“上将，我们要参加什么活动？” “顶级机甲联谊会。”陆烬说。 “……”楚黎。 舱门缓缓打开，地面早已铺好红毯，两列守卫兵规规矩矩站着，正中间的傅临堆着满脸笑意，上前迎接陆烬。 “上将，欢迎您的到来！”傅临本是试探性发请帖给陆烬，没想着陆烬能过来，结果昨日突然接到陆烬助理的通知，说陆烬会来参会，他连忙紧急提高接待规格，调来守卫兵并亲自迎接陆烬。 毕竟陆烬这种级别的军官到来，会让联谊会升到一个无可比拟的高度。 陆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傅临不动神色打量着陆烬，陆烬这次出行很低调，坐了辆黑色的飞船，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beta……仆人？ 傅临缓缓在心里打出个问号。 之所以没觉得楚黎会是陆烬的未婚妻，是因为楚黎脖颈处印有下城区的标志。 陆烬的未婚妻就算是beta，那也该是出自上流社会名门世家的beta。 他不以为意挤过楚黎站到陆烬身边，继续奉承道：“上将，我给您预留了视野最好的厢房，您跟我过来。” 陆烬没理睬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楚黎，等楚黎走近。 傅临见状也停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弋。他又想到陆烬的另一个传闻，陆烬只喜欢beta，所以身边的人都是beta，包括未婚妻也是beta。 难道这个下城区的beta和陆烬是那种关系？ 傅临心里暗自揣摩着，面上却还是笑呵呵，侧身让开一个位置：“上将，联谊赛最后一个项目是展示各家最优质的机甲，我们找了些士兵做陪练，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见识一下上将您的风采？” 陆烬问向楚黎：“想参加吗？” 楚黎不明所以道：“啊，可以。” 对方邀请的是陆烬，陆烬突然问他干什么。 傅临闻言脸上顿时乐开花，连忙引着二人进了顶楼环形包厢，巨大的玻璃窗视野极佳，将下方的训练场看的清清楚楚，赛道上的机甲恍若高大威猛的士兵，依次排列开来。 楚黎站在单向透视的玻璃窗前，打量完机甲下意识向嘉宾席寻找艾文斯的身影。 听艾文斯说他也被邀请来了，还是傅临少将的座上嘉宾，但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艾文斯，比赛开始后依然没看到艾文斯的身影。 陆烬则站到他身旁，同他一样观看比赛。 过了会儿，五花八门的各种炫技结束，傅临殷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上将，马上要到压轴节目了，楼下是陪练员，您先挑选一个中意的操练。” 陆烬嗯了一声，楼下训练场上走出来一排穿着红白制服的陪练兵，各个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挺直身板，宛若是在主动推销自己的商品。 楚黎还有点犯困，微微打着哈切惺忪看过去，视线陡然僵住，他竟然在那群陪练员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艾文斯！ “……”楚黎。 艾文斯不是说他是傅临少将的座上嘉宾吗？ 怎么会是陪练员？ 第十七章 陆烬看着楚黎望着玻璃窗发愣的模样，道：“这种机甲联谊会并没有什么可学的东西，以后进了军部，能见到真正实战型机甲。” 楚黎不明所以张了张唇。 这个机甲联谊会不是陆烬要来参加的吗？ “你来挑陪练员。”陆烬说。 “那就最左边那个。”楚黎伸手指向艾文斯，嘴角勾了勾。 真是白来的机会，不揍他白不揍他。 傅临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上将，您要展示哪辆机甲？” “Pompeii。”陆烬这次出行没有带别的机甲，只随身带着自己常用的机甲Pompeii。 傅临听到pompeii的名字，脸色顿时激动起来，Pompeii是陆烬最厉害的武器，确切来说也是帝国最厉害的武器，即使贵为傅家长子的他也只和大众一样，在媒体上才看过Pompeii。 “上将，那您请跟随我去楼顶做准备。” 陆烬向楚黎道：“Pompeii可以双人驾驶。” 楚黎眼神一动：“那可以带上我吗？” “嗯。” 楚黎进机甲部这么久还没有接触到机甲，这段时间只能画着图纸解渴，听到陆烬这话便很“识趣”开口，要他带上自己。 楼顶。 两排机甲迎着晨光亮出锋利的翅膀，如蛰伏在地面的巨鹰。机体镶满璀璨耀眼的七色晶石。阳光照在晶石上熠熠生辉，呈现出七彩斑斓的光，如会跳动的虹光变幻着形状，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便已经给台下众人带来一场视觉盛宴。 陆烬一出现，八个世家子弟便顾不上炫耀自己的奢华机甲，围过来想要跟陆烬套近乎。 傅临则装模作样拦着他们，让他们不要打搅陆烬。 陆烬右腕上的黑色手环是空间折叠器，按下启动键后，眼前空地上凭空出现一辆黑色机甲。 机甲款型简单大方，机体几乎没有装饰品，与边上砌满晶钻玉石的八个奢华机甲格格不入。 Pompeii材质和poy一样，采用了黑色玄铁合金，合金外表却镀了一层淡淡的红，走近了才看到红色是磨砂赤石，这种赤石如血管一样蔓延在pompeii身上，当机体毁损甚至解体时能快速将碎片黏合起来，就像是吸铁石一样，牢牢稳固机体。 楚黎先进机甲，坐到驾驶舱内，平静的面色下心跳微不可察的快了一秒。 陆烬咳嗽一声：“你先熟悉一下Pompeii。” “好。” 陆烬关上舱门，调整驾驶舱位置，将传导片递给楚黎，楚黎摇摇头道：“上将你来操控，我在边上看着就行。” 陆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会通过机械操作协助你控制Pompeii，你不用担心会出事。” “……”楚黎看了看陆烬，确定对方没再开玩笑，他心里也确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便接过传导片，贴在身上。 训练场。 艾文斯看不见楼顶上方贵客们的面容，但知道那些人都是帝国各个部门的权贵子弟，随便讨好一个，都能衣食无忧。 尤其是正中间那辆黑色的机甲。 刚刚傅临少将特地叮嘱过他们，那辆机甲是属于陆烬上将的。 如果谁被陆烬上将选中，一定要小心伺候，因为伺候的好，未来不只是衣食无忧，而是一步登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念被感知到，中间那辆黑色指甲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他。 艾文斯顿时欣喜若狂，仿佛已经看到一步登天的未来，连忙向身旁的陪练员们炫耀：“这个好运，我就先收着了，你们不要气馁，其他嘉宾也不错啊。” 几个陪练员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气得脸色发青。 他朝黑色机甲深深弯腰，行了个大礼，却不知道黑色机甲驾驶舱内坐着的人是谁。 发令枪声过后，楼顶九辆机甲一同飞进训练场，随后九辆陪练基础机甲也进入训练场。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各位嘉宾，现在是本次联谊会最后一个活动，将向各位全方位展示帝国最酷炫的九辆机甲的实战能力。它们代表帝国最先进的技术，只有生活在璀璨盛世中的我们才能一睹风采。” 主持人话毕，台下一众嘉宾欢呼雀跃，似乎对于这个压轴节目早已等待多时。 楚黎努力与Pompeii产生更深的共感，每次与机甲建立共感都让他有新的体会，好像在探索星空中浩瀚无垠的黑洞，一次次的尝试也只不过是在管中窥豹罢了。 发令枪第二声响起，楚黎操控着Pompeii飞起来，惯力让他向后仰去，急速升起来的刺激和快感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黑色机甲腾空时，藏于腰背下的羽翅缓缓张开，表面被阳光照射后映出点点红光，身影如鹰般在半空中划出矫健灵敏的弧度， 楚黎沉着眉眼，摁住操纵杆，机甲一鼓作气快速下滑，挥舞右拳冲向艾文斯。 艾文斯看着来势汹汹的机甲，下意识想要躲，只是侧身闪开不及时，机甲的头部被打中，脑袋直接瘪了一块。 台上一众嘉宾见状哄堂大笑，似是在嘲讽艾文斯那副可怜的模样。 艾文斯吓懵住，下一瞬，对面机甲的攻击又如暴雨般扑面而来。 他被打到步步后退，却不敢反抗，因为他就是负责要挨打，哄陆烬上将开心的，只是没想到陆烬上将会直接开打，招招暴力凶猛，就好像跟他有仇一样。 艾文斯咬住牙，握紧操作杆，努力稳住摇摇欲晃的机身。 对面，楚黎趁他晃动时，抬起腿踢向他的肚子，猛地将他踹飞。 艾文斯哐当一声摔倒在地上，楚黎乘胜追击，一脚踩向艾文斯。艾文斯机甲的两条腿打开，裆部差点被踩中，吓得连忙操控机甲后退，合金材质划着石面传出刺耳的声音。 台上嘉宾们看到这个场景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鼓起掌来。 其他八位表演组没有打得这么“火热”，中规中矩，不够刺激，众人的目光便都移到楚黎和艾文斯这组来了。 楚黎又一脚踩过去，艾文斯这次没及时逃掉，机甲裆部被踩掉一块，台上的大笑声达到高峰。 楚黎转动着机甲的十根手指，将艾文斯举起来对着地面狠狠撞去。 哐当哐当，艾文斯机甲发出开裂的声响。驾驶舱内，艾文斯已经被撞得晕头转向，鼻血四溢，本以为挨打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楚黎又拖着他飞向高空。 机甲骤然升上去，剧烈的耳压让艾文斯耳朵剧痛，他撞到玻璃舱前，看到逐渐远离的地面，吓得大叫起来。 这时，楚黎忽然松开他，他不受控制从高空中掉落下去，喉咙里的尖叫被恐惧封住，眼神瞪大焦距近乎失去，□□因为在剧烈的恐惧中失禁了。 他以为自己要摔成肉泥，接过楚黎在他落地的那一瞬又将他抓住，接下来几次，楚黎熟练的将他带上高空，抛下去，接住，再带上高空，抛下去，接住…… 如此反反复复，艾文斯已经彻底被吓傻，小便吓得断断续续，尿了一裤子。尿渍甚至通过破裂的机甲外壳滴落下去。 地面的傅临感觉好像下雨了，伸手摸了摸额头，闻到一股腥臊味，脸色瞬间黑如煤炭。 众人忍不住拍掌欢呼，发出愉悦的尖叫声。 “哈哈哈……刺激，再来点刺激的啊……摔死了算我的!” “这才是真正的实战演练嘛，哪里像其他几组，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结果实战起来就跟小学鸡互啄一样！” …… 楚黎发泄完情绪后，将艾文斯扔到一旁，绷着脸压压升起来的情绪。 一旁目睹全程的陆烬：“……” 陆烬本来以为需要自己出手帮忙操控机甲，没想到楚黎的操作很熟练，整套流程下来能达到85分以上。 这也还是陆烬第一次见到楚黎发脾气，楚黎一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水，很平很静，投进去一颗石子才会给一点反应。 原来有一天惹怒水时，真的会见到惊涛骇浪的一面。 陆烬看着前方从机甲里爬出来的满脸鼻血的陪练员，眯起眼睛，从刚刚楚黎的反应，大概猜出来这个陪练员是谁了。 艾文斯。 一旁的医护人员赶过来要带艾文斯去看医生，艾文斯却推开医护人员，一边擦着血糊糊的脸，一边拖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谄媚走向黑色机甲。 这是难得的机会，受点伤尿裤子又怎么样，只要能抱上陆烬的大腿，一切都值得。 艾文斯站到高大的机甲前，深深鞠了个躬，仰起头笑意殷勤。 机甲驾驶舱门打开，陆烬黑色皮鞋踩着舷梯缓缓下来，艾文斯卑微上前，脑袋近乎要贴到陆烬的皮鞋上，他不敢直视陆烬，只好低着头。 “上将大人，能作为您的陪练员，是小的莫大的荣幸。” 陆烬没说话，艾文斯屏住呼吸，余光瞄到一双军校特制的白色帆布鞋踩着舷梯，跟随陆烬下来。 陆烬似是怕身后的人不稳，伸手虚虚搭他一把。 艾文斯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抬起头瞄一眼陆烬身后的人，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当场五雷轰顶，愣在原地，惊愕恐惧和难以置信爬满脸上，以致于他忘记表情管理，就这么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呆呆看着楚黎。 是楚黎！ 怎么会是楚黎？！ 那个卑贱的beta怎么认识陆烬？ 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瞬间蔓延开来，眼泪都要疼出来了，可是眼前的人还没有消失！ 真真切切是楚黎那张脸。 第十八章 楚黎整理完鬓间濡湿的碎发，才抬头看向艾文斯，迎着艾文斯难以置信、天崩地裂的视线，他慢慢道：“艾文斯，谢谢你，今天的陪练很精彩。” 艾文斯不知是是愤怒还是恐惧，手臂发抖，腿也在抖，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传出来一声沙哑的叫喊：“楚黎……” 傅临走上前，连忙命人将艾文斯带下去。 一个满脸是血，身下还淌着尿液的人站在陆烬面前，那不是恶心陆烬吗？ 艾文斯仿佛被大石头狠狠砸坏了脑子，受到巨创，如一块木头被人带了下去，没做任何挣扎。 傅临殷勤道：“上将，刚刚您的表现太厉害了，一拳就把陪练员打飞，台下嘉宾都笑疯了。” 陆烬不动神色避开对方过于贴近的身体：“傅临，谢谢你的款待，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 “诶，上将，联谊会结束还有个晚宴，你和你的……朋友不参加宴会吗？”傅临视线绕过楚黎，话里有话暗示着陆烬。 晚宴是每年联谊会最大的噱头，开在游轮上，邀请各大世家子弟参加，收罗各类美人伴在身旁，衣香髻影，飞觥献斝，处处透着纸醉金迷，奢靡挥霍的气息。 是故，上城区的世家子弟们，都以能参加这样的宴会为身份象征。 陆烬惜墨如金：“不必，我还有要务处理。” 他并未多作逗留，说完话只给在场的人留下一个背影，便和楚黎乘上飞船离开。 今日的重心不在这个联谊赛上。 他和楚黎还要去吃饭。 第一次……约会？ 一众世家子弟站在原地，挥手向飞船告别，脸上始终挂着优雅得体的笑。待飞船消失在天际后，众人立即围住傅临，优雅得体不再，叽叽喳喳问着话。 他们原先以为机甲里只有陆烬上将一人，谁知道还从里面出现一个下城区的beta。没那个胆子直接问陆烬，只得私下问傅临。 “那个下城区的beta是谁？该不会是陆上将的未婚妻？” “怎么可能啊，陆上将的未婚妻不可能来自于下城区。” “那上将带一个beta来参加联谊会是什么意思？” 傅临也没明白陆烬为什么会带一个下城区的beta来联谊会，但此刻面对这些喋喋不休的问题，为了表现出自己和陆烬有那么点私交，他故作讳莫如深模样。 “你们没看到上将和那个beta相处的场景吗？两人看起来有点暧昧，但是又不多，我猜测那个beta应该不是上将的未婚妻，可能是……” 傅临话故意没说完，留下悬念给他们自己瞎想。 在他们这个圈子，有些秘密已经不是秘密，比如上城区的alpha为了度过易感期，会买下城区的beta或者omega回家里一段时间。等易感期过来，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近些年，军部的alpha军官也被允许采用这种方法度过易感期，为的就是怕压抑太久会影响到军官的身体。 看着众人依然不解的样子，傅临又半吞半吐道：“听说前段时间星云的管家对上将下药了，上将人虽然没事，但是易感期会随时到来，所以身边安排了个beta跟着吧……” 众人了然于心点点头。 陆烬身上一直还有个传闻，说相较于omega，他更偏爱beta这一款。 这么一想，似乎没什么问题。 远处的艾文斯听到这，木讷的眼珠子动了动，崩裂的表情渐渐复原，他唇角咧开，发出几声怪笑。 对，应该就是这样。 楚黎只是陆烬买回去的发泄物。 如果真的是情侣关系，楚黎怎么可能不在他面前炫耀？ 一个beta发泄物而已，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心里虽是这般安慰，但艾文斯还是忍不住朝墙壁邦邦打了两圈，打过后，他咬的牙齿快要碎裂，在心里恨自己为什么不是beta！ 不然现在坐在陆烬身边的人就会是自己。 傅临招呼嘉宾后，让人将艾文斯带到包厢里。艾文斯赶紧收敛好情绪，屁颠屁颠进了包厢。 傅临掏出一个骷髅头信物给他，朝他比划了个手指：“十个。” 艾文斯惊讶张唇：“需要我怎么做？” “你带着他们去下城区，记得隐蔽点，海图老板还有上面那位现在不希望再闹出动静。”一年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害得星盗团不得不藏匿踪迹，现在风声没那么紧了，打算出来干一票大的。 傅临拍了拍艾文斯的肩膀，又道：“你好好干，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上面那位。” “嗯。”艾文斯激动点头，连连表忠心。 他如果结识到上面那位，以后就算是陆烬，他也不怕了。 楚黎，你以为只有你能结识到权贵吗？ - 飞船上，楚黎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喃喃道：“肯定是艾文斯在骂我。” 陆烬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噙着笑。 “上将，你没有喜欢吃的话，那我就自己挑了。” “嗯。” 楚黎垂下头看着餐馆信息，不断滑动的全息影像映在眼底，仿佛给眼睛蒙上五颜六色的辉光。 陆烬则坐在一旁，眼神静静看着他。 “楚黎，去你家吧。”陆烬忽然道。 “啊……” 楚黎转过身望他，刚想说什么，这时，陆烬的通讯忽然闪烁起来。 陆烬没有避讳他，直接打开通讯，他目光扫到信息上的内容，是路涛发来的。 【烬哥，你快过来，宋栩出事了！】 信息下方是一条白色飞船的及时定位讯息，显示白色飞船被一群不明物体包围住，那些物体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它冲过来。 陆烬收敛神色，站起身改变飞船方向：“楚黎，今日有突发状况，我先送你回去。” “好。”楚黎视线掠过陆烬的光脑，“事情不严重吧？” 陆烬沉默了下道：“不严重。” 飞船速度开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便到达下城，楚黎没有立即进屋，站在门口，看着飞船。船身渐渐变小，最后如一个黑点阴影消失在昏暗的天际，他才转身回家。 晚上，他躺在床上看新闻，发现八卦网站上有人匿名po了一张图片，是今日联谊会上的图片。 图片里，陆烬走下机甲，楚黎则刚弯着身子下来，只隐约看到半张模糊的侧脸。 po图的人说冒死发了一张内部图，陆烬今日带着一个下城区的beta参加联谊会，图片刚发出来很快就吸引不少吃瓜群众涌过来，评论区都是在猜测楚黎的身份以及两人的关系。 楚黎正刷着评论，忽然显示该条信息被删除了，发帖人账号直接被封禁。他看了一下网络平台，今日联谊会没有流出任何图片。 甚至搜【陆烬下城区beta】这行字都不出来内容。 能这么快删除并屏蔽星网上的信息，在帝国没有几位做得到。 …… 周日。 楚黎收拾好东西，赶去钟老头的修理厂，本来已经请假要在军校加训，现在回了下城区就干脆过去干活好了。 今日天色似乎不怎么好，阴沉沉的，湿度很大，空气仿佛夹杂着水珠黏连在脸上。 等到他赶到修理厂，头发上都冒出细小的水雾。 钟老头倚在门边，穿着人字拖，用脚丫蹭了蹭小腿，望着天色道：“看这天气估计今天有雨，应该又没有什么客人要来，哎，我回去了，你留下来看店吧，遇到什么不会的你再打通讯跟我说。” “……”楚黎。 哪里有刚来上班就要离开的？ 算了，他是老板，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钟老头离开后，楚黎也决定“摸鱼”，打开电视，一边听着新闻一边翻着手里的《如何带病开机甲》。 这几日训练结束，一有空他就看这本书，目前已经看了在颈椎病疼痛、心脏病复发、肠痉挛胃绞痛等情况下操控机甲的诀窍。 电视里的新闻不知道播报到什么内容，播音员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 【根据最新消息，今日凌晨一点，宋栩少将在回国的路程中被神秘人袭击，目前通过卫星影像传送，只拍到袭击者的背影照。】 楚黎抬头看着袭击者的照片，那人穿着白色制服，袖边绣着棱形图纹，背影修长俊美，银色短发无风自动，如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矜贵优雅，完美无缺。 只是，唯一的缺点是电视里的这个人，现在好像突然出现在楚黎这边了。 “……”楚黎。 楚黎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银发男人，陷入到诡异的沉默中。 “小师傅，好久不见啊。” 第19章 男人如上次一样戴着银色金属面具，面具下的紫色眼睛夺人心魄。 他伸手关掉电视，眼睛眯出弦月形弧度，似笑非笑威胁道：“小师傅，电视不好上播放的是垃圾东西，我帮你关了。” 楚黎：“嗯……” “我的机甲出问题了，小师傅你再帮我修理一下。” “我只会修理闹钟……” 楚黎话还未说完，对面的人简单利索的放下两袋子星币。 “小师傅帮帮忙吧。”男人声音带着笑，又道，“你放心，不会查到你身上的。” 楚黎目光掠过钱袋子，鼓囊囊的。 他拿起一旁的寸镜，矜持道：“我要先确定我会不会修理。” “可以。” 男人握住胸前的紫色项链，酷炫的紫色机甲瞬间凭空显现出来。机体出现明显的损伤，右侧小臂几乎被砍断，仅靠着几根黑色线条连接着，胸口处能量环好像出问题了，一直发出奇怪的滋滋滋声。 楚黎看了一眼手臂的问题，断掉的连接线可以重新换铜丝，铁皮能在真空环境中用冷焊机焊接上去，这个倒不难，难的是能量圈。 能量圈外包裹着一层透明晶石，晶石上方隐隐闪现着紫色电流，一侧缺口处发出嗞嗞星火，应该是能量环出了问题，导致能量不断溢出。 楚黎摸了下能量环材质，摇摇头道：“我们小店没有这样的材质。” “那换一种材质可以吗？”男人说。 楚黎不敢打包票：“换是可以换，但是我不知道能量圈运行原理，怕把能量环拆下会损坏能量圈，而且，新的材质能量环也不一定能储存能量。” “先死马当活马医吧，修坏了我也不会怪罪小师傅你的。” 楚黎抬头看向男人，想问什么，但又想到知道越少越安全，便忍了下去。 “好。” 他找来铜丝，将机甲手臂断掉的铜丝全部换掉，重新连接在一起。再用抽气泵制造出一个真空环境，用冷焊机将机甲手臂重新焊接上。 男人站在一旁看着他修理，忽然在他身后问道：“小师傅是机甲兵？” 楚黎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旁放着的布袋，布袋是军校发放的，袋子上印着机甲图案，往日里用着很舒服，就拿来装东西。 没想到男人竟然能看得出来布袋的来源。 楚黎还没来得及回复，又听到对方道：“你该不会就是机甲部今年招的那个beta？” “……嗯。”楚黎。 男人笑了两声：“那小师傅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楚黎没再理睬他，专注手中的活。 男人似乎有点累，看了会儿便坐在椅子上休息，一只手垂落下来搭在地面上，修长的右腿蜷起，身形看起来纤细修长，风轻轻吹动他的白色衣角，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漂浮在半空中。 楚黎顿住动作，侧目望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他打开透明晶石，找到小镊子触碰了下能量圈，霎时小镊子就化作一股烧焦的烟气消失了。 他不由呼口气，poy的能量圈可以直接上手触碰，这个不可以，幸好他刚刚没有大意。 他找来耐高温工具，一点点拆卸掉能量环，霎时，储存的能量好似肉眼能看得见，化作紫色的滋滋电流，沿着能量圈慢慢旋转消散。 楚黎从后院那堆垃圾中，扒了半天，找到两块合金塑料，这两块合金塑料曾经用来储存大型电能的，不知道储存机甲能量行不行。 反正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医错了对方也不会怪自己。 楚黎忙乎完，天色已经暗下去，本以为要下雨，结果阴沉了一整个白日，雨也没有下下来。 楚黎走近男人，轻轻摇醒他，离近才发现有鲜血顺着男人的衣摆流下来：“你受伤了！” 男人睁开眼，好似没有听到楚黎的话，望着自己的机甲：“修好了吗？” “嗯……你身上的伤……” “已经包扎过了。”男人言简意赅，脸色发白，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他站起身，眼眶突然发黑一头栽进楚黎怀中。 楚黎连忙扶稳他：“你要不要先歇歇。” 温软的声音传入耳道里，对方嗅到楚黎身上的气息，是股淡淡的皂角味，很好闻，鼻翼忍不住蹭了蹭楚黎的后颈。 楚黎脸上瞬间黑下去，松开男人，绷着个脸道：“你试试机甲能不能开。” 对方似乎意识到刚刚行为举止不妥，站直身体，唇角勾出浅浅弧度：“好。” 他乘上机甲，打开显示板，显示能量圈剩下30%的能量，自动检测一遍机体，没发现有问题。 “没问题，谢谢你了小师傅。” 话音刚落，紫色机甲身形如闪电般，嗖地一下消失在远方。 楚黎在人走后掏出星币数着，跟上次一样是四百个，他跟钟老头一人二百对半分。 从修理铺离开后，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军校。 刚到校门口，看到一行守卫兵站在门口盯梢，两只巨大的红色充气兔子娃娃立在黑暗中，一只兔耳朵垂下，一只立起来，身体随着风摇曳。走进校内，绿化植物也被修剪成兔子和胡萝卜形状，全息显示屏屏保皆变成小兔子。 楚黎不明所以，在宿舍楼听到alpha们的交谈声，才明白怎么回事。 宋栩属兔。 他回来了。 明日他将接手军校，所以才到处都是欢迎他的小兔子。 - 军部下设有猎字团、机甲部、后勤部、军校等。 其中机甲部和军校则由宋家负责。 宋连上将因为身体的问题，早已退居二线，工作一直由宋其声负责，现在宋连上将的儿子宋栩回来了，事务将交由宋栩接管。 “宋少将离开六年了，这次突然回来，帝国的未婚alpha都蠢蠢欲动，想要去宋家提亲。” “少将应该看不上他们吧，他和陆上将一同长大，眼光不可能看上一般的alpha。” “听说这次宋少将在回来的路上被反叛者刺杀，还是陆烬上将救下来的……” …… 楼梯拐角处，楚黎站着没有动弹，听着这几个alpha在聊八卦，直到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熟悉的话音在耳旁响起。 “楚黎？” 楚黎缓过神，转身看到来人是莫一州，脸上立即堆起笑：“啊，莫同学你也来校了。” “嗯。”莫一州目光掠过前方几个alpha，淡淡道，“上楼去吧。” 楚黎回到宿舍放下东西，便去操场跑圈，夏日的夜晚余温燥热，跑完步后浑身都是汗水，从操场到宿舍的这段距离，到处都在谈论宋栩。 听到别人说反叛者盯上宋栩了，上次没成功袭击宋栩的飞船，后面恐怕还会继续刺杀，所以军校拉严戒备，增加巡逻频次，各个重要出入口也被重兵把守。 他洗了个澡，出来打开通讯，机甲部新生大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明日早课取消，所有机甲部学生八点钟准时到操场上出席宋栩任职仪式。 此次是军部近三年来最大军官任职仪式，较为隆重，会有不少军部高官出席，所以要求军校学生们明日一定要穿戴整齐，仪容干净。 楚黎大致看了一眼通知，随后复制粘贴在群里回复个【收到】，便关掉通讯，坐在床上专注看着书。 莫一州看完信息，下意识抬头看向他，没料到他这时竟能心平气和，摊起本书看着。黄色封皮翘着，上面的一行黑色粗体书名异常显目——《如何带病开机甲》。 “……”莫一州。 这个时候是该看这本书吗？ - 星云。 助理涂枫向陆烬汇报明日的行程，陆烬听到要出席宋栩的任职仪式，想到只是走个无聊的流程，去了纯属浪费时间，便要取消。 涂枫试探性道：“这次宋少将的任职仪式是在军校机甲部举行的。” 陆烬将视线从眼前的文件上抬起，眼神凝固了下：“嗯。” “那……那去吗？”涂枫轻轻问道，仿佛不太了解那声“嗯”背后的意思。 陆烬斜他一眼，眼神冷飕飕，他连忙识趣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在行程后面打个勾。 - 八点，操场上。 楚黎和莫一州排在机甲兵第二排，第一排是傅临少将举荐的五个人，不过现在只有四个人。因为听说艾文斯受伤了，教官认为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不适合出席仪式，便让他在宿舍养伤。 高台之上，主持人和嘉宾们陆续到场，宋栩还没有出现。 台下的一群alpha忍不住小声交谈着话。 “你们有见过宋少将吗？” “没见过真人，不过分化等级越高相貌越优越……” “我有个亲戚见过还未分化的宋少将，听说当时他的相貌就已经惊……” alpha口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惊呼声打断。 楚黎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高台右侧，一行穿着白色军装，身形挺拔的侍卫迈着正步走在前方，侍卫后方出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陆烬。 陆烬一出现，台下便沸腾起来。 “哇，陆上将居然来了！上次袁溟的任职仪式上，陆上将都没有出席！”袁溟是元帅之子。 “陆上将跟宋少将是什么关系啊，那肯定是要来的……”alpha话里带着揶揄，众人脸上都挂着不言自明的笑意。 “宋少将出来了！” 在陆烬身后，穿着白色军装戴着白色军帽，姿态矜贵却不显倨傲，洒脱却又不恣意的omega缓缓出现。 对方虽然是omega，但是个子似乎比一米九的陆烬只矮了几公分，肌肤白皙润泽，唇瓣嫣红漂亮，蓝色的眼眸如宝石版缀在脸上，衬得面容光彩明媚，醒目耀眼。 一众alpha望着宋栩，好似见到梦中情o，倒气声此起彼伏，甚至有alpha紧张到脸色滚烫，心跳失序。 “真的太好看了……” “不愧是3S级的相貌。” 第二十章 陆烬和宋栩二人太耀眼，以致于在他们身后出场的宋其声、路涛、傅临等人都被淹没了光环。 主持人是个漂亮的女alpha，字正腔圆讲着官方化开场白，却依然没有吸引到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目光逡巡在陆烬和宋栩之间。 繁冗的开场白过后，终于是这次仪式的主角宋栩说话。 宋栩站到立式话筒前，微微俯下身，如星海般湛蓝的眼眸弯出好看的弦月弧度，声音清脆如玉：“在我幼年时，就有一个机甲梦，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开着机甲击退虫族异形，拯救黎民众生。没想到多年后我能够从父亲的手里接过帝国机甲部，成为新一任部长，实现最初的机甲梦……我很骄傲，能够和众人一起看到机甲部快速发展的一面，看到帝国最为强盛的一面，往后，让我们一同为帝国荣誉而战！” 台下的一众军校生仿佛被打了鸡血，振臂挥舞回应着宋栩的话，喊着要为帝国荣誉而战，声音响彻云霄，气势汹涌澎拜。 楚黎视线越过半空，落到坐在正中间的陆烬身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高台之下是泛着露晓晨光的层层台阶，楚黎视线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觉得对方好像也在看自己。 楚黎撇开头。 宋栩发言后，是陆烬发言，陆烬言简意赅，代表军部对此次任职表示祝贺，并且将宋栩提升为中将。 台下众人顿时发出艳羡声。 “宋少将命可真好啊，虽然是个omega但家世显赫，回军部任职便能接管宋连上将的工作，现在什么都没做又升职了。” “哎，这就是有个好爹跟好竹马的好处了。” “哈哈哈……小声点。” 陆烬发表演讲后，依次是傅昭、宋其声等人发言，等军官们发言结束，已经十点钟了。 主持人脸上全程挂着公式化笑容：“同学们，仪式结束后，宋中将为了更好的了解大家，决定随机抽取十位同学同他共进晚宴。” “哇，抽我！抽我！” 能够和顶级omega共进晚餐对于alpha们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和肯定，倘若还能在晚宴上邀请宋栩跳个舞，那就是天降艳福。 一众alpha满怀期待的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名字。 屏幕转动数下后，宋栩按下暂停键，十个红色人名出现黑色背景上。 “啊啊啊有我啊！哈哈哈……” “也有我！” 楚黎看着屏幕上出现的自己的名字，眼神动了下，他旁边是莫一州的名字，两人很凑巧都被选成幸运嘉宾。 楚黎侧身：“恭喜啊。” 莫一州眼神复杂：“嗯，同喜。” “哎，搞什么鬼嘛，居然没有我啊。”前方董易啐了口痰气愤说着话，目光向后掠过楚黎，不知想到什么气得又啐了口痰。 连这个下城区的beta的运气都比他好！ 真是不公平！ 仪式结束后便是自由活动，台上，军官们率先退场。 台下，基本都在讨论陆烬和宋栩二人的八卦，楚黎走出人群，从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中至少无意听到了四五个内容。 他没想到原来alpha也很八卦。 或者说是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 午课被取消，据悉是因为今日宋栩还要和军校的一众领导教官吃饭、开会，所以他们这些学生下午可以自由活动。 - 元宫。 袁竞看着宋栩的就职仪式视频，目光紧紧落在宋栩的脸上，又转动手环，调出另一段视频。 这是昨晚紫色机甲袭击宋栩的视频。 视频并未拍到飞船里的宋栩，只拍到紫色机甲驾驶者的一个背影。 “应该不是宋栩。”傅昭道。 星主原先怀疑驾驶紫色机甲的人是宋栩，现在看来并不是他。 袁竞哼了一声，关掉视频：“不见得，还是要安排人手过去继续盯着他…和陆烬。” “是。” “原先的计划提前进行。”袁竞说完话，被横肉堆积的嘴角向上艰难的扯了扯，“就当作是送给他就职第一天的‘大礼’。” - 楚黎在宿舍看了一下午的书，晚上在操场跑操。跑完操后，就要和军校的高官们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了个3S级omega领导，今晚alpha们纷纷涌入操场，像是开屏的孔雀，跑步、撸铁、爬栏，做着各项运动，展示着一身无处可泄的荷尔蒙气息。 然而无人注意到天空上方飘来一团黑色的阴影，笼罩住大半个军校，奇异的香味从阴影中飘下。 “什么味道，好香啊。” “这个味道有点像高度提纯的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味道。” 话音刚落，众人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高度提纯的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味道无异于一剂猛烈的舂药！ 可惜已经来不及，吸入到这股特殊异香的alpha被迫提前进入易感期。 刹那间，alpha们气血上涌，体内滚滚热潮汹涌澎湃，不可遏制，各种味道的信息素喷薄而出，交织在半空中。 楚黎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还没意识到不对劲，跑到一半，发现众人脸色都突然诡异红了。 这时，莫一州从身后追上他，眼眶几乎溢出红丝：“楚黎，快走！” “怎么回事？”楚黎问。 莫一州脸部线条绷紧，喉咙里吐出来的字都带着股滚烫的气息：“alpha们要进入易感期了！” 广播室，周越明鬓间渗出细密的汗，一边打抑制剂一边通过传音筒说话：“各位alpha尽量不要呼吸！快找防毒面具和抑制剂！” 但场上的alpha们易感期被迫提前后，理智陷入泥泞，他们睁着猩红的眼，满脑子想的都是omega香甜的信息素。 可是军校都是alpha，没有omgea。 不对，还是有唯一一个omega。 宋栩中将。 “砰！”突然一道爆炸声传来，只见一道滚滚浓烟迅速升起，军校部长楼的大门被人故意炸开了。 一部分低等级和自制能力差的alpha脑袋里现在只剩下无处可发泄的欲求，朝部长大楼扑了上去。 “宋中将在这里！” “宋中将，宋中将！” “宋中将，我要标记你！” 疯狂露骨的求欢声在校园内此起彼伏响起，操场上、宿舍楼、食堂等地的其他alpha也一窝蜂冲向部长大楼。 处在易感期的他们，对于omega的信息素很敏感，即使宋栩没到发.情期，但是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依然如解药般对他们有致命的诱惑。 只是还未爬上楼，就已经被戴着特制面具的保镖拿着电棍，打趴下去。 保镖掏出激光枪，对天鸣枪妄图威慑他们，却依然有人前仆后继想要冲上楼。 军校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 宋栩在大部队的庇护下，登上楼顶的银色飞船。 白色制服下的身影修长挺拔，站在飞船舷板上，眼神冷冷看着这个想要将他拆骨入腹的世界。 飞船飞过操场，掠过楚黎的头顶，楚黎仿佛一抬头就能触碰到它。 那是陆烬的军用飞船。 alpha们眼睁睁看着心仪的omega离开，陷入到痛苦中，强烈的信息素在半空中互相冲击碰撞，无处可发泄的欲望，让他们恨不得撕碎对方。 与他们疯狂的模样相比，楚黎这个beta冷静许多，他穿过操场想要离开这个混乱的地狱。 然而这时，董易指着楚黎的背影大声喊道：“那里还有个beta！”上次楚黎摔跤打赢董易，让他心生忿恨，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这就是报复回去的最好机会，毁不掉宋栩，但是可以毁掉这个beta beta虽然没有信息素，不过还是可以在身体上帮助alpha度过难熬的易感期。 于是那些充满情.欲的猩红目光瞬间盯上楚黎。 楚黎只觉得身体都要被那些可怕的目光洞穿，看到他们如饿狼般朝他扑过来，他转身就要逃跑，跑到宿舍楼梯口，迎面下来一群alpha。 他猝不及防被扑到在地上，眼前的世界瞬间暗下去，手腕被人捉住，脚踝也被摁住，铺天盖地的滚烫呼吸一层层压过来。 “妈的，别跑！” “一个beta，老子X你是你的福分！” “闪开，这个beta是我先摁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