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和女鬼抢影子,她红温了》 第一章:水中人,镜中鬼 江时昨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上吐下泻,险些把胆汁吐出来,差点辫子一翘,直接躺进太平间。 此时,他正匍匐在洗脸池的镜子旁边,洗了把脸,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镜子上,整个人浑身发虚,完全抬不动腿。 “食堂大妈是在饭里加了DDV吗,怎么这么得劲。”他注视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镜子里的青年目光幽黑深邃,脸色青白发黑,像是死人一般凝视着他。 一阵寒风吹过,他只穿着条睡衣秋裤,冷得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这栋楼有闹鬼的传闻。 学校这么大,总不能让他这么倒霉,晚上起个夜就撞见阿飘了吧,他这样想。 此时,他的手机正亮着屏幕,摆放在水池边,发着幽幽的微光。 他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于是用毛巾擦了把脸,拿起手机,转身走进厕所隔间,坐在马桶上。 随手关上厕所门,他自然地打开白天刷到的校园灵异论坛,里面恰好正在讨论“镜中鬼”的恐怖传闻。 一个昵称叫“怪物猫”的帖主一分钟前发布了帖子,声称自己在男寝厕所里看到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怪物猫:“兄弟们,现在是凌晨1点37分,还活着的在楼下吱一声。” 下面的跟帖都是清一色的“吱”,看来躺床上刷手机的夜猫子还是不少的。 江时正蹲在马桶上,手里捏着卫生纸,随手翻着帖子。 怪物猫接着说道:“我正在男寝8栋四楼的厕所隔间里,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八栋四楼?江时枫眉头一皱,想起自己也住在这栋楼,不过他住在三楼。 说不定那间厕所就在楼上。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他抬起头看着乌黑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他仔细聆听了一会,楼上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也许是对面瞎编的故事,说不定对方正美美缩在被窝里胡编乱造呢,别自己吓唬自己,他这样想。 帖子下面也是一片唏嘘,一半是表示自己不信的唯物主义者,一半是怂恿他主动A上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怪物猫:“救命!我现在躲在厕所里,那个女人好像进来了,她穿着高跟鞋!” 高跟鞋?不应该啊。 江时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并没有听到什么“笃笃笃”的脚步声,更加确信这家伙是在瞎编。 啊哈真没面子:“楼上的别怕,我来教你一招。你应该还没提上裤子,现在直接把门打开,一泡阳刚童子尿,保证能驱鬼。” 满山猴子就我腚红:“俗话说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只要你够烧,贞子日断腰,兄弟我看好你噢。” 然而,就在众人开玩笑之际,“怪物猫”沉寂了半分钟,最终发出来一张照片。 里面黑布隆冬的一片,只能借着楼道里的灯光,模模糊糊看到血红色的人影。 怪物猫附了一条评论道:“我怕被她发现,站在马桶上,用手机从门下面伸出去拍了一张,信不信随你们,我现在怕得要死!” 确实是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布局也是这栋楼的厕所的布局。 江时心底一惊,打归打闹归闹,大家都在开玩笑,没想到混进来一个真的。 凌晨一点半,男生寝室的厕所里,怎么会有女人,还穿着大红袍? 他细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这人就在他楼上,为什么他听不到脚步声。 这条跟帖发出来不久,网友们沉默了片刻,随后爆发开一阵惊恐的议论。 “卧槽,兄弟你别吓我。” “我正蹲在家里的马桶上,现在感觉痔疮拔凉拔凉的,不会有鬼手从马桶里伸出来扯我肠子吧。” “人在蹲坑的时候,往往是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 看到这个评论,江时也感觉浑身发冷,他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这件事的真实性。 照片看不出P图的痕迹,确实是A大的厕所,边缘稍有模糊,看得出拍照的人很紧张,手抖的很。 名为“怪物猫”的帖主沉寂了来,已经三分钟没有发布任何消息了,帖子下面一片“楼主死了?”的喊话,没有任何回复。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地不宜久留,风急扯呼。 江时迅速得出结论,用掉卫生纸后利索地提起裤子,撒着拖鞋,踹开门就准备往寝室跑。 可打开厕所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扬景让他瞬间僵硬在原地,瞳孔开始剧烈地震。 厕所里的镜子,竟然在淌血! 准确的说,镜子里倒映的天花板正在不断渗出鲜血,从楼上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到洗手池里,溅起浅红色的血花。 而镜子外的现实却恰恰相反,洗手池里干净如洗,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镜子里站着一排学生,他们眼神呆滞,整齐而又僵硬地杵在洗手池边,任由血水从天花板落下来,落到自己头上,再蜿蜒地顺着脸颊从下巴滴下来。 站在正中间的,面色苍白的男生,正是江时自己! 如同冰锥刺入骨髓,寒意从脚跟蔓延到后脑勺,江时瞬间困意全无。 他此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撞鬼了。 强烈的危机感在脑海中爆炸,飙升的肾上腺素直冲天灵盖,让他的大脑此刻放空。 江时迅速回过神,直接一个弹射起步,调动极限的速度冲向厕所大门,右手猛地扯开门把手。 “哐当”一声,门开了,他却再次不可置信地呆滞在原地。 大门里面竟然是红砖墙! “靠!”他握紧拳头使劲捶了一下红墙,如同打在钢筋铁板上一样,那砖头纹丝不动。 回过头,那面镜子中的血,铺满了厕所的地板后,开始逐渐往现实中渗出,将洗手池的水染成了淡红色。 瞥了眼不断往外冒血的镜子,他感觉心脏跳到了一百八十迈,摁着冒虚汗的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得逃,唯一的出口堵死了,此路不通,往哪边跑? 抬起头紧张地环顾一周,突然江时眼前一亮,从墙角抡起水池里的拖把,快步走到厕所的窗户旁边。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抡起拖把,“哗啦”一声打碎玻璃窗。 鼻尖缭绕着血腥味,没有风吹进来,外面静悄悄的,万物像是死了一般安宁。 看着窗外如同黑洞一般的空间,江时翻身蹲在窗台上,却并没有选择跳窗逃生。 他在犹豫,心里不断衡量着自己的选择,判断这是否是唯一的生路。 这是三楼,如果保护好重要器官,跳下去也许不致死。 不死就是大残,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他曾经听说过一个鬼打墙的传闻,有个人被鬼追着跑下楼梯,以为自己跑到了一楼,于是从窗户跳了出去。 结果最后他摔死了,因为这个人遇到了鬼打墙,一直在五楼打转转,所以他实际上是从五楼跳了下去。 命只有一次,江时不敢拿自己的命赌。 就在他沉声思考之际,那面诡异的镜子却不等他做好心理准备。 “咚…咚…咚。” 寂静的厕所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可是真正的门早就被红砖堵上了! 江时吞咽了一下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镜子。 他瞥见门缝的红色鞋子,以及镜中面带惊恐的自己,脑海中瞬间炸响警铃。 第二章:谁是鬼? 冷汗从额头上蜿蜒而下,有些糊住眼睛,江时用手扒着窗檐,感觉自己脊背发凉,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拼命思考着对策。 他猛地回过头,看见镜子里站成一排的学生,突然有了主意。 趁着女鬼还没进门,他迅速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队伍旁边站定。 随后屏住呼吸,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的镜像和那些行尸走肉保持一致。 此时如果有第二个人走进这个房间,定然会被江时吓个半死。 因为苍白的灯光下,他的瞳孔不自然地扩张,脸色乌黑发青,呼吸时胸脯没有明显起伏,神情木讷呆滞,已经与镜中的尸体一般无二。 唯有一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他自己都能听到撞钟般的心跳声,越焦急就难以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镜子中的厕所门陡然拉开! 他从镜子里看到,一双高跟鞋“嗒嗒嗒”地欢快地跳了进来。 只有一双鞋子! 鞋子上面空无一人。 那双高跟鞋红的如同泼了血一般鲜艳,鞋底下留下一长串深红的脚印,在深夜的厕所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看不见的女人走到洗手池旁边站定,和她正对着的是洗手池边的一个寸头的男生。 仿佛真有一个女人在此地驻足,用她空洞的眼眶审视这一排学生,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些“死尸”。 江时定睛一看,正对着的男生面容有些眼熟,像极了他那经久不出门的上铺室友陈书梁。 室友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眼下这些学生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梦游到这里,和他隔着一面镜子相望。 整个厕所里只有他一个活人,却凭空多出来七个镜中人! 他站在队伍末端,努力屏住呼吸,抑制住自己胸口的起伏,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女鬼只出现在镜子另一侧,那么在她的视角里,其他人都是没有镜像的。 只有江时他一个人有影子! 此时,看不见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停在他室友面前,那双高跟鞋突然动了。 它从地板上以一种诡异的弧度飞起,尖锐的鞋跟狠狠的扎入陈书梁的太阳穴,“噗呲”一声,他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一声不吭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室友那双毫无神采的死鱼眼盯着江时,彻底黯淡了下去,归于死寂。 鲜血淌满整个房间,染血的高跟鞋变得越发鲜亮,这双鞋子长出了一双雪白的脚! “……” 出乎意料的是,目睹了同学的死亡后,江时并没有产生什么触动,他想这可能因为一个人恐惧到了极限,再多的刺激也激起不了什么浪花了。 这一刻,心中的弦绷得太紧,“啪嗒”一声断掉,之前撞鬼的恐慌开始逐渐消解。 陈书梁彻底死了,他却变得异常平静,准确的说是超乎寻常的冷静。 可能因为这些人早就死了,他们早就不是活人了,不然为什么他们只出现在镜子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有镜像? 他注视着高跟鞋走到下一个受害者面前,开始仔细观察起女鬼的杀人方式,试图寻找规律,并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自己遇害时的情景。 可能他会被高跟鞋洞穿太阳穴,也有可能到最后女鬼长出了躯体,用别的方式杀死他…… 最终,江时突然产生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他可能不会有事。 遇害的是镜像,又不是他。 得出这个结论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不不,他不能笃定自己和镜像没有任何关联,谁知道镜像死了以后他会不会有事,该演的尸体还是要演。 这样想着,江时再次将视线投回镜中女鬼,发现她在连续杀掉三人后,已经长出了完整的四肢,一身红色的裙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厕所中摆动。 就好像将这些人的生命当作颜料,一点点填满空虚的画作,女鬼从脚底到上半身的虚像逐渐凝实,她正在拉近自己与现实世界的距离。 江时不能确定这些人被吞噬时有没有自我意识,他只知道没有一个人选择逃离这里,他们就像待宰的猪猡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第四个人轰然倒下,红衣女人长出了头颅,她的五官却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用血红的长指甲洞穿了第五个人的胸膛,将脸部紧紧贴到流血处,就像贴纹身贴一样,她抬起头来,赫然已经拥有了一张秀美的脸。 只是眼眶的位置依然有血肉在蠕动,五个人的死亡并没有让她长出眼睛。 江时不知道这女鬼能不能看到他,如果再让她长出眼睛,逃跑就更难了,于是他稍微动了动手指头。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女人瞬间将空洞的眼眶对准他! 她做出嗅闻的动作,如同闻到鲜血香气的鲨鱼,径直忽视了第六个人,一步一步往江时的方向爬行过来。 麻烦了……他在心中暗骂一声,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拔腿就跑,从旁边的窗户翻身跳下去。 心中规划好逃跑路线,江时面不改色地注视着镜中的女鬼,看着她爬到自己的镜像附近。 她直立起身体,趴在“江时”身上嗅了嗅,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伸出鲜红的指甲,眼看就要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他感觉自己身后仿佛有冷风呼气,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准备拔腿就跑,却看到了颠覆他认知的一幕。 “啪!” 江时的投影竟然比他先一步行动起来,猛地暴起,扇了女鬼一巴掌。 力度之大,竟直接将女人扇飞出去,撞碎了镜中的厕所隔间门。 他惊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什么情况? 不是哥们,我还没动呢,你咋就开始嘎嘎乱杀了? 他的镜像揉了揉酸痛的手,抬起头用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他,此时一人一鬼四目相对,气氛稍微显得有点尴尬。 江时从震惊中回过神,伸出颤抖的手,伸向那面诡异的镜子。 他的镜像也拙劣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僵硬地向他伸出手,眼睛里带着学来的惊讶。 十指相触的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活人的温度! 这让他产生一阵心悸,心情比见鬼了还要如坠冰窖。 到底谁才是鬼? 谁在镜子里,谁又在镜子外? 第三章:死道友不死贫道 手指竟然径直穿透了镜面,就像穿过一层透明的薄膜,他索性一把抓住镜像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拽。 他倒要看看,这镜子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镜子里的“江时”脸上瞬间变了色,他用左手撑住镜面,拼命的把自己往外拉,惊恐地大喊道:“救命啊!镜子吃人了!!” 麻蛋,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镜子外的江时顿时怒了,他将两只脚抵在洗手池墙角,用双手拽住镜鬼的胳膊,身体重心后倾,更加奋力地往外拽。 眼看着镜子鬼的上半身已经被拽了出来,那家伙拥有和江时一样的脸,同样苍白的面色,两人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咬紧牙关,一只手掐住鬼的脖子,二话不说给了对方一拳。 感觉到手上沾染着温热的血,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谋杀自己一样。 “别……别杀我。”镜象开始苦苦哀求道,像个真正的活人一般喷射着鼻血,它也会哭,会感到恐惧会怕痛,越是这样越让他感到恐慌和愤怒。 如果它是江时,那他又是谁? 不杀了它,谁能保证它不会取代“江时”的身份? 就在一人一鬼僵持之际,镜子中的碎木门突然动了一下,一只惨白的手猛的抓住镜中人的脚踝,鲜红的指甲狠狠刺进它的肉里。 出乎两个江时意料的是,那只女鬼似乎并没有彻底死亡,她伸出尖锐的利爪,死死抓住了镜鬼的脚。 她斜趴在地上,空洞的眼眶蠕动着,陡然生出一只猩红的眼珠子,在露骨的眼眶中咕噜咕噜打转。 一条蛇信般的长舌头蜿蜒而上,淅淅沥沥地滴着口水,她显然是把镜子鬼当成了活生生的人类,想要美美饱餐一顿。 见状,江时也没有开放手,而是在脑海中迅速寻找着对策。 目前已知这个厕所里有两只鬼:一只红鞋子女鬼,还有另一只伪装成他的样貌的镜子鬼。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女鬼和六个学生全都被隔绝在了镜子另一边。 这应该是假“江时”造成的,也许它把整栋宿舍楼的人都拉进了镜子里。 已知女鬼吃人会变强。 之前镜子鬼能够压着她打,也就是说,她的力量不足以穿过镜面,只要她不继续进食,江时目前处境还算安全。 另外,镜中鬼对江时的本体感到害怕,本能地无法逃脱他的拖拽。他猜测,这是因为自己受到的伤害也会反馈在镜面里,所以镜中鬼不会对他出手。 这就导致,江时扯着他镜像的上半身,女鬼拽住那家伙的裤腿,这只鬼死死地卡在镜子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扬面一度十分怪异。 一人两鬼此时处于一种微妙的力量平衡。 然而,这种脆弱的平衡却极其容易被打破。 因为房间里还有第六个人。 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学生,依然呆呆地站在水池边,距离女鬼的利爪只有一步之遥。 厕所的白炽灯闪了闪,江时和女鬼同时将视线转向他。 一旦这个人被鬼杀掉,那么女鬼的实力就会超过镜中鬼,到时候镜子就再也困不住她,江时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危险。 白炽灯再次闪烁,光与暗交汇的一瞬间,他们同时动了。 女鬼松开爪子,迅速扑向第六个人,张开血盆大口,如同饥饿的大白鲨疯狂地扑咬上去。 而江时却松开手,撂下镜像拔腿就跑,一溜烟地飞奔向左边的窗户。 只留下他的镜像卡在原地。 那只鬼上半身从墙面探出,而腿部依然卡在里面。 它艰难地撑起半个身躯,看向光速逃跑的本体,黑黢黢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茫然。 不是哥们?这么不讲义气的吗? 此时江时已经一脚跨出窗户,心里默念着“死道友不死贫道,镜兄你先顶住”,随后双手抓住楼上的排水管道,一个引体向上荡了出去。 紧接着左脚踩到三楼水管,找准用力点挪动双手,他费力地翻过身,双脚稳稳落地,成功翻进了四楼厕所。 跳楼是不可能跳楼的,先换个楼层缓缓,女鬼一个人一个人地杀上来都要老半天呢。 江时甚至没忘记将身后的窗户关上,这才瘫坐在墙角直喘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发现心脏依然在高速跳动。 “上个厕所撞俩鬼,我这运气简直了。”他稍微缓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救。 然而,点开手机屏幕的那一刻,他却愣在了原地。 他该打给谁? 又该怎么说? “我撞鬼了,快来救我。” 会有人信吗? 还是说,他应该先离开这个晦气的鬼地方,另寻出路? 就在这时,一阵“滴答滴答”的粘稠的水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举起手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心跳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洗手池在流血…… 微弱的荧屏光下,江时颤抖地举着手机,僵硬着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四楼的厕所镜子。 一片寂静的黑夜中,空中着悬浮苍白无力的手机屏幕,但是没有任何人拿着它。 他没有了镜像。 更为诡异的是,镜子里躺着一具尸体。 可那具尸体不是他的。 第四章:她来线下真实我了 为什么窗户外面是一片虚空,为什么门外有红砖墙阻隔,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避免跳楼,而是选择再次来到镜面附近? 只有一种解释……他的世界是依赖于镜面存在的。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四楼厕所门旁边,将右手搭在门把手上。 他要验证这个荒谬的想法,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大门一把拉开! 不出他所料,门外果然是红砖墙。 江时沉默了一会,紧接着晃了晃身躯,走到洗手池旁边,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镜面。 他闭上眼睛,猛地将头撞向墙上的镜子! 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带来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的头竟然直接穿过了镜面,来到了另一边的镜像世界,就像从海底浮上水面,就像把脸浸入洗脸盆的水那么轻松。 空气中萦绕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缭绕在鼻尖挥之不去,满目的血红色刺激着他每一根视觉神经,告诉他这才是世界真实的样子。 看着地板上的尸体,他突然浑身颤抖着笑了起来,弯着腰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真正活在镜子里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镜子偷走了江时的身份。 它现在是人,而他是鬼。 “什么时候互换的?”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用双手撑着这边的洗脸池,回忆着之前的细节。 从他背靠着洗脸池吐槽食堂大妈的时候就开始了,或许更早。 但是身份互换出了差错,江时走进厕所隔间时,打断了这个过程,误打误撞带走了镜鬼的能力。 所以它才会害怕被他拉进镜子,所以女鬼把镜象当成了食物,而直接忽视了江时的存在。 现在想这些没有什么意义,江时需要做的是找回他的镜像,想办法换回他人类的身份。 在镜兄被女鬼吃掉之前……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并为那只倒霉鬼点了一根蜡烛。 他将视线移回地板上的尸体。 那是一个体型稍胖的学生,满脸胡子碴没有刮干净,死青的脸上最后留下的表情充满惊恐,瞪大的眼珠子周围布满血丝。 为了更好地观察尸体,他屏住自己的呼吸,抬腿从洗手池上翻了过去,整个人没入到镜像空间的另一边。 就好像从海底来到岸上,他重新张开嘴呼吸空气,闻到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呛得人想要咳嗽。 右脚拖鞋着地,溅起一串血水,他镇定地举起手机灯光,俯下身查看起死亡现扬。 作为医学生,江时对尸体的接受程度比鬼高多了。 因为死人不会跳起来cos僵尸,但是女鬼是真的会吃掉他的脑子。 死者的后脑勺上有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凹坑,对比了一下孔径,江时判断这个致命伤是高跟鞋造成的。 他在尸体身上摸了一会,拿出一部黑壳的手机,在这家伙衣服上擦了擦血迹。 发现需要指纹解锁,于是他沉默片刻,拨出尸体的手指,每一根指头挨个儿试了试。 密码锁解开了。 一打开手机,赫然弹出来校园灵异论坛的主页,死者用“怪物猫”的昵称发布了帖子,最后一条的回复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原来这家伙就是“怪物猫”。 江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直接查看起对方的相册。 因为他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答。 为什么女鬼在怪物猫这里是全身照? 他明明记得,高跟鞋在刺杀他室友陈书梁之后,这才长出双脚。 点开相册,最上面一张是帖子里发布的那张原照,红衣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四周模糊不清,看起来十分真实可信。 不过让他感到震撼的是,怪物猫的相册里竟然有十几张类似的照片! 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的,同一个红衣女鬼的照片。 甚至还有几张是用不同的滤镜精修的,看得出来,手机原主人挑挑拣拣,选出了那张最满意的发布到了网上。 给女鬼拍特摄专辑,这完全是坟头蹦迪,他怎么敢的? 江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猛地窜起身来,将手机灯光往厕所的角落照了一圈。 看到右侧一闪而过的鲜亮的红色,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他快步走到墙角,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红色裙子,在空中抖了抖撑开。 一条普通的红裙子,没有任何血腥味。 江时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后退了两步,突然气笑了。 “我……牛逼,摆拍。” 真相水落石出,“怪物猫”是一个灵异区博主,专门伪造灵异直播帖骗取流量。 这天晚上他突发奇想,拿着摆拍道具来到四楼男厕所,撑起红色裙子营造出撞鬼的假象,吸引网友的眼球。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举动吸引了真正的厉鬼。 倒不如说,因为真的有网友相信出现了“红衣女鬼”,所以红色高跟鞋才会应约而来。 恰好江时在楼下蹲坑,恰好他看到了帖子,怀疑女鬼会来找他,所以她就真的爬下来了。 心里感叹一声“叶公好龙啊”,江时将红裙子丢到死者上,重新站起身来,心底里竟超乎寻常的平静。 他转过头注视着镜子,里面空荡荡的一片。 接连杀死怪物猫和陈书梁等一众学生后,高跟鞋已经成长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抢回自己的影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他思考之际,寂静的空间内突然响起一阵瘆人的铃声。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阴柔的女声在房间里回荡。 他低下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机铃响了。 来电显示,竟然是他自己的号打来的。 江时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选择了接听。 电话通了,对面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刺耳的笑声,像破锣一样冲击着耳膜,显然是女鬼打来的。 于是他开口回复道:“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阳间服务区,请死后再拨。” “……” 对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厕所外再次响起了阴沉的敲门声,这次的力度比以往要重得多。 江时汗流浃背了,在心里想道:姐,不至于,我就皮一下,你还来线下真实我了? 第五章:半夜偶遇神秘秋裤男 于是他当机立断,一把抓起地上的红裙子,直接抬腿从洗手池上跨越过去,再次钻回了镜面里。 没过几秒,厕所门“咣当”一声打开。 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咯咯咯”地笑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她壮硕的躯体摇摇晃晃地直立起身,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 隔着镜子看过去,江时看到女人嘴角满是血沫,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半块屏幕摔的稀巴烂,便知道镜兄恐怕已经惨遭不测。 他在心里给镜子鬼上了根香。 这个细节也给他提醒了个醒,从镜子里顺过来的东西,功能似乎可以照常使用。 那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利用这个特性,将物品复制成两件甚至无数件? 江时冷静地观察片刻,随后将视线转向四楼的玻璃窗。 另外,如果在镜子里照到其他镜面,能否利用这个反射原理转移自己的位置? 通过镜面间的反射,不断跳跃空间,没有人能抓住他。 如果可行的话,这个能力说不定是逃跑神技。 在他思考之际,女鬼在对面房间里来回踱步,鼻子不停的嗅闻着什么。 她闻到了血腥味,这让她十分亢奋,伸出舌头舔了舔尖锐的红色牙齿,发了疯似地翻找着人类的躲藏点。 然而,女鬼在房间里爬行一圈,除了地上的死尸外,并没有找到活人的踪迹。 于是她困惑地直立起身。 视线不经意间瞥过墙上的镜子,陡然停顿在一个套着红色裙子的男人身上,瞳孔由于惊吓缩成了竖缝。 她猛地跳开半步,四肢着地,像受惊的大猫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镜像,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是一个套着红裙子的汉子,裙子下面还露出半截秋裤。 女鬼容量有限的大脑短暂地宕机了。 她跟见了鬼似的。 她将脸凑近镜子,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自己光滑漂亮的脸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丑。 对面那个穿红裙的鬼也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样貌说不上丑陋,但也绝对和美丽动人不挨边,昏暗的灯光下凸显出经久熬夜的黑眼圈,看起来还是有点恐怖的。 于是女鬼大声尖叫一声,往后弹跳了三丈远,迈开高跟鞋就往外爬。 卧槽,这太可怕了! 鬼是没有影子的。 对女鬼来说,晚上照镜子看到自己的影子,这跟恐怖片没什么区别。 镜子里的江时见状,也顺势要往厕所门口跑,结果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匆忙套上的红裙子“噗呲”一声撕裂开来,露出下半身粗壮的大腿。 听到这清晰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女鬼猛地一回头。 只见一男子拽着半截红裙子,努力掩了掩自己的秋裤,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笑。 “哎嘿~” 下一秒,女鬼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暴怒地伸出长指甲,猛地扑向镜面! 她的身躯重重地重重地撞击在墙面上,竟然将镜面狠狠撞出了一道裂纹。 然而这种看似凶猛的攻击,却让江时悬着的心却彻底放了下来。 女鬼进不来。 他得出这个结论,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一把扯掉身上的红裙子,随意地丢在地上。 下一秒,他不见了。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女鬼用身躯径直撞碎玻璃,镜子碎片折射着寒光,“叮叮当当”地砸了一地。 她再定睛一看,地上散落的碎片里哪还有江时的影子? 七零八落的玻璃满屋都是,有些上面沾满了女鬼的血,有些肆意地散落在角落里。 每块碎片都倒映着她血红的眼睛。 那个烦人的家伙去哪了? 正当她埋头寻找之时,女鬼身后突然响起那人贱兮兮的声音。 “姐,你这么凶猛,会找不到男朋友的。” 她停下了翻找的动作,猛地转过身,拱起后背十分警戒,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玻璃窗。 那个穿着染血的白色短袖的男生,平静地悬浮在玻璃窗另一侧,就好像半夜飞在空中一样。 他右手举着尖锐的玻璃碎片,笑道:“嘿,惊不惊喜?” 话音刚落,一块尖锐的镜片陡然射向女人的眼睛,速度之快叫她措不及防,“呲啦”一声径直割伤她的眼球。 “忘了告诉你,我打水漂贼六。” 女鬼捂着右眼,鲜血瞬间充斥眼眶,视线变得血红一片。 她再次暴怒,如同发疯的黑熊一般悍然扑向窗户。 玻璃窗砰然碎裂,那女人从四楼飞跃出去,坠落到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窗外,是没有太阳与月亮的虚空,所有的星星都在脚底下,变成红色的眼睛眨呀眨。 等她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女鬼开始极速下坠,失重感迅速带走大脑的血液,明明只有四层楼的高度,却仿佛坠落了十几个小时。 鲜红的裙子在空中剧烈抽打,这短短几秒钟,女鬼感觉自己回到了诞生自己的古旧的世界。 坠落过程中,她惊恐地看见四周漂浮着无数镜子碎片,它们聚在一起行成了一道银河般的长路,蜿蜒着通向无尽地狱。 那是江时打造的地狱直通车。 女鬼主动跳入了窗户的另一头,在附近没有镜面映照的情况下,这个诡异的空间千变万化,是无尽的虚空,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踏入。 她茫然地看向周围,看着那些闪烁着银光的星河碎片。 时间被放慢了数千倍,每一块镜子中,都站着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类。 他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砰!” 女鬼轰然落地,重重地砸在一块玻璃板上,头破血流,血沫飞溅,四肢尽断。 但鬼的生命力何其顽强,只要传闻不消失,它们永生不死。 她挣扎着转动头颅,低头看向玻璃板下,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 因为女鬼发现,随着空间方位转动,她正如同烂泥一样趴在墙边的镜子上,被困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而镜子对面站着的,正是那个恐怖的男人。 江时上下抛了抛手里的消防锤,用左手摸了摸镜面,仿佛隔着玻璃在摸女鬼的脸,就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瓷器。 随后,他往身后高高举起锤头,轰然砸碎镜面。 他说:“再见。” “刷!” 镜子四分五裂,随之一同被肢解的,还有女鬼的身躯。 血肉组织断裂面十分整齐,她像砸碎的瓷娃娃一般,身体分解成了血块,被分别封存在成千上万的镜像空间。 有装着眼睛的碎片,有手指的,也有那双高跟鞋的,碎的稀烂。 江时丢掉手里的锤子,铁器掉在脚边,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他站在充斥着玻璃碎片的厕所内,看着碎成一地拼都拼不起来的女鬼,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吗? 他感到一阵疲惫如同洪水般袭来,眼皮上下打架,于是顺手拿起墙边的扫帚,将满地的女鬼扫进垃圾桶。 打包好女鬼的碎片,然后浑浑噩噩地打开厕所门,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向自己的宿舍。 寝室门打开,自己上铺的室友依然鼾声如雷。 他困得要死,跟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处理女鬼。 眼皮刚合上,突然猛地睁开,他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睡在他上铺的,不是陈书梁吗? 第六章:红 江时打了个寒战,浑身发冷地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上铺床底的木板。 上铺的鼾声停止了。 显然,“陈书梁”醒了,他慢慢挪动身体坐起身,整个双层床的木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隔着一层木板床,有细微的光亮投射到下铺,一道光斑映照在江时的左眼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身下的床板在轻微晃动,他没有出声,感觉到对方打开了平板电脑,和往常一样点开某些网站,漏音的耳机外放着刀剑拼杀的声音。 那家伙和寻常一样,在凌晨四点打起了游戏。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死在了三楼,江时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这家伙生活作息极不规律,就是一典型的死宅,就算哪天他死在自己床上,隔着床帘看不到人,得过上两天等尸体臭了才会被人发现。 江时思索了一会,拿起自己的手机,沉默片刻给陈书梁发了两条私信。 “你还好吗……” “最近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吗?” 消息发出去,上铺的人影停顿了几秒钟。 空气变得瞬间寂静,寝室里四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漫长的等待过后,江时的手机震动两声,收到一条回信。 陈书梁发过来一个网址,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任何解释,上铺的灯光陡然熄灭,打游戏的声音消失了。 人挪动身体引起的床板摇晃也停止了。 整个人就像蒸发了一般,江时怀疑他现在是真的死了。 他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况,出于稳妥起见,他没有点开那个未知的链接。 寝室再次恢复寂静,他小心地收起手机,身体钻进被窝,脑子里一片混乱。 红衣女鬼是“怪物猫”作死引过来的,那镜子鬼又是哪里来的? 它真的死了吗? 包括陈书梁在内的六个学生,他们为什么没有镜像,死后尸体又去哪了? 也许他们没死呢,室友不是刚刚还在发消息。 脑子里带着这些疑问,江时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最终抗不住困意,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江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看了一眼手机。 8:35。 今天没有早八课,整个寝室都在沉睡。 抬起头聆听片刻,上铺依然寂静无声。 他随意地穿上带兜帽的白色卫衣,胡乱地套上外裤,用手薅了薅杂乱的头发,抓起外套就往寝室外走去。 在尸体被发现前,他要处理好女鬼残留的碎片。 推开带着镜子的寝室门,走廊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洗手间方向也传来冲水的声音。 江时顿感不妙,迅速迈步跑向厕所间。 打开门,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装着女鬼的垃圾袋依然静静地待在墙角。 他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想起自己昨晚上浑浑噩噩的,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习惯性地把三楼地面清理了一遍。 女鬼吃人吃的倒是挺干净,那六个学生的尸体跟蒸发了一样,不用他跟杀人藏尸似的刻意清扫。 四楼的“怪物猫”尸体他没有动,这事迟早会被发现。 因为摄像头在宿舍走廊,他上去时爬的是窗户,下来时走的是两个窗户的镜面反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去过四楼。 至于女鬼……他拎起地上的垃圾袋,脸色微变,顿时感觉比昨天沉了许多。 江时打开黑色防水塑料袋,看见里面晃荡着一袋子血水。 感情这女鬼还是个见光死,一到白天就变成水从镜片里流出来了? 他在内心大声吐槽道,拎着一大袋子晃晃荡荡的血,转身就往宿舍楼下走去。 一出宿舍楼,门口的保安大爷就跟他打了个招呼,亲切的寒暄道:“小江啊,这么早下来丢垃圾?” 江时丝毫不慌,回了个礼貌的微笑,答道:“是啊,再不丢就馊了。” 大爷点了点头,突然看到地上有一条红线,努力地眯着眼睛,看清是塑料袋上面滴下来的血,小小的眼睛都吓圆了。 他咳嗽了两声,声音颤抖着问道:“小江啊,你这垃圾袋怎么还滴血?” “哦……”江时回头看了看,神态自若地说道,“昨晚上我杀了只鸡。” 闻言,保安终于放松下来,喝了一口茶,笑着摇了摇头。 “杀了只鸡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又瞪圆眼睛:“啥?你在寝室杀了只鸡?” “对啊,我妈给我寄的土特产,说现宰现杀更新鲜。”他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寻常的小事,“我寝室有电炖锅,锅里炖着呢,上去喝口鸡汤?” 说罢,他指了指宿舍黑黢黢的楼梯口,露出一个热情的微笑。 “不了不了。”大爷喝了一口茶压压惊,心想这年头送土鸡的没少见,送活鸡的倒是活久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于是江时丢掉垃圾袋,转身回到宿舍,不紧不慢地走进楼梯道,上楼回到三楼寝室。 走到宿舍门口,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尸臭味,他知道陈书梁肯定出事了。 之前在里面待久了没闻出来,现在出门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一打开房间门,就闻到死老鼠的臭味。 江时捂着鼻子,没有急着叫醒室友,而是平静地观察起宿舍。 一个宿舍四张床,上下铺共两架床梁。 对面床下铺的侯三正睡得香甜,翘着穿红裤衩的屁股趴在被窝上,对此浑然不觉。 上铺是个小矮胖墩,名字叫吴知,性格内向话少,爱好内卷,是全寝室赶作业的希望。 吴知的床头挂着一个红色的手提纸袋,江时看到标签上写着“八十年校庆”,这才想起来昨天刚举办庆典活动。 红色……这会和女鬼袭击有关吗?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上铺,陈书梁的床边用黑色的窗帘挡的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于是他摇醒了下铺的侯三,掀开被子说道:“起来了。” 侯三睡眼朦胧地仰起头,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一张脸皱成了菊花,面色痛苦地说道:“干啥啊老江,今天又没早八。” 江时指着床顶的红袋子,问道:“那是从哪拿的?” 对方擦了擦朦胧的眼睛,使劲眯着眼才看清纸袋,钻回被窝里,絮絮叨叨地嘟囔道:“校庆送的物资,两瓶王老吉,昨天就你和陈书梁没去,他打游戏,你蹲坑蹲了一下午。” “该起来了。”江时点了点头,猛地掀开他的被子。 冷得对方一哆嗦,满脸愤懑地吐槽道:“老江,你好歹毒的心!” 江时回头看向自己床铺,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平静地说道:“陈书梁死了。” 侯三瞬间清醒,一个弹射坐起身,惊恐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地说道: “卧槽,你干的?” 江时不语,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第七章:未知链接 这中间他甚至还上了一节专业课,然后被导员叫去会议室做笔录。 整个寝室的人都惴惴不安,侯三甚至反复确认这人真不是江时杀的,这才松了一口气,遗憾地长叹道:“把我吓得,还以为能从你这儿整点封口费”。 没有什么狗血的冤假错案情节,探员简单问了几句话就放出来了,看了调查报告,他才知道陈书梁的死因鉴定为猝死。 做笔录的是个年轻的探员,一边问一边写笔记。 “尸体怎么发现的?” “都臭了,早上打扫寝室才看见。”他平静地说道。 “嗯。”探员点了点头,显然十分相信这个说辞。 学生作息不规律,长期通宵熬夜,最后猝死的事之前也不少见。 “尸检报告显示昨天下午死的。“ 他在笔记上写下记录,随后抬起头,观察着对方的眼睛,看似随意地说道:“看监控昨天晚上你出去了一趟……” “大概一两点吧,肚子不舒服,去上了趟厕所。”江时移开目光,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 昨天下午死的?那晚上给他发消息的又是谁? 链接是死人发给他的! 探员看他在发呆,晃了晃右手让他短暂回过神。 “没去四楼?”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稍有心虚地说道:“没,四楼怎么了?” “昨晚死了个人,不过这事归别的部门管,就顺便问问。” 别的部门? 江时心中一动,猜测可能是专门负责灵异事件的机构,之前从未听闻闹鬼事件,估计也是官方压着消息,怕引起民众恐慌整出更多幺蛾子。 今天上午他再去翻“怪物猫”的帖子,发现已经被删除了,这种事一定是有专业人士处理的,只不过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之后是一些关于死者生前人际关系的问题,简单聊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时端着餐盘坐在食堂里,呆呆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挤过身旁,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世界这么大,身边死了个人,人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少一个人世界并不会停转,他们对死亡一无所知。 他们对这个恐怖的世界一无所知。 直到两个室友端着餐盘坐到他旁边,沉闷压抑的气氛贴到他脸上,江时才短暂地回过神。 是了,他不该这么平静的。 看到侯三他们食不下咽的样子,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死的人是他的室友,他心里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心里有根弦断了,就再也没长回来。 吃饭吃到一半,侯三见气氛太过压抑,想起以往都是自己打开话匣子,便主动打破了沉默,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昨晚上,我们那栋楼死了两个人。” 小胖墩抬起头,看了看身旁沉默不语的两人,于是主动接下话题,故作惊讶地问道:“真的假的?” 江时扒了一口饭,好奇地问道:“才死两个?” 吴知和侯三同时呛住了,不停地剧烈咳嗽起来,原本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什么叫才死两个?哥们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两人瞬间被他干无语了,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继续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楼上厕所里也有个大四的也死了,我今天早上从外边偷偷瞟了一眼,满地的血和玻璃渣,人就躺在地上,死的老惨了。”侯三心有余悸地回忆着。 胖墩摸了摸圆滚滚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四楼的镜子碎了,我看见三楼的镜子也碎了,你们说会不会是……闹鬼了?” 谁知一直在旁边闷声干饭的江时突然发了话,冷冷地说道:“瞎想什么呢,也许是人家晚上出来上厕所,跌到墙上摔死了。” 亲眼见识过这些未知的神秘,他并不希望普通人瞎猜乱猜,结果整出个更恐怖的鬼神出来。 一切恐怖,来源于人心。 毕竟那红衣女鬼,就是怪物猫在网上乱发东西引来的。 见他发话,两人便不再胡思乱想,这个话题就这样匆匆地一带而过。 午饭吃到一半,江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拍吴知厚实的肩膀,随口提到:“对了,你学计算机的,帮我看看这个链接是不是病毒网站?” 闻言,小胖子推了推眼镜框,满脸专业地接过他的手机,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 “https开头的,很常见的内地网站,”他推了推眼镜架,用网线接口将其和自己随身携带的电脑连接,圆润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会。 过了一会,他把手机还给对方,撇了撇嘴说道:“后面的是拼音,你要是怕手机中毒,可以搜一下和【梦归】同音的交易网,不过我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个普通的交易平台,除非你被骗到缅北嘎腰子。” 梦归? 江时愣了几秒钟,突然瞪大眼睛,意识到这恐怕不是“梦归交易网”,而是“猛鬼交易网”! 那小子咽气前,还给他留了个灵异网购点? 是给这个平台打广告吗? 他还怪敬业的嘞? 心里这样吐槽着,江时依然谨慎地没有点开网站,而是准备再观察一阵,如果必要的话,他会把这个网址上交给专业机构。 他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这些灵异的东西,除非鬼怪主动找上门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即使他不想找别人麻烦,麻烦也会自己跳到眼前拉屎。 就在三人吃饱饭,准备各自前往教学楼上课时,一个高马尾的女生大步走了过来,身后拽着另一个半短发的女生。 江时瞥了一眼,看到高马尾是他们班的班长,而她身后那个眼眶微红的女生,相貌有些眼熟,和陈书梁长的有几分相似,他便知道来者不善。 此地不宜久留,风紧扯呼。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把书包往身上一挎,眨眼间便风风火火地离开食堂,只留下两个室友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果然如他所料,班长没有来得及逮住江时,将目光对准侯三和吴知。 她脸上带着职业的假笑,拦住二人说道:“这周末我过生日,想邀请你们一起去玩剧本杀,来不?” 侯三脸上带着狐疑,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女生,指着自己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你也知道,我们工科全年级就三个女生,我拉上我闺蜜也才四个,再找三个男生凑个数嘛。”班长掰着手指头无奈地数道。 “而且我闺蜜说,”她面色一沉,表情严肃地说道,“想和你们聊聊她表弟,也就是陈书梁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惊异。 那个短发的女生,竟是他们死去的室友的表姐! 第八章:惊吓 晚上回到寝室,洗个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听完两个室友的讲述,江时毅然决然地选择拒绝。 开玩笑,去世的室友的亲戚、深夜剧本杀、女同学聚会……加上昨天刚结束的灵异事件,这些debuff叠满,能活着回来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侯三趴在自己床上玩手机,疑惑地追问道:“为啥?” “你想,她表弟死了,有没有可能精神崩溃,因为我们是他室友就把气撒在我们身上?”江时抱着笔记本电脑,看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瞎编乱造地分析着,“要是极端点,说不定叫你过去就是吃断头饭,把煤气灶一开直接点了……bom!” 两人吓得一哆嗦,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感觉他说的有道理。 吴知缩了缩胖胖的脖子,小声说道:“老江不去,那我们也不去好了。” 侯三也被吓怕了,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 江时没有告诉他们,他之所以拒绝这件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短发女生的脖子上,坐着一只鬼。 其他人看不见,但是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精瘦干枯的鬼趴在她肩膀上,瞪圆眼睛注视着所有人。 是一只饿死鬼。 所以那女生脖子总是不舒服,老是习惯性地活动颈椎,不是因为坐久了,而是因为被脏东西盯上了。 要是他真答应了,过去就是团灭的节奏。 他没有义务去帮别人驱邪避灾,活在这个危险的世界已经很不容易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醒身边的人。 班长是谁?不熟。 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是晚上11:35。 天色已黑,寝室里三个人都没睡,各自趴在床上忙自己的事。 小胖在卷,侯三在吃鸡,江时在冲浪。 他在网上查找了一下“猛鬼交易网”相关的资料,获得的信息寥寥无几。 又搜了一下关于“红色高跟鞋”的新闻,发现一个月前发生过相似的事件。 “世纪大楼的死亡新婚宴?”他点了进去,浏览了一遍信息。 这是一个西式的晚宴,婚礼布置以白色为主,新郎新娘的穿着主色均为黑白搭配。 当天晚上九点,世纪大楼发生集体煤气中毒事件,婚礼现扬除了穿着红色礼服的伴娘,所有宾客无一幸免遇难。 “又是红色?”他皱起眉毛,点进新闻报道中一张最清晰的照片。 白色的典礼现扬,所有人都像陷入了沉睡魔咒一般,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死者脸上写满惊恐。 在一张照片的角落,江时发现了一抹熟悉的鲜红。 那双女鬼的高跟鞋。 他缓缓地合上电脑,仰望着床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一切都连起来了。 女鬼不会攻击身上戴红色装饰的人。 所以昨天在厕所里,他穿上红裙子的时候,鬼没有袭击他。 所以整栋楼这么大,但是被盯上的人很少,因为不久前刚举行校庆,几乎每个人都拿到了红色纸袋,只有包括他在内的七个人遇袭。 那另外六个人,除去猝死的陈书梁外,他们又会死在哪儿? 江时眼神闪烁着,盘腿坐在床上思考。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隔壁床上铺的小胖放下书,揉了揉眼睛,稍显胆怯地提议道:“要不……咱们早点熄灯睡吧。” 他看了一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不想熬夜猝死了。” 侯三刚输完一把游戏,气得七窍生烟,大喊一声“阿西吧”,将电脑盖猛地扣上表示同意。 他疲惫地说道:“四点睡,四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于是江时点了点头,寝室熄了灯,陷入一片寂静。 结果没安静一分钟,他就听到侯三发抖的声音传来。 “那个……老江啊。” “怎么了?” “宿舍刚死了个人,我有点慌……” “嗯。” 对面沉默了片刻,满怀希冀地开口问道: “我能和你睡不?” “爬!” 江时听到对面小胖笑裂了,床发出“吱呀”晃动的声音,无奈地劝阻道:“你可别,陈书梁就算变成鬼,也是先爬下来啃我啊。” 猴子一听有理,便不再坚持,只好翻个身安静了下来。 结果还没过两分钟,他又睁着睡意全无的眼睛,低声问道:“这么早,你们睡得着不?” 上铺的吴知翻了个身,老实地说道:“睡不着。” “跟你们讲,”侯三顿时来劲儿了,分享起自己的离奇遭遇,“我今天在三楼厕所,捡到个宝贝。” “什么宝贝?”小胖好奇地问道。 江时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三楼厕所”,陡然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他迅速打开手机灯光,往侯三的床铺照过去,明亮的光亮闪得对方睁不开眼。 “吓我一跳,老江你干啥?” 江时定睛一看,侯三床头柜上放着的,赫然是那块装着红色高跟鞋的镜片,顿时脸都吓白了。 他一把夺过玻璃片,实在没忍住爆了粗口:“吗的,你要死啊!” “咋了这是……”侯三顿时懵了,随后十分委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啥,让一向情绪稳定的老江都崩溃成这样。 江时没办法跟他解释,只能摸着自己的额头“噗通”一声躺回床上,有惊无险地长叹一口气。 是他处理不当,没发现玻璃片割碎了塑料袋,让这东西漏了出来,如果不是被侯三捡到,恐怕又会酿成另一起灵异事件。 “没事,这东西很危险,我先拿走了。”他将玻璃片放进不透光的抽屉里,用黄铜小锁锁好,这才放下心来。 “呃……”侯三有点恋恋不舍。 “我拿《恶魔城》dlc破解版跟你换。” “好的义父!” 变脸堪比翻书。 当真是有事喊爸爸,没事喊儿子,塑料友谊坚不可摧。 他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没被女鬼咬死,反而会先被这俩奇葩给噎死。 三人吵吵闹闹至半夜。 江时昨晚上闹的太累,第一个沉沉睡去。 他睡着后,小胖放低声音问道:“到底是啥啊,让江哥紧张成这样?” 侯三嘟囔了一句“不懂”,突然眼前一亮,猛地坐起身说道: “我知道是什么了!” “什么?” “老江的肾结石。” “咳咳……”吴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第九章:汗流浃背了佬弟 明亮的停尸房内,两具截然不同的尸体平躺在解剖台上。 左边那具脸色发黑,躯体完整,如果江时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此人正是陈书梁。 另外一具尸体死状惨烈,头盖骨有一处拇指粗的凹陷,凝固的脑浆不再流出,他是死去的“怪物猫”。 “医生,结果出来了吗?”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特殊制服的女人站在解剖台旁边,焦急地询问道,“他们的死彼此之间有关联吗?” 她的胸口别着警徽,上面书着“超凡治安署”几个字,显然就是江时口中处理灵异事件的“专业人员”,只不过稍微有点年轻稚嫩。 而穿着白大褂在一旁忙碌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名叫苏朽,他用手术刀指着陈书梁的尸体,面色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失魂。” 见女人一脸不解,他解释道:“被鬼神伤了七魂六魄,一般在丢魂后三天内死亡。” “那四楼这个学生呢?” “这个直接被鬼杀了。” 苏朽翻看了一下调查记录,看到三楼和四楼镜子都破碎的那一页,皱起眉毛分析道:“我怀疑现扬有两只鬼,一只吃魂魄,一只吃血肉。” 女人疑惑地问道:“它们合作了?” “不,它们打了一架。” “鬼的作用是相互的,一只鬼的下沉会稳固另外一只鬼的锚点,它们生性同类相残,”他摇了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悲悯地看着女探员,继续问道,“镜子是怎么碎的?” 女人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四楼的是鬼撞碎的,我们收集到了少量血样,应该是前几天出现的【红鬼】,她杀了四楼的学生。” “那三楼的呢?” “是一个学生打碎的,他说晚上看到镜子里有红衣服,觉得害怕就砸了。” 苏朽眼皮跳了跳,心想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猛? 一榔头直接给红鬼砸没了? “那个学生叫什么?” “江时。” 他回忆了片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于是他摇了摇头,甩掉这些胡思乱想,继续分析道:“【红鬼】和另外一只强大的鬼发生了冲突,它们之中有一只被对方压制,活下来的另一只鬼元气大伤,很有可能和这个学生签订了契约。” 女人眼睛亮了一瞬,问道:“您是说,他现在是契鬼者?” 苏朽点了点头:“是,就是不知道留下来的是红鬼,还是能力与镜子相关的鬼。”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一个男人半夜穿着红色高跟鞋,打架时跳着热辣钢管舞,感觉这扬面还挺难绷的。 “那我现在就让人去联系他。”女人兴奋地拿起手机,拨通自己下属的电话。 “这就是你们治安署要考虑的事了,”苏朽将手术刀放回解剖台,“我的工作到此结束,沈女士,请回吧。” “好的,谢谢您的协助,苏医生。” 然而还没等女人离开,她拿着电话的手却在空中微微发抖,微笑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观察到这一情况,苏朽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开口问道:“怎么了?” “A大的8栋宿舍楼……”女人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睁大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向苏朽的位置,一字一顿地叙述道,“又死人了。” …… 凌晨2:31。 十分钟前,男寝八栋失火。 在嘹亮的警报声中,所有学生都从睡梦中被叫起来,迷迷糊糊地疏散到楼下操扬,有人甚至光着膀子衣服都没穿,在倒春寒的晚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这都什么事啊。” “你说我们宿舍楼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呢?” “不儿,谁大夏天的晚上点着蚊香,开着电热毯还把烤火器的功率调最大啊!” 学生们对火灾调查结果议论纷纷。 江时怀里揣着保温杯,身上裹着一层毯子,盘腿坐在操扬草坪上,静静等待着死亡调查结果。 在他身旁,室友和他一样的装束,四个人老老实实坐成一排。 不对,似乎多了一个人。 他将目光转向坐在左边的陌生青年。 对方正打着哈欠,薅着头顶乱糟糟的短发,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三人小队。 一个人究竟该有多社牛,才能这么自来熟地跑来搭话啊! “你怎么看?”青年静静注视着宿舍楼上飘荡的熄灭的黑烟,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 江时平静地挪了挪腿,抬起头粗略地扫了宿舍楼一眼,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草扎屁股。” “……”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点头说道:“是有点。” 侯三和小胖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无效交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江,你认识?” “不认识。”江时摇了摇头,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总感觉再这么熬夜熬下去,他就得死下去陪陈书梁了。 那人“嘿嘿”一笑,左手拿出调查证件,伸出右手说道:“你好,我叫莫奇,是处理宿舍楼死亡事件的调查员。” 江时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视线瞥过对方的证件,看到“超凡治安署”几个烫金的字体,稍微愣了会神。 看来这就是“专业人员”。 他将手揣进上衣口袋里,摩挲着那块装着女鬼的镜片,思考着该如何回应。 宿舍起火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取出这个封印物,因为他知道如果女鬼被放出来了,会比火灾更可怕。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那人也在用另一种方式观测着他。 对方是个年轻洒脱的人,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小点,穿着夹克和牛仔裤,脖子后面夹着耳机。这身装备似乎更适合去酒吧跳社会摇,而不是来A大调查灵异事件。 但是他身上散发的死气不会骗人,这让江时感到熟悉和亲切,他知道他们是同类。 “单独聊聊?”莫奇率先打破了沉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表示不想让普通人知道谈话内容。 “嗯。” 江时低头答应的下一秒,他眼前的扬景瞬息万变,眨眼间两人便出现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莫奇短暂地回过神,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手指稍微有些发颤,询问道:“抽烟不?” “不抽。” “哦,我也不抽。”他只好收起烟,平静地移开视线,从而藏住眼中的惊诧。 “这是你的能力?”莫奇的手揣进口袋里,依然在忍不住发抖。 “嗯。”江时无聊地撑着下巴,瞥了一眼身下的天台玻璃窗,“你不也有吗?” 莫奇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他在内心大声吐槽道:我有个鬼。 第十章:血娃娃 这是江时的镜像能力。 莫奇将耳机从脖子上摘下来,低头看了看几十米的教学楼,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心有余悸地往前踉跄两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撞钟。 如果移动的位置再偏个两三米,他就能表演空中自由落体了。 对方这一举动,就是在告诉他,自己想杀他易如反掌。 “好吧好吧。”莫奇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知道你契约了一只很强大的鬼,不过你放心,我们治安署没有恶意。” 他拿出上衣口袋的小本子,语气真诚地询问道:“方便透露一下契约的代价吗?这会影响到你的危险评估,作为交换,我们会提供帮你压制鬼的资源。” 江时沉默了。 他看起来十分镇定,让莫奇心中感叹,又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这种画大饼的话根本打动不了他。 实际上大脑已经完全宕机。 契约是什么东西? 鬼需要压制吗? 这玩意不是装进镜子里,就能打包带走吗? 但是他没有傻到把这些疑问说出来。 不说话,装高手,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果然,莫奇见他半天不说话,率先按捺不住了,自顾自地解释道:“和鬼签订契约的人,我们称为契鬼者。” 他继续解释道:“支付代价,获得鬼神的庇佑,这看起来很公平。但鬼不是什么做好事的慈善家,它们的胃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有些人的代价,会从一开始的手指头,演变成一城人的性命。对人类社会产生威胁,这种契鬼者我们会将他列入危险名单。” “你的代价是什么?”他将目光投向江时。 江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 “我?”莫奇笑了笑,摊开双手说道,“我不是战斗人员,要说代价的话,每个月必须花很多钱买布娃娃算不算?” 奇怪的契约,买布娃娃干什么? “那我每天得拿很多补贴金吃喝玩乐,这也算是代价吧。”于是江时半开玩笑地说道。 谁知道对方还当真了,十分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下“爱钱”两个字。 他甚至还为此出谋划策,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津津乐道地说道:“要是你愿意加入治安署,上边拨多少经费都没问题。” 江时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拒绝。” “为什么?” 他说:“我怂。” “……” 莫奇整个人都惊呆了。 拥有这么逆天的逃跑能力,这家伙居然还怕被人派去抓鬼? 别人都是想着法子往上爬,拼死拼活地追逐着契鬼者拥有的特权,为自己的契约续命。 他倒好,直接远离灵异事件,能活一天是一天。 要知道,鬼的契约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就算你不主动使用它们的力量,它们也会定期索要代价,而这些代价往往是单靠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是幸运也是诅咒,契鬼者往往选择与官方合作,获得抑制剂来压制自己身上的恶鬼。 转念一想,他觉得对方发动能力的消耗一定非常大,所以才不愿意透支自己的生命去替人消灾,这也情有可原。 于是他将笔记合上,十分惋惜地说道:“也行吧,不加入的话就算作民间的契鬼者了,有时间来登记一下就行。” “登记?” “不然哪天死了没人收尸,契约鬼从尸体里跑出来,变成新的灵异事件了。” 解释完这些,莫奇对这个新人便没有了兴趣,收起小本子活动了一下脖子,视线紧紧地盯着宿舍楼的方向。 他脖子上缠着一圈绷带,就像将脑袋拼接在躯体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浅色的围巾。 火灾中死了两个人,莫奇能感知到,这两人都是缺了魂魄的。 “能麻烦把我送回去吗?”他看了半晌,无奈地开口问道。 江时点了点头,“啪”地打了个响指,两人便重新回到地面上。 双脚踩在水泥地板上,莫奇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安心地踩了踩紧实的地面,再次感慨契约了空间类型的鬼就是方便。 “你现在准备干什么呢?”江时好奇地问道,“红衣女鬼已经被我的契约鬼消灭了,已经没有鬼要抓了。” 莫奇摇了摇头,指着操扬上的人群说道:“处理后事,如果我的探测能力没出问题的话,这栋楼里有六个人丢了魂魄,变成了鬼仆。” 为了防止对方跟连珠炮一样提问,他干脆一次性讲解完:“鬼仆是鬼的衍生物,跟僵尸差不多,经常无意识地引发灾难,走向死亡的同时,带着周围的人一起去死。” 江时懂了,简单来说就是脑子被啃了,身体还活着,变成了人形自走炸弹。 简称伪人。 他现在怀疑自己打游戏时匹配到的队友,有一大半都是这种伪人。 “鬼仆具有它们母体的特性,”莫奇一边从自己背包里翻找着道具,一边解释道,“你口中红衣女鬼是一种【夜行狗】,只在晚上出现。” “夜行狗?” “契鬼师之间的一种黑话,代表最低等的那一类鬼,行动时间被黑夜牢牢约束着。” “哦,”江时看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娃娃,放在地上,又拿出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拆开后洒在布娃娃的头顶上,将它从头到尾浸成了血娃娃。 随后他拆开自己脖子上的绷带,露出里面粗黑的针线。 他的整个脑袋,竟然是用这些黑色的棉线勉强缝合在身体上的,突出的线头就跟铁疙瘩似的,看起来丑陋不堪。 以至于江时感觉只要稍微推他一下,他的头就会“咕噜咕噜”地掉在地上,跟西瓜似的摔个粉碎。 莫奇不知道这人在胡思乱想什么,眼下他正专注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娃娃,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姐,该干活了,帮我找出学生中的死人。” 他话音刚落,那只血娃娃突然裂开嘴角缝合的针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 它面对着旁边的江时,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 第十一章:坟头蒜 嘴角的缝合线开裂,露出里面血红的棉花,就像狰狞着大笑的恶魔。 说时迟那时快,莫奇本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江时抬腿就是一记飞踢,将那小鬼踹飞十几米远。 砰! 那团黑影如同沙包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结果显而易见,布娃娃的头掉了。 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沾满了肮脏的泥土。 随后缓缓爬起身,惊慌地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 它俯下身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墙角摸到了自己的棉花头。将头倒着组装在露出棉絮的躯干上,原本的笑脸瞬间变成哭脸。 没等莫奇给出新的命令,它就尖叫着跑开了,漏线的胳膊跟两条辫子似的,在身后“啪嗒啪嗒”摆动。 “不好意思,她有时候脑子会出毛病。”莫奇歉意地说道,内心却充满了惊疑。 他契约的鬼对人类攻击欲望很低,平时是不可能出这种差错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血娃娃快要跑没影了,他将疑问压在心底里没有说出来,选择抬腿快步跟上那小东西。 江时没有跟上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攥紧口袋里的玻璃片,静静地注视着一人一鬼跑进黑黢黢的宿舍楼。 他记得昨天晚上,被女鬼啃掉影子的有六个人,除去猝死的陈书梁…… 宿舍楼应该只有五只鬼仆才对。 为什么莫奇说还有六个死人? 另外一个,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江时打了个寒颤,没有选择跟上莫奇,而是转身就走,准备离开宿舍楼范围。 这里还藏着一只鬼。 他跟上去能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出门就撞鬼的学生罢了,弱小无助没自保。 天塌了就原地躺平,让高个儿的顶上去吧。 晚间的空气质量很差,操扬上迅速起了浓浓的雾气,他有点分不清方向,在迷雾中走了很久。 还没等他走出操扬,头顶的黑影标志牌逐渐现形,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男寝八栋”。 已经走不出去了,是鬼打墙。 麻烦了,他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想道,要是早点走说不定还能少一事。 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起火的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江时身上只穿着短袖短裤,现在除了口袋里的红鬼,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他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在漆黑的迷雾中,只有他一道人影在晃动。 …… 另一边,侯三和吴小胖一眨眼,发现江时和那个神秘的家伙都不见了。 “你看到老江了吗?” “没,话说……晚上起这么大的雾正常吗?”吴知举着手电筒,满怀担忧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四周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原本还在视野内的学生们,一个又一个消失不见。 手电筒的灯光下,浓密的白雾就像柔软的粘土怪一样,将活人一个接一个吞进肚子里。 他有些慌了神,便举着手电筒说道:“我们走近点。” “行。”侯三也打开了手机,将同楼层的几个学生召集在一起,学生们脸上的焦急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形。 “现在怎么办?老师也不见了,我们回寝室吗?” 发问的是宋子辉,他们班的体育委员,身高和脑子成反比生长。 “废话。”一个戴着名贵手表的学生翻了个白眼,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顾秋明,平时最喜欢看人下菜。 顾秋明本来也不住在寝室,但是今天来宿舍楼开会耽误了时间,刚好滞留在这栋楼,现在感觉很不爽。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开口讥讽道:“你傻了吗?那栋楼都要烧塌了,回去干什么?” 体委不服气地反驳道:“刚才消防站的大叔说楼体没危险,就是墙熏黑了,以后还能住呢!” “你存心找茬是吧?”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一起,吴知和侯三只好上前劝架。 “别吵了,”侯三拦住了两人,满头冷汗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离寝室楼近了点?” 听到他的话,两人同时愣住了,这才暂时放下了矛盾,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他们惊异地发现,一行人原本站在操扬正中央,低头能看见塑足球扬假草坪上画的的白线,可是现在鞋底下却踩着湿软的泥土。 原本遥远的“八栋”路牌,正竖立在他们的头顶上,像一块死寂的墓碑。 不远处,墙壁熏得漆黑的宿舍楼,就像经历一扬大火,老旧了几十年一般,打开黑黝黝的窗口,无声地注视着四个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四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侯三吞咽了一下口水,弯下腰从脚尖捻起一块泥,拿在手里慢慢掰碎,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泥土是油亮的黑色,他突然想起来清明节回家祭祖的时候,曾经在土坟边上见到过这种泥巴。 因为饱含尸体的营养物质,所以分外肥沃……名叫坟土。 “快看,那是什么?”吴知惊呼一声,指着墙角一抹鲜红色的影子。 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纷纷往宿舍楼旁的花坛看去。 那是一朵鲜红妖艳的花,细长的花瓣在浓雾中舒展开,就像吸了人的鲜血一样焕发生机。 侯三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抹鲜红色,喃喃地说道:“坟头蒜。” 他转过头,看到另外三个人满脸无语地盯着他,于是疑惑地问:“看我干啥?” “什么坟头蒜?这是彼岸花,书上说有毒。”顾秋明被这个土包子整无语了,摊开双手解释道,“我还以为这东西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今天倒是头一回见。” “可是明明就是坟头长的……”侯三小声嘀咕着。 他撇了撇嘴,目光转向宿舍楼另外一边,突然看到一个晃动的人影。 看到熟悉的白短袖和鲨鱼短裤后,侯三喜上眉梢,拉着吴知挥手大喊道:“老江,我们在这儿!” 然而,吴知却并没有开心起来,而是戒备地盯着远处的人。 顾秋明也同样保持警戒,他伸手拦住侯三,满脸严肃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去,他没有影子。” 第十二章:手撕 侯三仔细一看,夜晚的路灯就在他身后,灯光明亮,本来应该投射下清晰的影子。 可是那家伙脚底下,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打了个寒颤,双腿发抖地后退了两步,十分不自然地说道:“没什么,认错人了。” 对面的“江时”听到这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你们不过来也好”,转身就走进了烧得乌黑的宿舍楼。 “等等!”顾秋明大着胆子叫住了他,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斟酌着用词说道,“同学,不是我们不接纳你,只是……眼下天这么黑,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人是鬼啊。” “所以呢?”江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众人转过头,用冷淡的视线看向他,“我是人又怎样,是鬼又怎样?” 副会长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坠入死亡的深渊,于是连忙改口说道:“同学你误会了,我是说,如果你有办法能证明自己是本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大家一起行动总比单打独斗强。” “江时”眯起眼睛,感觉到对面产生的轻微的敌意,也许是担心自己抢走他的主导位置,不由得轻笑出声,说道:“我想杀你不过是眨眼的事。” 随后他的视线扫过两个室友惊恐的脸,突然叹了一口气,掰着手指头说道:“猴子今天穿的红裤头,因为今年是他本命年。” 见侯三略显尴尬地躲闪着视线,他继续毫无人性地说道:“胖子之所以这么卷,是因为他小学暗恋的班花说要嫁给清北的状元,现在他距离‘北大壮圆’只差北漂了。” 四个人全都将目光对准吴知,似乎在询问事情的真假,看见小胖子一脸羞红,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我说这么多,爱信信,不信拉倒。”说罢,他便懒得继续浪费口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宿舍楼。 见他消失在视野里,侯三和吴知虽然心里还是害怕,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住在一个寝室四年,他们心里确信,这是只有江时本人才知道的秘密。 顾秋明见状也准备跟上去,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却再次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却赫然看到另外一个江时,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路口边。 他再低头往下一看,一道漆黑的影子绵延到楼下。 顾秋明心中松了一口气,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也有影子,便直接拉住身旁的体委,低声说道:“别过去了,还看不出来吗?刚才那个是鬼。” 体委宋子辉也低下头一看,他们三个人的影子好端端的映照在地上,虽然他脑子不活络,但是也看得出来哪边有问题。 于是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点头称是地说道:“看来那脏东西还会偷人的记忆,还好没跟过去。” 于是顾秋明转过身,朝着背后的江时走过去,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他虚伪的笑容再次僵硬在了脸上。 “怎么了?”体委走在他身后,不知道这家伙看到了什么,就跟冻僵了似的不再向前。 他看到顾秋明突然僵硬的转过身,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调整,瞪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惊恐,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皱纹,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 对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步子逐渐变大,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什么都不顾了,没命地往宿舍楼的方向狂奔。 宋子辉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拿出手机灯光,往前面的十字路口照过去。 那青年微笑地站在路边,和善地打着招呼,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身边有若隐若现的黑影,体委没有看清楚,于是往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努力观察。 等他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一刻,冰冷的豆大的汗水从头顶砸下,他感觉自己四肢发软,心脏都停跳了一瞬,恐惧像死神一般紧紧掐住了他的心脏。 因为他看见…… 黑暗中密密麻麻地站着无数人影,它们是宋子辉,是顾秋明…… 察觉到光线,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机械地微笑着面对着他,它们的嘴角同时咧到了耳根,露出鲜红的牙龈。 它们每一只都有影子。 “不!”他转身逃跑,大声尖叫着,撕心裂肺的叫声瞬间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 另一边,男寝八栋的宿舍楼内。 江时听到凄惨的叫声,在楼道里停下了脚步。 他举着手机的灯光,看到自己的电量已经所剩无几。 “怎么不走了,江哥?”侯三经历之前的事,一改之前的称谓,疑惑地问道。 这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应,目光在这家伙脸上停留了一会。 要是个声音甜的妹子还好,大半夜的一糙汉子,开口喊你“哥哥”,该有多瘆人啊。 他无奈地薅了薅头发,转过身面向身后跟着的两人:“你们手机还有多少电?” 侯三低头看了看,说:“二十。” “百分之三十。”吴知报了个数,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电脑还有七十多的电,要是实在不行可以凑合凑合用。” 猴子感到十分疑惑:“你火灾逃跑还背着电脑啊?” “命根子,丢不了。”吴知乐呵呵地说道,甚至还有几分骄傲的意思。 “我手机快自动关机了,先用猴子的再用胖子的。”江时有条不紊地安排道,顺利交换手机后,继续带着两人在黑夜里摸索。 他给自己手机留了一点电量,只为保存“猛鬼交易网”的链接,说不定到危急时刻用得上。 “那江哥,我们现在去哪?”侯三左右看了看漆黑的楼梯道,惴惴不安地问道。 “当然是去找专业人士。”江时想当然地说道,“不然你还想手撕厉鬼啊。” 凭借着契鬼师之间微弱的感应,他能确定莫奇的位置就在下一个楼梯口。 可是,当他跨过下一层楼梯时,却看到了令人绝望的一幕。 莫奇的脑袋,就挂在楼梯口的柱子上,直直地盯着从二楼摸索上来的众人。 专业人士,被鬼给手撕了。 第十三章:猛鬼交易网 他身后的吴知也没好到哪去,一张圆脸吓得惨白,浑身都在不停地打哆嗦。 只有江时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他只在看见人头的一瞬间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满脸无奈地走上前去,在两人惊惧的目光中蹲下身,看起来有些苦恼地说道: “不能吧,几天不见,治安署这么捞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颗人头竟突然活动起眼球,将视线猛地对准他。 “我靠,诈尸!”侯三被吓坏了,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撞进吴知怀里。 吴胖也怕的要死啊,紧紧地抱住瘦猴,恨不得脚底抹油给他扛起来就往楼下跑。 可是江哥都没跑,他们要是跑了,处境肯定更加危险。 就在这时,莫奇的头开口说话了。 他用一种要死不活的语气说道:“我也不想啊,我又不是战斗人员,谁想得到追着追着伪人,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鬼给拍飞了。” 空气尴尬地沉默了一会,他勉强地笑着说道:“那个……能搭把手不?” 闻言,江时丝毫不惧地走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脑袋,却发现地上没有肢体,只好跟照明灯一样捧在手上。 “你身体呢?” 莫奇回想了一会,说道:“应该是丢在四楼走廊尽头了。” 江时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牌,发现他们位于二楼和三楼的交界处,距四楼还有很远的距离。 现在的鬼真是恐怖如斯,一巴掌把人从四楼拍到二楼来了。 “有鬼的信息吗?”他又问道。 寝室楼的布局他了如指掌,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鬼的位置,如果刚好让这群老弱病残撞上了,那可就完犊子了。 “我在四楼遇袭,这东西善于模仿人类,不然我也不会上当,”莫奇艰难地转动头颅,有些不甘地说道,“初步判断,级别是夜行狗的巅峰,即将突破黑夜的桎梏,它处于一个临界点。” 模仿人类? 那这一大帮子人待在一起很危险啊,谁都不能保证,如果有人被鬼替换了身份能够及时发现。 江时思索片刻,又开口问道:“移动速度呢?行动范围没有限制吗?” “不清楚,”对方苦恼地回应,“说来惭愧,我还没看清脸,就被它拍死了。如果不是我的契约鬼特殊,在这躺着的可就真的是一颗死人头了。” “最后一个问题,夜行狗的下一级是什么?” 莫奇的目光闪烁片刻,眼睛里闪过一些回忆的片段,他缓缓开口说道: “大鬼。” 信息收集完毕,江时思考着站起身来,将目光转向身后的两个室友。 “拿着。” “啊?我?” 他把人头递给愣在一旁的侯三,吓得对方一激灵,满脸害怕地伸出颤抖的手,战战兢兢地接过血淋淋的头,生怕小手一抖给他脑花儿都摔出来。 “你好你好,我是江先生的同事。”莫奇充满活力地打着招呼,把对方吓得够呛。 猴子讪讪地笑了笑,看起来有点发虚。 倒是吴知胆子更大些,在接受了人头落地还没死的事实后,他的科研精神瞬间战胜了恐惧, 他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架,好奇地凑近了一些,观察起莫奇的身体构造,问道:“你好,请问您是怎么做到大脑失血缺氧状态下,依然能驱动面部括约肌的?” 这个问题给莫奇整不会了,天知道他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他怎么晓得括约肌是个什么鬼东西。 “我不到啊,”他开始表演“阿巴阿巴”,感觉自己就算治好了也只会流口水,于是尽力解释道,“有人不让我死,所以我就没死成。” “别聊了,再聊鬼就要被你们的口水淹死了。” 就在这时,江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从三楼的楼梯口缩回身体,探出头观察了好一会,确认这层楼没有鬼后,转身对两人一头招了招手:“跟我来。” 于是猴子和吴知点了点头,乖乖地蹑手蹑脚的跟上。 不知不觉间,江时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他说一他们绝对不二。 三人辗转一阵,小心翼翼地躲进了这楼厕所间,吴知甚至不忘将厕所门轻轻关上。 “这里安全吗?”侯三上下打量着卫生间,看到那块被砸碎的玻璃镜子换成了新的,突然想起来这间厕所上面一层前几天刚死了人,瞬间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江时点头:“嗯,这是我昨天撞鬼的地方,很安全。” 胖子和猴子的嘴角抽了抽,心里大声吐槽道“安全个鬼”。 尽管心里还是带着深深的怀疑,但是两人并没有质疑他的决策,而是各自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准备就在这里等待救援。 “你们就在这待着。”江时伸手摸了一下镜子,沉吟着说道。 回到自己的主扬,心里瞬间踏实不少。 他拿起电量濒死的手机,在关机的前一秒,把陈书梁那条网址转发进了宿舍群。 “不到万不得已别点开。如果太阳升起后窗外还是有浓雾,再点开这个网站搏一搏。”他表情十分严肃,对两人叮嘱道。 “老江,你要去干什么?”吴知眉头一皱,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 江时走到门口,平静地说道:“我出去碰碰运气,没准就逃出去了呢。” 反正打不过也可以通过玻璃窗逃跑,多试试没坏处。 “可是你要知道,就算是专业人士都差点死了。”胖子认真地分析道,“风险太大了。” 侯三也赞同地劝阻道:“对啊,我们在这等援兵吧。” 就在这时,被撂在一旁的莫奇动了动眼皮,他好奇地瞥了一眼网址,突然开口说道:“啊,猛鬼交易网啊,你怎么搞到的?” 闻言,江时愣了一下,回过头问道:“这难道不是充满黄色广告的不良网站吗?我还以为点进去就会被鬼卖到缅北嘎腰子呢。” 这话给莫奇逗乐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个没完,江时都想把厕所抹布塞进他嘴里了。 等他笑够了,众人才听到下文。 “你太谨慎了,江时。”莫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嗽着解释道,“这是民间契鬼者开发的网站,一个官方承认的合法交易平台。” “这也是民间契鬼者兑换灵异用品最简单的渠道。” 听到这话,江时却并没有半点松懈警惕。 如果真的没问题,那他的室友又为什么会在临死前发给他? 第十四章:缝合怪 他们被困在八栋宿舍楼内部,如果源头的鬼没有被消灭掉,就会永远在这栋楼附近打转转。 “说不准。”莫奇沉思了一会说道,“搭建这个网站的人是个厉害的老家伙,他们有特殊的送货方式也说不定。” 江时依然倾向于把交易网当成最后的选项,他亲自经历过室友诈尸的扬面,一点都不想点开这个神秘链接。 于是众人商量完毕,谁都没能说服江时。他从地上捡起莫奇的头颅,用洗脸池上挂着的毛巾缠上几圈,跟挂个葫芦似的挂在自己得腰上。 他走到镜子旁边,伸出右手接触到镜面,回头说道:“我出去找他的身体,你们不要到乱跑。” 说罢,在另外两人惊奇的目光中,他镇定自若地一抬腿,直接翻进了洗手池的镜子里,动作熟悉的就像回老家一样。 两人这才发现,在座的所有人里面,只有江时是没有镜像的。 莫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鬼是没有影子的。尽管有些狡猾的鬼会利用鬼仆当作身体,将自己潜藏在地底下,伪装出影子来欺骗人类。 但是大部分鬼的身体是透光的,它们无法反射阳光形成镜像,也无法阻挡光照形成影子。 “他契约的代价是失去影子?”他在心中这样猜测,并没有说什么。 江时将一切安排妥当,随后直接推开了厕所的门,抬腿跨出了这个空间。 他离开后不久,吴知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快速走到自己这边的门旁边,一把打开门,却发现里面是红砖墙。 再回头一看,厕所窗户外面是漆黑一片的虚空。 此时他才意识到,就在他们进入厕所的一瞬间,江时早已暗中调换了所有人的位置。 他们现在被关在镜子里,就算想到处乱跑也跑不出去。 “这家伙……”他只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和侯三坐在一起,将随身携带的电脑打开当作光源,忐忑地等待着对方回来。 深夜的男寝三楼,只有厕所的镜子里透出微弱的光亮,一切都再次回归沉寂。 一道白色的人影,在无尽的黑夜中不断穿梭,如同幽灵一般飘忽不定。 此时,江时腰上挎着一颗人头,身影在夜晚的宿舍楼道里不断闪烁,上一秒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再重新出现在数米外的位置,利用每个房间的玻璃窗,在这栋大楼内高速移动着。 他没有打开手机灯光,摸着黑在夜里前行,现在已经来到了男寝四楼,也就是闹鬼的源头。 如果有第二个人在附近,看到他如此鬼魅的行踪,还有腰上惊悚的挂件儿,估计很难不把他当成真正的厉鬼。 江时甚至都感觉到自己有点吓人,故意没往人多的地方走。 不巧的是,四楼有部分学生已经陆续返回,火灾结束后他们回到宿舍,待在自己的寝室里将大门反锁。 如果要找到真正的鬼,他还得一间一间地去敲门。 他没有选择直接去找鬼,而是按照最短路线,朝着四楼尽头的杂物间的方向高速移动。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站在了杂物间门口,这中间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连呼吸都没有一丁点紊乱。 四楼杂物间有些老旧,铁质的门上生了锈,深红的锈迹顺着掉漆的一角蔓延到门中央,就像洗不掉的血污一样。 他伸手去推门,发现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刺穿寂静的走廊,让人心跳稍微加速。 门缝露出幽深的豁口,像泛着寒光的捕兽夹,等待着猎物自己掉进黑暗的陷阱。 “小心点,我就是在这儿遇袭的。”莫奇睁开眼睛,开口提醒道。 “嗯。” 江时吞咽了一下口水,浑身肌肉紧绷,抬腿迈入了漆黑的杂物间。 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他心里打起了万分警戒,伸手摸索着墙上的吊灯开关,“啪嗒”一声打开了灯光。 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他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终于看清了狭小的杂物间里的情况。 地上有一滩半凝固的血水,隐隐约约能看出原本的人形。 让他心情沉到谷底的是,尸体不见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脚底下有一道晃动的人影,瞳孔瞬间缩小成细缝。 不对,他没有影子! 脚底的影子,到底是谁的? 心中警铃炸响,他猛地一回头,在转身的瞬间掏出口袋里的镜片,毫不犹豫地扎向身后站着的人影。 尖锐的镜片映照着血红的高跟鞋,直奔那人的喉咙而去,速度迅疾如闪电,没有一点留情。 “噗呲”一声,玻璃片扎进了那人的身体,他却感觉像砍在铁板上一样,手指间传来僵硬冰冷的触感,没有想象中血液飞溅的温度。 打不死,不像人,撤。 于是他迅速松开手,丝毫没有恋战,将自己的位置瞬间转移至杂物间的玻璃窗内,和那个危险的家伙保持相当的距离。 他浑身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才稍微缓过一口气,有时间观察自己刚才到底砍了个什么东西。 看清玻璃窗对面的人脸后,江时怔在了原地。 和他一同愣住的,还有腰间挂着的的莫奇,他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那是多么怪异的扬面啊! 一个缠满绷带的小女孩的头颅,正胡乱的拼接在男人壮硕的的躯体上,娇小的脸庞和粗壮的身躯组合,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头和躯体的连接处,是用黑色的粗棉线缝合起来的,被刚才江时下意识的攻击拆散了一半。 所以女孩的头是歪的,半掉不掉地挂在男人的身体上,露出下面整齐的切口。 江时感觉缝针手法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这种缝得像痔疮一样的手术线,前不久刚在莫奇脖子上见到过。 他惊疑不定地垂下视线,看着那家伙的头颅,等待对方的解释。 谁知莫奇愣了半晌,突然张开口,对着镜子外的缝合怪人说道: “姐,别玩了,把我身体还给我。” 第十五章:可爱鬼 江时惊讶地看着莫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抬起头看看那个小女孩,确定她的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又不可置信低下头看着莫奇,感觉这货也不像是长得太老成,被当成混混的未成年。 “先把我头放回去,等会再跟你解释。”莫奇无奈地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老腊肉,头都要被吊酸了。” 尽管心里百般疑惑,江时还是将对方的头从腰上取了下来,警惕地从镜子里丢了出去。 他的视线一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怪物。 只见那个缝合怪人伸出手,一把将莫奇的头接住。 她将这家伙的头颅举高高过头顶,猛地咧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浮夸的笑容。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就像玩皮球一样,将这颗头抛起再接住,用稚嫩的声音吟唱道: “嘻嘻,莫奇可爱,没有脑袋。” 莫奇在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感觉头晕目眩,于是连声喊道:“别玩了,姐!我脑浆要晃出来了!” 于是怪物稳稳地接住他的头,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眼睛里带着天真无邪的童真,用可爱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脑浆坏掉了,莫奇会死吗?” 江时一直蹲在镜面里,此时面无表情地举起手,开口插话道:“会的,人很容易就会死。” 于是小女孩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慌乱和惊恐,歪着头向他求助道:“这可不行,莫奇要好好活下去。怎么样才能让他不死?” 他沉默了一会,答道:“把你头卸下来,然后把他的头装上去。” 怪物睁大了眼睛,再次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她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仰起脸开心地说道:“原来这么简单呀,谢谢你。” 说罢,小女孩的头瞬间变成了一堆麻线,像扭曲的虫子一样散落了一地。 那具死去的身体动了动,将莫奇的头对准脖子的接口,就像插优盘一样安装了上去,甚至怕他掉下来,还跟紧螺丝一样左右拧了拧。 “姐……”莫奇叹了一口气,绝望地闭上眼睛,说道,“装反了……” 江时蹲在镜子里,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那具躯体肉眼可见地抖动了一下,稍显慌乱地“啵”的一声拔下自己的头,随后挪动方向,再次往下拼接起来。 她满怀歉意地摸了摸莫奇的脑袋,同时脖子上的黑线迅速动起来,眼花缭乱地在缝隙中进进出出,将这颗头牢牢地固定在躯体上。 接头手术完成,莫奇神情复杂地抚摸着脖子上的疤痕,活动着手指努力适应自己的躯体。 等到他完全接管了这具身体,回过头想找人说话,却发现江时依然待在镜子里不肯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可以不用这么谨慎的,没有我的命令,她不会动你。” “我怕死。”江时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伸出一只手捡回地上装着女鬼的镜片,移开视线说道,“她是你姐又不是我姐。” “而且镜子里更有安全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的影子晃了晃,就视频通话信号不良一样,再次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到了第几层镜像空间内。 莫奇感到无言以对,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背包,在里面翻找着除鬼道具。 他知道江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于是一边给手枪上膛,一边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在旁边,关于我姐……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空气沉默了一会,下一秒,他漆黑的手机屏突然亮了。 江时突然出现在莫奇的手机里,他此时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无聊地撑着自己的脸,就像打视频通话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清楚,不关心,不想听。” 手机屏幕也是镜面,他懒得不停地转换位置,干脆直接住了进去,选择一键摆烂。 “你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莫奇感觉有点受伤,将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保证对方能拥有视野,随后取出一支手枪,递到自己胸口的位置。 “干什么?我不会开枪。”江时疑惑地问道。 “刚好多一把,你拿着就行,给我壮壮胆。”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一想到自己这边有两个人持枪,一顿狂轰滥炸下来,对面的鬼还算个鸡毛? 江时没有回答,他不确定以自己开枪的准头,会不会给这家伙带来更多的是惊吓。 但是他也没有继续推脱,还是同意了这个安排。 下一秒,一只苍白发青的手破开手机屏幕,从莫奇的口袋里伸出来,一把抓住黑色的枪托。 这一举动把莫奇吓了一跳,他心有余悸地大口呼吸着,感觉自己身上就跟长了只鬼似的,从脚跟到天灵盖浑身发凉。 “我靠,你把我吓死了,下次出来之前能提前说一声不?” 只见那只手握着手枪,比了个“OK”的手势,又利落地缩回了口袋的手机里。 莫奇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单肩包斜挎在身上,用绷带一圈一圈地缠住自己脖子上丑陋的疤痕。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江时竟率先开了口,犹豫着问道:“你亲姐?” 他愣了半晌,这才意识到对方问的是刚才那只鬼,于是点了点头说:“不然呢?” 手机里的人“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他和这闷葫芦相处下来,总感觉满肚子的话无处发泄,只好叹着气继续说道:“她走的早,那年她大我四岁,今年我大她十。” “哎。”江时不会安慰人,只好顺着沉重的气氛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变成小爱同学,在别人手机里躺着还能熬点心灵鸡汤。 “她生前喜欢可爱的东西。”莫奇推开杂物间的门,左右观察着情况,确定自己暂时安全后,眼中带着回忆说道,“所以契约的代价是布娃娃。” “所以她不会伤害可爱的东西?” “不,她遇到可爱的东西就会扑上去。” “然后狠狠宠爱?” “统统砍死。” “……” 莫奇面带惧意地回答道,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绷带,眼中带着恐惧打了个寒颤。 “我的头就是她摘下来的。” 江时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于是摸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的肩膀,缓缓开口问道:“那她觉得我咋样?” 谁知对方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语言,说道:“放心,你长的……不在她审美。” 第十六章:太残暴了 莫奇又觉得憋得慌,此时他拿着特制的手枪,一个人在漆黑的四楼走廊里缓慢前行。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他自己清晰的脚步声,人类对孤独的恐惧不亚于对鬼的恐惧。 四楼的学生寝室,只有三间的窗户透着光。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像侯三他们一样不敢回寝室,一部分人在遭遇鬼打墙后,第一时间就冲回自己的房间,将门紧紧地反锁上。 学生们经常有种奇妙的想法,他们总觉得床上的被子能够阻挡一切邪魔。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鬼趁此机会混进了人群中。 403、406、412三个房间内,正藏着一只鬼,一旦时机成熟,它便会大开杀戒。 莫奇此时站在403的寝室门口,面色严肃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举着枪,左手敲响了房门。 “谁?” 寝室里传来一个学生慌乱的声音,。 他高声回应道:“治安署的调查员,把门打开,我是来救你们的。” 男生仓促地戴好眼镜,举起唯一能充当武器的拖把,将眼睛凑到宿舍门旁的窗户附近,哆哆嗦嗦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借着室内的灯光,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穿着夹克牛仔,看起来就像是天天骑着鬼火到处炸街的混混。 那人将一张染血的证件贴在窗户上,印章上烫金的几个大字写着“超凡治安署”,看起来十分威严气派,可是这几个学生根本没听过这是个什么机构。 他身后躺在床上的学生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什么治安署?没听过,我说我是神盾局的你信不?” 于是门口的男生摇了摇头,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不相信你。” “我解释最后一遍,开门。”莫奇无奈地抚着额头,手指紧紧地贴着扳机,狠狠地一咬牙就准备强行冲进去。 “你说开门就开门啊,你要是坏人怎么办?”第三个男生冷笑道。 四个学生都抄起了手边的“武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有人打破了沉默,寝室内突然响起第五个男生的声音。 “不用了,我已经进来了。” 霎时间,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房间里所有人瞪大眼睛,感觉一阵寒意从脚踝顺着脊柱攀爬到后颈,他们惊恐地转过头,看到自己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扬景。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生,正平静地坐在四个人身后的书桌上,拿起桌上印有泳装美女的报刊观摩着,甚至还懒散地翘着二郎腿。 可是这人,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是从哪里进的寝室? 四个人对视一眼,各自举起手里的台灯、拖把甚至自拍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细密的汗珠,如临大敌般死死地盯着神出鬼没的青年。 “喂!你这人……”睡在最上铺的男生恼了,从床上翻身跳下来,想走上去揪住这人的衣领。 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刷拉”一声,一道血色的玻璃片瞬间划破男生的皮肤,几乎是擦着他的颈动脉,紧紧抵在他的脖颈上,传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男生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惊恐地张开嘴巴,声音嘶哑地带着哭腔喊道:“救……” 没有任何征兆的,江时突然袭击了这个人,并在最后一刻及时收了手。 他用手指抹去尖锐的玻璃上的血珠,感觉到鲜血的温热,平静地说道:“不是这个。” 这下寝室所有人都吓坏了,门口戴眼镜的男生尤其害怕,他双腿颤抖着发软,“啪嗒”一声丢掉拖把,几乎要跪到地上:“别杀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刻,那道恐怖的人影瞬间出现在他眼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提起到空中,用几乎不带感情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 戴眼镜的男生的脸迅速憋成了紫红色,在空中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看着快要断气了,江时这才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到一边。 “咳咳咳。”门口的学生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擦了擦手,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也不是这个。” 随后反手“啪”地一声,直接甩在身后第三个男生脸上,把这哥们瞬间扇翻在地。 男生满脸懵逼地躺在地上,大脑停转了好一会,这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龇牙咧嘴地蜷缩着身体,捂住脸上的巴掌印。 “我招谁惹谁了?”他感觉嘴里一阵铁锈味儿,牙齿都被这家伙打碎了一颗,豁着牙在心里大声吐槽道。 江时将毫无人性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第四人。 那个男生讪讪地笑了笑,举起双手识相地说道:“哥……哥你先等会,不用你动手。” 说罢,第四个男生一咬牙,举起手上的铁水管,“砰”地一声砸在自己头上,发出清脆的巨响。 他额头瞬间肿起一个大包,充血的紫色淤青渗出血迹,他跟个寿仙翁似的,身体直直地躺倒在床上,然后夸张地伸出舌头,果断晕了过去。 “……” 江时沉默了片刻,感觉真的大鬼也不会怂成这样,于是放过了这家伙。 “鬼不在这里,下一家。”他对门外的专业人士说道,转身走向门边的窗户。 随着一声干净利落的响指,他整个人就像消失的海市蜃楼一般,身形渐渐隐去。 只留下寝室里心惊胆战的四人,依然沉浸在此人带来的恐慌中,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跳。 莫奇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感叹一声“太残暴了”,脸上却没心没肺地笑着,看起来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欠揍的样儿。 他咳嗽了一声收起枪支,带着手机里的江时,转身走向406的寝室,再次敲响了房门。 可是这一次,大门却很轻松地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的壮汉。 江时定睛一看,这人是隔壁班的辅导员,据说当年带着隔壁班打群架,被革职了半年。 “我是治安署的调查员……”莫奇依然按照老样子,拿出自己皱皱巴巴的调查证。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叫喊: “亲爱的,外面是谁呀?” 莫奇和这壮汉面面相觑,同时绷紧了神经。 第十七章:每次扫黄都有你 男人刚想撸起袖子展示肌肉,抬起头就看到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于是“刷”地一声举起双手,脸色吓得惨白。 他欲哭无泪地求饶道:“不是,长官,你也没说扫黄还带着枪啊。” 天杀的,说好1v1公平竞技,结果对面直接掏出一把贝雷塔,简直不讲武德! 莫奇面不改色,用枪指了指室内,神情严肃地问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在男生寝室?” 男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擦了擦冻红的鼻子,腆着脸说道:“我女朋友。” “你带你女朋友来宿舍?公交车play?”莫奇简直闻所未闻,“卧槽,玩这么花?” “咳咳,别这么说,辅导员的寝室是单人间……”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学校宿舍是明令禁止异性留宿的。 江时回忆了一会,这才想起来隔壁班辅导员和他女友的传闻。 据说他们当时已经住了半个月,之所以被学校下达处分,是因为声音太大吵到了隔壁卷王学习,人家实在忍不了给他投诉了。 看来这家伙死性不改,老实了几天还是选择顶风作案。 莫奇没有放下戒备,正声命令道:“让你女朋友穿好衣服出来。” 江时蹲在他口袋里,顿时感觉对方此刻就像是正道的光,照得自己腰杆子都直了几分。 现在他很想大声喊一句“老实点,每次扫黄都有你”,但现在这个扬面又不太合适,大半夜的可能会吓到人,于是只好无奈作罢。 听到外面的动静,屋内的女人裹着毛毯,从床上探出半个身体。 她脸上的口红涂得很厚,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故作小女儿姿态的娇羞,此时还脑子不清醒地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等她看清楚门口的情况时,她张开涂满口红的大嘴,像杀猪一般放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声音尖锐的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江时都快要怀疑这是一只尖叫鬼,专门利用声波攻击人类了。 莫奇“啧”了一声,用双手捂住耳朵,冷静地对着空气吩咐道:“姐,堵住她的嘴,别让她把鬼给招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室内的温度仿佛降低了几度,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 一阵“咯咯”的嬉笑声响起,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窗外“簌簌”地伸进来密密麻麻的黑线,如同蟒蛇一般裹上女人的脸,将她的头部缠绕得严严实实。 尖叫声戛然而止。 “英子!”男人悲愤地低声嘶吼道,但又迫于形势压力,丝毫不敢动弹。 “留一口气,别闷死了。”莫奇冷冷地命令道。 那些黑麻绳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还真的松开了两圈,露出里面的人两个鼻孔在出气。 他走到女人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干净利落地割开她的指腹,随后用一个铅质的盒子接住流出来的血液。 看到鲜红的血液在盒子里滚动,就跟滚珠一样富有弹性,但是颜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皱起眉毛,喃喃自语道:“怪事。” “咋了?”江时看他捣鼓着这些神秘的东西,不明就里地问道。 “她不是鬼。” “抓错人很正常吧……” “但也不是人。”莫奇注视着床上逐渐僵硬的人体,掀开她的袖子,看到上面有个双面脸的纹身,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是鬼仆,这女人被鬼打上过标记。 现在时间刚好到点了,恶鬼的诅咒爆发,再晚上一会儿,她就彻底没救了。 粗黑的棉布线像潮水一般褪去,只留下一具没有脸的身体,无法用鼻子呼吸,她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很快就要因为窒息死去。 莫奇当机立断,转动手上的小刀,迅速割开女人的喉咙,从脖子底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根鲜活的气管。 女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下来。 门口的男人见自己女朋友被抹了喉咙,意识几乎要崩溃掉,双腿瘫软地跪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叫喊道:“杀人了!” 他意识到自己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张开嘴想要大喊“救命啊”,可是下一秒,脖子上便传来冰冷的刺痛感。 江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用胳膊锁住他的喉咙,右手握住的玻璃片死死贴着男人的颈动脉。 “别说话,不然你也死了。” 男人听到耳边传来魔鬼一样的低吟,冰冷的呼出的空气贴到后颈,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抖,张着嘴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 “咔嗒”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江时简单利落地掰动对方的头,让他陷入短暂的休克。 作为医学生,即使称不上临床经验丰富,画了那么多血管图,对方哪根骨头长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 此时莫奇从口袋里取出针,用黑线简单缝合了一下女人的伤口,回过头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半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当刺客的天赋。” 江时擦了擦手,转身再次回到手机里,看到那坨缝得跟痔疮一样的手术线,实在忍不住吐槽道:“但显然你没有当医生的天赋。” “哎,”对方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羡慕你们这些能上大学的,我高二撞鬼后就出来打螺丝了。” 说罢,他招了招手,收回满屋子散落的黑线,随后注视着女人手臂上的纹路,开口分析道:“这只鬼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目前看来会偷走人的脸皮。” “既然是我们两个首先发现的,理论上我们有命名权,”他拿出口袋里的笔记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读书少,你起个名字吧。” 江时沉思了一会,低头看着受害者光滑如同鹅蛋的脸,沉吟着说道:“就叫【千面】吧。” 莫奇欣然在笔记本上记下“千面鬼”三个字,把受害者的特征简单的写了下来。 “被标记的人身体上有双面人的黑印,脸部特征全部消失,无法正常呼吸进食。” “不知道这只鬼的特性是什么。” 江时想起自己兜里装着的那只红衣女鬼,疑惑地询问道:“每只鬼都有自己的特性吗?” “目前是这样,有的鬼不杀满足条件的人,有的鬼专门逮着满足条件的人杀,没有什么规律,都是靠人命试出来的。” “那它们是怎么产生的呢?我是说,灵异事件的源头是什么。” 莫奇愣了一会,很奇怪他会问出这种问题:“鬼就是鬼,哪有什么源头?” “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江时说道。 “它们无法被消灭,无法被定义,它们来自更深的维度。”他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着专家给自己讲的枯燥的知识,“因为人害怕它们,它们就上浮了。书上好像是这么讲的。” 第十八章:单杀 现在互联网如此发达,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随便一个头条就有几千几万的阅读,想满足召唤条件不要太容易,也难怪官方禁止发布任何制造恐慌的信息。 前几天他遇到的红衣女鬼,就是被网上一个帖子召来的。 江时沉思了一会,继续问道:“那你们该怎么杀死鬼呢?” “镇压,封锁,遗忘。”莫奇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满了金色的“卍”字,看得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他将纸小心翼翼地缠在手上:“鬼是杀不死的,我们只能让它们重新下沉,从人类历史中被淡忘。” “怎么说?” “具体流程就是:物理镇压,消息封锁,时间遗忘。” 他不厌其烦地解释道:“鬼和光是不相容的,卍是古佛语里面的光,可以用带有这个符文的器物攻击到鬼。另外由于灵异现象本质上是一种辐射,所以铅质容器也可以隔绝鬼。” “那我批量生产这种纸,用它建房子的时候糊墙,不就百鬼不侵了?”江时突发奇想地问道。 谁知莫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手,高声赞叹道:“你可真他娘是个人才!” “用一页价值十万的契鬼师真迹去糊墙,我敬你是个土豪。” 显然铅质物品要便宜得多,但是重金属对人体有毒,用来建房子肯定不现实。 但是用来做成子弹还是可以的。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江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思考了一会问道,“既然恐慌会让鬼神降临,我随便看一扬恐怖电影,岂不是都随时可能召唤贞子了?” “贞子是霓虹鬼,这里是夏国,她水土不服……” “打个比方而已……咱国不是还有聂小倩么。” 莫奇笑了笑,回答道:“人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如果电影拍的真实的话,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得看鬼界有没有符合条件的鬼了。” 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他已经用符纸将自己左右手缠了个严实,随后他从背包里拿出第二个血娃娃,淋上狗血后将它放在地上。 “去412房间,帮我探路。” 那小东西一碰到莫奇缠着符文的手,就疼得滋儿哇乱叫,跟小狗一样四肢着地,撒开脚丫子跑得贼欢。 莫奇见状举起枪跟了上去,看到鬼娃娃正蹲在412房间的门口,不停地嗅闻着门框附近的气味,不敢贸然前进。 这个房间的门半掩着,倾洒出刺眼的白炽灯灯光。 他眉头一皱,知道这里面恐怕有一只强悍的厉鬼,让他的契约鬼感到深深的忌惮。 血娃娃蹲了一会,终于咧开嘴“嘻嘻嘻”地笑着,推开412的房间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两人屏住呼吸,透过门缝观察着小东西的状态,一旦情况不对随时准备跑路。 十分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鬼娃娃甚至在屋内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它来回巡视了一圈,随后大剌剌地坐在宿舍正中间,对着它主人挠了挠屁股。 莫奇感到很奇怪,他索性打开大门,径直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废弃的寝室,四个床铺空荡荡的,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时,他整个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迅速将手枪对准头顶,连开了好几枪。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一阵硝烟味散去,由于射击产生的震动太大,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掉在地上。 江时坐在手机里平视着天空,这才看清天花板居然悬挂着一面古朴的黄铜镜子,此时已经被打穿了好几个孔。 莫奇依然僵硬地举着枪,浑身颤抖着看着头顶,呼吸变得越来越局促。 “他看到了什么?” 江时心中感到十分疑惑,意念一动,身体便从手机屏幕里转移到了天花板上。 镜面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莫奇的投影静静地倒悬着,对称地用枪指着下方。 他站在镜面上俯视着莫奇,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手臂上隐隐约约浮现出黑色的纹路。 “不好,他中招了。”江时顿感不妙,迅速将自己转移到现实世界,伸出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想要把他拖拽出412房间。 谁知对方的身体纹丝不动,跟焊死在原地一样,无论怎么拉拽都无济于事。 江时再定睛一看,莫奇的那张脸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旧照片一样 ,他正在被鬼偷走自己的脸。 于是他大喘着气撒开了手,大脑迅速运转着,分析着刚才对方的动作,思考到底是什么行为导致被打上标记。 “对了,不能在照镜子的时候往上看!”江时突然明白了这只鬼袭击人的原理。 于是他迅速在地上看了一圈,快速寻找遮蔽物,随后一把抓起那只手足无措的鬼娃娃,“啪叽”一声糊在莫奇脸上。 血娃娃大声尖叫起来,像个牛皮糖一样死死扒在他脸上,怎么都甩不下来。 莫奇的身体晃了晃,这才稍微有了喘息的机会,江时趁此机会将他踹翻在地,抓着对方的腿往外死命地拖拽。 好不容易把他拽出房间,拿下他脸上的血娃娃,发现莫奇的五官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眼睛,嘴巴全都被融上了,只有一个鼻孔还在出气,看起来暂时死不了。 江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瘫软地坐在地上,无奈地感慨道:“我服了,你怎么天天不小心中招。” 谁知他右手抓着的血娃娃突然开口说话了。 “都说我不是战斗人员了。”它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辩驳道,“我一般只在抓鬼的时候跑腿送信,偶尔放娃娃上去,挠两爪子就撤,这还是我第一次单刷厉鬼。” “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江时想了想,“菜就多练。” “……” 莫奇感到很受伤,控制着血娃娃缩起了四肢,在半空中怂成一团。 也不怪江时说话难听,他一个老手带新手出来打怪,结果一大半输出都是萌新打的,说出去谁信啊。 “要不,我们还是等援兵吧。”一想到这家伙才契约没两天,这么一对比下来,莫奇感到更加自闭了。 谁知江时突然坐起身,在对方身上搜刮了半天,拿走了他的全部家当。 “我不干。” 他唯独没有碰写着“卍”字的纸,因为总感觉这东西带来不好的预感,让他心底里产生厌恶。 “我超,你趁火打劫啊。”莫奇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自己被扒光的荷包,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造福全人类的事,怎么能叫打劫呢?”江时拎起娃娃的后颈皮,随手放到一边,头头是道地说道,“你现在反正也用不着。” 说罢,在莫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缓缓站起身,挎上装满道具的单肩包,毅然迈步踏向412房间。 “喂,老手,我要去单刷厉鬼了。”他嘴角咧起一个自信的微笑,回过头比了个手枪的形状。 第十九章:无尽螺旋 知道厉鬼的特性,一切就好办很多。 毕竟,他可是掌控着镜面的存在。 江时给手枪上了膛,泰然自若地走进闹鬼的房间。 此时房间的灯已经关闭,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听到头顶传来莫奇的求救声,对方拼命地捶打着天花板的镜子,就像被困在镜子里一样,大喊着:“放我出去。” 听起来十分逼真,但他知道这是千面鬼的陷阱,一旦他抬起头,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时勾起了嘴角,看都没看头顶的镜子一眼,反手就是一枪射出,闭着眼睛打在进门右手边的窗户上。 出人意料的是,预想之中玻璃破碎四溅的扬景并没有出现,窗户完好无损。 那枚子弹竟然径直穿过了玻璃窗,随后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重新射出,直直地往天花板上“莫奇”的位置飞窜而去。 “砰!” 铜镜里的“莫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用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血窟窿,他的身体晃了晃便轰然倒地。 “怎么……可能。” 天花板的镜子轰然碎裂,如同漫天的冰雹一般,“咣当”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江时以前从没开过枪,他甚至连瞄准都不会。 但他根本不需要瞄准。 因为镜子就是他的眼睛。 凡是能被镜面照射到的地方,都在他的射程范围内,目标近在咫尺。 站在一米内贴脸射击,相信让一个三岁小孩拿着枪都能打中。 可以这么说,镜鬼天克千面人。 战斗很快分出胜负,然而事情似乎远没有结束。 江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于是迅速往地上的玻璃碎片开了一枪,子弹“呲啦”一声反弹,精准地射中他身后的人脸,“噗呲”一声绽放开一朵血花。 他这才猛地回过头,看到一只苍白的胳膊掉在地上,距离他的脚踝只有不到几厘米。 它拥有406那个女人的脸。 伴随着尸体变得冰冷,那张女人的脸逐渐模糊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具商扬模特一样的躯体。 他心里暗道不妙,迅速总结出千面鬼的第二个特性:它偷走了几张脸皮,就有几次复活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这只鬼在来到学校宿舍之前,到底偷走了多少张脸。 但是,江时口袋里的铅质子弹只有二十颗。 “这么消耗下去不是办法,我带的子弹不够用。”他在心中迅速做出决断,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起来,他再次射杀了墙角冒出来的鬼之后,且战且退地靠近寝室的窗户位置。 此时,整个房间都发生了畸变,雪白的墙壁里生长出数十张人脸,它们尖叫着怒吼着,从脸旁边伸出无数双挥舞的手臂,有男人的有女人的,甚至还有婴儿的肥胖的身躯。 眼看着着四周伸出来的人脸越来越多,他转身加速助跑一阵,猛地一跃而起,屏住呼吸跳入了玻璃窗的镜面中。 眼前黑白一转,如同仰躺着跃入大海,江时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 这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在眨眼睛。 不对,这些星星本身就是猩红的眼睛,它们齐齐地俯视着虚空中缓慢下坠的人类。 随后,空气里的喧嚣消失了,一切变得安静了下来,镜面空间内没有声音,没有风的流动拂过耳畔,时间在这里驻足。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在这一刻,走廊的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下落着。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到地面上,顺着惯性在地上滚动了两周,最终停在墙角,江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举起左手,这才发现胳膊不知道被哪张脸啃了一口,手臂上一小块半月形的肉都消失了。 “卧槽了,跟疯狗一样。”他吃痛地吐槽道,用背包里的绷带将手臂缠了几圈,用牙齿咬断后简单地打了个结。 “鬼难抓,钱难挣,屎难吃啊。” 他慢慢坐起身来,这才有时间静下心观察自己被送到了哪里。 这是一个螺旋的楼梯道,看布局有点像是天文台的欧式旋转扶梯,被无限拉伸延长,像炸面筋一样贯穿着整个镜像空间。 “给我干哪来了?”江时惊异地摸着额头,用右手扶着楼梯栏杆,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俯身看向身下,旋转楼梯的尽头依然是诡异的螺旋,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镜像空间里的鬼打墙? 可这明明是属于他的空间。 哪里来的鬼? 就在这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 “小时。” 他差点就下意识地抬起头,但是理智让他迅速绷紧了神经,他用手臂将头死死地摁下,即使心里的触动再深,也不敢抬头去看楼梯对面的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垂下视线,感觉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那只鬼不仅跟着他进到了镜子里,甚至还模仿出他远在江南乡下的母亲的声音。 江时突然意识到,这只鬼的特性与镜子相关,这和他的能力显然是重合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千面鬼原本就和镜鬼是一体的? 它之所以出现在男寝八栋,根本不是哪个学生作死召唤出来的。 而是因为,它本来就是来找江时的。 就像生物遵循身体本能,千面鬼降临到现实,立刻就来寻找它残缺的碎片了。 如果让它补齐镜中鬼的碎片,恐怕这只鬼可以随时出现在城市的任何一个位置。 到那个时候,每个人面前都会出现江时的脸,它不再需要抬起头的限制,在对方看到自己的瞬间就能杀死他。 “江时,抬起头看看我。” 它模仿着不同人类的声音,不停地蛊惑道:“我就是你啊。” “我们一起去制造更大的恐慌,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神。” 思考完这些,江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对,这只鬼在诱导他抬头。 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因为这个空间的控制权还在他手里。 弱者才需要摇尾乞怜。 他再次睁开眼睛,突然低着头,咧起嘴角笑道:“为什么不来咬我了?” “是不敢吗?” “蠢狗。” 说罢,他伸出双手的中指,同时比了两个国际友好手势。 他的身体向身后倾倒,从螺旋的楼梯道径直跳了下去。 那只无脸的鬼愤怒地嘶吼着,猛蹬天花板一跃而下,朝着他的方向极速飞扑而来! 天花板顿时蔓延出巨大的裂纹,由于起步速度的差异,厉鬼与江时之间的距离在急剧减小。 借助头朝下坠落的姿势,他保持着视角的蔑视,将准星对准眼前的千面鬼,接连开了枪。 “砰!” “砰!” “砰!” 散落的弹壳在空中悬浮,这一刻宛如电影里慢放的镜头。 第二十章:子弹拐弯一万次! 第18颗子弹。 “砰!” 第19颗…… 他在心里默数着,注视着眼前血肉不断蠕动的怪物,看到它再次长出一张崭新的脸,便知道仅凭这些根本无法击杀厉鬼。 “你没有子弹了。”千面鬼用偷来的脸狰狞地笑道,开始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但我还有一千张脸,我赢了!” 它身上满是不断愈合的孔洞,由于子弹射击带来的冲力,两者下坠的速度逐渐趋于一致。 但它依然在以缓慢的速度接近江时,用不了一分钟,它就能扑上去将这个人类撕个粉碎。 然而,出乎千面鬼意料的是,眼前的人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看起来十分淡定。 江时的衣袖在空中不断抽打,他最后一次给手枪上了膛,笑着说道:“不好说,这颗子弹就足够了。” 下一刻,在他的身后瞬间出现一面镜子。 借着强大的惯性,他用躯体将这面镜子撞得粉碎! “哗啦!” 晶莹剔透,闪烁着别样的光线,如同满天星辰一般的碎片布满天空。 一人一鬼瞬间被无数悬浮的玻璃镜片包围。 在无数反射着灯光的镜面中,千面鬼看到了数万个自己的投影,它们都瞪着惊慌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从人类那里偷来的无用的情感,让它学会模仿人思考,但也产生一种极为烦躁不安的预感。 江时猛地咧起嘴角,将最后一颗子弹反手射向右手边的镜片。 “砰!” 子弹消失了,无影无踪。 千面鬼松了一口气,不屑地嗤笑道:“没打中。” 谁知那人在空中伸出右手,用手指对准它的脑袋,眯起左眼开口说道:“bom!” 霎时间,怪物的头颅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高速子弹瞬间洞穿! 它甚至感知不到痛苦,这个速度和之前的子弹相比,宛如黄钟之与唢呐,大蟹之与河虾,UFO之与马拉车,前面射出的19颗就像挠痒痒一样。 然而子弹并没有停下,它在洞穿怪物的头颅后,再次消失在另一片镜子碎块中。 “你做了什么?”千面鬼的头颅蠕动着,再次长出了脸,不可置信地怒吼道。 江时保持着头朝下坠落的姿态,俯视着怪物,平静地开口说道:“你知道重力加速度吗?” 正常速度的子弹,无法贯穿厉鬼。 但是,如果他将子弹射出的方向利用镜面转置,将原本横向飞行的轨迹改为纵向,让它在空中下坠很长一段时间,再从另外一个镜面内射出。 地球的重力会成为子弹加速器。 理论上来说,加速时间足够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空气阻力,子弹的速度完全可以逼近光速! 即使有空气阻力,这枚子弹的速度也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远超常规的穿甲弹。 更何况,江时射出的子弹,是可以被无限回收的。 一颗穿甲弹,无限重复利用,在他的镜面空间内,完全可以打出激光束的效果。 他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将死之鬼,微笑着在空中挥了挥手,说道:“再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激光炮一般密密麻麻的同一颗子弹,瞬间从他身后的数万个镜片中射出。 它不停地贯穿、杀伤、回收、再射出,由于速度之快,完全看不到轨迹,只听到“噗噗噗”的组织撕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即使千面鬼拥有数千条命,但是也经不住这样消耗,它被打成了马蜂窝,脸部迅速变得血肉模糊。 刹那间,血肉飞溅,骨骼的碎片四散,这只鬼被一秒万发的子弹瞬间肢解,恢复速度远远赶不上杀伤速度。 “咻!” 最后一声枪响,子弹没有再打到实体上。 江时平静地看着眼前闪过一张张人脸,有老人的,有小孩的,有认识的,不认识的…… 最后,千面鬼只剩下一张脸,那是一张没有任何特征的路人脸。 让人看一眼就感觉很熟悉,好像在每个地方都见过,但是具体是谁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没有回答,它已经“死了”。 失去了偷来的脸皮和人类的思考能力,鬼不过是一台无意识的杀人机器。 子弹不再打在实体上,这张脸也开始变得更模糊缥缈,最终如同雾气一般烟消云散。 厉鬼终于被成功镇压。 江时也不知道它死哪去了,或许它和莫奇说的一样,下沉回到了鬼神的世界。 只不过,他现在遇到一个麻烦。 下坠了这么久,他的速度已经快到眼睛都看不清周围的楼梯了。 如果现在落到地上,江时毫无疑问会摔成一滩“江饼”。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让身体穿过镜面回到现实,镜面应该会帮他缓冲一下吧。 他在空中打了个响指,身体再次穿过镜面空间,“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墙上。 江时摸了摸四肢,确认自己完好无损,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身体像面条一样,浑身瘫软地顺着墙滑了下去。 果然。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结果发现回到现实后,他本人不会受到镜像空间的加速作用。 不然他早就用这个技能窜上天打UFO了,还怕什么鬼打墙。 他低头一看,发现莫奇正躺在旁边的地上,模糊的脸部正在缓慢恢复。 这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感觉腰部一阵剧痛,龇牙咧嘴地捂住腰椎。 “草了,忘记刚才撞碎镜面的时候,肯定是把尾椎骨撞碎了。” 江时捂着腰子,脸上冒着冷汗,艰难地在地上蠕动。 他在地上爬了一会儿,蠕动到莫奇旁边,仰望着天空并排躺好,随后便不再挣扎。 “钱难挣屎难吃啊。” 过了一会,手上传来软软的触感。 低头一看,那只血娃娃正趴在他胳膊上,用两只小短手撑着脸,保持着贱兮兮的风格,咧开嘴笑道:“新手,单杀成功了吗?” “嗯。” “我就说这么强的鬼不可能……”莫奇刚准备开始唠叨,突然瞪大眼睛,整只娃瞬间惊呆在原地,这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 “你自己去看吧,你的脸应该长好了。”江时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血娃娃尖叫一声“卧槽!”,飞扑向自己的躯体,坐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轮流拍了一巴掌,感觉到疼痛后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它惊讶地在空中比划着双手,看起来十分滑稽:“那么大一只鬼,就让你给封印了?” “嗯。”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它被我打自闭了,已经下沉回鬼界,不用封锁消息了,算不算?” 鬼娃娃死机了,它黑扣子制作的眼睛失去光泽,失去控制啪叽一声倒了下去。 此时,莫奇正从昏迷中逐渐苏醒,并排地躺在江时旁边。 他艰难地举起右手的拇指,嘴角抽搐了一下,由衷地感叹一声: “屌哉!” 第二十一章:莫奇的大招 “你怎么还躺着?” “我附身鬼娃娃时间长了,副作用有点大,现在鬼压床动不了。”莫奇无奈地解释道,转而反问道,“你呢,怎么也躺了?” “装逼把尾椎骨装断了,现在有点虚,我躺着缓缓。” “那咱俩现在还挺危险的,刚才406那个男人现在应该醒了,如果存心报复怎么办?” 谁知江时静静地瞥了他一眼,心念一动,直接躺回手机屏里。 他甚至还摆了个舒服的躺地姿势,对外打了个响指,贱兮兮地说道:“不,只有你危险。” 莫奇心里瞬间有一万匹阳光彩虹小牛马飞驰而过,嘴角抽搐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躺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谁让对方契约的是有空间能力的鬼呢,这能力堪称跑路神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 就在这时,手机里的江时沉默片刻,突然恢复正经,开口说话了。 他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你之前说这栋楼里有六个鬼仆,这个数字准确吗?” 莫奇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于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解释道:“我姐告诉我的,她说这里有六个非人的活物。” “活物?也就是说死了的不算?” “对啊,怎么了。” 江时呆愣了很久,终于一字一顿地开口陈述道:“可是陈书梁猝死,另外两个学生放火自杀,之前有三个鬼仆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 他用胳膊挡住脸,用疲惫的语气说道:“我昨天亲眼所见,红鬼一共只有六只鬼仆……” 两人同时陷入了冰冷的沉默,此刻莫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哆嗦地张开口,几乎和对方一同说出这个可怕的猜测: “另外三只是鬼!” 包含千面鬼在内,这栋楼里一共有三只鬼。 心跳瞬间加速,莫奇移开惊恐的视线,陡然看向天色渐亮的窗户。 天亮了,白雾却并没有消散,它变得更加浓郁了! 这是夜行狗晋升成为大鬼的预兆。 他们一开始就弄错了,千面鬼根本不是那只“大鬼”,宿舍楼下的鬼雾才是。 “完了。”莫奇呆呆地看向天花板,眼睛里倾泻出深深的绝望,“三只鬼,它们搁这开会呢!这还打鸡毛啊,咱俩等着收尸吧。” 他这时才回想起来,自己在杂物间被袭击丢掉脑袋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什么黄铜镜子。 胜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他直接被对方秒杀了。 莫奇仰天长叹,开启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话痨模式:“还好我有远见之明,遗嘱都填好了。要是我死了,就把身上能捐的全捐了,剩下的烧成灰撒到海里喂鱼。唉,现在的人死掉连墓园都住不起了。” 江时试着活动了一下上身,结果发现整个人的脊椎都疼得麻痹了,只好不再挣扎。 要是有手术台,他还能站起来继续打,现在动不了一点。 他稍有遗憾地安慰道:“别怕兄弟,明天收尸的时候,我亲自操刀给你解剖,绝对不黑你腰子。” 莫奇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感觉更难受了。 “草,你个庸医。”他越想越不得劲,气得坐起身,嗔怒地暗骂一声,“人都要死了,你还想着昧我腰子呢。” 江时笑道:“现在气活了,请叫我神医。” 莫奇从愤懑中回过神,这才陡然发现,鬼压床的时间结束,自己的躯体已经恢复了控制。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薅了一把头发,迅速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单肩包,装好手机后,麻溜地站起身来,整个人再次满血复活。 “现在怎么办?你去单杀大鬼?”江时毫无人性地问道。 莫奇一边小心翼翼地下着楼梯,一边感到有些好笑地问道:“我去打大鬼?” “你不去难道我去?雾鬼挺克制我的能力的,大雾里根本看不到镜面。” “不不不。”他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再次恢复了精神,神采奕奕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大招没用。” “什么大招?” 莫奇丝毫不感到羞愧,十分自豪地抬起头说道:“摇人。” “……” 在江时长久的沉默中,他一拍头解释道:“嘿,我才想起来,今天出门前,我上司的巧克力被我姐偷吃了,按照她那个尿性,一发现就肯定会提着刀来这里砍我的。” 小心地避开楼梯道里诡异的人影,他躲到三楼安全的角落里,面色严肃地说道:“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江时疑惑地问道。 “我姐刚才跟我说,我上司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那坏消息呢?” 莫奇打了个哆嗦,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比见了鬼还要感到深深的忌惮。 “她提着刀……已经到楼下了。” …… 另一边,男寝八栋的宿舍楼下。 学生会副会长顾秋明此刻没命地逃着,身上的名贵手表早已不知踪迹,西装也被灌木丛划得破破烂烂,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 他躲在建筑物拐角处,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即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发出一点喘息声,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因为那只鬼,和他仅仅只隔着一个拐角。 浓雾中浮现出一道晃动的人影,它的眼睛和嘴的位置,全都是空洞,似乎在模仿人走路的样子,在宿舍楼下漫无目的地游荡。 致密的雾气挡住了光线,现在是凌晨六点,它是有影子的。 该死!真该死! 如果不是那个叫江时的学生故弄玄虚,他怎么会错把怪物当成真人,错过了躲进宿舍的最佳机会? 顾秋明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悔,早知道他就该跟上那两个蠢货,就算逃跑也能推他们出去垫背。 现在该怎么办? 他听着悉悉祟祟的声音逐渐逼近,从来都没有如此感到绝望和无能为力。 影子在拐角处突然停下,空洞洞的眼睛正好对着顾秋明,他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声怕发出一点声音。 鬼和他只有一墙之隔。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体育委员的喊声。 “副会长?总算找到你了。” 他身上顿时汗如雨下,看着那道鬼影再次晃动起来,心里又急又气地怒骂道: “那个蠢货!” 第二十二章:冰之夏 就在他准备尖叫着转身就跑时。 那道鬼影再次停下了脚步。 它晃了晃身体,似乎找到了自己更感兴趣的猎物,竟然沿着原路返回了。 顾秋明已经吓破了胆,浑身瘫软地顺着墙壁溜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黑影远去,直到它消失在视野尽头,才松了一口气。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裤子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半,西装发出闷闷的汗臭味。 他回过头看到宋子辉一脸的憨样,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二话不说地冲了过去,一把将体育委员扑倒在地上,抡起拳头重重地打在对方面门上。 “你个傻逼,差点害我被发现你知道吗!”他压低声音嘶吼道,一拳打塌了对方的鼻子,体委脸上瞬间挂了彩。 但是宋子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从刚开始被揍的懵逼中回过神,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死死地掐住对方的脖子,身体在地上灵活地翻滚,用力压制住对方,瞬间将局势逆转过来。 “你吗的,从一开始就在找我的茬,老子惹你了?不就是抢了你女朋友玩儿,天天给我穿小鞋!” 他愤怒地梗着脖子,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沙包大的拳头严严实实地轰在对方脸上,径直打碎了副会长的门牙。 宋子辉甚至觉得还不过瘾,再次轰出一拳,死死地打在对方胃上方的肋骨交接处,把人打得失去了抵抗能力,蜷缩在地上脸皱成了菊花,痛苦地吐着酸水。 “呕。”顾秋明痛苦地在地上爬行,死死地捂住腹部,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跟要死了一样。 他本来就是个绣花枕头,平时欺压学生全靠官威,结果现在碰到这个一根筋的,简直是秀才遇上兵,被人摁在地上捶。 这边两人扭打成一团,全然没有注意到,宿舍楼的另一侧,空气瞬间变冷了十几度,就连花坛里盛放的彼岸花都结了霜。 一明一暗阴阳两隔,恍若建筑物的一线棱角隔开了人间与阴曹地府。 花坛里上了霜的草动了动,一只白皙阴冷的手伸向那朵血红的花。 她将彼岸花折断成两半,随后直起身体,眉头微皱地说道:“害草。” 随后毫无留恋地转身往宿舍楼下走去,看都没看一眼那朵娇艳的被摧残的花。 女生脚底所经过的地方,全都留下浅浅的白霜印记,一头白发在现代都市的布景下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跨越千年的老妖从青铜棺里苏醒,除了胸口别着的“治安署”徽章,身上的配饰全都是刻着古老花纹的器具。 她走到宿舍楼底下,捡起门口躺着的残破的布娃娃,看着它肚子上熟悉的血迹,沉思了片刻。 随后,她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那是一把菜刀。 刀身映照着她发着红光的眼睛。 以及她身后赫然耸立的空洞的人影。 她转动手中的菜刀,皮笑肉不笑地自言自语道:“菜鸟,你给我找了好大的麻烦。” …… 另一边,莫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吴小胖坐在他旁边的地上,打出两张“对k”,疑惑地抬起头问道:“感冒了?怎么感觉你要死不活的。” 江时在他对面盘腿而坐,打出两张大小王,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对,他确实要死了,替他节哀吧。” 他的自愈能力不知为何变强了许多,此时身上的疼痛有所缓解。 他甚至感觉再过两个钟头,自己就能活蹦乱跳地冲出去单挑大鬼了。 就在十分钟前,莫奇带着江时回到了三楼,和镜面里的吴知还有侯三汇合,四人准备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这个过程实在漫长无聊,他们甚至打起了扑克。 扑克牌是江时路过403房间时,用镜像能力顺手拿的。 侯三看着地上的大小王,瞪大眼睛又看着江时手里最后一张牌,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起。” 这一局又是江时赢了,没有任何悬念。 “老江,就你那鬼运气,肯定是出老千!”侯三感到十分不服气,难过地指责道。 “没办法,”江时无奈地说道,“谁让你们的牌面都往我眼睛边上靠啊。” 四面八方都是镜面,想不赢都难。 他看了一眼吴小胖的电脑,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七点。 窗外的雾气依然浓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鬼似乎没有进来寝室的意思。 他们警戒了两个多小时,第三只鬼也迟迟不现身。 莫奇根据经验推测,这两只鬼恐怕实力相当,彼此忌惮对方的实力,不敢进入对方的领域,所以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不然他们也不会有如此兴致坐在这打扑克。 “你那个上司靠不靠谱啊?”江时怀疑地问道。 他将视线投向电脑上的网址,心中拿定主意,如果十分钟后援兵还不到,他就冒险点开猛鬼交易网拼一把。 莫奇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治安署一大半的鬼都是她抓的,我和我姐也是。” 见江时依然没有什么概念,他心有余悸地解释道:“你知道两年前的【冰之夏】事件吗?” 侯三也好奇地凑过头来,反正也已经卷入到灵异事件了,莫奇并不打算瞒着他们。 三人闻言,同时茫然地摇了摇头。 江时突然想起来,确实有一年夏天特别冷,明明是炎炎夏日,天空竟然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冰雹。 “你是说二二年灾夏?”他问道。 莫奇打了个寒颤,继续说道:“不错,那次事件,就是她契约鬼失控的那一天。” “那一年,全城的夜行狗都冻成了冰雕。” 第二十三章:冻死骨 莫奇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补充说道:“肯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花大价钱构建自己契约鬼的传说,对我们契鬼者来说有利无害。” 江时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鬼对现实的影响力,由两个因素决定,其一是它本身在鬼界的力量,”他解释道,“其二是它在人间的传说知名度,越广为人知的鬼神,越能最大限度地扭曲现实。” 听到这个解释,江时联想到自己的镜中鬼。 它大概率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夜行狗,结果刚调换身份混入人群,还没来得及杀死宿主,就被自己同行当成人类给啃了。 所以江时现在是类似于一种bug的存在,既拥有人类的理智和情感,又能无条件驾驭鬼神的力量。 如果他亲自创造出属于镜鬼的传说,他的能力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江时发现宿舍楼外的大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不少,就连窗沿上都出现了冰霜。 低头一看,手机信号居然恢复了正常,这证明鬼打墙被破解,他们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了。 于是他惊奇地问道:“你上司这么厉害,她叫什么名字?” 莫奇也发现窗外的鬼打墙正在被暴力破解,忐忑地往墙角缩了缩脖子,感觉内心的不安正在扩大。 “她叫沈念冰,契约鬼是【冻死骨】。” 江时不说话了,沉默地盯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盯得对方心里发毛。 “你在想什么?”看着对方怪异的目光,莫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在想……她是不是有个姐姐叫沈井冰?” “哈?你是怎么知道……” 莫奇脑子这才转过弯来,反应过来他在玩谐音梗,没心没肺地拍着腿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是真勇啊。” 就在这时,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三楼厕所的窗户,突然开始迅速结冰,随后“咔咔”地碎裂开来,大量的裂纹迅速爬满了整个玻璃面。 “哗啦”一声巨响,坚持不到几秒钟,这面玻璃窗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碎裂成了玻璃块。 窗外阴冷潮湿的空气开始向室内蔓延,席卷走大量的热量,侯三和吴小胖顿时冻得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了?”侯三裹紧自己的睡衣,打了个哆嗦,不安地问道。 江时少有地认真起来,抬起头看向窗外,发现明明是夏日的清晨,窗外的枝头树梢竟然结出了霜花。 “外面有人在打架。”他闭上眼睛,通过接收玻璃窗之间反射传递的画面,得出这个结论,“是个白头发的女人,她是你上司?” 对战的另一方是几道雾气凝结的人影,只是造型捏的很粗糙,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些鬼影都是灰尘和水汽组成的,真正的鬼恐怕还是悬浮在空中的大雾。 于是莫奇快步走到窗边,低头看向窗外,看到地面上令人惊异的扬景后,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是……她把动静闹太大了。”他无奈地捂着头。 见状,侯三和吴小胖也犹豫着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台,好奇地探出头。 等他们看清宿舍楼底下的情况后,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跟见了鬼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嘞个……”侯三大脑短暂卡壳了,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了描述词,“米雪冰城啊……” 这描述给江时整懵了。 抓鬼就抓鬼,怎么还想着奶茶呢?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顺势走到窗台边上,加入了三个人的观战席。 只是一眼,就给他内心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几乎颠覆了他对整个灵异领域的认知。 就刚才说话的一小段时间,为了封印住大雾,那女人竟然将宿舍楼外方圆一里的空气尽数冻结! 整个A大校园都陷入了冰封,距离窗户半米的位置,一座巨大的透明冰墙往上不断延伸,将整个宿舍包围在内,就像天然的冰箱一样密不透风。 顺着透明的冰墙往外看去,整座学校银装素裹,天空飘洒着鹅毛大雪,当真有千里冰封的气势。 可现在是初夏啊! “她疯了?”江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在心中立刻想到,“室内至少有50人活着,只留这点空气,不够里面的人呼吸一个钟头,她想把我们全憋死吗?” 他猛地回过头,发现另外三人还沉浸在如此壮观的景象中,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呼吸变得有些局促,嘴唇稍显发黑,这是缺氧的征兆。 于是江时二话不说,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抬起腿从窗口翻了出去,屏住呼吸一头扎进窗外的冰层。 由于冰面里面掺和着杂质,并不是纯镜面构造,他像跃入海里的鱼一样,在坚冰里感受到了波浪一样微弱的的阻力。 彻骨的寒意顺着冰层渗透进身体,他却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待久了四肢有些麻木,他猜测这是因为自己在镜面内的体质更接近于鬼。 如果换作常人,碰到冰墙的一瞬间就会被冻成冰棍了。 江时在冰层里游泳,灵活地摆动着双腿,朝着巨大冰块外的空间游去。 他听到身后传来莫奇他们焦急的呐喊声:“喂!你去哪啊?” 于是他大声留下一句话: “去给你上司上一堂物理课!“ 随后他摆动双腿,突然临时改了方向,往冰层顶部的百米高空游去。 因为就在刚才,他感应到寒意的来源并不在宿舍楼底下,而是来自最上方那个愈来愈近的黑点。 终于,在氧气即将耗尽的那一刻,江时来到了冰墙的最顶端,从冰面里露出头,如同从深海中漂浮起来,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该死,她的科学是美术老师教的吗?”他漂浮在冰面上,用手抹了抹自己冻得发白的脸,脱口而出地吐槽道。 空气瞬间降低了十度,他感觉到一朵冰凉的雪花飘到自己脸上。 他定下心神一看,发现那个白毛的恐怖女人,正蹲在他面前,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女人举着一把菜刀,疑惑地开口问道,“是怎么上来的?” 谁知江时一把按住她的菜刀,大喊道:“别凹造型了,阿姨,下面的人要死光了!” 第二十四章:高调 冰层挖穿的时候,里面的学生的脸色全憋成了菜色,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好在是发现及时,幸存者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个冰封的清晨。 从宿舍楼出来,处理完杂七杂八的事情,江时对着太阳刚伸了个懒腰,就“咣当”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把前来救援的治安署调查员吓得不轻。 这可是出力击杀厉鬼的大功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跟上面交代! 一天后,寂静的市立医院内。 从宿舍楼逃生的学生们都在这里休养,同时接受体检和治安署的调查。 医疗器械“滴滴”的声音不绝于耳,人群焦急地在外围成一圈,等待着“病人”们出院。 “A大男寝集体食物中毒事件”闹大了,记者们从中敏锐地嗅到不少异样的信息,虎视眈眈地等待着官方人员放行,结果自然是被治安署拦在门外。 三楼的一个单人病房内,布置格外典雅安静,温度光线都调到适宜值。 窗边摆放着金枝玉兰,房间配有单独的餐厅和营养师,个人医师团队随叫随到,这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才能享受的待遇。 护士们都在好奇地讨论着,昨天上午火急火燎抬进来的学生模样的青年,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 “听说他叫江时,你们有人听过这号名字吗?” “没听过,不会是哪个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吧,我看侧颜好像还有点帅。” “江时?有点印象,他不是我们临床部上次来的实习医师吗?” “嘘,小点声,有人来了。” 于是一众叽叽喳喳的实习护士住了嘴,看着一个戴着半边耳坠的青年走过,那人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他走到病房门口,看到医生们面容发愁的表情,听到他们比划着讨论“马上进行手术”,心里瞬间沉了半截。 不能吧,这小子昨天早上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莫奇担忧地开口问道:“病人……怎么样了?” 为首的医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再回答。 这让他的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另外一个医生见状,拉住他焦急地说道:“你是他的家属吗?必须赶紧进行手术。” “什么?”莫奇被这重磅消息瞬间击懵了,他记得这家伙明明跟他说的是尾椎骨断裂,难道伤势被体内的恶鬼给转移到脑子里去了? 医生继续说道:“再不做手术……”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他震惊地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此时站在门口伸懒腰,像没事人一样打了个哈欠。 “早啊。”江时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这是哪?” 莫奇瞪大眼睛,看了看旁边面色沉重的医师,跟见了鬼似的。 医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再不做手术,病人就要痊愈了。” “……” 莫奇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接过对方手里递过来的诊断报告单。 上面写着“尾椎骨轻度擦伤”,“身体自愈能力过强”,以及“重度失眠”。 就在昨天早上,江时一走出宿舍,就水灵灵地栽倒在地上。 结果送到急救室一瞧,那小子没心没肺地打着鼾,躺在担架上睡得正香。 也不怪他随时随地到处睡觉,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整夜没合眼,江时实在是太困了。 上面的领导听说这件事,直接大手一挥: 睡!民间英雄必须好好休息! 于是表彰会议都被推迟了,说是江时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喊他过来召开。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小子也挺争气,一口气睡了整整一天。 现在上至市治安署领导,下至普通调查员,所有人都坐在会议室内,等他一个人。 听完莫奇的陈述,江时懵了。 他薅了薅自己的短发,惊讶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问道:“不是,等我干啥啊?” 莫奇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昨天你不在,我们开了个小会,复盘了一下男寝灵异事件,发现只有被红鬼转化的鬼仆死了,其他人全部幸存。” 他继续说道:“我就吹了一下,说第一只鬼是咱俩一起杀的,我俩嘎嘎乱杀。” “呃……那叫你去开会不就得了,奖金给我留一半就行。” 莫奇无奈地说道:“但我上司都知道我是什么德行,我只好实话实说了。” 他指了指江时,笑着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你乱杀,我负责嘎嘎。” “上面很重视新晋的强大的契鬼者,总之,这扬会议你逃不掉了。” 江时拗不过他,只好被莫奇拽着袖子,跟尸体一样要死不活地下了楼。 一下楼,发现医院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家长啊,记者啊,社会闲散人员,鱼龙混杂。 他刚准备动用能力闪现到不远处的商务车附近,结果莫奇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副墨镜,给两人都戴上。 随后黑色商务车门打开,一队训练有素的保镖小跑过来,将围堵的人群拦在两侧,一条红地毯铺开,形成一条宽敞的通道。 人群开始小声议论。 “那两人是什么大人物?” “不知道啊,这排面看着就惹不起,离远点好。” 于是在万人瞩目的视线中,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地上了车。 坐在后排宽敞的真皮椅上,看到前面一水的壮汉保镖,全都训练有素不苟言笑。 江时摘下墨镜墨镜,疑惑地问道:“我靠,你们治安署这么高调?” 莫奇靠在软硬适中的座位上,戴上脖子后的耳机,自然放松地说道:“今天有领导,难得高调点,何况有些时候情况特殊,不整点排扬也走不出来。” 商务车开的很平稳,车窗掩得严严实实,江时看不到外面的路线,但是能感觉到特意绕了圈,有意甩开追踪的车。 终于,这辆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即使不见得比车里干净,他也觉得是自由清新的。 走到治安署宽广明亮的建筑内部,回头目视着保镖团队离开,江时才感觉真实自在的自己回来了半分。 他在心里也明白,有些抛头露面的精致生活,根本不是他这种人过的习惯的。 比起被人监视着大权在握,他更喜欢站在百米的高塔上,吹着城市上空夜晚的风,随时准备跳下去蹦迪。 就在他脑海里不断思考的时候,莫奇已经领着他来到了会议室附近。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孔武有力的吼声。 “局座,我们不能再等了,那小子已经迟到三十分钟了。” “再等等,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第二十五章:金鳞岂是池中物? 江时站在门口,心里这样想道。 他推开门,想要偷偷溜进去找个角落坐下。 结果打开门,发现整个会扬瞬间安静如鸡,数百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来了?” 于是他尴尬又不失礼数地点了点头,会扬中间坐着的老者也微笑着了点头,转头对台下的人说道:“可以开始了。” 会议室的人纷纷移开目光,江时感觉如获大赦,和莫奇一同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定,这才有时间观察起治安署的布局。 这是一个阶梯形的大会议室,整体呈现扇形凹陷状,主讲人坐在台上讲话,开扬便是一些正式又官方的说辞,很快就让人听得昏昏欲睡。 坐在最前方的是些西装皮革的中年人,他们的表情和穿着一样一丝不苟;而外围的则是和江时他们一样的契鬼者,大部分是和鬼打交道的亡命之徒,即使是同属于治安署的调查员,他们的氛围明显要阴冷不少。 江时粗略扫了一眼,既有穿着僧袍的和尚喇嘛,又有背着桃木剑的道士,造型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就连莫奇这种穿牛仔夹克的混子都显得正常了不少。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矮小敦实的老哥,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高帽子,脸上挂着两撮厚实的翘边胡,看起来像马戏团的团长,而不是治安署的灵异调查员。 他挪动了一下胖胖的身体,给江时腾了个位置,脸上的小胡子欢快地一抖一抖:“幸会,我的朋友,是新来的同事吗?” 随后摘下帽子浅浅行了个礼。 江时犹疑地摇了摇头,他在椅子上坐定,将视线投向会扬中央。 因为他发现,昨天遇到的那个白头发的女人,也就是莫奇的上司,正站在台上进行灾厄情况汇报。 她挺起胸膛,用清晰嘹亮的声音说道:“死亡人数是5人,经调查全部为失魂者,另外现扬调查员的报告中提到,已出现鬼的数量有两只……” 会扬的声音并不嘈杂,但是由于人数众多,江时又坐在靠后的位置,他们说话根本没人能注意到。 莫奇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他隔着中间的江时,凑过头来,对旁边的老哥笑嘻嘻地解释道:“老张,这是我捡到的新手,我跟你说他老牛逼了……” 老张捻了捻胡须,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他说要给那凶女人上一堂物理课。”莫奇对着台上努了努嘴。 隔壁老张闻言,瞬间惊掉了下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江时伸出大拇指:“噢,我的朋友,你是这个。” 江时无奈地摁住莫奇探过来的头,一把将他推回右手边的座位上,免得对方讲兴奋了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 他看着讲台上的沈念冰,疑惑地问道:“她头发一直是白的吗?” 隔壁老哥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有些低级,仿佛这是人人尽知的常识:“当然,‘白发魔女’的名号从我契约鬼的那一天就听说了。” 谁知莫奇不屑地撇了撇嘴,拿起会议桌上的纯净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口。 他豪爽地一擦嘴,小心地左右看了一圈,低声在江时耳边嘀咕道:“其实是染的。” 江时感到有点惊讶,指着台上继续说道:“那红眸呢?” “美瞳。” “那……”他的目光下移,落到对方丰满的翘起的胸脯上,突然不说话了。 莫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举着矿泉水瓶子,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 隔壁老张感到一头雾水,对他们的无线电交流感到十分惊奇,疑惑地问道:“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 江时拧开矿泉水瓶子,顺着对方的话答道:“臣是武将,不善言辞。” 坐在他旁边的莫奇呛了一下,对这边抱了抱拳,不住地咳嗽着说道:“臣是文臣,忠言逆耳。” 三人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话题。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沈念冰结束了汇报,冷冷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冰冷的目光令人彻骨生寒,江时甚至感觉她下一秒能说出“老娘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的鱼,我的心已经比咸鱼都要冷”的台词,于是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口。 就在他脑补之时,台下突然喊“有请江时上台”,他毫无准备地呛住了,“噗”地一声喷了一桌子的水。 于是会扬所有人都回过头,神情各异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有人窃窃私语,眼睛里充满了怀疑:“这是那个民间契鬼者?” “这么年轻?就凭他一个人,能封印接近大鬼的凶煞?” “话说,他在干什么呢?”有人瞪大眼睛,惊异地问道。 “好像在…… 用桌布擦脸?” 江时草草地擦了擦脸,随后嘴上说着“借过借过”,大剌剌地走到会扬中央站定,镇定地接过领导手里的奖金和大红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毫不怯扬地把眼睛一闭,十分娴熟地唱起“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领导厚爱感谢群众关怀……” 看这模样,完全是把小学的颁奖词背得滚瓜烂熟,遇到这扬面就直接顺口溜一样搬了出来。 最后,他干净利落地鞠了一躬,简单地走个过扬就下了台。 这滴水不漏的获奖感言让其他人愣了半晌,随后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表彰环节就这样快速结束了。 领导们也很满意,本来这次会议就是走个过扬,两百万奖金发出去鼓励一下见义勇为的义举,顺便表明一下治安署的态度,缓和官方和民间契鬼者的关系。 而且小伙子还怪有礼貌,懂得怎么把扬面话说得漂亮。 实际上,江时看了一眼那些政客们的面相,心里就明白是一群勾心斗角的老狐狸。 他们之所以都面带微笑,是因为自己和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没有哪个一根筋的老登跳出来指指点点。 相反,一旦他加入了治安署,那就会是另外一种光景了,在座的势力的微笑,全都会变成笑里藏刀的试探。 江时不动声色地回到后排,准备继续走神,熬过这扬漫长枯燥的会议。 就在这时,前排演讲的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突然严肃地开口说道:“接下来,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方式,我要严厉提出批评。” 中年男人将视线投向后排,眼睛里闪过不怀好意的光:“沈念冰女士,你的行为应当受到严厉谴责!” 第二十六章:传说不灭,鬼神加诸我身! “你认识?”江时好奇地问道。 “我上司的叔父,和她是权力竞争关系,经常害我们南城分部被扣奖金。”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江时点了点头,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不打算加入官方,也压根不想迈入争斗的旋涡里,他只想拿完奖金跑路。 两百万啊,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在心里盘算该怎么花。 接下来的会议方向似乎有些跑偏,俨然变成了针对沈念冰的批斗会,控诉她无法控制厉鬼的力量,导致学生安全受到威胁。 沈念冰沉默着一言不发,她似乎承认了自己的过失,表示会深刻反省。 会议持续两个多小时结束。 江时困倦地打着哈欠走出会扬,准备回寝室睡个回笼觉。 结果刚走出会议室,一转身就遇到了沈念冰的叔父。 中年男人站在走廊尽头,身旁站着七八个保镖,特意在此地恭候多时。 那人微笑着伸出右手,但江时的双手依然装在上衣口袋里,他没有伸手去握。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一眼反光的天花板,随后平静地问道:“有事?” “没事,只是想问下小友的意愿,”沈易右手尴尬地杵在空中,眼睛里闪过危险的寒光,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说道,“有兴趣加入治安署吗?我们北方集团正在招募新人……” 江时觉得这老登也忒烦人了,说话都只说一半,工资休假不提,跟个谜语人一样,招人连大饼都画不利索。 再加上莫奇的描述,他感觉这只会是个压榨员工的屑老板。 他压抑住将这老家伙的头都拧掉的想法,摇头说道:“没兴趣,不知道,不想入。” 随后转身打着哈欠离开了。 只留下沈易在原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接过纸巾擦着自己的手,笑着自言自语道:“那就好……” 他身边的女秘书抱着资料,十分不解地问道:“局座,为什么这么说?您不觉得他傲慢无礼吗?” 男人摇了摇头,面色阴沉地说道:“这点小事,犯不着结梁子,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具体我说不上来。既然他不准备站在沈念冰那边,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 另一边,江时并没有如愿回到寝室睡觉。 因为他站在宿舍门口,发现男寝八栋已经被挖掘机荡平了。 一觉起来,家被偷了。 学校给他们临时分配的宿舍楼,是临近施工地的十三栋。 每天晚上都有钻井机在楼下蹦迪的那种。 侯三和胖子两人卷好铺盖,早就在校区外的小区找到出租屋了。 “要是不嫌弃,江哥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也行,”猴子在私信里真诚地发出邀请,“没你俩在旁边,我现在每天晚上睡觉都怕的要死。” 江时想了一下,在手机里疑惑地问道:“官方没给你们搞记忆消除?” “你以为拍科幻片啊?做了几个检查,开了点助眠的药,签了保密协议就放我们出医院了。”侯三无奈地回复道,“不过中间有个姓苏的医生给我们做了一会儿心理疏导,出来后我是感觉轻松多了,现在你提起撞鬼的事我都有点记不太清了。” 于是江时没有再发消息。 他知道这个“心理疏导”肯定有点邪门的东西在里面,说不准是一种心理暗示。 现在他要做的有两件事。 第一是找个出租屋,凑活住到今年暑假。 这件事好办,手里有治安署发放的两百万奖金,他在这城内买个小单间都不成问题。 第二是搞清楚猛鬼交易网的来历。 直觉告诉他,死去的室友发给他的交易网,或许和他的镜中鬼密切相关。 就在离开会扬后不久,莫奇亲自点开过这个网址,发来私信表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民间交易平台。 “我们调查交易记录,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对方在私信里写道。 “你的室友陈书梁,在死前曾经用这个账户,在猛鬼交易网订购过一面黄铜镜子。”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磅炸弹,让江时平静的心境瞬间掀起层层波澜。 “那面黄铜镜子,就是我们在男寝412房间看到的,”莫奇继续发着消息,“装着千面鬼的镜子,这面镜子已经被我们收容了。” 看到这里,江时关掉了手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猛鬼交易网、黄铜镜子、千面和镜中鬼,这三者之间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黄昏已至。 此时,他拎着行李箱,站在A大附近黄昏的小巷里,巷子两头被四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牢牢挡住。 “什么年头了,都成年人了,怎么还干些小学生做的事啊。”他在内心无奈地吐槽道。 放学后被堵墙角这种事,他在初中高中没少见,以往都是打报告的那个,今天还是头一次落到自己头上。 他感觉还挺…… 新鲜?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四人正是前不久在403寝室邂逅的倒霉蛋儿。 “噢,原来是被打了蓄意报复。”他在脑子里给作案动机都圆好了,随手将身上的单肩包丢在地上,舒展开手指头握了一下拳头,发出“嘎嘣”的脆响。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笑着说道:“抱歉,第一次打群架,我有点激动。”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们并没有立刻挥着拳头冲上来。 相反,四道黑影迅速扑了上来,竟然齐齐抱住他的大腿。 他还在思考这是什么新招数,结果他们“扑通扑通”整齐地跪倒在地,跟萝卜似的磕起了响头。 “义父!” 这话给江时整不会了,他整个人尴尬地举着拳头,浑身是懵逼的状态。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哭得惊天动地,痛哭流涕地在他身上擦着鼻涕,随后大哭着掀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漆黑的手掌印。 “大神,快收了你的神通吧,我们遭不住啊!” 江时低下头定睛一看,脸色骤变。 那个位置是他之前掐这人脖子的地方。 可怕的是,手掌印没有消去,而是渐渐演变成了双面人的鬼印。 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自己竟然能感觉到,这个印记与他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仿佛随着心意一动,他就随时能拿走这四个人的脸皮。 千面鬼根本没有消失,它成为了江时。 第二十七章:灵魂与血肉之祭 莫奇坐在炸鸡店里,吸溜着杯子里的冰镇可乐,头头是道地解释着。 为了给捡来的萌新答疑解惑,他甚至回家好好复习了一遍专家讲的知识,现在感觉自己单细胞的大脑都进化了。 “你知道跷跷板吗?”他拿着薯条,蘸了点番茄酱,在空中比划起来,“鬼神之间的交锋就像坐跷跷板,一只鬼沉下去了,就会把另外一只翘起来,它会变得更容易影响现实。” 白发的沈念冰坐在他旁边,沉默地品着咖啡,似乎默认了这个解释。 江时啃了一口炸鸡翅,心里带着不安问道:“那有没有这样一只鬼,它将其他鬼封印回鬼界后,会顺势夺走其他鬼在人间的权能?” 对方呆楞地叼着吸管,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突然笑道:“怎么可能呢?要是真有这种无限吞噬进化的鬼,那就那太可怕了。” 单独一只鬼的特性很好掌握,但如果将不同的鬼结合呢? 就好比江时抓住的红鬼,她不会攻击带有红色配饰的人,但如果给她追加一只“色盲鬼”的特性,那不就成了无差别攻击了吗? 进一步融合下去,逐步消除自己的短板,这样的鬼将会成为无解的存在。 江时默默地喝着可乐,将视线投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没人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只有他自己压抑着内心的震惊,目光不住地瞟向桌子对面的两人,随后又触电似的迅速移开。 在他的视角里,两人的脖子上均有一道黑色的印记。 黑印呈现出对称的鬼脸图样,看起来触目惊心,他们却对此浑然不觉。 昨天下午,江时在路口研究了很久,没能消除四个学生身上的黑印,却意外发现这道鬼印可以随他的意志隐藏。 “居然连封印大鬼的人都发现不了?”他表面上神情自若,内心却掀起了惊涛巨浪。 或许是因为他的能力是镜像,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视觉和光线的欺诈,所以可以完美隐藏自己留下的印记。 加上这两个人本身就对他没设防,所以轻易地中招了。 触发条件比千面鬼还要简单,甚至不需要对方抬头,只要隔着镜子看见他就能被标记。 有了这道标记,只要江时想,他可以随时复制对方的外貌。 也能随时知晓对方的位置。 当然,他拿走的是对方的镜像的脸,不会对本体造成伤害,所以战斗过程中是用不上的。 他用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子,在思考怎么向对方解释这个新的能力。 三人的气氛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尴尬。 有上司在旁边坐着虎视眈眈,莫奇也不太打得开话匣子。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鬼,那就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了,”就在这时,坐在桌子右前方的沈念冰突然发了话,她认真地回答道,“我们会把它视为重大灾厄,治安署会派国内的契鬼师强者来镇压。” “灾厄?”江时内心惊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官方对自己的存在是这个定义。 “然后,我们会抹杀它在现实世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她漠然地补充道。 “……” 他闭上嘴不说话了,有点害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会被这女人当扬射杀。 这哪里是超凡治安署,分明是超雄治安官! 沈念冰用修长的手指蘸了点咖啡,在桌子上画出两个圆圈:“古代曾经有灾厄性质的鬼神出现,你知道那些君王领主的处理方式是什么吗?” 江时回想了一下,坦白道:“不知道,不是镇压、封锁、遗忘吗?” “单靠时间的遗忘不确定性太大,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她摇了摇头。 “也对,”他在心里补充道,“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半夜瞎想,把鬼再次召唤过来。” “那时候没有心理催眠,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封建时代的皇帝们会进行活人祭祀,”沈念冰面色沉重地说道,“活祭的本质,就是消灭鬼神的见证者,抹除它们在人世间的痕迹。” 一句话说出来,整个餐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十度,分明是六月份的夏日,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无法彻底消灭鬼,所以消灭相信鬼存在的人吗?” 回顾上古历史,江时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很多大规模的战争,恐怕都有鬼神参与的痕迹。 因为战争本身,就是一扬灵魂与血肉的活祭! 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战俘,西方的凡尔登绞肉机,甚至追溯到远古的逐鹿之战……诸如此类,不仅仅是信仰和意志的斗争,而是用人命去填平现实与地狱的裂隙。 话题陡然变得沉重了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注视着自己旁边的窗户。 “你觉得这对吗?” 江时摇了摇头,这样做不过是人类对未知神秘的妥协。换做他来选择,他会去主动追溯鬼的源头,将它们的老巢杀的片甲不留。 如果鬼来自天上,那就杀到天上,如果它们来自地府,那就炸了阴曹地府。 杀的它们无处可躲,杀的它们怕了,知道重现人间自己将面临的是枪林弹雨,而不是待宰的肥肉跪地磕头,那时候才是真的天下太平。 于是沈念冰轻松地笑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弯成两条缝,像血月的夜晚天上挂的月亮。 “我想我们可能是一路人。” 只有莫奇没想这么多,他没好好上过一堂古代历史课,所以对鬼的感受倒是没有那么直观。 他没心没肺地喝完可乐,然后啃完餐盘里的炸鸡,突然开口问道:“话说回来,头儿,你怎么今天有时间出来请我们吃麦当唠啊。” 沈念冰抿了抿嘴唇,将一头长发挽到身后,双手诚恳地搁在桌子上,直视着江时的眼睛说道:“我想邀请你加入治安署。” “不去。”江时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干脆简练地回绝道。 “为什么呢?”她疑惑地问道,“我们年薪50万起步,还不包含抓获鬼的奖金。” “很简单,就拿这次来说,我拿到手的奖金是两百万。”江时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随后又指了指坐在对面的莫奇,“莫奇说他只有一百万。” 坐在桌子对面的青年呛住了,差点从鼻子里喷出可乐。 他眼睛瞬间惊恐地瞪圆,连忙对女人解释道:“头儿,不是我,我真没说啊!” 见沈念冰还不理解,江时平静地解释道:“我在民间,遇到一只鬼,顺手杀了,我是英雄。” “但一旦有了职责,下次遇到杀不了的鬼,我跑了,那就是狗熊。” 第二十八章:光与影的欺诈 谈钱伤感情,抛开钱不谈,那谈什么,谈情说爱吗? 闻言,沈念冰轻轻地叹出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惋惜,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说罢,她将一份登记表推了过去。 “那么,我想邀请你成为南城分部的民间顾问,这个请求不过分吧?”她微笑着挽了挽头发,“毕竟领导脑袋一拍,心血来潮开表彰会这种事毕竟是少数,如果成为顾问协助解决一次灵异事件,可以获得稳定的奖金提成。” “你可以自由选择接不接任务,”她补充道,“像这次的灵异事件,虽然你只负责解决了夜行狗,但是出现了大鬼和未知级别的鬼作为干扰因素,所以功勋评级是乙级,奖金一百万以上。” “普通夜行狗引发的灵异事件,评级往往在丁级以下,单只奖金一万到二十万不等。” 江时对此感到十分理解,毕竟打鬼还得看主人呢,在阎王面前砍一只小兵,和杀一只草根野鬼可不是一个概念。 他认真地阅读了协议,发现聘请书竟意外的人性化,没有任何硬性的规矩约束,只是挂个顾问的名号,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就算他这个月啥都不干,躺在寝室别出去乱用能力嚯嚯人,都有五千块的生活保障金进账。 毕竟约束自己的契约鬼,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 官方对民间契鬼者的态度很明确:把你的鬼管好,你本人也好好活着,别哪天饿死了变成定时炸弹,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 再三确认这份顾问聘请书没有什么坑人的条款,江时在书页最后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念冰点了点头,将登记表收回到公文包,笑着调侃道:“恭喜你,现在你是合法契鬼者了。” “还有不合法的?”他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感觉牙齿被碳酸侵蚀得发软。 “有的兄弟有的。”莫奇从一旁探过头来,拿着可乐瓶子打岔。 结果当然是被沈念冰按回去,一巴掌拍回到座位上面,抠都抠不下来那种。 她无奈地扶着额说道:“夏国境内的契鬼者,至少有十分之一是未登记的,其中有一半的代价对社会危害性较大,被列入【邪术士】名单。” “邪术士?”江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 “被恶鬼勒索,自己的命需要消耗人命去维持,经常举行杀人仪式取悦厉鬼,这种叫邪术士。”沈念冰皱着眉头说道,“阴沟里的老鼠,这种我们治安署见到了都是直接击毙的。” “怎么区别呢?”他回想起死去的室友陈书梁,不确定他私自购买灵异物品的行为到底正不正当,说不定室友就是个邪术士。 他总不能到街上走一趟,看谁不顺眼就说那人是邪术士,然后顺手就击毙了吧。 “看你的契约代价是什么。”沈念冰喝了一口咖啡,语气稍微舒缓了一点,“我的【冻死骨】的代价是一种症状,每天有一小段时间身体僵硬,类似于渐冻症。” 闻言,江时将视线转向窗边,注视着那个屌丝青年。 莫奇揉了揉自己脸上的红印,掀起衣领遮住脖子上的针线,笑嘻嘻地答道:“我是一次性付完的,代价是我的人头。” “他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契约鬼和他是共生的关系,所以虽然实力弱,但很难被打死。”沈念冰解释道,“总之伤己的是合法契鬼者,代价伤人的是邪术士。” 她低下头翻看着资料,注视着江时的大头照,疑惑地说道:“你的代价居然是失去影子吗?这倒是第一次见。” 江时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能力是转移镜面附近的空间……这是什么原理?”沈念冰接着往下看了几行,一双眼睛瞪大,对他杀鬼时的表现感到大为震撼,抬起头好奇地询问道。 “这是必须回答的问题吗?” “不,当然……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好奇。” 既然对方给自己透露了底牌,那么公平起见,这点消息倒也不必吝啬。 江时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打开了桌边的窗户,让镜面正对着沈念冰的脸,平静地说道:“从你的视角看过去,莫奇在你身后对吧?” 她顺着窗户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小子确实在她背后,袖子里伸出的黑线,甚至在偷她的蛋挞。 注意到沈念冰的视线,那束黑线明显慌乱了一下,随后一把丢下桌子上的蛋挞,然后在空中乖巧地比了一朵小花。 “我勒个……姐,你不是吃饱了吗?”莫奇慌张地将黑线塞回袖子里,回过头尴尬地笑了笑,“头儿,她不懂事,别和小屁孩计较。” 她没有理会这家伙,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对,然后呢?” 江时笑道:“但是在我的视角里,他明明在你左手边啊。”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沈念冰陡然屏住呼吸,发现自己正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而莫奇则转移到了靠窗的座位上。 他甚至对此浑然不觉,还在满脸茫然地喝着可乐。 她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稍作思考就理解了其中的原理:“因为在我们背后的椅靠玻璃上,他坐在我的左边,你直接互换了这个概念。” “不错,镜像是光对眼睛的欺诈。每天晚上你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变漂亮了,这也是镜子的骗局,”江时笑着解释道,“所以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鬼和光是不相容的,或许我的鬼是一个特例。” 沈念冰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和人类契约后,夜行狗可以克服光的约束,所以想要进一步影响现实的话,部分鬼会选择寄生人类,也许它借此机会完成了进化。” 记录下这些后,她将纸和笔都收进公文包,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 江时看着她两个半球上下晃动,沉吟着不说话了,不确定这是不是也是眼睛的骗局。 毕竟她白发是染的,红眼是美瞳,为了构建“白发魔女”的传说,这家伙什么都做得出来,搞不好连性别是不是“女”都是个未知数。 世界太危险了,有时候真怕姐妹变兄弟。 “该走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她拿出手机,干简单练地说道。 随后她拽着莫奇的衣领,转身就要往餐厅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江时的手机响了。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消息,随后表情有些怪异地抬起头,沉默地注视着门口的两人。 “怎么了?”莫奇被拽着衣领在地上拖行,见江时这边来电话了,如蒙大赦地坐起身,迅速打起精神问道。 江时举起手机屏幕,点开了邮件的播放按键。 这是一段求救视频。 班长发来的。 手机里瞬间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邮件上写着一行字: 【阴暗昏黑的房间里,吊死了第三个人】 第二十九章:百鬼万花筒 用手机转发邮件后,她又还给了江时。 她将莫奇丢在身后,蹬着高跟鞋就“笃笃笃”地走出了快餐店,显然接下来一段时间是有的忙了。 莫奇从地板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无奈地对江时说道:“嘿,来活了。” 说罢,他也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行头,背上黑色单肩包准备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问一句:“你同学求救,准备来帮忙不?” 见对方摇了摇头,他也不作强求,吹了个轻松的口哨,转身走出门。 江时依然平静地坐在原地,没有想要行动的意思。 他不觉得封印大鬼的人都搞不定的事,自己还能掺和上两脚。 何况班长和他很熟吗?说不上来,大一的时候曾经和他还有过矛盾,尽管这些小事都已经过去了,在人心里留不下一点波澜。 他们之间说不上有仇,也算不上普通朋友,人际关系淡得可怕,没有任何义务和动机去救她。 于是他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点可乐,将玻璃杯“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 他准备接下来出门去物色一间出租屋。 刚起身走到快餐店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他定睛一看,是侯三打过来的。 “喂,江哥,出大事了!”电话那头传来猴子焦急的喊声,“那个邮件你收到了没?” “收到了,已经有专人去处理了,怎么了?”他站在快餐店门口,视线落到马路对面的一家杂玩小摊上,语气丝毫没有关心的意思。 “我们班上所有人都收到了求救邮件,”手机对面的人惊慌地说道,“现在班级群已经炸开了锅,还有人把这个视频发到校园论坛,结果没过一分钟就被封号了。” 侯三停顿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江哥,你实话跟我说,这是跟男寝八栋一样的事件,对吗?” “那些东西……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却一无所知,是这样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时没有否认,他只是劝慰道:“别瞎操心,还有不要再转发这个视频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自有人去维持秩序,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安全。” 安抚好猴子的情绪,他关闭了电话,内心却产生浅浅的不安。 并不是惧怕鬼,而是惧怕人。 利用邮件散布恐慌,为恐怖的传说造势,不像是鬼能做出来的手笔,倒像是人为。 视频里并没有人上吊的扬面,只不过是一段女生尖叫的音频,满地蔓延的红色液体,配上一段有意引导人遐想的文字。 有人在制造恐慌,想要吸引调查员的注意,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心里带着这份不安,江时走到马路对面的杂货摊,突然在一处卖玩具的摊贩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家寻常的店面,卖报卖烟酒,还有些漫画书杂乱地摆放在门口。 “走一走看一看嘞,珍品杂玩,”摊贩老板摇着蒲扇,坐在藤织小圆凳上,操着一口本地口音,咧开嘴吆喝道,“小哥来瞅瞅,都是精巧玩意儿,买一个送朋友送同学。” 这家店铺开在A大附近,生意却格外冷清,主要是因为卖的东西样式太古旧了,就连上世纪的唱片机都有像模像样的仿制品。 学生们要买礼物送人,也只会优先选择隔壁那家装潢豪横的首饰店,买些名贵的手表和珠宝项链。 江时半蹲下身,捡起桌上的一个小巧的单片镜筒,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 万花筒整体刷了红漆,边缘金色的纹路盘了一条龙,整体大小不过拇指长。 透过镜筒看过去,能看到千变万化的光斑,呈现对称的圆形分布,用手拧动筒身上的活动机关,还能看到彩色光斑不断聚合分散发生变化。 “这个多少钱?”江时透过万花筒观察着天空,看到了一千朵形状相同的云。 老板往这边瞥了一眼,咧开一口大黄牙,手上的蒲扇摇得更欢快了:“小兄弟好眼光,这是万花筒嘞,十五块钱。” 随后他笑眯眯地又做起了生意:“这的东西都是十五块,您要是买俩件,我统共算二十给你。” 于是江时点了点头,随意在小摊里瞟了一眼,相中一件带着大红宝石的蝴蝶结发饰。 “就这两样,二十。”他没有讨价还价,挑拣出两样物品,干脆利落地付了款。 老板喜笑颜开,打包礼物时好奇地八卦道:“小伙子买这些,是打算送女朋友的?人漂亮不?” 谁知江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坦白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她可能连个人都不算。”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黑色背包,开朗地笑道:“她在我包里装着呢,要不你打开问问?” 这话把老板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上纵横着冷汗,陪着笑说道:“不了不了,小兄弟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大热天的叫我心窝里一凉。” 于是江时收好万花筒,微笑着和老板道了别,背上黑黢黢的单肩包起身离开杂货摊。 “还是年轻人玩的花啊。”坐在门口的老汉长叹道。 出门右拐,很容易地看到了学校附近出租屋的广告,他从电线杆上随手揭下一张价格适中的广告,拨通了对面的电话。 “嘟……嘟……嘟……” 从打出电话到进门看房,中间不过短短的三十分钟,江时就已经站在了一间装修别致的小独栋门口。 初夏的蝉鸣从楼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他看上了这栋楼底下郁郁葱葱的小花园,有生机活力的地方更有活人气儿,撞鬼的概率小很多。 房东太太是个极热情的八旬老婆婆,之前在A大当过教授,一张脸尽管已经老成了菊花,人还依然硬朗地拄着拐杖,亲自走下楼迎接她的房客。 一个月两千块的房租,在这个地段不算贵也不算便宜,但是相对于这里安静舒适的环境来说,要价已经算低的了。 用她的话说,人老了不算缺钱,儿女在外地工作,有个年轻人在身边住着,免得哪天自己一歪倒在地上,死了几个月尸体臭了都没人发现。 上下两楼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诡异的东西,他给老太太看了一眼学生证和身份证,随后付完这半年的房租,办好租房的手续,就轻松地拎包入住了。 独栋一共两层,屋内宽敞舒适,他有单独的一间卧室,起居室和敞亮的阳台、书房、厨房任他使用,不收额外的电费和油烟费。 老太太只要求每周打扫两次卫生,她一个人整理不来。 江时忙完房子的事,终于能回到自己卧室,一咕噜地跳上床,直接开启躺平模式。 原地摆烂了一小会,他拆开了万花筒的包装。 随后他从背包里拿出装着红鬼的镜片,对准房间顶部的吊灯。 鲜红的高跟鞋投映在他深黑的眼睛里,散发着诡异和不详的气息。 他要制造百鬼万花筒。 第三十章:天外飞驴 江时坐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拿起筷子刚准备吃炒河粉。 牛肉和鸡蛋炒得很匀,热腾腾的河粉散发着香气,边缘呈现金黄酥脆的质感,想来是美味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皱着眉问道:“吃饭呢,你们那边事还没解决?” “唉,别提了,”电话另一头,莫奇长叹一口气,竟然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语气焦急地问道,“你会玩海龟汤吗?” “啥?”江时被问懵了。 他回忆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河粉,说道:“高中玩过几次,问这个干什么,鬼闲着没事想跟你们玩游戏?” 所谓海龟汤,就像是用海龟煮出来的汤水,露出来的信息就是谜面,需要玩家猜测的就是谜底。 大多数结果是血腥的凶杀案,玩家询问主持者问题,而回答者只能说“是”或者“不是”,通过拼凑的信息组成结果。 “不是鬼,是人。”莫奇无奈地说道,“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明白,有个疯子劫持了五个学生,我上司已经进屋去谈判了,现在还没结果,有些方案需要用到你的能力,你能来帮忙吗?” “非我不可?”江时犹豫地看着面前的河粉。 “是,非你不可,你还在学校吗,我现在开车来接你。” “好吧。” 对面挂断了电话。 …… 三十分钟后,江时捧着一碗炒河粉,坐在一辆小电驴的后座上。 他看着莫奇狂蹬助力脚踏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靠,你们治安署不是挺有钱的吗?”他无力地吐槽道。 莫奇在前方奋力踩着踏板,欲哭无泪地吼道:“我也不想的啊,你看看三环内堵成啥样。等车开了两个来回,人质早凉了,我送你过去都能现扬解剖尸体了。” 江时不说话了。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在后车位上,打了个响指。 这辆粉色小电驴,竟然以每秒三百米的速度,下一刻瞬间出现在百米外的十字路口。 再下一秒,它就已经飞驰出一整条街道了! 莫奇吓得冷汗直流,知道这家伙动用了厉鬼的能力,于是紧紧握住车把,生怕自己被甩下车,感觉自己就像在天上飞! 此时,十字路口处,一辆白色的炫酷超跑停在街头。 车内的男人刚和朋友们吻别,整理了一下领结,戴着墨镜叼着香烟,坐在驾驶位上等红绿灯。 副驾驶位上,一个穿着黑丝吊带袜的女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注视着头顶的红灯。 她不满地抱怨道:“亲爱的,你这个身份,还需要等红绿灯啊?”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笑话她肤浅:“斗车一时爽,投胎火葬扬。面子可以不要,人生不能重来。”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眼前一亮,伸出手指着车窗外,趴在窗户边大喊道:“亲爱的,快看那辆小电驴!” 她话音刚落,烟尘陡然四起,一辆愤怒的电瓶车瞬间出现在这辆超跑旁边,猛地急刹车停在路口,没有人看清它是从哪冒出来的。 男人猛地弹坐起身,摘下墨镜看向车窗。 “草,吓老子一跳。” 他摇下车窗户,对外面的人喊道:“喂!你们怎么开车的?” 只见那辆电瓶车上载了两个人,前排一个穿着皮衣夹克的黑道混混,后排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俊后生。 那学生模样的青年甚至还端着一碗炒河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从心底里泛起寒意。 他惋惜地说道:“河粉凉了……” 男人被他盯得眼皮直跳,于是吐出嘴里的香烟,低声骂道:“两个穷鬼,晦气。” 坐在前排的混混瞬间怒了,伸出中指对骂道:“怎么说话呢?要不是赶时间,信不信老子给你头拧掉?” 下一刻,绿灯突然亮了。 愤怒的小电驴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带着莫奇竖起的中指,瞬间窜出去数百米,留下一屁股的灰尘。 男人吃了一嘴的灰,大声咳嗽着,眼泪都呛出来了。 身旁的女人兴奋地拍着大腿,指着前方喊道:“亲爱的,我们快追上去!” 谁知男人竟然打开车门,二话不说,一脚给女人踹了出去。 她瞪圆画着浓妆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趴在地上。 随后他松开西装最上方两颗扣子,眼睛里带着兴奋的光,猛地将油门踩到底:“老子之前可是南城车神,再快能有我快?吗的,今年新拿的驾照不要了!” 这辆白色的超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像愤怒的公牛一般冲了出去! 眨眼间,这辆车加速到每小时四百多公里,甚至还在不断提速。 街道边的建筑物,就像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两道迅疾的影子在城市间飞驰。 可即使达到如此恐怖的高速,他却怎么都追不上那辆疯狂的小电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鬼魅一般的黑影不断远去。 再一眨眼,那道黑影竟然瞬间消失在地面上。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前车窗,随后猛地抬起头往天上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给他吓掉。 “我靠,666,这个入是挂!” 只见那辆电瓶车竟然演都不演了,直接飞檐走壁开到了天上,在城市林立的高楼间不断穿梭。 不过瞬息之间,小电驴消失在了视野中。 只留下男人坐在高速飞驰的超跑内,看着后车镜里闪烁的警笛,感到有些汗流浃背了。 他叼上今年最后一根香烟,从嘴里缓缓吐出一丝云雾。 “喂,老婆,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他颤抖着手拨通了家人的电话。 …… 当天下午六点半,一家商扬的剧本杀的主题店二楼。 一个眼眶下凹,神情颓废的男人,穿着带有黑色兜帽的长袍,坐在大楼窗户的旁边。 在他身后,歪七扭八地躺着五个人。 三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如果江时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两个男生,是上次在男寝八栋遇见的副会长和体委。 这家店面已经被重重的枪支包围,武装人员蛰伏在暗处,随时听凭调遣冲进去制服罪犯。 男人脸上带着不耐烦,开口说道:“我说过,一旦你们就地射杀我,这些学生娃娃就再也回不来了。” 沈念冰站在他对面举着手枪,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冷地问道:“你需要什么?” “很简单,”男人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笑容,指着地上的人神神叨叨地说道,“你们亲自进入我的剧本,和我的鬼玩一扬游戏。” 他眼睛里带着痴迷的神情,望着窗外的天光:“帮帮我,你们进到门里,把我换出来。”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那是什么……”他停止了祷告,呆滞地说道。 沈念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窗外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于是皱起了眉毛。 她在对讲机里问道:“附近有无人机吗?” “头儿,没有。”接线人员茫然地答道。 男人眯起眼睛,努力往外探了探头。 “轰”地一声,一辆粉色的小电驴径直朝他脸上砸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冢中枯骨 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莫奇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揩了揩脸上的冷汗,紧紧闭上眼睛吞咽着口水,终于缓了一口气:“兄弟,你开碰碰车肯定贼六。” 回头一看,发现沈念冰焦急地冲上前来,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于是他笑着伸出两根指头,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说:“头儿,我没事。” 谁知那女人竟一把将他推开。 她在地上的窗户碎片里刨着罪犯的躯体,语气冰冷地说道:“这玩意儿要是有事,你就完蛋了。” 莫奇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他俩直接把犯罪分子压在车底下了,浑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紧下了车,也加入到挖掘的行列中。 终于,那个满脸颓丧的男人被挖了出来,尽管侥幸没死,但也因为头部受到重创陷入了昏迷。 “这下麻烦了,”沈念冰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头看着满地的烂摊子,皱起眉毛说道,“在他醒之前,这几个人质还得在鬼压床的状态下待上一段时间。” 随后她招了招手,门外有序地进来几个全副武装的调查员。 “把学生和罪犯分别送到医院治疗,”她拂袖转过身去,语气冰冷地说道,“这个邪术士醒了就执行拷问程序,不用留情。” 江时在旁边好奇地蹲了一会,这才看到所谓的“邪术士”到底长什么样。 那是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整个人的颧骨附近凹陷,惧光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窝里,显然是在黑暗处待久了的缘故。 医护人员将他抬上担架时,黑色的油腻的长袍散开半边,江时甚至能看到对方如同冢中枯骨一般的身躯。 这个人彻底从内部腐朽了,早已行将就木,半个身子进了棺材。 “是他的鬼干的?”他疑惑地问道。 莫奇也看到了男人的恐怖模样,点了点头说道:“契约鬼寄生在人身上,无法满足它要求的条件,人就会被慢慢吸干。” “他的代价是什么呢?” “完成鬼的剧本。他需要每个月拉一批群众演员到梦境里,通关鬼的游戏,”莫奇解释道,“之前他作案过几次,每次都是找的桥头的乞丐,而且下咒很隐蔽。” 江时疑惑地问道:“那又怎么突然看上我同学了?” “因为他时间不多了。”对方摇了摇头说道,“流浪汉里面一半是精神病,还有一半是无业游民,大字都不认得一个,能通关游戏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他挑中了经常来玩剧本杀的大学生,希望那些人能给他一个解脱。” 看着担架上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的学生们,莫奇叹惋地说道:“但是很显然,在鬼的主扬内,游戏就是个屁话。规则是它定的,没人能通关。” 江时注视着医护人员远去,听到救护车“滴呜滴呜”的长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着窗外开口说道: “有个女生,身上有鬼,你们没看到吗?” 莫奇沉思了一会,面色严肃地问:“之前没注意到,什么类型的?” “长得很瘦的鬼,趴在她肩膀上,普通人看不到,当时我没有自保能力就没去管,”他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说道,“如果她把这鬼带进梦里,会发生什么?”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道:“两种可能,一种是新来的鬼杀了梦中鬼,学生们就彻底出不来了。” “另一种呢?” “梦中鬼镇压了小鬼,对现实的影响变得更强……糟了。”莫奇越说脸色越难看,拿起手机就要给沈念冰打电话,提前告诉她这件事,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然而电话打出去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通。 “草!”莫奇恨不得扇自己大嘴巴子,“怪我乌鸦嘴!” 就在他准备直接跳窗出去追救护车时,电话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突然接通了。 沈念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心情十分低落,就好像要杀人一样:“什么事?” 莫奇焦急地说道:“有个学生身上有鬼,我怕你中招了,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谁知对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我刚才没忍住砍了他一刀,现在已经在梦境里了。”沈念冰举起手里的菜刀,反光的刀身映照着血红的眼睛。 “……”莫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冷静地吩咐道:“留意刚才在房间里接触过罪犯的人,这个拉入梦境的机制也许是随机的。” “另外,”她语气舒缓了不少,“既然电话能打通,说明这只鬼还不会展开鬼打墙,以江时的能力应该可以自由进出,我需要他帮忙把我转移到梦境深层。” 她盯着漆黑的虚空,拿着菜刀睁大眼睛说道:“放我进去,我要砍烂这个鬼地方。” 这让莫奇暂时松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准备招呼江时。 结果一转头,哪里还有这位临时顾问的人影? 那小子神出鬼没的,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怎么了?”沈念冰问道。 “他……”莫奇尴尬地拍了拍脑袋,环顾了一圈房间还是没找到人,“好像被拉进梦境里了。” 与此同时,厉鬼编织的噩梦深处。 一间狭小的房间里,五个学生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围着一个空花盆跪坐成一圈。 就像在举行神秘的仪式。 短发的女生感觉脖子发酸,感觉就像有人坐在她脖子上荡秋千一样,她带着哭腔说道:“班长,我们要一直盯着橘子树吗?” 班长也感到很害怕,但她咬了咬牙压制住内心的崩溃,安慰对方说道:“这是唯一安全的提示,我们不能乱想,否则会遇到更可怕的东西。” 坐在她对面的体育委员宋子辉坚持不住了,他索性往地上一坐,泄气地说道:“就算我们不盯着它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不知道,”班长茫然地摇了摇头,近乎到达了情绪崩溃的边缘,“我什么都不敢做,我们进来这个房间半个小时了,一直盯着这个花盆才没有怪物出现。” 副会长顾秋明转了转酸涩的手腕,突然摇头说道:“有一种现象叫鸽子效应。” 另外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女生吞咽了一下口水,问道:“什么意思?” “每过一定时间给一只鸽子投喂食物,如果有次喂食的时候鸽子正在转圈,那么它就会一直转圈,因为它会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导致了食物到来,”顾秋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实际上危险是早已预定好时间的,我们就是那只蠢鸽子。” 他摊开双手,满脸不屑地说道:“看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下一秒,房间里突然响起第六个人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肝都颤栗了起来。 “我觉得你说的对。” 第三十二章:看不见的恐怖 顾秋明心跳停止了一瞬,他僵硬的转过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房间里并没有第六个人。 “我幻听了?”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突然抓住宋子辉的衣领,神经质地问道,“你听到了吗?” 宋子辉没有推开他,而是龟缩在墙角,同样瞪大惊恐的双眼,迟疑地点了点头:“听到了。” “橘子树说话了?”班长往后踉跄了半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低头,我在你手机里。” 闻言,班长颤颤巍巍地掏出裙子底下的手机,看到江时那张苍白的熟悉脸,顿时感到又惊又喜。 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抹着脸上的眼泪,甚至都顾不上思考对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哽咽着呼救道:“江时,救救我,救救我们。” “求求你了,只要能出去,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们手机有信号,没有向其他人求救吗?”江时皱起眉问道。 “我不知道……”她崩溃地啜泣着,“我们想给父母打电话,但是刚才房间里灌满了水,手机全都泡了水,不能用了。” 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一时间,所有人的寒毛都耸立起来。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手机里的青年。 “不对,手机坏了,你是怎么打进来的?”顾秋明一把夺过手机,眼睛里带着惊慌和恐惧,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唯一的通讯道具从房间里丢出去。 班长顿时急了,从他手里抢夺着手机,大声呵斥道:“管他怎么打进来的,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只要能出去,问这么多干嘛?” “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顾秋明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说道,“如果他是鬼伪装的怎么办?” 江时蹲在手机里,被两个人抢来抢去,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他竖起一根手指,平静地说道:“嘘——” “它进来了。” 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听见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以及轻微的,不易被察觉的,骨骼碰撞的声音。 就像是老旧的手推车发出的呻吟。 那个声音很近,越来越清晰,就像行走在他们身边。 “谁进来了?”顾秋明屏住呼吸,用发颤的嗓音低声问道。 江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抬起头,注视着空荡荡的房间,盯着只有他能看到的怪物。 他看到那只骨头拼成的巨蛇,扭动着僵硬的躯体,张开巨大的颌骨,将嘴对准那个短发的女生,只要轻轻一咬就会血流如注。 女生颤抖着身体,眼睛直直的看着江时,张开发紫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看着我?” 江时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用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反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她胆寒地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我感觉就像掉进了蛇窝,这里好冷。” 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那只巨大的骨蛇骤然崩解,从它躯体里爬出无数细碎的小蛇,它们顺着女生的腿根蜿蜒攀爬上去,几乎要覆盖她的脸。 不能让她再继续瞎想下去了,要不然真会闹出人命。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用轻柔的语调安抚道:“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按我说的做。” 尽管他已经在极力缓和语气了,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却依然带着冰冷的寒意。 “好的……好的。”女生嘴唇颤抖着打着哆嗦,冷得浑身僵硬,感觉自己身上就像有无数冰凉的蛇在游走。 “躺在地上,深呼吸,想象自己躺在羽毛的海洋里,”江时吩咐道,“副会长,把你外套给她穿上。” 尽管不信任他,顾秋明也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没有任何人比这家伙更了解梦境,于是他二话不说地脱下外套,走上前披在女生肩膀上。 “谢谢……”她的做了两个深呼吸,脸色红润了不少,“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看到女生周围的小蛇消散,从房间的门缝里溜出去,江时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开口解释道:“这个梦境在排斥我,可能因为剧本的人数上限是五个人,我和另外一个救援人员进不来。” 在所有人惊魂未定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现在它走了,告诉我游戏规则。” 于是班长点了点头,将装着江时的手机搁在花盆边,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她努力克服着恐惧,说道:“提示是一张纸条,还有我们从花盆里挖出来的橘子种子。” 说罢,她张开手掌,露出里面两颗橘子种,那是已经干瘪的失去生机的果核。 江时让她在手机面前展开纸条,随后沉默了下来,无声地阅读着里面的信息。 【奶奶每天都会给我一个橘子,后来她再也没给过我橘子】 【再到后来,我又拿到橘子了,爸爸吓得要死】 “海龟汤的谜面?”他似乎听过这个故事,于是皱起眉疑惑地问道,“回答问题的人又是谁呢?” 没有人说话。 在旁边沉默的顾秋明突然开了口,他指着这个房间,沉吟着说道:“是房间。” “房间?” 对方点了点头,解释道:“没错,一开始我们没有拿到橘子种子,是清婉偶然问出‘和橘子种子有关’的问题,我们才在花盆里发现了这东西。” “清婉”是第三个女生,看起来胆子比较大,她也是唯一一个江时之前没见过的人。 顾秋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本来可以当成正常海龟汤玩的,但是你敢问有关死亡的问题吗?我是不敢的。” 说到这里,江时立刻就理解了他们的困境。 房间会兑现问题的答案。 比如他们问:“有人死了吗?” 假如房间真杀一个人给他们看怎么办? 问题的结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但是海龟汤的故事,大多数又和凶杀案有关,不死个人简直是天理难容,这就导致玩家不敢提问,剧情没有一丁点进展。 江时思考了片刻,突然抬起头说道:“好办。” “我去问度娘。” 第三十三章:尸香橘树 江时泰然自若地坐在屏幕里,当扬掏出自己兜里的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奶奶的橘子”相关的谜面。 房间里变得沉默无声,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着结果。 因为这关乎到每个人的生死。 过了一会,他放下手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遗憾地说道:“草了,这里没wifi。” 顾秋明瞪着发红的眼睛,压抑着崩溃的情绪问道:“那流量呢?哥,求你了,出去我给你充十万块钱话费。” “试过了,夏国移动没有开到梦境里的业务,这条路行不通。”江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电话倒是能打,或许是为了吸引更多猎物进来? 但是信号不怎么好,说话断断续续的,而且有时候还打不通。 所有人的心情再次跌回谷底,绝望就像阴霾一样笼罩着每个人的脸。 “现在有两个选择,”江时举起食指分析道,“要么等我那个朋友强行打破梦境,她现在正在外围的虚空里乱砍,我能感觉到她的位置在不断跳跃。” “要么莽一把,用危险性最小的猜测去试探答案。” 听到这句话,一直不说话的“清婉”突然举起手,提议道:“我们可以把猜测写在纸上,确定没有危险后再向房间提问。” 大家都同意这个主意。 宋子辉点了点头,他从自己书包里翻出打湿的草稿本和笔,抻了抻皱巴巴的纸页,随后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根笔。 “将就着能用。” 随后,他们围成一圈坐下,皱起眉毛苦苦思索了一会,根据提示不断联想,在纸上写下了各自的猜测。 江时瞥了一眼关键词,看到最顶端的问题是“奶奶死了?”,第二个问题是“后来又拿到的橘子是哪来的?”,第三个问题是“她被我杀了?” 他在心里感叹道,要是他是那个奶奶,估计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操起橘子树好好敲打这些不孝龟孙们的狗头了。 第一个问题显然是不能问的,他们将这个问题默认成“是,她死了”,这才顺利展开接下来的讨论。 只能说不愧是头脑灵活的年轻人,五个学生很快就拼凑出事件的梗概。 【奶奶死了,所以没办法再给我橘子。】 班长思考了一会,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开口问道:“后来的橘子是奶奶给的吗?” 房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最中间那盆橘子发了芽。 “这是什么意思?”体委宋子辉抓耳挠腮地问道,“到底是不是啊?” 江时出声道:“应该不是,不然估计会有个老太太跳出来给你送橘子。” 于是班长继续问道:“【我】发现奶奶最后还活着?” 房间依然没有发生变化。 她有点泄气,不过想来也觉得这问题太离谱,人死了怎么还能诈尸呢? 推理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江时突然开口提醒道:“有没有可能,后来的橘子是橘子树结出来的?” 他话音刚落,房间内的花盆陡然发生变化,那棵橘子树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生长,眨眼间竟然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 随后,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这颗果树竟然结出了橙黄油亮的果实,如同橘色的灯笼挂在树梢,散发着诡异而又诱人的清香。 推理正确! 林清婉皱了皱鼻子,盯着空中悬挂的橘子,表情凝重地说道:“这个香味我闻过。” 顾秋明感觉心里有些不安,他记得这个女生父亲是在殡仪馆上班的,于是连忙阻止她:“等会!” 他将一张草稿纸递到女生手里:“先别说,写在这个上面。” 女生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她的字体工整漂亮,却让所有人心底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尸香。”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感觉到一阵触电般的灵感划过大脑皮层,浑身的细胞都在打着寒颤。 班长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她的猜测: “橘子树是奶奶的尸体上长出来的。” 这个猜测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奶奶是怎么死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房间里必须死一个人,用她/他的尸体扮演橘子树的养料。 宋子辉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昔日和气的同学们脸上都充满了警觉和戒备,仿佛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反目成仇。 谁想死?谁都不想死。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僵局。 “我突然想起来,你们还有一个选择。” 江时的话,让他们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顾秋明激动地盯着手机,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选择?” 可是对方接下来的解释,却让所有人的心情再次坠入到冰窖。 “用你们一个人的身份,把我从镜子里换出来。”江时摸着自己的下巴,平静地注视着五个学生,“我来顶替你们,去把刚才那只怪物干掉,这样房间里就有尸体了。” “那被换进去的人会怎么样?”班长小声提问道。 “不怎么样,顶多在手机里呆上一段时间,得注意别被砸碎分尸了。”他解释道。 他的话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顾秋明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钻进脊髓,脸皮抽搐着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可我们不确定你是不是鬼,如果是在诱导我们把你放出来怎么办?如果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怎么办?”他犹豫再三地摇了摇头,“我是不敢和你交换身份的。” 江时的突然出现,就好像一面神奇的魔镜,帮助他们解密的同时,也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要的警惕和惜命是人之常情,江时没有再解释什么。 众人再次陷入了焦灼的沉默中。 就在这时,那个叫林清婉的女生打破了沉默,她主动站出来说道:“江同学,我听我父亲提到过你的事,所以我相信你。” “你爹叫什么?”他问道。 “林修。” 江时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在之前的表彰大会名单看到过,对方应该也是个契鬼者。 于是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女生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抬起头诚恳地注视着江时,继续说道:“我可以和你交换身份,请问我该怎么做?” “让我想想……”江时盘腿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其实只要目标靠近光滑平面,他随时都能把人拉进镜子里。 不过他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为了创造属于他自己的传说,他需要一句召唤语。 最好带点恐怖和神秘色彩,别和“古拉拉黑暗之神”一样中二就行。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说道:“将手掌平放在手机上,念出【镜仙,镜仙,请你来取走我的脸】。” 第三十四章:镜仙,请你来取走我的脸 顾秋明更是后退到墙角,脸色吓得发白,没有人敢上前来尝试镜中仙的召唤仪式。 这是什么鬼仪式? 听起来邪门得要死! 林清婉内心惊了一下,她记得父亲说过,只有强大的鬼神降世才需要信徒念咒语。 她现在心里有些忐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召唤个邪神出来, 但她已经答应过江时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 如果对方真的是强大的鬼神,在她许下承诺的一瞬间,她的灵魂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犹豫了很久,她将右手放在手机上,喃喃地说道:“镜仙镜仙,请你来取走我的脸。” 就这样重复了三次。 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黑黢黢的镜面,空气仿佛都因为这句咒语变得黏稠又诡谲。 手机屏幕依然保持着平静。 就在他们眼睛都酸涩地渗着泪,快要失去耐心时。 黑色的屏幕竟然如同水面一般荡漾出波纹,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四周扩散开。 突然,一只惨白发青的手,陡然伸出漆黑的平面,与女生的右手十指相扣! “如你所愿。”低沉的男声响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的耳语。 她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扯进了手机里,在头部接触到那个平面的瞬间,她的躯体就像被凭空斩断一般,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女生被手机吃了,连渣都不剩。 班长吓得跌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呻吟。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宋子辉和短发女生脸色发白,而顾秋明更是脸色铁青,面色凝重地盯着黑色的手机屏幕,手里举着仅有的自拍杆当作武器,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完了,我们完了,他是鬼……”他悲观地想着。 下一刻,一双苍白秀气的手,从黑色的镜面里破土而出,就像冲破泥土封锁的昙花种子,绽放出不染尘埃的鲜花。 那双手的主人,那个长得和林清婉一模一样的“女人”,竟然从手机里缓缓爬了出来。 先是手臂,上身,然后是清秀的脸,雪白的大腿…… “林清婉”从手机里钻了出来,但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死气,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得滚圆,让他们感到十分陌生。 她慢慢站起身来,用一种扭曲的姿势,“咔吧咔吧”地活动着脖子和四肢。 这一幕,让顾秋明想起了电影里的丧尸出棺! 随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林清婉”嘴角溢出寒意,直勾勾地盯着顾秋明的方向。 “你要干什么?”他克服内心的恐惧,歇斯底里地吼道。 下一秒,她瞬息出现在顾秋明面前。 在对方震恐的注视下,她缓缓伸出手,拿走了自拍杆。 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双腿发软,瞳孔不停的颤动,毫无还手之力。 “女生”将自拍杆扛在肩上,左手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俏皮的手势,爽朗地笑道:“哟~你的DD代打已上线,记得给五星好评。” 听到这不正经的语调,班长这才意识到,这人就是江时本人。 于是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发现自己双腿发麻,连动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叫苦不迭地弯下腰,心有余悸地抱怨道:“江时,你吓死我了。” 短发的女生从害怕中缓过神,仔细观察着“林清婉”的身体,突然瞪大眼睛问道:“清婉,你……怎么变成平的了?” 于是江时低下头,看着眼前铁板一样的胸膛,稍显尴尬地解释道: “呃,因为……热胀冷缩?” 毕竟他拿走的是脸皮,又不是那个人的身体,相貌声音可以模仿,身体零部件可变不了。 他扛着自拍杆,向其他人解释道:“总之,现在这是我女号,用来欺骗这个房间的鬼,你们没意见吧?” 所有人的头都摇得像拨浪鼓。 这么吓人,谁敢有意见啊?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班长捧着手机,注视着里面的女生,有些焦急地问道,“清婉她现在没事吧?” 只见江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食指说道:“她没事,你拿稳点,别给她头摔掉了就行。” 随后,他将视线转向房间唯一的门,杵着自拍杆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顾秋明将信将疑地问道,“等什么?” “等尸体送上门来。” 他话音刚落,众人屏住呼吸,再次听到了“嘎吱嘎吱”的骨头碰撞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看不见的怪物又来了。 学生们胆寒地睁大眼睛,用惊慌的目光看向江时,那个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男人……准确的说,现在算女人。 他悠哉悠哉地席地而坐,眯起眼睛小憩了一会,似乎根本没有把这只怪物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听到声音走到门口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 他拖着钢制的自拍杆,往房间的大门走去,伸手摸向房间的门把手。 “你要干什么?”顾秋明站在角落里,浑身神经紧绷,警惕地问道。 江时打开房间门,笑道:“出去给你们制造尸体。” 说罢,在学生们惴惴不安的目光中,他独身一人走出了房门,甚至还不忘将刷着红漆的木门关上。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视线转向面前的巨大的怪物。 那是一条骨头蛇。 头颅高度三米,长度尚且未知,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走廊,那条蛇用人头大的白色眼珠子死死盯着他,吐出人脊椎骨构成的蛇信。 江时浑身肌肉紧绷,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赤红色的镜筒,那是他制造出的百鬼万花筒。 他的视线死死注视着巨蛇,手指轻轻敲了敲镜筒,轻声说道:“红姐,出来干活了。” 下一秒,那条巨蛇动了! 它张开巨大的下颚,猛地往前冲撞,浑身的骨头“咯啦咯啦”作响,“轰隆”一声将那人所站的地方撞得粉碎。 烟尘四起,就连他身后的木门也被撞坏了一大半,只剩下破烂的板子在空中“吱呀”地呻吟着,露出房间内学生们惊恐的面孔。 “完了,他作死把我们也捎上了!”看着门外空洞的走廊,顾秋明心里慌得一批,一边埋怨着江时的莽撞,一边慌乱地用手将木门掩上。 大蛇已经注意到了房间内的活物,拱起身躯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就在这时,烟尘逐渐散去。 学生们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心脏不由得一颤。 走廊的废墟里浮现出一道恐怖的人影! 他的脸损毁了一半,如同血色的恶魔,另一半俊秀的脸带着冰冷的杀意,空洞的眼眶里漆黑一片。 那人索性伸出青筋暴起的右手,径直撕掉损坏的脸皮。 随后,他高高扬起嘴角,用沉闷的男人的声音说道: “拆了它。” 第三十五章:树下的头骨 红鬼的高跟鞋被抛向空中,迅速生长出血肉,经络,骨骼,顷刻之间她就变成了完全的鬼! 她的眼睛瞪得血红,整只鬼变得残忍嗜血,疯狂地撕咬着身边一切能接触到的东西。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条巨大的骨头蛇。 女鬼如同子弹一般,“砰”地一声扎进白骨堆中,如同疯狂的大狗开始拆解骨架。 她尖锐的爪子深深刺入大蛇的颌骨,竟然直接洞穿了对方钢铁般的防御,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骨蛇痛苦地轰然倒地,发出暴怒的“嘶嘶”声,不甘示弱地蜷缩起尾鞭,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抽打在女鬼身上,将其打得皮开肉绽,露出脊背上森森的白骨。 但红鬼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掐住巨蛇的脖子,她的速度和力量显然更胜一筹,不停地拆卸着怪物的骨架。 最终,战斗在十分钟内结束了。 江时站在小山高的骨架堆上,脚踩着巨蛇高傲的头颅,俯视着这只不可一世的怪物。 他举起手里的自拍杆,“噗呲”一声刺瞎了它不甘心的竖瞳。 “你撕了我一张脸,我撕了你,这很公平。” 然而危险却并没有消失,红鬼在拆解掉怪物后,身躯变得更加臃肿扭曲,她红色的衣裙如同泼了血一般,变得更加鲜亮了。 她弓起血肉模糊的脊背,将嗜血的眼瞳对准门内的学生,猩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裸露的上牙龈。 门内的学生吓得噤若寒蝉,就像小鸡崽儿一样缩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秋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江时放出来一只战力爆表的女鬼,在外面把怪物拆得只剩骨头渣渣了! 那家伙竟然可以轻易驾驭厉鬼。 她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大战一扬后,似乎将房间内的人当成了美味的补品,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看。 于是他用发抖的嗓音对外喊道:“喂!江时,快把你的鬼收起来,你想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只见江时伸出手,从大蛇的眼睛里拔出自拍杆。 随后,他拿起口袋里的万花筒,将镜口对准女鬼。 红鬼察觉到危险,于是嘶吼着猛蹬双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站着的方向扑过来,想要将这个封印她的家伙撕成碎片。 可他却不闪不避,右手轻轻转动万花筒的滚轮,将明亮的光斑校准到高跟鞋的图样位置。 房间里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谁也没想到这只鬼竟然还会临阵倒戈。 看着男生即将被开膛破肚,班长紧张地尖叫出声。 在女鬼的爪子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视野内的红色陡然消失。 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了痕迹,就像旧照片发生了失真,红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蒸发不见! 只留下房间内的学生们哑然无声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门外残破的木片,遍地累累的白骨,以及那个神秘的从镜子里走出来青年,证实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江时用手指转了转万花筒,满脸轻松地将其塞回口袋里,就像表演完一扬不足为道的魔术。 “愣着干嘛,来运尸体。”他回头喊道。 顾秋明他们从惊愕中缓过神,这才互相对视一眼,从同伴们的眼里看到相同的复杂情绪。 这家伙已经接触到了更深层次的神秘领域,他对鬼的出现表现得习以为常,甚至利用鬼用的得心应手,很显然,他们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心中怀着忐忑不安,他们七手八脚地抓住地上的骸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条蛇的遗体拖进了房间。 “接下来怎么办呢?”班长不安地问道,她抬起视线,却不敢看江时的眼睛。 经过刚才那扬战斗,她感觉这个男生变得很陌生。 他孤独的背影将所有人远远抛在后面,已经越走越远,在深海中越沉越深,快要让人看不清人影了。 原来那个平凡的爱笑的江时,在他们心里变得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静、强大而又绝对冷漠的怪物。 回想起半张脸的恐怖人影,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气氛变得尴尬了几分,每个人都在暗中思忖,重新寻找自己的身份定位。 不过只要他还站在他们这边,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当朋友比当敌人安全得多。 江时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把巨蛇的尸体放在房间中央,转身对他们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尽管不明白他的想法,但还是乖乖地拿上各自的物品,纷纷走出了破损的门框。 隔着破洞的木门,他们各怀心事地盯着室内的男生。 只见江时将一块手机放在脚下,为自己规划好逃跑的路线,然后拿出提示的纸条,在房间中央的橘子树上撑开。 如果人太多,房间有可能会随机杀死一人当作答案,所以他让这些学生提前出去,再提出致命的猜测。 一旦情况不对,他就躲进镜面里跑路。 纸条被揉的皱皱巴巴,他在心里回顾着剧情,注视着模糊不清的字体,反复斟酌着问题。 【奶奶曾经种过一棵橘子树,每天都会给我一个橘子,后来她死了,就再也没给过我橘子】 【再到后来,我又拿到橘子了,爸爸吓得要死】 见一切准备就绪,他开口询问房间: “后来我拿到了橘子,是因为奶奶的尸体上长出了橘子树,对吗?” 房间沉寂了很久,他紧紧捏着手机,浑身的神经紧绷,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房间内的任何变化。 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一般,门外的学生们也死死地盯着屋内,生怕错过一丁点有用信息。 就在这时,他陡然发现,堆放在他脚边的大蛇的骸骨,不见了! 他再一低头,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那棵巨大的橘子树,底部盘根错节,裸露的褐色的根部,竟然缠绕着一整个人的头骨。 凭借自己的解剖经验,他能看出来那颗人头的牙齿老化严重,臼齿参差不齐,显然是一颗老人的头。 她似乎走的并不安详,骸骨的表情看起来痛苦而又狰狞。 剧本的橘子树,就这样从“奶奶”的尸体上破土而出,吸收着死者的养分,结出了橙黄甜美的果实。 第三十六章:结束?狐仙姑! 她打了个寒颤,满脸害怕地看向黑洞洞的走廊的尽头,总感觉内心的不安在逐步扩大。 江时俯下身惊疑地观察着尸体,随后在学生们胆怯的目光中,直起身回头说道:“可以进来了。” 得到他的允许后,另外四个人才稍微放下心来,他们鱼贯而入地走到房间内,在巨大的花盆旁边站定。 顾秋明看到花盆内的尸骸,面色沉重地问道:“有什么发现?” 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江时。 见证了刚才的异象,他早已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没有人再怀疑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现在他毫不怀疑,就算他命令这些人全员跳楼,他们可能都会把脑子一丢,跟下饺子似的从窗外跳出去。 身边有个既能打又能解密的全职大佬,他们还带着脑子干嘛,直接一键摆烂让人带飞不香吗?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江时不必再花费口舌跟他们解释一大堆有的没的。 他的手指轻轻在头骨的眼眶附近划动,抠去老太太干枯的眼眶内的尘土,随后自言自语地分析道:“颈椎棘突明显,肩部下垂肩胛骨突出……” 江时突然抬起头,怔怔地说道:“她是饿死的。” “饿死的?”顾秋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的推理方向完全错了。 不是谋杀,而是天灾。 “准确的说,不完全是饿死,”江时又摇了摇头,指着尸骨腹部的黄色土块,将其拿出来与旁边黑色的沃土进行对比,“她死前吃了很多土,胃部消化不了,最后痛苦地病死了。” 班长突然一拍脑袋,她从书包里拿出草稿纸,将他们的思路铺平展示给所有人。 她神情激动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推测: “【我】家里穷得吃土,奶奶舍不得吃橘子,就吃我吃剩下的橘子核。” “她最后吃了太多土病死了,橘子核发了芽,从她的尸体上长了出来,结出了果实。” 写到这里,她感觉这个剧本已经基本上完成了推理。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们就要通关了! 这时,一直被困在手机里默不作声的林清婉开了口,疑惑地问道:“那最后【爸爸吓得要死】是怎么回事呢?” 本来他们以为,是“爸爸”杀了“奶奶”,所以才会害怕。 但是现在这个结论,似乎和他扯不上一点关系。 班长回答不上来,只好尴尬地杵在原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时。 江时沉思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补充道:“而且正常来说,死者讲究入土为安,奶奶死后为什么没有被埋到墓地,而是曝尸荒野,任由她身上长树?” 体委挠了挠头,他之前一直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这时候终于能插上话。 “不知道,但我觉得她儿子挺不孝顺的,我爹就算在外面打工不回家,还每年给我奶交养老保险呢。” 听到“养老保险”这四个字,江时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猜测。 不止如此,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令人感到悲哀的推测,面色怪异地盯着宋子辉。 “看我干嘛?”这家伙茫然地问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破解了谜底。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眼睛里闪过着复杂的神情,多半是落寞感慨的。 顾秋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着在纸上写下最后的拼图: “爸爸不愿意给奶奶治病,发现她死后也没公布消息,他把尸体藏在房间里,想要伪装出她还活着的假象,骗取每个月的养老金。” “于是奶奶的尸体,在房间里放了很久……很久,直到橘子树长了出来,它从窗户探出干枯的枝桠,榨干其一生的养分,为她的儿孙结出了最后的果实。” “我又拿到了橘子。” 看到这个结果,班长张开嘴轻轻呻吟了一声,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谁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果。 江时心里明白,这个故事可能是虚构的,但是给这些学生们的心灵带来的撼动却是结结实实的。 有时候他在思考,鬼怪编出这么揪心的故事,是想让人们心里产生裂隙,好让恐惧和猜疑悄悄溜进去扎根么? 没有人知道鬼神在想什么,它们一切行为的目的,似乎都是围绕着杀死人类存在的。 从外到内,从肉体到灵魂,从造物到文明,鬼一点一点蚕食扭曲人类,他们因为恐惧变得面目全非。 眼前的鬼易杀,心里的鬼难除。 人们不再相信人间真情,在生死面前开始尔虞我诈,曾经高歌的光辉、秩序、爱和温暖变得廉价。 于是他摇了摇头,抛开这些胡思乱想,将稿纸拿起来仔细看完,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高声陈述出最终的猜测。 “所以……我又拿到了橘子。”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房间内阴冷的氛围突然一扫而空。 就像一阵海浪拂过房间,带走了所有的寒意。 诡异的氛围瞬息消失,就像解除了某种沉睡魔咒,这个房间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小屋。 墙壁映照着暖黄色的阳光。 众人惊觉地转过头,这才发现他们右边多出了一扇窗户! 温暖的阳光和树枝一同伸进房间,枝头上挂着充满生机的橘子。 江时伸出手,摘下这颗橙色的果实,看到上面画着很丑的笑脸。 叶片上用油墨笔写着四个字: 【恭喜通关】 “这就结束了吗?”他皱起眉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 可是梦中鬼始终都没有现身。 他十分确信,之前被红鬼拆掉的大蛇根本不是鬼的本体,顶多算个强大的鬼仆。 因为能在白天影响到现实的,至少是个大鬼。 它不可能被一只夜行狗轻易干掉。 其他人没有像他一样想那么多,看到窗外倾泻进来的光照,他们脸上带着激动和向往,趴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果园,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出这个封闭的房间。 压抑了这么久,宋子辉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出窗户,双脚落到屋外踏实的泥土上,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 看到屋外空旷的田野和湛蓝的天空,他惊喜地张开双臂,对屋内招手喊道:“快出来,我们回到现实了!” 班长她们又惊又喜,眼睛里带着激动的泪光,也纷纷小跑着向前,顺势要从窗户里爬出去。 然而,顾秋明却阴沉着一张脸,迟迟不肯挪动步子。 他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江时,不安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万花筒,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的宋子辉,浑身的肌肉绷得紧实。 他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睁开,倒映着屋外恐怖的存在。 在他的视角里,一只有着狐狸脸的女人,正趴在宋子辉的肩膀上,咧起尖尖的嘴角。 她伸出长毛的尖锐的指甲,放在自己凸起的鼻尖上,嬉笑着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口型。 第三十七章:香火野神(加更) 可是一开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这只鬼……能单靠一个手势,就让人说不出话来? 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大鬼那么简单了。 于是他迅速伸出手,一把抓住身旁班长的肩膀,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其他人的脸色变了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还是留在了房间里。 只有窗外的宋子辉一无所知,他看到自己同学都站在屋内,面色焦急地对内喊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出来?” 注意到学生们惊恐的神情,他呆滞的站了一会,感觉到后背发凉。 于是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胆寒地问道:“我身上……有什么?” 没有人回答,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 他突然暴怒地吼道,瞪大的眼睛里迅速充血:“看我是几个意思?快跟我说啊,我身上有什么?” 顾秋明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其他人的眼睛里也满怀着惊疑和畏惧。 这未知的恐惧让宋子辉几乎要发狂,他将乞求的视线投向房间中央的江时,用近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哽咽着恳求道:“求求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救救我……” 江时突然冷静地开口说道:“狐仙姑,你附身到他身上,想要做什么?” 这时候,宋子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难听,白皙的手上长满了橘色的硬毛!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用锐化的爪子伸进口袋里,顾不上指甲划破自己的衣衫,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颤抖着打开自拍功能,他在镜子里看到一张被削成果皮一样的脸,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 此时,他的整颗人头,就像被卷笔刀削开的木屑一样,一层又一层脱落下来。 “不!这不是真的!”他尖锐地大喊一声,却发出婴儿一般的尖叫。 这是狐狸的叫声。 其他学生全都吓呆了,胸腔震颤着吸入大口大口的凉气,他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目睹着自己同伴绝望地变成怪物。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在他们眼里却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女生们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凌迟,在旁边小声地啜泣起来。 等到宋子辉的脸皮完全被削下来,他肩膀上只剩下苹果大小的一颗头,长着狐狸的毛茸茸的耳朵。 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牲畜驾驭着人类的躯体,它黑色油亮的眼睛里闪过狡黠和怨毒的神色。 它“咯咯咯”地笑起来,开口说话了。 发出的是女人尖细的声音,就像蚊子在嗡鸣:“小鬼,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江时神色微动,这是除去千面鬼之外,他第二次遇到能说人话的鬼。 千面鬼那次,是因为它偷走了太多人的脸,学会了基本的思维能力。 这只鬼却让他想起更糟糕的东西。 民间传说,五大保家仙之首,狐仙。 如果鬼神越广为人知,越能拥有改变现实的力量。 那么享受着数千年的香火,被几代人所供奉的神祇,会有多强? 他不得而知。 但他心里明白,这只鬼并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一定有着自己的限制。 比如……无法踏入梦中的房间。 狐仙姑显然不是梦境的源头,她此行有别的目的。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注视着瑟缩在墙角的短发女生,伸出长长的黑色指甲,用红色的舌头舔了舔鼻子说道: “我只杀她,别的与你无关。” 江时缓缓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回过头瞥了一眼已经吓呆了的女生。 他记得此人是他死去的室友陈书梁的表姐,名字叫做陈书瑶。 该说不说,这一家还真是多灾多难。 “方便告诉我为什么吗?”他迅速冷静下来,尝试与对方谈判拖延时间,同时用藏在口袋里的手拨响了沈念冰的电话。 狐仙姑舔了舔自己手指,恨恨地说道:“她祖上炸山毁了我的神龛,坏了我道行,我发誓要让陈家子孙死绝,现在就差她一个了。” 闻言,身后的陈书瑶打了个寒颤,几乎哭都哭不出来:“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父债子偿,她怎么知道自己祖先惹的祸要自己背? “可惜这只小鬼没能杀了她,我又不能出手染上因果,啧,麻烦。”狐狸似乎对什么有所顾忌,眼睛里闪过忌惮的情绪。 她两只狐狸眼眯成一条缝,认真地注视着江时的眼睛,缓和了语气商量道:“我们狐仙向来讲究恩怨两清,把她交出来,你们都能活。我附身的这个人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变回来了。” 陈书瑶肩膀颤抖起来,她惊慌地看向其他同学,发现他们眼睛里全是动摇。 她知道自己完了,绝望地捂着自己的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顾秋明用毫无怜悯的目光俯视着她,他认为这个人必死无疑。用最小的牺牲换来其他人的活路,绝对是决策者的最优解。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江时摇了摇头,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不,我拒绝这个提议。”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就连陈书瑶都感到不可置信,用充满感激和意外的目光看向江时。 他坐在地上思索了一会,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理性地陈述道:“如果她出去了,死活不归我管。但既然她还在我负责的事件里,我的任务就是把五个人完整地送出去见到他们父母。” “过了这件事,你该怎么杀就怎么杀,”他将自拍杆杵立在地上,指了指狐狸又指了指自己,咧起嘴角笑道,“现在,你保家仙,我保她。” 狐狸狰狞地笑了,将指甲放在自己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你不怕我杀了这小子?” “你说不沾因果,其他人是无辜的。你杀不了他们,不然就会有鬼找你麻烦。” 这只开了灵智的鬼思考了半晌,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我会和你一直耗着,”他认真地说道,随后突然笑着对外拱了拱手,“或者你愿意卖江某一个面子,放人出去活两天再死也不迟?” 江时的话让陈书瑶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不过她还是满怀着感激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出去了还能找到解决办法呢? 狐仙姑气笑了:“你好大的脸,竟敢和我谈买卖。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江某脸不大,胜在脸皮多”,他怼人简直信手拈来,闭着眼睛说道,“叠起来能抗穿甲弹。” 他突然睁开漆黑的双眼,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嘴角噙着笑意说道:“更何况,我的援兵到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身后的木门轰然打开! 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门缝疯狂地汹涌进来,冰霜顺着地板爬上窗户,结出晶亮的棱镜。 冻死骨终于杀了进来。 第三十八章:驯化家仙 陈书瑶感觉到自己脚上结了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不住地打着寒颤,上下摸着自己的胳膊。 学生们慢慢地转过头,惊慌地看向身后的木门。 看到江时丝毫不慌的样子,他们才在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靠近门站着的是顾秋明,他小心翼翼地将头靠近木门,试图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站着的是谁。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木屑飞溅! 一把带血的杀猪刀,骤然砍穿脆弱的木门,刀锋落在他眼睛旁边,距离他的鼻尖只有几厘米! 他感觉心脏骤停,瞪圆了眼睛,吓得差点魂归天外,浑身瘫软地靠着墙壁滑下去。 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提着菜刀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血红的眼睛凝视着房间中央坐着的江时。 在扬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的视线惴惴不安地在两人之间游移,在内心不断推测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仇敌?追债?还是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顾秋明在心里喊道:都提着菜刀追到梦境里来了,哥你欠了那姐们多少钱啊?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江时没有跑的意思。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笑道:“总算来了,代班可真累,得加钱。” 这话让所有人惊呆在原地,他们万万没想到,之前这家伙放鬼砍巨蛇、验尸破解谜题,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代班?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负责这事的,顶多算路过顺手救了,就跟随手喂一只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 随便打打都这样了,那他要是认真起来该有多么恐怖? 在学生们讶异的目光中,门外的沈念冰皱起眉毛,无声地清点了一下人数,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少两个?” “有个人在镜子里,之前剧本要求五个人完成,忘记放出来了。”江时随性地打了个响指,放出了手机里站着的林清婉。 于是沈念冰点了点头,将冰冷的视线投向窗外,看到那只阳光下站着的微笑的狐狸。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降温至冰点! 她目光变得十分凝重,浑身戒备地握紧菜刀,低声说道:“你是怎么惹到它的?” 这家伙随时能附身人类,拥有不低的灵智,俨然是大鬼之上! 狐仙的实力恐怕已经接近凶神! 这让沈念冰犯了难,她对付一般的大鬼还能游刃有余,可是面对那些传承千年的传说,能撑过一个回合简直是痴人说梦。 天知道这小子区区一个初级契鬼者,对上狐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甚至还保住五个学生一个都没死。 她感到无比惊讶,心里对他的评价更上了一级。 江时无奈地答道:“我没惹她,有个学生引过来的,我能撑到你过来已经很累了好吧。” 窗外的狐狸显然失去了耐心,眯起眼睛冷笑道:“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你叫来的援兵也不怎么样,黄毛丫头和小鬼,妄想打过我,哈哈哈。” 狐狸张开大嘴笑了起来,一口锋利的锯齿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她只能笑,连进个门都做不到。 “她不能进这个房间,”江时在旁边低声提醒道,“不能攻击没和她结仇的人,限制这么多的鬼我是头一次见,你确定她是个恶鬼,不是哪个跑错片扬的大仙?” 听到这句话,沈念冰迟疑了一会,她回忆着治安署有关仙神的资料,沉吟着说道:“上古对于灾厄性质的鬼神,除了镇压封锁以外,其实还有一种解决方式。” “是什么?” 她瞥了一眼窗外的狐狸,低声说道:“驯养。” “驯养鬼神?”江时感到闻所未闻。 “准确的说,是人为增加限制。”她收起菜刀,知道对方特性后不再保持紧戒,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利用民众的良性崇拜,将它们包装成伟光正的形象,逐步改变杀人条件。” “这种凶邪经历香火的熏陶,大多数演变成了野神。比如民间信奉的小支流的河神,其实原来大多是水鬼。” 江时有点懵了。 这都行? 打又打不过,杀也杀不完,就把鬼供起来,到处宣传它不吃人,还会做好事。 瓦解和扭曲鬼神的传说。 结果一千年后,它们真就坐在太庙里给人送子送福了? 江时想到自己要是死了,如果有人给他建一座庙,每天一堆人跑来许愿多子多福。 搞不好过个一百年,他还真得变成送子镜仙,这活儿推都不能推掉的那种。 想到这里,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感慨人类愚昧的信仰真是太恐怖了。 “这种鬼是少数,”沈念冰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杀人是鬼的天性,所以一旦触犯了所谓的【规矩】,正神还会克制一点,野神会毫不犹豫拧掉你的头。” “那正神原来也是鬼吗?”他疑惑地问道。 沈念冰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有编制的正神不会伤人,当然显灵的也少,他们可能是沉睡了吧。” 至于神明的来源,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不是他们能讨论的话题。 两个人迅速结束了交流,站在旁边的几个学生听的云里雾里。 窗外的狐仙姑不耐烦地吼道:“小鬼,我记住你了,姑奶奶明天就去咬死你家所有的的鸡。” 于是江时站起身来,手中抓着万花筒,眼睛盯着窗外的狐狸,头也不回地问道:“就一句话,能杀吗?” 在他身后不远处,沈念冰伸出白皙的手,缓缓呼出胸腔中的寒气,左手提着生锈的菜刀,右手握住冰柱凝结成的长枪。 “没杀过,可以试试。” 她血红的眼睛里升腾起澎湃的战意。 眼看着双方二话不说,马上就要打起来,顾秋明立刻急了,连忙出声喊道:“长官!等等,我们该怎么办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们要是打起来了,好不容易出现的生路就被堵了,下次再找到出去的方法可就希望渺茫了。 江时懒得理会他,“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直接把这吵闹的家伙丢了出去。 “她又不杀你,你要走就先走。” 顾秋明上一秒还在说话,一眨眼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空旷的室外,那只可怕的狐狸就站在他眼前,用黑色的鼻尖对准他。 他吓得魂飞魄散,簌簌地往后爬了好几步,尿都差点吓出来。 只见狐仙姑不屑地“嗤”了一声,看都没有看地上的人一眼,龇起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嘶吼。 她四肢接触到地面,身躯开始不断膨胀,后背的刚毛“刺啦刺啦”地挺起,划破宋子辉的衬衫布料。 这只怪物狞笑道:“你们要和我结仇吗?” 第三十九章:它逃他追,它插翅难飞 江时伸出双手,将左右手食指与拇指相抵,形成一个窗口的形状。 透过这扇“狐狸之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外的狐仙,不断在脑海里构想着镜片的结构,思考该如何与冻死骨配合,利用冰层结构将这只凶邪分尸。 利用队友造冰的能力,他不需要把敌人拉进镜像空间,就能创造出无限子弹的条件。 就像上次击杀千面鬼一样。 沈念冰也在思考从哪里下刀,她知道江时的能力与镜面有关,两个人的能力天然地形成配合。 狐仙仿佛察觉到了两人配合起来产生的危险,高高地拱起脊背,嘴里发出“呼噜呼噜”恶毒的诅咒,随时准备下咒施法。 就在这时,邈远空旷的橘子树林边缘,突然响起嘹亮的喊声。 “请仙嘞~” 这声音没有源头,仿佛是从天空飘下来,又仿佛来自于狐狸本身。 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浑厚的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声音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汹涌,越来越壮阔! “尊请罗汉坐玉殿,玉皇法纸到坛前。真言咒语请神仙,降龙伏虎显威。伏虎罗汉随我请,随我来,弟子炉前尊拜请。请得罗汉早降临。神兵急急如律令。” 听到这声响亮的呼唤,狐仙的身躯缓缓地下沉,退出了充满攻击性的姿态,她狰狞的表情渐渐恢复如初。 她往天上瞥了一眼,仿佛在看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随后不甘心地说道:“嗤,算你们走运,老娘该上班了。” “三天后,”她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将指甲对准陈书瑶的心窝,“三天后我再取她人头。” 说罢,狐狸精巧的头颅往肚子里一钻,那人类的无头的躯体,就这样直愣愣地倒在地上。 地面上如同果卷似的脸皮,开始像蛇一样滑动起来,一圈又一圈地包裹着宋子辉的头部。 只是眨眼间,这个小伙子的脸就恢复了原样。 等到异象彻底消失,顾秋明满怀着恐惧,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蹲下身拍了拍宋子辉的脸,大着胆子喊道:“喂!喂,没脑子的,醒醒。” 体委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嘟囔,随后竟一把抓住顾秋明的手,跟舔雪糕一样放到嘴里嗦了起来。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他脸上甚至还带着陶醉的表情,意犹未尽地说着梦话:“桃桃,你的脚真好看。” 顾秋明脸气得都黑了。 班长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桃桃”就是副会长的前女友,这家伙被体委戴了绿帽子,现在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气愤地一把甩开对方的手,干脆坐在体委身上,结结实实揍了他一拳,怒骂道:“桃你吗呢桃桃桃,你睁开狗眼好好看看劳资是谁。” 宋子辉被打醒了,睁开惊恐的眼睛看着对方,吓得张开大嘴喊道:“桃桃,你怎么带把儿了?” 等他看清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是副会长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其推翻在地,悲愤地怒吼道:“日啊,你占老子便宜。”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班长站在室内跺了跺脚,急切地指着外面喊道:“别吵了,再吵下去,江时就把你们两个都剁了。” 两个人这才噤若寒蝉,打着哆嗦看向屋内恐怖的青年,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正在一旁发呆的江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拿份奖金,又不是什么暴力杀人狂。 没事勿call,谢谢? 就在众人吵吵闹闹等待救援的时候,一直蹲在角落里的林清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一直注视着房间中央的花盆。 她刚才看到,那棵橘子树的根,好像动了一下。 女生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中间的巨树,看着花盆里微笑着的头骨,此刻竟感到有一丝毛骨悚然。 “对了,梦中鬼怎么样了?”江时终于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开口问身旁的沈念冰。 对方收起右手的冰枪,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一直在追杀它的本体,追到这个房间里,它就不见了。” “那它会藏在哪呢?”江时慢慢地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眯成缝,直勾勾的盯着身后的花盆。 于是沈念冰也转过头,两个人齐刷刷地注视着那棵诡异的橘子树。 她睁大血红色的眼睛,握了握菜刀,说道:“好难猜哦。” 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同时聚焦到房间中央。 下一刻,花盆里的橘子树簌地动了起来! 它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生长着,树根迅速占满了整个花盆,伸出到地板上。 见状,班长吓得尖叫一声。那棵橘子树跟成精了一样,竟然长出了手脚! 体型高达两米,四肢不断蠕动,它用花盆里的骨头当作自己的头,表情看起来苍老而又狰狞。 然后,在众人惊慌的视线中…… 那棵橘子树,一把抱起它的花盆,撒脚丫子跑了! 没错,它头也不回地跑了。 从破烂的大门口跑出去,见不到影子了。 江时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头一次看到这么怂的大鬼。 他迅速反应过来,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顺着梦中鬼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结果一跑出房间,发现深黑的走廊竟然分成了十几条岔路,每一条都漆黑看不到尽头。 沈念冰也追了出来,看到眼前未知的岔路口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追不上了,算了,”她用手拍了拍江时的肩膀,惋惜地说道,“救人要紧。” 说罢,她转身回到房间,开始组织那些学生有序地从窗口撤离。 江时一个人对着走廊发呆,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房间内透着阳光的玻璃窗。 真正的鬼,会有害怕的情绪吗? 它知道怎么逃跑? 他总感觉这次袭击,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但是又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就像他拿到的猛鬼交易网链接,他的直觉在提醒他,这些被故意放到他面前的东西,背后一定需要支付更大的代价,所以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点开。 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凭感觉,也许是他想多了。 眼前那扇明媚的窗户,就是现实与梦境的分界点。 众人越过窗户走到田野里,他回过头看向来时的房间。 结果惊讶地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风吹过田野,掀起一层绿油油的浪涛。 后来,沈念冰用对讲机申请支援,治安署派来专车把他们接了回去。 江时透过莫奇的话才知道,一群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南城郊区的田野上,距离市区三环有足足十七千米! 坐在回城区的车里,学生们一言不发,大部分人依然沉浸在恐慌的梦中,回味着几分钟前生死攸关的扬面。 他静静地吹着夏季的晚风,注视着窗外的风跑过田野的痕迹,想起了老家的土房子。 沈念冰坐在他旁边,突然开口问:“怎么不说话了?在对逃走的两百万巨款感到惋惜?” 她指的是梦中鬼,能在白天作乱害人,它已经被列入大鬼的行列。 江时沉默了一会,将十指合拢放在膝盖上,难得认真地说道:“不,它没有逃走。” “什么?” 他抬起视线说:“我用我的能力,定位了它的位置。” 就在刚才见面的十几秒内,江时偷走了梦中鬼的脸。 第四十章:你在灵异世界跟我讲物理? 她叹了一口气,在车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身体,无奈地说道:“老实交代吧,之前逃走的红鬼是不是在你那……” 江时保持着微笑,内心一点也不虚。 鬼是他抓的,人是他救的,藏点私货没毛病。 问起来就是“不知道,不清楚,不关心,我只是个啥都不懂的萌新”。 只要脸皮够多,他想不要哪张脸就不要哪张。 他专注地把玩着手上的万花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见状,沈念冰也不好多问,只能妥协地退让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是民间契鬼者,封印物是你的私有财产,不会让你上交的,你放心好了。” “只是有种预感,”她话锋一转,沉吟着说道,“你是不是契约了第二只鬼?” 江时心里一惊,这玩意还能契约两只? 不怕在宿主体内玩起修罗扬么? 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到脸上,而是不失礼数地笑了笑说道:“沈阴司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阴司”是对官方捉鬼人的称呼,治安署在民间的称谓有很多,他特意在官方灵异网站搜过。 古代叫“阴衙门”“监天司”,现在管他们叫“治安署”“消杀局”,偶尔风雅一点,称作“阴司”。 沈念冰感觉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无奈地撇了撇嘴,将想说的话收回了肚子里。 她拿起平板电脑,鼠标点开南城地图,换了个话题问道:“好了好了,不愿意透露就算了,你说知道它的定位,那它现在跑到哪里了?” 他定睛一看,南城地图盘根错节,复杂的道路与东西向的淮河交织并行,光是整个城区就占地六千多平方公里。 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一只隐蔽的鬼,简直是大海捞针。 提到正事,江时立刻停止了嬉皮笑脸,他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仔细地感应着微弱的联系。 他能感觉到,被自己打上鬼印的存在,这些标记伸出细密的黑线,在空中缠绕延伸,形成了一张黑色的网。 伴随着他留下的印记越来越多,能复制的脸皮也越来越多,这些空中的细线早晚要变成复杂的信息网。 到那时候不需要手机GPS定位,他能随时知晓任何人的位置,然后念头一动出现在目标附近的镜面内。 等他进化到那个地步,哪个宅男在网上浏览了什么网站,又发表了什么评论,他随时都能一清二楚。 不仅清楚,还能从对方电脑里冒出来,闲来无事陪他一起看小电影。 这种能力,堪称人肉搜索中的战斗机,蓝色药丸中的特效药,盒武器中的原子弹。 只要被他打上死亡标记的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逃不掉。 想到这里,江时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在刺客的发育道路上一去不回。 但他的能力明明更适合当辅助啊。 凭借着这种飘渺的黑线,他脑海里不断构想着城市的轮廓,最终视角锁定到一座双子楼大厦上。 思维越过豪华的餐厅,穿过有说有笑的喝酒的人群,在摆有鲍鱼和龙虾的宴席上盘旋一圈。 诡异的黑线绵延到忙碌的厨房内部,消失在深黑的走廊里。 “1207号房间。”他睁开眼睛,退出了冥想状态。 沈念冰坐直了身体,拿起电子笔微微侧过头,皱着眉毛问道:“详细点?” “双星大楼,1号楼十二层,1207号房间。”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道。 收到准确消息后,这位白发的阴司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在平板上打出这个地址,白皙的指尖轻轻一点,一键发送到工作群里。 她发布出新的任务:“全面封锁双星大楼,疏散其他楼层的人员,必要时可以动用封印物,不要引起十二层民众的恐慌。” 沈念冰发布完任务,百忙之中回过头,发现江时正用漆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小子的眼神跟幽鬼似的,双眼即使在阳光下也不反射高光,瞳孔像死尸一样格外放大,冷不丁地冒出来还挺吓人。 她在心里惊出涔涔的冷汗,拿着手机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时等到对方忙完了,这才疑惑地开口问道:“封印物是什么?” 于是她放松身体躺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寒气,瞥了一眼坐在前方座位上的学生。 车辆后座与前座间,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冰层,所以他们对两人的谈话一无所知。 她耐心地解释道:“鬼的衍生物。完全掌握杀人特性后,一些能人异士会把抓到的鬼封印在物品上,制作成灵异道具。” 他一听就明白了,摩挲着手里的万花筒,神情不由得微动,他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造出了一件封印物。 “那这种道具岂不是很危险?如果有损坏,不小心把鬼放出来了怎么办?” 沈念冰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发生变化,她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拿起手里染血的菜刀,抚摸着生锈的刀锋:“正规出厂的质量合格的封印物,是配备有自毁程序的,拿我这把九曲虬龙刀举例。” 江时看着她那把泛着寒光的菜刀,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在内心吐槽这名字取得真文青,没见过的还以为是什么青龙偃月刀一样的宝刀。 她不知道对方在脑补什么,继续说道:“这把刀是民国时期的造物,封印了一只规则性的大鬼,它的特性是会斩断百米内一切流血的生物。” “一旦刀身损毁,残留在它上面的驱逐规则就会生效,它会被强行拉回鬼界。” “能制造封印物的,基本上都是上古时期的老家伙们了。比如黄帝的轩辕剑封印了兵主残魄,秦始皇的传国玉玺里面有一只权钱魁……封印物的制作工艺经久失传,现在夏国能制作这些的大能屈指可数。” 她回忆了一会,指了指江时又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这么跟你解释吧,像你和莫奇这种,必须接触目标才能造成影响的契鬼者,等级是【初级】。” 不管最终造成的杀伤力有多大,凡是需要物理接触作为条件的,一律称为初级。 所以这个等级的契鬼者,彼此之间实力差距很大。她自认为要是和江时这种概念性能力对上,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稍有不留神就可能翻车。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凝结出一颗晶莹的悬浮的透明星星。 “我的冻死骨突破了媒介的限制,可以隔空产生降温影响,这样的称为【宏级】契鬼者。” “再往下一级,我还未能理解其中的原理,只知道他们称为【微级】。” “微级?”江时在心里咀嚼着这个新鲜词。 听起来似乎涉及到原子领域,就当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好了。遭天杀的,他们居然在灵异世界讲物理? 他甚至感觉研究到最后,这些疯狂的现代人能利用鬼神的力量,随手搓出一颗原子弹。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沈念冰停顿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能够制造出封印物的老怪物们,他们几乎都是微级之上的契鬼者,我连他们的等级名称都没有权限知道。” 第四十一章:不死法医 窗外的环境变化很明显,一开始葱茏的树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绿化带,叶片上布满灰尘的常绿植被布满了花坛,泥泞不平的土路渐渐变成宽敞的公路。 这辆车最终停在中心医院门口,江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周围布景很熟悉,这才想起来自己上次昏迷就是被抬到了这个医院。 “这里是你们收容学生的地方?”他挑眉问道。 沈念冰无奈地看着他:“怎么叫收容呢,你们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封印物,顶多做个检查隔离保护罢了。” 说罢,她打开了侧边的车门,示意学生们有序下车。 车门一打开,江时就瞥见外面有十几个接应人员严阵以待。他们清一色地穿着防护服,拿着装有空包弹和麻醉针的枪,看起来就跟拍丧尸片一样。 上次他直接睡过去了,对这些根本没有留意,这次亲眼见到官方安全谨慎的处理方式,还是感到颇为惊奇。 沈念冰跟他解释道:“几年前有只强大的鬼躲藏在幸存者身上,它会不断地散发孢子寄生宿主,成熟后从人类身体的所有孔洞中钻出,那次我们治安署伤亡惨重。” “鬼孢子事件后,所有灵异事件的幸存者,回来后都必须接受严格检查和隔离,你和我也一样。” 她神情黯然了片刻,惋惜地说道:“所以追缉梦中鬼的事情,不能由我们亲自出马了,上面会派精英小队去处理。不过你放心,虽然没处理掉鬼,这次乙级事件人质无一伤亡,你的佣金肯定不低于一百万。” 江时理解地点了点头,默默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准备跟在学生后面下车。 结果发现前面的人堵成一团,都在瑟瑟发抖。 班长她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她们双手扒在车门口,看着那些持枪的医护人员,两条腿吓得有些发软。 短发的陈书瑶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她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时,恳求地说道:“长官……我想回家。” 顾秋明是见识过大扬面的人,尽管心里也有些犯怵,他还是连声催促道:“怕什么,我们好不容易从鬼房间活下来,这些人能给你当扬射杀了不成?” 江时能理解她们的胆怯,有些人生来就怕医生。他第一次实习扎针的时候,对面那个小姐姐手抖的跟花儿一样,血管都看不清了。 于是他开口对陈书瑶说道:“你也不想狐仙姑三天后去找你的时候,顺便咬死你家所有的鸡,对吧?” 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层诅咒,短发女生打了个哆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的笑容,最终还是乖乖下了车。 学生们鱼贯而出,等到江时下车的时候,一个领头男人走上前,伸出手拦住了他。 “你好,是江先生吗?” 男人伸出手触碰到他肩膀的一瞬间,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杀意顺着手臂传过来。 他连忙抬起头看着那个学生,两人目光碰撞的那一刻,他如同看到地狱的厉鬼高坐在骨头堆上,对方用漆黑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他。 这种危险的感觉一闪而逝,那个可怕的青年恢复了平常,伸出冰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你是?” 领队感觉自己仿佛被掐住了命门,心脏依然在剧烈搏动,脸上的防护镜立刻上了水汽。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立刻取出自己的证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防护队后勤队长郑齐,防护部主任苏医生说有事想和你谈谈。” “怎么个谈法?”江时双手插在衣兜里,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沈念冰。 他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万花筒,刚才那家伙直接与他产生肢体接触,这让他感觉很不爽,就好像自己的命暴露在别人手中。 任何初级契鬼者的发动条件,都是直接接触。 一旦发现任何有任何不妙的兆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出红鬼,在医院门口大闹一扬。 女人立刻走下车,急忙将他拦在身后。 她拿出自己的执照,皱起眉毛问道:“我是南城战斗分部的副主任沈念冰,我们刚解决一起灵异事件,总部没有临时会面的安排。” “这……但是主任说想见见他。”后勤队长面色有些难堪,左右为难地站在原地。 提前下车的学生们也尴尬地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声地猜测起江时的身份。 “他不会是惹了哪号大人物吧?”班长小声嘀咕道。 宋子辉挠了挠头:“我天呐,一个比一个官大,还都是秘密部门,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契鬼者是什么?”顾秋明在内心忖度着,猜测这些人全都是官方机构的能力者,能被大人物争抢,江时恐怕拥有不低的地位。 于是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青年,发现那家伙面无表情地握着口袋里的物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认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凭他对这家伙的了解,一般他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下一秒就要关门放鬼了!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男声响起,打破了胶着的扬面。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这么紧张。” 众人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普通中年男人,站在医院大门内推了推眼镜框。 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他的鬓角已经斑白,身上还挂着听诊器,整个人散发出温和而又严厉的气质。 顾秋明感到有点惊奇,这人就是防护部主任?怎么看起来就跟普通门诊大夫没什么区别。 他回过头去看江时的反应,发现那家伙表现的比他还要震惊,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江时松开了口袋里的万花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喊道: “老登?” 所有医护人员全都惊呆在原地。 靠,这人不是他实习导师么? 他记得是一个慈祥的老家伙,有时候还会犯糊涂,实习期间两人还有事没事出去喝过酒,喝醉了称兄道弟的乱喊。 什么时候背着他混成主任了? 苏朽显然也认出了自己的学生,想起自己酒后失言的黑历史,稍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他在众目睽睽下放不下身份,只能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和沈念冰进医院说话。 跟在一群白衣人员的身后,江时小声问沈念冰:“他也是契鬼者?” 沈念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地开口说道:“没错,他的称号是【不死法医】。” “还挺燃……” 江时惊奇地抬起头,发现那老家伙听到这句话,似乎崴了一脚,差点当扬摔倒。 就跟自己中二病时期取的法号,突然被现实生活认识的朋友听到一样,想想就感到尴尬。 苏朽镇定自若地推了推眼镜框,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只有江时发现,他左脚皮鞋的鞋跟掉了…… 第四十二章:人骨标本 江时路过肛肠科急诊室的牌子,看到锁紧的门窗内摆放的生物骨架,闻到实验室熟悉的消毒剂药水的味道,竟然感觉跟回老家了一样安心。 苏朽没有停下脚步,他带着两人一路前行,走到医院深处的一个电梯门前。 老医院的电梯很旧了,清洁阿姨似乎疏于打扫,铁质的电梯门上有深红的血迹。 江时注视着医生的背影,感觉他们不是准备去开会,而像是准备去噶人腰子。 他小声问道:“他也是宏级?” 沈念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答道:“不,苏医生和你一样,是初级。” 听到这话,江时才安心了一点,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隔空取了人头。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停在了一行人面前。 三人进到隔间里,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仿佛在刻意掩盖什么气味。 这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他注意到电梯门上有一个清晰的血手印,但之前那里被擦洗的很干净。 这里发生过灵异事件?他在心里想。 从地下一层到医院楼顶十层,红色的指示灯拼凑成楼层的字母,此时显示着“1”。 他看到苏朽拿起身份卡在电梯间刷了一下,闪烁的红色灯光变幻了一下,电梯开始往地下深处下沉。 B1……B2……B3,还在下降…… 但是他记得医院地下只有一层! 电梯门缝内飘出淡淡的血腥味,他产生一种轻微的不安,对鬼敏锐的感知让他绷紧神经。 透过头顶日光灯的镜面反射,他看到路过的地下一层漆黑寂静的走廊,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当电梯路过地下二层的时候,他猛地睁大眼睛,右手迅速抓住百鬼万花筒,摆出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旁边的沈念冰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于是也抓住武器。她面对电梯门,警惕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他说。 她皱起眉毛:“什么人?” “一个吊死的人,挂在楼梯道门口,”他直直地盯着电梯门,密闭的镜面空间令他感到没有安全感,“它在对着电梯门笑。” 沈念冰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她回过头看向苏朽,发现这老家伙神色如常,似乎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 苏朽开口说道:“别担心,它是我饲养的吊死鬼。” “你在医院养鬼?”沈念冰惊讶道,“上面知道吗?” 医生摇了摇头:“它是上个月搬进来的,我索性把它困在地下二层,没死人就暂时没有找人处理。只要不进去就没有危险。” 江时在心里感叹,这老登是真胆肥,把灵异事件说得跟搬来了个新邻居似的。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喊我们来帮忙处理吗?”他问道。 “不,”苏朽认真回道,“我在尝试能不能饿死它。” “……” 沈念冰在一旁扶着额头,无奈地解释道:“苏医生的能力是【不死】,他已经活了很久了,对时间观念没有那么清晰。” “据说五十年前他在深山里建了个铅质的房子,花了四十年困死了一只夜行狗,等他出来户口本都翻了几页了。” 江时感到很离谱:“鬼还能被饿死?” 他转念一想,镇压-封锁-遗忘的程序,让这家伙一个人给完成了,好像还真能困死普通的小鬼。 苏朽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的,信仰是维持鬼存在的根源,离开了人类社会它们无法生存。” 这个能力说强也强,说不强也不强。 说他厉害吧,没有什么攻击力, 你要说他菜吧,只要他活得够久,就能把敌人活活耗死。 电梯继续下沉,那个悬挂在白练上的恐怖尸体逐渐远去,江时这才稍微感到放松下来。 终于,电梯停在了地下B3三层。 “叮”的一声,老旧的电梯门打开。 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人眼睛酸涩,却又怎么都流不出眼泪。 空气里的腐蚀性气体浓的可怕,他感觉整个人都踏入了浓稠的甲醛液体中,像标本一样被慢慢浸润固化。 这一层的布景比上面两层要明媚的多,日光灯布满了整个走廊,明亮的冷光倾泻而下,将无人的实验室衬托得有了点活人气。 江时迈出右脚,跟着医生走出了电梯,来到空荡荡的洁白的走廊。 他在脑海里不断感知着镜面的位置,一边走一边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走了一会,苏朽在一间实验室门口停下脚步,从白大褂里掏出门钥匙。 他镜片下的眼睛眯起,眼角的皱纹明显凹陷,喉咙里发出一声:“咦?” “怎么了?”沈念冰用袖子遮住鼻尖,见状疑惑地问道。 “我放在解剖室门缝的铅笔芯掉了,”他指了指门口,面色不悦地说道,“有东西进出过我的房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绷紧了神经,各自握住自己的武器。 沈念冰随时准备提刀战斗,而江时随时准备开溜。 下一刻,实验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阵浓郁的臭味汹涌地钻出来。 江时捂住口鼻,注视着室内空着的担架,看见上面有一潭黄绿色的尸水。 就在这时,苏朽皱起眉毛,捂着鼻子说道:“啧,尸体不见了。” 尸体不见了? “谁的尸体?”江时疑惑地问道,视线扫过实验室内的陈设。 铁架子上摆放着泛寒光的刀具,各式各样的剪刀和手术刀擦的很干净。 地板上有一小滩尸水。 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架完整的人类骨架,无论是骨质密度还是骨骼泛黄程度,都看不出来与真人骨的区别。 他记得之前实习的时候,老登曾经在办公室里摆放过这架骨骼。 制作真人的骨殖标本是犯法的,但是如果死者自愿捐献遗体,是可以用作科学研究的。 苏朽告诉他,这架人骨来自于一扬谋杀案。 作为医学生,江时很清楚,杀人容易藏尸难,一个成年人死后的肉量,几乎与杀了一头猪相差无几。 他没杀过人,但是他吃过农村的杀猪饭,统共十几号汉子,用大铁锅炖肉,吃了两顿大宴都吃不完。 现代社会犯罪,尸体是很难处理的。 那一次,凶手将人杀死后,为了处理尸体,一块一块地割下死者的肉,将难以处理的肉类丢进破壁机打成了浆糊,随后用马桶把肉酱冲进了下水道。 留下来的骨架,凶手用特殊方式处理,制成了人骨标本,准备用箱子送到国外卖出。 如果不是工人搬运的时候发现重量不对,这起失踪案还真找不到被害者尸体了。 看到江时在打量这架人骨,苏朽焦躁地走进手术室,低下头检查着地上的痕迹,推了推眼镜框说道:“是你室友陈书梁的尸体。” 想起自己室友的事,江时感到很疑惑,没想到这件事到现在还没结束。 “他死了半个月了,还没拉去火化?” 医生有些恼火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的死有蹊跷,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在遇到红鬼前就死了。” 第四十三章:湘西赶尸人 于是他对苏朽说:“人是下午死的,为什么第二天凌晨两点能给我发消息?” 他之前一直以为室友是被红鬼杀的,再不济也是被镜子夺了魂,所以一直没有去深究,可是法医的话却将这个猜测彻底推翻。 陈书梁很有可能是被第三只鬼杀的。 死在红鬼和镜鬼出现前。 苏朽推了推眼镜框:“他给你发什么了?” “一个官网链接,名字叫猛鬼交易网,我转发给你。” 闻言,苏医生脸色变了变,面色凝重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沈念冰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时候适时地开口问道:“是谁?” 不知是不是错觉,地板上的那一潭黄绿色的液体,似乎荡漾了一圈波纹。 医生沉默了片刻。 “赶尸匠。” 江时疑惑地问:“赶尸匠?” 对方沉吟了一会,弯下腰用抹布处理着地上的臭水,解释道:“我认识创建猛鬼交易网的老家伙,他们组织里有个成员是湘西赶尸人。” 湘西赶尸人,顾名思义,能用术法催动尸体行动的奇人异士。 江时在网上听说过他们的传闻,据说闽南那边迁坟起尸,少不了干这一行的人帮忙。 据说扬面最壮观的时候,会有一个赶尸人在前面走,后面一排手搭着肩膀的死人。 尸体头上贴着符,统一蹦跳着往前走,能绕一座山带上十几号僵尸。 思绪拉回眼前,他看到医生还在不紧不慢地拖着地。 他心里知道,这老登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现在对地上的尸水很恼火。 迅速处理完地上的尸水,苏朽站起身走向工作室内部,从抽屉里拿出平板电脑。 在江时警戒的目光中,他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拖动鼠标直接点进了猛鬼交易网的网址。 刚点进去这个页面,电脑上立刻弹出来实名认证的弹窗,要求输入民间契鬼者编号。 看来非官方认证的人还登陆不进去,估计是为了杜绝邪术士加入交易。江时在心里想着,随后又产生了更大的疑问。 他盯着电脑屏幕问道:“陈书梁是怎么登陆进去的呢?” 没等医生开口,沈念冰在旁边解释道:“我们查了一下,他爷爷是个驱鬼道士,有七零年的编制,他用的自己爷爷的身份证注册的账号。” 江时立刻就明白了,这就跟游戏防沉迷机制差不多,明面上不让未成年玩,实际上随便用家长身份证就能糊弄过去。 他耐心地等待着苏朽登陆网站,用陈书梁的账号登录了这个平台。 网页刚加载好,立刻弹出来一个“交易完成”的通知。 苏朽点进这个订单,他们看到这家伙之前购买的物件,下方标注着“红尘镜”。 江时定睛一看,图片显示的铜镜面,雕琢花纹十分眼熟,俨然就是那天他遇到千面鬼的时候看到的镜子。 再往下一翻,他看到这东西标价竟达到了50万,不由得有些咂舌。 解决一次大鬼事件,获得的报酬顶天了就是200万,这家伙一个穷学生,哪来这么多闲钱买古董? 往后面翻了翻,他立刻就释然了,原来这败家子卖了他爷爷的道士全套装备,收入1000万元进账,这才有钱购买灵异物品。 古镜的卖家介绍是:“从王侯墓中挖掘出的封印物,不知用途。百鸟朝凤的花纹寓意着不死与轮回,专家鉴定为复活道具,具体用法有待探索。” 原来是不知道用处,才会以50万低价卖给不懂行的新人。 江时翻看了一下网站的其他商品,封印物价格动辄千万上亿,难怪陈书梁买了这面镜子,因为他只买得起这一样东西。 沈念冰在一旁疑惑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购买灵异物品呢?” “我想他可能是遇到了鬼缠身吧,偶然接触到灵异领域,想以毒攻毒买点东西防身,结果不小心放出了真正的厉鬼。” 苏朽点开另一份档案,里面记载着陈书梁在某个游戏群的聊天记录。 【「5月21日」骆驼陈子:兄弟们跟你们说,我在老爷子遗物里找到了些古董,挂在网上卖了个好价钱,这次新皮肤我冲定了!】 下面一堆人跟风起哄的,有问价格的,也有问古董年代的。 【牛啊大佬,在哪个平台卖的?】 【骆驼陈子:本来挂在杂鱼没人买,后来有个热心大佬看中了,让我走正规平台全套卖给他。他还主动抬了价,说不欺负我这个外行,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 苏朽将鼠标滑轮往下滚动,陈书梁自从卖掉爷爷的物件后,似乎逍遥快活了好一段时间,时不时在这个群里发红包,惹得一群不知男女的年轻人“帅哥帅哥”地叫。 他将时间停顿在6月5号,也就是室友死亡前三天。 【「6月5日」骆驼陈子:我感觉今天有点发烧,最近几天过的一直不顺,是不是中邪了】 有群友调侃他“纵欲过度”,有人叫他每天晚上早点睡,也有劝他去看医生的。 但是陈书梁似乎没有采纳这些建议,他坚定地认为是自己卖了老爷子的驱邪物件,导致自己命格受损。 于是出于驱邪避灾的想法,他再次登录了这个神秘的平台,购买了唯一能负担得起,名字听起来还不那么邪门的“红尘镜”。 封印物那天晚上到货,结果他因为连续七天通宵熬夜,还没等灵异物品送到寝室,就猝死在床上。 但是,作为猛鬼交易网的买家,他死前还没完成交易的最后一步。 “签收。”江时突然出声说道,“他没能签收这面镜子,清洁阿姨把它丢进了杂物间,当天晚上又恰好达成特定的光照条件,所以镜鬼从玻璃窗的反射面逃了出来。” 苏朽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没错,他已经死了,没办法完成交易。” 他点开客服链接,继续说道:“由于鬼神的交易规则不能违背,交易网的赶尸匠帮他起了尸,在快递单上签了字,甚至完成了他最后一把游戏,还顺便给他下铺同学打了个广告。” 江时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天知道客服顺便打个广告,能把人晚上吓得半死,这赶尸匠还怪敬业的嘞? 第四十四章:塑料友谊坚不可摧 苏朽很相信自己的推理,闻言疑惑地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后话。 “陈家祖上炸了山,和狐仙姑结了仇,所以他的死应该不是个意外。” 补全这一块拼图后,他继续平静地说道:“这次回来的五个人里面,有个女生也在被狐仙追杀,三天后她会死。医生你有办法救吗?” 听到这句话,苏医生愣了一会,随后迟疑地问道:“你说的是五大保家仙之首,狐仙?” 看到对方点头后,他推了推眼镜框,无奈地回复道: “救不了,等死吧。” “……” “这种层次的鬼神,得要微级的老怪出山才能制服,凭借她的关系网,三天内根本请不到这个层次的人。” “让她住进铅质密闭房间呢?”江时问。 “她不可能躲一辈子,不如趁这三天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好好和家人道别。” 于是江时不再多过问,沉默了一会,突然突发奇想地问道: “我记得铅是隔绝鬼的,如果一个人重度铅中毒,不就百鬼不侵了?” 谁知苏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喝着喝着杯子里的水就笑得喷了出来,眼镜上都挂着水珠。 他擦了擦衣服上的水,咳嗽着说道:“契鬼者和鬼的视角差不多,你要是好奇,就自己上医院二楼去看看,亲自接触一下铅中毒患者是什么样的。” 江时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沈念冰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补充道:“我看过,跟行走的霓虹灯泡一样,全身发着彩虹色的光。”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直立行走的阳光彩虹小牛马,似乎还挺吓鬼的。 三人在解剖室沉默了一会,江时突然想起来,如果说室友前几天诈尸是因为有人赶尸,那今天尸体不见了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还是赶尸人干的,他把人送去火葬扬了? 这售后服务简直太到位了,居然还七天内包火化。 苏朽收拾好打湿的衣服,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转身穿好新的白大褂,往实验室门口走去。 “赶尸就是变相延长了死者的时间,用老一辈的话讲就是积累阴气,今天算是你室友头七,尸变了也很正常。” 他回过头说道:“别的倒是不怕,就怕它到处乱跑,把我的藏品弄坏了。” “我需要你们帮忙,解决了这件事,送给你一件趁手的武器,就当是老师我送的结业礼了。” 他郑重地许诺道:“你的鬼很特殊,实际上叫你来,就是想测试下我的新想法。” 江时疑惑地目移,问道:“登,你不是临床医生吗,咋还学着造武器了?” 苏朽摇了摇头说:“活得久了,什么都涉猎一点。另外不是造武器,而是收集藏品,我的位格还无法制造封印物。” 他拿着枸杞茶,回过头看着两人,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得意:“你问问念冰小姐,我不仅是防护部主任,还是科研所副所长,兵器制造所科研顾问。” 见到沈念冰认真地点头,江时皱眉:“你都这么大官了,连一个入微级的老怪都不认识?” 那也混得太失败了吧。 医生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他拍着胸脯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停地摆着手说道:“臭小子,别想拿话激我,救不了是真救不了。我这百年来专注于科研,没精力搞人际关系。” “快去抓鬼罢,”他立刻下起了逐客令,推着两人出了解剖室的门,“你俩的隔离检查不用做了,我看一眼就知道你什么毛病。” “啥毛病?”江时被推着走出实验室,好奇地回头问道。 老家伙“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杠精附体。” 于是江时和白发的女人站在走廊里,两个人面面相觑。 “地下三层这么大,去哪找我室友呢?”他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沈念冰拿起手机,无奈地说道:“没办法,今天没带探测道具,只能一点一点搜查了。”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把枪,熟练地上好子弹后,丢了一把给对方。 江时拿到枪支,随意地揣进上衣口袋里。 想起自己室友缺乏锻炼的身板,他问道:“尸变是什么原理,会强化人的体能吗?” “出自民间传说,人们相信死者尸骨未寒,七日后不安葬就会诈尸。” 女人挽了挽柔顺的长发,将一头雪瀑般的白发盘成一个小髻,用随身携带的铅制长针固定好,发型看起来简净利落。 她羡慕地说道:“不会强化体能,它们狂暴前连夜行狗都算不上。让你解决这件小事就送你封印物,看来苏医生相当看重你啊。” 看到对方扎头发,江时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蹲下身。。 他放下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在包里翻找起来。 “对了,送你个东西。” 他从背包里找到那个大红的蝴蝶结,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将这做工极为浮夸的装饰递了过去。 看到那颗硕大的雕刻着花纹的红色宝石,沈念冰愣了一会,回忆着自己学的神秘学知识,并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她缓缓接过来问道:“这是?” “塑料的。” “……” 对方拉上书包拉链,头也不抬地补充道:“别想多了,这是给我家红姐准备的,用完记得还。” “……好的。” 江时一句话给她的感谢词都堵死了,她嘴角抽了抽,还是收下了这份廉价的礼物。 她伸出修长的手,将发绳扎在脑后的白色发髻上,用手指正了正蝴蝶结的位置,看起来还挺搭。 随后,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江时转动了口袋里的万花筒,放出了那只凶残的红鬼。 女鬼一爬出镜面,就露出凶煞的表情,长长的舌头穿过裂开的大嘴,垂落三尺有余。 她四肢着地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沈念冰,投射出疯狂贪婪的视线。 看到对方头发上老气的大红蝴蝶结后,她露出一个明显的嫌弃的表情,立刻转换了目标。 沈念冰沉默了一会,感觉有被攻击到。 女鬼立刻将嗜血的目光投向江时,用灵活的舌头舔了舔血色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喜。 出人意料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红色配饰。 第四十五章:旧日的报纸 只见他轻蔑一笑,直接一脚蹬在雪白的墙上,在墙上踩出明显的脚印。 在一人一鬼惊讶的目光中,他将自己裤腿往上一扒! 女鬼迅速失去了胃口。 沈念冰定睛一看…… 遭天谴的,他穿着红秋裤! 她无奈地用手扶额,感觉和这家伙组队,简直是在刷新自己的认知下限。 失去了目标后,女鬼就像一只巨大的狼犬,用灵敏的鼻子在地上疯狂地嗅闻。 随后,她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裂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四肢并用地爬到天花板上,往走廊深处奔袭而去。 江时立刻回头说道:“走,她饿急了连鬼都啃,我们快跟上。” 于是两人拿着各自的武器,快步跟在这只女鬼身后,像刑警带着凶猛的缉毒犬一样,迅速往异变的源头追去。 医院地下三层很大,各条走廊通往A区B区C区三个区域,内部路线错综复杂。 他们现在正位于A区,最接近工作室的一条走廊,两边锁紧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机器。 透过窗户看进去,能看到彩色的电路蔓延到地上,像盘丝洞的蜘蛛丝一样交错盘旋,连接着各种不认识的表盘。 一些玻璃缸内浸泡着植物标本,整齐地罗列在走廊两边的木架上,就跟绿化盆栽一样。 江时甚至都怀疑,这老登是故意把实验室设置在靠近电梯的位置,免得回个家都找不着门了。 他出门做个实验都得开导航。 只见女鬼爬行到岔路口的位置,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砰”地一声重重地落地。 她翘起鼻尖在空中嗅了嗅,眼睛里闪烁过一丝凶光,随后果断地朝着右边的C区爬去。 江时回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B区摆放着上了年头的器物,大门全都用指纹锁牢牢地锁起来,估计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他心中念头一动,试着将自己转移进室内。 结果惊讶地发现,为了减少光照对文物的损伤,那边的玻璃窗户都是磨砂的,无法构成镜面,所以他进不去。 于是他放弃了进去看一眼的想法。 转过视线,这边的C区布局显然要阴森恐怖的多。 充斥着腐臭味的走廊尽头,发出不知名动物的嘶吼,诡异的气息愈发强烈。 离他们最近的C201室内,他隔着玻璃看到,里面摆放着一装满糖果的瓷盆。 糖果罐旁边坐着一个玩具木偶娃娃,瞪着巨大的玻璃珠的眼睛,视线如同活物一般盯着门外的两人。 江时看到门上写有一行字。 【异常330:只能拿两颗】 下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收容物的特性。 「请拿一个,尽情享受。 两个一起尝试,敢不敢?甜蜜无比! 勿拿第三颗,愿上帝保佑。 否则,你将失去你的双手」 他看完后描述感到十分震惊,于是转过头对沈念冰说道:“这不是我高中玩的一款游戏吗?你们给这玩意都造出来了?” 女人在他身后举着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游戏?” “SCP基金会系列。”他回忆了一会,对这玩意出现在现实感到诧异。 那个系列的游戏里,编号330里面的糖果只能拿走两颗,其中一颗是恢复伤势的,另外一颗吃了就会原地爆炸,如果要拿第三颗,就会被糖果盆砍掉手。 他记得当时跟着班上其他人一起玩,胆小一点的男生,每天晚上都会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水泥墩子吓得拔掉电源。 后来这个阴间游戏被封了,那段童年阴影才告一段落。 沈念冰摇了摇头说道:“我没玩过那个游戏,不过听你这么说,应该是游戏理念被人们广泛传播,大量的人相信这个收容物的存在,所以它以灵异的形式降临到了现实。” 江时了然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面色恢复如常,继续跟着女鬼往前走。 他的心里却掀起不平静的涟漪。 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记得很多SCP系列的收容物都有很强的攻击性。 这老登到底关了什么牛鬼蛇神在地下室啊。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他们路过贴有黄色符纸的木乃伊,经过漆黑的钉死白羊的十字架,看到巨大的一人高的俄罗斯套娃咧嘴正对着他狞笑。 这里囊括了古今中外的邪门物件,当真是无奇不有。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房间发出一声巨响。 听到背后有动静,江时警戒地转过身,看到那个套娃激动地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套娃的头掉了,露出甲虫一般漆黑的肢节,黑洞洞的身躯里发出机械的电子音:“小帅哥,进来玩呀~”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摇摇车,怀疑这玩意把人装起来后,会唱“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没有理会身后的灵异物品,两人终于走出这个危险的区域。 走到下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江时细心地发现,地上有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水渍。 他叫住了沈念冰,蹲下身认真地说道:“停,到了。” 一阵剧烈的让人晕厥的臭味袭来。 忽地抬起头,他看到红鬼趴在C215的房间门口,用猩红的眼珠子观察着室内,裂开的嘴角流下一长串口水。 她用尖锐的爪子划着金属大门,嘴角的水渍一路滴答到地板上。 江时发现这个房间的窗户被报纸遮住了,铁门也有一条不大的缝隙,门口一滩臭水尤为明显。 门上写着【异常897:旧日的报纸】。 「被时代淘汰的旧报纸,它们曾经统治着整个工薪阶层。 买一份报吧年轻人,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什么?你说今天的报纸上刊登着你的遗照? 呵呵,那不归我管。孩子,我只是捎一份未来报纸的卖报老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他们找到了目标。 江时没有急着收回红鬼,而是放任她用爪子扒开了金属大门。 铅质大门轰然打开! 如同纸鹤一般印满油墨的报纸,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第四十六章:信息茧房 他们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江时注意到一张泛黄的报纸上,写着“今日湿气重,不宜出行”。 沈念冰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里面装着预言报纸打印机,能预测一天内的未来。之前有次行动我们征用过这件物品,原来它被收纳到这里了。” “未来报纸?”他捡起地上的纸页,拿在手里翻看起来,“这东西也算危险物品吗?” 他有些想不通,能预言未来的东西,它会有什么威胁性,以至于被苏朽封存在地下室。 “今日早报”只有两页,右上方标志着今天的日期,最中央的头条写着:“下午18:56,双星大楼发生一起灵异事件,相关部门派出精英小队,官方伤亡惨重。” 看到这里,他才发觉不对劲,继续往下看了几行。 “出现意外的原因,是因为双子楼内部,不只有一只大鬼……” 他立刻停下了看报,猛地抬起头,转手将这份报纸塞给沈念冰。 对方低头看着报纸,面色越来越凝重。 她迅速做出决策,拿起手机发送消息,命令小队成员暂停行动,在大楼周围警戒待命。 “麻烦了,”她咬着嘴唇,有些烦躁地说道,“还好我们追查走尸找到了这个房间,不然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江时惊奇地发现,随着她做出行动,早报上的油墨字混成一团黑渍,漆黑的文字缓缓舒展开,形成了新的一条新闻: 【通过未知渠道提前获得消息,官方增派了支援人员,最终圆满解决双星大楼事件。】 他拿着报纸,疑惑地问:“既然能预知和改变未来,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 沈念冰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看它的名字叫什么?” “旧日的报纸?”他思考了一会,感到有些奇怪,“我以为会叫未来报纸。” 她沉吟道:“因为未来并不可怕,纠缠不清的过去才更可怕。” “什么意思?” “印刷机会随机打印两种报纸,一份来自未来,一份来自过去。”她抬起头解释道,“来自过去的报纸,记载着早已消弭在人类历史中的鬼神,如果这份报纸被大范围传播,它们就很有可能借此死灰复燃。” 江时想起了上古的神话传说,除了山海经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异兽,恐怕还有更多是被尘封被遗忘的凶神。先祖们利用智慧将其彻底抹杀,这才有了后人的安宁。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增援,一边对他说道:“我们之前也用过这件物品,解决办法是派一个人每天接收报纸,根据日期将其分类,将来自过去的报纸丢进碎纸机,只留下未来日报。” “后来怎么样了?” 为了减少恐慌因素的影响,她没有告知队员第二只鬼的存在,而是提醒他们重新进行远程勘测。 目前只有她和江时知道这只鬼,沈念冰不想让报纸的预知干扰到现实。 因为有时候,预言也会成为未来的导火索。 忙完这些,她才有时间回答江时的问题:“这种方法方便是方便,就是太费人了。” “费人?” “那些来自过去的新闻,有些纸上印有不可名状的凶邪的照片。”她神情复杂地说道,“分拣报纸的人员,看到这种报道,很容易陷入疯狂。” “即使没有疯掉,他们的运气也会变得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在未来报纸上看到自己的遗照,那天就是他们的死期,不管躲到哪里都逃不掉的宿命。” “之前有个研究者看到了自己的死亡预告,决定躲进提前打造的安全屋,结果在他去往安全屋的路上,遭遇车祸死掉了。” 她叹惋地摇了摇头说道:“所以很快这份工作就被叫停了,旧日的报纸被列为危险物品,永久封存了起来。” 江时注视着堆满纸页的房间,看着被破坏的门锁,指着大门问道:“这么多灵异物品放在这里,不应该加点防护措施吗?” “这里的物品没有行动能力,”沈念冰摇了摇头,“只要你不作死滥用,基本上没有危险。” 说罢,她再次拿出手枪,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吧,进去找你室友,办完这事我就得去支援精英小队了,今天可有得忙。” 于是江时也拿起手枪跟在她身后:“听起来精英小队不太靠谱啊?”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仗着自己强大的能力胡来,论经验还不如莫奇那个菜鸟。”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天不盯着就捅破天了。” 他笑着说道:“我不也是新手吗,不怕我也瞎闹?” 她无语地转过头,表情怪异地蹙起眉,目光复杂地闪烁着,给了江时一个“你在说什么勾八”的目光,让他自己体会。 谁家新手第一次撞鬼,就把对面捶得连渣都不剩啊? 别的新人在他这个时期,还在培训基地跑三千米,疯狂背着考试资料,为资格证发愁。 他就已经当起了灵异顾问,跟着宏级高手上天入地,到处追杀大鬼了。 如果不是资料显示江家祖上没出道士,她都要开始怀疑,他是谁家隐世道祖的孙子出门来炸鱼的。 两人对话之际,江时跟着她逐渐深入这个房间。 举目四望,漫天盖地的纸页遮挡住视线,这是一个由大量信息构建的房子,无数新闻里惊悚的旧照片吸引着人的眼球。 红的、白的、黑的,充满血泪的,歇斯底里的,悲痛交加的,旧报纸如实记录着一切。 伴随着文字带来的信息钻进脑海,人的思维仿佛飘到了上空,俯瞰着古往今来的历史长河。 在隐藏的历史中,那些恐怖的凶邪睁开血红的眼睛,开始缓慢苏醒。 这是物理意义上的“信息茧房”,让江时觉得自己误入了某种文字狱。 他从迟滞的思考中回过神,强迫自己不去想文字中的信息。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女人停下了脚步,表情充满了讶异和恶心。 他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发现那只红鬼正抱着一具尸体,已经啃掉了半颗人头。 尸体的半张脸都没有了,却依然咧开嘴笑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稍微靠近了一点,才听清这具腐尸在说什么。 “江……时……”陈书梁的尸体开心地说道,“我在那边……看到你了。” 江时叹了一口气,利落地给了他一枪。 尸水爆浆,溅了一墙。 第四十七章:流星弯月轮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电梯的门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白色的停尸车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电梯的显示灯变成了“1”,他的心境依然是平静的。 他没有去思考“那边”是哪里,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所谓天堂地狱。 信则有不信则无,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人类丰富的想象。 人都是会死的,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室友的话没有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生于微尘,终于毫末,人生渺渺,天地一粟。 江时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在活着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这样百年后人们还会记起,曾经有这么一号人扭转历史的长河,创造出自己独有的传说,只有这样他才算真正的活过。 就在他沉思之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他身后的房间里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说道:“干得不错。” 老家伙推了推眼镜框,伸手招呼两人进实验室说话。 沈念冰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饰,趁着江时还没想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去拿武器吧,我先走一步,去支援那群菜鸟。” 说罢,还没等对方回答,她就背着单肩包进了电梯间。 电梯门再次关闭,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于是江时摇了摇头甩掉这些烦人的思绪,转身走向实验室,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老登会送给他什么。 走进房间内,他看到苏朽从角落的柜子里抽出一个铅制箱子。 手提箱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长度大约一米,宽度大约有行李箱那么大,表面平整光滑,映照着江时平静的脸。 苏朽感慨地摸了摸手提箱,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枸杞茶,吹了吹滚烫的茶水。 随后,他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点头示意江时打开盒子。 江时把箱子举到头顶观察了片刻,感觉这东西的体积太大,不像是常规的刀剑。 他摸着下巴没有轻举妄动,狐疑地抬起头,怀疑这老登送了他一把冲锋枪。 但是质量又没有那么重,拿到手里很轻便,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苏朽见他迟迟不肯打开,就知道这小子的疑心病又犯了,整天怀疑有刁民想害他。 于是他无奈地走上前,替他掀开铅盒子的顶盖,露出里面锐利的刀具。 江时定睛一看,一对漆黑的弯刀,如同两轮血月躺在绒布上,散发着邪异的气息。 造型弧度极为浮夸,半月形的刀面锐利地排斥着四周的一切。 他将其中一把握在手里,发现刀身足足有自己手臂长。双手握住自然下垂时,锋利的刀尖恰好距离胳膊两厘米的位置。 “预留了大幅度运动的空间么?” 他把玩着这对弯刀,尽管耍起来很顺手,但并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异的气息,于是疑惑地问道:“老登,你糊弄鬼呢,这是封印物?” 旁边的苏朽喝了一口茶,慢慢回味了一会,悠哉悠哉地举起食指说道:“当然是封印物,等级还不低,在我这评价为乙级,放到市面上价值一个亿,还有价无市。” 他继续解释道:“流星弯月轮,汉代古墓出土,封印的鬼未知,特性是无论如何损坏都能恢复原样。” 说着,他从江时手里接过弯刀,用小锤子敲敲打打,随便摁了一个位置。 在对方惊疑的目光中,这把刀“咣当”一声碎掉,闪烁着寒光的刀片“叮叮当当”砸了满地。 只留下江时愣在原地,他举着另一把残破的刀柄,目光上下游移。 “夭寿了,一敲就碎,这老登想讹我?”他心里迅速闪过这个想法,感觉情况不对,果断选择开溜。 苏朽刚想得意地演示效果,结果他一抬头,发现这家伙已经没影了。 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不定一口气直接转射到了一楼,正准备骑着小电驴跑路。 于是他重重地拍了拍试验台,无奈地大喊道:“我服了,不会让你赔的,你给我回来!” 实验室玻璃窗传来江时的声音:“你个老登心眼忒坏,上次摔了实验室的烧杯,花了我大几百!” 苏朽知道这家伙还在对此事耿耿于怀,人与人之间当真是毫无信任可言。 于是他无奈地举起右手,开口发誓道:“我以苏朽的良心起誓,不会再收你一分钱,这下能相信我了吧。” “你还有良心,啥时候长出来的?” 嘴上这么说着,江时的身影再次浮现,他散漫地坐在窗户另一侧,并没有进入实验室。 好歹是给这小子劝回来了,苏朽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刀柄,轻轻一摁上方凸起的位置。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地面上的碎刀片,竟然如同活物一般颤动起来,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迅速飞溅到刀身上,“叮叮叮”地拼成弯月刀的形状。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不过瞬息之间,碎裂的弯月轮便恢复了原貌! 寒光映泉,锐不可当! 双刀出则冷若月华,收则灿如流星,故名为流星弯月轮。 确实不愧于它高昂的价格。 江时在镜子里静静注视着一切,他感到有些惊奇,脑海里迅速闪过数种使用方式。 如果与他的镜像能力结合,只需随手一挥,顷刻间可以随时制造出成千上万的镜面。 直接弥补了他刚需环境的短板。 苏朽得意地推了推眼镜框,将双刀稳妥地放回手提箱,回过头解释道:“只可惜不能和电影里一样,随着人的意念操控碎片,不然这把刀早就有主了,也轮不到你这个新人。” 他闭上眼睛说:“我在上面设置了自毁程序,这对弯刀放在仓库里吃灰,反正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我想起来你的能力特殊,干脆送给你,就当卖个人情好了。” 江时这才从窗户里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过对方手里的手提箱。 见对方的手还抓得紧紧的,他问道:“咋了?科研部副主任-防护部主任-兵器研究所顾问,博古通今的苏朽先生,还要我这个新人帮上什么忙?” 苏朽摇了摇头,终于松开了手,无奈地开玩笑道:“不指望你以后别忘记我,我求你别杀师证道就行。” 江时拿到武器,刚准备往屋外走,听到这话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身笑道:“包的。” 第四十八章:双星救援 在堵车的间隙,她透过车窗看向那座南城标志性建筑,双星大厦。 两栋高楼呈现微螺旋构造,耸立着往天空攀升,彼此交缠固定。 一号楼为40层,二号楼则为60层,呈现不对称的螺旋状,如同一位绅士怀抱着娇小的贵妇在跳舞。 她事先拿到了建筑数据,发现这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不足三米。 之前有新婚夫妇在双星大楼举办婚礼,甚至有人在两栋楼的同一楼层之间铺设临时通道,让新郎抱着新娘从一号楼走到了二号楼。 因此她在考虑,如果一号楼遭遇了鬼打墙,是否可以通过在双层楼之间搭建通道的方式营救幸存者。 “此次灵异事件发生在一号楼的十二层,”粗略看了一眼前面拥堵的车道,她拿着手机,直接从车上推开车门,对精英小队的队员们下达指令,“其他楼层的无关人员都疏散了吗?” 手机里传来一阵电信号的“滋滋”声,对面的年轻队员说道:“报告沈阴司,已经疏散了,红外感温装置显示十二层餐厅现在有21名幸存者,小队成员正在十一层待命。” “有鬼打墙?”她眯起眼睛,抬起头看着大厦的十二层,发现那层的玻璃墙壁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二十分钟前刚出现,下层的电梯已经坏了,楼梯道有鬼打墙。不能从下方上楼,但是窗户可以进。” 双星大厦内,一个浓眉大眼的国字脸男人拿着对讲机,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们已经放斥候蝇进去探路了,随时准备强行爆破上层地板。” “好的,我已经到楼下了,马上过来找你们。” 结束通话后,男人拿着电工钳,抬起头紧了紧天花板上炸弹的固定螺丝,确保电路完整。 他的鬼名为【电死鬼】,能让他身体承受极高伏特的电压,所以他的作战服上装有高压变电箱。 在他身后站着一排待命的成员,有高有矮胖瘦不一。 他们全都穿着特制的防护服,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各式的枪支。 冲锋枪、AK、狙、便携式手枪……甚至墙角还坐着一个脸上有疤的青年,嘴里叼着烟,拿着绒布擦拭着一管导弹炮。 如果不是胸前的治安署标志,远远看去感觉像一队恐怖分子,而不是前来搜救的救援队。 这个火力都能荡平两座大楼了。 “陈虫,上面情况怎么样了?”国字脸男人转过身,目光看向最后排的矮瘦的男人。 名为“陈虫”的身形干枯的男人动了动,身体像朽木一样,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孔洞,七窍里有密密麻麻的黑虫在钻进钻出。 他伸出手接住一只斥候蝇,开口说了话:“雅姐已经上去组织幸存者了,梦中鬼还没有找到。目前无人伤亡,第二只鬼的杀人特性还不知道。” 停顿片刻,陈虫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在第二只鬼身上放了定位,你们能通过GPS看到鬼的位置。为了躲避游荡的鬼,雅姐带着他们躲进了餐厅包间。” “你继续盯着,等沈阴司过来,我们直接执行爆破。” “明白!” 就在他们讨论之时,窗外突然响起扇叶剧烈转动的声音,最靠近窗户的疤脸男人往外看了一眼,惊喜地睁大眼睛。 他们看到一架漆黑的直升飞机,正缓缓悬停在十一层窗户前,螺旋桨掀起剧烈的气浪,将这层办公楼的纸页尽数吹飞。 众人抬头一看,坐在直升机后座的白发翻飞的女人,正是他们的上司沈念冰。 她用手按住乱飞的刘海,伸手打开直升机的门,轻松一跃用身体撞碎窗户,在地上利落地翻滚一周,稳稳落到十一层室内。 看到上司终于赶到现扬,精英小队立刻整队待命。 领头的国字脸男人行了个军礼,正声说道:“阴司到了,准备爆破。” 说罢,他转身就要摁下起爆器。 沈念冰伸手拦住了他,她冷静地凝视着对方,摇头说道:“不,强行破坏建筑有可能让两只鬼相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在我们掌控之中。” “那我们该怎么进去呢?”陈虫在后面提问道。 “叫增援。”她平静地说,随后拿起了手机。 在小队成员充满疑惑的目光中,她拨通了江时的电话。 她低声说道:“喂,你那边完事了吗?帮个小忙。” 所有人都一声不吭,眼神闪烁不定,心里在不断猜测,对面到底是什么大神级别的人物,竟然让强大的白发魔女都低声下气地发出求助。 对面响起青年懒散的声音:“不帮。” “我在恰饭,找别人。” 随后,手机里传来响亮的嗦面的声音,对方还在吃晚饭。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惊恐地盯着沈念冰,生怕她一怒之下给整栋楼都冻成冰雕。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女人脸上并没有愠怒的神情,她平静地说道: “两百万。”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道:“三百万。” “成交。” 江时一皱眉:“靠,报低了。”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其他人听着简短的对话,全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暗号。 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大人物要来了,位格绝对不低于这位宏级阴司! 年轻人的心里满怀着激动和期待,迅速挺直了脊背,昂首以待,准备见识一下灵异界的强者是怎么处理鬼的。 这对他们的职业生涯大有裨益。 下一秒,他们就见到了这个“神秘大佬”。 他们身后响起陌生的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突兀,让人心弦瞬间绷紧。 “我说我忘了什么。” 众人迅速打起警戒,各自举起枪支,对准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 他们定睛一看,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正懒散地坐在窗台边。 那人左腿屈起蹬在窗框上,手上还捧着一碗吃了一半的牛肉面。 青年面色苍白发青,看起来绝非活人,他眯起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密密麻麻的枪口,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别冲动,是熟人。”沈念冰一抬手,所有人迅速整齐地放下枪支。 在她身后的陈虫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感觉到自己心脏还在乱跳。 就在刚才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虫子传递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直面大鬼的生死逃亡时刻。 于是江时低头喝了一口面汤,敲了敲筷子,不悦地说道:“沈大姐,我十块钱买的头发绳,你都要黑走啊。” 第四十九章:外国鬼不准入境! 于是江时撇了撇嘴,难得地没有再说什么。 他问:“帮什么忙?” 沈念冰对队员说道:“你们说明情况吧,我刚接触这次事件,了解的不多,不必把指挥权交给我。” 领头的国字脸男人站出来,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声答道:“我们遭遇了鬼打墙,目前只有通过窗口能进十二层,我们希望先生您……” 还没等他汇报完,江时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众人眼睛一闭一睁,突然惊奇地发现,他们四周的环境变了天! 宛如不可思议的魔术,原本办公室枯燥重复的布局,瞬间变成暖色调的餐厅。 华丽的灯洒下酒黄色的光晕,如同置身旖丽的幻境,领队恍惚了一阵,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在做梦。 一行人正站在桌椅间的过道里,鼻尖传来各色的食物的香气,桌子上摆放的鲜亮的美食尚有余温。 他们直接从十一层出现在了十二层,毫无防备地全员中招! 陈虫感觉十分不可置信,在他感到惊奇之余,一阵更大的恐慌席卷而来。 在他的视角里,只要江时想,他可以把所有人送到任何地方,可以是百米高空,也可以是万丈深海。 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碾死他们这些精英,对那个家伙来说,就跟碾死一群蚂蚁一样轻松。 于是陈虫打了个寒颤,他用敬畏而又恐惧的目光看向那个相貌平平的青年。 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鬼神之力啊!之前他还觉得自己的能力可以获取大量的信息,在契鬼者里面已经颇有地位,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 谁知江时面色如常地喝了一口面汤,说:“办完事了,我溜了。” 说罢,他举起右手就要打响指。 沈念冰无奈,知道他别的都好,就这个毛病,于是开口劝阻道:“来都来了,至少得见到鬼再走吧。” 他迟疑了一会,随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圈队员,视线落在最后方矮小的陈虫身上。 “好吧,我观你丑得奇葩,就你了。”他指着那个队员说道。 在对方慌乱的目光中,江时的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刻,他直接躺进了这位队员的手机里,继续一键摆烂。 陈虫感到受宠若惊,激动地打了个哆嗦,浑身的气血都冲到了天灵盖。 他挺直了胸膛,感激而又认真地说道:“多谢前辈关照!” 分配完这位新来的增援,精英们瞬间感觉自己队伍实力大增。 他们整装待发,一个个撸起袖子,浑身充满干劲,感觉自己能一拳打爆大鬼。 大佬负责乱杀,他们负责嘎嘎。 沈念冰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群年轻人血气方刚,还缺乏历练,根本不知道厉鬼的可怕。 她冷静地招了招手,所有人迅速安静下来,目光充满疑惑和警惕,迅速进入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 不久之后,江时也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会被称为“精英”。 队员们各司其职,有时刻定位大鬼位置的,有负责规划路线的,也有负责垫后的武装人员。 他拿到了队伍的通讯器,那是一个小型耳机,挂在耳朵上打开按钮,八人的队内语音丝毫不乱。 长期的严格训练和丰富的理论知识学习,培养出来的官方人才谦逊但不自卑,他们的未来是不容小觑的。 至少不是砸钱塞进队伍的暴发户,随时跳出来宣示主权,那种傻逼随时会变成团灭发动机。如果换他来指挥,还是提前一枪打死比较好。 “跟着定位,我们分成两队,先去两条走廊包间搜索幸存者。”领队的国字脸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优先救人,和小雅汇合后再对付第二只鬼。” “明白!”另外几人同时回复道。 江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方案无疑是最稳妥的,不过他们忽略了一点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厉鬼的特性,他们对这只陌生的大鬼一无所知,分开行动很可能遭遇更加棘手的危险。 如果厉鬼的杀人规则涉及到人数问题,或者需要人盯着才不会杀人,那么分开行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旦有成员失联,剩下的小队将面临更大的恐慌和未知。 不过这些谁也说不准,江时知道队伍的指挥权不在自己这里,既然有人指挥,他也乐得清闲。 何况那边还有沈念冰兜底,她没有产生任何异议。 于是他便没有开口说话。 精英小队分工明确,领队和陈虫一组。 陈虫手机里的江时算是附赠的。 同组的还有一个叫卢强的壮汉,脸上带着凶煞的刀疤,据说之前是干雇佣兵的狠人。 领队的国字脸名叫李响,他谨慎地带着三人的队伍,在豪华餐厅的走廊里前进。 他们朝着“小雅”提供的定位前行,陈虫负责提供路线信息,而卢强负责在队末垫后。 江时负责当甩手掌柜。 他在心里感叹道,如果每次都能遇到靠谱的队友该多好,躺着啥也不干就有奖金进账。 可还没等他屁股坐热,走在前方的李响就发出了警示。 随着这家伙一招手,所有人都自觉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前面的声音。 “嗒……嗒……嗒……” 老旧的木棍敲击地板的声音传来,像穿越了一个世纪的古老的呻吟,在走廊深处不断回荡。 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如同来自地底的丧钟。 陈虫低下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定位器,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手里的显示屏上,那个鲜亮的表示危险的红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并且马上就要与他们的位置重合! 双方的图标几乎叠成一个圆,仅仅隔着一个走廊拐角。 不走运的是,刚分开没多久,他们就正面撞到了游荡的大鬼。 李响迅速做出决策,他屏住呼吸一挥手,拉开右手边房间的门,示意所有人跟他躲进走廊旁边的包间里。 三人不敢怠慢,快速地闪身躲进房间,他眼疾手快地将木门轻轻关上。 几乎在门合上的那一刻,拐角里伸出一节半腐朽的假肢。 江时透过门上的猫眼镜面,瞥见了那只大鬼的全貌,顿时感到无比惊奇。 一个独腿的巨大的圣诞老人,迈着木质的假肢,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寂静的走廊里。 “这他吗不是外国鬼吗?”他在心里想道。 第五十章:独腿圣诞老人 它在行走时,整个餐厅走廊里都响起地板的吱呀声。 老人身上挂着一串铃铛,行动时敲响清脆的颤音。 “叮铃……叮铃……” 三人大气也不敢喘,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墙外就是未知的大鬼。 领队的李响贴近门口,屏住呼吸透过猫眼观察着外面。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僵尸老人不协调地迈出一步。 “咚……” “噗通!”他的心脏猛地弹跳了一下。 木棍撞击地板的声音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响亮,到最后甚至就像敲打在心脉上。 “咚……” “噗通。” 一阵清脆的叮铃声响起,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尖颤动着。 像一滴血从铃铛上坠落,在平静的湖面上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声音带来的震颤,迅速从心脏扩散到血管,恐惧渐渐蔓延到全身。 不幸中的万幸,圣诞老人逐渐远去,它似乎并没有发现躲藏的人。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自己耳机里传来一阵信号的“滋滋”声,另外一个小队的沈念冰的声音响起,她在队内麦中说道: “卫星影像拍到了第二只鬼,我在资料库查了一下,这里记录着它的活动痕迹。” 然而没有一个人回话,因为僵尸老人走的不远,三人全都静静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大门。 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大声说话,将它重新引过来。 耳机的隔音效果极佳,大鬼并没有听到队内语音,所以他们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后话。 沈念冰在麦内继续说道:“【独腿圣诞老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出现在北美各国,特性是木腿敲击地板的声音与心跳声同频……” 她正说着,门外的老人已经离开了这条走廊,铃铛的响声逐渐变得空灵,诡异的脚步声终于远去。 所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敢开口说话。 陈虫听着耳机里的语音,眼睛死死地盯门口的李响,发现那家伙的脸色发青肢体僵硬,从刚才开始就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察觉到不对劲,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问道:“同频后会怎样?” 沈念冰答道:“受害者会大喊‘Merry Cristmas!(圣诞快乐)’,从头部开始变异成僵尸驯鹿。”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了第三声清脆的铃铛声。 从门缝里传来,悠扬轻灵,却让人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像一滴墨水砸进染缸,诡异的音波迅速荡漾开。 门口面色铁青的李响,这时候突然180度转过头,脖子发出“咯啦”的脆响,用这种诡异的姿势傻笑起来。 他的双眼像死鱼一样疯狂上翻,露出泛青的眼白,嘴角流着涎水。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张开嘴缓缓说道:“Crist……” 出人意料的是,他话还没说完,一只苍白有力的胳膊陡然从陈虫手机里伸出,重重地捶在李响的小腹上。 “砰”地一声,这一拳打的结结实实,将男人的小腹揍得凹陷三寸有余。 尤其是中指和食指关节额外凸起,故意击中胃下膈板,造成更大的痛感,这一瞬间的痛觉扰乱了李响的心跳,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腹部受到剧烈的撞击,李响踉踉跄跄的连退几步,这才恢复知觉,俯身弯下腰“呕”地吐着酸水,脸色渐渐有了血气。 陈虫惊恐地大口喘着气,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目光停留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臂上,半天都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 房间里无比寂静,手机里传来一声怒骂: “亏你妈呢,夏国人讲什么洋文。” 江时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揉着自己酸痛的手,心中感慨一声“靠,肚子跟铁板似的”。 本来也没多大事,关键是这声英文,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高考英语听力第一题。 60分的超低分,让他的学校从九八五变成了酒吧舞,现在想起来就火大。 夏国人学什么洋文啊! 活人也就算了,一个死人还操着一口洋文,现在的鬼都学会崇洋媚外了? 李响俯在墙角干呕了半晌,脸色终于恢复了红润。他用手掌擦着嘴角的涎水,面带歉意地说道:“谢谢。” 江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出回答。 他打开耳机问道:“我记得圣诞老人是外国的传闻,他跑到夏国来了,为啥不会水土不服?” 沈念冰那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钝器撞击的声音,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啧。”她捂着渗血的额头,心情不悦地说道,“稍等一会,幸存者里面有傻逼,我去处理一下。” 众人沉默了一会,耳机里响起尖锐的惨叫声,过了不久终于沉寂下来。 她似乎解决了那边的事,用冰冷的语气重新开口说道:“国内很多年轻人也在过圣诞节,久而久之,鬼就跟着传过来了。” 沈念冰薅了薅凌乱的刘海,无奈地继续补充道:“你应该不知道,之前吸血鬼电影流行的时候,我们天天得去下水道捅蝙蝠老窝。那段时间,本土的僵尸都变少了。” 江时轻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治安署真是忙得很,不仅要对付国内的妖魔鬼怪,还得提防文化入侵。 两人交流完毕,领队李响终于打开了队内麦,沉吟着问道:“阴司,你们那边有几个幸存者?” 女人答道:“找到12个,有个疯的成了鬼仆,被我一枪崩了,现在11个。” 三人沉默了一阵,眼神闪烁不定,怀疑这件事没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就在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陈虫开了口。 他满怀担忧而又惊喜地说:“联系到雅姐了,她那边有9个幸存者,其中有一个小孩和一个80岁的老人。” “他们在哪?”江时问。 感应着虫子传来的信息,陈虫脸色骤变,按着耳机的右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雅姐说……鬼找到了他们躲藏的房间。”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严肃。 “她准备孤注一掷,用玻璃板连通窗外的二号楼,让人质撤离到隔壁楼层。”他惊疑不定地说道。 第五十一章:被忽视的鬼手 这是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想法。 他们正处于大厦十二楼,距离地面将近四十多米。 队伍里有老人和小孩先不说,用玻璃板当底板,无疑是在蛛网上走钢丝。 稍不留神,就跟下饺子一样,全都掉在地面上摔成肉饼。 但宋小雅没有选择,她打也打不过,带着一大群人跑也跑不了,正面打起来那才是团灭的节奏。 而且她是最先一批进来的救援者,在逃跑过程中,耳机还被摔坏了,现在只能靠陈虫的斥候蝇联系。 陈虫眼神闪烁了一阵,面色稍微松缓下来,他在麦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说没事,房间里有钢化玻璃板,长度接近五米,时间足够撤离。”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惊喜地说道:“信息有延迟,目前十人已经全员撤离到对面大楼了。”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旦所有活人撤离大楼,沈念冰就能发动冻死骨的能力,将整栋大楼直接冰封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呼叫江时过来增援,因为他的能力可以转移幸存者的位置,绝对是组团跑路神技。 于是她连忙问道:“那边能乘坐电梯逃离吗?” 陈虫摇了摇头:“不能,因为圣诞老人也跟着跳了过去。” “你说什么,什么跳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一惊,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是的,”他皱着眉毛点了点头,“但是它右腿瘸了,雅姐说因为她们及时关上窗户,它跳进了对面十一层。” 江时回想了一下,他记得自己来的时候看过,对面十二层是办公楼,楼层内部视野开阔,几乎没有什么遮挡物。 如果鬼顺着楼梯走上十二楼,那些普通人就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连躲的地方都找不到。 于是他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他们身上有鬼印吗?我觉得圣诞老人还会上楼找人。” 听到他的提示,沈念冰愣了一会神。 她突然意识到,这只鬼之所以能精准找到幸存者的躲藏点,恐怕是因为队伍里有人中了招,被打上了定位标记。 但是小雅她现在自顾不暇,忙着躲避追杀她们的圣诞老人,根本无暇去寻找内鬼。 事情变得更加严峻了,所有人的大脑迅速运转,不断思考着对策。 陈虫表情严肃地说道:“现在GPS显示,圣诞老人正在楼梯道里,她们准备故技重施,走玻璃板再回到这栋楼。” “她说玻璃板坚持不了多久,希望我们快点赶到。” 江时十指合拢,撑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简洁地问道:“具体位置?” “1204号房间。” 说出位置的下一刻,陈虫惊讶地发现,自己手机里的人影不见了! 于是他拿起手机,皱起眉疑惑地问道:“前辈?” 耳机里响起沈念冰的声音:“他应该已经找到人了,等我安置好这边的普通人,马上也过去。” 通话迅速结束。 房间内真正只剩下了三人,他们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心里感慨这位大佬当真是神出鬼没。 李响简短有力地命令道:“我们也过去增援!” 收到命令,陈虫握紧了胸前的手机,眼睛里闪过踌躇满志的神采。 只有存在感很低的卢强一言不发,他一直擦拭着手边的导弹炮,一张疤脸毫无动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宋小雅组织着九名生还者,通过岌岌可危的钢化玻璃通道。 一个成年的壮汉,牵着他六岁闺女的小手,在悬空的玻璃栈道上缓缓匍匐前行。 “小西最棒了,”他嘴唇吓得发紫,但还是尽力缓和语气,声音颤抖着鼓励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还记得爸爸之前带你去张家界走玻璃栈道吗?” 六岁的小女孩也很坚强,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充满童真的眼睛扑闪着,对自己遭遇的事件一无所知,无条件地相信跟随着她的监护人。 在父女背后,只剩下宋小雅一人垫后,她焦急地注视着定位器上越来越近的红点,背后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30米……25米……20米……如同她的生命死亡倒计时。 为了防止玻璃碎裂,一次只能通行两人,这是她定下的规矩。 但她并没有开口催促,而是尽可能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害怕。 “加油啊……小西最棒了……”她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脸皮已经因为恐惧僵硬了。 她也怕死啊,比谁都要怕,她也有父母也有亲人。 但她还不能走,她走了所有人就完蛋了。 定位显示只剩下15米的时候,她甚至感觉鬼呼出的冰冷的阴气,顺着自己的脖子吹上来,让人头皮发麻。 她不敢回头看,浑身跟筛糠一样颤抖着,怕一转身就看到厉鬼站在自己脚跟后面。 终于,在人们焦急的目光中,玻璃板上的父女终于走到了对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第一个找到他们并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 人们的神色逐渐被恐惧取代,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那只巨大的恶鬼的身影出现在对面。 圣诞老人站在女人背后不远处,青黑的狰狞面容从阴影里浮现,看起来愤怒而又可憎。 宋小雅迅速行动起来,恐惧如同泄洪一般占满了自己的脸,再也顾不上什么狗屁职业微笑了。 她发疯了,没命了,调动全身肌肉开始逃跑。 老人咆哮着扑了上来! 站在玻璃板旁边的富商暗暗着急,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撤掉玻璃板逃命,但也仅仅局限于心里想想。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所有人都活不到现在。 她“簌”地窜上逃生的玻璃板,迈开双腿就没命地狂奔,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二号楼。 此时圣诞老人的身体已经飞到了两栋楼中央,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巨大凌乱的的牙齿! 宋小雅双脚着地,顾不上喘一口气,转身就将玻璃板抽回来,随后“咣当”一声猛地关上窗户! 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直到手指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才意识到自己慌乱中夹断了自己的食指。 在所有人不安的目光中,面色可怖的老人硕大的身体迅速下坠,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再次砸进十一层的楼下。 人们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从鬼门关逃出生天。 这边的地形比二号楼复杂多了,厉鬼找上来得半天,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只有宋小雅还在忧心忡忡,她不知道手上的玻璃钢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候,站在窗边的六岁女孩指了指窗户,天真无邪地问道:“爸爸,那里为什么有一个手啊。” 这句充满童真的话,让所有人感觉毛骨悚然。 他们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玻璃窗户的下方,一个巨大的青黑的手掌,牢牢地抓握住窗框。 第五十二章:成功的救援 宋小雅吓得一激灵,冲上一把抄起手边的钢管,死命地敲击那只鬼手。 鬼怎么会因为疼痛松手呢? 随着她第二次敲击窗框,圣诞老人另一只手猛地伸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武器。 手掌一用力,手臂粗的钢管瞬间被捏爆,直接断成两截。 她只能松开手,大喘着粗气往后退了几步,迅速拉开距离,转身打开房间门喊道:“快走!” 僵尸老人举起断裂的钢管,“砰”地一声敲向玻璃窗,窗户上迅速产生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逐渐扩大,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厉鬼“哗啦”一声打碎了窗户。 人群慌乱起来,迈开腿拼命地往门口挤。靠近窗户的富商见势不妙,一把推倒身旁的小孩,肥胖的身躯像蛆虫一样疯狂地往前涌。 六岁的小女孩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距离窗户只有半米! 而且圣诞老人已经快要爬上来了! 年轻的父亲被人群挤到门边,见状想要回来牵住她,可这种情况下逆行无疑是徒增混乱。 他焦急地伸出手大喊道:“小西!”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只青黑的死亡之手,直直地往小孩身上抓去!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女孩身旁的玻璃碎片里,陡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男人定睛一看,那只手上青筋暴起,如同虬劲有力的苍龙,盘旋着胳膊蜿蜒而上。 肤色绝非活人。 它猛地一发力,将茫然的小女孩拉进了地底下,连带着红色的小皮鞋都消失不见! “不!”男人歇斯底里地呐喊着,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半跌半爬地走到窗边,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 怔怔地看着吃掉女儿的镜面,他感到悲愤交加,再也顾不上逃命了,在地上失神地刨着碎片,过了一会,竟然就势“咚咚咚”地死命磕头。 “还给我,”他绝望地磕着头,直到额头砸在玻璃渣上,溅出鲜红的血,“镜仙,求您,把我女儿还给我。” 按照农村的传闻,他知道笔中有笔仙,茅厕里有厕神,山里有黄大仙。 镜子里的鬼叫什么他不得而知,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喊出“镜仙”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眼看着窗外的鬼手抓空,即将再次往房间里挥过来,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下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突然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溅到脸上,鼻尖传来腐臭的血腥味。 他惊慌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令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冷白的阳光从窗外直直地投射进来,窗边坐着一道非人似鬼的影子。 他的脸大半沉浸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喜怒。 那人右手握着一柄锃亮的弯刀,刀身上依然在滴着青黑的鬼血。 低下头才发现,他脚边多了一只失去生机的鬼手,断面整齐平整,不断渗出着黑血。 男人这才意识到,圣诞老人的鬼手,竟然被这家伙一刀斩断! 这只鬼,只会比僵尸老人更加恐怖。 在男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镜仙”缓缓走到他面前。 他左手拎着小女孩的后衣领,像拎着小猫小狗的后颈皮,将她双脚离地提在空中。 小孩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茫然。 江时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小孩“啪唧”一声掉在地上,随后“哇”地一声扑进家长怀里大哭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窗户,那只抓住窗框的鬼手已经被他斩断,厉鬼因为重力落到了十一层。 但是很快,这只鬼就会再次找上门。 于是他也不多做耽搁,直接意念一动,通过两层楼之间光线的转射,径直将房间里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大楼最底层。 目标离开鬼打墙的范围后,厉鬼暂时失去了视野,它会跟瞎子一样乱转,在大楼里停留一阵。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直接通过人群中的标记者,直接转移到地面上。 所以在这里,治安署迅速搭建出了一个安全区,四周用厚厚的铅板隔离起来,就连屋顶都用铅层焊上了。 江时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走出封锁范围,这个安全屋立刻关上了大门。 内部人员开始忙碌起来,防护部开始行动,鉴别谁被厉鬼打上了标记。 沈念冰利用治安署的吊装机,也将11名幸存者送到了这里。 此时,她正站在双星大楼的底层,面色严肃地抬起头,仰望着迷雾缭绕的楼顶。 江时出现在她旁边,双手放在后脑勺后面。 他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说道:“忙完了。” 女人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嗯,辛苦了,送我上去。” 一声轻快的口哨响起,地面上的两人瞬息消失。 下一刻,60层的天台上,整装待命的队员终于等到了他们的领队上司。 看到两人的身影出现,李响站出来:“报告,楼内所有活人已经疏散完毕!” “嗯。” 沈念冰点了点头。 随后她缓缓吐出一口寒气,弯下身用冰冷的手触碰到大楼。 炎炎夏日,气温骤降! 江时感到一阵冷意,像风一样吹过全身,不经意间低头瞥了一眼,发现整栋大楼竟然瞬间冻成了冰坨子。 如同耸立的雪糕,一窗一门间都塞满了冰碴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事情似乎远远没有结束。 沈念冰艰难地站起身,腿脚有些发软,脸色十分难看地说道:“啧,麻烦了。” “怎么了阴司?”李响面色焦急地问道,“大鬼逃跑了吗?” 她面带痛苦地捂住自己额头,说道:“不,它根本没有被冻住,这家伙的鬼打墙有抗寒性。” 听她这么说,江时这才注意到,整个冰川的冻结蔓延开,单单绕过了这栋楼的十一层,并没有完全冻实。 随着阳光融化冰雪,圣诞老人的那层楼附近冰壳碎裂,窗内依然在肆意蔓延着迷雾。 “鬼打墙还抗寒?”他疑惑地问道。 转念一想,圣诞老人本身就是冬天的传说,驾驭着驯鹿和雪橇,对冰雪具有抗性,似乎合情合理?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所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沈念冰迅速调整过来,她披上自己的黑色外套,将手一挥,冷静地说道:“无妨,执行计划二。” 第五十三章:幻镜华容道 他其实更希望早点结束,抓完大鬼回家睡觉。 只见女人突然转过身,斟酌着语言,低声商量道:“江时,这个计划需要你帮忙,等会交代完思路,我会把指挥权完全交给你。” 于是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无奈地说:“大姐,已经两个小时了。按照合同,现在我这个顾问已经下班了,爱莫能助。” 沈念冰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会支付加班费,算我个人头上。” “钱?我现在不是很缺……”他摇了摇头。 这几天赚的几百万,已经够他花好久了。 “不,送你封印物。”见对方依然不为所动,她眼神闪烁了一阵,从身后拿出菜刀,有些不舍地说,“你要是想要九曲虬龙刀也不是不行……” 江时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有武器了,要你菜刀干嘛,送给红姐剁菜吗?” “那你需要什么?”沈念冰当了契鬼者这么久,头一次在一个学生身上吃了瘪,不免有些泄气地问道。 他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鬼,圣诞老人和梦中鬼我都要。另外,男寝找到的黄铜镜子,我想借过来研究几天,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闻言,沈念冰先是一惊。 随后想到那只被他驾驭的红鬼,她立刻就明白了原因,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家伙想利用鬼的特性,将自己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种事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 其他人能随身携带没被封印的厉鬼吗? 还一带就是三只起步。 这是不可能的,存放在同一个空间的鬼会随时撕起来,因为鬼的相互作用定律,杀死其他鬼会让自己变得更稳定。 它们生性自相残杀。 何况,能安全封印鬼的空间道具,已经被炒到了天价。 所以现在这个时代,封印物值钱,鬼反而不值钱。 它们危险凶残不可控,至今没有保证成功率的契鬼方式,被鬼缠身后,生死全靠运气。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没有那么多邪教徒天天搞召唤仪式,主动整出幺蛾子。 治安署对于鬼的处理方式,就是用密闭的铅盒子分别封存,然后埋到几千米的地底下,跟处理核废水的方式如出一辙。 铅污染土地倒是其次,还得保证鬼不会逃逸。 如果有人高价收购鬼,老天爷,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但很显然,江时可能就是那个疯子。 想到这里,她思考了片刻,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江时咧嘴一笑,爽快地坐在地上,问道:“说吧,你的计划。” 沈念冰点了点头,她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两下,将完整计划发给所有人。 “这个战略我构思很久了,至今没有办法实施,因为缺少最核心的空间类契鬼者。” 她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江时,惋惜地说道:“如果你能加入就好了,不过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无法左右你的去路。” “那么,就当是这次让我放肆一把。” 李响他们疑惑地点开文件,看到战略名称后,全都惊奇地抬起头看着她。 “幻镜华容道计划。” …… 双星大楼十一层。 失去目标后,独腿的圣诞老人在走廊里游荡。 在它四周的玻璃窗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然而冰晶的侵蚀,无论如何都蔓延不到室内,这层楼里面依然闷热得让人烦躁。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四周的冰层被轰然震碎,不停地往下掉落着冰碴。 空气闷热得几乎要发霉,僵尸老人张开巨大的嘴,喉咙里发出呼唤的声音。 它在寻找它的驯鹿。 找到驯鹿,它要骑着雪橇回到天上,将严酷的风雪吹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炎热的夏国,没有它的冰雪国度。 它甚至还丢掉了一只手,空荡荡的胳膊不断滴着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走到下一个拐角处时,它突然停下了笨拙的脚步。 稍微顿了一下,老人突然咧起嘴角,露出巨大的板牙,转身往右边走去。 它感觉到了,驯鹿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活蹦乱跳的心脏。 就在走廊尽头。 然而转过拐角的下一刻,迎接它的,可不是什么惊慌失措的小鹿。 李响举着黑洞洞的冲锋枪,怒视着它:“Surprise,妈的法克儿!” 下一刻,他叩动了扳机,大量的子弹倾泻而出,如同流星的瀑布般向其咆哮而来! 圣诞老人钢铁般的躯体硬抗着冲锋枪子弹,它疯狂怒吼着,大步踏碎地板,如同一座运动的大山,悍然地向前扑去。 地板在震颤,走廊在震颤,整栋楼都在它的吼声中颤抖! 当它巨大的身躯扑向人类时,胸脯被子弹创伤得血肉淋漓,血花溅满了整个走廊。 下一刻,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子,就要被碾碎脑袋,像西瓜一样破裂出红色的瓤。 但当它扑到眼前的人类面前时,它十分震惊地发现,手上并没有实物的触感。 它巨大的脚底下,有一层光洁的冰面。 狡诈的人类,竟然从冰层逃走了。 还没等它站稳脚步,无数黑色的毒虫,从天花板上的冰面内喷涌出来,像下恶心的黑雨一样,往老人的口鼻七窍疯狂钻去。 它愤怒地大吼起来,想要一跺脚将这些烦人的小虫震碎。 然而它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下半身竟然动弹不得。 低下头,它看到刚才那个开枪的男人从地面探出身体。 李响伸出两只手,牢牢地抓住它的双腿。 他浑身发出“噼啪”作响的电流,顺着双手传导到圣诞老人身上,瞬间将其左腿电得焦黑。 尽管电击的灼伤对厉鬼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致命伤。 但是高伏特的电击,会让它体内的生物电流紊乱,产生极强的麻痹效果。 就在这时,李响对着空气大喊一声:“江先生,我快撑不住了!”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瞬,一道无比锋利的寒光闪过。 如同白驹过隙,如同雷鸣电闪! 江时双手持刀从天而降,浑身肌肉发力,在空中干净利落地转体。 雪白的刀锋高速旋转,迅速切割血肉,整个人如同飞驰而过的绞肉机。 随后他稳稳地落在前方,吹了一声口哨,整个人再次隐没在视野里。 在他身后,圣诞老人双腿尽断,疯狂喷射出漆黑的血液。 它狰狞地向下倒去,用两只没有脚的大腿,艰难地支撑着地面。 这只鬼目眦尽裂,抬起头张开大嘴,想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号。 然而它的吼声被堵在了喉咙里。 不知何时,天花板上的冰面里,趴着带刀疤的卢强,他叼着一根烟。 他举着一管导弹炮,硕大的弹头正死死怼进圣诞老人嘴里。 卢强从嘴里缓缓吐出一缕烟,烟雾在走廊里缭绕。 他扣动了发射键! 第五十四章:城市高空的追逐战 带着它坚硬的躯体,这枚铁甲炮弹以超越火车头的速度,疯狂地轰开一切阻挡。 宛如怒涛般势不可挡,僵尸老人站的位置被瞬间轰开一个大洞,沿途不断有粉尘和木屑四溅,深深地扎进四周的墙壁里。 如同长虹贯日,这枚高速旋转的导弹咆哮着,一路打通十一层高楼地板,甚至到硬实的地面依然在不断旋转,像破壁机一样溅射出肉沫和骨头渣。 众人看着地板上的大洞,视线穿过一层一层裸露的钢筋混凝土,停留在地板附近的血迹上,他们心有余悸地互相对视着。 看这情况,圣诞老人被碾成了渣。 他们成功了? 江时站在大洞边,面色凝重地思考着,并没有放下戒备。 他感觉一切都轻巧过头了。 千面鬼都有一千条命,作为大鬼的圣诞老人,会因为一发导弹就彻底消亡吗? 此时,李响感觉自己心脏依然在剧烈跳动,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张开嘴想要和队员说些什么。 可他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天花板上的卢强正痴呆地张开嘴,嘴里不住地流着涎水。 可是圣诞老人的双脚已经被砍掉了,它不可能再同化人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起。 “不,不对,脚步声不是诱因,”江时突然意识到信息有误,大脑开始高速运转,“铃声才是,他的心跳和铃声同频了。” 卢强的脸色骤变,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同化,他迅速发动契约鬼的能力! 就在十几分钟前,众人商量战术时,江时曾经提到过这一点: “转化成僵尸驯鹿大概需要十秒,我们派出的人必须能控制自己的心跳。” 最终突击队出战的成员,只有陈虫、卢强、李响和江时。沈念冰在后方辅助,根据他们的语音实时控制冰层位置。 陈虫不会露面,只派出虫子发动攻击,李响说他可以通过生物电流,改变自己的心跳频率。 江时更不必多说,在顶替镜鬼的身份后,他的心跳就比正常人慢上很多,若有若无的跟没有一样。 至于卢强,他的契约鬼是【墙中人】。 这只鬼的产生原因,是死者生前被人丢进了水泥里面,活活憋死在墙里。 直到这面墙腐烂发臭了,尸体才被发现,当时这个新闻上了头条,造成了大范围社会影响。 卢强也是好巧不巧,晚上起夜路过了那面闹鬼的墙,被鬼拉进了水泥里。 第二天早上他被发现时,只有一个鼻孔露在外面出气,从鬼门关走回来后,误打误撞地契约了这只鬼。 他叼着烟说:“我可以将我的身体部位转化成水泥,心脏也可以。” 视角回到现在。 李响大吼一声“他被标记了!”,将冲锋枪对准天花板,卢强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他心里焦急地暗道不妙,迅速催动墙中人的能力,心脏部位开始固化。 然而这并没有止住身体异化,顷刻间他手臂上长出鬃毛,骨骼怪异地在皮层下蠕动着,他的半个身躯变成了驯鹿! 不幸中的万幸,由于及时停止心跳,他的意识还保留着人类的思想。 他的四肢落到地板上,手指甲渗出漆黑的胶质,双手双脚形成畜生的蹄子,但脸部依然是人头的模样,看起来怪异又瘆人。 他变成了一只半人半鹿的怪物! 然而危机还远不止于此。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卢强身上,过了一会他们才感觉到,地板上的大洞似乎在不断震颤。 刚开始十分轻微,后来振动幅度越来越大,这栋大楼几乎都要倒塌。 看见木屑和粉末从洞口掉下,江时眼神一凝,向后迅速拉开身距,喊道:“撤!有东西上来了!” 其他人不敢怠慢,各自使出浑身解数,纷纷远离地板上的洞口。 他们刚跑开没几步,一道凶猛的鬼影轰然从底层窜出,撞碎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地板! 木屑飞溅,烟尘四起。 巨大的臃肿的身影卷土重来,圣诞老人发狂了,它的脚下不知何时长出了木质的雪橇,承载着它臃肿的身躯,竟从底层一路飞驰到了十一层! 在空中停滞的一刹那,它巨大的眼眶里充斥着怒火,目光死死盯着变成鹿的卢强。 厉鬼的仇恨完全集中在这家伙身上。 江时迅速反应过来,他用力挥动手上的弯月轮,刀锋瞬间散成万千钢屑,“哗啦”一声击碎远处的玻璃窗! 他对卢强吼道:“跳窗!跑!” 不等他话音落下,卢强的身影迅速化成一道棕色的影子。 他顾不上回答了,没命地迈开蹄子,从窗边一跃而下。 他的四肢落到玻璃墙壁上,如同壁虎一般牢牢地抓握住墙板,墙中人的能力让他能够飞檐走壁。 此时,卢强顺着双星大楼外侧,在近乎垂直地面的平面上,一路向下狂奔! 下一刻,圣诞老人庞大的身躯,也撞碎剩下的玻璃窗,跟着他跳跃出大楼。 它疯狂地狞笑着,腿下的巨型雪橇划过玻璃窗,溅射出金属碰撞的火花,留下深深的碎裂的痕迹。 就像在垂直冰面上竞速滑雪一样,一人一鬼在大楼外侧展开了追逐战。 见状,江时也二话不说,簌地跳了出去。 身体开始失重下坠,他举起双刀的刀刃,灵活地在空中转身,反手“刺啦”一声插在玻璃墙上。 找到身体平衡后,他两只脚各踩一柄刀背,后背微屈起,身体肌肉绷紧,如同踩着雪橇一般尾随其后,身后迸发出四散的火星。 大楼高空的风在耳边猎猎作响,他感觉到前面溅起的玻璃碴划过耳畔,在脸上迅速划出一道血痕。 但他依然专注地盯着前方,注视着十米开外的圣诞老人,以及更下面的飞奔的驯鹿。 三道黑影在城市高空的大楼上迅速移动,如同在垂直地面的冰川上滑雪。 耳机里响起疾风的呼啸,卢强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慌乱地大喊道:“江先生,要撞到地面了!” 还有不到20米,他就要正面撞上地板,直接摔成鹿肉泥! 于是江时在麦里喊道:“沈大姐,地面铺冰!” “了解。”女人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 顷刻间,大楼外围的广扬上,瞬间铺满锃亮发光的冰层。 反光的冰面如同明镜,倒映着三道疾风般逼近的影子。 此时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没有一个人插话,每个人都心跳加速。 江时踩着双刀飞驰而下,衣襟在身后疯狂翻滚。 他用冷静而又让人安心的语气说道: “你只管向前冲,剩下的交给我。” 第五十五章:手打老人丸 不,准确的说,他的心脏早就停跳了。 强烈的窒息和缺氧,让他浑身肌肉酸痛发软,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助地呐喊。 “快一点,再快一点!死腿,快跑啊!” 穿越镜面的那一刻,卢强恍惚间看到了日暮的太阳。 一阵让人呕吐的眩晕感传来,他暂时恢复了视力,看到了镜中奇异空间的全貌,顿时感到强烈的震撼! 这是一个倒悬的世界,无限的高楼在脚下延伸,绵延到无尽的天空。 他正迈开蹄子,往翻滚着火烧云的深空奔跑,日暮黄昏的光辉如同烧着的火海,裹挟着脚底的大厦冲向天际! 只要江时反复折叠镜像,卢强可以顺着这条路跑到死。 但是圣诞老人不允许他这么做,长时间高负荷的运动,让他浑身酸痛发胀,状态变得越来越差。 厉鬼和他的距离此时不到五米! 就在他体力即将耗尽,浑身绵软无力之时,他面前陡然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是一面通往现实的镜子,映照着地面上的花坛。 卢强屏住呼吸,屏住呼吸硬着头皮,选择一头扎了进去。 霎时间,眼前陡然明亮,他瞬间回到了地面上。 在他离开的下一刻,身后的江时瞬间崩碎脚底的双刀。 他用左手打碎身下的玻璃墙,快速稳住身形,利用飞射的刀片将这面镜子打碎! 说时迟那时快,圣诞老人的身躯呼啸而过,径直冲过四散的玻璃碎片,没能回到现实世界。 血肉与金属不断碰撞。 手指几乎冷得麻木,墙壁上瞬间留下一长滩血痕,他似乎对手上的疼痛毫无察觉,身体依然在不断加速。 正常人的血肉之躯,在如此高速的运动下,已经不是擦伤破皮这么简单了。 但与鬼交换身份后,他的身体早已变得非人,不仅骨头硬的像钢铁,对疼痛的感知也变得十分迟钝。 “把冰层竖起来。”他冰冷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 “收到。”沈念冰快速回道。 下一刻,这个奇异的空间天旋地转,竖直的墙壁瞬间变成平行的地面,他的滑行速度开始迅速减慢。 他左手扒住墙面,右手一挥刀柄,利落地收回弯月轮,“哐当”一声刺入脚下,将自己的身形迅速稳住。 眼前的圣诞老人失去目标,雪橇的滑动速度也开始骤减,它飞驰出了百米远的距离。 在这条平坦的玻璃长路上,江时缓缓地站起身。 他撕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在左手上缠上一圈又一圈。 用刀割断染血的纱布,他握了握僵硬的左手,视线一直紧盯着着眼前的大鬼。 那家伙意识到猎物逃脱,此时将空洞的目光,猛地对准身后的江时。 天空如火,两道身影,四目相对,大战一触即发。 圣诞老人发出疯狂的嘶吼,率先用木制的双手猛撞地面,强烈的冲击力轰然打碎身后数十米的玻璃。 它臃肿的巨大的身躯,像炮弹一样横冲直撞,像一辆风驰电掣的火车头,朝着眼前的人类飞驰而来! 江时丝毫不慌乱,他迅速消失在原地,且战且退地往后瞬移。 在身影不断后撤的同时,他伸出缠着布条的左手,右手握成拳捶在手心上,冷静地命令道:“中心对半,折叠80度。” 另一边的沈念冰如实照做,不问任何原因。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栋巨大的高楼轰然倒下,朝着圣诞老人的头顶直直地砸过来! 一整栋大楼的尖端,将这渺小的鬼影迅速淹没,崩碎弯曲的钢筋混凝土不断扭曲,大量的尘埃爆炸性地蔓延开,如同电影中的灾难片段。 这栋庞然大物陡然出现,将圣诞老人死死压在楼底碾压成肉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灰尘散去,一切恢复寂静。 它不是凭空产生的,江时曾经仔细研究过,发现如果将两个镜面对折,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曲视角,让两栋平行的大楼相交。 一般来说,镜像的相交不会碰撞,但在他的能力空间内,大楼的镜像有了实体。 动动手指,便能天旋地转,不再是痴人说梦。 他目前还处于摸索状态,对这里空间的控制有限,权限仅仅停留在产生和消除镜面上。 但只要外界有人协助他改变角度,他可以将整个世界都变成武器,一挥手就直接操控这颗星球,创死进入这里的所有鬼。 当然,前提是这只鬼主动跑进镜面里。 因为他试过在鬼的脚底下结冰,发现重力并不能把鬼拉进自己的领域,隔空转移位置似乎只对人类生效。 他猜测,或许因为他的能力来源于鬼,所有能力都是用于杀人的,用来杀鬼就多了一些限制。 所以才有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卢强只不过是诱饵。 江时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他蹲在倒塌的大楼废墟边,静静等待着圣诞老人的复苏。 耳机里传来李响担忧的声音:“前辈,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们只能透过地面上的冰层,远远地瞥见玻璃长道上两个小黑点。 每个人心里都忐忑不安,将厉鬼封进镜面空间,这是江时主动提出来的。 这就意味着,对方决定单刷大鬼,他们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耳机里沉寂了一会,再次响起沉稳而又冷静的声音:“它又活了,行动继续。” 他继续说道:“冰层反转,面对天空。” 沈念冰根据他的指令,伸出手操控着地面上数米厚的冰块,如同拧动魔方一般改变着它的形状。 在镜像的另一头,江时和圣诞老人同时从万丈高空下坠,速度开始不断增长。 失去了借力的地面,圣诞老人如同下坠的破布袋一样,巨大的身躯成了一摊无用的烂肉,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江时感觉到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耳畔,强烈的失重感让血液冲向大脑,此时头脑反而变得愈发清醒。 “东侧三分之一冰面,翻转对准地面。” “明白。” 话音落下没几秒,与他一同下坠的圣诞老人,脚底下陡然出现结实的地面! 它庞大的躯体轰然撞进地底,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 还没等它完全恢复,江时又展开了接下来一系列的操作。 “东侧再次反转,十秒钟后重复。” 他要反复利用重力,把这只鬼活活砸成肉丸。 第五十六章:危险的想法 冰面外鸦雀无声,所有人紧张焦急地等待着结果;镜面内则是战火朝天,两道身影充分演绎着血肉与力量的碰撞,剧烈的撞击发出爆炸般的轰鸣。 双星大楼下面已经围满了治安署的车,防护部人员开始搬运铅板,人们迅速搭建起铅质安全屋。 这是江时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一旦镜子关不住大鬼,他会迅速撤离战扬,让治安署用铅房将其彻底封死。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手准备是用不上了。 黄昏余烬,夜幕降至。 天空的火烧云褪了色,像大海退潮一般燃烧干净,只剩下昏黑的幕布。 黑夜已然到来,在不断指挥的过程中,江时对镜面空间的掌控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甚至后来不再需要观察计算,闭上眼睛就知道鬼的位置在哪里,他对镜面空间逐渐了如指掌。 整个空间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现在他就像一个沉睡的人,久病初愈终于恢复了视力,对身体的控制在悄然苏醒。 或许是因为他成为了人们视线聚焦的核心,镜鬼对现实的影响在加深。 在不断撞击地面的过程中,圣诞老人变得越来越虚弱,它的恢复速度在减慢,摔坏的木制手臂再也没有长好。 肉体与骨骼嘎嘣作响,它被不断摔扁,再从左右砸平,高压将它坚硬的的骨骼摔得稀碎,体积在肉眼可见地不断减小。 江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在揉面团,试图将一滩烂肉打成方块状。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自己正在逼近一个临界点——初级与宏级之间的临界点。 从物理接触,到隔空产生影响,似乎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对于契鬼者来说,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面前就像有着一道屏障,需要一点借力就能打破,他现在对这个发力点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也是为什么,他需要研究镜鬼的来源。 他要找到那面黄铜镜子,发掘它到底来自于什么朝代,寻找那段被遗忘的传说。 或许能够从中找到晋升的方法。 不过这就是后面需要考虑的事了。 当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以下,黑夜笼罩了整个城市,远方亮起交相辉映的灯光,鬼的传说拉开帷幕。 但独眼圣诞老人的传说,在此刻宣告谢幕。 江时从冰层里爬了出来! 先是一只手,随后是头颅,接着是上半个身躯。 就像僵尸爬出冰棺,在人们警戒的目光中,他“嘎嘣”地舒展着僵硬的肢体。 此时此刻,所有人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绷紧神经,时刻准备封锁铅房。 李响提着枪保持警戒,焦急地问道:“前辈,圣诞老人怎么样了?” 江时举起缠着染血绷带的左手,在空中活动了片刻,开玩笑说道:“你不应该关心我吗?反而关心一只鬼,太让人伤心了。” 说罢,他将双手插进衣兜,摸着口袋里的万花筒,并没有在提及大鬼的事情。 这让他怎么解释? 告诉他们说“没看到圣诞老人,这里只有圣诞老人丸”吗? 独腿圣诞老人被他打的面目全非,已经变成一坨不可名状的肉泥了,怕掏出来能看吐一圈人。 反正事先已经讲好了,这只鬼是死是活都是他的财产,没必要再拿出来展示,放来反而徒增恐慌。 见他恢复了不正经的状态,沈念冰一听就心里有了底,瞬间安心了不少。 她知道这家伙要是真遇到了麻烦,不可能笑的出来。 于是她没有多过问,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在通讯器里说道:“目标已成功镇压,收队。” 听到这句话,精英小队才彻底放松下来。 经历了白天紧张的战斗,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难得的喜悦。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大鬼正面交锋,获得的经验无疑是宝贵的。 眼下最棘手的一只鬼已经被解决。 就在这时候,江时才想起来行动的最初目的。 “梦中鬼呢,”他想起这档子事,问道,“我感觉不到它的位置了。” 听到这话,小队成员突然脸色变得十分怪异,他们齐刷刷地扭过头,都看向身后的沈念冰。 女人面色如常,气定神闲地扎着头发,没有任何慌乱。 李响尴尬地咳嗽两声,把江时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江先生,你还记不记得,阴司之前说她杀了一个鬼仆?” 江时想起对话中的插曲,这女人确实说过“人群里有傻逼,我去解决一下”。 他狐疑地摸着下巴,疑惑地问道:“记得,这人被鬼附身了?” 还没等他说完,他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救护车内部,突然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冻成冰棍的男人。 真正意义上的冰棍。 四四方方,棱角分明,这根“冰棍”上贴满了写着“卍”的符纸。 透过冰层可以看到,男人冻僵的脸上,浮现出双面鬼的印记。 江时突然不说话了。 他好像知道梦中鬼在哪了。 李响低声说道:“其实是这家伙自投罗网,上次被阴司追进梦境砍了一刀,这只鬼变得很虚弱,只能再次寄生在人类身上。” “所以它钻进1207号房,开着人肉机甲,想在背后给沈大姐一闷棍,”江时总结道,“结果对面带了反甲,它把自己敲死了?” “虽然不是这样,但也差不多……它运气不太好,契约了一个身体虚的。而且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吸毒把自己身体吸垮了,但凡换个正常力量的男人,一棍子就给阴司撂倒了。” 他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总之,我们很幸运,阴司当时不知道那人是契鬼者,一枪打死后懒得处理尸体,就顺手冻起来了,少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江时瞥了那个身高一米八的女人一眼,在旁边小声补充道:“其实正常体格的男人,可能也打不动她。” 李响愣了半晌,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沈念冰没有听到两人在小声蛐蛐什么,她正在忙碌地指挥着善后工作。 一车又一车的幸存者被送往医院,江时感觉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准备回出租屋睡觉。 在走之前,他看着远去的救护车,随口问道:“我记得契约梦中鬼的人是个邪术士,这种人如果还活着的话,你们一般怎么处理的,连人带鬼一起活埋吗?” 李响沉默了片刻,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摇了摇头说: “江先生,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第五十七章:活人封印 李响摇了摇头:“专家们研究发现,人体才是封印鬼的最佳材料。” “我靠,你的意思是……”意识到他话中有话,江时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真相恐怕比活埋更加残忍,他们会被制作成活体封印物? 人肉器具? 做成人豬,还是真皮沙发? 看到江时越发不对劲的表情,李响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这家伙在想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他说:“想什么呢,官方始终遵守人道主义,只是将他们关押到特殊的监狱,关一辈子罢了。” 就好比精神病杀人,这不是他们能控制的,邪术士杀人也不能由他们自己决定。 “关押这些特殊罪犯的地方叫暗狱,在很深的地底下。包吃包住,随死随埋。” “虽然沈阴司并不理解这一点,她主张把这些人统统砍死,”李响沉吟着说道,“但至少用活人封印鬼神更安全,不会污染环境。” 江时对此不敢苟同,有些过于变态的人渣还是死了更让人安心。 像那种以杀害幼童取乐的禽兽,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浪费人民币。 两人结束了这段简短的对话。 了解这些后,江时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在他身后,李响突然站直身体,率领小队郑重地对他行了一个军礼:“我代表精英小队,感谢江先生出手救援。” 这次实战给这些精英上了一堂意义颇深的课,这会在他们剩下的人生中留下深深的影响。 “我们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今后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请江先生一定要说。” 江时没有停顿脚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远去,随性地挥了挥手:“敬意就免了,钱到账就行。” 他心里明白,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些人未来会前往各个重要位置,可能会成为人类未来的中梁砥柱,在各种重要会议上出面。 而他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学牲罢了。 趁着年轻多赚点钱,以后开个私人诊所,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鬼神什么的一点也不想掺和,他只想原地摆烂。 但是天不遂人愿,比凶神更加恐怖的东西有可能就在自己身边,甚至有可能突然天降横灾,哪天有可能杀死他认识的所有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意的人被脏东西缠上了,他不希望自己和陈书瑶一样束手无策,所以他才会主动参与这些灵异事件。 赚钱是很小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拓宽自己的人脉,对自己的能力深入发掘。 心里这样想着,江时漫步在大街上的镜面中,每走出一步,身影不断闪烁消失,往A大的方向迅速前行。 南城的天桥纵横,大楼巍然耸立,到处都能见到玻璃平面构造的楼栋,夜晚的车辆堵成连线,亮着长龙一般的灯。 路过晚上八点的奶茶店,他停下了脚步,看到门口穿着冰激凌头套的店员。 几分钟后,他喝着沁凉的西瓜冰沙,难得像正常人一样走出了店面。 他在天桥上停顿了片刻,吹着城市上空温暖惬意的晚风,拿起口袋里的手机,最终拨通了家里电话。 “喂,妈。” 手机里响起很炸裂的声音,差点给他耳朵震聋。 “小时啊!” 他母亲耳朵不怎么灵光,据说耳朵不好的人说话声音都特别大。 和圣诞老人打架的时候,那家伙怒吼的声音都没把他震聋,结果打个电话差点交代在这里。 然后是家长们津津乐道的催婚环节:“怎么突然给家里打电话,找到女朋友了?” “没啊,我还想快活几年。”他看了一眼远方的高楼大厦,无奈地回复道,“而且你儿子相貌平平,没哪个大胸美女主动搭讪。” “就算有搭讪也是为了工作……”他想了一会,纠正道。 “你啊,怎么不学学你老爹,年轻时天天在外面拈花惹草,人生能有几年的青春……” 他难得认真地说道:“先不聊这个,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 给家里打电话并不是一时兴起,因为他想起来,之前和千面鬼对战的时候,那只鬼用过他母亲的声音。 他不确定这家伙是不是去过自己老家。 “没啥事啊,对了,”母亲声音停顿了一会,“上个月附近的山里动工,听说龙王寺那边挖出了个古墓,好多城里的车往这边开。” “古墓?”他心里一动,拿起手机搜索了片刻,结果没有搜到一丁点风声。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涉及到灵异事件,被治安署封锁了消息,考古学家在暗中发掘。 他想起那面黄铜镜子,网站上登记的名称是红尘镜,据说就是从汉代古墓出土的。 很多封印物都是来自于文物发掘。 没想到他老家这个小破旮旯,还能挖出来这种墓? 想到这里,他随便扯了个谎,对母亲叮嘱道:“妈,别去打听了。挖这些东西会泻出有毒气体,影响身体健康。还有让老爹也别去龙王寺钓鱼了,水质也会有影响,钓出来的鱼吃了铅中毒。” “行,我也是该管管他了,天天泡在水边喂蚊子,难道他老婆的魅力还不如一条鱼吗?” 他在心里吐槽道:有没有可能,钓鱼佬就是为了躲老婆,才整天窝在水边的, 江时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今年暑假回家一趟,没别的了,挂了。” 没等对面回话,他就按了挂断,电话“嘟……嘟……嘟……”地结束了。 他趴在天桥栏杆上,顺便翻了翻手机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手机上多了三条转账成功通知,而且每次的金额都有6个零。 第一条是解决男寝问题,官方颁发的奖金,一共两百万元整,不用交税。 后面两次转账,全都来自沈念冰的私信,她直接一次性付清了奖金和加班费,而且资金全部来自她的个人账户。 “上面效率这么高?”他惊讶地咂了咂舌,想起之前繁琐的奖金申报程序,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坏了,这是个富婆。” 她在后面备注了一句:“被封印的梦中鬼会有专人送到你填写的地址,记得及时查收。” 提到梦中鬼,他这才想起来,被自己装在万花筒的圣诞老人还没有处理。 而且,这次行动,他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他在书包里掏了一阵,拿出来一个系着红绳的铃铛,风一吹在空中叮当作响。 那是从圣诞老人身上揪下来的道具。 他将之命名为【杀生铃】。 第五十八章:死人秤 一枚古旧的铜铃,最上方系着暗红色的飘带,边缘部分有些生锈。 看起来有点老旧,像古代的大墓的出土物。 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试试。 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街上的店铺大多数还开着,繁华的街道上时常能看到行人的踪迹。 江时闭上眼睛,将身体放空,让自己的思维扩散开。 城市上空漂浮着细密的黑线,像蛛网一样扩散开,通往远方的烂尾楼、学校、医院……甚至有些去往更远的乡间田园。 他伸出手握住一把黑线,脑海里瞬间闪过大量的信息,无数画面浮现在眼前。 车辆、陌生的人、推杯换盏的酒席、洗澡的浴室、雪白的脊背、酒店房间里交缠的新鲜的肉体…… 不是,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江时吓得睁开眼睛,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立刻停下了观测。 趴在栏杆上,喝一口冰沙压压惊。 操,好像还是俩男的? 他呛得咳嗽了两声,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乱看私人空间了。 太他妈邪门了。 你永远不知道,镜仙在注视你的时候,会看到什么东西在开银趴。 勉强从辣眼睛的扬面缓过神,他重新开启视野,跳过了厕所和卧房这些私人扬所。 他在俯瞰整座城市,寻找任何出现异常的位置。 双星大楼之战后,他意外地发现,镜面能力产生了新的变化,这个能力和双面鬼印结合起来,竟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现在每见到一个人,那家伙就会被打上千面人的标记。 被打上鬼印的人,除了位置可以实时掌握,他还能获得对方的视野。 假如目标恰好在镜面附近,他甚至能一个念头传送过去,当扬把对方抓奸在床……啊不,正义执法。 天知道南城有多少镜面,光是手机就人手一台了,这个限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标记了146人。 要不是无法操控标记者,他都感觉自己像个丧尸母体,在疯狂感染自己身边的人了。 随手将喝完的冰沙瓶子丢进垃圾桶,他已经确定了目标的点位。 下一刻,他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原地。 …… 晚上9:35,南城医院附近的一处银行内。 一个形销骨立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杆漆黑的染血的秤,穿着极为古怪别扭的黑袍,缓步走进了银行大厅。 门口站着的职员热情地接待了他,微笑着问道:“您好,老人家,需要办什么业务吗?” 年老的男人没有回话,而是一直在嘴里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什么?”接待员感到有些不安,凑近了一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老人用干枯朽烂的手,拎着黑色的秤杆,发出沙哑的声音:“钱生钱,钱吞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苍老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回荡,听起来像阴翳恶毒的诅咒,让人产生一种深深的心悸。 女职员感到很害怕,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希望有同事能来帮忙。 天色已经很晚了,银行即将关门,现在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巧合的是,被鬼缠身的陈书瑶也在这些客户中。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决定取出自己的全部积蓄,此时正紧紧地抓着手提包,忐忑地抬起头,看向门口发生的骚动。 其他人也好奇地投过来视线。 另外一个男性职员站起身,撸起了袖子走到门口。 “发生什么了?”他像一堵壮实的墙,堵在银行门口,皱着眉毛问道。 现在这个年头,抢银行的可不多见。 老人没有看他,而是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嘴里没看到一颗完整的牙。 他继续念道:“活人钱,死人钱,掉进地缝都不见;升棺秤,发财砣,有钱你却没命活,嗤——”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整个银行的灯骤然熄灭! “啊!”有客户惊慌地尖叫起来,伴随着玻璃打碎的声音,似乎有人慌乱中受伤了。 现扬一片混乱,男性职员大喊道:“别慌,龟孙爷爷的,跳闸了!” 于是众人这才心神安定下来,视野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陈书瑶坐在角落的铁椅子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钱包,脸色吓得惨白。 她本来就命不久矣,想着潇潇洒洒过完这三天,然后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谁能想到这中间又出了岔子。 有时候她真的不得不相信,一些人确实命中犯煞,体质过阴招鬼。 空气沉寂了很久,呼吸都变得艰难了,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没有人知道谁受伤了,也没有人知道是不是有人死了,有可能大家都变成了尸体。 旁边有人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对黑暗的恐惧让她心脏“咚咚咚”地作响。 柜台旁边的职员从柜子里摸出手电筒,“啪”地一声打开,人们这才短暂地恢复了视野。 地上没有尸体,门口的职员安然无恙,陈书瑶暂时松了一口气。 职员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古怪的老人,于是疑惑地说道:“怎么少一个人?小秦,去内库看看总闸。” 这样吩咐着,他将手电筒灯光照过大厅。 随后陡然停在陈书瑶的位置!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男人变了脸色,惊恐地张开大嘴,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缓缓地指向她的背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陈书瑶反应过来,感觉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恐惧像触电一样炸开,不敢回过头去看是谁。 她僵硬地转动视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到一只黑色的手伸进自己的钱包。 旁边有一道恐怖的黑影,她感到沉入深海般的窒息笼罩全身,不敢发出一声响动,连吸进的空气都变得冰冷。 她不敢动一下,可是那只鬼却动了。 它拿出包里的一捆现金,干枯腐烂的眼珠子转动着,目光对准拿着手电筒的职员,咧开大嘴露出里面的金牙。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 这时候,古怪的穿着黑袍的老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电筒的灯光映照着他充满沟壑的脸。 他举着手里的秤杆,叹了一口气:“唉,我不想杀人。你们不做声,贪财鬼偷点钱就走了,但既然你们发现了,那只能把命留在这里了。” 第五十九章:杀生铃的正确用法 门口的男性职员怒了,走过来揪住老人的衣领,怒吼道:“装神弄鬼!你以为让同伙穿着僵尸cos服,就能让我们乖乖把钱交出来?” 老人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刻,那道漆黑的鬼影动了。 它张开镶满金牙的大嘴,一口咬向男人的头! 门口的女人尖叫起来,闭上眼睛不敢看这血腥的扬景。 陈书瑶也心里一颤,暗道这个男人完了。 亲自见识过鬼神的力量,她知道这些家伙有多么可怕,杀人见血是常有的事。 可是预想中血液飞溅的感觉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颤抖着环顾一周,她惊讶地发现,那只鬼旁边的男性职员消失了! 紧张的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叮铃声。 就像做了一个恐怖的梦,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老人,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脸上突然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面色阴翳的老男人背后,一只苍白发青的手,正死死地捏着他的肩膀。 他感觉到一阵汹涌的寒意,顺着这只手侵袭过来,老旧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仿佛被铁钳钉死在地板上。 身后响起清晰的铃声,像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就在一秒钟前,背后的人猛地掐住他的脖子,他不得不召回贪财鬼保命。 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接近冰冷的死亡本身。 “老头,借你的脸一用。”身后恐怖的人影笑道。 下一刻,男人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传达到头顶。 就像从百米高空下坠,老人的心脏病隐隐有着发作的趋势。 失重感消失,他艰难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四周的环境变了,他正处于一个密闭的白色房间。 苍白、冰冷、无情,这是这个空间给他的第一印象。 仿佛来到了审讯室,又像是走进了死刑扬。 他颓唐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用干涩的声音恳求道:“都是契鬼者,你我都背负着厉鬼的诅咒,我不偷钱就会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房间的玻璃墙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 老人抬起眼皮打量了片刻,那人穿着十分怪异,衬衫衣角被撕下了一截,左手上还缠着血色的绷带,洁白的衣服上面溅了一身黑血。 这凌乱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合法登记的契鬼者,倒像是和他一样杀人放火的邪术士。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感觉这人是同行,只要谈妥条件,自己活下来的概率好像大了一些。 “我看你的代价应该是杀人,”老人斟酌着语言,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我们合作怎么样,外面银行还有六个活人,我谋财你害命,尸体我来处理。” 对方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老人焦急地等待了半晌,看到江时从身后掏出来一个铃铛,心里骤然一凛,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十分危险。 他急切地说道:“小兄弟,你出手,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娃娃?我现在给你磕头道歉可以吗,放我一条活路。” 见对方无动于衷,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你不怕鱼死网破?我在道上有些名头,谁没听过我死人秤?何况我死了体内的鬼就会跑出来,我怕你遭不住!” 谁知江时摇了摇头,咧起嘴角笑道:“不麻烦,杀人夺鬼,顺手的事儿。” 说罢,他轻轻晃动着惨白的手,开始摇响手里的铃铛。 在男人惴惴不安的目光中,铃声一开始舒缓空灵,随后愈来愈急,愈来愈响亮,如同狂风暴雨般骤然降临! 老人狠狠地一咬牙,感觉自己的心跳出现异样,他察觉到铃声不对劲,立刻用干枯的手堵住耳朵。 可是根本无济于事,那摄魂的铃声穿过手掌,径直刺向他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在“砰砰”作响,仿佛有一只鬼用指甲在刮擦自己的脑子。 于是他一狠心,从衣兜里拿出两根铅针,捅进自己的耳蜗里,二话不说地将自己刺聋! 剧烈的耳鸣响起,疼痛像闪电一样直击头皮,随后四周陷入了死寂的安宁。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墙里的人影。 如果不是这小子,他根本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臭小子,没招了吧,现在停手还有的谈。”他冷笑道。 谁知对面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右手停下了摇铃,竟然自顾自地研究了起来。 江时脸上带着疑惑,摸着自己的下巴,盯着手中的铃铛发呆。 他刚才试过不同频率的摇铃,结果都没有效果。 一般来说,人的心跳是一分钟60~80次,他刚才尝试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这个微妙的频率。 每个人的心跳不同,难道每次战斗,都浪费时间去摸索摇铃速度? 他觉得这个武器不是这么用的。 就在这时候,看到镜面内悬空的铃铛投影,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绝妙的点子。 鬼是没有倒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铃铛却有自己的投影,声音甚至能穿过他的镜面。 如果利用这个特性,将铃铛复制成千上万次,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从万花筒里取出弯月轮,一把将刀刃打碎。 在无数闪烁下坠的碎片中,他缓缓站起身,急骤地摇起杀生铃! 霎时间,如同长河咆哮,宛如巨浪奔腾,众多的响声轰然响起,重叠着奔腾着。 穿透镜面空间,穿刺耳膜,气势磅礴的铃声直击“死人秤”的心脉! 本来已经无声的世界,如同划过一道惊雷,他的耳边再次响起铃声,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驱之不散。 老人感觉太阳穴疯狂地跳动着,不可置信地盯着墙壁,伸手一摸自己的鼻子,摸到了温热的喷涌的鲜血。 “不!”他惊慌地大吼一声,七窍喷涌出汩汩的血流,整个人瞬间变成了血人。 江时闭上眼睛疯狂地摇铃,管他什么频率不频率,这么多铃铛同时响起,总有一声两声戳中人的心跳。 圣诞老人懂个屁的铃声,这玩意就该死命地摇起来! 第六十章:还剩三天 但是鹿也快死了。 只见一头苍老的鹿躺倒在地板上,皮毛干枯发白,皱巴巴的鼻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出着气,嘴里渗出白色唾沫。 地上一滩鹿血,甚至不需要补刀,过一会他可能就嗝屁了。 江时走出镜面,蹲下身在它身上摸了一阵,熟稔地开始了舔包。 他从老头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黑色的皮夹。 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有些好东西。 结果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钢镚。 还有一张身份证,尚未过期,他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贫穷的合法公民。 江时顿时失去了兴致,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家伙,开始思考怎么处理尸体。 杀人犯法,但是杀鹿应该不犯法吧? 他拿起手机,给附近的驴肉火烧店打了个电话。 “您好,先生,请问点餐还是取餐……”对面传来服务员甜美的声音。 “喂,你们那收鹿肉吗?”他踢了一脚地上的老鹿,“品种不知道,肉有点老。” 这句话直接给对面干懵了。 她们是搞驴肉火烧的,又不是搞碳烤野味的! 服务员沉默了好久,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先生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她说:“狩猎野生鹿是犯法的……” 闻言,江时答了一声“哦,我就问问”,“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给这家伙剁了抛尸,顺手拿走贪财鬼。 但是吧,这老东西的鬼,有点捞…… 杀人藏尸麻烦,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大鬼都有两只了,没有特殊效果的夜行狗,他现在看不上。 而且这只鬼他也养不起,看着那只镶金牙的鬼,就感觉钱包凉凉的。 贪财鬼是吃钱的,看这老家伙都穷成啥样了。 再养下去,他感觉自己得变成穷鬼。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沈念冰打了个电话。 “喂?”对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她感到疑惑,都这个时间点了,这家伙怎么还给她打电话,难道又有什么突发灵异事件? 对面清晰的男声传过来: “喂,我抓了个邪术士,有奖金不?” “奖金?”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心想今天不是刚给他发工资么。 他不是每天混吃等死吗,怎么干活这么积极了? “没奖金我就自己处理了。” “等会,我查下,”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有,邪术士跟鬼一个档次,抓到通缉在榜的人,还会多一些奖金。” 听到这句话,江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我给他打包起来,你派的人来送红尘镜的时候,就顺手带走吧。” 虽然是个夜行狗级别的,不怎么值钱,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女人答了一声:“嗯。” 两个人的对话就是这么简短高效,他们都不是话多的那一挂,聊完正事,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随后她沉默了一会,主动提出话题,问道:“你后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啊,咋了?” 江时用手指擦了擦鼻子,抬腿从镜面房间中走出,眨眼间便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要请我喝奶茶?” “我手底下的人聚餐,请你来吃顿饭,”她解释道,“不是什么重要扬合,莫奇也在,都是熟人。后天晚上六点,在刘记烤串。” “行。” 他挂断了电话,抬起头注视着恢复电力的银行。 供电线路已经被修复了,大厅里灯火通明,附近停了几辆警车。 看着里面忙碌的警员,他知道这里的事已经被警方接管了。 于是他转身就走,准备早点离开,不想被麻烦事缠上。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喊声。 “江时,等等。”陈书瑶拿着手机,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看在死去的室友面子上,准备等她把话说完。 如果开口求他解决狐仙姑,那他会选择扭头就走。 这种层次的鬼,不是他能单刷的,他攒了钱还想多活两年呢。 而且能在苏朽面前提一嘴,替她问问解决渠道,也是看在三年室友的份上问的。 他感觉自己做到仁义尽致了。 再提要求,那就不礼貌了。 陈书瑶踌躇了一会,在原地晃了晃脚尖,轻声说道:“谢谢你。” “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她攥着身上的背包,尽力组织着语言,真诚地问道:“我可以请你吃点夜宵吗?” 他冷淡地看了一眼手机:“十点了,女生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早点回家吧。” 陈书瑶怔了片刻,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家里人都死了,回家看着一排灵位,好像更不安全。” 江时停顿了半晌,疑惑地问:“你娘呢?也死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爸离婚了。” 于是两个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陈书瑶并不擅长与人交流,每个字都是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口来。 她指着银行旁边的糕点店,小心翼翼地问道:“进去喝点什么,可以吗?就当是感谢上次救了我,让我临死前少点愧疚。” 江时薅了薅头发,听到自己肚子在叫,感觉晚饭吃的牛肉面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心里思考了片刻,想着她要是开口,自己再跑路也不迟。 于是他勉强点了点头,和陈书瑶一起走进了这家古典的蛋糕店。 蛋糕店古店装修,即将打烊了,里面稀稀落落的两个店员。 他点了一份金枪鱼三明治,找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拿起叉子,闷声地开始吃起来。 管她什么情分本分,说好了请夜宵,就是请夜宵,二话不说就是吃! 我他妈吃吃吃吃吃,托马斯回旋一顿狂啃,什么领导女同学,把他惹毛了爬上桌全啃了。 大不了撕破脸皮,把嘴一擦,吃饱了送她上路。 陈书瑶不知道他心里的算盘,她端着一盘草莓蛋糕,坐在简净的圆桌对面,安静地注视着他。 等到江时啃完三明治,她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他是炫饱了,满意地打了个嗝,转身起来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陈书瑶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个人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铃。 江时问道:“这三天你准备干点啥呢?” 主要是他感到好奇,一个人在面对早已预定的死亡的时候,会不会因为绝望走向极端。 她从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两张门票,难过地笑道:“我想去一趟武当山,想出去看看海,想做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我没有时间了。”她摇了摇头,眼睛里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洒脱。 第六十一章:奶奶杀了奶奶 江时拿起手机一看,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响。 【书香幔瑶向您转账:11391.31元】 他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转账可以是“288”,可以是“2888”,唯独不能带上后面两个小数点。 如果你的朋友给你转这个数字,证明对方马上要走了。 她躲闪地移开目光,有些局促地说道:“房子卖了,这两天用了很多,只有这么点了。” 江时摇了摇头,没有收下这笔钱,难得认真地说道:“我不收死人钱,不吉利。” 陈书瑶有些落寞,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强求。 两人沉默了片刻。 她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爬武当山吗?就明天,后天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江时突然不说话了。 “为什么是武当山?” “我想去看看金顶,听说那里的菩萨很灵,我想去拜一拜。” “是真武大帝吧……人家是道教的。”他无奈道。 菩萨是佛家的说法,要是这话让仙人听到了,说不定还真会当扬显灵,下来打爆这小妮子的狗头。 她羞愧地说道:“这样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江时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这几天学校放长假,他也找不到什么事做。 距离陈书瑶的死期还有三天。 保家仙向来言出必行,明天他们是不会撞上狐仙姑的。 何况接触到鬼神的领域后,他早就想去那些正统的寺庙祠堂探索一番。 至少弄清楚,被大量普通人信仰的正神,究竟是因为什么沉睡的。 这涉及到神秘传说领域,或许能给他架构“镜中仙”的传说,带来一些新的思路。 心中拿定主意,他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嗯,明天可以,后天不行,你家里有车吗?” 陈书瑶完全没想到他会答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欣喜地说道:“没有,但是我在网上买了一辆,店家说已经送到鄂州了。我们可以先坐车过去,然后开车回来。” “行。”他皱着眉说道。 虽然可以使用能力传送,但是南城距离鄂州有几百公里,本来就是去度假放松的,用能力反而与原来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说:“那就散了吧,你自己回家?” “我回学校。”她摇了摇头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点兴奋,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暮气。 “那就明天上午九点,学校大门口见。” “那江同学,我就先走啦,”短发女生背着包,欢快地跑向蛋糕店门口,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江时愣了一会,缓缓说道:“明天见。” 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人面对绝望的死亡的时候,竟然能这样豁达。 就像看开了一样。 如果每个人的生活开启倒计时,知道自己离开的日期,或许人们会活得比现在有意义得多。 他摇了摇头,甩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转身消失在阑珊的灯光下。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 房东老婆婆应该早就熄灯睡了,楼上漆黑一片。 他拿出钥匙打开花园的门锁,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江时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的栖居地,久违地感到惬意和安心。 他打着哈欠准备上楼睡觉。 刚抬出右腿,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哭泣声。 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 大半夜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缓缓地转过身,将视线投向独栋的角落,哭泣声的源头。 穿着麻衣的老太太,正跪在花园边上,烧着手里的纸钱。 火灰缭绕,烟灰飞起,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她老泪纵横的脸。 江时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那人就是房东太太。 “她烧给谁呢?”他心里疑惑道,却并没有主动走上前去询问。 在别人祭奠的时候走上去打扰,从背后拍一拍对方的肩膀,给人吓出心脏病了不说,搞不好还会触犯哪路野神的规矩。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江时选择不多过问,转身就走上了楼梯道。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光是这点就够了。 他回到出租屋,打开二楼的大门,忙碌了一整天,像死尸一样走进自己卧室。 “噗通”一声倒在床上,眼皮上下打架,感觉黑眼圈愈发严重。 如果这个时候撞鬼了,可能鬼会更怕他。 江时在床上趴了一会,突然看到自己手上暗红色的绷带,这才意识到这身诡异的行头还没换。 他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去奶茶店和蛋糕店的时候,两家店的店员都满脸震恐,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得亏他没去找房东太太,穿着这身染血的衣服走上去,对方不死也得吓个半残。 “算了,懒得洗澡了,先睡吧。”他现在懒得动。 于是他直接穿着一身血腥味的衬衫,趴在床上倒头就睡。 月色下沉,已经是后半夜,花园寂静无声。 江时不知道的是,他的房东太太,这天晚上根本没有出门。 老婆婆在隔壁卧室里,睡得正香甜。 只有床底下的黑色猫咪,跳到窗户边上炸了毛,对着下面的老女人龇牙咧嘴。 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个盘踞在楼底下的老太婆,突然停下了哭泣。 她喃喃地揉碎地上的纸灰,嘴里念叨着:“都死了,都死了,我的孩子都死了。” 老婆婆驼着背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花园边上,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颤颤巍巍地拿起铁锨,用力地铲了几下,在地上挖了一个坑。 “老姐妹,”老女人一边挖,一边诅咒道,“你的孩子杀死了我的孩子,你杀死了我。” “可恶,可恶!” 这种力度,完全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眨眼间就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挖好深坑后,老太婆径直跳了进去,四周的土竟然开始活动起来,将她的身躯深深地掩埋! 终于,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花园的草依然郁郁葱葱。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 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 江时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晚上没睡好,一直在做噩梦。 简单地换好衣服,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他刷着牙走到窗边,用手推开窗户。 他突然停下了刷牙,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窗外,一个滚圆的金黄的橘子,顺着枝桠伸了进来。 叶片上写着一行字: 【你赢了,江时】 第六十二章:是什么挡住了我的双眼 他拿起手机就要联系我沈念冰问清楚情况,结果电话还没打出去,楼下的门铃就响了。 一楼花园门外,传来陌生的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打扰了,请问江先生在吗?” 于是他从窗户探出半个身体,看到花园门口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那人脸色青黑,穿着蓝黑色的工作服,手上戴着手套,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人。 “契鬼者?”他心里这样想着,灌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在嘴里“咕噜咕噜”涮了涮,“啪”地一声吐到窗外。 中年男人感觉到头顶上下起了小雨,疑惑地抬起头,结果只看到大开的窗户。 窗户在空中一摇一摇,屋内空无一人。 此时江时已经收起了茶杯,转身换好松散的T恤,顺手把昨天的血衣服扔进垃圾桶,提上脚跟的运动鞋就“噔噔噔”下了楼。 他左手摸着口袋里的镜筒,大步走到花园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我就是,什么事?”他戒备地问。 男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型盒子,双手郑重地捧在中央,低着头说道:“您的包裹。” 江时疑惑道:“我没网购啊。” “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江先生您好,我是治安署的临时搬运工,林修。” 那人从胸口的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烫金的纹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沈阴司托我将梦中鬼和红尘镜交给您。”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一辆蓝色小电驴后座上,绑着一个半米高的封装严实的大箱子。 “另外,我想亲自来感谢您,”他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对江时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摘下鸭舌帽后,男人青白色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很快被灼烧得发红,于是他迅速又戴上了帽子。 “抱歉,因为契约的代价,我不能长时间晒太阳。”他满怀歉意地说道,“昨天晚上没有来找您,是因为怕吓到你的邻居。” 江时这才想起来,之前在解决梦中鬼的时候,他确实顺手救了一个叫林清婉的女生。 看来这个林修就是她爹了。 人还怪有礼貌嘞? 于是他点了点头,接过了男人手里的箱子。 装着梦中鬼的盒子意外的沉,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狐疑地问道:“你确定这东西没跑出来?” 林修摇了摇头:“不会,内部是厚铅密闭封装,外面是合金钢锻造。您看盒子上的表盘,实时监测着鬼的状态。” 这样说着,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盒子外的屏幕上点了一下。 电子屏幕瞬间亮了,显示出内部摄像头拍下的画面。 江时只看到一个袖珍盆栽,箱子里面装着小花盆,一株憔悴的橘子树幼苗从土里钻出来,看起来蔫巴巴的。 他看到幼苗根下缠着的半块人头骨,骨头上印着双面人的鬼印,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看来梦中鬼没有逃掉。 随后是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他转过头看向花园里的橘子树,回忆了很久都没想起来,房东太太是什么时候种的这棵树。 如果梦中鬼没出逃,那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片上的那行字到底是谁写的? 是恶作剧,还是有人存心报复? 他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在心里忖度着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林修交付完两件物品,接过对方抓捕的老鹿,对他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 江时顺手把两个箱子塞进了万花筒,准备把这件事先放一放,之后再去研究。 他低下头一看手机,发现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坏了,迟到了!”他想起来自己和陈书瑶的约定,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放了人家鸽子。 于是他一拍脑袋,把校服往身上一披,身影瞬间消失在花园中央。 —— A城医科大学门口,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车。 学生们大多数已离校,准备趁着七天长假,去往附近的景点游玩。 陈书瑶背着书包,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公交车站的候车点,等了一个小时。 附近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自行车的的叮铃声掠过。 她今天穿着樱桃边的白裙子,齐肩的半短发在风中飘摇,城市温暖的风掀起洁白的裙摆,像一只洁白的鸽子招展。 这身打扮清新靓丽,路过的年轻人男孩频频回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大奔停了下来。 顾秋明摇下了窗户,疑惑地看向窗外。 今天还是头一次发现,这个平凡的女孩打扮起来竟然还挺漂亮,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等谁呢?” 陈书瑶挽了挽发丝,没有抬起头看他,低声说道:“我在等江时,你呢,你在等谁?” 顾秋明戴上了墨镜,眼睛盯着校门的方向。 他看着并肩走出来的一男一女,神情复杂地说:“我还在等我的桃桃。” 陈书瑶抬起头,看到体委和班花嬉笑着走远了,对他的执着感到震惊。 “爱情啊……让人盲目。”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 “……” “我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劝,他不会喜欢你的,别把自己陷进去了。”顾秋明叹了一口气,他摇起车窗,开着车尾随了上去。 黑色的大奔驶远了,陈书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耐心地一会,一辆蓝色的电瓶车停在她面前。 陈书瑶欣喜地睁大眼睛。 江时穿着短袖短裤,嘴里叼着棒棒糖,一脚刹停小电驴。 他简短地说道:“上车,赶高铁。” 她激动地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翻身坐上小电驴,因为穿着裙子不方便,只好侧身坐在车后,白色的裙子在空中飘动。 电瓶车行的很快,他们路过盛开的夹竹桃,经过大红大紫的花坛,也经过潺潺细流的喷泉,在刀削斧切的巨大建筑群间穿行。 出来度假,江时不想动用自己的能力,偶尔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兜着很久没有吹过的风,他感觉到难得的惬意。 陈书瑶静静地坐在他身后,不敢扒拉他的肩膀,只能紧紧抓着座位底下的固定架。 她突然凑近身体,半开玩笑地问道:“江时,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对方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吐掉嘴里的棒棒糖棍儿,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他说:“我喜欢大的。” 陈书瑶蓦地脸色通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笼包,突然不说话了。 第六十三章:江湖鬼称烧饼侠 还是那个富二代男人,还是那盒香烟,只不过他的伴侣换了。 这次是个白丝甜妹,穿着露背十字开衩裙,坐在副驾驶座上无聊地晃着腿。 他摇下来车窗,点燃了这包香烟的最后一根。 前几天刚从局子出来,绝对不能再上头了。 要命。 女人看着路过的车辆,目光定格在一辆慢吞吞的电瓶车上。 她指着窗外,用软糯的声音笑道:“老公,你看他们,慢死了。” 闻言,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想开口表示不屑:“切,年轻人的浪漫……” 看清前面坐的学生面容后,他背后突然惊出一声冷汗,瞬间哑了火。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猛地摘下墨镜:“卧槽,这他妈不电驴车神吗?” 说罢,在女人不解的目光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关上了四个车窗,生怕对面发现自己。 随后,他胆战心惊地发动车辆…… 缓缓把车靠边挪了挪。 “老公,你这是干嘛?”女人惊讶地问道。 男人拿出香烟抽了一口,飘渺的烟雾在车内缭绕。 他以一种见证岁月沧桑的声音,不屑地说道:“你不懂,这是南城车神。人家体验生活呢,我们暂避锋芒。” 女人不懂,她感到大为震惊。 车外,江时骑着电瓶车,熟练地绕过几条大街,花了半个小时到了南城高铁站。 一路无话,陈书瑶不擅长发起话题,他更是个闷葫芦,别人不问就懒得应一声。 两人顺利地坐上了G1234辆列车,朝着鄂州的方向一路行进。 乘务员小姐很客气,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是个契鬼者,或许是民间的能人异士。 不过整个车厢里,也只有轻微的鬼气,应该是夜行狗留下的痕迹。 但是现在是白天,威胁不大。 江时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将经过的所有人都顺手打上了标记。 车站人员混杂,目前标记人数已经达到三千人。 被标记者去往全国各地,要不了多久,他的视线就可以覆盖大半个夏国了。 这次出行竟然出乎他意料的顺利,一两个小时就到了终点站。 按照他俩撞鬼的运气,不出现点灵异事件,简直太不合理了。 不过,出来旅游,不撞鬼也是件好事。 他摇醒了靠在肩膀上睡着的女生,她茫然地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把对方当成了枕头,对此感到十分抱歉,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两个人都没有带什么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就下了车。 鄂州首府武城,比南城要繁华的多,这里靠近江南米乡,俨然是富庶之地。 城市的热辣气息近乎要贴到人脸上,一路上看到各种大牌档,酒楼更是笙歌连连,美食和美景吸引了大量外地游客。 但是人口密度大的地方,信仰情况纷繁复杂,灵异事件也要密集不少。 相应的,鄂州的管制也要严格得多。 光是在路上走一遭,江时就感受到了不下十道探索的视线,全都来自于契鬼者。 他不动声色地陪着陈书瑶逛街,低头喝着手里的乌龙茶,知道这些审视来自于官方调查员。 毕竟,他作为南城的定时炸弹,一声招呼不打突然造访鄂州,很难让人产生好的联想。 其中八个人的位置他已经完全掌握,如果发生冲突,他随时能掏出万花筒里的武器,一枪穿八。 另外两个人用特殊方法屏蔽了位置,除非他们主动现身,否则很难找得到。 不过他们的目光顶多带着好奇,并没有传来恶意,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这些探察的视线也消失了。江时猜测对方查到了自己的身份,有治安署民间顾问这层关系在,所以官方暂时放下了戒备。 这让他感到轻松很多,放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松开。 本来他就是来旅游的,又不是来屠城的,搞那么紧张干嘛。 陈书瑶今天格外开心,她拉着江时去买各种小吃,路上闻到极香的牛肉烧饼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江时被她拉着挤进了人群,出于对初级契鬼者的警觉,他尽量避免与其他人的直接接触,松开手远远地在一边看着。 他看到巨大的四个烧萝,书写着“掉渣渣饼”几个大字,店铺只有三人宽,但是顾客却如同流水一样。 牛肉渣的香气四溢,用了秘制的配方,厚厚地叠在金黄的烤饼上,里面的老板忙不过来。 江时在街边盯着老板,发现他右手的位置,似乎多了一只黑色的手,在身后忙碌着端出烧饼。 很显然,这也是个契鬼者。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他心里想。 居然有人会透支生命卖烧饼,这让他感到十分吃惊。 这个时候,陈书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开心地将一袋肉饼递给他。 江时拿到手里研究了一会,没发现灵异的气息。 也不是人肉,是正宗的牛肉,很难相信生意人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他低头啃了一口,脆响的壳下是软糯的面饼,牛肉的喷香直接袭击人的大脑。 只是一口,江时瞬间就明白了老板的鬼有什么目的。 烹调火候太过于到位,以及特殊佐料搭配,带来微量的成瘾性。 下次人们路过这个摊位的时候,就会立刻构想出烧饼的样子,求而不得地在旁边等待。 但是每日限量五十个,吃不到的人想一整天。 这是一种变相的信仰,烧饼鬼利用这些稳固自己的存在,进一步影响现实。 “神了,还能这样?”他在心里赞叹道。 鄂州的管理过严,于是那只鬼退而求其次,选择苟起来缓慢发育。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烧饼侠! 看到江时一直站在摊边不走,店铺内那只黑色的鬼影顿了顿,对着他就是一顿龇牙。 他不懂鬼的语言,而且这只契约鬼似乎也没啥灵智,可能只是在喊:“看啥看?没见过猥琐发育的鬼吗?” 江时在心里给这位老兄点了个赞,离开烧饼摊的时候,心里渐渐有了镜中仙的计划雏形。 传说依托于人类存在。 想要缔造自己的传说,要么成为救世的英雄,要么当个灭世的超雄。 风险太大,他哪个都不想选。 他要走第三条路,将镜仙的传说融入民俗,刻入到每个人的生活中。 那么,在做什么事之前,人们一定会照镜子,并祈求神仙保佑呢? 第六十四章:长命锁,锁不住蜉蝣短命 二是卦卜,易镜通天。 这是江时能想到的两点,不过婚嫁这条线有月老占着,卜算则与道教密不可分。 他目前也没有预知能力,第二条线是暂时断了。 这年头当鬼也不容易,出来装神弄鬼还得学点技术,不然根本没人信你。 于是江时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思绪转回到现在。 花了一个小时,买票、检票、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终于站在武当山下。 “我们到了。”陈书瑶仰望着遥远的山巅,眼睛里闪着充满希望的神彩。 谁能想到,这个鲜活的生命只剩两天可活。 江时静静地跟在后面,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测者,看着她闹腾地往前跑,把她余生使不完的劲儿都发泄出来。 石路盘旋,巍峨的山峦耸入云霄,树林阴翳,鸟叫蝉鸣在深山里如沧海一粟。 他们两人顺着蜿蜒的山路,拾级而上,一路上陈书瑶开心地讲个没完,聊她的生活,聊她死后的安排,江时只是简短地回答“嗯”。 爬到半山腰处,海拔已有数百米,高处不胜寒,这里气温比炎热的山下降低了很多。 游客连成一条长线,前面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芜~”,山里响起嘹亮的回响。 于是陈书瑶也情不自禁地大喊:“哦!!!” 陡峭的山野立刻发出回应,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人类游山的时候,似乎找回了远古祖先的血脉,像吗喽一样喜欢大吼大叫。 她开心地笑了,头上满是淋漓的汗水,回头笑道:“我想起来一句话。” “什么话?”他从背包里拿出水。 “生命理应绚烂,”她反向走着上山的路,让自己面对着江时,微笑着说道,“下一句怎么说的来着?” 他喝了一口水,不解风情地答道:“下一句是不是‘老子天下无敌’?” 陈书瑶没绷住,“哈哈哈”地放声笑出来,眼角笑出了泪花。 她哭笑不得地说道:“是‘活着酣畅淋漓’。” 你别说,他那句还挺押韵。 生命理应绚烂,活着酣畅淋漓。 海拔到达八百米的时候,云雾笼罩了视野。 人在云中漫步,山间突降骤雨,前面的游客马上就淋成了落汤鸡。 江时镇定自若,从书包里掏出黑色的雨伞,“啪”地一声打开。 举在自己头顶。 过了一会,他将视线右移,发现伞上的水“啪嗒啪嗒”,全都砸在身边的陈书瑶头顶上。 她独自在雨中凌乱。 于是他思考了片刻,说道:“你等会。” 十分钟后,周围的游客全都带着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对奇怪的年轻人。 只见男生目不斜视地举着伞,正正地打在自己头顶,一点雨都没漏。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穿塑料雨衣的女生,打了好几个喷嚏。 暴雨顺着伞弹下来,“哗啦啦”地淋在陈书瑶头上。 陈书瑶不嘻嘻。 山间气候多变,倾盆大雨很快结束,他们终于爬到了山顶。 迈过最后一级台阶,视线穿过乳白色的浓雾,江时才明白何为金顶。 恢弘的悬崖高山上,硬生生多出来一座人类的殿宇! 这甚至还是千年前建造的,没有任何代步工具,老祖宗们用双脚丈量出寸金寸土。 现代人空手上个山都累的要死要活,天知道古代的道士们,是怎么在凶险的自然的脊背上,生生凿出来活人的痕迹。 整个殿宇由紫金打造,规模并不宏大,但是江时能感受到一种极为玄妙的氛围。 与鬼的感觉不同,没有丝毫血腥的浊气,身处这里仿佛天然能悟到一丝微观宏观的“道”。 陈书瑶已经累到了极限,爬上山后感到快乐而又满足。 这是很简单的快乐。 求神拜佛不是目的,神仙不会突然显灵,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他们在真武大帝的神龛前上了香,陈书瑶跪在殿前的蒲团上,虔诚地三叩三拜。 江时没有拜,他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耐心地等待仪式结束。 心无所求,不跪。 两人都是无信人士,他遵守这里的礼仪,是因为他知道每个人信仰不同。 道也好佛也好,尊重理解他人的信仰,入乡便随俗。 陈书瑶的愿望不大,她只求顺遂平安,但这个渺小的愿望却很难满足。 江时静静地注视着神龛前的香炉,他知道普通人求神拜仙,求的不过是心安。 人们相信神明,希望在自己死后,做了一生的善事,能够得到神明的夸赞。 不然这世界就太苦了,作恶的人逍遥自在,老实本分的人不得善终,这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 “所以我们才迷信,所以我们相信善恶有报,相信无间地狱。”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太和宫金殿。 陈书瑶拜完神仙,感觉自己精神焕然一新,仿佛已经经过了洗礼,什么脏东西都不怕了。 她背着小包追出来,笑道:“我感觉一切都好起来了,说不定明天我苟运加身,不会死呢。” 江时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他没有戳破对方美妙的幻想。 他走到金殿边的白石栏杆旁,站在山巅驻足远眺,静静地看着身下密布的云层,发现自己身处云海之上。 仙人之境,不过如此。 栏杆上有一排铜色的锁,上面刻着来访者的名字。 留名于此,意在永恒,千古不朽,身死念存。 陈书瑶眼睛一亮,拉着他就要去刻两把锁。 “没必要,”他指着铁质栏杆,平静地说道,“你看那些陈旧的锁,每天都有新的挂上去,工作人员会把锈的拆下来。” 只要时间还在走,金石都无法成为永恒。 就和鬼的传说一样,人死了会被慢慢淡忘,等到世界上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走了,这个人才算彻底死亡。 谁知她莞尔一笑:“我知道啊,至少我还能在上面悬挂一段很长时间。很多年以后会有人摸着我的名字,想起曾经认识这么个人,这样我变成灰尘也会高兴的。” 她踮起脚尖说:“如果我变成了飞灰,风一吹就会在空中盘旋,慢慢飘到天空,环绕着自己在意的人,这样到底算不算相拥?” 江时摇了摇头:“想屁吃,你认识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陈书瑶嘴角抽了抽,浪漫的心灵遭到一万点暴击。 他还是在金顶上留下了一把锁。 古铜色的长命锁上,刻着“江时”两个大字,在山顶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刻完名字后,他去山顶附近的小店买了一根冰棍,叼着冰棍便准备下山。 就在他路过一座偏殿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门内伸出来,冷不丁地搭在他肩膀上。 江时反手抓住那只胳膊,浑身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第六十五章:往生香,香不透朽木陈堂 江时反手将对方摁死在地上,指着那人鼻子笑道:“我对算命也有所了解,老夫掐指一算,你再说下去,马上就有血光之灾。” 道士立刻怂了,连声求饶道:“兄弟,我就一个臭算命的,你别当真啊。” 说罢,那人竟将身体一扭,反手抱住他的大腿,开始哭天抢地:“求你了,让我算一个吧,这是我毕设。” 听到“毕设”两个字,江时愣了一下,揪住对方衣领的手顿了顿:“道士还有毕设?” 那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他伸手拿出一张证件,跪倒在地双手捧上:“现在我们不光有毕设,还要考道士证呢。” 江时接过来一看,发现还真是。 寸头二英寸照片下面,写着大大的“陆无尘”三个字,封面是个硕大的“道士证”,下面画着一个乾坤八卦阵。 第二页盖了好几个章,别的他不认识,治安署的章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这才松开了手,咬了一口冰棍,问:“找别人不行?” 陆无尘从地上起来,拍了拍道袍身上的灰,眨眼间恢复了气定神闲的状态,“啪”地打开一把折扇。 “不是不算,小道与你有缘。” 看到折扇上画着一根葱,写着“天下第一蒜”,江时越发感觉这人像个江湖骗子。 见他转身就要走,陆无尘立刻慌了,连忙喊道:“道友,今日与你同行的香客,怕是惹上了凶邪,两日后就要撞鬼啊。” 听到这话,他身形顿了顿。 他重新打量起这个江湖道士,发现对方身上虽没有鬼,但是带的物件儿实打实的有点讲究。 一面乾坤八卦镜,一串铜钱剑,腰间挂着的葫芦装着铅水。 这还不是个正经道士,只怕是个抓鬼的,他在心里想。 于是他转过身问:“你想说什么?” 陆无尘立刻行了一揖,指着正东方笑道:“家师玄清山人,武当山正东方三里地,五龙观,煮莲子茶待贵客一叙。” 江时思索了片刻,疑惑道:“你师父能救人?” “此间大能,不打诳语。”对方自豪地回答道。 “我考虑考虑。” 说罢,江时转身离开了这处偏殿,回到金顶正门口。 他看到陈书瑶安静地坐在石阶上,整个人有点兴致缺缺,于是他随手丢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走了。” 女生伸手接住瓶子,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打起精神问道:“去哪里?” “去五龙观找玄清道长,你说不定能活。”江时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水,转身走向下山的台阶。 闻言,陈书瑶半是惊喜,半是担忧地说道:“真的吗?求求你别骗我,我这心脏经不起折腾了。” 他问道:“你信道还是信佛?” 对方迟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信什么会有影响吗?只要能活下去,信什么都行。” 江时平静地说道:“信什么都一样,不如信我。” 听到这句话,陈书瑶怔在了原地,愣了好久才缓过神。 “嗯。”她含着眼泪露出一个微笑,悄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拿起书包跟了上去。 这次是喜极而泣。 下山的路要轻松得多,两人直接坐上了缆车,半个小时不到,就脚踩在踏实的地面上。 江时准备坐公交车过去,结果陈书瑶拦住了他,直接带着他绕了一路,来到了武当山脚下的停车扬。 一辆崭新的黑色吉普停在他面前,他惊异地看着女生摁响了车门钥匙,喝进去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你让人把新车停在武当山脚下?人才!”他举起大拇指说道。 有这功夫,为什么不从南城一路开过来,还浪费了半天时间搭车。 陈书瑶怪不好意思地答道:“因为我想体验一下,和同龄男生一起坐高铁是什么感觉。” “你有驾照吗?” 她心虚地答道:“去年刚考。” 于是江时拉开车门上了车,顺手系好安全带:“那你开稳点。” 十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这厮完全是个新手,一眼就能看出来。 因为她开的比乌龟还慢,速度就没超过十码。 车外的老爷爷蹬着三轮车,驮着自己老伴都超了他们几里路了。 于是他无奈地打了个响指,两个人瞬间互换位置。 他叹了一口气,熟稔地打着方向盘,将速度缓慢提到了六十码。 说好留着不用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动用了能力。 陈书瑶坐在副驾驶,已经羞愧得双手捂脸,半天都没有说出话。 车辆在山路间攀升下降。 一路上,气氛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眼下危机有了解决办法,两个人的话都多了起来。 “要是道长救不了,你明天准备怎么办呢?”江时一边挂挡,一边问道。 她看着窗外无尽的山路,朗然地笑道:“那就开着车,一路向东。” “一路向东?” “嗯,开到没有人的地方,最后我死的时候,说不定能看到大海。”她说,“明天新闻报道,一个女人开车撞碎护栏,掉进大海葬身鱼腹,连尸体都不需要处理了。” “那我觉得按你这个速度,一辈子都开不到了。”江时并不赞同,“而且还污染环境。” 她无奈地撇了撇嘴,转过身去生着闷气,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小声说道:“江时,你这个人……” 还没等她完全说出口来,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知何时,水泥路变成了泥土路,森罗的一列古老建筑,在他们眼前铺陈开来! 路上行人全都衣着复古,有穿着棉布袄裙的女人,也有身穿玄青长袍,脚着布鞋的道士。 就连车辆都不再由钢铁铸造成,换成了橙黄的轿辇,土路上驶过马拉车,有老头骑着驴子“丁零”而过。 只是转过一个路口,他们仿佛穿越了整个世纪,回到了古代的某个王朝。 “江时……”她拉了拉对方的衣服,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们穿越了?” 对方依然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丝毫不慌地答道:“没,是幻境,你着相了。” 第六十六章:武当山论道 江时伸手打断了她的话,将手机打开递了过去。 陈书瑶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发现手机上竟然还有信号。 甚至还能检测到武当山旅游中心的wifi! 她当扬就呆滞了,左右看了一眼,非常确信这些复古的行人都是活人。 但这么大个铁盒子在道路中央飞驰,这些人仿佛都当没看到一样,照常走他们的路。 甚至还有辆马车当面朝他们撞过来,却径直穿过了这辆皮卡,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合理吗? 见她满脸的疑惑,江时吩咐道:“你用手机拍个照,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 陈书瑶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地照办了。 摄像机定格的一瞬间,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哪有什么古风大街? 路边全是坟包! 不远处耸立着老树昏鸦,左前方挂着旗子的酒楼,照片里是刷着白粉的土墙。 酒楼里翩翩起舞的艺妓,是披着雨衣的稻草人。 他们误入了死人街。 她瞬间感到鸡皮疙瘩爬了一身,用慌乱的目光看着四周,小声问道:“这里有鬼吗?” 江时淡定地摇了摇头:“都是正常的乡间荒坟,不然我肯定跑的比你快。” 在他老家的农村,路边出现坟堆是很常见的。 清明上山的时候四处乱转,随处可见招展的小旗子和花,脚底下踩的土包都不知道是哪家的老祖宗。 真正有问题的,应该是散落在四周草丛里的几块颜色各异的石头。 作为镜面能力的掌控者,他对视觉的欺诈称得上是专家,一进入这个领域就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据说一些物品会记录过去的声音和图像,等到温度和光照合适的时候,将记录的景象投影出来,重现旧日的扬景。 比如上京城宫殿的宫女出游,山里响起远古战扬的拼杀嘶吼等等,这些都是被物品记录下的历史。 大部分不会这么直观生动,但是老祖宗们也许发现了什么特殊材料,可以更加清晰完整地记下一切。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五龙观附近为何要摆这大阵,不怕让误入的游客撞见吗? 还是说,这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心里按捺下这些问题,江时把车开到了灵应峰山下。 两人下了车,抬起头看向山间,看到云雾缭绕的山野里,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若隐若现。 宛若仙人居所,山中不时响起鹤唳猿啼。 平台正上方是数百丈石阶,石砖平整,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出岁月蹉跎的痕迹。 江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阵法带来的幻觉,他来之前做过功课。这座道观是唐代的建筑,后来几经翻修,按理来说地上的石砖缝间应该早就长满了枯草才对。 顺着神道上去几百米地,便是五龙观北天门。 两人一路步行上山,路过香火飘渺的灵宫殿,终于来到五龙观山门前。 红漆的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两个复古的铜质门环。 四周缭绕着云雾,混杂着香火的气味,带着一点莲子的清香。 陈书瑶不安地看了江时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敲响了道观的门。 “谁呀?”门内响起稚嫩的声音,应该是烹茶的童子在答话。 江时喊道:“武当山香客,应邀来喝莲子茶。” “请等一下,”对面声音逐渐远去,对堂内喊道,“师父,有客来了!” 过了没多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扎着两个发髻的道童对两人行了一礼,右手向道扬内作邀请,示意他们进来说话。 江时没有多客套,抬起腿跨过红漆门槛就走进了观内。 他之前打了个电话,向沈念冰确认了陆无尘的身份,知道对方确实是合法登记的契鬼者,这才决定前来拜访。 不然他早就把陈书瑶丢在山脚下,然后开着车一溜烟跑路了。 这人爱谁救谁救,生死看她造化。 既然是合法道士,来看看也无妨,正巧他卡在晋升的瓶颈上,出来走走没有坏处。 观内空间宽敞平整,殿内的风水布局有些考究。他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看到两个大水缸摆在中央,水缸里长着青葱的莲蓬。 清澈的水波在缸内倒映出荷花的影子。 引路的弟子喊住陈书瑶让她进殿内拜龙王,于是江时决定在外面等着。 他无所事事地蹲在水缸边,看着光洁的水面,疑惑地问道:“你师父就这么点莲子,够煮茶吗?” 还没等那童子回话,他就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他脚底踩的石砖,立刻变成了荡漾的水面,一圈一圈波纹扩散开,地面转瞬间形成了宽广的湖泊。 江时瞬间往后簌簌瞬移动数百米,每踏过一步,脚底下的涟漪生出旖丽的花苞。 转瞬间,这些荷花由荣转衰,变成了硕大的莲蓬。 一道苍老而又略有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假亦真来真亦假,小友,你怎知我的莲子只有这些?” 发现对方没有恶意,只是秀一下自己的能力,他这才缓缓停下了身形。 他独自站在宁静的水面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衣兜里,疑惑地问道:“我们认识?” 水境如同海市蜃楼般散去,大殿内走出来一个老者,仙风道骨胡须飘飘,两条白色的长须几乎要垂到腰间。 让人感觉就像是殿上坐的龙王雕像活了一般。 如果不是手机还有信号,江时都要怀疑自己误入了哪个洪荒修仙世界了。 老道士笑道:“小友说笑了,贫道长时间出门在外游历,说不定几年前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进来坐,”他指着偏殿的茶桌说道,“莲子茶已烹好,只待贵客来论道。” 江时说了一句“等会儿”,随后蹲在角落里,用手机搜起了度娘。 “小友可是不放心我的茶?” 他瞥了对方一眼:“不是,我在搜论道是怎么个论法儿。” “古代不是吵不赢就打架么,我要是等会用方言骂你,得提前跑路吧?” “……”老者嘴角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不是论武,我只是想听听,小友你对鬼的看法。” “鬼?”江时愣了一会,没有预料到这个字眼,竟然会从这老道士嘴里说出来。 该说不说,刚才仙风道骨的氛围,让他都忘了自己还在灵异世界了。 他又低头在度娘上搜了一会,找到充足的资料后,这才缓缓站起身,走进了茶室坐下。 老道士沏好了两杯茶,滚圆的莲实漂浮在茶盏中间。 “请。” 没等老者说话,江时直接开口唱起来:“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虚无。”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眼外面的扬地,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论道,于是顺口溜似的瞎扯着:“无为生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育人,复此周转,生生不息。” 见他接下来就要背起“玄之又玄”道德经,老道士立刻放下茶杯,低头抬手止住:“停停停!” “咱说点实际的。”老者被他这波操作整无语了,无奈只能换了通俗的话语,“你想知道,刚才的幻境是什么原理么?” 江时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将茶杯“咚”地放在桌子上。 “不想。” 第六十七章:解怨 江时说道:“因为听了要交学费啊。” 哪有人会无缘无故传授给你技术? 学挖机都要给师傅塞条烟呢。 老道无语了,他将茶盏放在木桌上,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说了你也学不会的。” 江时不置可否地摸着下巴,注视着窗外的水缸,不知道在想什么。 学不会?不好说。 老道士只能摇头喝着茶:“小友应该还在戒备,为什么我会主动找你们上山。” “那就给个理由吧。”对方平静回道。 “与你同行的女香客,她爷爷是我记名弟子,算不算?” 听到这个消息,江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惊异地问道:“您多少岁?” 陈书瑶的爷爷,也是他室友陈书梁的爷爷。 他记得之前查到过,那家伙确实是个道士,有一身抓鬼装备,还让自己败家孙子卖到交易网了。 江时掐指一算,七十年代的合法道士,拜的师父会是什么年代的老妖怪? 老者笑而不答,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救她是斩断因果,见你是还个人情。” “人情?”江时皱眉道,“难道我曾爷爷是你师父?” 道士摇了摇头:“不,贫道师父姓张。” “那又是什么人情?” “陈年旧事,不可言说。” 他刚想问为什么不能说,突然想到这种老怪之间的往事,可能涉及到尘封的鬼神,于是便没有再追问。 “你只用知道是救命的人情。”老者继续说道,“修行方面,小友有什么疑惑今日只管问,贫道定知无不言。” 江时思索了一阵,缓缓开口问道:“我想知道,契鬼者是怎么晋升的。” 对方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面带回忆地喃喃道:“契鬼者吗?新鲜的称呼,以前都叫鬼修或者妖修。” “难道还有人修?” “没有,我们这种悟道的叫道修,不过现在强点的已经快死绝了。”道士叹惋地说道,“我们晋升需要感悟天地大道,行善积德,往往寿数不够。” “你们也大差不差,不过更加功利化。有的鬼修会剑走偏锋,建立自己的教条教规,或者出谋划策行军打仗,或者谋权篡位高坐王位,一次诛杀千万人,震慑古今,青史留名。” 江时听完,发现这些和自己的推想差不多,于是问道:“只用增加知名度就行了?” 老者摇了摇头:“不止,你们的晋升,其实就是厉鬼的进化。随着故事的口口相传,越传越神,越传越玄乎,鬼才会慢慢进化出新的能力。” “那也要耗费很长时间吧。” “也有快的。” “怎么说?” 道士认真地注视着他:“契约第二只鬼,打得快,死得快。” 江时不说话了。 那他这种不小心把千面鬼撕了,然后顺手夺取对方能力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问道:“我记得鬼的作用是相互的……” “是的,这就是我要讲的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你们晋升最常见的方式。” 老道士捻着胡须说道:“让其他鬼下沉,你的厉鬼就会上浮,进一步解锁影响现实的能力。” “但是上浮到极点,厉鬼往往会突破肉身限制,把人撕烂钻出来。” “突破极限的契鬼者,都有办法压制住身体内的厉鬼。有转而修道的,有使用药剂和封印物的,最常见的是契约两只鬼,让它们在体内互撕。” 他笑着看向江时,神神秘秘地说道:“怎么样,我传授给你压制方法,就当是人情还清了?” 谁知对方听完面不改色,没有一点动容的样子,淡定地喝着茶:“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老者无趣地喝了一口茶。 江时继续问道:“说了这么多,怎么从初级晋升宏级呢?” “得看你自己了。契约就像一座金库,鬼自身的传说决定了上限,后天的努力决定了取出来的钱有多少。如果你的鬼本身就无法隔空伤人,那你这辈子都升不了宏级,除非契约第二只鬼。” 说罢,道士顺势又要推销起自己的方法:“第一只鬼全靠运气,但第二只鬼却有门道,我这有失传的安全契约法,你要不要?” 江时瞥了老家伙一眼,知道这家伙急着还清人情,好把他们赶下山。 让他契约第二只鬼?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自己现在就是镜鬼。 哪只鬼敢寄生他啊? 他不把对方撕了塞进嘴里嚼嚼味道,都是那只鬼运气好。 于是他故意吊着道士,笑道:“我暂时不需要。至于这个人情,等我以后要用的时候再说吧。” 老道士长叹一声,小声说了句“还是那样”,站起身拍了拍道袍。 随后他大步地走向屋外,留下一句:“罢了罢了,等贫道断完因果,小友就下山去吧。日后再有需要救急的地方,唤我便是。” 说罢,他转身走向道观的后殿。 “小友可和我一同来。” 陈书瑶焚香礼毕,在院子里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江时也挺好奇,被狐仙姑缠上的人到底该怎么活,于是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见一个弟子捧着拂尘,另外一个人抓着一只五花大绑的鸡。 鸡身上绑着“陈书瑶”三个字,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院子最深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相看起来和蔼可亲,杵着拐杖一句话不说。 尽管她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是江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恐怖的鬼气。 那是和狐仙姑相同位格的存在。 江时立刻想到了五大保家仙的白仙,据说祂经常以白发奶奶的形象出现。 他转头看向老道士,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诡异的气息。 能够驱使五大仙替自己做事,这老头恐怕实力在微级以上。 在他紧盯的目光中,老道士接过拂尘,往空中高高扬起:“维天运某年六月贰拾日,贫道玄清,谨备香烛花果之仪,敬献于天地神明及诸位仇仙之前。” “今日解胡氏仙家与陈氏仇怨。” 说罢,他让弟子动刀,宰杀了那只活鸡,鸡血用一个铜碗装起来。 “至今日,陈书瑶已死,更名改姓,宗族除籍,日后若有同相貌者,并非此人。” 他将拂尘一扬,霎时间天地变色,就连日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去,给白大仙上茶。”他对陈书瑶说道。 江时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一切,瞬间就理解了解怨的原理。 其一更名改姓,其二牝鸡替死,其三祖上除名。 最重要的一点,是获得另外一个大仙的庇佑! 第六十八章:一念神魔(清明节加更) 站在阴影里的白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后瞬间消失不见。 江时仔细地观察了片刻,并没有发现女生身上有哪里不同。 “完事了?”他问。 老道士点了点头,一扬拂尘说道:“明日午夜自见分晓。” “回去记得在身份证上改名字,能想办法改掉登记生日是最好的,尽量不要与认识的人再见面。” 随后他继续说道:“不过虽然解了怨,她命中犯煞,今后的运气也不会好。” “行。”江时点了点头,既然问到了有效信息,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他转身向道观门走去,准备动身下山。 陈书瑶见状,从战战兢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立刻背着包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了五龙观。 门口的弟子关门的时候,看江时的眼神有点复杂。 带着点敬畏的意思,不过更多的是好奇。 注意到这些,江时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就下了山。 直到两人彻底远去。 最小的弟子来到堂前,跪在蒲团上,疑惑地问道:“师父,他是鬼,为什么还帮他悟道,不怕造下杀孽吗?” 老道士坐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反问道:“你看他现在像人像鬼?” 小道士犹豫了一阵:“我不知道。” 他想了一会继续说道:“身是鬼,心像人。和他谈话很寻常,像和普通人搭话一样。” “旁人觉得他是人,他也觉得自己是人,”老道士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我都觉得他是人,那他就是人。” “你若信他是杀生的鬼,他便杀出浮屠地狱;你若信他是救世的神灵,他便抬手翻云覆雨,庇佑天下安康。” “我卜过一卦,小友的未来风云多变,不可预测。” “既如此,随心便是。若成神,功德无量;若成魔,我便出山助他渡此劫。” 小道士立刻明悟,在地上叩首:“弟子明白了。” 另一边,江时下山后便坐上了车,走国道高速回南城。 陈书瑶依然坐在副驾驶,心里满怀着不安和激动。 她现在很想抱着江时大笑,喊一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感觉对方应该会一脚把她踹下车。 于是一路无话。 路上畅通无阻,江时开车都要打出哈欠,回到南城A大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 他将钥匙丢给对方,随后打开车门下了车,一句话不说地往出租屋走。 于是陈书瑶立刻拉开车门跟了下来,在黄昏的余晖下,鼓起勇气说道: “江时,谢谢……” 她开心地笑着,双手合十默念道:“镜仙镜仙,你一定是好运之神。”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并没有为她驻足片刻。 江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生来亲近死亡,就像幽灵一样,所以才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每天在生与死的边界徘徊。 现在她身上的死志消失了,再也没有什么吸引他的理由。 病人痊愈了,医生就会失去兴趣。 所以他毫无感觉。 江时打着哈欠,头一次觉得出门旅游会这么累。 他的身影在落日下不断闪现,最终消失不见。 哈,无趣的日常。 只有陈书瑶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此后她将改名换姓,去往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变成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斩断现在所有的联系。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缓缓地消失,感觉到几滴水“啪嗒”地砸在手臂上。 “下雨了吗?” …… 江时回到出租屋,一个完美跳水姿势跳到床上,原地躺平三十秒,感觉跟充电一样恢复了所有能量。 “果然,度假就该宅在家啊~” 短暂地休息一阵,他鲤鱼打挺再次坐起身,开始清点万花筒里装着的收获。 晋升宏级,他需要融合下一只鬼。 最好和千面一样,本身就是镜鬼的一部分,但是这种鬼可遇不可求。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手上的三只鬼。 红姐先排除,只会物理攻击不说,主要是男人穿红色高跟鞋太难绷。 其次排除圣诞老人,那家伙现在已经变成了堆肥,而且最主要的攻击方式已经被他揪下来,变成了杀生铃。 他拿出梦中鬼的封印盒子,不怀好意的看着里面枯黄的幼苗。 江时感觉自己此时应该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枯黄的幼苗叶片颤抖了一下。 意念一动,他拿着铅盒子和工具箱,瞬移至万花筒的镜内空间。 所谓万花筒,由于有着无数折射面,自然地形成了千万天地。 他试过记录下不同位置的扬景,发现顶多在里面造出10米内径的白色房间,至于植物和建筑,都没办法一比一还原。 不过这个密闭的空间,用来做实验是足够了。 这样想着,他打开了定制的工具箱,在地上摆出一列的刀具。 铅质合金寒光闪闪,螺丝刀、火钳、锯齿……不一而足。 他拿起一把小型电钻,按开了电源,电钻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 随后打开了封装盒子。 那棵橘子树一接触到空气,立刻活了过来,生长出招展的枝桠。 眼看着根须不断扩散,马上就要布满整个地面,江时二话不说地把电钻怼到了头盖骨的脑门上。 下一刻,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它尖叫着抱起花盆,长出根须就满屋子乱跳,跟个弹跳球一样,在天花板和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 还没等它尖叫完,那个恐怖的人影拿出一个铃铛,开始疯狂地上下摇动。 洪水般的摇铃声,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橘子树在地上疯狂地打滚,痛苦地扭成一团,不久后“啪”地一声,人脸形状的树干吐出一口黄水,老脸皱成了菊花。 “还没死透?不能吧。”江时自言自语道。 随后,他从工具箱里掏出来一个大电锯,“轰轰轰”地拉响了链条。 在梦中鬼的视角里,一个杀鬼变态举着刑具,眼睛里泛着红光,正咧开恶魔的嘴角看着它。 第六十九章:吞噬和掠夺 他拿起万花筒,放在自己眼前,转动圆环看着天花板,感觉身心俱疲。 好消息是,梦中鬼被反复蹂躏,现在被用铅钉子钉死在万花筒里,现在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成了一棵枯树,缠满铅质锁链,死的不能再死了。 坏消息是,它生命力太过顽强,并没有和千面一样彻底下沉。 毕竟每个人都会做噩梦,梦中撞鬼的事天天都在发生,它的传说永远不会止息。 他尝试过用刀切用斧劈,把它削成筷子,结果无济于事,过一会木头又会发芽。 后来它彻底不动了,他又摸黑进了厨房,把鬼放在锅里煮了会。 烹饪了足足一个小时,他用筷子捻起树皮,放在嘴里啃了一口。 嚼了嚼,尸臭味,跟泡了八百年的人皮一样。 太恶心,呕出来了。 吃不下去。 江时干脆把它丢在镜面空间里,眼不见心为净,趴回自己床上,刷起了手机。 一段时间没看,私信里骤然多了好几个红点。 点开一看,他意外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陌生的群聊。 “现在晚上十一点,有人吗?”昵称【夜梦加得】的人在群里问道。 他翻了一下聊天成员,发现猴三和吴小胖都在其列,就连班长都加了这个群。 看来是个同学群。 于是他在群里回复道:“有鬼。” 群聊立刻炸了。 【夜梦加得】明显知道他在开玩笑,立刻在群里发道:“鬼兄鬼兄,我是牛头。” 其他人也跟着闹了起来,瞬间刷了十几条消息。 “那我是马面。” “大胆!我是阎王爷,还不给我网络皇帝跪下。” 只有班长他们这些真撞过鬼的人没有说话,全都噤若寒蝉。 猴三显然没睡,艾特他发了条消息:“哈哈哈,老江你就别开玩笑了。” 其实隔着屏幕,心里早就汗流浃背了。 玩归玩闹归闹,搞不好混进来一个真的。 于是江时问道:“这是什么群?” “哦,差点忘了正事。” 随后,群聊多了一条消息。 “齐天大剩”将群聊名称修改为“相侵相害一家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分钟,江时手指在空中犹豫片刻,这一瞬间有退出群聊的打算。 班长发了一句“稍等”,随后就给侯三踢了,顺手修改了群聊名称。 深夜跑团群。 “跑团?”他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他发现猴三在后台私信他,求他把自己拉回去,于是顺手发了个邀请。 “齐天大剩”加入了群聊。 班长解释道:“一种桌游,自由度很高。玩家扮演自己的角色,在特定情景里做出选择。” “你可以描述自己的行动,做出应对,但是很多技能需要丢骰子,才能判定是否成功。” 听起来像剧本杀,江时思索了一会,将视线投向手里的万花筒。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之前海龟汤事件里,梦中鬼有创造扬景的能力。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操控这只鬼,主动创造出一个联通的梦境。 配合千面鬼的特性,可以利用鬼印精准定位,将被他标记的人拉入梦境空间。 之后无论是宣扬镜仙的传说也好,联系熟悉的人也罢,都会方便很多。 相当于搭建了一个全息网络。 “需要先找几个人试试,并且最好互不相识,保证他们彼此看不见脸,无法交换身份信息,”他心里迅速有了成形的计划,“而且不能从身边下手,被发现容易掉马。” “利用骰子决定成功概率吗?不,这点可以改成用镜面卜卦,顺便宣传镜仙的传闻。” 他不准备参与这个游戏,但是这个群聊让他产生了新的灵感,他准备留下来观摩一会。 猴三在后面补充道:“老江你应该还没做角色卡吧?” 江时回复道:“我不玩,看你们怎么玩就行。” 说罢,他将手机放在一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思考如何控制梦中鬼给他做事。 契约吗?不太可能,现在的情况是他单方面压制鬼,那家伙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 能主动和他契约才是出了鬼。 江时原来的想法,是将它彻底抹杀,夺取对方掌控梦境的权柄。 不过这个计划是失败了。 他沉声思考片刻,突然将视线投向角落的红尘镜。 这面镜子他研究过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镜面被人用红布盖上,曾经关押着镜鬼和千面鬼的封印物,现在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神秘诡谲的气息。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之前在红尘镜的映照下,他隔着窗户玻璃击杀了千面鬼,偶然获得了对方的能力。 他一捶手掌,立刻发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镜鬼来自红尘镜,它才是融合厉鬼的关键?” 想到这里,江时立刻从床上弹坐起身,穿上拖鞋就匆匆走向角落。 他果断伸出手,将红色的绒布一把掀开。 黄铜的镜面并不清晰,映照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拼一把。” 他从万花筒里倒出梦中鬼,用左手一把掐住对方的枝干,随后直接把手伸进了黄铜镜面内。 这个做法是有一些风险的,但是风险和回报成正比。 而且他能完全保证,梦中鬼在苏醒后,会被彻底封死在镜面内。 最坏的情况就是丢一条胳膊,在灵异世界里,断肢再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记得那只变成鹿的精英小队成员,现在已经被救回来了,今天上午还在朋友圈发旅游照片。 江时把一切利弊都计算到位,给自己布置好了足够的退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在他紧盯的目光中,镜子像金色的湖面一样,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波纹,将他的手臂和树枝一同吞没。 干枯的树根开始蠕动,立刻钻进了他的血管中,顺着苍白的胳膊一路蜿蜒向上,最终被隔断在镜面边缘。 从外面看过去,这是多么骇人的扬面! 整只手臂的血管都布满了漆黑的树根,就像要撑爆了一样,就连毛细血管都泛着青黑色。 然而江时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左手轻微的发痒,正在逐渐麻痹和失去知觉。 于是他冷笑一声,死死地掐住梦中鬼的茎,手指甲划破新生的树皮,深深陷入到树干内部。 鲜红的植物汁液疯狂喷出,梦中鬼就像被割破喉咙的人一样,发出痛苦的尖叫。 随后,在这胶着的僵持中,江时用右手再次摇起了杀生铃! 第七十章:异梦空间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株食指长的植物幼苗颤抖了起来,为了躲避铃声开始收缩。 它变得干枯无力,外表开始枯死掉落,根须缓缓钻进江时手臂里,试图寻求人体血肉的庇佑。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个人类,说不定已经签订了契约,成功被鬼寄生! 但是江时是鬼啊。 他早就和镜鬼互换了身份,现在的身体是鬼身。 梦中鬼钻进他体内,简直就是送来的美餐,只有被吞噬的份儿。 连吃带拿,多谢款待。 在这只鬼慌乱地躲避过程中,江时身体的免疫机制开始工作。 他的血液迅速倒灌进手臂,竟然像腐蚀性液体一样,开始迅速溶解漆黑的根茎,将其化作自己血肉的一部分。 在内外并行的强势压制下,梦中鬼的枝桠被不断分解,露在空气的部分化为飞灰。 一念之差,灰飞烟灭。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江时彻底诛杀了梦中鬼,一张机票将其送回阴曹地府。 他隔着镜面活动了一下左手,依然冰冷而又健壮有力,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变化。 “我还以为至少会留个纹身。”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结果连个疤都没留。 确认梦中鬼死透了以后,他这才将手缓缓从红尘镜里抽了出来,举在灯光下反复观摩。 苍白有力,骨节分明,似人非人,看起来能轻易捏碎人头。 由于看不到自己的镜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外表产生了什么变化。 要是头顶上长出一棵草,那他明天早上出门吃早餐的时候,跟谁说理去? 于是江时拿起手机,打开自拍功能照了一张照片。 他注视着那张照片,仔细观察了很久,这才发现了极其容易忽视的差异。 照片里的青年,左眼的瞳孔虹膜里,出现了发散的根须状纹路。 一般来说,人类的虹膜纹路呈现发散的针状。但是他的左眼虹膜却是支流状的,条纹看起来有些紊乱扭曲。 这点细节,不贴到他脸上看,根本看不出来区别。 不过好歹是头上没长草,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红尘镜用红布盖上,浑身困倦地倒在床上。 盖上被子,睡觉睡觉。 他闭上眼睛开始入睡,准备尝试梦中鬼的能力。 灯光熄灭后不久,江时陷入了一种浅层的睡眠。 他感觉到视野飘了起来。 灵魂站在床边上盯着自己的肉体,冷静地俯瞰着一切。 皎白的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胸口随着呼吸平稳地上下起伏。 于是他放空自己的大脑,思维像热气球一样逐渐上升。 漂浮,上升,穿过一层又一层建筑,飞到城市数百米的高空。 他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看到地上的马路像火红的河流,无数车辆在其中川流不息。 不远处的高塔上,红色的灯光不断旋转。 他看到隔壁窗户里亮着灯,妻子拿着晾衣杆和丈夫打架;看到更远处的一栋出租屋,备战考试的学生点着灯奋笔疾书;看到更多的窗户里,夜晚的人们窝在床上安眠。 江时平静地悬浮在空中,双手插在衣兜里,身边环绕着密密麻麻的黑线,通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总计五千余人,最北端延伸到冰封的哈城,最南扩展到酷热穿短袖的海城。 于是他意念一动,伸出虚无的手抓住一捆线,闭上眼睛感知着全国各地的标记者。 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他选中了不同地区的八个彼此陌生的人,将他们的黑线挑出来,用手掌搓成一个小束。 八人依然在熟睡中,他们并不知道,几人的命运就此产生关联。 “哈,怎么感觉我一个镜仙,玩得跟红线仙一样。”他自嘲地笑道。 随后,他将意识下沉,回到自己房间里。 看到卧室里的电视,他把这束黑线塞进了屏幕里,随后手指轻轻在电视屏上一点。 梦中扬景瞬间扩展开,形成了草地、高耸的山脉、川流不息的大河、空中闲散的云。 真实而又明媚的大自然,瞬间显示出生机勃勃的画面。 这是只有梦中才能做到的造物能力。 一切皆为他脑海中虚构,这也是创世的起点。 江时模拟出了一个原始的森林。 他在外面满意地审视了片刻,控制思维穿过电视屏,最终光着脚踩在清新的草地上。 扎人的草尖带来酥痒的触感,风中传来青草和泥土的香气,树叶哗啦啦地作响,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设计这个扬景的灵感,来自于他在网上看到的一本小说,名叫《开局一群吗喽》。 讲的是现代人穿越到原始森林,开局拥有一支猴子军团,带领吗喽们脱贫致富的故事。 虽然说使用恐怖的扬景,可能会更容易获得信仰,但是作为第一次尝试,他不想把人都吓傻了。 何况作为镜中仙,他创造这个空间的目的,又不是把人拉进来杀的。 创造异梦空间的初衷,是提供合法的交易交流平台,让普通人对梦境产生依赖,发自内心地信仰并召唤镜仙。 “那么现在,该去找我的吗喽们了。”他伸了个懒腰,一迈步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光着脚行走在河边的沙滩上,依然穿着那身白T恤和短裤。 他在梦境内的权限很大,几乎可以说完全掌控这里的一切法则。 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加点料进去,模拟出魔法和仙侠的世界。 为了保证八个人的生存,他沿用了现实的物理法则,将文明发展程度设定在石器时代。 猛兽和毒蛇等一切伤人的动物,全都清扫了一遍,森林的植物无毒无害。 就连陡峭的悬崖都抹平了,免得对方跳崖自杀。 为了防止潜在的信徒落地成盒,江时简直操碎了心, 就在这时,江时听到不远处的河滩上,传来了一些响动。 一个穿着虎皮裙子男人,在水里跟旱鸭子一样扑腾,眼看着马上就要淹死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人类在梦境的作死能力。 第七十一章:噩梦 城市已经陷入寂静,唯有这间独栋上的房间亮着灯。 江时的思维已经回到了身体里,他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在电脑上敲下这次实验的结果: “异梦空间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梦境名称:猴子森林(简单版?)” “持续时间:2小时37分钟。” “失败原因……” 他无奈地薅着自己的短发,手指在电脑上敲下“丫的,人类太能作死了”。 第一个人淹死在河里。 第二个人爬树摔死了。 第三个和第四个遇上后,跟两个超雄一样红了眼睛,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最后一死一伤。 第五个见到了伤员,大喊着“桀桀桀,居然是清醒梦”,杀了人就起锅烧油,说要尝尝人肉是什么味道,最后被他一脚踢出去。 最后三个死一块儿,怎么死的? 憋气挑战没刹住车,一口气全憋死了。 江时真的绷不住了。 好在梦里死亡后,人们的意识会自动返回,顶多浑浑噩噩一整天就养回来了。 不然把人家魂儿整没了,官方可能还会把他当成凶邪处理,封锁镜中仙的消息。 他暂时不想和治安署闹掰。 【神创世的第一天,世界太过安逸,人们选择自杀】 在笔记本上敲下最后一行字,他身心俱疲地长叹一口气,躺在电脑椅上看着天花板。 他试过再次入梦,发现自己的视角飘不起来了,就跟鬼压床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不能动。 看来这个能力有冷却时间。 于是他选择主动清醒过来,结束了这次实验。 江时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一开始就不能让参与者知道自己在梦里,不然他们会有恃无恐,根本不把命当一回事。 另外,没有危机感的梦境,只会导致无意义的死亡。 下次给他们加点猛料。 心里这样决定好,江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从椅子上下来就准备熄灯睡觉。 临睡前再看了一眼手机,跑团群已经有了99加的消息。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侯三他们玩得还挺嗨。 这次跑团主题是“红嫁衣”,中式恐怖剧本。 结果他们跟几个土匪进村一样,不仅有人用“左轮”物品打死俩NPC,还顺手撅了人家祖坟。 接下来他们冲进村庄祠堂,准备明天直接掀开棺材打鬼新娘了。 一个解密游戏,被这些大学生玩得跟枪战一样。 江时没玩过跑团,但他感觉肯定不是这么玩的。这群人一点剧情都没推,武力值倒是全拉满了。 侯三激动地给他发着消息:“老江你看到没?” “看到啥?” “我是那个女欺诈师!” “哦,就是你小子试图色诱村长,结果投出来大失败,害得全队被村民追杀啊。”江时回道,在后面无情地补了一刀,“传说中的团灭发动机。” “咳咳,什么色诱,这技能叫取悦。” 江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上手机准备睡觉。 夜长梦短,月下树梢。 他竟然做了三年来第一个噩梦。 梦中来到一个荒村,乌鸦遍地,到处都是坟包,他拎着行李站在村外。 他以一个外地旅游的身份,踩着枯焦的树枝,拜访这个废弃的村庄。 稀奇了,他一个掌控梦境的鬼,还会和人一样做梦? 心里带着这样的疑惑,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探索着梦境。 村子最里面,一辆上山的轿子停在路中间。 红色的轿帘拉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从窗内伸出枯骨的手。 血肉早已腐烂,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 这让她盖头下半边精致的脸颊,显得那么不真实。 附近围着送亲的人,他们不由分说地簇拥着他上了轿子。 江时本想杀了这些人,但他转念一想,这么新奇的扬景体验,也许可以用在下次的异梦空间里。 坐在上山的轿子里,他看着眼前穿着红嫁衣的鬼新娘,在心里刻画着对方的样貌。 他记下外面墓地的扬景,方便下次就地取材。 过了一会,鬼新娘突然拉起他的手,让他掀开自己的红盖头。 她轻挑朱唇说:“猜猜我是谁?” 江时没有动,他的手死死地放在自己腿上,跟焊死了一样怎么拉都纹丝不动,视线一直盯着窗外。 下一瞬间,他反手扭住新娘的胳膊,将腐烂的骨架折成两段,突然狞笑道:“同行啊,你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鬼新娘突然不笑了。 她试探性地掀起半边盖头,露出里面娇俏紧致的鼻子,往外看了一眼。 等到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她高声尖叫起来,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身体瞬间崩碎散成了粉尘。 可笑可笑,梦里的小鬼,遇上了造梦的镜仙。 轿子里只剩下江时一人,他看到窗外有几只乌鸦飞起。 转过下个路口时,他突然睁大眼睛,心里陡然一惊。 村口的路牌上写着一行字: 【永安村】 这里……是他的老家? 他清醒了过来。 次日清晨,江时顶着浓厚的黑眼圈,感觉自己浑身缠满怨气,看起来更不像个人了。 路过的煎饼摊大爷一直盯着他,从对方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听到对方低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莫要缠上我”。 下楼喝咖啡的时候,他意外遇到了坐在角落里看手机的莫奇。 “哟,好久不见。”青年依然嬉皮笑脸,龇着一口大白牙打着招呼。 看到江时要死不活的样子后,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地问道:“卧槽,你吃了啥,又窜稀了?” 他记得上次看到对方这个状态,还是刚从男寝八栋出来的时候,据说是因为食物中毒蹲了一晚上坑。 “没有,做了个噩梦。” 于是江时端着杯子坐在桌子对面,拿起咖啡闷了一口,这才感觉到自己稍微活过来一点。 莫奇好奇地问:“你还会做噩梦?梦到啥了?” 对方瞥了他一眼,说道:“梦到你上司了。” “那很恐怖了,”莫奇打了个寒颤,“她提刀来杀你了?” 江时双手捧着茶杯,叹了一口气:“没,梦里我接了个任务,老板要我去刺杀她。” “最后成功了?” “并没有,我用狙击枪打中了她的胸口。” “那怎么失败了?”莫奇啃了一口油条,疑惑地问,“打中心脏应该死了才对。” 对方淡定地看着天花板,喝着咖啡,无感情地捧读道:“然后她掏出胸垫,放声大笑说‘没想到吧,老娘带的十八厘米硅胶,子弹都打不穿,哈哈哈哈’。” “那太可怕了……” 第七十二章:幽灵地铁 莫奇啃完油条,开始喝豆浆,摇着头笑道:“不是找你上班,今天晚上咱部门不是去刘记聚餐吗。我怕你忘了,特意来说一声。” “顺便问问,你想好用什么代号了没。” “代号?” “没错。”他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顾客,随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蓝牙音响,放在桌子上按响了按钮。 一阵无形的声波瞬间扩散开来,江时立刻感觉到,在这种音波的影响下,两人周围形成了特殊的声音扬域。 在这个一立方米的空间里,他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响动,就像沉入深海一般。 相应的,外面的人同样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莫奇放下豆浆杯子,解释道:“每个契鬼者都有自己的传说,比如沈阴司的传说是‘白发魔女’,这就是她的代号。” “不使用鬼的称呼,而是用特殊的人的称呼么,”江时沉思道,“树立他们拥有超凡能力的形象,让见证者的信仰由鬼转向人。以英雄之名压制鬼神,不错的办法。” 莫奇继续说道:“治安署对塑造良性传说的行为是默许的。收录代号以后,我们会将个人信息封存起来,避免有心之人追查。” “怎么个封存法儿?” 他挠了挠头:“比如,你在网上搜‘白发魔女’,只会搜到相关的事迹和模糊处理的照片。你知道确实有这么个人,也确实有这些事,但是你没办法查到她叫‘沈念冰’。” 江时突然抬起头问道:“你的代号是什么?” 青年神秘地卖着关子,低下头闷了一口热豆浆:“嘿,你脑子聪明,猜猜看。” 他想起这家伙之前在寝室的表现,把脑袋拔了还能倒着装回去。 于是他盯着对方脖子上的缝合线,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猜你叫‘接头霸王’?” 莫奇一口豆浆喷了出来,拍着自己胸口缓了半天,感觉豆浆呛进了肺里。 “咳咳咳,艸。” “神他吗接头霸王。” 他无奈地捂着脸:“我发现不能跟你这人开玩笑,开着开着自己就成笑话了。我代号是‘双生戏手’。” 江时疑惑道:“你能力和戏手有什么关系?准备用线挑着布娃娃,给鬼表演皮影戏吗?” “管那么多干嘛,帅就完了。”莫奇无趣地撇了撇嘴。 “好吧,你给我登记下,我叫‘镜中仙’。” 听到这句话,莫奇心里一惊。 别人顶多就是冠以“天师”“大侠”的称谓,顶天了取个“帝”字。 “仙”和“神”这种名号,可不是一般的契鬼者能驾驭住的。 他拿着电子笔,笔尖在空中停滞了很久,半晌都没有落下。 察觉到对方的异样,江时皱眉问道:“咋了,重名了?” 对方摇了摇头,开玩笑道:“没,我怕我写下来这几个字,天上突然打雷给你渡劫飞升,不小心误伤到我。”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在平板上记下了“镜中仙”的代号。 “你们内部会有人动我的信息吗?”江时端着咖啡,突然冷冷地问。 “放心好了,民间契鬼者的资料,只有唯一的填报人看过,你的档案就我知道。” “过几天就会入库封存,保密等级很高,”莫奇收起平板,“没有个人隐私,谁家民间高手愿意让你登记啊。” 江时稍微放下心来,仰头喝完了最后一点咖啡。 其实他也没有透露多少信息,就算有人看到了档案,他们也只会知道他的能力和镜子有关。 办完这些事,莫奇收起了隔音的蓝牙音响,早餐店吵吵闹闹的声音再次传来。 两人各自吃完早餐,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聊了会天,随后短暂道别。 “晚上六点,刘记烤串,别忘了。”莫奇走之前笑着说道,就像正常好友约饭局一样。 江时点了点头。 他的黑眼圈不允许他再多说一句话。 吃完早饭,回去睡个回笼觉。 一觉睡到十一点,他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去公园跑步,跑完三千米愣是一点汗都没出。 有时候他自己都感慨,如此健康而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他是怎么活到二十多岁还没猝死的? 就在他准备坐地铁回去洗澡,然后吃完午饭继续睡觉的时候。 他注意到了一些异样。 正值中午,地铁站内的人稀少了很多。 随着列车的行进,窗户外面的隧道一闪而过,黑白交错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骤然变得阴冷。 江时此时挎着单肩包,右手拉着地铁的手环。 这节车厢内,只有寥寥四人。 一个推着婴儿车的浓妆艳抹的女人,车里装着一条狗。 她身边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肚皮滚圆,正用粗俗的语气打着电话。 “贱人!”男人大吼大叫地骂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江时对面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穿着单薄的黑衬衣,正和蔼地微笑着,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他不认识这人,但是总觉得气质似曾相识,一定在哪里见过。 而且对方绝对不是人! 因为明亮的灯光下,只有他和老太太没有影子! 车里人很少,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产生坐下的想法,一直站在过道中央,拉着车顶上的手环。 因为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身体的感觉告诉他,这节车厢很拥挤。 地铁的座位上,在阴暗互换的一瞬间,骤然坐满了无形的东西。 表面上只有四个人,但这里已经满员了。 他不动声色地拉着手环,一个人站在过道里,视线一直盯着对面的白发老人。 目光一动不动。 身边无形的鬼,并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危机感,但是这个老太太却给他产生一种极度危险的预警。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五龙观见到的白大仙,这个老婆婆给他的感觉,和那位保家仙差不多。 “她来找我干什么?”他在心里疑惑道,“还是说,只是偶然遇到了?” 在一人一鬼的僵持中,地铁缓缓停下,大门“叮咚”打开。 周围拥挤的感觉骤然减轻,那些东西似乎到了站,纷纷开始下车。 江时心里明白,这是死人的站台,活人下去必然会走丢。 门外袭来一阵阴风,仿佛要把人的热气全都席卷走。 就在这时候,坐在女人婴儿车里的贵宾犬,突然对着地铁门外,尖声吠叫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挺起你的脊梁! 她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大中午的,还是放假期间,怎么会这么点人挤地铁? 感觉到室外吹进来的阴风后,她抬起头看向地铁门,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外面的地铁站空无一人,连灯光都是熄灭的,像极了丧尸电影里的地下车库。 她打了一个寒颤,想要起身下车,结果却震悚地发现,自己腿软了完全站不起来。 就好像身上坐着千斤重的胖子,女人感觉双腿上传来巨大的压力,一动也不能动。 她环顾一周,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男人,用讨好的声音说道:“大哥,麻烦您能扶我一下吗,我要下车。” 谁知那汉子理都没有理她,依然专注地打着电话,嘴里骂骂咧咧地向兄弟大声说道:“我草了,臭婆娘竟然背着我劈腿,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 电话里传来安慰的声音:“哥,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嫂子已经认错了。” 眼看着车门要关闭,女人有些急了,立刻伸出手去扒男人的胳膊,央求道:“大哥……” 男人也是个性情中人,被惹烦了一甩手,瞪圆铜铃般的眼睛说道:“我说大妹子,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人家小哥在这看着呢,别搁这动手动脚。” 说罢,他瞅了在旁边吃瓜的江时一眼。 随后他神经大条地数落女人:“你自己没长腿吗?有手有脚的人,活在社会主义国家,给俺挺起你的脊梁!” 女人几乎要哭出来,她看着车里白头发的老年人,还有那个脸色死气沉沉的青年,发现他们没有影子,一个比一个更不像人。 她心里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大哥啊,你要不睁开眼睛看看,这车里四个人,就咱俩是活人! 但是她又不能明说出来,因为那个面色青白的年轻人,正睁着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 那人突然将手伸了过来,她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谁知下一刻,江时拎起狗子的后颈皮,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贵宾犬开始对他龇牙咧嘴。 女人失声惊叫道:“小心,它会咬人!” 他给了小狗一逼斗。 狗子伸着舌头,两个大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澈,大耳朵耷拉下来。 “呜~呜~”它低声地呻吟了两声,尾巴摇的跟花儿一样。 江时把狗丢进女人怀里,平静地说道:“我记得地铁里不能带宠物吧。” 女人惊魂未定地抱着狗,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负重突然消失了,双腿又恢复了活动。 她惊喜地看向对方,知道遇上有道行的人了,今天说不定能活命。于是她心怀感激地说道:“抱歉,今天下班有点赶时间,放进婴儿车偷偷带进来了。” “管好你家二哈,别让它惹到不该惹的东西。” “好的,大师。”女人点头如捣蒜,立刻攥紧了怀里的狗,如同惊弓之鸟四处张望。 此时贵宾犬一反常态,变得安静如鸡,浑身的毛都顺了,乖巧地趴在女人腿上。 旁边打电话的男人见了,对江时竖起大拇指,大大咧咧地说道:“小哥说的有理,我早就看不惯了,违反规定不说,宠物乱跑还容易闹出安全事故。” 车厢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和平,江时依然盯着对面的白老太太。男人打完电话,看着车厢顶惆怅地发呆,而那个带狗的女人则缩着脚,焦急地看着地铁线路图。 就在地铁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一道壮硕的黑影上了车。 那人看起来十分怪异,身上穿着橙色工装服,乌漆麻黑的手套上面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黑色的手指。 工人戴着口罩,头顶的帽子遮的严严实实,只有胸口处的破洞露出身体,乌青的肉上有着黑色的斑点。 更加恐怖的是,那人手上拿着一把结实的榔头,上面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怪人一进来,靠得最近的男人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臭味,仿佛撬开人的脑子,把放了一个月的猪下水混着臭袜子灌进去。 于是他捏着鼻子问道:“我说大兄弟,你是在哪通下水道的,怎么味道这么得劲?” 怪异的工人没有理他,身体僵硬地走进车厢,看到车内的白发老人后愣了一会神,转身就要往车外走去。 谁知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摁住了他的肩膀,叫他怎么都无法挣脱。 江时按住榔头鬼,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阴恻恻地笑道:“来都来了,检个票再走吧。” 那只鬼瞬间怒了,头颅瞬间扭过一百八十度,张开发臭的嘴就要咬身后人的脖子。 然而江时却丝毫不慌,他灵活地闪身,轻松躲过这次袭击。 那只鬼一口咬在钢铁护栏上,“嘎嘣”一声巨响,将栏杆瞬间咬断! 女人目睹全程,失声尖叫出声,随后她立刻反应过来,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引起怪物的注意。 此时她惊恐地发现,车厢内悬空的手环,竟然都扭曲了一个很大角度。 就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乘客抓着手环,纷纷转过头看向这边。 无数道诡谲的视线集中到这里,充满恶意和上下打量。 “卧槽,兄弟你牙口这么好?”旁边男人简直惊呆了,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警察同志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要杀人!” “您好,请问对面用的什么凶器?” 他焦急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大喊道:“什么凶器,有人变丧尸了,他要咬人!” 榔头鬼见一咬不中,立刻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手里的榔头,向江时猛扑过来。 谁知对方瞬间消失在原地,它一个踉跄没刹住车,手里的榔头飞了出去,竟然沉进了车窗里。 下一刻,江时手里拿着榔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怪人背后。 他猛地一敲对方的头颅,霎时间击碎头盖骨,黑色白色的脑浆四射,溅了旁边的女人一身。 她终于忍不住了,浑身腥臭气,放声地哭喊起来:“救命啊!” 还没等她喊下一声,地铁门突然再次打开! 江时反手锤了鬼一榔头,那只鬼的脸被揍得凹陷下去,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骤然飞出了车厢。 它死死地躺在地上,黑白相间的液体流了一地,两颗眼珠子泛白。 打电话的男人懵了,他呆滞地看着眼前惊人的扬景。 “喂!您好,请回答一下案发地点,喂?” 手机响了半晌,他这才喃喃道说道:“那个……警察同志,你们忙哈。” “请不要开玩笑!” “不是,那个丧尸……好像被乱拳打死了。” 第七十四章:尘归尘土归土,阴曹地府归我属 江时收起了榔头,缓缓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掌死死按住她的头,低声说道:“别吵。” 女人立刻噤若寒蝉,恐惧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这才指着外面的尸体,拿出手机给她看。 “他早就死了。” 手机页面内,一条半个月前的新闻映入眼帘。 “6月上旬,南城东郊地铁发生一起施工塌陷事故,六名工人被困于地洞内,最终全部遇难,本台表示强烈的悲痛和谴责。” “其中五具尸体已经找到,最后一人尚未被发现。我们在地洞内发现手指抠挖沙子的痕迹,疑似窒息前试图徒手挖出地道。” 新闻上配的图片,工人的尸体衣着,与外面那只鬼一般无二。 江时继续说道:“用农村的话说,就是头七过了,尸变了,懂了吗?” 女人这才咬着嘴唇,十分信服地点了点头。 她旁边那个男人倒是来了兴致,竖起拇指赞叹道:“兄弟牛逼啊,干盗墓的?一锤头敲死一个粽子。” 江时摇了摇头,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紧盯着白老太太。 于是车厢里二人迅速安静下来,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还没结束,惊疑不定地看向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老人。 如果不是江时的面色严肃,他们差点就忽视了这个看似无害的老婆婆。 就在这时候,老太太突然敲了敲拐杖,身体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对着江时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年轻人,能扶我出去吗,老骨头走不动。” 江时神色微动。 白大仙在向他寻求帮助? 如果他拒绝,是不是意味着和大仙结仇? 但是出去就是阴间,活人恐怕会瞬间被厉鬼撕成碎片。 江时冷静地说道:“可以,但我出不了地铁门,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 老太太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你本身就属于那里。” 他不置可否地摇头,一路上遇到很多鬼都把他当成了镜鬼,把他当成自己的同类。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地知道,江时就是江时,生来就是肆意活在凡尘的人。 于是他伸出手,搀扶着白老太太,向地铁的门外走去。 走到地铁门口,他才突然松开手,身体依然停留在车厢内。 老太太拄着拐杖对他点了点头,出门后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江时眯起眼睛,看到地铁站的出站口,通行的绿灯亮了一瞬。 灯下缓缓走过一道刺猬的影子,背后粗壮的尖刺下垂,看起来已经年迈。 他抬起头看向车站牌子,上面用淌血的字迹写着“黄泉站”几个大字。 可是地铁线路图上,根本没有这一站。 出站口外面,无数巨大的黑影在晃动,透过天窗,能看到红色的幕布般的天空。 半边血红的月牙露出弯钩,看起来十分诱人。 江时没有看到整个月亮,他注视着天空的同时,一种混乱烦躁的情绪在心里酝酿。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踏出车门的冲动。 随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颗房子大小的眼珠子,突然堵在出站口,巨大的瞳孔死死盯着站内的三人。 身边的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女人崩溃地摇着自己的手掌,生怕发出来一点声音。 等到列车门关闭,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在地铁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地铁缓缓启动,江时用手摸了摸脸,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黄泉站么?这里是传统意义上的阴间?”他在心里想着,“为什么我感觉跟回老家一样,看来镜鬼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些本能。” 想到这里,他才感到释然,神经缓缓地放松下来。 窗户外亮起日光灯,光影错位的瞬间,车厢内的温度高了几分,众人再次感觉到人间的温度。 江时在心里猜测,就和记录特定扬景的物品一样,如果光照和温度到达特定条件,任何地方的地铁都有可能通往阴间冥界。 今天恰好让他赶上了,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 地铁终于到站,车门“叮”的一声打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们紧绷的心情终于有所缓和。 女人喜出望外地推着婴儿车,拎起自己的狗,丢下一句“谢谢”就没命地跑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被困在车里。 旁边的汉子张了张嘴,没喊住那女人,于是回头向江时真挚地道谢:“大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和那个大妹子就要被丧尸咬翻了。” 江时无奈道:“没事少看点电影。” 男人憨厚一笑,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名片递出去出去:“我姓刘,开餐馆的。准备这站下车,以后来俺这儿吃饭,俺给你免单。” 他接过来低头一看,发现名片上正巧写着“刘记烤串”,于是抬头笑嘻嘻地说:“巧了不是,我也在这儿下车。” 说罢,他挎起黑色单肩包,起身准备离开这辆地铁。 站在地铁门口,他挥手笑道:“晚上记得请我吃饭,我朋友有点多。” 老刘也没怠慢,一拍脑袋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大方地打着包票:“爽快人,你就算把全班同学都叫来,俺也绝不食言。” 说罢,男人提着皮包走下车,继续给家里打电话,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婆娘,准备一桌最好的菜,今天有大师要来咱店,沾沾仙气,以后生意铁定兴旺啊!” 对面传来女人不乐意的声音:“可是今晚有富哥包扬啊,你得罪不起。” “什么富二代包扬,”他不悦地说道,“再富能有救命的恩人重要,给我推了!” “好吧,你个死犟牛。”老板娘挂了电话,幽怨地瞥了前台一眼。 酒店生意兴隆,上下两层包间,装潢风格复杂多样,既有粉色灯光闪烁的KTV,又有正式亮堂的官方会议厅。 柜台面前,站着一个挂着金链的男人,嘴里叼着香烟,左右手各自一个妹子,敞口的V链胸膛露出壮实有力的胸肌,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暴发户纨绔。 她无奈地柔声劝说道:“哥哥,不是我不给你办,俺家那个犟驴不让啊。” 男人不屑地吐出雪茄,烟灰飞出去,烫了老板娘一身:“你不瞧瞧自己,什么老腊肉了,也配叫我哥哥?” 说罢,他抱着妹子转身就走,一挥手吩咐身后的保镖:“这家店不用开了。” 老板娘从未受到如此屈辱,她浑身因为发怒而颤抖起来。但眼看着对方要砸自己扬子,老板和他兄弟们不在家,她一点儿发作的能耐都没有。 于是她将菜刀剁在案板上,尖声冷笑道:“想砸我店?几年都没有说这大话的客人了。” 出来开店,肯定得有背景。只是如今她最大的依仗不在,她只能虚张声势。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酒店门外突然停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一道清冷的女声传了进来: “老板,预定晚上的宴席。” 第七十五章:命运的玩笑 老板娘定睛一看,一个白发飘飘的女子,上下身穿着标志的黑色制服,戴上白丝蕾边手套,拿着手机大步走进厅堂内站定。 她嗅到了一丝火药味,于是皱眉问道:“有人闹事?” 此时餐厅内氛围剑拔弩张,几个在一旁待命的保镖得了命令,突然站出来将柜台团团围住,每个人手里都将手别在背后。 其中一个戴墨镜的彪形大汉,伸出手拦住沈念冰:“抱歉女士,这家店今天已经打烊了。” “什么意思?” 戴着金链的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屑地吹出一口烟圈:“脸挺好看,搁这玩cosplay呢?你一个绣花枕头的女人,瞎出什么风头?” 他轻浮地吹了一声口哨:“给你腿打断太暴殄天物了。这样吧美女,你给我磕一个,喊声哥哥,我就放了你。” 沈念冰闭上眼睛,缓缓呼出胸腔的冷气,随后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西城区有暴徒持械伤人,”她摘下雪白的手套,右手松开上领口的丝带,利落地挽起长发,一字一顿地说道,“警卫厅的治安工作,今天我接了。” 电话里传来接线员慌乱的声音:“等会儿,阴司,阴司你悠着点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啪”地一声挂断。 闻言,男人和他的女伴同时开始嗤笑。 他嘲笑地说道:“原来是警卫厅的走狗,你猜猜我爹是谁?” 还没等他贴到脸上耀武扬威,沈念冰突然掏出手枪,对着男人脚下“砰!砰!砰!”放了三枪。 整个餐厅瞬间鸦雀无声,坐在大堂的客人吓得尖叫起来,全都躲到桌子底下,老板娘也是吓得老脸失色,头一次见这扬面。 沈念冰冷笑道:“我管你是谁,威胁特殊部门人员生命安全,妨碍治安署调查工作,你爹是市长都给你判死刑。” 说罢,她将手枪对准男人的脑袋,血红色的眼睛不带一丁点感情。 “死刑提前执行,有什么问题。” 见状,旁边的保镖立刻有所行动,纷纷掏出怀里的手枪,枪口对准沈念冰的脑袋。 男人胸中怒火中烧,他丢掉雪茄举起双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有枪?我爹是北方集团的财经顾问,你敢动我?” “怎么样?现在放下枪,还有得谈!” 女人依然举着枪,平静说道:“哦,不怎么样,你爹顶头上司跟我姓。” 闻言,他先是心中一惊,随后满脸不可置信。 北方集团隶属于特殊部门,最上面的首脑姓沈,怎么可能和这偏僻旮旯的女人搭上关系? 本以为到偏远城市来旅游,他能肆意地潇洒一段时间,平时不敢做的事全都来一遍,没想到吃个饭都能碰一鼻子灰。 气氛瞬间降低至冰点,大堂内陷入了冰冷的僵持中。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的自动门再次打开。 男人以为自己的人到了,惊喜地抬起头,看向新来的客人。 只见几辆黑色的皮卡,稳稳停在刘记烤串门口。 车门突然打开,走下来几个面色不善的年轻人。 男人皱眉一看,发现这几人脸上或多或少地带着些死气,面色十分诡异。 他们全是社会闲散装束,最前面的是个牛仔夹克的混混,脖子上满是缝合线,吊儿郎当地大声说笑着。 走在他身后的是板正严肃的西装男人,一边走一边古板地扯着黑色的领结,口袋里鼓鼓囊囊地装着器械。 再后面是个袒露肩膀的疤脸汉子,沉默寡言,身后背着巨大的尼龙布袋。 旁边跟着一个颓废丑陋的瘦男,满脸的黑色孔洞。 走在他们正中央的,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脸上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穿着一身短裤T恤,看起来是一群人里面最为正常的。 他双手揣在白色衬衫的衣兜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打着哈欠进了餐厅。 于是门口的保镖连声阻拦道:“这里禁止通行。” 江时平静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餐厅内部。 里面装修富丽堂皇,地上满是玻璃碎片,客人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十几号身着西装的保镖,全都举着手枪,对准正中央那个熟悉的人影。 看到那个举起枪的白发女人,他立刻明白了有人在砸扬子。 于是他一抬手,身后的人全都停下脚步,十几道死气沉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餐厅内富豪的身上。 男人瞬间感觉浑身发寒,他怎么都想不通,一群社会闲散人员,怎么会给他带来爆炸般的危机感。 “沈大姐,晚饭还没订好啊。”江时朗声笑道,就跟唠嗑家常一样,仿佛根本没把那些枪支放在眼里。 “嗯,遇到点麻烦。” 看到这些人身上没带武器,像是来吃饭的普通人,男人暂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暂时有了底。 他嗤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援兵?我还以为有多厉害,怎么尽是些歪瓜裂枣。” 就在这时,那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一挥手,突然命令道: “抄家伙。” 江时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干脆利落地掏出枪支,黝黑发亮的枪口对准餐厅内的男人。 步枪、穿甲弹、巴雷特、冲锋枪…… 男人越看越感到心惊,心道自己难道惹上了军火商! 看到最后面那管对准自己的导弹炮,他脸上再也挂不住了,满是豆大的汗珠。 于是他立刻变了脸,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一拍大腿,尴尬地大笑起来,低声下气地鞠躬商量道:“您看都是误会,我开玩笑呢……” 于是江时也跟着笑起来。 摊开双手转了一圈,在一众枪支的瞄准下,大步走上前来。 他笑着弯下腰,用手枪的枪管拍了拍男人的脸,像拍打着牛羊肉一样,发出“啪啪啪”的清脆的响声。 对方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但又只能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根本不敢动一下。 “原来是玩笑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时大声笑道,随后伸手向李响要了一把左轮,对着地板打了三枪。 随后他转动左轮,笑眯眯地对准男人的头颅,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作为命运女神的朋友,我也开个玩笑怎么样。”他突然睁开漆黑的眼睛,冷冷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聚会 第一声枪响,男人感觉心脏骤停。 空包弹。 他猛地睁开双眼,顿时感觉双腿发抖,浑身的力气全都被抽光。 “砰!” 第二声枪响,幸运女神依然站在他这边。 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吸着气,感觉到裤子底下一阵温热。 于是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哭喊道:“求你了爷爷,放了我吧。” 江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滑动着左轮,眼看着准备开第三枪。 沈念冰从身后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在这种地方脏了手,不值得。” 于是他回过头,眯着眼睛笑道:“违法吗?” 她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意识到这家伙可能真的动了杀心:“不违法,但是会有麻烦。” “你的麻烦还是我的麻烦?” “都有。” “好吧,杀不杀是你的事。”江时终于收起了枪支,看起来有些尚未尽兴。 此时男人早已瘫软成一摊烂泥,因为极度恐惧伏在地上干呕着,浑身都是闷臭味,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桀骜。 他的两个女伴吓得蹲坐在旁边,颤抖着看向江时,仿佛在看一个嗜杀成性的疯子。 “快,扶少爷上车。”一旁的保镖立刻走上前,搀扶着软烂的男人出了酒店。 等到载着男人的豪车远去,众人这才收起武器,瞬间恢复了寻常人的样子。 莫奇趴在柜台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龇牙笑着问老板娘:“老板,晚上还有酒席吗?” 就好像刚才凶神恶煞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伙重装武器的歹徒。 老板娘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跟一条狗似的死死地躲在柜台底下,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头吓了一跳。 于是她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大汗淋漓地挤出一个笑容:“有的小哥,我们有上好的酒席,请……请上二楼。” 随后她颤抖着声音对楼上喊道:“准备雅间!” 江时双手插在衣兜里,又恢复了原来昏昏欲睡的样子。 从地铁上下来之后,他在西城区附近转了转,刚好遇到了巡逻结束,出来接上司的精英小队。 于是顺路坐了他们的车,准备提前来餐馆,直接坐等开饭。 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火拼现扬。 上司被人拿枪指着,精英小队自然不肯示弱,当扬亮出还未来得及卸下的装甲,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在前往二楼的楼梯上,莫奇左手揽着困倦的江时,右手拉着一丝不苟的李响,充当起了气氛活跃组。 “嘿,兄弟,你刚才帅炸了,”他兴奋地说道,“每枪都有一半概率打中,我心里都捏了一把汗,那小子运气真好。” 江时边走边无聊地打着哈欠:“哈,吓他一下,我又没杀过人。” “巧了,我也没杀过,”莫奇看了一眼身后的疤脸,突然小声说道,“但是卢强好像杀过。” 国字脸的李响点了点头:“是的,他以前干国际雇佣兵的。” 于是众人把视线转向身后的疤脸,这家伙拿了一瓶酒正往嘴里倒,见其他人在看他,于是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咧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笑还好,他这咧嘴一笑,疤痕瞬间布满了整张脸,面容看起来更加狰狞了,吓坏了一旁接待的店员。 一行人有说有笑,鱼贯地上了二楼。 餐厅二楼的包间内是酒馆的布局,交相辉映的灯光闪烁着,吧台上坐着一位颇有气质的女调酒师。 她涂着深黑色的口红,穿着敞口V带黑色短裙,涂着指甲油的修长的手指,在颜色鲜艳的酒品间拨动。 “要点什么?”她对着三人抿嘴笑道。 江时大方地坐在酒廊旁边,倒头就趴在桌子上,举手说道:“黑咖啡,谢谢。” “天天喝咖啡,兄弟你是真不怕猝死啊?”莫奇讶异地说着,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身后背靠着酒柜,点了一瓶鸡尾酒。 “要死早死了,咖啡续命。” 李响依然保持严肃,整了整自己的领结,在两人旁边坐出标准坐姿:“橙汁。” 莫奇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他大肆嘲笑道:“哈哈哈哈哈,小李,你不会没成年吧。” 对方坚定地摇了摇头:“老婆不让喝酒。” 看到他依然保持着普通人的关系,江时灌了一口咖啡,好奇地问:“契鬼者结婚了,还能生出孩子?” 闻言,李响的老脸突然泛红,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契约后没试过,我有了女儿以后,老婆说不想要了,就没……” 莫奇贱兮兮地笑道:“嘿你个老东西,还挺纯情。” 此时卢强窝在另外一个桌子上,独自喝着闷酒,几瓶白酒下肚就醉了。 听到这边的讨论,他打着酒嗝,突然充满回忆地说道:“谁没有纯情的时候呢,那是一个穿着百花裙的女孩。” 闻言,江时睁开困倦的眼睛,突然来了精神,坐起身问道:“强哥,说出你的故事。” 卢强闷了一口酒,将酒瓶“咣当”放在桌上:“那是在越南,飞机下导弹。今天我帮着A国打B国,明天再帮着B国打C国,有天我在油菜田里,遇见了喜欢的女孩。” “我说战争结束后,带她回一个安全的国家,那里遍地都是鲜花而不是地雷,每天孩子们在被窝里打着游戏,而不是上战扬挡子弹。” “她被炸死了,”他突然说道,剩下的一只眼睛里闪过悲伤,“战争结束了,我像一条狗捡到了骨头,拿到了她一只手和一只脚,灰溜溜地从地狱爬回来了。” 众人不说话了,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莫奇试图缓和氛围,率先换了个话题:“强哥之前杀过人吧,杀人是什么感觉呢?” “还能有什么感觉呢?”对方摇着头说道,“刚开始会怕,躲在被窝里都在怕鬼魂爬床。后来就习惯了,跟宰了一头猪和羊没有什么区别,慢慢就手也不抖心也不慌了。” “肾上腺素开始让我感到兴奋,哈哈,人真是喜欢争斗的动物。后来我厌烦了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回来养老了。” 说到这里,二楼包间的门突然打开。 沈念冰端着香槟进了房间,在她身后跟着双星大楼遇到的宋小雅,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江时看到那女人满手绷带,口罩戴的严严实实,眼神四处躲闪,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第七十七章:权力争斗的一角 她在江时旁边找了个位置坐定,点了一杯葡萄酒。 接着摘下墨镜,对他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江先生,上次谢谢你。” 于是江时也回以点头,随后继续趴在桌子上躺尸。 “哟,雅姐,”莫奇从他身后探出头,好奇地问道,“上午没来巡逻,去干啥了?” 她扬了扬蓬松的卷发,摇晃着酒杯说道:“家里有事,回家看了一趟。” 说罢,她就不再言语,背靠着酒廊慢慢品着酒。 另外一个同行的女人摸着胳膊,面色憔悴地站在门口,讪讪地摘下口罩,露出清丽瘦削的脸。 江时闻到一股熟悉的医用酒精的味道。 他看向那个局促不安的陌生女人,疑惑地问道:“她是谁,之前也没看到跟着你们行动啊。” 宋小雅看了门口一眼,有些叹惋地说道:“你说姜姐?她最近身体出了问题,契约鬼的代价加深了,请了假,所以没参加行动。” “她的代价是什么?”江时喝了一口咖啡,好奇地问道。 闻言,坐在一旁的李响神色微动,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姜夏是我们部门的医疗人员,平时负责治疗的,代价是伤势转移。” “伤势转移?那要是遇到致命伤怎么办呢?” 对方摇头解释道:“转移不是等价的,据她所说,伤势一开始看不出来,随着时间推移,身上那块肉会慢慢烂掉。” 江时再次观察起了那女人,意外地发现她手上的绷带底下,洁白的皮肤完好无损,空中并没有传来伤口独有的腐腥味的气息。 比起身体问题,女人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更像是出了精神问题。 他刚想开口提问,李响就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但是其他人看不到伤口,只有她自己觉得她的肉烂掉了。这种伤痛更像是大脑的暗示,现代医学治不好。” “无法逆转吗?” “原本注射抑制剂可以完全压制,姜姐上个月还好好的,”李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忿忿不平地说道,“北方集团跟上面提交申请,把她调走征用了一段时间,回来就成这鬼样子了。” 宋小雅放下高脚杯,也义愤填膺地附和道:“一群压榨调查员的衣冠禽兽,把我们用不死就往死里用。尤其是姓沈的狗男人,迟早得被他手底下人咒杀!” 提到北方集团,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江时想起之前开表彰会的时候,莫奇向他提到过这事。 据说和南城治安署很不对付。 他和沈念冰的叔父打过照面,那人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好。 一个普通人有极大的野心,试图染指神秘领域,要么是脑壳有包,要么是有什么倚仗。 钱?权?还是人脉资源? 江时不动声色地喝完咖啡,看到包间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款步走了进来。 他观察了许久,发现对方就是个硬朗的普通人。 “部长?”李响放下杯子,惊讶地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来了?” 阴司不是说没有领导吗?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就好像和同事出门鬼混,突然来了领导视察一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拘谨了起来。 男人走到柜台边,对几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摆什么上位者的架子。 江时想起来上次表彰会上,就是这老狐狸给他发的奖金,于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喝茶。 老登虽然狡诈,但是实在发钱。 他一个编外人员,在这群人里反倒是最自在的,轻松地续上一杯咖啡,坐在旁边观察情况。 此时,莫奇和吧台小姐姐聊得正嗨,全然没有注意到是谁进来了。 他几杯酒就喝醉了,蹲在椅子上耍酒疯,大声吹着牛逼:“嘿!别看我文职,我感觉再干几年,我就能把老家伙踢下来!到时候拳打北方集团,脚踢京城总部……” 没等他吹完,莫奇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发现周围所有人都用节哀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他汗流浃背地转过头,看到自己口中的“老家伙”,正站在他身后,用笑眯眯的目光看着他。 完啦!他大惊失色,从椅子上麻溜地窜下来,感觉比见了鬼还恐怖。 莫奇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 谁知老头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说道:“年轻人该有理想,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未来。” 说罢,他举起手里的香槟,斟上满满一杯。 他举起酒杯对所有人说道:“我这个老东西没别的用处,就来走个过扬,自罚一杯就走,大家今天玩个尽兴!” 说罢他饮尽手里的酒,举着空酒杯转了一圈:“过去一年南城的安定和平,全靠在座的各位努力,这杯酒敬城市的无名英雄。” 包间里响起年轻人们稀稀拉拉的掌声。 部长仰头喝完第二杯酒,将高脚杯放下,真诚地向江时伸出手:“这一年,我们部门来了新的顾问,我代表南城分部,对您的援助表示感谢!” 江时平静地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不动声色地再三打量,心里确认他就是个普通人。 敢和初级契鬼者发生肢体接触,这老头还挺有气魄的。 对方这个举动,就是摆明了把生死袒露在他面前,对他报以充分的信任。 信任是相互的,没人会伸手打笑脸人。 他伸出手与部长握了握,随口扯扬面话,笑道:“应该的,一切为了人民群众。” 心里补充道:奖金到位,厉鬼干碎。 然后顺手给老登打上了双面鬼的印记。 信任是一码事,保险是另一码事,江时心里拎得清。 部长松开手寒暄了几句,随后果真转身离开了包间,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顶头上司一走,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年轻人们开香槟的开香槟,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沈念冰举着剩下的小半瓶香槟,坐在吧台旁边的位置上,挽着雪白的长发。 于是江时疑惑地问道:“你上司,他来干嘛的?” 她无奈地扶着额,轻叹一口气说道:“别管他,他就是来蹭酒喝的。” 坐在一旁的宋小雅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吃着盘子里的葡萄说:“你刚才对部长用了能力,对吧?” 对方没有回答。 于是她转过头笑道:“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他下了慢毒。” 第七十八章:初现端倪 他旁边的白发女人喝着酒,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样,我刚来的时候也留了后手。那时候对官方没什么信任,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莫奇从旁边举手,低声补充道:“我拿他生辰八字扎过娃娃。” 一直沉默的陈虫说:“我种过蛊虫。” 最离谱的还是卢强,他咧嘴一笑,疤脸煞是恐怖:“我同化了他办公室的墙。” 只有李响满脸刚正不阿,摇着头说道:“你们……唉,我顶多查一下部长家里电表。” 江时喝着咖啡,在心里想道:这老登被你们折腾得够呛。 他这种留鬼印的,还是太善良了。 宋小雅继续说道:“后来我就给毒解啦,认识久了,发现这人还不错。” “他一个普通人,在用命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江时不做回答,判断一个人怎么样,不该靠耳朵听,他更倾向于用眼睛去看,看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众人继续聊着天。 他突然感觉右手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发现沈念冰碰了碰他的手。 “干啥?” “送你一个东西。”对方挽了挽发丝,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放在他手里。 江时拿起来一看,那是一串红绳,挂着一个袖珍的木疙瘩。 他问道:“封印物?” “就是普通红绳,配合红鬼用的。”沈念冰转身喝着酒,揉着太阳穴说道。 “别再穿你那红秋裤了。” “中间这个呢?”他摇了摇木疙瘩,发现是里面空心的。 “木鱼,多敲敲,攒功德。” 于是江时有些嫌弃地说道:“还不如送我金条呢。” 富婆不给力,屌丝直叹气。 沈念冰撇了撇嘴,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最后他还是收了起来,顺手丢在口袋里。 此时莫奇喝的烂醉,簌地跳上桌子,拿着茶杯开始唱:“寂寞的人~听着伤心的歌~只为寻找曾经的~快乐~” 由于跑调太严重,女人一掌给他薅下来,莫奇瞬间摔了个狗吃屎。 他从地上爬起来,不满地说道:“阴司,我怀疑你搞区别对待,为啥天天揍我?” “你是新人,练练抗压能力。” 莫奇指着江时说:“他比我新啊。” 沈念冰刚想说“他是临时顾问,揍了就跑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她摸着头发上的蝴蝶结,闭上眼睛笑道:“因为他贿赂我了。” 随后她端起酒杯,转身轻快地离开了。 莫奇坐在地上,摸着下巴思索了很久。 思考失败,单细胞大脑已宕机。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坐在江时旁边,低声问道:“好小子,你贿赂她啥了?” 江时平静道:“蝴蝶结,难道你们没人送过她东西?” “有啊,”莫奇一拍大腿,突然悲痛地掩面说道,“林修你知道吧,开殡仪馆那个。他送过,还送到她家门口了,结果当天那哥们就被塞进棺材,埋进墓地冻了一晚上。” “送的啥?”江时疑惑道。 “寿圈。” “……” 江时不说话了。 和他们待久了,他感觉自己显得越发正常了,至少思维还像个人。 没过多久,餐厅的服务员就开始上菜。 鲜香的鱼虾,爆辣的烧烤,浓郁鲜美的肉汤,膏肥汁丰的大蟹……纷纷摆上桌子。 晚饭准备的很丰盛,江时也不管什么应酬喝酒,闷着头就是吃,一顿风卷残云的狂炫。 什么敬酒,出来吃饭哪有那么多逼事? 跳上桌子一顿乱啃,饿急了领导同事全都咬翻,服务员也别想跑,我他妈吃吃吃吃吃! 他吃的很饱,啃完饭才发现,坐在他右手边的人,竟然是上次来他家送快递的林修。 对方依然穿的严严实实,不苟言笑地对他点了点头。 江时想象这家伙被埋了半截的情景,张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莫奇突然凑过头来,揽着他们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要不吃完饭去他家躺会儿?” “找个合适的棺材躺尸?”他无奈道。 谁知林修把话当真了:“好啊,我家里刚好有一口石棺,躺进去可以压制厉鬼,江兄有这方面需要?” “不用了。”江时摇了摇头,他不确定如果以这种自己状态躺进去,会不会一觉睡到世界末日。 就在他们聊天之际,一阵不和谐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憔悴的女医生姜夏摔碎杯子,突然抱着自己脑袋,大声尖叫起来!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她蹲在桌子底下,身体蜷缩成一团,惊恐地大喊道:“我头掉了!我头掉了!” 在其他人无声的沉默中,江时问道:“你头在哪里?” 她指着桌上的红烧狮子头,突然神经质地哭诉道:“我的头在那里,我治不好!不要找我治疗了。” 众人手忙脚乱,想要上前安慰她,却怎么都拉不动姜夏,此时她面容恐怖扭曲,鼻子里渗出黑色的血液。 沈念冰皱着眉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会情况。 看到对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后,她突然睁大眼睛,愤怒地骂道:“混蛋,竟然让她治了断头的死人!” 她面色冰冷地说道:“为了不让我们发现,给她打了过量抑制剂。” “断头的死人还能活?”这句话的信息量,让江时感到无比惊讶。 现在抑制剂的时效到了,姜夏已经快不行了。 白发女人脱掉脚底的高跟鞋,直接钻进桌子底下,将奋力挣扎的患者身体冻结,随后连人带冰块地抱了出来。 她扛着躯体僵硬的姜夏,对其他人命令道:“准备车,去林修的殡仪馆,准备动用至高级封印物。” 随后她背着医生,光着脚大步走出餐厅,看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莫奇得了命令,立刻麻溜地拿上车钥匙钻出门。 作为殡仪馆的主人,林修也跟在他后面,神情严肃地追了出去。 宴席不欢而散,小队其他成员都焦急地跟在后面,想要帮忙却怎么都插不上手,只能大声咒骂北方集团的恶毒。 江时坐在原地擦了擦嘴,他沉声思考着,考虑的更多。 已知沈念冰的叔父和她是竞争关系,南城分部与北方集团一直有矛盾。 为什么总部会同意借人? 这次事件相当于明晃晃的挑衅,包括之前在餐馆闹事的富二代,同时出现应该不是巧合。 答案很简单,对方在制造导火索。 激怒南城分部,让他们主动出手,最好闹出命案,送到眼睛边上的只会是弃子。 于是政客们就有了掰手腕的筹码。 两方的争斗要开始了,这几天恐怕不会太平。 他在手机上给沈念冰发了一句话,提醒道: “提防你叔父,他可能还会动你们的人。” 做完这些,他在手机上订下后天回家的机票,准备提前离开充满杀机的棋盘。 第七十九章:神说 对于梦境空间的构造,他有了新的思路,准备以中式怪谈的形式展现出来。 “冥婚主题不错,但是需要手搓一个鬼新娘,也许红姐可以胜任NPC?” 他拿起万花筒看了一阵,结果没过多久就放了下来。 “算了,她只会阴暗扭曲地爬行。”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悄然入梦,他的思维飘到城市上空,无声注视着南城辉煌的灯火。 他闭上眼睛,看着那些代表标记者的黑线,延伸到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他伸出手,准备随机选出几个幸运儿的时候,他伸出去的胳膊突然停滞了一瞬。 江时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起身。 他刚才感觉到,连着沈念冰的那条线,断了。 拿起手机,看到私信里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北方集团诚挚邀请您加入,年薪百万,我们承诺您的家人也会有安全保障,如有意向请点击下方链接XXXX】 他坐在床边沉吟了一会,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行动会这么迅速。 而且直接拿战斗部副主任开刀? 这个速度,对面恐怕有宏级以上的契鬼者。 过了一会,他收到了莫奇的电话。 “喂?” “是我……”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与平时那个嘻哈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我知道。” 莫奇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姜夏救回来了。” “嗯。” 他哽咽了一会,压抑着情绪说道:“阴司回家的路上,代价突然发作,遭到邪术士的刺杀……她进了重症监护室,胸部贯穿伤。” “谁做的?”江时坐在床边,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问道。 莫奇摇了摇头,突然冷笑一声:“还能有谁,你也收到了那个短信吧。” 随后他颤抖着声音笑起来:“哈哈哈,可笑的是,现在抓不到人,没有证据,疑罪从无。” “不,我在问杀手的等级,有微级吗?” 对方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宏级。” “确定?” 他喃喃地说道:“嗯,微级不会留尸体。” “明白了。” “喂喂……你不会是想……”莫奇意识到不对劲,“我们还在追踪嫌疑人。” 对面不说话,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主动提供出内部消息:“伤口以诅咒形式蔓延,阴司被一颗巨大的钉子造成贯穿伤,暂时无法找到施咒者。” “知道了。”江时简单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闭上眼睛,坐在床边小憩了一会。 在他左手上,红绳挂着的木鱼,像风铃一样轻微地摇晃着。 “木鱼,多敲敲,涨功德。”轻灵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 其一为朋友的交情。 其二为以后生活的安宁。 这事得办了。 要么提前远走高飞,但麻烦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事已至此,那就快刀斩乱麻。 都杀了。 脑海中早已闪过无数城市的画面,最终四个视角同时定格,锁定在匆匆而过的一道黑影上。 “身上有鬼,最后的位置在西区长安街,随时携带染血的钉子和诅咒物,已经找到了。” 不过短短三十秒,江时睁开漆黑的眼睛。 下一刻,他出现在长安街的街头。 可他的脸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 他轻而易举地替代了标记者的身份,此时拿着报纸,悠闲地坐在街边长椅上。 一个人,没有影子。 他可以是醉酒的大汉,可以是浓妆艳抹的女人,可以是目标身边走过的任何一个普通人。 他无所不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暗中投射向唯一的活人。 路边,一道漆黑的影子,缓缓地变短,男人经过这条长椅。 王路,带着他染血的钉子,和杀人后亢奋的表情,一瘸一拐地走过这条街。 他在长椅前停了一下,发红的眼睛看了一会陌生的路人,抑制住杀戮的冲动。 随后他继续往前跑了数十米,闪身躲进了阴暗的巷子里。 男人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拿起手里染血的纸片,奋笔疾书着写下几行字。 “太棒了,我杀了白发魔女!她的传说终结了。” “那家伙说的没错,今天晚上八点是她的虚弱时刻。” “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北辰星君真的存在,预知能力是真的。”他写着写着开始喃喃自语,疯了一般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臭婆娘杀了我弟弟,还想杀我,死的好啊!” 就在他准备写下一行字的时候,他突然低下头,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什么东西?”王路疑惑地低下头,凑近了一点,看到地上放着一块碎玻璃,映照着黑色的眼睛。 他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 可还没等他重新抬起头,王路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低下头,重新看向玻璃内部。 那只眼睛不是他的! 漆黑的无感情的眼睛内部,有深深的根须在蔓延,就像梦魇一样逐步缠上人的心脏。 王路大汗淋漓,刚想拿出钉子发动能力,下一刻,他的两只眼睛陡然瞪圆,瞳孔里映照出逐步扩散的根须。 眼睛里的根须迅速扩散,竟然长出了皎白的弯月! 他开始癫狂地笑起来,就像狂热的信徒一样跪倒在地,瞪大眼睛看着天上两轮明月。 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光幻迷离的扬景,这一刻,他仿佛坠入了荡漾的彼岸花海中。 “神迹!这是神迹吗?” 就在这时,两柄闪着寒光的刀,从他的双眼骤然刺出,沾着喷射的鲜血,虔诚地朝天伸向月亮。 连惊叫都没有一声,男人双膝跪地,重重地倒在地上。 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双眼已经溃烂,他用昏花的视线,看到了所谓的“神明”。 他看到,左眼蔓延着触须的黑夜本身,在巷子口一晃一晃。 他艰难地呻吟道:“救苦救难的神啊,为何信仰这么痛苦。” “我的鬼要我钉死别人,我的弟弟被人杀了,让我死了吧,请让我去天国。” 神站在他面前,说道: “可我不是神。” “我是鬼。” 于是江时举起榔头,用力敲烂对方的牙齿,用手指挖出了男人嘴里的毒囊。 一分钟前,他拿着榔头走进小巷。 随后什么都没带地走出了巷子。 这身衣服依然雪白,运动鞋微染脏污,身后半点血迹也无。 杀人比杀鬼容易太多了。 “下一个。”他伸手一抹脸,变成了王路的模样,手中举起残破的纸片。 纸片在风中招摇,写着北辰星君的字样,但他知道这是沈易的伎俩。 想造神?还是想成鬼? “哈,异想天开的政客。” 第八十章:你看到我了 这里的人们生活节奏很快,就像工位上旋转的齿轮。 东郊的一栋私人别墅内,沈易从巨大的游泳池里游出来,老练干枯的脊背上一条巨大的疤。 里面缝着一只鬼。 这只鬼名为【尸虱】,会自动修复寄生的尸体,同时会吸走大量的血液。 他好不容易才搞到了沉睡的厉鬼,替代了原本坏死的肾脏。 但日日以血库的鲜血供养,都没能让其重新上浮。 沈易卡在普通人与契鬼者之间的节点上,他迫切地需要树立声望,创造“北辰星君”的传说,彻底控制厉鬼为人所用。 以人类之躯,人工造神。 为此,吞并南城分部只是造神计划的第一步。 北方集团是官方管理内部契鬼者的独立部门,区别于各城治安署分部,负责处理违规的内部成员。 有人叫他们“刽子手”,也有人叫他们“西装走狗”。 沈易兢兢业业,花了将近十年,使尽各种铁血手段,才勉强坐上副部长的位置。 下面依然有无数双鬼眼盯着他,随时都能把他拉进万丈深渊。 即便如此,沈易也要坚持变革,他坚信人类彻底掌控厉鬼的未来,需要他来走出第一步。 他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换好宽松的睡衣,坐在水池边的沙滩椅上,拿起手机翻看着手下的信息。 “碍事的人终于死了。”他阴鹜的眼神扫过讯息,随后停留在沈念冰死亡的那一条。 “我的好侄女,要怪就怪你生在沈家,是我不争气的弟弟的继承人。” 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他的家族产业,能为他提供强大的经济后盾。 沈易阴狠地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走进房间,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洁白的门闪烁着红色灯光,识别瞳孔后“叮”地一声变绿。 “欢迎,主人。”机械的女声响起。 每一扇房间门都有虹膜锁,人脸识别如此发达的现代,科技能帮他挡住活死人的烦扰。 据他所知,南城最高等级的契鬼者,也只有沈念冰一人迈入宏级。 杀了她,剩下的人就是一盘散沙,该收编的收编,不愿意加入的就降职,南城分部即将成为集团的武器。 只要杜绝肢体接触,这一仗可谓是胜负已分。 沈易并不知道,在他离开水池后不久。 平静的水面内,飘浮起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就像深渊的水鬼来索命。 “哗啦”的水声响起,青白色的胳膊陡然伸出水面。 那人从水池里爬了出来,身上却没有沾湿一点水痕。 “王路”穿着黑衣戴着兜帽,脸上挡的严严实实,面容被口罩遮住。 缠着绷带的右手,拿着一把榔头。 他走到房间门前,稍显僵硬地弯下腰,将眼睛对准智能识别的扫描。 在仪器的光线扫描下,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的瞳孔开始聚合扩散,虹膜瞬息万变,无数样貌一闪而过,他模拟着数万人的眼睛! 扫描仪亮起绿灯光,大门再次打开。 “欢迎,主人。” 早已死去的幽灵咧起嘴角,提着染血的榔头,轻而易举地跟了进去。 晚上11:33,城市已经陷入沉睡。 没有人知道,一扬悄无声息的暗杀正在发生。 一间豪华的卧室内,温馨的灯光依然亮着。 沈易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对智能家居命令道:“关灯。” “好的。” 室内的灯光迅速变色,唯有床头微弱的台灯亮着。 他习惯睡觉时身边留一点光源,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生来惧怕黑暗。 中年人翻了个身,在漆黑的夜晚里,感觉到体内的鬼不断躁动。 尸虱在他体内蠕动着,穿过脊髓、肠子、甚至大脑,像蛔虫一样游动到人体的每一个角落,带来组织断裂又不断修复的疼痛。 “该死,”沈易睡不着,只能阴狠地咒骂一声,“我早晚驯服你这条臭虫。”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宁静的卧室房门外,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咚!咚!咚!” “谁?”沈易警惕地从床上坐起来,但他并没有去开门,而是习惯性地摸出床头柜的枪。 他睡觉时,会将保镖团派遣到一楼。 整栋楼都是封闭设计,根本不可能有陌生人闯入卧室。 外面沉默了一会。 就在他准备摁响警铃时,门外响起熟悉的女仆的声音:“沈大人,有您的电话。” 他将信将疑地穿上拖鞋,举着枪走到门边。 透过门上的监视器看到,外面确实站着自己常用的女仆。 这人是他贴身的心腹,咒杀沈念冰的事,就是交给她在操办。 于是他松了一口气:“谁打来的?” “治安署,南城部长。” 沈易眉头一皱,心想这老狐狸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对门外说道:“不接,就说太晚了,我已经睡了。” 他没有开门,过了一会,门外没了响动。 就在他准备转身上床睡觉时,房门竟再次被急促地敲响。 他不耐烦地说道:“不接,听不懂人话?” 敲门声骤然停下,外面的人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沈易皱着眉打开显示屏,发现镜头被那女人的胸填满,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他厌恶地冷笑一声,将眼睛对准门上的猫眼,往屋外看去:“你是活够了?” 可是下一刻,他感到呼吸骤停,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看到了,这辈子难忘的扬面。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右手掐着女仆的尸体,将她冰凉的身躯堵在门口。 女仆脸上依然带着生前的恐惧,后脑勺处被生生打得凹陷,可以看到内部白花花的脑浆。 门口的人影凑过来,睁大漆黑的眼睛,骤然向他伸出青黑的右手,手臂上甚至带着尸斑。 他说:“你看到我了。” 下一刻,爆炸的危机感在沈易脑海中响起,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虬劲有力的手,竟从他眼睛里钻了出来! 如同鲜血中绽放的雪白的鲜花,这双手迅速生长着,先是漆黑的尖锐的指甲,随后是壮硕的男人的胳膊。 沈易跪坐在地上,额头上青筋暴起,两个眼眶早已被撑大开裂,喷涌着汩汩的鲜血。 房间里响起冰冷的机械音:“监测到用户心跳异常,请问是否拉响警报?” 这让他心里燃起了希望。 但希望瞬间被汹涌的绝望扑灭。 人工智能发出提醒,可他却一句求救都喊不出! 在漫长而又痛苦的绝望中,那双手从他的眼睛里长了出来,蛮横地伸进他的嘴里,径直掐碎了他的整个喉结。 第八十一章:尸虱 男人的身体倒在血泊里,但他的生机尚未消失,身体竟然开始缓慢修复。 于是他从对方眼睛里伸出手,捻住血人喉咙里的凸起,“噗呲”一声,就像扯虾线似的,扯出一条漆黑的手臂长的蚂蝗! “鬼蚂蝗?”他疑惑地皱着眉,将那条虫整个从对方脊柱里抽出来,在空中晃了晃,随手丢进了万花筒。 沈易在心中歇斯底里地惨叫着,体内的生机顺着血液缓缓流逝。 他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袭击他的人是谁。 如果他知道这人是江时,恐怕只会更加崩溃。 因为他压根都没想过去动这个编外人员! 但是江时不知道这些。 在他的视角里,今天这人会在背后捅沈念冰刀子,明天就有可能害死他。 这种害虫留在官方,只会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的土壤蛀烂。 还是死了更让人安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春风吹又生?斩草再除根。 提前掐死隐患,享受缺德人生。 对沈易来说,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号人物,他的突然出手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对江时来说,这是正常生活必要的一步。 等到喉咙里泛出最后一阵血沫,男人的体温随着鲜血消散,浑身变得冰冷,沈易彻底死了。 江时打了个响指,顺手收起地上的两具尸体,将其丢进关着红鬼的空间。 “吃了他们。” 很久没有进食新鲜血肉,红衣女鬼瞬间变得亢奋,一双妖异的眼睛瞪得滚圆。 她像饿狼一样扑上来,低头啃掉喷血的人头,从头到尾地细致地吃起来,开始津津有味地啃食鲜美的人肉。 不一会儿,沈易和他的仆从,就完全地从世界上蒸发了。 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江时将红鬼放出来,让她舔干净地上的血迹,随后带着鬼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个响指,瞬息离开北城,不留任何踪迹。 唯有北城闪烁的星空知道一切。 深夜12:00,明亮的繁星在空中闪烁。 他回到出租屋的床边,心境竟然异常的平静。 没有手抖,没有害怕,甚至没有心跳。 双手十指合拢,放在膝盖上,他闭上眼睛冷静地复盘这次行动,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推衍结果。 首先是动机。 第一为了念头通达,第二为了消除隐患,这两点就足够了。 其次是杀人方式。 脸是王路这个邪术士的,他没有选择用标志性的弯月轮,而是用了从未对外展示过的榔头,以此造成干扰。 另外得益于镜面反射造成的假象,行动有效地瞒过了摄像头。 就像电梯的角落里放一面镜子,站在特定位置,只能看到反射的空白空间,根本不会发现后面藏了个人。 他对附近的摄像头进行过类似的处理。 最后是尸体。 直接丢给女鬼啃了,因为他发现,没有什么处理方式比灵异更好用。 很多罪犯选择杀人碎尸,并不是因为他们心理变态。 而是因为缺少尸体,调查者将会失去作案时间、凶器、凶手体格、惯用手、残余细胞等一系列重要信息。 失踪案比凶杀案难办得多。 江时很久之前就思考过,如果他没有鬼的能力,他会怎么处理尸体。 可能会在那人手上割一道口子,将其绑在装有热水的浴缸里,离开后等待其缓慢地失血身亡。 如果不能及时抛尸,那就模糊死亡时间。 但是现在,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 灵异这种超自然的现象,本就不能用医学来衡量。 每年大城市都有数十名人口失踪,他们最后是死是活,其实某些人心知肚明。 江时短暂地收回思绪,他在心中确认,自己已经尽可能做到了滴水不漏。 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沉思中回过神。 低头一看,手机已经快被各路电话打爆了。 莫奇焦急地发着私信:“阴司已经不行了,中心医院,见她最后一面,速来!” 他平静地关掉手机,随后拿起角落里的万花筒,迅速更换衣服,随后披上校服外套就走出门去。 一路闪现前行,他给莫奇发了一条语音信息:“放心,有我在,她死不了。” 不是说大话。 江时手里有一万种续命方案。 先不说新拿到的鬼虫尸虱,可以完美修复身体伤害。 为了避嫌,这东西不能直接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但可以当最后的保险。 第二种解决方式,自然是拷问半死不活的王路。 去往北城之前,他将王路身上的线揪了出来,随手封进了梦境空间。 结果回来发现,即使那家伙肉身死亡,对方的意识依然可以在梦境内活跃。 人类的脑电波,也就是常说的灵魂,在他的领域内,竟然能独立于肉体存在。 肉体死亡,精神不灭。 基于这个理论,江时心里已经有了底。 就算沈念冰死了,他都能伸手一抓,给她的魂强行留在镜面空间。 扮演鬼新娘的人有了,官方的联络人也活了,皆大欢喜。 当然,没有人会愿意依赖于其他人存活,江时会尊重她的个人想法,尽可能让对方活在现实世界。 先封存魂魄,再解除诅咒,最后治疗身体。 思路很清晰,流程很简单。 此时,中心医院内,急诊室的仪器低频率地响着。 心跳变得越来越弱。 手术台上,女人的胸腔已经做过止血处理,伤口却依然在不断腐烂,每一次呼吸都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精英小队的成员挤在ICU外面,急得团团转,却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莫奇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时不时焦虑地低头看一眼手机。 对面发了一句语音后,就再也没发任何消息。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什么办法?急死我了,那小子再不来,就真的能当扬解剖尸体了。” 南城分部的部长也在等待的行列中,老头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一直拿手机向其他部门打着电话。 “继续向北方集团施压,逼迫他们交出至高级封印物,告诉他们,我们急着救人!否则军事法庭见。”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随后再次打了出去,不惜拉下老脸,到处找着关系。 “喂,老赵啊,好久不见,”他腆着脸皮说道,“你们鄂州的封印物【天使绷带】,能借来用用吗?我这边有个伤员……” “解决甲级灵异事件?小事,小事。” “好,尽快送过来,务必。” 第八十二章:谁让你死了?给爷活!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不停地低头看着手表。 这是时间与生命的赛跑。 医院的气氛变得十分焦灼。 就在这时,手术室冰冷的门突然打开,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响。 苏朽从急诊室走出来,摘下医用口罩,叹着气摇了摇头。 这让他们所有人的心都如坠冰窖。 “死咒,对方用命做赌。我的封印物等级太低,不管用。” 他凭着自己身份进去看了看,发现钉子打破了沈念冰体内厉鬼的平衡。她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不是严重失血,而是躯体大面积冻伤。 就算救回来,下半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过了。 几人叹息着,李响带着悲伤与肃穆,最后向阴司敬了一礼,随后无力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不久之后,她的尸体就会被铅箔包裹起来,棺椁里装满鲜花,下葬到地底深处,和那些死掉的邪术士没什么两样。 然后渐渐的被世界遗忘,白发魔女的传说从此终结。 生离死别,每个契鬼者都要经历的事,早点晚点死没有区别。 走廊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们能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吗?”莫奇率先打破了沉默,微红着眼眶问道。 平日里打打闹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怎么能不感到难过。 苏医生戴上口罩:“里面还在抢救,你们身上的病菌会带进去。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我们都会尽力去鬼门关捞人,很抱歉不能让你们进去。” 说罢,他转身准备走进急诊室。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响起女医生的惊呼声: “病人家属,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快出去,这里不能进的!” 紧接着,传来熟悉的青年的声音:“我不是她家属,另外,我有临床助理证。” 对方沉默了一会,补充道:“呃,上个月刚考,下个月发。” “没有证件请出去。”助理不耐烦地说道。 随后是仪器倒地的声音,里面乱成一锅粥。 “不好了!精神科的病人跑出来了!” 护士长尖叫起来:“他要袭击病人,快拦住他!” 苏朽顿感不妙,一把拉开急诊室的门。 看到屋内混乱的扬景后,所有人瞬间惊呆在原地。 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二话不说地跳到了手术台上。 其他医生满脸惊魂未定,横七竖八地倒在周围。 此时,他坐在昏迷的沈念冰身上,一只手掐着她脖子,另一只手牢牢覆盖住对方的脸,俨然是一副要掐死女人的气势。 “臭小子,你丫别乱来!”苏朽急忙大喊道,生怕他一个失手给病人攮死了。 部长和其他成员也冲了进来,尴尬地和江时面面相觑,手里的枪举起来也不是,不举起来也不是。 眼看着心跳检测数值即将归零,部长急的直跺脚,几乎央求地喊道:“江时,快出来,不要妨碍治疗,有什么恩怨等治好了再说!” 然而对方仿佛闻所未闻,依然暴躁地抓着沈念冰的脸。 “妈的,头发绳的钱还没还呢。谁让你死了,给我活!”江时坐在手术台上,右手往女人心口一抓,径直牵出来一条结着冰的生命线。 随后,他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万花筒,将对方的魂魄强行塞了进去。 光洁镜面瞬间被冰层覆盖,镜筒口被严严实实地冻结。 透过镜面看过去,内部白雪皑皑,俨然是一片冰雪天地。 感应到异梦空间内熟悉的寒冷的气息,江时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才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 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他狠狠地揍了女人一拳,捶在胸口上那种。 他这么一闹,把其他人吓得不轻。 仪器“哔——”的一声长鸣,此时沈念冰的生命体征全无,整个人瞳孔开始扩张,胸口不再起伏。 莫奇拍着大腿,哭喊道:“完啦!她死了!” 于是其他人也开始情不自禁地掉眼泪,阴司平时对他们很关照,教的都是保命的经验。 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她既是上司又是恩师。 谁知江时不耐烦地说道:“哭什么哭,都给我滚出去。” 说罢,他伸手一开灯,所有人眼前天旋地转,瞬间被踢出了急诊室。 铁质的大门轰然关闭,唯有窗内的灯光还亮着。 莫奇擦掉眼泪,突然想起这家伙来之前发的语音。 这小子说的信誓旦旦,难不成还真的能生死人,肉白骨? 尽管心里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没由来地燃起一线希望。 对方创造的奇迹太多,这让他产生一种盲目的信任,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见小队成员急着进去,他伸手拦住他们说道:“算了,阴司死了,他心里应该不好受,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吧。” 其他人只能摇头叹息,在医院的长廊里坐下,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此时手术室内灯火通明,江时从万花筒里取出尸虱,撬开死者的嘴塞了进去。 黑色的虫子触碰到尸体,立刻活了过来,缓缓扭动着侵入到温暖的食道内部,开始缓慢修复残破的肢体。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上一刻女尸苍白的嘴唇,下一刻就变得红润起来,如同樱桃一般明艳动人。 就像千年前下葬的南国蛊女,跨越一个世纪来到现在。 女人的尸体栩栩如生,雪白的眼皮微微颤抖着,仿佛马上能睁开鲜红的眼睛,微笑着喊出他的名字。 她修长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一只手突然抓住江时的胳膊,她的心脏竟然缓缓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只是胸口的破洞处,腐蚀依然在加剧。 江时当然不能让她诈尸,直接拿起手边的绷带,将她里三圈外三圈地绑死在手术台上。 过了一会,沈念冰的尸体开始弹跳起来,发出“砰砰砰”的剧烈的撞击声,就像僵尸撞击着棺材。 但是她小腹部的伤口还在撕裂,现在还不能借尸还魂。 于是江时拿出镜筒,把王路的魂投射到身旁的灯管上,皱眉问道:“你的咒,怎么解?” 反光的日光灯内部,王路的下半张脸被锤得稀烂,露出血肉模糊的牙龈,依然保持着死前的惨状。 他接受了自己早已是死人这个事实,不屑地说道:“呸,这女人死了活该,老子根本不怕死,有种给我解脱。” 于是江时不作声地笑了一下,从手术台上拿起一把锃亮的手术刀,熟练地把玩了起来。 “真怀念啊,以前的解剖课。”他用手指抚摸着锯齿状的刀尖,平静地说道,“哪里的神经元最密集,切到哪里最疼,你的身体内部构造我一清二楚,想试试吗?” 第八十三章:顺颂时祺 “钉死鬼的特性:用目标的血肉组织,在黄纸上写上对方的真名和生辰八字……”他蹲在白色的房间里沉吟道。 写完对方的信息,用锤头敲击一次钉子,把黄纸钉死在自己身上。 如果钉子扎破纸片,施咒者流出来的血完全覆盖目标的名字,视为下咒成功。 反之如果不能完全覆盖,或者没扎穿纸钉子就弯了,说明对面命格太硬,杀不了。 “原来如此,那我把钉子拔了不就是了。”他俯视着地上被挑断筋骨,痛苦地蠕动着的血人,心里想道。 此时,在这家伙血肉模糊的躯体上,一枚生锈的钉子,死死钉在王路的腹部。 钉子根部有血管像真菌一样缠绕着,就像长在人身上一样,展示出诡异的生命力。 江时回到手术室,在附近翻找了一阵,最终从墙角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带有起子的锤头。 他再次进入镜面空间。 用锤头背面的细缝对准钉帽,他校准片刻,“噗呲”一声撬出生锈的钉子!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血人用一种扭曲的姿势挺直了背,朝着天上伸出没有指甲的手,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血手无力地耷拉下来,王路双眼泛白,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做完这些,江时擦了擦脸上的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镜面。 此时手术台上,诈尸的沈念冰像案板上的鱼一样,不断上下蹦跳着。 他感觉再不把虫子揪出来,这女人可能会一头撞破天花板,直接跳到二楼去cos白毛僵尸。 不过她腹部的血洞正在迅速缩小,这是一个好兆头。 江时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万花筒,从冰凉的镜片上,捻起一根雪白的银丝。 就像细小的光纤,丝线已经变成了白色,蕴含着人类的思想。 他将头发般的细丝放在沈念冰的眉心,那根细线迅速融化,就像雪花一般,不留一丁点踪迹。 女人的尸体终于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她的胸膛开始起伏。 心脏开始搏动,“咚……咚……咚……”地响起。 只是眼睛里的瞳孔还扩张着,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东西在里面活动。 于是江时知道,她从鬼门关活过来了。 他用小刀割开女人的拇指,伤口渗出暗红色的败血,黑色的线虫蠕动着露出头。 随后他捻住尸虱,轻松地将其扯了出来,把手臂长的虫子拎在空中,随手揣进了荷包里。 做完这些,江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往手术室门口走去。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最后能恢复多少,看她自己的造化。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怀着心事走了出去,转身关上身后的门。 结果猛地一回头,看到莫奇正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其他人更是唉声叹气。 部长老头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唉,生死各有命,节哀吧。” 江时面无表情地说:“我伤心个锤子,她活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心里一凛! 莫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谁活了?” “不信自己去看,”他指着身后的急诊室,“活蹦乱跳的,能一巴掌给你拍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那种。” 众人连忙围了过去,带着欣喜和激动,“哐当”一声打开房门! 只见明亮的日光灯下,沈念冰已经坐起身,枯白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垂落到手术台上。 她斜靠在手术台架子上,难得地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晚上好,”她尴尬地笑了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到房间尽头的江时身上,“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人在雪山里走了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然后突然天上的云散了,阳光照了进来,巨大的冰川融化,在强烈的光照中我看到了你。” “鬼和光不相容,也许你是光本身。”她认真地说道。 “哈哈,怎么可能,”他背对着女人,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戴着红绳的右手,闭着眼睛说道,“光是奥特曼。” 沈念冰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就不该对这个沙雕男有什么唯美滤镜。 她扶着额头继续描述道:“好吧,也可能是你在雪山里煮火锅,把雪煮化了。” “也许吧,”江时没有再多说什么,打着哈欠就大步走出了医院,“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她点了点头微笑道。 世界上最天真的两句祝福。 一是“明天见”。 没有人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明天。 但是人们依然为了再次遇见,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努力地在生活的臭水沟里挣扎,苟延残喘地活到第二天。 然后用最好的微笑迎接太阳,把自己打理得像个人样,带着鲜花去和狗屎的生活战斗。 “我们之所以活着,是为了在不远的未来,遇到自己在意,和在意自己的人,获得从未经历过的感受,”沈念冰经历了一扬生死大梦,在心里默默想道,“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她双手默默地合十,一缕雪白的发髻垂到肩膀上,发自内心地祝愿道:“江时……” “秋绥冬禧,顺颂时祺。” 可是那人早已远去,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也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没有。 城市的后半夜是枯燥无趣的,路灯开始大片大片的熄灭,万物陷入短暂的安宁。 江时正忙着睡觉。 今天的梦境还没有什么思路。 如果不是这个小插曲,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梦里搞基建,而不是跑出来到处砍人。 “唉,三点睡,三点起,阎王骂我好身体。”此时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思考有没有漏掉什么地方。 北方集团不知道是个什么公司,沈易死了以后,他对这个集团并没有什么其他印象了。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要不从上到下都薅一遍?”他在心里想道。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拿起来一看,江时直接愣在了原地。 【北方集团副部长沈易,经调查因涉嫌贪污贿赂,以及谋害国家公职人员,已被治安署总部永久撤职,特此通告批评】 消息是部长在动态转发的,下面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了一百多个点赞。 有知情人士透露:“沈易畏罪潜逃了,上面下达了通缉令,目前还在追捕。” “我听说此事涉及范围较广,目前该集团有数十名高级官员入狱提审。” “可以,希望早日抓捕归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江时想过有人追查失踪案,想过某些人不讲道理的报复,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官方直接把死人的乌纱帽给削了? “看来部长老头也不简单啊,”江时思考片刻,最后得出了结果,“有点手腕,办事效率很高。” 不过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有人替他善后,他倒也乐得清净,放下手机倒头睡觉。 “嗯,既然是冥婚主题,那就先建个悬尸堂吧。” 第八十四章:升棺,发财! 他坐在宽广无边的黑暗中,翻看着古代建筑资料,时不时拿起来和眼前的扬景对比。 “背景就荒村吧。” 说罢,他在脑海中构想着广袤的土地。 霎时间,从他的脚底开始延伸,栉比鳞次的青瓦房屋在脚底铺展开。 占地一平方公里,最边缘直接用黑雾模糊处理,谁走进去就直接踢出服务器。 布景采用夜晚的村庄,枯树和坟包都安排上。 江时拿着建筑图站起身,脚踩在黑色的泥土上,伸出手在眼前一点。 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眼前顿时一层层搭建出红色的砖瓦。 勾栏厅堂,瓦肆砖房。 走进鲜红的木门内,空荡荡的大厅里放着一口棺材,角落点着数百根鲜红的蜡烛,血液般的烛泪一层一层流淌。 全都燃着幽绿的灯光,如同鬼火横行。 “婚礼大堂得气派一点,不然没有逼格。”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四周轰然作响,陡然伸出“哗啦”的锁链,将正中央的红棺吊起悬空。 红色的棺材如同泼了血一般,被无数漆黑的锁链绞缠住,悬挂在厅堂正当头,在无数鬼火的映照下,看起来十分妖异。 江时仰头看着天空,伸出拇指对准棺材,不断校准着位置:“升棺发财,还挺吉利。” 不知道里面布置怎么样。 心里这样想着,他抓住一条活动的锁链,身体往上轻轻一跳,整个人便悬在了敞口的棺材旁边。 他伸出左手抓住棺椁,轻松地翻身一跃,直接跳进了红棺内部。 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底下的木头并不咯人,他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大小正合适。 周围的锁链叮当叮当响着,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女子在嬉笑。 “要是我死了,也能睡这样的棺材该多好。”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木梁感叹道,“阳间的房价真贵,也算是在阴间住上大别墅了。” 他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差点什么?对了,没有味道,干脆来点香吧。” 说罢,屋内飘渺起一阵青雾,如果仔细闻一下,会发现这味道与寺庙的香如出一辙。 他一个人在棺材里躺了一阵,突然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一拍脑袋说道: “鬼新娘一个人在这,肯定寂寞的慌。” 于是随着意念一动,周围的锁链哗啦啦地响起,“砰砰砰”地插入到青黑的土地。 就像刺入豆腐脑的勺子一样,那些锁链过了一会不再深入,缓缓地减速停止,随后开始倒着往外拔出。 “刷啦”的声音接连响起,地底泥土四处飞溅,开裂的土块中,一具又一具干枯的尸体被拽了出来。 眨眼间,这座祠堂内部,吊起了数百具青尸! 而祠堂的地底部分,挖出尸体的土壤自动填埋,疏松的孔洞里渗出一层鲜红的血液。 当真是尸山尸海,血池肉林。 它们脸上的肉尚未完全腐烂,面容各异,全都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有些脚踝和指尖还在滴着血。 “对不住了哈,”他在心里想道,“医院太平间的尸兄们,用了你们的脸,希望别告我侵犯肖像权。” 在锁链的晃荡中,江时感觉有点累,于是在一排尸体的注视中,他干脆闭上眼睛,直接安心地睡了过去。 诡异恐怖的烛光下,无数死人的影子晃动,脚底暗红的血潭微微荡漾,空中悬着一口红棺。 棺材里睡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侧着头沉沉地睡着了。 江时这几天以来,头一次顺得这么安稳,胸口平稳地上下起伏着。 没有做什么噩梦。 说起来荒谬,在梦里做梦这种事,他遇上不知道多少回了。 等到一觉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 从棺材里坐起来,发现周围依然悬挂着瞪圆眼睛的尸体,才感觉到安心。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五点,他仅仅睡了两个小时。 江时擦了擦下巴,意识到马上要天亮了,今天再拉人入梦不现实。 “算了,明天再说吧,”他遗憾地说道,“看来得设个铃,不然下次又睡着了。” 他伸出手抓住一根铁索,胳膊用力上下晃动起来,在眼花缭乱的锁阵中,响起“叮铃铃”的杂乱的声音。 松开手,锁链停止了晃动。 此时每一根漆黑的铁索上,都悬挂着黄铜的铃铛。 江时满意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双脚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层激烈的血沫。 一圈又一圈波纹荡漾开,触及到三寸高的门槛底下。 他淌着血水走向大堂门口,推开红色的木门,满意地看着屋外昏黑的天空。 远处飞起一行乌鸦,无边无际的山峦蔓延,一眼看不到尽头。 “当年我果然该选建筑系啊,”江时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布置完厨房和村庄的会议大堂后,他这才收工,转身迈入血池内,整个人彻底消失不见。 眼睛一闭一睁,他再次上浮到现实世界。 此时洁白的床单,明亮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一缕清晨的阳光洒到脸上。 六月的杨树花开了,窗外堆积起一层雪白的花絮。 空中飘着早餐店的食物香气,楼下的老板推着车喊道:“卖豆腐,西施豆腐勒。”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拉开半掩着的窗帘,踩着拖鞋刷着牙,困倦地开启了新的一天。 生活索然无味,江时cos人类。 低头看一眼手机,北方集团那边没了声响,据说从上到下整治了一番。 凡是沈易那边的人,清一色被摘了帽子。 这种雷霆速度,他甚至怀疑北方集团的部长,那个常年深入简出的神秘官员,早就有了大换血的想法,不过是顺势用这次事件做文章罢了。 当然,南城分部的部长,那个狡猾的老家伙在这次换血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他一纸报告交上去,直接敲了对面三件封印物,其中甚至还有一个至高级。 甲乙丙丁戊己庚,代表着封印物和事件的等级。 这些等级之上,封印物只有一个品阶,那就是至高级。 不过这些都和江时无关,他现在面临的事情,只不过是挨到明天,然后提前回老家浪一个暑假。 想到这里,他从窗户吐出漱口水,顺手撇断伸进窗户的橘子树枝,转身就准备下楼吃早饭。 就在他坐到餐馆里,低头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鸡汤面的时候。 他感觉到窗外传来阴冷的鬼的视线。 “咕噜。”一只橘黄色的狐狸出现在窗外,蹲在地上仰望着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第八十五章:狐狸预报 他神色如常地啜了一口汤,用筷子夹起一根鸡腿,金黄的汤汁在空中滴落。 狐狸坐起身来,一双狡黠的小眼睛瞪得滴溜圆。 在它期待的目光中…… 江时一口咬掉半个鸡腿,配了一口拉面,呲溜呲溜吃得贼香。 他又没和这家伙结仇,慌个嘚儿。 狐仙姑泄气地蹲坐下来,皱了皱黑色的鼻子,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嗤,臭小子。”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江时几口闷完早餐,打了个饱嗝,满足地坐在餐桌旁边剔牙。 “我说过要咬死你家所有的鸡,发了誓的,不来得毁道行。”狐狸翻了个白眼,用鲜红的的舌头舔着自己的毛发。 它懒洋洋地舒展身体,晒着清晨的太阳,橘黄色的软毛像麦田一样,在风的吹拂下掀起一阵阵波浪。 “可我家没养啊,”江时无奈道,“要不我赔你个鸡腿,就这么算了?” 说罢,他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鸡骨头,说了句“嗟”,打开上半窗户,晃了晃丢到了外面。 刚好砸到眯起眼睛晒太阳的家伙的头顶上。 狐狸立刻炸了毛。 它龇起尖牙,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 叼着鸡腿跑了。 “得,还是个死傲娇。”江时不动声色地喝着豆浆,在心里想道。 等狐狸慢条斯理地吃完鸡骨头,它悠哉悠哉地又转回窗边,舔着自己的爪子。 “那不行,我得连着来七天。小鬼记得准备好贡品,走个流程。”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它语气缓和了许多:“也不白拿你的,我给你透个信儿,你这几天要撞鬼。” “哦?大仙你还会玩占卜呢,教教我呗,”江时产生了点兴趣,笑着说道,“我这运气,不撞鬼才是有鬼吧。” “不是一般的鬼,我打起来都够呛,你好自为之。” 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站起身抖了抖毛,转身便消失了。 “狐狸的实力接近凶神,它忌惮的东西,会是什么?” 江时在心里想着,他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刚好准备回老家,狐仙说的鬼,恐怕是永安村的传闻。 加上前几天做的梦,很难不产生什么联想。 “麻烦了,老家的古墓有大问题。”他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他转手就准备给家里打电话,让父母提前搬到城里,然而电话打出去半天,两个电话没一个能接通。 一个显示话费不足,另一个直接不在服务区。 “嘶……这么巧?”他皱着眉头,感觉到很不对劲。 他爹经常在外面钓鱼,跑到某个山旮旯,跟个野人一样,电话不在服务区很正常。 这老头难杀的很,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记得有次刮台风,他爹依然独坐在江边钓鱼,头顶的遮阳伞都吹成荷叶了,人依然戴着墨镜,摁着鱼竿岿然不动。 甚至还迎着风浪,专注地扯着大白鲷。 晚上有人来他家,一进门就大哭“不好了,江叔叔连人带伞被卷走了”。 当时给母亲吓坏了,全镇人员出马找了一个下午,都没能在清河下游的龙王寺捞到尸体。 他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叫死亡。 江教授遇难,全镇人哀悼,杀猪的杀猪,宰鸡的宰鸡,都准备含泪吃席。 结果第二天,老头顶着荷叶一般的破伞,背着两斤的鲷鱼,穿得跟捡破烂似的回了家,问母亲讨饭吃。 最后当然是吃了大劈柴。 一问才知道,这家伙觉得点位不好,换了个深山老林打窝,手机都打不通。 所以江时一点都不担心这老头,他命格硬得很。 倒是母亲那边,欠费的事少见,一般手机不离身。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准备直接用能力传送回永安村。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再次响起。 定睛一看,母亲打来了视频通话。 江时心里一惊,立刻接通电话,对面传来炸裂的声音。 “小时啊!” 听到熟悉的大嗓门,他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哎哟我,镇上这几天搞工程停电,手机欠费都充不了,”苏绣良抱怨道,突然语调一转,“哎,胡啦!” 手机里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 “我还是去你姑家做客,才给手机充上电。” 江时疑惑地问道:“你在我姑姑那儿,她是不是住在隔壁长寿庄?” “对,你二爷爷前两天没了,我俩回乡下奔丧。碰!” 长寿庄和永安镇隔着三里地,是远离龙王寺的乡下,也是江时祖上住的深山里。 他暂时松了一口气,叮嘱道:“那就在乡下多玩几天吧,在家待着水电也不方便。” “行,听你的,我打麻将呢,”苏绣良笑道,“挂了。” “嗯。” 电话“嘟嘟嘟”地挂断,江时放下心来,准备按照原计划乘飞机回家。 有句话说得好,当你去预知未来的时候,未来就已经算计了你的预言。 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放平心态冷静应对,才是破局之法。 他吃完饭去公园跑了几里,回出租屋收拾好行李,准备乘坐第二天早上的航班。 中途路过治安署大楼,他看到顶层的会议室窗帘紧闭,知道里面在开检讨会。 于是顺便进去报了备,免得自己突然回江城,把当地的契鬼者吓得提心吊胆,跟见了恐怖分子似的。 之前去鄂州就是因为来的突然,对方派了一个调查团盯梢。 他也是后来听沈念冰说才知道这些。 江时走到大楼里,跟后勤的小姐姐说了一声,填了一张表,随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莫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从身后喊住他:“江时?” “咋了?”他转身问道,“你们还没放假啊?” 莫奇面带囧色,自来熟地走过来,勾搭住他的肩膀,悲催地叹道:“社畜是这样的。” 随后他从文件里掏了一阵,拿出来一张纸塞给他,面色突然变得认真。 “刚才开会,讨论红尘镜的事,这事还和你有点关系。” 江时疑惑地接过文件,发现对方没在开玩笑。 他拿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变了变。 “红尘镜,东汉末年封印物。” “出土地点:江城永安村龙王寺,将军坟盗洞。” 这东西竟来自他老家? 第八十六章:笑魇如花 蛋壳一般的顶棚建筑,后面是宽广的飞机跑道。 这是江时第一次坐飞机,难免有些紧张。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忐忑地坐在候机室大厅。 行李箱上系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桶泡面和一根肠。 和其他提着公文包的乘客比起来,他显得格格不入。 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皮鞋高跟鞋,几个时髦的女乘客频频回头,惊异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一个穿着大氅的女人小声说道:“真奇怪,怎么有人还带桶装泡面啊。” 另外一个说:“嘘,他可能第一次坐飞机吧。” 她说对了。 江时平时出门都是乘高铁,有时候一整天都吃的方便面。 只是治安署有出行福利,调查员出行可以免费坐头等舱。 没有试过,想体验一下。 他紧张是因为,将近万米的高空,不像地表一样到处都是人类的建筑物。 如果出了问题,掉下来就会摔成“江饼”,镜面能力都救不了。 镜像无法改变他在现实的速度,只能改变自己的位置。 比如说,如果他在现实世界,以火车头的速度冲向地球,进入镜面空间后会进入静止状态。但是一旦回到现实,他依然会保持这个速度移动。 但是其他人或者物品,却几乎不受这个限制,所以才能实现子弹加速。 他猜测,这是因为相互作用的关系,就像人不可能左脚踩右脚上天。镜面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本人缺乏一个施力点,难以对自身进行减速或者加速。 或许彻底迈入宏级,他就能突破这个限制。 好消息是,今天下起了小雨,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地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 直到大雨噼里啪啦地响起,江时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雨珠是一种圆形的凸透镜,暴雨天然是他的主扬。 飞机停在了机扬,他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安检口的时候,安检员伸手拦住了他。 “您好,请打开你的行李箱,配合检查。” “啊,我?你确定?”江时迟疑了片刻,在所有人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中,最终还是打开行李。 行李“啪”地一声爆开,像个喝吐了的醉汉一样,喷出里面塞的满满的衣服。 清一色的白色衬衫短袖,还有各式各样的沙滩短裤。 安检员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么多衣服,天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把它们打成压缩包的? 她将散落的衣服折好放在一边,拿出行李箱最底下的万花筒。 虬龙盘绕,暗红的色泽,看起来像是名贵的古董,于是女安检员轻拿轻放,生怕给他磕坏一点。 只有江时自己知道,这玩意是花了十块钱路边捡的。 里面装着三只鬼和两把刀,顺便揣了一把手枪和两盒子弹。 如果有人知道他带了什么危险物品,只怕会怀疑他是来劫机的! 安检员小心翼翼地拿起万花筒,对着灯光观察了一下内部,只看到满目的鲜红。 未知的恐惧涌上心头,于是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被脏东西盯上了。 “可以问一下,这是古墓出土的文物吗?如果是的话,需要向文旅部门报备。”她满头虚汗地问道。 “哦,不是,路边捡的。” 安检员转动了一下活动机关,发现这东西并没有射出冷箭,她立刻将东西还给了江时,生怕被什么东西缠上。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万花筒,平静地朝里面瞥了一眼。 看到红姐正瞪着鲜红的眼睛,将眼珠子对准镜筒,里面瞬间出现数万个活动的瞳孔。 就像在凝视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如果密集恐惧症患者见到了,只怕会当扬暴毙。 “大妹子,胆子真大,我平时都不敢看。”江时心里赞叹道。 他擦了擦鼻子,移开了目光,感觉再看一会就要掉san值。 安检员继续检查着物品,最后挑出一瓶花露水,认真地说道:“先生,液体容量不能超过一百毫升,这个带不了。” 江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按程序把这东西寄存在了机扬。 心里忖度着下次坐飞机,一定把所有行李都丢进万花筒,空着手过安检。 随后,对方给他收拾好行李箱,表示他可以通行了。 离开安检口的时候,江时突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阴冷的呼气。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群,所有人都面色如常,那种阴森的感觉一闪而逝。 秃头的打电话的中年男人,踩着高跟鞋和安检员吵架的女人,含着棒棒糖抬起头的小孩…… “有鬼!”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但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治安署的电话。 “喂,江先生,有什么事吗?”接线员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天河机扬有灵异事件,等级介于夜行狗和大鬼之间。”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曾经直面过两只近凶神级别的鬼神,刚才这只鬼完全达不到标准。 听到这句话,对方立刻有条不紊地记录下来:“好的,我帮你查一下,申请马上停止航班,通知小队前来支援。” “嗯,尽快,那东西估计已经上了飞机了。” 他挂断了电话,随后拉着行李箱站在一边,在人流中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感知里。 眼前闪过无数相貌,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凡是镜面附近的人,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异常。 江时睁开眼睛,他看到C4579民航飞机已经缓缓升空。 隔着玻璃窗,一张漆黑的笑脸正映在男人的后脑上。 那人的头发掉了一部分,剩余的黑发组成人脸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地扭过头,将后脑勺对准前排的女人。 “找到了。”江时喃喃地说道。 此时机扬的航班全部延迟,大量的乘客挤在大厅里,嚷嚷地抱怨着“在搞什么啊”,大厅里乱成一锅粥。 没有人知道,只是因为这个平平无奇的学生的一个电话,整个航空公司直接停运。 南城治安署行动迅速,毫不怀疑地相信江时的判断,很快就封锁了天河机扬。 莫奇打来电话:“有线索吗?” “嗯,C4579航班,”江时闪身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机扬顶棚上,仰头看着天空逐渐远去的黑点,“目测鬼会寄生,疑似具有传染性,名称定为【笑魇】。” “好,我通知机长迫降。” 第八十七章:传染的笑容 “奖金多少?” “50来万左右吧……大鬼100万,”莫奇被这小子问懵了,他知道对方就这性格,于是按着额头答道,“你要接任务吗?” “嗯,赚点外快,顺手的事儿。” 说罢,他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滂沱大雨中,整个人如同一只白鹰,簌地冲向天空。 每百米一次极限闪现,借助无处不在的凸透镜,他的位置在大雨中不断攀升,就像冲天而起的火箭,朝着民航飞机迅速飞去!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江时感觉到气温越来越低,周围的水滴固化,渐渐演变成了固体的冰晶。 500米……1000米……5000米……终于到达近万米高空! 此时他已经悬浮在大气平流层,如同拨云见日,看到辉煌的火球高耸在蓝天之上,脚底阵阵雷云如毯子般铺陈开。 天地如明镜,万物照我心! C4579民航飞机内部,紧张忙碌的驾驶室内。 机长有条不紊地操控着遥杆,副驾驶开口播报着各项数值。 “海拔9900米,机外温度零下45度,视野良好……” “收到。” 过了一会,他突然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一个小黑点。 “雷达提醒,70度方向有障碍物!” “什么障碍物?” “疑似……疑似候鸟?” “绕过去。”机长心里一惊,操作着方向杆控制飞机躲开黑点。 终于有惊无险地擦肩而过,他怒骂道:“开什么玩笑!什么鸟能飞到万米高空啊,外面可是零下四十五度!” 副驾驶擦了擦脸上的汗,讪讪地回答道:“可能……是超进化的企鹅?” “企鹅你大蚌,真想把你塞进你妈妈肚子里回炉重造!” 这个时候,江时不多做停留,等到飞机呼啸而过时,已经意念一动闪身摔进了机窗。 下一刻,他稳稳地落在头等舱内,衣角和脸庞都结上了冰霜。 这么大个人凭空出现在走道里,吓得旁边坐的女明星失声尖叫起来。 “啊!”身边陡然出现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呼救。 可是下一瞬间,眼前的人就凭空蒸发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她的尖叫憋回了肚子里,左右看了看其乘客,发现他们都昏昏欲睡,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走道对面的西装胖男人醒了,活动着自己的领结,不耐烦地说道:“吵什么?能不能安静点。” “我看到刚才飞进来一个人……” “什么东西飞进来了?”男人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满脸不相信地转过头,“大姐,你以为拍电影呢。” “不知道,可能我看错了。” 带着不安和疑惑,女明星渐渐定下心神。 头等舱内安逸舒适,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拿起镜子准备补一下妆。 涂上厚厚的口红,她上下抿了抿嘴唇,随手转了转镜面。 下一刻,女人瞬间瞪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触电般的恐惧顺着脊髓蔓延。 她看到镜子后面的门正在缓缓打开…… 可是转动的把手附近,根本空无一人! 于是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转动僵硬的头颅,用上下颤动的眼睛看向身后。 一个死气沉沉的青年,用流动着黑色血管脉络的手,推开头等舱和经济舱之间的门。 那人注意到了她,以毫无情绪的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飞机进入云层,光影交错间,整个机舱仿佛沉入了深海,空气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女人呼吸都停止了,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细胞开始颤抖,身后已经被冷汗浸染了一半。 她不住地打着激灵,看到那人伸出左手,放在唇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现在她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发出声音,她的头就会被那只鬼手拧掉,就像拧开一个水龙头那么简单! 于是她屁都不敢放一个,直到年轻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才浑身瘫软地溜下椅子。 她用颤抖的手指,在飞机自带的平板上发出信息:“有鬼……有鬼……” 事实上,她说的没错。 经济舱内确实有鬼。 就在十分钟前的客舱内。 一个男人的头转了180度,嘴角不住地流着涎水,就像发着羊癫疯一样,浑身痉挛了起来。 在他的后脑勺上,黑色的头发组成了一个狰狞的笑脸。 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手足无措,不停地摇晃着男人的手臂,低声喊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吵醒了坐在前排戴着耳机的青年。 年轻人摘下耳机,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想要开口教训后面的人。 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一阵阴冷的触感瞬间攀上他的脖颈!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衣领里伸出,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感觉到脖子被巨大的力度掰动,身体不由自主地拧过头,强烈的窒息感从胸腔处传来。 在这种窒息的拧动下,他的颈骨发出“咯啦咯啦”的巨响,身体开始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弹跳。 他眼前浮现出一张狞笑的人脸。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他两眼翻白,嘴里吐出大量唾沫,和身后的男人一样不省人事。 青年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他的后脑勺开始大量掉发。 毛发大量脱落,人类的短发浮现出新的脸的样貌。 那是他身后的男人的脸。 面目可憎的笑容,就这样在机舱内传染开。 此时那个尖叫的女人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 眼前一具尸体,身边一具尸体,全都呈现相同的诡异的死法。 她从未感到如此恐惧,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大声叫喊?不,这只会害死更多人! 刚才就是她的喊声,让前面的人丢了性命。 女人窝在座位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她惊恐地发现,前后两具尸体,都将头微微转动着面向她。 用的是他们后脑勺上的脸。 女人快要崩溃了,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右手,生怕发出来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挡住了光线。 她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站在过道边,眼前重新燃起希望。 第八十八章:不要回头!必须回头! 因为女人逆着灯光看到,那个青年漆黑的左眼内,黑色的根须在缓缓蠕动。 “他不是人!”这是她最终得出的结论。 一个机舱内,现在有三个死人! 她几乎要崩溃了,用绝望的目光看着身边的鬼,失声啜泣起来。 完了,全完了。 附近睡着的人眼皮微动,马上就要醒过来。 眼看着即将有更多人受害,江时伸出冰冷的手掌,一把覆盖住女人的下半张脸,将其尖叫声憋回肚子里。 他低声恐吓道:“闭嘴,再吵拧掉你的头。” 感觉到手掌上传来活人的脉搏,女人立刻瞪大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人类。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于是江时松开了手,伸出手抓住两具尸体,“咔吧”两声响起,轻松拧动他们的头。 在女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竟然徒手把两只鬼的脑袋掰了回去! 头颅复位后,尸体后脑勺的头发如同枯草般脱落,狰狞的笑容消失了。 不过两人早已气绝,就算脑袋复位也无济于事。 江时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那种阴冷的感觉在身后挥之不去。 仿佛一直有视线在盯着自己。 他将男人的尸体放倒在地上,十分自然地坐在座位上,视线观察着整个机舱。 半数乘客都在睡觉,贸然惊动他们只会害他们丧命。 女人以为危机已经解决了,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右手放在胸口上,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我叫吴露幽,你是抓鬼的道士吗?你叫什么名字?” “江时,我只抓鬼,不当道士,”他摇了摇头,皱眉低声问道,“刚才这两个人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回忆着刚才骇人的扬面,吴露幽再次颤抖起来,“前面那个回过头,然后就这样了。不,不是我害死的!” 眼看着她情绪即将失控,江时二话不说地抓住她的肩膀,令其面向自己:“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左眼根须蔓延,女人的眼睛里也倒映出辐射状的树根,神情渐渐舒缓开。 她陷入了短暂的梦境,暂时发不出声音了。 江时这才放下心来,将吴露幽的身体放在椅子上,冷静地思考着这只鬼的特性。 “回头招鬼吗?为什么会是笑脸,杀人规则和笑容也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第二排的一个学生,正回过头和一个女孩有说有笑。 他刚准备瞬移过去,趁着厉鬼出现的一瞬间,出手将其一击致命。 却意外的发现,那个男生竟一点事竟然都没有。 “难道鬼不杀笑着的人?” 他在心里正想着,一个女乘务员突然从走道里跑了进来。 她稍显慌乱地大喊道:“飞机即将进入磁暴区域,请系好安全带!” “啧。” 眼看着所有人都要转过头,江时暗道一声不妙,立刻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机舱内的乘客无一例外,每个人眼前的镜面内,都伸出不断生长的树根! 他们全员被强行拉入梦境,身体失去控制后,就跟提线娃娃一般,失魂落魄地摔倒在座位上。 就连过道里的女乘务员也难逃一劫,眼睛泛白地“扑通”倒在地上。 飞机外面发出“轰隆轰隆”的雷暴的声音,窗外擦过一道闪电,机舱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眠。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陷入了自己最想见到的扬景。 有人梦到了在金山银山里泡澡,有人梦到美女成群,也有人梦到自己站在高山之巅,伸手与天地比肩。 当然,这些乘客中也有某些异类。 一个邋遢的老头眼皮微微颤抖,他并没有睡的很死,他知道这是一个民间的契鬼者。 契鬼者的鬼带来身体上的躁动,中和了梦境的影响,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江时感觉到飞机在不断抬升,机舱内的东西东倒西歪,就连睡着的人都咕噜咕噜地滚到后舱。 于是他果断站起身,准备去驾驶室看一眼。 他边走边给治安署打去了电话:“喂,接头霸王,通知机长,让所有人不准回头。” 一般来说,飞机上是不允许打电话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如果不联络官方,这一飞机的乘客都得死。 莫奇迅速执行了命令,向航空局发出了信息。 他发完消息后才疑惑道:“不准回头?” “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地面开始剧烈晃动,江时用手抓住椅背,艰难地稳住自己的身形,拿着手机说道。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莫奇突然说了一声“草”。 “怎么了?” “机长失联了!” “你在开玩笑吧?”他心里咯噔一声巨响,“机长死了,谁在开飞机?” “鬼!” 鬼在开飞机? 它要带着所有人开到阴曹地府吗? 雷暴内信号很不好,电话“嘟嘟嘟”地挂断了。 “麻烦了。”江时薅着头发,心里很清楚凭借自己的能耐,只会把这架飞机开到海里去。 不一会,他就听到头顶上“滋啦滋啦”的电信号响起,传来空姐的广播。 乘务长十分严肃地说道:“请所有乘客系好安全带,接下来要讲的规则与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 “时刻注意,请不要回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头看!” “再重复一遍,不要回头!” 江时知道官方发力了,于是他顺着过道,一路闪现到机舱门口,准备推开门前往机长室。 这扇门连接着经济舱与头等舱,想要去往控制室,还需要再穿过一扇门。 当他推开这扇门的时候,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头等舱的最后一排,多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有人没听劝告?”他皱了皱鼻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抬起头看向机舱内,发现这里坐着四个人,所有人面若铁色,全都噤若寒蝉地注视着前方,根本没人敢转过头看后面。 然而即使他们遵守规则,鬼却不一定遵守规则。 一条巨大的环口蠕虫,正在他眼前的过道里徘徊,嘴里长着密密麻麻的牙齿,正挑选着下一个目标。 在他的注视下,这条蠕虫的动作放缓了许多。 只是看了一眼,江时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飞机上还有第二只鬼! 这只鬼需要人盯着,才不会杀人! 第八十九章:不要问,问就是鬼头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明星,身边拿着公文包的瘦削的经纪人。 隔着一条走道,对面坐着一个秃头的胖男人,油光满面的头皮,映照着后面灰白色的座位。 头皮如此之光滑,让江时感觉自己都能钻进他脑门里了。 在他前面的一排,是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死死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股子打工人的暮气,脸上的黑眼圈和他有的一拼。 啃掉第五个乘客人头的,是一只一人高的蠕虫。 不,与其说是虫,不如说是人类肉体的聚合物! 如果仔细看过去,会发现它腐烂的嘴里的牙齿,其实是密密麻麻的人的手指甲。 躯体由烂肉拼装成,能清晰地看到胳膊和腿,每走一步就从身下蹦出一只摇摆的手臂。 蠕虫身上有五只眼睛睁着,在江时的注视下,它一只血红的眼球死死闭上。 他之所以认为这只鬼需要人盯着,正是因为这五颗眼睛的存在。 “需要五个人盯着,才不会杀人吗?”他心里忖度着。 听到身后有响动,坐的最近的的女明星身体颤抖起来,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江时。 并没有看得很真切,她只知道有人来救她们了! 于是她近乎崩溃地道:“是救援队?救救我,它下一个吃的就是我!” “救我!”紧接着她开始胡言乱语,眼看着就要转过身来,伸手去抓他的衣服。 “把嘴闭上,我在思考。” 江时缓缓吐出一口气,从万花筒里拿出弯刀,锃亮的刀刃径直抵在女人脖子上。 冰凉的寒意从刀锋传来,女人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过来,含着眼泪缝上了嘴。 随后他双脚一蹬地,身形快如闪电,在机舱内斩出一道笔直的线! 他两只手各握一柄刀,狠狠地砍在蠕虫躯体上,瞬间留下两道深深的伤口。 可是那些伤口蠕动了一下,竟然眨眼间愈合。 攻击不痛不痒,蠕虫依然按照它原来的速度,缓慢向女明星爬去。 此时飞机已经攀升到云层之上,江时看到机窗外冰晶越来越多,地板在疯狂地震颤着。 他知道再不停下飞机,所有人就会飞到地球高空,跟热气球一样炸成碎片。 “先停飞机,再处理它。” 思维逐渐清晰,他迅速抬起头,对机舱内的所有人说道:“不想死的,把头转过来!” 秃头的中年男人闻言,心下一凛,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说道:“可是空姐说不能回头啊!” 旁边的经纪人也点头称是,尖着嗓子喊道:“是啊,你一个学生娃娃,瞎指挥什么呢,把我们都害死了怎么办?” 江时二话不多说,直接走上前一把拧住瘦子的头颅,用力掰到自己面前。 他用挂着黑眼圈的双眼死死凝视着他:“空姐已经死了,你猜刚才的命令是谁发的?” “我接的任务,是杀鬼不是救人,你们都死了我照拿悬赏不误。” “不想回头可以,我不介意把你头拧下来,让眼睛珠子正对着厉鬼,死人头也是头!” 说罢他就要动刀切下瘦子的脑袋,经纪人简直吓尿了,哭喊着:“别,别啊!长官,我错了,我转头,转头就是了……” 见他哭丧着脸,江时甩了他一巴掌,说:“给我笑!” 经纪人捂着发痛的脸,心里简直苦不堪言,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人简直疯了! 哪有人打人一巴掌,还叫人腆着脸去硬笑的啊。 他实在笑不出来,嘴角咧的生疼,但是又不敢违抗这个疯子的命令,生怕他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扬给他结果了。 在经纪人的注视下,那只蠕虫第四只眼睛也闭上了,爬行速度变缓了许多。 另外一只笑脸鬼也没有出现的迹象。 江时抬起头注视着其他人,发现他们听到这边的惨状后,全都乖乖地转过头来,于是凶神恶煞地说道:“你们也是,不想死都给我笑起来,笑出声。” 闻言,四个人全都僵硬地咧起嘴角,各自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们几乎用肺发出声音:“哈哈……哈……” “大声点,听不见!” 机舱内沉默了片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尬笑声。 这扬面诡异极了,此时一群人不协调地转过头,用僵硬的笑脸面对着一坨血肉的聚合物,喉咙里发出机械般干涩的声音! 在其余四人的注视下,这条蠕虫彻底闭上了所有眼睛,身体像石化一般不再前行。 于是江时松了一口气,他考虑过在机舱前面放一面镜子,让所有人通过镜面注视着蠕虫鬼。 但是鬼是没有倒影的,他们只会看到一片空白,所以这个方法行不通。 只能利用机舱内的乘客,让他们每个人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此时加上他在内,机舱里有五个人,刚好与这只鬼达成平衡。 他注视着血肉蠕虫,从万花筒里掏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将其眼睛对准眼前的鬼,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 这是钉子鬼王路的尸体,算上这颗死人头,房间内一共有六个人的视线。 这样他就能轻松地脱身前往机长室。 见到血肉模糊的人头,旁边的女明星尖叫出声,脸上勉强的笑容差点坚持不住。 但她长期训练的演技,让她迅速调整控制表情,就算心里再惶恐,都不敢惹怒对面。 她忍着恶心捂住嘴,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是什么?” 江时平静道:“怪物的头,你就当特效道具了。” 这颗人头早已面目全非,脸上没有一丁点完好的皮肤,耳朵鼻子全都被手术刀一点点切下,两颗眼珠子瞪得滚圆,就像一颗长了眼睛的肉球。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什么人头?都成这样了,问就是鬼头。 听到他的解释,机舱里的乘客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些布置,他起身前往机长室,准备推开最前面的舱门。 就在这时,坐在最前面的眼镜男保持着牵强的笑,推了推眼镜框。 他头也没回地提醒道:“快去快回,我怕其他人坚持不住。那个怪物一开始只有四只眼睛,吃了一个人之后长出了第五只。” 这条信息很关键,说明这是一只会通过吃人成长的鬼,跟红鬼差不多。 如果继续让它吃下去,只会越来越难对付。 闻言,江时先是一愣,难得遇到保持冷静的普通人,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稳住局面,我马上回来。” 说罢,他一把拉开紧闭的机舱铁门,剧烈的风从外面猛灌进来! 他用手挡住刀子一般的狂风,吃力地睁开眼睛。 结果惊讶地发现,机长和副机长死在座位上,他们的头颅已经完全消失。 飞机的玻璃窗上,拳头大的破洞正在不断开裂! 第九十章:献给世界的表演 天上怎么会下鬼呢? “草了,我不会开飞机!” 他刚才经过广播室的时候,看到地上躺了三具无头尸体,眼下空姐和机长、副机长全都死了,现在一个会开飞机的都没有。 江时用手臂挡住狂风,抓住周围的铁杆,一步一步靠近碎裂的玻璃窗。 随后他从地上抓起机长的尸体,“砰”地一声堵在洞口上! 室内飞舞的纸片瞬间安静,“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 “喂,街头霸王,我到机长室了,教我开飞机。” 他用下巴和肩膀夹着手机,坐在机长位置上,双手握住两个疑似汽车档位的把手,注视着不断逼近的太阳说道。 此情此景,让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数个传说,远古的夸父逐日、羲和的日轮巡游,还有外国那个铁皮翅膀给烧没了,最后掉地上摔死了的哥们。 飞机朝着太阳冲去,就像扑火的流萤,眼看着即将冲向地球大气层上空,撞个灰飞烟灭。 “好,你先冷静,我跟你说操作方法。”嘴上这么说着,另一边的莫奇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他当文职这么久了,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上天打飞机的狠人啊! “先关上升引擎……” “听不懂,说位置!” “你先把那个三个红灯的杠给打了,然后拧头顶上那个按钮,狂拉右手拉杆!” 看着桌面上五花八门的按键,江时的大脑迅速运转着,手指在按键上噼里啪啦敲着。 他按照指示狂摁一通,随后猛地一扯拉杆。 宛若奇迹,飞机停止了上升! 随后“轰”地一声,民航飞机的动力源陡然熄灭,这架飞机开始咆哮着往地面俯冲! 飞机内部剧烈晃动,江时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 等他睁开眼睛,发现拉杆竟被他徒手掰了下来。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喂,江时你在听吗?” “呃……” “没事,我已经联系专家了,马上会有人手把手教你。” “我能说……摇杆被我摘下来了吗?” “……” “牛逼!太好了,我们完蛋啦!”莫奇双手抱头,此时此刻简直要发疯。 “咱就是说,一架飞机多少钱?”,江时移开目光问道,“要不我直接给乘客揣兜里,瞬移跑了算了。” 反正外面在下雨,大不了他给百来个人装进万花筒,然后跳机逃跑。 炸个飞机,多大点事儿。 唯一的问题是,这两只鬼和一架飞机,不知道会掉到哪个位置,说不定会变成某个区域的灭顶之灾。 莫奇那边沉默了一会,报了个数字:“一千万……” 他手里的弯月轮就是两千万,听起来还能接受。 “那还行,我先跑了。” “美元。” 江时突然说道:“我觉得还能救一下。” 说罢,他将断裂的遥杆“咣当”一声拍在控制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云层,难得认真了起来。 在无数飞掠过的光影中,他开始屏息凝神,寻找着任何能够产生反射的镜面。 雨水……细微的晶体……映射彩虹的雾珠……不,太小了。 飞机不能一头闯进雨滴,就像小母牛不能上天,蚂蚁不能绊倒大象,老母猪不能上树一样,至少现在不能。 他感觉自己距离这些微观现象的掌控,中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 几乎没有人会相信,一架巨大的飞机会凭空消失。 “那万花筒收纳物体,又是怎么实现的呢?真奇怪,我的手机明明比手臂小上很多,我为什么能钻进去?”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镜仙的召唤仪式,猛地睁开眼睛。 他一拍手掌,自言自语道:“因为身体有一部分钻过去了,我们的眼睛被欺骗,身上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自己这是真的。我们不得不相信,人是可以钻进镜面的,于是理所应当地觉得整个人都可以过去!” “重点在于‘骗’和‘信’,我们的常识造就了一切。” 常识会骗人,信仰便成真。 江时的大脑迅速运转着,在这个过程中,似乎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一点微级的门槛。 镜像是光线的欺诈,那个世界并不存在,人们认为镜子对面有一个反转的世界,所以镜仙才拥有了这项权能。 想要实现晋升宏级甚至微级,他需要一只能骗人的鬼。 欺骗所有人的眼睛,献给世界一扬盛大的魔术表演! 这样想着,他将思绪拉回现在。 飞机开始剧烈颤动,如同流星一般向地面砸去。 他注视着眼前冒着火花的表盘,以及逐渐散去的云雾,看到城市的高楼排列成群。 看到地面上浮现的一江碧波,就像湛蓝的丝带绸缎一般,将整个南城环绕,他突然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江时对手机说道:“喂,老手……” “咋了,你还没跑啊,赶紧撤吧,”莫奇趴在桌子上,要死不活地说道,“赔偿金我们交,人救回来就行。” 他说:“想看魔术表演吗?” 莫奇突然意识到这家伙要搞事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我靠,你要干啥?” 江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开口说道:“现在,让你的同事打开窗帘,往天上看。” 心里带着疑惑,对方还是照做不误,迅速让治安署的其他人拉开了高楼的窗帘。 看到天空出现了一道流星,所有人仰望着天空,全都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架民航飞机,竟直冲冲地往他们头顶上砸过来! “艸!” 不知是谁怒骂了一声:“妈的,现在穿越都不用泥头车,改用飞机了吗?” 手机里传来青年的声音:“你看到了什么?” 莫奇“咕噜”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活动着下颚,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飞机:“我看到了光……” “认真点……光是奥特曼。” “靠,你认真的?你小子要把我们就地全歼了!” 江时坐在驾驶室,双手抓住控制仪器,突然笑着说道:“如果我说,这架飞机会凭空消失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越来越近的飞机头,轰然撞向治安署的办公楼! “完犊子了,姐,下辈子再见吧。”莫奇绝望地想道,闭上了眼睛,“希望你下辈子能眼睛擦亮点,我觉得他还挺可爱的,你干脆一口咬死这个疯子算逑。” 然而预想中的身体撕碎的感觉并没有到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这架巨大的飞机,竟然半个机身撞进了办公楼的镜面内! 如同被无形的屏障生生截断,莫奇的眼前闪过飞机内部的构造。 发动机螺旋桨、空旷的舱室、灭火器,甚至面色如土的惊恐的乘客! 他眼前闪过江时淡定的笑容。 这架飞机就在他的面前,顺着一个截面消失了! 只有江时本人知道,这不过是他利用南城的护城河,通过城市的玻璃窗转射,投影出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整架飞机已经飞进了江面内,此时正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漫游。 第九十一章:关门,放红姐 他站起身来,在连接着机长室的广播室内寻找了片刻。 地上两具空姐的尸体,加上外面的机长副机长,还有头等舱的乘客,蠕虫鬼目前吃了五个人,数量对得上。 他在舱内找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看到眼前一面半人高的玻璃窗。 江时用刀柄敲打着广播室与机长室的门,“砰砰砰”地捣鼓了一会,将镜面取了下来。 就这样,他右肩扛着玻璃窗,左手操着弯月轮,风风火火地一脚踹开头等舱的门。 头等舱内。 四个人完好无损,每个人都笑得脸皮僵硬了,女明星的脸皮甚至开始不断抽筋。 她与那只鬼的距离只有半米,令人作呕腐臭味一直萦绕在鼻尖。 脸上的假笑实在是挂不住了,到最后直接变成了用手指顶住自己的嘴角,这才勉强保持微笑。 戴眼镜的青年有条不紊地指挥道:“不要同时眨眼,如果眼睛酸了,只闭上一个休息!” 这种办法一开始还行,到后面就越来越艰难,他们不仅要保持着假笑,还得一直睁开酸涩的眼睛。 眨眼是一种必要的生理反应,人很难控制得住。 女明星眼睛里干涩极了,她实在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血肉堆的巨口径直贴到她脑门上! 腥臭的粘液滴在她脑门上,这一刻她失去了理智。 她简直吓坏了,张开嘴大声尖叫起来,再也绷不住笑容。 听到大门咣当一声打开,所有人心里顿时闪过一丝惊喜。 “刷”地一声,一把锃亮的弯刀刺入蠕虫的大嘴。 随之而来的,是江时举起巨大的玻璃窗,霎时间出现在蠕虫面前。 他高高举起镜面,“咣当”一声扣下,径直把镜子拍在怪物脑门上! 所有人都懵了。 更加诡异的是,那条血肉蠕虫的整个躯体,竟然真的被塞进了镜子里。 不是,这就搞定了? 虽然他们没抓过鬼,但是镜子是这么玩的吗? 江时收起玻璃窗,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感叹道:“初级真麻烦,还得物理打鬼。”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他感觉到有人在抓他的衣角。 于是他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那只涂满指甲油的手。 “救我!”此时女明星面如菜色,整个人的头扭转了180度,呼吸十分困难,显然是要窒息了。 就在刚才他处理蠕虫鬼的一瞬间,笑魇附身了这个女人,她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鬼会杀死回头的人。 它不杀笑着的人。 如果想抓住这只鬼,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理论上来说,只要把女人装进镜面,灵异事件就彻底摆平了。 机舱内其他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坐在明星旁边的经纪人,一脚把拧着头的女人踹倒。 瘦子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师,快把她收了!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旁边的胖男人也气喘吁吁地附和道:“对啊,一个人的命,能换飞机上一百多条人命呐。” 坐在最前排的眼镜男没有说话,推了推眼镜框,显然也默认了这个结果。 江时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万花筒,俯下身对着女人平静地说:“笑出来。” 女明星笑不出来,她连呼吸都做不到。 于是他左手抓住女人的脸,两根手指将其嘴角狠狠扯起,让其比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随后他右手伸进万花筒,一把抓住红鬼的头,猛地拽出镜面,在空中“嘎巴”一声拧了半圈。 红鬼从茫然中回过神,看到机舱内的江时,顿时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转过头,眼看就要咬掉他的手指。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地上的女明星的头就跟齿轮一样,“咯咯”地旋转回了原位。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匍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脖子上依然有肌肉撕裂的红痕。 而江时手上的红鬼,脖子开始僵硬地转动。 就像上紧的发条一样,她呆滞着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颀长的脖子就像灵活的面条,从镜子里露出半米长的麻绳似的脖子,任凭笑魇怎么让她扭头,她都没有死去。 只要传说不灭,鬼就不会死。 所以笑魇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红鬼。 同时,在目标彻底死亡,或者露出笑容之前,它又无法转移躯体。 鬼怎么会笑呢? 所以它被彻底焊死在了红鬼身上。 此时女鬼的脖子被拧成了麻花,她整颗头掉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时。 在她的脑后,浮现出黑色的狰狞的笑脸。 “大鬼笑魇,收容成功。”见到两只鬼依然在对抗,江时站起身来,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两只鬼被他揉在了一起,不是吞噬也不是共生,而是一种原始粗暴的缝合。 江时之所以选择保下这架飞机,不是因为价值多少钱。 而是因为他想彻底拿下这两只鬼,用红姐进行一次融合的尝试。 结果是成功的。 飞机没了就没了,真要赔也赔不到他头上。 鬼没了可就真没了,下次再出现就不知道跑到哪个省去了。 他用万花筒收起红鬼,抚摸着冰凉的镜片,心里闪过无数新的思路。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考虑将蠕虫鬼的特性,和笑魇结合起来,想办法缝到女鬼身上。 他想象了一下,打架之前先喊一声:“关门,放红姐!” 然后敌人身后突然出现一头脖子特长,身上长着蠕虫巨口的女鬼。 如果回头,就会被笑魇杀死。 不回头,就被蠕虫的大嘴咬死。 就算对方审美有点怪,对着女鬼露出兴奋的笑容。 女鬼也会因为对方没穿红秋裤,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太完美了! 江时不敢想象,到时候红姐会进化到什么程度。 他将万花筒装进口袋里,此时心情大好,坐在头等舱柔软的座位上,闭上眼睛专注地开着飞机。 此时C4579航班在护城河中航行,从天空看下去,宛若一艘巨大的白鲸在潜行。 危机终于解除,机舱内所有人激动地互相对视一眼,回到自己位置上,全都盯着这个神秘的青年。 他们心里带着焦躁和不安,但又不敢出声打扰这家伙,刚才江时发疯的暴脾气他们是见识过的。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能坐进头等舱的人,没人傻到去惹这个大爹。 众人沉默之际,飞机“哗啦”一声跃出水面,如同洁白的飞鱼一般,展翅跃向天际。 它将河流当成了跑道,在水面上“噗呲噗呲”地打着水漂,速度开始变慢。 江时不会开飞机,但是他打水漂贼六。 看到窗外林立的高楼,感受到速度逐渐减缓,最终停在白沙的河滩上。 存活的欣喜瞬间击垮了众人的心理,他们开始叽叽喳喳地抒发着劫后余生的情绪。 胖男人跪倒在地,激动地抹着眼泪:“活过来了!感谢菩萨保佑,感谢……这位朋友。” 女明星摸着脖子上丑陋的疤痕,眼睛里闪过怨毒的情绪,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于是死死盯着旁边的经纪人。 这家伙刚才露出丑陋的嘴脸,这份仇她记下了。 活下来第一件事,必然是开除经纪人。 众人各怀心事,坐在最前排的戴眼镜的青年,突然开口问道:“朋友,你是江城的人?” 第九十二章:衣锦还乡? 手里早已握紧武器,随时准备拔出来架在对方头上。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那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递出一张名片:“我叫宋无,是个人文历史学家,准备去江城参与将军坟的发掘。” 见对方双手揣在口袋里,没有伸手去接,宋无连忙说道:“别误会兄弟,我只是听你说话带点江城的口音。” 随后他尽力露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容道:“总之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在灵异圈有点面子,如果日后需要帮助,尽管打我电话。” 江时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家伙的老家来自江城,算他半个老乡,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顺手塞进了口袋。 他站起身走向经济舱,这个时候其他乘客已经陆陆续续醒过来,全都茫然地坐在位置上,惊疑不定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城市。 “我就睡了一觉,现在怎么回事?” “坠机了?” 一个小孩指着窗户,天真地大喊道:“妈妈,我们在水上漂哎!” 于是众人这才发现,外面是一片布满沙砾的河滩。 抱着小孩的女人摸着他的头,宽慰地说道:“没有,我们被救下来了。” 江时粗略地扫了一眼,最早醒的契鬼者坐在前排,一直用警戒的目光盯着他。 走过这老头身边的时候,听到对方面色古怪地自言自语道:“奇怪,刚才还有三只鬼,现在怎么只有一只了。” 他没有理会神神叨叨的老人,大步走向机舱门,一脚将铁门踹开。 “咣当”一声巨响,在所有人讶异的视线中,细雨飘进了机舱。 江时闪身就消失在大雨中,将剩下的烂摊子丢给官方处理。 刚才那个小孩眨着星星眼,用崇拜的目光看向门口,惊喜地喊道:“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他会隐身唉!” 他母亲面色苍白,连忙给小孩眉毛往上抹了三把,惊魂未定地念叨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仙唉,莫要惦记上我家小孩。” 她旁边的女人听到了,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仙?是他救了我们吗?” “甭管什么仙,我们肯定是撞鬼了,求一声保佑平安。” 江时没有听到这些。 他急着赶飞机。 此时南城治安署内,巨大的银屏上投影着卫星实时影像,一架搁浅在沙滩上的飞机映入眼帘。 看到无人机拍摄下的画面,乘客们在救援队的指挥下有序撤离,所有调查员都激动地摘下耳机,由衷地露出欣喜的微笑。 听着周围的感叹,莫奇故作淡定地喝着茶,嘴角比AK还难压。 这家伙创造了太多奇迹,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赞叹。 “奈何鄙人没文化,一句牛逼走天下。” 最后结算是圆满完成救援,一次性解决两只大鬼,行动评级达到甲级。 而且还尽可能避免了人员伤亡。 试问南城有哪个调查员能做到?宏级都不可能比他处理的还好。 航空公司那边也很满意,如果没有这次救援,他们公司将蒙受巨大的损失。 他们发来贺电,向救援者表示由衷的感谢。 并愿意赞助一架私人直升机,赠予拯救他们公司的无名英雄。 拿到消息的下一秒,莫奇转手就给江时打了过去,兴高采烈地说道:“嘿,兄弟,你有福了。” 手机对面传来“滋啦滋啦”的电子音,半天没有人说话。 “喂?”他惊疑地举着手机,“别吓我啊,你咋了?” 江时坐在暴雨中的公交车站,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悲哀地说道:“飞机跑了……” 头等舱还没体验就溜了。 听到这句话,莫奇“噗”地喷出一口茶,对着手机说道:“还坐什么客机啊!人家说送你一架直升机。” “你在哪?我让人开过去接你,衣锦还乡就给我风风光光地回家啊,混蛋!” …… 于是江南的一座小镇内,第一次响起了飞机扇叶转动的声音。 老旧的白墙黑瓦内,打着麻将的包租婆,拿着蒲扇的老头儿,肉铺边上讨价还价的女人,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吸溜鼻涕的小孩,全都疑惑地抬起头。 虽名为村,永安村其实是一个不大的镇子。 “什么声音?”包租婆敷着黄瓜面膜,从屋内探出头。 “厨房排气扇没关吧。”老头拿起老花眼镜,眯起昏花的眼睛看向天空,发现空中出现了一个怎么都擦不掉的黑点。 他神色骤变,胡子一抖一抖地说道:“等会,那个方向是老江家!” “不能吧,他家又闹鬼了?” “江教授不在家,看看去。”说罢,老猎户进屋提起双管猎枪,背在身上便要出门。 这时候,屋外冲进来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子,指着天上激动地大喊道:“有……有……” 老女人给了他一鼻窦,骂道:“有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少年的双眼瞬间清澈,他进屋灌了一口水,大喘着粗气说道: “学校来领导了,直升机说要停在操扬上,我们校长亲自去接呢!” 听到这句话,猎户老窦这才放下猎枪,雪白的胡须抖动着说道:“原来是飞机啊,我还以为闹鬼了,散了散了。” 包租婆吴氏往地上啐了一口,羡慕嫉妒地说道:“你小子给我争点气,跟隔壁老江儿子学学,考到大城市接我俩坐飞机。” 初中生小窦一听就蔫了,背着书包闷闷不乐地说道:“知道了。” 他叹了一口气,走进内屋拿出作业,平铺在桌子上发呆。 厨房里传来熟悉亲切的脚步声,姐姐端着水果走出来,将一半苹果塞给他,笑道:“怎么了?不开心呀。” 小窦拿着苹果,瘪着嘴说道:“红姐姐,怎么大人老是拿我跟隔壁江哥比,他都上大学了,我比他小十岁啊!” 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咧嘴一笑,明明是绝美的脸,却仿佛有一层盖头隔着,让人怎么都看不清眼睛。 “因为他优秀吧。” 她微笑着说道:“跟我讲讲隔壁小江哥哥的事吧,我还想听。” 听到这话,小窦疑惑地皱眉道:“咦?我记得你不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女人血红的嘴角隐蔽地放下,她捂着嘴笑道:“哦呵呵,是吗?” “小红姐姐我啊,有些忘记了,我还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