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刺入耳》 第1章 凶神恶煞 ※双男主 伪骨科 不换攻 ※虐文 前虐受后虐攻 福福副业卖纸巾 ※实诚福福实话实说 有点开篇困难症 ※对虐文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往后扒拉几章 ※看不了吃亏 看不了上当 ※欢迎来到【如刺入耳】福福恭候多时 “把他家长给我叫过来,把我们孩子打成这样这就完了?” “他扯女生衣服活该挨打!” 面对对方家长,少年非但没怂反而仰起头与之对峙。 “陈老师,这样还不叫他家长过来?有人生没人教的家伙。” 对方家长之所以如此嚣张跋扈,不过是吃定不会有人来给他撑腰。 班里人尽皆知,阮与书父母从未出席过家长会……家庭情况混乱果然教不出好孩子。 班主任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生和气急败坏的家长,扭头瞧见满脸不卑不亢的阮与书,他只能硬着头皮通知阮与书的“家长。 其实阮与书不过外强中干,虽然他自诩做了好人好事,可等会大哥过来该怎么办? 他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自己? 还是说根本就不会来或者让他的秘书过来把自己领回去? 最差的结果是……他根本不会接电话。 “不好意思家长,阮与书家长那边没有人接电话。” “没人接就继续打啊!今天我一定要看看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 终于在陈念第四次拨通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了清冷低沉的男声。 “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我马上过去。” 听到这儿陈念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医务室包扎完伤口,一行人刚回办公室落座,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您是阮与书的家长?” 陈念从高一带这个班到现在的高三,还是第一次见阮与书的家长。 之前的家长会他要么缺席,要么就是其他人代劳。 “是的。陈老师请问阮与书惹什么祸了?” 男人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有磁性,语气中没有夹杂丝毫情绪,既不着急也不愤怒甚至不带有一丝关心。 “惹什么祸了?你看看他把我们家孩子打的,能不能好好管管你们家的孩子是野人吗?” 对面的母亲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不顾丈夫的阻拦拉扯直接冲到男人面前大声叫嚣着。 “为什么打架?”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撒泼的妇人,但是阮与书知道这是在问自己。 “他……他故意扯坏女同学的衣服还骂人,我看不下去就……” “啪!” 阮与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脸上的火辣打断,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被打之人眼里没有惊愕,他只是无力地垂下头好似习以为常。 “哎呦!阮总我不知道这是您家的孩子,小孩子打架而已,您别这么打孩子啊!” 对面家长一改之前的叫嚣,谄媚地握紧刚刚打人的那只手,就差问他有没有打疼手。 因为此人正是远洋的老总。 阮汉霖。 “哦?您太太好像对我的做法很满意。” “她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打阮与书是因为他打架违反校规,什么处分我们都担着。那您家那位呢?陈老师应该怎么办呢?” 男人挑了下眉,似乎等待处理结果等得有些不耐烦。 “如果按照校规,应当予以开除。” 对面女人听到这儿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拉着那个刚刚还一脸狂妄的男生来给阮与书道歉。 阮与书有点懵了这是要干什么? 不是说要让他好看吗? 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们听从学校的安排。” “还有……你等着远洋的通知吧。” 阮汉霖朝着满脸堆笑的男人点了下头,随后便大步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完了完了和远洋的合作肯定泡汤了。与书啊叔叔不知道你是阮总家的孩子,你帮叔叔美言几句,叔叔替我们家的混小子给你道歉。” 阮与书这人吃软不吃硬,你硬他比你更硬可这突然来这套他有点招架不住。 等他逃似的跑出办公楼,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拿上书包到校门口发现阮汉霖的车还没走。 阮与墨正磨着阮汉霖买零食吃。 “您能不能别撤销和他们家的合作?” 阮与书上前胆怯地开口,他在学校甚至是这所学校周边都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打架那是真的没在怕的。 可在阮汉霖面前他甚至不敢大声讲话。 “这事轮得到你管?让阮家丢脸老的小的都别想好过。” “可是……”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阮与书你别在挑战我的耐心如果有下次因为打架请家长我打断你的腿。” 显然今日阮汉霖对于阮与书的忍耐值已经到达极限。 “知道了。” 二人谈话之际阮与墨已经拿着一串路边摊的串串走过来,阮与书看着虽然行走自如却不能加快步伐的阮与墨不禁扭过了脸。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阮汉霖一个眼神闪过,阮与书就知道自己该离远点儿,不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退到离车比较远的地方看着阮与墨将串串递到阮汉霖嘴边,那人的头左右躲闪显然是嫌弃得要命。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最后他竟乖乖地张嘴咬了一口,看到这儿阮与书脸上不禁也浮现了笑意,这个画面真的很美好。 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就看见阮与墨朝他看了一眼,之后慢吞吞地向他走来伸手就递给他一串。 “给你的。” “谢谢。” 明明是双生子的二人关系应该比与阮汉霖更亲近,可不难看出他们之间好似隔着一条鸿沟无法跨越。 阮与书和阮与墨虽是双胞胎,可却是异卵双胎因此二人长得也完全不相像。 阮与书的眉眼更加硬朗他又留着寸头,看起来的确像是学生时代让老师头疼的刺儿头。 可阮与墨瞧起来却柔弱不少皮肤也甚是白皙,幼年的时候经常被当做是女孩子。 “小墨快点儿,张嫂做了好吃的等你呢。” “好吃的等等我。” “慢点儿别摔了。” 阮与书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他默默走向公交站。 没错。 他是不可能坐那辆车回家的,在学校他也不可以让大家知道是阮与墨的哥哥。 等到阮与书回到家的时候天几乎已经暗了下来,这一路上他要先乘公交之后倒地铁最后还要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回到家。 这别墅区环境的确僻静雅致只不过最近的公交站也要一两公里。 从旁边的小门回到家里阮与书径直走向院子里的一间小屋。 这里以前就是一间放置杂物和工具的仓库,现在他也住在里面。 他熟练地淘米煮饭之后端出一个盘子里面有一些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这将是阮与书今天的晚饭。 第2章 皮糙肉厚 其实那黑乎乎的东西本身并不是黑的,只是煮好的土豆。 但是因为气温越来越高,没有冰箱的小屋里放上半天就会坏掉。 阮与书只好用最原始的储存方式加盐和放酱油,所以这咸菜才会看起来黑黢黢的。 米饭煮好时外面早就一片漆黑,小屋里的灯并不算明亮反而泛着幽黄的光,不过总比没有要好。 阮与书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米饭和咸菜。这些东西只能果腹快点吃完才不至于难以下咽。 刷过碗后他又用了一个小时做好作业,阮与书的成绩在重点的崇光中学,只能说是中下游大概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根本不能与年级前三的阮与墨相提并论。 仓库改装的小屋晚上十点就会断电,以前储存东西怕晚上线路起火,而且半夜也不会有人进到仓库去找东西。 后来年幼的阮与书搬进来第一晚被吓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他希望哥哥可以让那间屋子晚上有灯。 可那人却根本没有理他,这样一住就是十一年。 果然十点一到小屋就陷入黑暗,借着窗外的月光阮与书爬上床。 即使太阳早已落山可余温依旧不减,没有任何降温设备又不通风的小屋充斥着潮湿与闷热,连带空气里都是霉腐的味道。 阮与书已经十七岁了身高甚至在去年就突破了一米八,这张他从小住到现在的床早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身高。 他只好在床尾用木板接了一截这样才勉强可以伸直腿,他的身体尽量靠近床边,这样说不定夜风可以带来些许的凉爽。 “咕噜噜……咕叽……哎呦……” 刚挪动身子不知道是抻到了还是晚上吃的土豆变质了,阮与书感觉肚子一阵刺痛。 以前他也经常会吃坏肚子的经历,通常拉几次也就好了,这次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快点入睡就不会被闷热的夜晚折磨。 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肚子算不上疼,一直在胀气时不时就传来叽里咕噜地响声,让人心烦。 忽然院子里传来响动,车库的门好像被打开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去?阮与书偷偷起身借着树影遮挡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张姨,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张姨是阮家的保姆从阮与书记事起就一直住在阮家,也是家里唯一会和他说几句话的人。 可现在张姨却没空理他。 “张姨?” “小墨病了,等下汉霖送他去医院。”女人面露焦急之色,对于阮与书的出现颇显意外。 “病了?严不严重?” 阮与书也顺着张岚的目光望去,二人宛如两尊雕像焦急等待着。 “张姨上车看好与墨。” 就在阮与书在等待回答的时候阮汉霖抱着阮与墨从门内走出,他甚至没有看阮与书一眼,只是从那人语气中他也能察觉到嫌弃与不耐烦,他又惹大家不高兴了。 被放到后座的阮与墨弯着腰手还捂着肚子,看起来很难受。阮与书很想上前去关心一下,那是他的弟弟啊。 可他不能。 也不被允许。 等到阮与书回过神,车子早已驶出大门,留给他的只有忽闪的尾灯和偌大却孤寂的院子。 “呃……嘶……” 阮与书又回到了他的小屋,即使是家里没有人,他也不敢进到那幢不属于他的房子里。 如果被发现肯定逃不过一顿毒打,还是老实一点免受皮肉之苦。 肚子里的痛感从开始的闷痛逐渐演变成此刻的一阵阵绞痛,他仔细一想明白了想来应该是晚上的串串不干净。 他皮糙肉厚的病上一场没关系,小墨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不禁让他暗自担心。 而此刻的阮与墨窝在张岚的怀里不敢吭声,他从吃过晚饭就肚子疼。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应该就是那路边摊吃坏了。那些东西阮汉霖对于他都是明令禁止的,可是今天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对着大哥软磨硬泡。 结果…… 等到阮汉霖发现他不对劲儿时,阮与墨已经跑了三次厕所了,双手捂着肚子几乎直不起腰。 “小墨忍一忍到医院就不疼了。” “张姨别惯着他,疼也是活该看你下次还吃不吃那些东西了,一点记性都没有。” 阮汉霖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车速已经提到了最快,从那件事之后他最怕小家伙生病。抵抗力低下的人一病起来,总是要十天半个月的缠绵病榻看得他心疼。 “汉霖,别骂小墨了他知道错了。孩子现在难受着……以后想吃什么张姨给你做,那些张姨都可以学的。” “嗯。谢谢张姨。” 得到庇护和安慰的阮与墨又往张岚的怀里蹭了蹭,从某些时候来说,张岚几乎就像是阮与墨的半个母亲从小照顾到大,阮家三个孩子阮与墨与她最是亲近。 “这是因为不洁饮食导致细菌感染,引起胃肠功能紊乱肠道菌群失调。先输液吧,其他的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 “谢谢您啊大夫。” 张岚跟着医生出去缴费,病房内只剩下了阮汉霖与阮与墨,看着自家大哥黑着脸阮与墨也不敢在多言语,只是眼泪汪汪地盯着那人。 “大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以后再也不吃路边摊。我保证。” “大哥,这里好疼。” 阮与墨撒娇一般指着肚子,阮汉霖最吃他这一套。果然听到后马上坐到床边替他揉着肚子。 “大哥,你也吃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你就别操心别人了。”阮汉霖语气不善可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 “哎呀!阿书也吃了!” 阮与墨一下子坐起来,吓了阮汉霖一跳。他习惯叫那人阿书,父母在世时他也很少叫他哥哥,除非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才嘴甜喊二哥。 这一嗓子让阮汉霖也想起被忽视的某人,不过出来之前看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 那时候阮与墨都疼得直不起腰想来应该没事儿。虽是一家店的东西,说不定他吃的那串没什么问题。 “好好躺下,他要是不舒服早就说了,还用得着你操心。” 阮与墨一想的确刚刚在上车之前看到了他,恍惚间虽然没看清但是好像没什么问题,都怪自己抵抗力太弱才会被送进医院。 “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三天两头的生病。” “别胡说,不怪你。” 第3章 云泥之别 今晚阮与书的小屋里没有一丝风,即使他几乎要把身子探出窗外,依旧是闷热难耐。 他知道这样天气过后必然是大雨将至,他这间小房子的屋顶还没有修补,估计又要上演老天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他熟练地掏出很多塑料袋子,将容易被打湿的衣服之类的东西装好。这样即使下几天雨也不用担心衣服被打湿。 只是这些动作就让阮与书满头大汗,一半因为太过闷热,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肚子里疼痛越来越剧烈,最后他直接蹲在床边。 “呃……咕噜噜……咕噜……” 又是熟悉的肠鸣,是腹泻前的征兆,以前他总是觉得稍微变质的食物可以食用。 直到有一次拉得虚脱,第二天没有来得及去学校被阮汉霖打了一顿后,才改掉这坏毛病。后来他就学会了加盐或者重新加热,毕竟那些东西他舍不得扔掉。 可这次比以往的痛感都要强烈,肚脐周围闷痛着,可小腹却是一阵阵绞痛。他把胳膊横亘在腹腔与大腿之间来抵御疼痛只是收效甚微。 最后拄着床沿站起接踵而至的就是一阵眩晕和眼前一片漆黑,勉强稳住身形坐回到床上的阮与书却不敢躺下。 他怕等下腹泻来得突然没有力气爬起来,索性就垂着头坐在床边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滚落,背心被汗水浸湿粘在皮肤上。这种黏腻的触感对于阮与书来说,只是夏天里的家常便饭。 “呼呼……好疼……” 一阵阵加剧地疼痛让阮与书踮起的脚尖都不住颤抖,整个身子也一直在战栗。此刻连带着胃也跟着阵阵紧缩,那些变质食物在身体的保护机制下被强制排出体外。 “呕……呕……咳咳……” 一团团黏糊糊的东西从阮与书的嘴里吐出,带着让人作呕的酸腐味儿。 没有准备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些呕吐物落到地上,闷热的屋子瞬间被难闻的气味笼罩,这让他呕得更加辛苦。 “呕……咳咳……” 一下下地捶打着胸口可却怎么也吐不出来,阮与书被憋得脸色发紫嘴唇泛白。终于再一次用力击打后他又呕出一大口,只是脸上早被汗水和眼泪糊满。 “来,喝点粥吧。” “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连点菜叶子都没有?不喝……”阮与墨嫌弃地扭过头。 阮与墨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粥瞬间没有食欲,可阮汉霖拿过勺子直接递到他嘴边,没等他反驳完就喂进去。 “剩下自己吃,惯的你什么臭毛病。” “小墨乖,明天张姨给你带好吃的过来。”张岚眉眼温柔地看着咽下白粥的阮与墨。 “哈?我今晚不能回家吗?” 阮汉霖没有回答,但看他的眼色就知道了答案,阮与墨瞬间泄气,看来他又要在医院住一晚。 甚至不止一晚,医院是他最讨厌的地方没有之一。 “张姨你先回去吧!看样子今晚要下雨。你早点回去别淋到。” “汉霖不然我在这儿陪小墨,你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去公司呢。” 阮汉霖回到家时已经几近零点,屋子里因为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关灯看起来灯火通明。 转眼看向阮与书的住处早已漆黑一片,看样子那人早就睡了。 这让他不禁更多了几分厌恶。 其实阮与书并没有入睡,更确切地说他根本没有在那间昏暗的仓库。被腹痛折磨近三个小时后终于迎来了腹泻感,他不敢耽搁直接夺门而出。 因为卫生间在距离仓库十几米的围栏边,那以前是为了来修剪院子的园丁或者其他的工人而准备的,后来那也变成了阮与书的“专属卫生间”。 第一次几乎没有等到阮与书坐稳后面迫不及待地开始水泄,腹中绞痛不止两只手已经按得陷进了小腹可疼痛感却愈演愈烈。 “好疼……” 不过好在现在家里没有人他直接把卫生间的门敞开,这样至少不用忍受缺氧一般的闷热。稀稀拉拉地泻了几次阮与书勉强出了卫生间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再次折返。 “咕噜噜……咕噜……” 响亮的肠鸣不绝于耳,汗液将阮与书的衣服贴在了皮肤上甚至他一低头都可以闻到自己身上酸臭的味道。 恍惚间隐约听见了车子的声音,接下来关车门的响动印证了这一想法。 没有人说话,好像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看来小墨又住院了。 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的阮与书垂着头宛如一个犯错的孩子,这其实都是他犯下的错惩罚他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要折磨小墨。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被神灵听到,腹中如炸裂一般的疼痛突然袭来,他的嘴角却露出一抹苦笑,好像这样小墨就真的会少受一点折磨一样。 肚子里早就泻空只是绞痛感一直没有平息,站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阮与书扶住门才没有栽倒,可刚走几步他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几次撑地、蓄力、爬起无果后,他翻个身面朝星空,那几颗星星一直在闪烁。 他不懂天文也不知道那些星星叫什么。 阮与书只记得小的时候妈妈给他讲过如果想念一个人把他告诉星星,星星闪烁就证明他收到了消息就会转告给那个人。 “妈妈……爸爸……我……我好想你们,你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后面的话被哽咽打断,泪水顺着脸颊流入双鬓没入发间,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阮与书知道他只能靠着自己爬回去,不然今晚他就会趴在那儿直到天亮。 天亮之后也许哥哥会看到他。可他应该根本不屑多看他一眼更不会来关心他吧。 月光下瘦弱的男孩匍匐在一片花团锦簇间的甬道,既浪漫又心酸。 第二天一早阮与书是被冷醒其实并不是降温而是发烧了,可他不能请假。 请假需要家长给老师打电话的,他不敢。 匆匆将凉水浇到身上激得他止不住颤抖,昨晚出汗太多,不洗一洗身上会有味道。而这一幕恰巧被晨跑回来的阮汉霖看在眼中。 第4章 苦涩的红丝绒蛋糕 “与书明天帮个忙呗!” 孙毅课间溜进教室,一把揽住阮与书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 “谁?” 孙毅说帮忙阮与书就知道肯定是打架,不过不白打。每次打完孙毅都会给报酬,这对于阮与书来说算是主要的生活来源。 “痛快。就是李想你知道吧?”提到这名字孙毅都嫌晦气地皱眉。 “整天和我逼逼赖赖的,教训教训他就行。明天下午在校外你能出去吗?” “哪次我没混出去?” “就喜欢你这样儿。够劲儿!诶?不过话说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即使隔着校服孙毅也能感觉到阮与书身上不正常的温度,而且他说话也蔫蔫地不会是病了吧? “没事儿,就是太热了。放心,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嘿!你这人……我是那没人情味儿的人吗?没事儿就行,我先走了啊。” 等出教室孙毅才反应过来,里面开着空调怎么就热了? 既然那人不想说他也就不问,毕竟二人也算不上是朋友就是各取所需而已,再说这阮与书在学校就没有朋友。 教室里的温度的确不热,对于此刻的阮与书来说甚至还有点冷。额间的温度不降反升,早上没吃饭胃开始奋起反抗,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嗓子却依旧如撕裂般干疼。 “阮与书起来。现在连课都不听了?你要再这样就请家长。” 说到这儿台上的老师无奈地摇摇头,他是属于那种热衷于请家长的老师。因为他觉得孩子有一半时间在学校,老师们尽到责任,可回家后教育缺失也是不容忽视的。 就如同让他头疼的阮与书,在学校上课不好好听讲下课还打架,在校期间老师可以管,可他回家显然就属于没人管的孩子。 因为他请无数次家长至今没见任何一位露过面儿,甚至都不曾来参加过家长会。 昨天听他班主任说阮与书的家长要来学校,他下了班匆匆赶来。结果还是晚一步错过大好机会,只是被他班主任告知家庭情况复杂。 阮与书费力地拄着桌角站起,他不敢再为所欲为。本以为请家长大哥也不会来,有了昨天前车之鉴,如果两天连着被请家长,他肯定逃不过一顿打。 “站着精神精神,小小年纪一个个都无精打采,还不如我这个半百的老师!” 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明明阳光明媚,可阮与书却觉得自己骨头缝儿都冒着凉风。 一天浑浑噩噩地过去阮与书却没有急着回家,他路过学校旁边的蛋糕店选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小小的一块儿却花掉他三四天的生活费。 之后随着人群挤进地铁,他小心地护着怀里的蛋糕生怕被挤坏。 “请问阮与墨在哪个病房?” “您是他的?” “我是他……同学。” 不被允许说是他的哥哥,即使到了这里阮与书依旧不敢。 “我把东西给他就走。” “在32A。直走右转左手边。” “谢谢。”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小的时候爸妈带着他们来过,看着金碧辉煌的装饰和温馨的环境阮与书有点移不开目光。 “诶?你怎么来了?” 阮与墨刚放下手机,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就发现门口有黑影晃动,他以为是张姨回来了,定睛发现是阮与书局促地站在门外。 “我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可他们不让我回去说还要观察……你手里拿的什么?” “这个是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阮与书将手里的小盒子递到阮与墨面前,满脸宠溺地看他打开之后尝了一口。 “喜欢,阿书你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给我吃,我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阮与墨见人一直站着想让他坐在沙发或者床边,结果那人非说身上衣服脏说什么都不肯,可见他站在床边阮与墨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小墨我们……” 阮汉霖提着打包过来的袋子,一进门就看见了他最不想见的人,目光一转落在阮与墨手里的盒子还有他正要往嘴里送的手上。 “你给他吃什么了?” “这是阿书带给我……诶……” 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盒子被摔到地上,半块蛋糕也滚落出来,阮与墨气得瞪圆双目与阮汉霖对峙。 “他身体不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还给他吃。害他一次还不够,你非要他死是不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对不起……” 阮与书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本能的想解释,可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概率这人不会有耐心听他说完的。 他再次识相地闭嘴。 “捡起你的东西滚!” 进来时外面还是日落余晖,现在看起来倒是像山雨欲来的样子。 阮与书拎着袋子朝地铁站狂奔,他才舍不得扔掉,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吃过蛋糕了。 就在他以为可以在下雨前赶回家时,却在步行的半个小时被浇成落汤鸡,身边一辆辆车疾驰而过他们的目的地都是那片豪华别墅区。 这条路上鲜有走路的人,即使是保姆去买菜估计都会备辆车。 又一辆车驶过,阮与书一眼就认出那是阮汉霖的车。 只是他不会停下的,阮与书却停住脚步痴痴地望着消失在雨幕里的车。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他望着灰蒙蒙的天有点迷茫,这么费力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真的好累。 从昨晚折腾到凌晨之后到现在他只喝了几口水,中午食堂的饭菜以前是他一天的主要食物来源。 可今天看着那些可口的饭菜,他一阵阵地反胃。 大雨中阮与书掏出袋子里的盒子打开,就着雨水把那半块蛋糕塞入口中。真的好甜,好像甜到让他能面对接下来的苦。 回到小屋阮与书还是煮了饭,明天毕竟要替孙毅去教训那小子,不吃点东西他怕自己挺不住。 阮汉霖回到家里张姨已经把饭菜准备好后赶去医院,刚刚在路上他看到踽踽独行的阮与书。 一想起他在医院乱投喂阮与墨,他就生气地径直从他身边驶过,可他不知道那是阮与书舍不得买给自己的东西。 第5章 打进局子 如果说之前被请到学校已经是阮汉霖耐心的极限,那今天被叫到派出所绝对已经越过他的雷池。 一路上阮汉霖不停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犯不上和那小子置气。可真等看到阮与书额角挂彩嘴角流血地站在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动手。 “你是阮与书什么人?” “我是他……哥。” “是这样啊。这小子在校外和同学斗殴,而且里面还有社会人员,那几个是我们这儿的常客看他年纪小且是初犯就叫你过来。” 这样的打架斗殴,他们这每天要处理很多件早就见怪不怪,可看着外面停的车不禁有点儿疑惑。 “看你这车他应该不缺钱呐。他怎么还替人当打手赚钱?” “什么?当打手?” 阮汉霖一脸不可置信,如果说之前打架是替女同学出头,在崇尚英雄主义又怜香惜玉的年纪他可以理解,怎么小崽子小小年纪警匪片也看多了? “您说他是在校外打的架?” “对!来!过来给你哥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阮与书一瘸一拐地从灰头土脸的人群里走出来,看着面无表情的阮汉霖他宛如奔赴刑场。 脚步停在阮汉霖跟前,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现在他只想蹲在地上揉揉早已经疼做一团的肚子。 从昨晚吃过饭之后阮与书就腹痛难忍,身上高热也一点不见退,他翻遍自己的小屋除了几片已经过期的止痛药外一无所获。 就这么一直忍着熬到天亮,正愁着用什么理由找班主任请假,这次正好利用这惊人的体温顺利请好病假。 一行八人来到约定好的废旧球场,对面的人也早就等在那里。 可结局显然不是胜败之说,而是十几个人一起进了局子。因为年纪小一定要家长来领人,可阮与书却死活不肯开口。 最后还是找到他的班主任要到了阮汉霖的联系方式。就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阮与书的班主任也赶到了派出所。 “你是他老师?来得还挺快。” 警察叔叔抬眼看着对面站着的三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低头不语,这老师更是一脸的自责,想来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与书哥哥,今天阮与书发烧请病假才出去的,因为你以前交代说没事儿不要……” 阮汉霖满脸阴郁,老师与他交谈也是打怵,只得小心翼翼道出其中原委。 “我知道。麻烦您了老师,我会好好批评他的。警察同志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强压怒火,语气平平眼中却浮现厉色。 阮汉霖虽然处理公司事宜游刃有余可进局子还是头一遭,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他也只能询问一下。 “检讨他们已经写完了,你在这签个字领人走就行。” “好的麻烦您了。” 在门口与老师道过别后阮与书被塞进车里,这是他自打六岁起第一次坐上阮汉霖的车。 阮与书挺直腰杆,屁股也只敢挨着座椅的边缘,他怕自己的脏衣服弄脏干净的座椅。 阮汉霖侧头盯着憨愣的人,这人是已经傻到不知道系安全带了吗?他直接不耐烦地伸过胳膊粗鲁地替阮与书系好,之后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阮汉霖粗鲁的动作让安全带直接勒过阮与书的肚子,直到车子开始平稳行驶阮与书才敢偷偷地调整一下。 肚子不舒服已经有两天两夜即使之前有过这种情况但相比之下没有这次这么难受。 副驾驶的人两只手轻轻挡在小腹抵挡吹来的冷风,两晚没有休息好导致在这个安静舒适又不闷热的座椅上竟开始昏昏欲睡。 阮汉霖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就看见那人头抵着车窗,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犯错不知道反省,还在他面前都如此放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岂不是敢为所欲为? 阮汉霖越想越气。 “阮与书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半梦半醒边缘的阮与书听到有人叫自己瞬间清醒,慌乱坐正身子,垂着头不敢去看旁边的人。他知道今晚怕是逃不过。 只希望不会被打得太狠。 “咕噜……咕噜噜……” 大概是过于紧张肚子也跟着凑热闹,一阵阵的绞痛让阮与书加大手上的力道,小腹已经被他的拳头按压得凹陷,闹腾的肠子一下一下反抗着他的双手。 这叫声让他有点脸红。 阮汉霖自然是听到旁边传来的声响,而他只以为是没出息的家伙肚子饿,才会产生这样的奇怪叫声,这让阮汉霖更加厌恶。 “咕噜噜……唔……” “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对!还会打架。你这样子是想让别人以为我们阮家虐待你连饭都不给你吃饱?” 看着自己的哥哥露出鄙夷的表情,阮与书也只是无奈地笑笑之后缓缓摇头。 阮汉霖自然不会知道阮与书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即使吃下去没过多久也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那些进入肠道的更是肆无忌惮地折磨他,眼底的两片乌青就是晚上被折腾的产物。 趁着阮汉霖不注意阮与书总是喜欢偷偷打量自己的哥哥,因为如果他正大光明地看一定会换来他的白眼。 即使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眼相待,可是出现自己哥哥的脸上依然会让他难受。 他不生气的时候真好看。 阮与书也好想像阮与墨一样对着他撒娇,告诉他自己很难受。 这人是不是也会紧张心疼,是不是也会送他去医院。 想着想着阮与书居然又睡着了,大概是空调吹得有点冷他整个人蜷缩着微微发抖。 “咔嗒……咚……” 等到阮与书恢复清醒时已经双膝跪在地上,阮汉霖本想着解开安全带以后把人拎出来可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死。 “起来!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与以前大相径庭,阮与书局促地站在门口,他已经有八年没有进过身后的这扇大门。 “汉霖啊……这是怎么了?” 看到阮汉霖把阮与书提进来张姨就知道准是这小子又闯祸了。 “小墨等你半天饭也做好了,洗洗手先吃饭吧!” 今天本是阮与墨出院的日子,都怪这个惹祸精害得他分身乏术,想到这儿阮汉霖更是没有好脸色。 第6章 家有家法 张岚本以为借着吃饭的由头能帮阮与书挡过一劫,可看着跪在那两张遗像下的身影,还是忍不住的心酸。 他也还是个孩子,哪怕让他坐下来吃口饭呢。 “汉霖,要不让小书也先吃饭吧!” “还有脸吃饭?让他在爸妈面前反省反省为什么进局子。” “什么?小书……唉!” 张岚只是知道阮与书这孩子从小活泼好动,与阮与墨的性格大相径庭,但是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这么叛逆不服管教。 “哥,再怎么样也得让人吃饭吧!” 阮与墨放下碗径直走向客厅拐角处的隔间,那里供奉着爸妈的遗照。而瘦弱又孤单的身影端正地跪在那里,看起来无比的虔诚。 “去吃饭吧。” “我不饿,小墨快去吃吧,多吃点吃得壮壮的。” “你又打架了?” 阮与墨这时才看清阮与书的脸,额角发青好像鼓出一个包来,嘴角则是青紫的,看样子战况惨烈。 阮与书没有回答,只是心虚默默低下头。即使面对自己弟弟的质问他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 他又闯祸了。 又闯祸了。 “哎!算了,吃饭去!” “不用不用,我不饿,真的,你快去吃吧!” “阮与墨你要是再不回来吃饭我就让他再跪上几个小时。” 这次阮与书甚至不敢出声,只是露出无奈的苦笑之后示意阮与墨赶紧回去吃饭。 等到阮汉霖转头,看到只有阮与墨一人回来时才安心吃饭,量那小子也敢违背他的意思。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阮与书吞咽了一口口水润润嗓子。 可嗓子好像干涩到连口水划过都是一阵刺痛,胃也早就饿得绞痛,他依旧挺直腰板。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与爸爸妈妈的照片再近一点儿,当年的事发生之后阮与书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妈的照片,甚至每年去扫墓他都不允许前去。 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婉那个男人则一脸严肃,可阮与书知道那是装的。 阮晟是个很和蔼的人,即使他小时候很是调皮爸爸也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但现在他宁可当初爸爸打他骂他,这样也许他们还在…… “知道错了?” “知道了。” “错哪儿了?” 阮汉霖站在阮与书的身后语气冰冷,子不教父之过,长兄如父,今天他要好好教训胆大包天的小子。 “不该打架。” “今天为了钱可以替别人打架,那以后没钱了,是不是就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还撒谎骗老师说生病!” 阮汉霖越说越气,直接一脚踹在阮与书的后背。那人跪在地上没有一丝防备直接朝前扑过去,撞在大理石地面的肩膀仿佛要散架一般。 “起来!” “哎呦!汉霖!哪有这么打孩子的,打两下就行了,快收起来。” 张岚收拾餐具的间隙就看见阮与书被踹倒在地,显然阮汉霖一点没有吝啬力气,光那“咚”的一声就听得张岚心惊胆战。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忍不住上前阻拦,她看见阮汉霖在解皮带。 “就是因为之前少教,现在才无法无天。趴好!” 阮汉霖手里的皮带在阮与书眼里就是一条食人血肉的毒蛇,记得他刚搬到仓库的时候,以为等哥哥消气,自己撒个娇阮汉霖就会原谅他。 可那人几乎把他当空气一般,他只会对阮与墨关怀备至。当时阮与书气极迁怒于阮与墨,将他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虽然只有四级台阶正常孩子最多也就磕破点皮,可那时的阮与墨才出院不久,这一推让他又在医院住了三个月。 那一次阮汉霖也是解下皮带,让他趴在台阶上一下一下地挥动。 开始只是落下来时一阵阵的刺痛,慢慢转变成火辣辣的疼痛,最后每抽打一下阮与书都怀疑是不是连着肉一起掀开。 他不知道被打了多久,只是记得哥哥他没有回头就离开了。 张岚自然是去医院照顾阮与墨,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趴在台阶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那间小房子的,他只记得那个晚上很黑连月光都吝啬照亮他……他很怕。 一后背的伤对于年幼的阮与书来说除了疼也别无他法,阮汉霖忙于照顾住院的阮与墨,张岚每天会给他留点吃的放在门口,这让阮与书觉得自己像一只狗。 还是丧家之犬。 自从那以后阮与书就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了,以前总是围着阮汉霖撒娇耍脾气,也是自从那次之后,他对叫了六年大哥的男人避而远之,他怕挨打也怕疼。 这次阮与书学聪明了,他趴下的同时掀开衣服,这样被抽打的衣服碎屑就不会粘在伤口上,处理起来应该会容易一点儿。 看着眼前人娴熟的动作阮汉霖更是怒从中来,看来是打架打得有经验了,都知道把衣服掀起来了! “啪!啪……” “唔……呃……” 阮与书知道大哥厌恶他,可是没想到原来他已经恨他入骨,连动手都不止是皮带那么简单。 这次他直接用得是有金属卡子的那一边,在空气中挥动猎猎生风。 每次击打在阮与书的皮肉上,他都要屏住呼吸才不至于呜咽出声,如果那卡子不巧敲在他的骨头上,就会发出“咚咚”的声响。 “别打了,再打下去孩子都让你打坏了。” “张姨,这小子现在不管,以后就了不得了。” “那也没有这个打法儿。” 张岚听着那一声声鞭打,就不见那孩子求个饶说两句软话! 真是个倔脾气! 阮与书死死咬住嘴唇,他知道即使自己求饶也不会有人怜悯他,何必自取其辱呢。 “哥!你是想打死二哥吗?你这样对得起爸妈吗!” 阮与墨突然对着他们的方向大吼,阮汉霖一个失神没有掌控好方向,这一皮带直接扫到了阮与书的肋骨上。 “咚……呃啊……” 这时阮汉霖才发现他一直用着带有卡扣的一端在抽打,仔细一看背后的皮肤已经泛着青紫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一条条肿胀。 第7章 梦魇 逐渐偌大的房间开始变得安静,没有挥动皮带的声响也没有了阮与墨的吼声,甚至听不到阮与书低声的喘息。 阮与墨见哥哥停了手转身怒气冲冲地上了楼,他不懂为什么大哥那么讨厌阿书。 虽然他六岁之前的记忆被封存,可他感觉阿书不是坏人。他看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反倒是大哥永远那么凶神恶煞。 阮汉霖看着上楼的小家伙气得不轻,怕他身体难受也就跟着上楼,阮与书依旧趴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起来。 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屋休息一下。 真的好疼好累。 “小书快起来吧。你哥他走了。” 听到张岚的话阮与书才勉强起身,只是还没等直起腰就看见地上滴上了汗液,他用手胡乱的涂抹着嘴上还念念叨叨的。 “对不起张姨我把地弄脏了,我擦干净。”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与阮与墨的细皮嫩肉不同,这只手是黝黑且粗糙的。大概是过于消瘦的缘故连手背的血管都是高高凸起的,看起来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小书张姨扶你起来,别擦了!等下张姨打扫就行。”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我想歇一会儿。要是大哥还想打的话张姨你叫我一下好不好?我有点儿累。” 虽然他此刻盯着张岚的脸,可她能感觉到他的双眼迷离失焦,全身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回去吧!” 阮与书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他甚至不敢挺直后背。不然再弯腰也会是一次凌迟,这都是他之前打架总结出来的经验。 等到出了大门,七月独有的热浪扑面而来阮与书才回过神,刚刚急着逃离都没有多看两眼爸爸妈妈。 小屋里有这特有的霉腐气息,那床被子也早就返潮摸起来有一点粘手,可阮与书依旧把他围在了身上。 三十几度的高温下他依旧感觉到冷,冷汗顺额角流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从水里刚捞上来。 他也并没有说谎,找班主任请假时他的确是发烧的,所以才那么容易混了出来。 即使是现在他的身上也是烫得骇人,只是没有人察觉。 连与他接触好几次的阮汉霖都没有发现,他永远都是可以被忽略的那个。 “唔……好冷……妈妈……我……想你。” 此刻的阮与书只希望夜晚快点降临,这样逼仄的房间就不至于如此闷热,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喘不上气,呼出的气体打在他的皮肤上都是滚烫的。 阮与书睡着时总是喜欢下意识地缩成一团,这样好像有人在保护他。好像有人在抱着他,好像没有被抛弃。 阮汉霖再次下楼时已经哄睡了阮与墨,而客厅里空无一人。厨房里准备明天早饭的张岚看他好像在寻找阮与书的身影,只好上前解释。 “汉霖,我先让小书回去了,你怪张姨也好烦张姨也好,这些话我也要说。他还是个孩子你就饶了他吧,好不好?再打真的把人就打坏了。” 不知为何阮汉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张姨替那小兔崽子开脱的话在耳边回荡。 做错事还不能管他了? 这小子真是让他头疼,一母同胞小墨就乖巧听话,偏偏那人学习不上进也就算了,还天天惹是生非。 可一想晚上的时候他打得那样狠,阮与书却不吭一声倔得像头驴一样,他要是求饶阮汉霖还能一直打他不成。 最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阮汉霖竟走到了那间小仓库的门口。现在已经凌晨一点,站在这门口阮汉霖却直直地驻足良久,难道自己是梦游? 自嘲般摇摇头阮汉霖准备转身离开,可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这么晚了阮与书在和谁说话? 是在打电话? 他不知道的是阮与书根本没有手机。 即使在睡梦中阮与书依然发出了难耐的呻吟,被抽打过的后背火烧火燎的疼,不能平躺他只好趴在床上。 可高烧烧得他呼吸急促,这个姿势无疑放大他身体的不适。被压住的肚子也开始凑热闹,肚子里没有一点儿存货却绞痛得厉害好像被人捏在手里不停地拉扯拧紧。 “呼呼……疼……好疼……别走……” 阮汉霖带着疑惑慢慢靠近那扇破旧到推开就会吱呀作响的铁门,轻轻推开发出不小的响动,吓得他停住动作却发现阮与书并没有察觉。 进到室内凭借着多年前的记忆找到灯绳,这是很老旧的开关装置,阮汉霖拽了几次灯都没有亮起。 他好像想起来,这间仓库过了十点就会自动断电。 以前他看着早早漆黑的小屋,只是以为阮与书习惯早睡。 “唔……呜呜……”细弱的闷哼从黑暗深处传来。 “阮与书?” 阮汉霖以为床上的人被吵醒,叫了一声却没有反应。 他轻手轻脚靠近床边发现阮与书斜躺在床上,头缩在墙角脚搭在床边,这个姿势其实是阮与书坐不住,才歪歪扭扭地倒下形成的。 “阮与书?” 这次阮汉霖掀起被子一角,可手刚触摸到被子他就嫌恶地皱了皱眉。 那被子已经潮湿到粘手甚至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如果阮与书清醒着看到这一幕估计会很难过。 他洗过衣服尽量晒在阳光下,可总是有阴天下雨的时候他又没有洗衣机,这时候衣服上总是沾染一股怪味。 他能感受到同学老师甚至是挤地铁时路人嫌弃厌恶的目光……可他没有办法。 哪怕阮汉霖将被子全部掀起阮与书依旧没有醒来,这么热的天还盖着被子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阮汉霖伸手推了一下阮与书的腰,可就这一下疼得那人瞬间蜷缩成一团。 “别……别打我了……哥……阿书好疼啊……好疼……呜呜……阿书要疼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把阮汉霖吓得不轻,可床上的人好像是在梦呓。 他轻轻掀开他的校服短袖借着月光一片片青紫映入眼帘,这应该是他下午的杰作,此刻的阮汉霖心里暗暗后悔。 第8章 一问三不知 阮汉霖刚想撂下手替阮与书拉好衣服,却被触碰到的皮肤吓了一跳。 这个温度即使在盛夏的夜晚也是高的吓人,阮汉霖一条腿跪在床上向前匍匐着,将手轻轻放到阮与书的额头上。 “这么烫。阮与书醒醒……醒醒!” 不敢碰他的背,阮汉霖只好拍了拍他的大腿。可除了小声地呢喃外阮与书没有醒来的迹象。 “醒醒!阮与书!” 阮汉霖不禁加大音量,这次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睡梦中的阮与书能感觉到疼痛,他却怎么也醒不来,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一定是做梦了。 没有人会叫他的。 家里没有人会理他,到学校除了惹祸被点名其他时候也很少有人会叫他的。 “唔……哥?” 这声“哥”阮与书叫得极轻,里面好像夹杂着小心翼翼与讨好。 平时阮汉霖很少与他讲话,他也很少有机会去叫他。 “起来,你发烧了。” “哥……” 阮与书终于睁开眼,他的眼睛在微弱月光的映射下亮晶晶的,好像眼底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人虽说是被叫醒,但却没有动只是瞪着眼睛望着站在床边的阮汉霖,这把阮汉霖盯得发毛,背后都浸出了冷汗。 “你怎么回事儿?瞪着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开始有了动作,他缓慢起身但似乎抻到了后背的伤,惹得他紧皱着眉头。 跪在床板上慢慢爬行至阮汉霖的跟前。 “哥,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阿书好疼啊。” 言罢阮与书伸出手战战兢兢地靠近阮汉霖的手,之后像小朋友一般拉住他的食指。 这个动作是阮与书小时候最喜欢的,他总是喜欢牵着阮汉霖,去看他各种调皮捣蛋后留下的杰作。 时隔多年再次被牵住,阮汉霖不禁感叹物是人非。 这下阮与书更加确定这是个梦了,他终于可以把想做的事大胆地付诸行动。 他将头蹭进阮汉霖的怀里像只撒娇的猫儿那样,这个香味儿是阮汉霖身上特有的。 终于可以在梦里抱抱他了。 阮汉霖刚想推开怀里的人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怀里的阮与书突然脱了力仰头就要倒下去。 阮汉霖慌忙收紧胳膊把人抱在怀里,这下他像抱了个暖水壶似的。 “真是不让人省心。” 阮汉霖语气中除了烦躁,还夹杂着莫名的心疼。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 张岚听见响动披着衣服往外走,结果就看见阮汉霖抱着裹在被子里的阮与书大步走过来。 “张姨给李文打电话,让他带些退烧和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没做停留阮汉霖径直把人抱进自己的卧室。 “我知道为什么半夜叫我来了,你这是怕送医院人家控诉你家暴吧?你这真是往死里打啊。” 李文看着阮与书背后的伤倒吸一口凉气,更何况孩子烧得厉害,拖下去恐怕到明早非要烧出肺炎不可。 “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要是故意的,我是不是就得来帮你埋尸了?” 阮汉霖本以为他说发烧是为了骗老师蒙混出学校,谁能想到他真的发烧了。 “他这几天有没有和你说哪不舒服?” “不舒服?老师说他发烧了。” 李文白了阮汉霖一眼之后继续检查阮与书的情况,可毕竟身边没有仪器他也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查看. 即使是这样,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阮与书身体的不对劲,显然阮汉霖这个哥哥当得一点都不称职。 不过想来也是,要是称职的哥哥也不会把人打成这样。 “除了发烧有没有和你说过肚子疼或者胃疼之类的。” “那倒没有,不过我看他一直捂着肚子。” “废话,这用你说。这几天他都吃什么了?” 李文的这个问题彻底把阮汉霖难住,他怎么会知道阮与书吃了什么,这人都是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我不知道,你就直说怎么回事儿吧!” “你自己听听这个肠鸣音。肚子里估计难受着呢!他发烧也是和炎症有关,这几天有没有吃什么变质的东西或者消化不良。” 听李文这么一说,阮汉霖突然想起那天放学的时候,阮与墨把路边摊的东西也给阮与书吃了。 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阮与墨都住院回来了他才发病? 阮汉霖把这事儿如实告知李文,这下李文的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见过不负责的,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哥哥。 一个都发病送医院了,对另一个却不闻不问。阮与书的血压都开始偏低,显然是拉了几天了。 “我……他也没和我说,我怎么知道。” “他不说你看不出来?看看这脸色再看看这嘴唇都咬出血了……唉!” 阮汉霖家的事儿作为高中同学的李文也是知道一点儿,他知道阮汉霖对这个弟弟不上心,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管不顾。 “我把针先扎上,如果明天早上还是没有退烧,或者还一直拉肚子带他来医院,我给他检查一下。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您虐待他的。” “我……不是虐待只是管教一下。”阮汉霖反驳的声音明显心虚。 “好好好,管教!那就麻烦您这几天先别管教了,让他好好养养身体。” 送走李文阮汉霖让张岚也去休息了,毕竟明天早上还要给去上学的阮与墨做饭,而且时间实在是不早了。 阮汉霖站在自己的卧室里却有点局促,因为此刻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即使输着液这小子依旧紧蹙眉头一直在冒冷汗,阮汉霖进到卫生间打湿毛巾盖在他的脑门儿。 之后轻轻把手伸进被子。 果然肚子就像李文说得那样,一直在剧烈地蠕动在他手下翻搅不停。 “唔……呃嗯……” 大概是肚子上骤然出现了一只手让本来坠痛的小腹舒服不少,阮与书竟开始无意识地抬起腰迎合着那只手。 阮汉霖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手掌微微施力果然小家伙舒服地喟叹一声。 “折腾成这样也不和我说,怎么就这么犟。” 阮与书眼下的乌青说明一切,这几天晚上估计他也许是疼得厉害,也许是腹泻折腾得睡不着,哪怕是现在也睡得不安稳。 第9章 短暂的拥抱 阮与书只觉得头重脚轻,好像躺在一团棉花上身子轻飘飘的,不过身上温度倒降下来不少。 更让他开心的是折磨他几个昼夜的肚子疼竟然缓解不少,好像在梦里有人在给他揉肚子。 而且他还梦到了哥哥。 这可真是一个美梦啊! “用点力……难受……” 趴在床边昏昏欲睡的阮汉霖听到呢喃紧忙坐直身子,好在小家伙只是在梦呓。 都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迷迷糊糊地说梦话,而且现在他的手揉得够重了。他每次按揉都能摸到薄薄的腹壁下闹腾得欢实的肠子,再用力怕把人按伤了。 “别乱动,输着液呢!” 大概是他没有按照家人的要求按揉,小家伙抬起自己的手就往上按,那只手上还扎着针呢。 阮汉霖只好躺在他身边把人禁锢在怀里,防止他两只手乱动伤了自己,而放在肚子的手更是一刻也没敢停。 时间转眼到了凌晨三点多,该输的药也输完了,阮汉霖拔好针转身出去倒了杯水。一是因为自己口渴,二则是怕阮与书醒来之后想喝水,索性提前准备一杯。 房间里的阮与书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没有燥热的温度没有嗡嗡作响的蚊虫,也没有让他彻夜难眠的疼痛。 这样舒服的环境还没有享受多久,阮与书猛地睁开眼,瞪着华丽的吊顶他有点发懵。 这还是在梦里? 可为什么疼痛感如此真实。 阮与书两只手瞬间聚拢到小腹,里面已经开始了起伏,这种状态下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泻出来了。 他想坐起来,可高烧之后无力的身体加上柔软的床垫,让他试了几次都起不来身。 “呃……肚子……好疼……” 连绵不绝的绞痛让阮与书的手不敢用力去按压肚子,不然非失禁不可。 环顾四周阮与书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家里,而除了大厅他还熟悉一点之外,其余的房间他几乎忘了是什么样子。 再这么下去他要忍不住了,拽着床单用力勉强起身,手里的布料光滑柔软,如果弄脏了肯定会被打的。 想到这儿阮与书跌跌撞撞趴下床摔在了地毯上,这地毯也不能弄脏,于是他费力地往外爬去。 其实阮汉霖的卧室是有卫生间的,只是阮与书不知道。即使知道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他也是不敢进去的。 肚子与冰凉的地板亲密接触,校服早就折到了上面。皮肤暴露在外凉气不停地钻入腹中,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儿的脸色此刻又变得惨白。 阮汉霖端着水上楼,即使到了二楼拐角他也没有看见地上的人,直至快到卧室门口他才发现地上匍匐着一个身影。 这小子真是在作死,晕着的时候还算软乎乎的听话,这一醒来就找不痛快。 “爬出来给谁看呢!非得要展示一下你宁死不屈的精神?怎么?想趴回你的仓库去?我不拦你要死死远点儿!” 阮汉霖瞧见阮与书没出息的模样就一股无名火,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耐烦。 阮汉霖以为地上的阮与书是在因为晚上被打而闹别扭,既然他这么想回到那个破仓库,他也不拦着顺便侧过身给他让路。 本来垂着头一心想往前爬的阮与书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抬头,这句话字字带刺他还是扯出难看的笑容。 因为他根本听不清阮汉霖说了些什么。耳边嗡嗡的响,逆着光也看不清这个高大男人的表情。 阮汉霖穿着睡衣,可依稀可以看清他宽厚的肩膀和被衣料遮挡住的健硕肌肉。 大哥的怀抱一定很温暖,被他保护着肯定没人敢欺负自己也就不用总是挨打,也不至于要自己打回去这么恶性循环。 其实他不喜欢打架,可是那些人知道没有人替他撑腰。 每次叫了家长别人的爸爸妈妈都会很快赶到维护自己的孩子,只有他在角落里被指责有时候还有被他们打。 他只能靠自己的拳头来保护自己。 在旁边冷眼相看的阮汉霖只见那人缓缓抬头,像一个刚会抬头的婴儿一般费力,甚至还摇晃了几下。 最后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笑着笑着他的眼角浸出了晶莹的液体。 阮与书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肚子也绞痛得厉害,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大哥的冷言冷语消耗殆尽。 阮汉霖眼睁睁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蜷缩成了一团,膝盖死死向上顶着两只手也攥紧拳头没入小腹。 “阮与书松手!怎么回事儿?肚子又疼了?” 手里的水杯被随手放到旁边的架子上,捞起地上的人能感觉到他浑身泛着凉气。 “卫生间……我……我忍不住了……肚子疼……” 事发突然纵然是阮汉霖也愣在了原地,扭头一看那人身后已经洇出淡淡的黄色,而且范围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汉霖这是怎么了?” 张岚开门就看见阮汉霖蹲在地上半抱着阮与书,这大半夜不好好睡觉怎么会在这儿。 “没事儿,张姨你快去休息吧!” “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不用。” “那……有事要叫我。” 张岚一步一回头最终还是进去了,阮汉霖也松了口气。 因为他刚刚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往深处钻了钻,想来他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现在出糗的样子。 “能起来吗?” “能……唔……” “就嘴硬吧!” 明明疼得说话只能发出气音还一个劲儿的逞强,阮汉霖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将人抱起可难以避免会触碰到后背的伤,果然还是听到怀里的人疼得直吸气。 到了卫生间阮汉霖就将人扒个干净,阮与书被按到马桶上低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有点不好意思,好在阮汉霖立马用浴巾将人包裹起来。 这屋子里夏天空调温度开得低,他怕把人再冻着还伸手抻了抻浴巾的边角,确保把人裹严实了。 阮与书却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温暖的怀抱,就再次被冻得瑟瑟发抖。 第10章 拉到虚脱 阮与书扒下来的衣服被阮汉霖嫌恶地扔在角落,鲜活的表情却落入阮与书的眼里,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他赶快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打在浴巾上,不得不说这浴巾吸水性极好,那没用的泪水瞬间就被吸收。 记得小时候大哥从来不会嫌他和小墨脏的,他不喜欢的食物尝一口之后就会丢给阮汉霖,那人毫不嫌弃都会吃掉的。 即使这几年小墨生病吐到他身上,他也丝毫不在乎,现在大哥只是单纯地嫌弃阮与书而已,因为他实在是太脏了。 阮汉霖自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的情绪变化,他转身站到他面前用命令的口吻与他交谈。 “等会洗完澡再出来。还有那些衣服扔掉。听到没有?”见那人一直耷拉着脑袋阮汉霖有点不爽。 “嗯。” 直到传来了关门声,阮与书才开始张大嘴巴用力喘气。 太疼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每次呼吸肠子好像在被凌迟,小腹鼓胀凸起可能因为刚刚受凉竟一时泻不出来。 阮与书像一只虾米佝偻着背将胸腔死死贴在腿上,再把拳头抵在小腹,这个动作是他在无数次疼痛中总结出来的。 “等会洗完澡把衣服换上。诶!你怎么回事儿?” 阮汉霖出去拿来一套自己的睡衣,虽然他穿着可能有点大,可也不能让他光着出来。 结果再次推门而入就看见那人一小团缩在马桶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身子还抖个不停。 “来,让我看看怎么了?肚子还难受啊?” 见身前的人蹲下来阮与书突然抖得更厉害,晕乎乎的脑袋用力地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又闯祸惹他不高兴。 “别……别打……疼……”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后边带上了哭腔,阮汉霖慢慢托起他的头与他平视。 大概是发烧又哭得缺氧小脸憋得通红。 他已经忘记小家伙上次在他面前哭是什么时候。 “不打你,别哭了。” “阿书好冷……好疼……” 肚子本就胀痛难忍,坐了这么久阮与书的腿也开始酥麻,身子一歪直直倒在阮汉霖的怀里。 本以为很快会被推开,甚至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结果后背被一只大手不停地摩挲着。 “别按,让我摸摸。” 阮汉霖耐着性子小声地征求小家伙的同意,然后把手覆上汗涔涔的肚子。刚刚他看着这人已经瘦到后背的脊骨都是突起着,可此刻小腹却是胀满的。 “刚刚解决出来了?” 阮与书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得无力地摇摇头。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肚子上的热源骤然消失,阮与书却愣在那里。 温暖可靠的怀抱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经失去了。 阮汉霖也是好心,以为喂他一点热水会舒服些。可哪成想那水进到胃里之后打了个转儿,就被阮与书吐出来,还惹得小家伙开始胃痉挛。 “呕……咳咳……哥……” 这声“哥”听得阮汉霖有点心疼,他真的不知道小家伙现在喝不了水。 不然他也不会强制地喂下去,结果现在他疼得揪紧了裹在身上的浴巾不撒手。 “哥……不喝……胃里难受……” “好好好,不喝不喝。” 直到被阮汉霖的双臂再次抱住,阮与书才安稳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虽说输了液可这病症拖得太久阮与书一时间还是很难恢复。 “咕噜噜……咕噜……” 每次响亮的肠鸣之后阮与书的身子就会弯上几分,纵使是阮汉霖这样的钢铁直男也明白了他此刻的状态。 “我帮你揉揉放松一点儿。” 这是阮汉霖十二年以来第一次与阮与书如此近距离接触,一转眼他就长大了。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一家五口其乐融融也曾经是他的梦想。 阮与书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在乱窜他一用力果然开始排气,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在卫生间即使开了换气也收效甚微。 阮汉霖虽然一直照顾体弱的阮与墨,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肚子可以胀得那么硬,每次按揉都像在摸一块石头。 原来一个人可以疼到连呼痛嗓子都是沙哑的,每次绞痛之后都会小声啜泣。 “要是疼得受不住就和我说,送你去医院。” 看着阮与书疼成这样阮汉霖有点着急了,万一是什么严重的病耽误最佳治疗时间可怎么办。 “没事儿的……哥……没那么严重……” 阮汉霖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这小子骗了,嘴上说着不严重最后却拉到虚脱。 后来阮汉霖帮他冲水的时候看见里面都是像蛋黄酱一样的漂浮物,而怀里的人已经疼得脱力。 匆匆把人洗干净抱到床上,那睡衣也根本没用上。阮汉霖给他换了一条新内裤,直接把人按进被子里。 “把头搭在床沿,我帮你吹干。” 阮汉霖难得对阮与书有些许耐心。 “不……不用。” “不然被子都被弄湿了。” 此话一出阮与书眼里的光亮瞬间泯灭,他像一只提线木偶任由阮汉霖摆弄。 如果时间能静止在这一秒就好了,真的好幸福。 头发吹到一半的时候阮与书就已经是强打精神,等到吹完这人早已经睡着了。 看样子应该是那些药有了效果,阮汉霖用被子把人围好转身进了卫生间。 里面的味道还没有散尽,地上还有阮与书呕出的清水,可谓是满地狼藉。 阮汉霖将地面还有马桶收拾干净,目光落到那堆衣物上,本来想直接丢进垃圾袋可那校服还得穿。 要不再买套新的? 最后阮汉霖竟鬼使神差般捡起了地上的衣物,内裤里已经沾染上些许黄色还有很多颗粒状的排泄物。 但当阮汉霖看到内裤上破的洞时感到既好笑又心酸。 将内裤丢掉又把裤子浸泡进盆子里,在手洗和机洗之间不断的徘徊犹豫。最后阮汉霖还是戴起手套认真地搓洗着那条裤子。 虽然满脸嫌弃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此刻他觉得自己活像个被熊孩子闹腾到无语,还要任劳任怨的老妈子。 第11章 不可以上学了吗? 生物钟是个神奇的存在,例如现在阮与书躺在舒适的床上,可到了五点他几乎是瞬间睁开眼睛。 如果五点不起床他就赶不上早班车,那么就意味着今天会迟到,迟到的后果就是被通知家长。 虽然阮汉霖对他的存在视如空气,可他还是莫名的畏惧被告知家长这件事。 顾不得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阮与书迅速起身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旁边只有一条浴巾。 折腾一晚上他现在口干舌燥,肚子也在隐隐作痛只好围上浴巾,希望能快点回到自己的小屋。 阮汉霖洗完衣服已经是近四点。这个时间他也睡不着,给阮与书掩了掩被子,怕打扰他睡觉索性就去了书房。 揉了揉眉心抬眼望去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而隔壁窸窸窣窣地也开始有了响动。 想来应该是阮与书醒了。 “鬼鬼祟祟地围着浴巾干什么呢?”显然是明知故问。 “我……我找不到衣服了。” “啧。小点声儿,别把小墨吵醒了。” 阮与书识时务地闭上嘴,他的头很疼,记不清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能感受到对面的人情绪不好,这个时候道歉是最正确的选择。 “对不起,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了,我以后不会了。”阮与书觉得自己语气真诚目光恳切,应该会被原谅吧。 阮汉霖皱着眉看着阮与书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他是什么毛病?都不知道穿鞋吗? 没穿衣服就乱跑,这要是张姨看见成何体统。 “进去!” 阮与书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拽着胳膊扔到床上,他有点茫然地仰起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再睡一会儿,早饭想吃什么?今天不用去学校。” “啊?不可以上学了吗?” 听到这话的阮与书瞪大眼睛,他昨天晚上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惹得他如此生气。 不可以上学了。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我说你今天可以不去学校,我会给你请假。你要是平时再敢逃课,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阮汉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每个字。 “以后不会了。” “还敢收人家的钱,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见阮汉霖越说越生气,阮与书就知道估计还得挨一顿打,看到阮汉霖伸手过来他直接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要睡你好歹到床上去行不行?” 阮汉霖简直要被这小子给气死,现在是打也打不得,骂他还怕他难受,只好先把人按回到床上躺好。 “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床上残留着阮汉霖的味道,阮与书抻过被子用力地嗅了嗅,这个味道让他安心。倦意也随之而来,希望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阮与书放松下来再睁开眼,时间已经到了九点,连滚带爬地下床发现旁边放着一套衣服,床头还放着一杯温水。 “小书醒啦?饿了吧。想吃什么告诉张姨。” “张姨,我哥呢?” “汉霖去公司了,找他有事?”张岚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阮与书。 “没有没有。”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摆到阮与书面前,这要是在平时他早就大快朵颐,可现在他嘴里泛苦实在是吃不下。 早上的馄饨阮与书就吃几口,结果没过半个小时全都交代给了马桶,张岚想给阮汉霖打电话却被阮与书制止了。 这眼看着午饭阮与书也没动几口,喝了几口汤都是勉强咽下去的。 “张姨我不太饿。” “我还是给汉霖打电话吧,他交代过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他。” “我再吃点儿,不用打电话。” 看着碗里的米饭还有张岚夹给他的菜,阮与书像下定决心,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最后咽不下去还喝了几口汤。张岚看着他像咽毒药似的,赶紧抢下他手中的碗筷。 那些逞强着咽下去的饭菜堵在胸口,惹得阮与书一直吞咽口水。 他怕被阮汉霖知道,这点小事都要烦扰他,恐怕他会更加讨厌自己,所以一听到张岚要通知阮汉霖他才会有如此反应。 “咳咳……呕……” “小书,怎么了小书?” “对不起……咳咳……我忍不住……我等下收拾干净……呕……” 本来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张岚听到难受的呕吐声,擦了手赶快出来。 结果就看见阮与书手撑着沙发弯着腰,地面上还有一滩呕吐物,那人却一直在捶着胸口。 她上前去替人边捶背边询问情况,却被阮与书的道歉弄得有点心疼,明明是亲兄弟阮与墨生病时大家都簇拥在旁。 而这个孩子恐怕以前就是自己默默忍受,即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还一直为了弄脏地板而愧疚道歉。 “没事的,等下张姨收拾就行,你还想不想吐?我们坐下好不好?” 漱过口后阮与书无力地瘫在沙发上,身上一阵阵发冷。好像每根骨缝都冒着凉风,哪怕是动一下浑身都是酸痛的。 在张岚的强制劝说下阮与书才放弃自己收拾一地狼藉的想法,张岚打扫的时候发现饭后吃下去的药,都没有消化就被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这可不行。 吃不下药恐怕会越来越严重的。 接到家里的电话时阮汉霖正在开会,安排好手中的事项后就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盖着被子依旧瘦弱的身影,张岚本想把他弄到楼上奈何体力不够,又怕把人摔着就只好抱来一床被子寸步不离地看着。 “张姨,他怎么回事儿?” 阮汉霖压低声音怕吵醒睡着的人,边说边把手覆到了阮与书的头上。 “早上吃了几个小馄饨就都吐了,到中午吃下去的饭和药也都吐了。我怕把孩子耽误了就赶紧给你打电话。” “上午怎么没通知我?” “他不让啊!我刚刚给你打电话都是偷偷的。” 阮汉霖白了熟睡的阮与书一眼,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我先抱他上去,张姨你煮点面加点青菜。” 阮汉霖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小家伙又烧得像个火炉一样。 背后的伤被触碰后阮与书发出小声的呻吟,把头往阮汉霖的肩膀处靠了靠,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非得要我赶回来才听话是不是?嗯?” 明知道怀里的人不会给出回应阮汉霖还是像逗小孩子一样问个不停。 第12章 找不到了 阮汉霖即使对待他拍来的古董花瓶都没有如此谨慎,怀里的人后背不能挨到床也就不能平躺。 他先用腿把几个软枕铺在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让人靠着软枕侧身躺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阮汉霖觉得比健身还有效。 阮与书在睡梦中感觉失去了倚靠,他立即伸出手胡乱抓着,越抓不住越着急。 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想抓住点儿什么。 哪怕以前在小仓库他只会从噩梦中两手空空地醒来。 阮汉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阮与墨难受的时候会一直不让他走,但是坐在旁边就行。 这小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思索片刻他毫不犹豫地伸过去左手让他抓着,果然抓住东西后阮与书平静不少。 “汉霖,小书怎么样?好点没有?” “张姨你帮我拿个湿毛巾过来,把他的药捣碎,再拿点糖。” 张岚放下手中的水杯出去,立即按照阮汉霖的吩咐去准备东西,希望那孩子能顺利把药吃下去。 阮汉霖当然知道药捣碎会影响效果。可他现在一点儿药都吃不下肯定是不行的,这么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其实阮汉霖根本没有指望会有回答,结果抓着他胳膊的人瞬间收紧五指,满脸恐惧无意识地嘟囔着。 “不,不去医院。不去……爸妈……别走……不去医院……”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不去。” 阮汉霖万万没想到,原来当年父母在医院离世对阮与书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更确切的说是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当年父母离世,阮与墨也重伤住进ICU,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忙着父母的后事和祈祷等待阮与墨醒来。 那时的阮与书在干嘛呢? 阮汉霖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段时间里有阮与书的画面。 最多的时候他好像就坐在花坛边垂着头,没有人问他怕不怕,也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爸爸妈妈。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好像一眨眼就到了今天。 床上的人开始急促地呼吸,眼泪顺着眼睛匆匆滑落。 这两天他看到了阮与书这么多眼泪,爱哭的小家伙在一个人的日子里,是不是也偷偷哭了很多次呢? “阿书不哭,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勺子里的粉末兑上水就变成了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就让人望而却步。但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阮与书灌进去。 苦兮兮的药刚进到阮与书嘴里他就本能地往外吐,弄得衣服还有被子边缘上都是药糊。 “啧!再吐,再吐我可就动手了。” 阮汉霖只是随口一说,他知道阮与书现在听不见,可令他惊讶的是小家伙好像听明白了他恶狠狠的威胁,皱着眉把嘴里的药咽了下去。 也顾不得惊讶阮汉霖紧忙舀一勺糖送进阮与书的嘴里,又舀几勺水慢慢喂给他。 “你啊!真是……” 接下来的话阮汉霖却不知道怎么说。说他听话,他打架斗殴逃课什么都干,可说他不听话,他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吃过药后阮汉霖每隔半个小时就给阮与书量一次体温,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温度逐渐降下来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是一直被禁锢的胳膊却早已经麻木。 “我们先松手行不行?胳膊都麻了。” 阮汉霖边小声嘀咕边慢慢往外抽胳膊,还没等胳膊完全解放出来床上的人竟先撒开了手。 阮汉霖赶紧甩了甩失去知觉的胳膊,这酸爽直冲脑门儿。 “唔……呃……” 周围是一片黑暗阮与书就那么放松一下,手怀里的东西就不见了,又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面无尽的未知。 他朝着光亮走去可好像一直走不到尽头。 他累极了。 要不就停在这里吧。 拯救完自己胳膊的阮汉霖隐约听着床上传来小声的哼唧。 是人醒了? 还是做梦了? “阮与书?阮与书?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醒醒?” 走近才看清床上的小家伙闭着眼,可泪水一个劲儿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好不容易把药喂进去退了烧,这再哭出好歹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怎么这么能哭啊?,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的睁不开了。” 阮汉霖轻轻抚摸阮与书的头想把人叫醒,差不多过了两三分钟阮与书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在他的梦里也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就又站了起来想继续赶路,结果一下子摔进一个洞里。 他在失重感中醒来。 “我找不到……找不到……” 阮与书的胡言乱语把阮汉霖吓得不轻,以为把他脑子烧坏了。 “找什么?什么丢了?” 阮汉霖一头雾水,只得不停安抚紧抓着他不放的人,让他自己说出要找什么。 “我……我找不到路了。” “做噩梦而已,你这不是好好的在床上。” “嗯?在……在床上……” 看着阮与书晕乎乎的样子竟生出几分可爱来,他好像很少露出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可见到阮汉霖和阮与墨后又总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醒了就吃点儿东西,我让张姨煮了面。” “不……不行……咕噜噜……” 侧躺在床上的阮与书把腿瞬间拱到了肚子上,直挺挺的人瞬间圈成半圆状。 两只手又重重地叠按在小腹,阮汉霖听到被子下传来的肠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那些没有吐干净的食物,此刻已经转化为折磨他的秽物在肚子里闹腾呢。 “自己能去吗?” “嗯。” 嘴上答应的利索,可到自己站起来后阮与书才发现虚弱的身体一直在打晃。 还没走上两步就直接栽倒,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阮汉霖三步并做两步把人抱到马桶上,趁人还呆愣着直接替他扒了裤子。 “怎么?还要我伺候你拉肚子?” 听到这话后阮与书才匆匆坐到马桶上,紧接着小腹猛地一抽。 “啊……好疼……” 阮汉霖本想着出去等他,可看他的样子是进退两难,这万一要是不小心摔下来估计肯定要进医院了。 第13章 总是被遗忘 阮汉霖发现这人有个毛病。只要是疼得厉害就习惯性地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就像现在眼看着嘴唇被咬得发紫也不松口,这等下非要冒出血珠不可。 “松嘴,再咬就破了。” 可是阮与书怕那人嫌弃他病病殃殃的,所以他不敢发出声音即使现在那人命令他松嘴,他也是不敢放松。 “不听话是不是?嗯?” 直到听到阮汉霖略带威胁的反问阮与书才张开嘴,一排整齐的牙印印在他的下唇,尖牙之下已经冒出了丝丝血迹。 “这都是什么毛病?你看看咬成什么样子。” 阮汉霖边严厉批评边用纸巾轻轻擦拭阮与书的嘴唇,他知道这人还难受着,因为没有经过摧残的上唇透露出病态的苍白。 “要不要喝点水?” “不渴。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等会儿会收拾干净的。” 又是讨好又虚假的笑。 “还有谢谢你帮我洗衣服。谢谢。” 刻板又疏离的语气,打破了阮汉霖生出的那点儿怜悯。这人不是小墨,他不会与他撒娇。 他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儿一遍又一遍地道谢,这在阮汉霖看来,不过是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懂事而已。 阮汉霖没有回话,只是干净利落地转身后重重关上卫生间的门。 这次阮与书连他的背影也看不到了,没有了阮汉霖在身边阮与书两只手死死插进小腹。 他要快点解决干净,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小屋,不然大哥该生气了。 想到这儿阮与书开始用着蛮力向下挤压,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食物没有消化完全让他的肠子备受折磨。 冷汗一滴滴从额角流下,阮与书赶紧抬手擦干净,就好像自己的汗液是会污染这里的环境一般。 阮与书觉得肚子舒服一点,他清理好卫生间又拿好自己的衣服恋恋不舍地走出阮汉霖的卧室。 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就不会晚上被热得睡不着,冬天手指也不会冻得像胡萝卜一样。 也不会因为煤气中毒爬到门外冻得瑟瑟发抖,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大哥只是看他病了,可怜他才让他进来的,他不能得寸进尺。 张岚在厨房忙活,阮与书出去时他隐约听见关门声可等她抬头又没见着人影儿。 回到自己的小仓库,刚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阮与书护紧了手里的衣服。这是大哥帮他洗的,上面还有与他身上相同的香味儿呢。 想到这儿阮与书紧忙找出最干净的袋子将衣服包裹起来。这样一来它就不会被霉味沾染,他就能闻到久一点。 虽然退烧可阮与书身子还是乏得厉害,歪歪扭扭地躺到床上,陈年的破木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声音没有打扰到阮与书入睡,因为他怀里正抱着那件宝贝一样的衣服。 等到阮汉霖端着水杯进到卫生间时里面哪还有什么人影儿,连叠好的校服都没了踪迹。 阮汉霖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是谁教他的礼仪,走的时候一声不吭。可是他忘记了这也是他的家啊。 眼前秘书发过来的文件,阮汉霖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小子刚刚那么难受,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 给他煮的面条还没来得及给他吃? 饿那么久胃一定会不舒服的,身子本来就虚在那个闷热的仓库再中暑可怎么办? 阮与墨一开门就见到大哥风风火火朝他走来,说来也奇怪今天居然是司机去接他。 “哥!你干什么去?” “我……我去看看那小崽子。” “我也去,等等我。” 以前阮与墨是不被允许靠近那间小仓库的,如果被阮汉霖发现倒不会惩罚他,但是会惩罚阮与书。为了不给阮与书惹麻烦,他几乎都是躲着这里走。 门被推开,阮与墨从来没有进过这么破旧的地方,这比车库旁边的那个储藏室还破烂。 环顾一周他终于发现床上的蜷缩的人,那床想来是阮与书长得太快不够长,床尾还接了块木板儿。 “阿书,醒醒呀。阿书。” “哥,你快来看看阿书,他怎么叫不醒?” 阮汉霖本来还碍着面子没想进去,不过目光一直跟着阮与墨到床边。 听到这呼喊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只见那人蜷起腿弯着腰缩成一团眉头紧皱。 “阮与书?阮与书!操!” 这是阮与墨第一次听自家哥哥爆粗口呢。阮汉霖开始后悔在卫生间的时候怎么就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好不容易退下的温度又有点上升的趋势。 “诶?阿书抱着的是什么?” 沿着阮与墨的视线看去那人的确抱着一个塑料袋,可任由阮汉霖怎么拉扯他就是不肯松开最后只好作罢。 张岚看着被阮汉霖抱回来的人不禁有点迷惑,这孩子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张姨把面端上来。” “哎!好。” 轻轻把人放到床上,阮汉霖才敢轻轻拍打他的脸。睁开眼的阮与书眼里尽是迷茫……眼前的人是大哥,难道又做梦了? “醒了就赶紧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再这么烧下去非烧傻了不可。” 阮与书一转头发现小墨和张姨也站在床边。看来这不是梦,他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小书,这是阿姨给你煮的鸡汤面你尝尝可香了。” “我不饿,给小墨吃吧!小墨你吃。” 在阮与书的潜意识里他就不配吃这些东西,况且小墨还在旁边,如果他擅自吃了肯定会挨打的。 记得小时候张姨看他可怜塞给他几颗糖,他舍不得吃想留给大哥和小墨。 结果被阮汉霖误会成他抢了阮与墨的零食,下过雪的天气很冷他就被罚站在雪地里。那双破旧的棉鞋早就不暖和,脚趾更是钻心的疼。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大哥是忘记他还在外面站着,等到张岚接阮与墨回来解释清楚时阮与书已经在雪地里站了四个小时。 可大哥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他说。 他就知道大哥一定是忘记了,不然怎么会让他站那么久。 后来他才懂。 真正在意的事是不会被遗忘的。 第14章 小扫把星 阮与书的回答让阮与墨哭笑不得,他都病成这样还想着把好吃的留给他。 阮与墨只好出言安慰,看样子不然这碗面他真的不会吃。 “阿书你吃吧!我等下就下楼吃晚饭了。等你病好了,我也给你拿好吃的。” 阮与墨朝着阿书比划着阮汉霖看不懂的手势,他好像与他们有代沟了。 “张姨你带小墨下去吃饭,吃完饭记得先写作业。” “知道啦。阿书我先去吃饭了。” 房间里剩下两人,一个居高临下地端详,另一个畏畏缩缩地恨不得躲进地缝儿里。 还是阮汉霖先有了动作,将那碗面条递过去可那人却迟迟没有接。 “大哥你吃吧,我……不饿。” 阮汉霖看着他边咽口水边说出这句话,不禁觉得好笑。他没有回答,只是端着那碗面。 阮与书见状只好接过碗,香味浓郁的鸡汤面,上面还有几片翠绿的青菜。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在学校的午饭虽然能吃饱,可饭卡每个月大哥只会给他充三百元。 在那种学校里,一天十块只够吃碗米饭喝碗汤。 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偶尔他饿得坚持不住就去喝水,喝饱就感觉不到饿了。 太久没有进食又一直腹泻发烧阮与书的双手抖动得厉害,他生怕汤汁溅到价值不菲的被面上。 阮汉霖自然也是看出来他的情况,再这样抖下去,这碗面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 阮汉霖又拿回那只碗,阮与书茫然地抬头眼里尽是不解。 他不能吃了吗? 真可惜那么好吃的面都没来得及尝上一口。 “张嘴。” 张岚把面条煮的很软烂,鸡汤现煮肯定是来不及,好在有之前熬好冻在冰箱里,阮汉霖用勺子轻轻一切面就断掉了。 他将勺子递到了阮与书的嘴边。他现在需要赶快进食,看着脸色惨白估计又低血糖了。 “哥,我自己可以。” “张嘴。” 这口面阮与书根本没尝出味道,阮汉霖一生气他就怕得要死。哪还敢细嚼慢咽,恨不得整碗吞下去。阮汉霖看着他这吃相,则是恨不得把碗扣到他头上。 “慢点吃,饿死鬼投胎吗?” 一碗面见底阮汉霖舀了勺汤送到阮与书嘴边,本来让张姨做清汤的。 鸡汤味道不错,可怕太油腻他吃了肚子难受,这勺汤他都没敢带一点上面的油花。 “吃饱了吗?” “饱了。” “以后离小墨远一点儿,你也不想让他记起当年发生了什么吧。如果他想起来你觉得还会理你吗?” 被阮汉霖投食完毕的阮与书还沉浸在喜悦中,可这句话将他嘴角那一点点弧度打击得粉碎。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忘记了自己是所有悲痛的源头。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被原谅也无法解脱。 “嗯!知道了大哥。”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阮汉霖端着碗离开,下楼参与到了与阮与墨的晚餐中。 楼下的声音传到楼上,虽不清晰可阮与书也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毕竟之前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他就觉得很幸福也很满足了,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待到阮汉霖吃过晚饭上楼才发现,阮与书竟还在直挺挺地坐着,目光落在屋里某处,不知在愣愣地出神想些什么。 路过房门他却没有进去而是闪身进到书房,一是不想见那小子,二则是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 下午的事都被张姨的电话搅和了,也只能现在补回来。 等到阮汉霖处理完所有的文件事务,抬头一看已经九点多,转动一下发酸的脖子,他也准备回房间洗澡休息了。 “你干嘛呢?怎么还坐在那儿?” “我……我这就走。” 阮汉霖入门就看见阮与书还保持着三个小时前的动作。 他就不累吗? 疑问脱口而出反倒让床上的人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在这间屋子里,所以即使后背在隐隐作痛,他也不敢靠在床边只得保持那个端坐的姿势。 “你……算了。躺下睡觉。” “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睡在这张床上是他十一年前最大的愿望。那时候大家都在医院忙碌家里只留有他一人,他很怕就偷偷溜进大哥的卧室,那时候他还在读高中本子习题册堆满书桌。 阮与书就趴在床边才能入睡,后来阮与墨出院了他就被迫搬到了仓库。 进大哥的卧室就成了奢望。 “嗯。你后背伤着今天就别洗澡了。” 果然等到阮汉霖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阮与书已经乖乖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后背还是疼得厉害他只能侧躺着。 阮汉霖上床后开始仔细端详,这个被他忽略了十一年的“亲弟弟”丝毫没有了当年的影子。 当年他翘首以盼爸妈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们也答应下午一定会来。可他等到的却是父母与他的双胞胎弟弟四人出车祸入院的消息。 等到他到医院时,他们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也是强撑着一口气等待他的到来。 “小霖你一定要照顾好弟弟们,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孩子了。” “我的儿子,以后你们可怎么办啊?” 送别双亲后等待他的是阮与墨进ICU的噩耗,对于此刻几近崩溃的阮汉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此时阮与书全身是血的站在他身边,他除了一些皮外伤外并无大碍。 “哥哥,爸爸妈妈去哪了?他们说晚上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哥哥……你怎么了?” 从前一天晚上起阮与书就一直闹着去海边儿,爸妈则安抚他等哥哥参加完毕业典礼全家一起去,而今天出事就是因为从海边儿回来的路上车速过快。 阮汉霖看着这个一脸天真望着他的人,他才是罪魁祸首。 “你怎么不去死?” “哥哥。” “滚!” 从那以后阮汉霖对于阮与书的态度几乎处于无视状态,阮与墨由于当时伤到头又受到惊吓,导致丧失部分的记忆,他不记得那日到底发生什么。 索性阮汉霖让阮与墨也与某人保持距离,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一年。 爷爷奶奶去世得早,而外公外婆几乎从那件事后,也是见不得阮与书。 尤其是外婆,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有几次甚至直接进了医院。 在她的眼中,阮与书就是扫把星克得阮家家破人亡。 第15章 真是娇气 “咳咳……唔……” 阮汉霖还沉浸在回忆里,躺在另半边床的人突然拽紧胸前的被子,开始无意识地呛咳。这时他才发觉阮与书头上冒出亮晶晶的薄汗。 他替人盖好被子,又将空调打开调至二十五度。 开始怕他受凉,一直没敢开空调现。在看来小家伙是有点儿热了。 “呼呼……唔……” 即使做完这些阮与书还是哼哼唧唧的,这让阮汉霖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先是将手探到他头上,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再将手伸进被子,明明头上冒着冷汗身上却是冰凉一片,尤其是胃和肚子那里好像揣了块儿冰。 “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还是胃不舒服?” “嗯……嗯……” 人非但没有回答阮汉霖的问题,反倒抻着他的胳膊将他的大手盖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随即发出舒服的哼唧声。 阮汉霖无奈地摇摇头,他倒是舒服了,可为难了半边身子撑着床的老胳膊老腿。 “来,过来。” 阮汉霖只好轻手轻脚,将阮与书裹着被子从床边挪回到自己身边。明明睡三个人都没问题的大床,小崽子却避他如蛇蝎,恨不得半边身子都到床外去。 也不怕睡梦中把自己摔着。 “哥……吧嗒……唔……” 以为是搬动过程中把人惊醒,谁知低头一看,小崽子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着。顺便还在吧嗒嘴,洁癖如阮汉霖真怕他把口水蹭到自己身上。 “你最好乖一点儿,不然……”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现在打也打不得,骂也是不忍心。 让他滚出去估计这人现在乐意至极呢! 阮汉霖只好无奈地瞥他个白眼又扯了扯嘴角。 二人挨得极近,这样阮汉霖的手即使搭在阮与书的肚子上也能安然入睡。 可他却有点睡不着,小家伙的胃一直在突突地跳动。以这个幅度看来应该很是难受,如果不是困极或者过度虚弱怎么能睡得着? 再往下摸肚子是水软的可却冰得吓人,挨得近小腹传来的叽里咕噜声阮汉霖听得一清二楚。 晚上只吃一小碗的面条他肚子就闹腾得这么厉害,估计消化完全之后还有得闹的。阮汉霖的手轻轻揉搓着冰凉的皮肤,趁着这会儿功夫闭眼假寐。 “唔……呼呼……” 阮与书觉得自己的身体暖烘烘的,就连时不时拧着疼的肚子都安分不少,这让他忍不住朝着热源摸索靠拢。 假寐的阮汉霖感觉身边的人像条大虫子扭来扭去,一不留神自己的被子就被他掀起一角还没等他出言制止那人“呲溜”一下就钻进他的被子。 “诶?唉!” 这能怎么办?只好替人掩好被角将露着的肩膀也用被子盖好,大晚上的睡个觉都不让人省心。 阮汉霖光着膀子,阮与书窝在他的身边,呼吸正好打在他的胳膊上……有点痒。 阮汉霖真是忍无可忍。钻进被子也就算了,偏偏腿也不老实,一直往他身上蹭着。 刚想把人踹出去,那人的脚却塞进他的腿窝,很凉。 这个温度冰得阮汉霖一哆嗦,难怪他一直往自己身上蹭,小家伙是冷了。 直到将阮与书拥到怀里,阮汉霖才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有多不合格,阮与书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有了热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好了好了不冷了。乖乖睡吧!” 可这舒服的姿势也没有维持太久,阮与书就再次发出难耐的闷哼,阮汉霖的手其实率先感受到了他腹中的翻滚,以为按揉就会舒服点儿。 没想到这次愣是把阮与书疼醒,大概是想缓解腹中的痛感他胡乱的抓一把,正好抓住了阮汉霖的胸肌。 “嘶……你这小崽子干嘛呢?” “嗯?哥?我……哎呦……咚!” 阮与书想赶紧逃离这个怀抱,结果刚挨到床边直接仰头翻下去,头先着地时发出不小的响动。 “你折腾什么呢?摔疼了吧?” 听声音,是个好头。 “哥,我……我……” “知道了。我是你请来的保姆吗?” 阮汉霖一边开灯抱起阮与书,一边没好气地揶揄怀里的人,阮与书两只手死死按进小腹,跳动的内脏仿佛故意与他作对一样,非但没有停歇反而翻滚得更加欢实。 “刚才火急火燎地要来卫生间现在怎么了?憋回去了?” 见马桶上的人坐下半天也没有动静只是耷拉个脑袋,这次阮汉霖没有离开反倒先开了口。 “哥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你就是那煮熟了的鸭子。” 阮与书还正在想“煮熟的鸭子”是什么的时候 阮汉霖已经将手抚上了他的肚子,好像在睡梦中也有这么一只手盖在他的肚子上也许那不是梦。 “快点儿解决完,回去睡觉。” 话虽这么说可阮汉霖却丝毫没有再催促他,而是一直耐心地给他按揉。 通过手下的触感他也知道这人现在难受得厉害,每次肠子抽搐一阵之后,阮与书就会稀稀拉拉泻出一点东西。 阮汉霖心里清楚,都是因为拖得太久。小崽子的病情才会不停地反复,思及至此他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肚子都瘪了。那点面条都拉出去了,回去睡觉吧。” 阮汉霖忘记阮与书是被自己抱进来的,此刻他一低头,才发现那双脚就贴在冰凉的瓷砖上。大概是太冷了,他的一只脚叠在另一只脚背上看起来好笑又可怜。 “你是哑巴吗?没有鞋不知道张嘴要吗?” 在阮与书的意识里没有鞋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刚刚他已经疼得感觉不到冷了。他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生气。 都怪自己太麻烦。 被抱起来时的突然失重,让阮与书慌乱中搂住阮汉霖的脖子才找到些许安全感,只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撒开手。 “你是小姑娘吗?病病殃殃的还这么娇气,松手。” 娇气吗?阮与书猛地一怔。 在他的世界里,能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哪里还有娇气的余地呢? 只是大哥单纯地对自己没有耐心而已呀。 第16章 会让他搬出去 无缘无故被吼了两次阮与书有点委屈,而且肚子也还在隐隐作痛着。身子刚挨上床他就缩成了一团,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 即使他在努力地克制,还是传到了阮汉霖耳里。他盯着瘦弱的背影一耸一耸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过来。” 阮与书缓缓回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叫他,结果腰上被一股力气带动。 “唔……哥……” “睡吧。睡觉不要老是踹被子。” 阮与书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大哥揽进他被子里,二人的皮肤大面积贴在一起。可与紧张相比更多的是舒适,阮汉霖身上很暖而且肌肉丰富触感超级棒。 这让紧张没几分钟的阮与书再次沉沉地睡去。 一只手总是无意识地摸着阮汉霖的胳膊,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在确认身边是否有人陪伴一样。 他也任由阮与书摸着又将右手动作轻柔地伸入被子,这一摸小家伙竟然还胡乱的掀了掀衣服。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不过手下的肚子老实不少,阮汉霖也就放心了。 “小书,今天你也不用去学校了。去把你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家了。” “张姨我们要搬家了?” 阮与书一脸不可置信,这房子是当年与父母生活过的见证。 即使阮汉霖后来公司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也没想过要换房子。 这怎么突然就要搬家了? “不是我们搬家,是你。你要搬进来住了。汉霖说楼梯边的小屋子腾出来,让你搬进去。”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快去收拾,阿姨帮你搬。回来就可以准备吃饭了。” 阮与书边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居然可以搬回去住了,他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住进那栋房子。 这是不是代表大哥会原谅他? “就这点儿东西?” “嗯。张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唉!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放学回来的阮与墨看见正在整理的阮与书也是惊喜不已。一直楼上楼下的跑,把自己卧室的东西搬进阮与书空间不大的小屋子。 “小墨你别搬了,这就已经很好了。” “不,这些都给你。以后我是不是就能和阿书一起去上学了!太棒了!”阮与墨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语气里是难掩的喜悦。 “阮与墨你又乱跑什么?你的腿不想要了?” 就在阮与墨畅想可以与阿书一起生活的时候,背后传来阮汉霖冰凉的警告。 “哎呀!大哥你吓我一跳我没有乱跑。” “回去做作业之后吃饭。阮与书你跟我到书房来。” 阮与书跟在阮汉霖身后,走在前面台阶上的阮汉霖更显高大,仰头仰得脖子都疼了。 “我能让你搬进来就别认为可以为所欲为。你不能与小墨一起去学校,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他哥哥。懂了吗?” “我……懂。” “如果你让他记起那些不好的事,或者让他受到伤害,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每每提起小墨,大哥总是言辞犀利。给阮与书一种昨晚的温暖都是梦境的错觉。 “不会的大哥。不会的。” 自从阮与书搬进来以后日子也是平淡的过着,没有他想象中的刁难与苛刻。 阮汉霖几乎不会管束他,也不会过问他的功课,有时候他会羡慕地透过门缝儿看着阮与墨练琴。 旁边坐着一脸骄傲的阮汉霖。 阮与书也很识时务地尽量减少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次数。早上他会早早地去赶公交,张姨想为他做早饭被他拒绝了,为了他一个人需要早起,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晚上回来他就会躲进自己的小屋,有时会在外面浇浇花。 晚饭他就与张姨在厨房解决,阮汉霖没有过问,好像也是种默许。 期末考试后放假的第一天,阮与书准备出去打工,一般他都会找提供住宿的地方,可这次却被阮汉霖给拒绝了。 “九点之前必须回来,以前你夜不归宿就不深究了,现在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等你成年我才懒得管你,但是现在就是不行。” 殊不知阮汉霖的一句话,阮与书就要每天花费三个多小时在通勤上,可即使这样阮与书也在暗自窃喜,因为大哥关心他了。这是以前可望而不可求的。 这日阮与书提前下班回来时才刚刚日落,刚想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墨就是厉害,年级第一。果然和你妈妈一样聪明。马上就升高三小墨争取考上个好大学,外婆一定奖励你个大红包。” “外婆,是不是我没考好就没有红包了?!” 阮与墨这撒娇又委屈的语气,听得门外的阮与书都弯起了嘴角,更别提疼爱他的外婆了。 “放心!我们小墨一定能考好,就算退一万步讲,考不好外婆也给安慰奖大红包。” “外婆最好了。” 孟林看着自己的乖外孙甚是欣慰,他有着和自己女儿酷似的眉眼。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会人老了连想见女儿一面都要祈求晚上的梦。 “小霖,那孩子他最近怎么样?考试考得如何?” 阮与书听得出外公是在询问他的情况,其实外公一直对他很好,怎奈外婆见到他就会情绪激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所以外公也不敢多与他交流。 “阿书这次进步很大,都进年级前150名了。”阮与墨像炫耀一般对外婆讲着,好像这个名次比他的第一名还厉害一样。 “提那个晦气的东西做什么?150名也好意思说什么进步。要不是他,你们的爸爸妈妈怎么会……唉!” “外婆你不可以这样偏心,不过大哥最近让阿书搬回来住了。外婆见到他不要总是板着脸,很吓人的。” 听到阮与墨这么说孟林不可置信地看向阮汉霖,她不敢相信阮汉霖居然让那个孽障就这么搬回来了? “外婆他们马上就要升高三,学习紧张我就擅自让他搬回来,也是刚准备和您说的。” “好啊!好!如果小墨不说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外婆你别生气了他马上就成年了。等他成年我就会让他搬出去。” 第17章 局外人 阮与书可以理解大哥无视的态度也可以接受外婆那些冷言冷语,可当他亲耳听到要离开这里时还是深深地不舍。 没有被爱过的人除了期待被爱以外就是死死攥着手里拥有的。 可惜连着这点儿拥有的幸福都要被剥夺了,距离他的十八岁生日只有三个月了。 他知道外公外婆要吃过晚饭才会离开,他此时如果进去除了扰了大家的兴致就是让本就惹外婆不高兴的大哥为难。 好在那间仓库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推门而入里面泛起一波灰尘。屋子里基本已经搬空了。 除了一些太破旧的东西张姨没有让他搬进去。 阮与书关好门翻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箱子,里面是他小时候的一些涂鸦。 从一家五口到画中四人逐渐只剩下大哥与小墨,小时候妈妈总是夸他有绘画天赋还准备给他报个班再找个老师,后来这一切都在他梦里出现过。 再向下翻是一些小玩意儿,更确切的说是阮与墨玩够了扔掉或者丢弃的小玩意儿。 阮与书会偷偷捡回来…… 他的童年好像除了寒冷酷热与饥饿外还有这些。 翻到底层的时候突然指尖一痛,抬起来一看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口子阮与书淡定地将手指塞入口中吮吸。 他拿出了罪魁祸首…… 是一片已经生锈了的壁纸刀片,这还是他偷偷去找张姨要钱买的呢! 以前的文具都是妈妈准备好替阮与书放进文具盒里,后来妈妈不在了大哥也不理他了。 张姨想帮他却被大哥呵斥,他只能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在年幼阮与书的意识里他不敢朝张姨要太多的钱,他怕被大哥知道于是只要了五毛买了这个刀片。 即使铅笔刀摆在那里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钱买不起。 小手被刀片划伤一次又一次,鲜血顺着笔尖流下可他还要继续不然明天上课就没有笔可以用了。 晚上伤口一碰到被子就会把他疼醒,他就抱着自己的那只手吹一吹就像妈妈安抚他那样。 最后阮与书坐回床板上等待着其乐融融的景象结束,等着他们道别。 等着大家都注意不到他的时候再进去,他像一尊雕像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泪水却滴到了裤子上晕出一圈深色。 即使是这里三个月后也不可以住了吗? 他真的舍不得…… 哪怕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 他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他是个聋子就好了这样就听不到那些令人心碎的话,这样他就能继续自欺欺人。 阮与书轻手轻脚打开大门时刚好九点整,张姨在为明天的早餐准备着。 阮汉霖这个时间应该在辅导阮与墨的作业,今天的阮与书有点累与张岚打过招呼后准备回房间。 “小书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热点吃的?” “不用了张姨我……在工作的地方吃过了。” 夜色渐浓阮与书却觉得这个没有窗户的小楼梯间让他透不过气,他打开门走到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母亲生前最爱的花草,之后缓缓蹲在了地上。 胃里实在是太疼了。一直未进食的胃开始反抗主人的虐待,一阵阵抽痛让阮与书有点站不住脚。 他先是想扶着玻璃弯会儿腰缓一缓,可很快发现太高估自己。连带着低血糖的眩晕他很快就蹲在了地上。 明明胃里是空的却一阵阵的犯恶心好像不吐出点什么就要折腾死他一样。 “呕……唔……” 空旷的大厅里一根针掉到地上都有回音,阮与书怕吵醒睡熟的三个人只好压抑着呕吐声顺便用手捂住嘴。 本就难受的人此刻又呼吸不畅竟有点要晕倒的架势。 阮与书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以前饿个三两天都能坚持下去现在居然这么弱不禁风。 其实他不知道胃病也是个情绪病,它是感受到了主人低落的情绪才肆无忌惮地发作。 阮汉霖睡前有点口渴本想下楼倒个水,怕开灯吵醒楼梯间住着的人就借着月光下楼,可刚到转角处就看见落地窗前有个人影把他也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在那儿发呆的阮与书,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装神弄鬼。 按照阮汉霖以前的脾气肯定会呵斥他一通之后撵人去睡觉,可是今天他却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感觉那个人好像很孤单,他的周身都被凄冷的月光笼罩更显萧瑟。 阮汉霖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人,他似乎只记得六岁之前他是个奶呼呼的小团子。 后来慢慢地他开始变得不再爱笑,只是面对他与小墨时他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这与老师还有同学们描述的打架惹事不学无术的阮与书大相径庭,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还没等阮汉霖在心里感慨完时光易逝时,窗前的人有了动作。 他像个老人一样缓慢地弯腰之后蹲下,随即开始压抑地干呕。 等到阮汉霖开灯站到那人身边时,他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 “阮与书松手!你要捂死自己吗?” 喉头忽然被新鲜空气刺激阮与书开始剧烈呛咳,胃里一阵翻滚随后便咳出了一口粘液落在了阮汉霖的拖鞋上。 阮与书这才发现自己跟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大哥……对不起!我……呕……咳咳……” 这次阮与书扭过了头,喷涌而出的粘液才没有落到身边那个人的身上。 阮汉霖看着地上一摊黏糊糊的东西有点恶心,可看着阮与书嘴角还有遗留一些呕吐物也顾不得洁癖了,去茶几上取来纸巾盒抽出几张替人擦干净。 “怎么回事儿?大半夜不睡觉作什么妖呢?吃什么了吐成这样?” “唔……呼呼……” 回答阮汉霖的只有阮与书小声的闷哼和一直颤抖的肩膀,此刻他已经有点蹲不住了双腿一直在打颤。 阮汉霖自然也觉察到了,看样子让他自己起来是不太可能了。 把人抱到沙发后小家伙立马缩成一团,两只胳膊抱着肚子双腿也努力拱起,小口而急促地喘着气活像离开水后濒死的鱼。 第18章 不会抱怨 “小书这是怎么了?” 张岚边看着锅里的馄饨边询问守在阮与书身边的阮汉霖。 她刚刚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阮与书已经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了,本想着要不要送人去医院结果被告知帮忙煮一点儿馄饨。 “他这样子活活像我们阮家虐待他了,把自己饿成这样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晚上我问小书他说吃过了怎么会……” “撒谎眼睛都不眨,这胃都已经开始痉挛了吐半天一点儿东西都没吐出来。” 阮汉霖一边替小崽子揉胃一边忍不住在嘴上抱怨,他刚刚以为小崽子是有什么急症。 上手一摸胃一阵阵收缩却干瘪得厉害,显然里面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 “我来喂他吃吧。” “张姨你去休息吧!我喂他就行。” 张岚将碗递给阮汉霖后却欲言又止迟迟没有离开,阮汉霖自然知道她有话要说。 “张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和我不用拘着你就像我们的长辈一样。” “汉霖啊,小书他还小要是惹你生气了别动手……他还生着病呢。” 张岚误以为阮汉霖急着让她回去也不让她给阮与书喂东西是便于教育他,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阮与书在这种情况下挨打。 “放心吧张姨。快回去睡吧。” 阮汉霖舀起一个馄饨轻吹了几下,试了试才送到阮与书嘴边可小崽子却一个劲儿的躲闪不肯张口。 “你怎么回事儿?张嘴。” “唔……大哥我真的吃不下……胃里绞得慌还想吐……呃……” 看着阮与书的脸色的确不好,阮汉霖只好放下碗再次抚上他的肚子。 胃那里的确痉挛得厉害一阵一阵地发硬,这样情况下估计吃进去也得吐出来反倒是折腾。 “好,先不吃我给你揉揉,先喝点水好不好?” 喂了几口温水不知道揉了多久,阮与书的胃终于软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一点。阮汉霖趁热打铁端起碗重新开启喂食重任,连哄带恐吓终于喂进去五个小馄饨。 “不吃了?” “吃……吃不下了。” 阮汉霖也不敢强迫他多吃,万一一个恶心再吐出来就前功尽弃了。 看着碗里剩下的馄饨阮汉霖直接三下五除二塞进了嘴里,这倒是把阮与书吓傻了。 “大哥……你饿了?” “废话,折腾半天能不饿吗?再说扔了浪费。” 即使让阮与书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大哥会吃他剩下的东西,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窃喜。 大哥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这么一想胃好像都不那么难受了。 暖暖的……好累…… 阮汉霖轻动手腕没一会儿就看见小崽子眼皮有点儿抬不起来了,果然没过三分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如果不是他半夜口渴下楼小崽子估计就要自己挨到天亮,说不定早上还会像没事人一样去上班。 “你啊!这么会磨人。” 被抱起这样的体位变化都没有让阮与书醒来,反倒为了在温暖的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一直蹭着阮汉霖的胸肌。 阮汉霖把怀里的人放到了楼梯间的小床上,这个楼梯间就在上下楼的楼梯下方每次有人上下楼都会“咚咚”的响。 阮与书也似乎不介意这个,能搬进来他已经很满足了。可阮汉霖看着这不足四平米的小屋有点皱眉,里面根本没有窗即使是白天都需要开灯。 而且丝毫不透气,即使外面客厅晚上开着空调这个小屋子依旧又闷又热。 随即他发现因为是在楼梯下面,大部分的地方都要弯腰才能进入。 最低的地方只有三十厘米,阮汉霖即使站在间距最高的地方都要微微弯腰。 “你就不知道抱怨一句吗?” 阮汉霖将楼梯间的门打开之后又将客厅的空调打开,本该转身离开的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又回到了阮与书的床前。 大概是胃里还难受着小崽子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两只胳膊也叠着搂抱着肚子腿直接曲起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阮汉霖抻过被子把人捂好,之后将他的腿放平最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依旧有点翻搅的胃上。 一开始阮汉霖还有点掌握不好力道,手下的人被按得不舒服,他紧忙调整慢慢地小崽子呼吸开始平稳甚至时不时还会长舒一口气,估计是被揉得舒服了。 “不要……大哥……别赶我走我会听话的,别……呜呜……别啊……” 阮汉霖虽然闭着眼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阮与书突如其来的几句梦话让他瞬间清醒。 小崽子呜咽得可怜哪怕在睡梦里小手也死死攥紧,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些什么。 “没人赶你走,乖乖睡觉吧。” “大哥赶我走……他……说十八岁就要……就要……呃……” 阮汉霖仔细回想……这些话他好像是说过而且就在今天,合着那时候他就回来了还听到他安抚外婆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赶你走的不难受了。” 此刻在梦里想到这让阮与书难过的一幕胃都跟着翻滚起来,阮汉霖怕他再折腾起来只好不停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 一个吻轻轻落在了阮与书的额头,额头有点凉靠近小崽子还可以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儿。 等到床上的人真正睡熟时已经快到五点了,阮汉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一步三顾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书醒啦?今天都这么晚了就别去工作了。” 阮与书的闹钟不知道怎么被关掉了,大概是年头太长了它也罢工了。只好用家里的电话跟老板娘请了假,出来就看见张姨给他端出了吃的。 “今天不去了,谢谢张姨。” “昨天晚上你把我们都吓坏了,没吃饭不舒服怎么都不和张姨说啊!” “对不起。” 阮与书这才回想起昨晚自己的丑态,真的是太丢人了。他居然都忘记自己怎么回得房间了。 “这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对了等下阿姨帮你搬东西哈。” 搬东西?难道昨天晚上大哥生气了?他……又不能住在这里了? 第19章 为钱发愁 “汉霖没和你说吗?他让你搬到楼上书房旁边的小卧室去了!张姨早上都帮你打扫干净了!” “我……真的可以搬到楼上去了?” 阮与书感觉受宠若惊,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站到了小卧室的阳台上他才有了一点儿真切感。 大哥对他的态度逐渐在改变,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天他可以被原谅了。 “小书,这个都是汉霖让我给你准备的都是新的。他这三天要出差不在家,小墨也去同学家玩了。家里只剩下你和我了想吃什么或者不舒服都告诉张姨。” “嗯!谢谢张姨。” 张岚看着阮与书激动得手舞足蹈不禁有点泪目,这些年这孩子吃了不少苦虽说那件事因他而起可毕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如今这样日渐缓和才是那两位想看到的吧。 张岚出去后阮与书一个人立在阳台,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花草和以前居住的仓库恍如隔世。 一转头透过旁边书房的落地窗里面的格局一览无遗。以前那是他最怕的地方,大哥总是把他叫到书房之后……打他。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坚硬的藤条和他昂贵的皮带,有时候阮与书会想那么贵的皮带打在他身上真是糟蹋了。 与张岚吃过午饭后阮与书准备出去一趟,其实只是想去买个闹钟。他没有手机有时候累极的就会贪睡到生物钟也叫不起。 “哟!这是谁啊?” “让开。” “不让呢?” “找打是不是?!” 李想还记着当时他们打到派出所之后还被他哥派来的人修理了一顿的仇,放假找了他这么多天终于让他逮到了。 “你打啊!往这打!打完之后我就去找阮与墨让他知道你这个哥哥当年是怎么害死你父母的。” 李想梗脖子挑衅着,却让火气飙升的阮与书瞬间哑火。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虽然你和他长得不像也瞒不过我。如果你不是阮与墨的哥哥怎么会住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 说着他环顾四周,估计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个游泳池。 “而且我舅舅查到当年就是你们一家出了车祸阮与墨失忆了对不对?学校里之所以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恐怕是你哥不允许吧!” 阮与书不得不承认李想虽然四肢发达但头脑可不简单。 其实李想早就做足了准备,他最近在这里游荡几天就是准备抓住阮与书,这小子上次让他脸面尽失一定得让他付出点儿代价。 “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儿。” “我要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阮与书翻个白眼怒声道。 感觉今天的好心情都被这小子给毁了,不过看他的反应应该是有备而来。 不能让小墨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不仅小墨会难过大哥也不会饶了自己。 “如果我没看错,阮与墨今天去了他同学路铮家吧!我可以去告诉他这个劲爆的旧事。” “你!你要多少钱?” “不多,一万块。这对于你这个公子哥儿来说九牛一毛别和我哭穷。”李想耸耸肩满脸无赖相。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两日后我会给你如果你敢和小墨透露半个字……” “放心!这点信用我还是有的。那……后天见哈哈哈哈。” 看着李想离去的背影,阮与书没来由地后背发凉。 “张姨您儿子今年多大了?” “他啊!今年都25了这不好不容易毕业又张罗着出国,孩子大了也管不了了。” “那挺好的,有追求。” 阮与书本想向张岚借钱,可一万块对于他来说不是小数目他记得以前听张岚说他婆婆卧病在床,丈夫在工地做零工家里全靠他儿子自己。 估计她也攒不下多少钱,如果把钱借给他又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最后阮与书只好打消这个想法。 可没有钱李想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打工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才两千多块,剩下的八千块让阮与书犯了难。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楼下张岚的呼喊惊醒了他。 “小书快过来,汉霖要和你说话。” 阮与书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也许是习惯使然他竟站得端正还是张岚将他按坐在了沙发上。 “大哥。” “嗯。今天早上我走得早忘记告诉你,听张姨说你已经搬进去了。缺什么就告诉张姨或者和我说。” “屋子里什么都不缺,谢谢大哥。” 电话对面应该是在翻看纸质的东西,随着声音停下略带关心的话语传到阮与书耳畔。 “今天好好吃饭没有?胃还难受吗?” 原来大哥打电话过来不是因为昨天晚上他的失态而责备他,而是在关心他想到这儿阮与书有点眼眶发热。 “不难受了,今天和张姨一起包了牛肉馅的饺子,包了很多可以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好,晚上早点睡。” “知道了大哥。大哥我……” 此刻阮汉霖温柔的声线蛊惑着阮与书,他很想告诉大哥今天发生了什么。 可他瞬间清醒…… 不行的。 大哥如果知道被人发觉了家里的秘密一定会生气的。 “怎么了?说话。” “啊!没……没事儿,大哥你在外面也别太累早点休息。” 挂掉电话阮与书愣在了原地,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原来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 可困扰他的难题依旧没有解决那八千块钱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 怎么办? 阮与书回到房间突然灵光一闪隔壁是大哥的书房。 他记得之前被叫到书房时大哥曾打开过抽屉里面有现金的,可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会不会被打死? 大哥会不会听他的解释? 不行! 那就是偷。 如果被大哥发现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可家里一般很少用现金他也许不会发现,他再找一份工作说不定开学前就可以还回去蒙混过关。 “带来了?” “钱给你,如果你敢透露半个字我饶不了你。” 阮与书将手里的信封依依不舍地递给李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可为了小墨他要努力工作,祈祷大哥不会太快发现。 “小书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张姨以后我可能都会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 “张姨这不是担心你,你哥知道吗?他不是让你九点必须回家!” “明天他回来我再和他说。” 窗外的月光格外亮,阮与书索性拉开窗帘在夜色中点燃了一支烟。 以前他很少抽。 一是因为没钱二则怕被阮汉霖发现。 可今天只有尼古丁才能安抚他的心绪。 第20章 少了一捆 “大哥,你还没睡啊?” 阮与书在不远处看见大厅的灯还亮着就知道大哥在等他,果然蹑手蹑脚进门就看见阮汉霖坐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 “你说我为什么没睡?” “我……” 手心开始不停冒出冷汗阮与书的手不自觉地攥拳。 难道是被发现了? 可大哥好像并没有很生气还是说他又犯了什么错。 “我不是和你说过九点之前必须回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大哥,最近店里生意很好老板他不同意早走。” 阮与书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因为钱的事。阮汉霖的语气隐隐透露出关心这让阮与书不禁嘴角上扬。 他以后也是有人关心的人,不是他们口中的野孩子了。 “这么晚叮叮当当地回来打扰小墨休息怎么办?” 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这句话击个粉碎,阮与书脸上的笑容逐渐演变为尴尬与讨好,这是他最擅长的。 “大哥我回来小点声,不会开灯的。要不……我还是搬回以前的屋子吧。” 思索再三阮与书即使再不舍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说不定大哥就是在等他说出这句话呢。 让他搬进来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大概嫌恶又不好直说,他懂的。 他都懂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阮汉霖知道这小子在他没在家这几天夜夜晚归气得不行,可看见他的笑竟也没那么气了。 他经常笑,甚至说见到家里的任何人他都会讨好地笑。可刚刚的笑不同,那是发自内心洋溢在脸上的欣喜。 只是他说出后面那句话后小崽子又开始局促起来还说要搬出去,这是在威胁他吗?! 当然不能让他搬出去了,万一小崽子又像前几天一样病得都糊涂了可怎么办? 这才一个多月就病了两回可不能再这么散养了。 他脱口而出的话等意识到不对时发现小崽子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阮汉霖其实是想关心一下他奈何二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训话与被训状态,这一时还真是也改不了。 “不用搬回去,回来的时候轻一点儿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阮汉霖起床准备去上班时阮与墨还在赖床,下楼才得知阮与书早就已经去上班了。 他一直不会给他多少零用钱,可小崽子慢慢长大了看来应该多给一点零花钱了,再挑个手机给他省得总找不到人。 看着一桌子的早饭阮汉霖却没什么胃口,因为他耳边回荡着一句话。 “张姨你们俩前几天是不是包饺子了?能不能帮我煮几个。” “小书和你说的吧?这孩子学什么可快了。这擀皮包馅教两遍就会了。” 碗里的饺子大小形状都很是相似,可通过张岚的描述阮汉霖还是能挨个分辨出哪个是阮与书的作品。 这一天阮与书都心不在焉,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会不会被逐出家门? 还是说大哥会与他断绝关系? 总之他知道一旦被发现他现在的日子都会变成泡影,他奢望的原谅也将成为镜花水月。 日子在阮与书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中度过,他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甚至在一些人眼里都不算是好人。 他却从来不敢欺骗大哥和与墨。 因为他们占据着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种欺骗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这让阮与书每次看到阮汉霖稍渐缓和的微笑与关心都会不自然地躲闪,因为在他的心里他不配拥有这些美好。 只恨自己赚钱的速度太慢…… 慢到数着手指好几遍也不知道这个假期能不能还完钱。 “老板!你们店里有小偷!” 随着平地惊雷般的怒吼,阮与书被人揪着领子带到了领班面前。 因为客人掉了钱包阮与书帮捡了起来,而包里的钱却丢失了三千。 “您先别激动。” “还说什么!报警!搜身!” 而这一切都被路边一辆停驻的车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阮汉霖本来想着今天应酬回去应该和阮与书下班的时间差不多,顺便想带他回去。 结果就看见这样一幕。 那位顾客真的宛如上帝一般将阮与书数落嘲讽,而阮与书则一直梗着脖子一副谁也不服的模样。 “开车回去。” 阮汉霖相信那钱不是阮与书拿的,即使他靠打架去赚钱也没有做过偷鸡摸狗之事。 况且家里的钱他从来都放在明处如果他有这心思…… 那么…… 一万一打的钱太过简单明了,怎么数都是少了一打。 阮汉霖宁可相信自己记错也不愿相信原来那个乖孩子只是一个假象。 而他不知道是此刻那位客人已经自己的车后座找到了丢失的三千块钱,还给了阮与书二百小费作为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他的补偿。 阮与书本来一直推脱可后来一想如果有了这笔钱,还钱之路也算是迈前了一步。可最后阮与书决定用这二百块钱给大哥和弟弟买点礼物。 贵重的他也买不起,最后在奢望已久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 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与他们一起吃蛋糕。 “张姨?我回来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这个时辰也只会是张姨在准备明天早饭的食材。可进到灯光里才发现阮汉霖坐在沙发上在等着什么…… “大哥你怎么还没睡?” 阮与书怯生生问出这句,他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可强大的气场又不得不逼他抬头。 “手里拿的什么?” “蛋糕。想着明天和与墨还有大哥一起吃。” “是吗?那抱歉我们不吃隔夜的蛋糕更不吃用偷来的钱买来的蛋糕。” “这不是……这是……” 阮与书的反驳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甩到桌子上的三捆现金堵上了嘴,看来大哥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 “阿书真的是你拿的?” 听到这个声音才发现阮与墨也在等他,他不愿意用“偷”字,在他心里阿书不会是那样的人。 只是现在他的反应让阮与墨略带失望。 “对不起。” “看来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搬进来!钱拿去做什么了?” “我……” 阮与书转头看了看阮与墨选择了闭嘴。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被伤害那个选项永远不会是阮与墨。 第21章 不想在家里见到他 “我……我花光了……” 阮与书手里还拎着那个小蛋糕可手却不自觉地不停揉捏上面的绑带,钱的确是他偷拿的。 只是在阮与墨面前他该如何和大哥解释,亦或他也许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 “这才三四天的工夫你就花光了一万块?是不是又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挥霍了?” 阮汉霖就知道这人没有表面上那么老实,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几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现在他这么大点儿就敢打架偷钱长大了岂不是要无法无天把他这个大哥也不放在眼里了? 听到了阮汉霖的批判阮与书不禁苦笑,原来他把自己的罪名都定好了 。 原来在大哥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谁让他干了这样的事儿哪怕是有苦衷的。 “你给我过来!跪下!” 又是熟悉的场景又是重映一般的画面,阮与书端正地跪在父母的遗像前。 遗照上的二人永远定格在那个风华正茂的年纪,仔细端详嘴角还噙着暖意的微笑。 他们是那么温柔又慈爱,只是因为满足他的任性胡闹而撒手人寰。 “爸妈是我教导无方。” 阮汉霖的话有气无力,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弟弟”。他对于这个人并不了解,也许是他伪装得太过完美骗过他一次又一次。 “汉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张岚看着阮汉霖的架势就知道他不会轻易饶过跪在地上的孩子,纵使偷盗是不对可阮汉霖正在气头上真怕把这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张姨你别管,你带着小墨上楼去。” “大哥,你别打阿书了!我替他还钱好不好?” 阮与墨也是第一次见阮汉霖如此黑脸,以前阮与书犯错虽然会挨打可阮汉霖也没有这么严肃。 现在这个人好像携带着暴风骤雨一般要将这平静的夜晚划破。 “阮与墨你的钱不是阮家的?你替他还钱以后能替他坐牢?给我滚上去!” “大哥你别骂小墨,我认罚!小墨你快回房间吧!” 怕阮汉霖迁怒于阮与墨,阮与书紧忙开口掩护,可他心里也明白大哥怎么舍得打小墨。 这个“滚”字估计都是气极才脱口而出的。 “认罚,好啊!阮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败类。” “啪!啪!” 耳边呼啸生风,那皮带一次次抽打着阮与书瘦弱的脊背。泪水在眼眶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不是不疼而是他不敢哭。 小时候被打得狠了他也会抱着大哥的大腿撒娇求饶可是等到的却是狠狠的一脚和被无情地拉扯开。 “再哭就把你扔进孤儿院!” “再哭就把你腿打断。” “滚出去,你要是再敢进来就把你丢到大门外自生自灭。” 曾经一字一句的警告回荡在阮与书的耳边,这声音如有魔力一般一点点蚕食他的意志,让他在深渊前不断地徘徊。 “爸爸妈妈救救我……阿书好疼……” “闭嘴!啪……” “啊!” 听到阮与书叫爸爸妈妈阮汉霖更是气极,手上一抖皮带也偏离了方向直接抽打上了阮与书的耳畔。 “啪”的一声将那人的头打偏了过去。 “嗡嗡……嗡嗡……滋……” 刚刚的一皮带看似抽打到了阮与书的耳朵,其实结结实实扫到了他的脑袋顺带将耳垂抽得通红。 几乎是一瞬间阮与书的耳边没有了皮带的呼啸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嗡嗡作响,这一刻他的左耳有片刻的失聪。 可没过几秒身上的疼痛再次袭来,阮与书咬紧了牙等待着这场责罚结束。 他有点累了。 如果能躺一会儿就好了哪怕是在那个嘎吱作响的破旧木床上。 阮汉霖攥紧手里的皮带,每次挥打都尽量打到皮肉厚实的地方。 刚刚那一下也让他心有余悸万一抽到眼睛后果他不敢想象,可这小子不打真是敢上房揭瓦以后还怎么能管得住。 “和爸妈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说!” “我不该偷钱……不该打架……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这里阮与书终于抑制不住泛起了哭腔,泪水也滴落到了地上。 阮与墨站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他怕因为自己让阿书再收到责罚,但是他依旧忍不住想替他求情。 “大哥你打也打了,阿书知道错了。这么晚了他也工作一天了先让他休息吧。” “行!那阮与书你说你把钱都花哪儿了?” 阮汉霖压制住心里的怒火,他怕阮与书走上什么歪路。 短时间内花了这么多钱…… 万一是什么不良嗜好时间长了就很难改正了。 “我……我买东西了。” “还敢撒谎?” “他们说如果不给钱就让阿墨……知道当年……啊……” “闭嘴!” 虽然阮与书只是喃喃,可近处的阮汉霖还是听得真切,阮与墨只看到阿书嘴唇动了动随即就被大哥一脚踹倒在地。 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阮与书的心口,几乎是霎时间让他喘不上气张开嘴费力喘息只希望能让空气顺利抵达胸腔。 阮与书此刻才明白原来大哥想听的不是实话,亦或者他的实话其实远远没有阿墨重要。 阮与书也永远不能与阮与墨相提并论,即使早就知道这个结论现在想想依旧让他心疼。 “你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阮与书!” “大哥我会……咳咳……尽快还钱的……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咳咳……” 阮汉霖只想着怎么赶快把阮与墨打发回房间,自然而然忽略了被他踹倒的人。 情急之下的这一脚用了多少力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如果他仔细看小家伙两眼就会发现他的脸泛着骇人的青紫。 甚至连唇色都染上了乌青。 “你去睡我就去睡!” 阮与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走这个气头上的人让阮与书得以解脱,阮汉霖也不想再与这个让他失望的人多纠缠。 “张姨明天早上我不想在家里见到他。” 张岚自然懂了阮汉霖的意思,转身便想着去替阮与书这个小可怜收拾东西。 “张姨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唉!知道了。” 这一晚阮与书直接被丢了出来,楼梯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容他收拾。 不过好在张岚塞给他一床被子。 第22章 听不见了? “咳咳……” 阮与书又被丢回到了这间熟悉的小屋,因为过了时间早就断了电。 好在外面皓月当空这才让漆黑的空间有了一丝光亮,床上的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月影下只见他死死揪着胸前的布料,用力到连指甲都泛起青紫。 阮与书不记得是怎么走回到床边的,他只是感觉胸腔好似被人拉扯出一条缝隙。 本该鲜活跳动的心脏也像罢工了似的,时不时传来的刺痛让他不敢大口呼吸。 他如濒死的鱼张大了嘴却被抽离了气力,每次吐息都成了煎熬。 影影绰绰中有人朝他走来,由远及近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爸妈……你们是来……嗬……接我的吗?阿书好疼啊……带我走吧……求你们了……” 明明那两道身影已经到了床边阮与书伸手一抓却是一把冰凉。 看吧! 连美梦都是如此的短暂,梦里的他们甚至不愿意施舍一句话给他。 他都不记得他们的声音了,想来他们是恨他的。 连带他走都不愿意。 “唔……” 不知为何鼻间倏地一热阮与书腾出一只手去轻抹入目却是一片腥红。 他流鼻血了。 那血却似止不住一般滴滴答答地在木板上汇成了一片。 无奈之下阮与书只好掀起自己的衣角擦拭着血迹。看着衣服被晕染他扯了扯嘴角,也许这就叫报应。 他就应该活在阴暗里,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与光亮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活着的意义就是赎罪。 或许是白天的工作过于劳累,或许是被惩罚之后身体过于虚弱又或许是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崩断。 这一晚本该是难熬的一晚,可阮与书竟昏昏沉沉地睡去。 可天刚蒙蒙亮阮与书就被一阵疼痛惊醒,头痛欲裂四字丝毫不为过,他抱着头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辗转反侧。 “好疼啊……头好痛……大哥……阿书好痛……” 没有人能听到阮与书的求救,空荡的小屋里只有他一人的喘息与哀嚎。 太疼了…… 头颅里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又好像有重物在不停捶打他的后脑。 又是一阵温热鼻间再次流出了鲜红…… 随着血液流出阮与书感觉头痛有所缓解。短短十几分钟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 “咕咚……啪!” 由于刚刚剧烈晃动木床旁边椅子上放置的一个罐子应声落地徒留满地碎片,而此刻的阮与书却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 他不是在心疼那个罐子,而是他发觉自己的左耳好像听不见了。 听不见了。 “大哥!大哥!大哥……” “小书,小点声大早上的怎么了?你别惹你哥生气了,不然他又该打你了。” 张岚的闹钟还没响就听见有人在拍打大门,随即就听见了阮与书撕心裂肺的叫喊。 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孩子慌张的小脸儿仔细看鼻间还有被胡乱抹过的血迹。 “张姨……张姨……” “哎!哎!怎么了小书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还流鼻血了?” “张姨我……我……” 阮与书惊慌地想说清状况,却在高度紧张下口齿不清。 “大早上鬼哭狼嚎什么?” 阮与书显然还没从左耳失聪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由于一只耳朵听不见,他说话的音量也比平时大了不少在静谧的清晨显得尤为刺耳。 阮与墨睡觉很轻,有一点声响都会惊醒,阮汉霖听到这聒噪的声响急忙下楼就看见阮与书立在门口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张姨我不是说不想在这里见到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吵醒小墨他一天都会没精神。” “这……唉!小书你怎么了?告诉张姨。” 可阮与书的目光却呆愣地越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楼梯上的身影出神,阮汉霖被吵醒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即使他左耳聋了依旧听得出语气中的不耐烦。 被吓得慌乱的阮与书此刻却恢复了一丝镇定,他刚刚竟有一瞬间想冲过去求那个男人安慰他。 他真的好怕。 也许再过一会另一只耳朵也会听不见了。 可望着阮汉霖厌恶的表情和口中严苛的质问他放弃了。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也许他的一只耳朵抵不上小墨一晚香甜的睡梦。 “哑巴了?刚刚不是叫得很欢吗?等你到了十八岁赶紧搬出去,这里容不下您至尊大佛。” 这些话如一根根倒刺扎入阮与书的心脏,每次拔出都能带出血肉一般的疼。 他有点庆幸聋了一只耳朵…… 这样好像就可以少听到一些,也就少难过一点。 要是两只耳朵都聋了就好了。 终于阮与书收回了祈盼的目光,对着张岚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岚好像看到他眼中有什么熄灭了。 黯淡的神色出现在这张稚嫩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张姨我没事儿……我就是饿了。对!饿了。” “饿了的话冰箱里有面包张姨去给你拿点儿。” 由于现在时间太早张岚还没有准备早饭,这孩子很少主动来找她说想要什么,今天难得想要吃东西张岚转身就想让他进来。 “站住!出去。张姨以后不许给他吃的,以前不让他来吃饭也没见他饿死,这几天对他太好了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撂下狠话后阮汉霖转身上楼,留下了尴尬的张岚和盯着自己脚尖的阮与书。 在阮汉霖眼里阮与书就是不知好歹对他好一点儿就恃宠而骄,现在饿了都不顾及别人是否在休息就直接来砸门,真是毫无教养可言。 “来!小书拿着。别听你哥的,他就是在气头上你别放在心上。饿了就来找我,张姨给你拿好吃的。” 虽然这次偷盗让张岚也有点失望,觉得这孩子做得过分。 可看到他祈求的眼神又不忍拒绝,他的眼里总是蒙着一层阴霾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带有一丝希望。 纠结又炙热。 “不用了张姨,我等下去工作的地方吃就行!供吃管饱嘿嘿!” 明明眼前的人在傻笑,可听到张岚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她知道这傻孩子是怕连累自己,怕阮汉霖为难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第23章 鸿沟 转过身的阮与书终于抑制不住泪水,模糊的不止是眼前的事物还有那几天梦境一般的存在。 太疼了…… 被抽打过的地方早已经肿胀不已,每次动作都刺痛着他敏感的神经。 躺到坚硬的床板上盯着已经结了蜘蛛网的屋顶阮与书竟再次沉沉睡去。 以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梦里可以见上父母一面,即使他们从不与他说话。 可现在他不敢再奢望了,他是一个小偷而且还是个聋子会被爸妈嫌弃的。 等到阮与书再次被生物钟叫醒走出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苦笑出声,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连带他包过的饺子都散落在地上。 大概是被扔出有一段时间了,饺子皮已经开始变得稀软可阮与书却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捡起来。 这些都是他和张姨包给出差的大哥和在朋友家的小墨的。 只是现在连累它们也被扫地出门了。 真是浪费。 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在沸水中翻起肚皮,应该是熟了吧? 阮与书很少吃饺子,所以他不会判断它们是否熟透只好夹起一个放入嘴里。 很好吃。 肉汁香浓在嘴里爆开,如果大哥尝一尝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吧? 可惜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大哥都是厌恶的又怎么会尝呢? 其实阮与书打暑假工的工作很简单,也就是打打杂帮忙端端盘子。 老板人很好每天不止供吃还会给他们打包吃的回去,而且见阮与书是这几个兼职里最勤快的还每天多给十块钱以资鼓励。 可今天的小劳模却不在状态,几次见他蹲在墙边偷懒。 “小阮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今天怎么蔫蔫的?” “对不起老板我马上就过去。” “没事儿没事儿,现在也不忙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哈。” 老板知道阮与书不是个偷奸耍滑的人,既然他蹲在角落应该是真的累了或者是哪里不舒服,后厨还等着他也就没有过多言语就离开了。 阮与书见人转身才狠狠将手再次按向肚子。 不知是不是早上的饺子变质了还是没煮熟,从下肚没几分钟开始就一直折腾着阮与书。 他只得时不时弯腰按几下肚子来缓解,刚刚有一瞬间他疼得直不起腰这才蹲下揉了一会儿结果被老板抓包了。 “唔……好难受……看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应该乱吃……呃……” 一转眼中午最忙的一阵已经过去,阮与书的第一件事不是补上迟到的午饭而是直奔卫生间。 “呕……咳咳……” 堵在胸口的东西终于被呕了出来,可随之而来的胃里变本加厉的翻涌一阵阵酸腐味袭来惹得阮与书张大了嘴。 津液顺着嘴唇不断滴落却不见第二口呕吐物涌出,气得阮与书狠狠捶了几下胸口。 “呃呕……” 弯腰的动作抻得昨晚的伤口疼痛难忍他直接跪倒在地抱着马桶干呕,终于费力地吐出了第二口。 紧接着是不间断地涌出呕吐物连带着鼻腔都开始有异物滴落。 被赶出来也是有一定的好处,例如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阮与书才偷偷从围墙边的低矮处翻进来。 那低矮处离他的小屋特别近,没有了门禁的束缚他可以多工作几个小时这样距离攒够钱就更近了一步。 可这次翻墙却没有平稳落地,因为在翻落的过程中肚子猛的一绞阮与书的手一脱力整个人从墙上翻滚了下来。 全身像被摔散架了一般可最疼的还是肚子,一下午他就泻了六次为了不耽误工作晚饭他都没有吃。 爬起来站直眼前一片片黑斑袭来这是低血糖的表现。 躺到床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掌根狠狠怼入小腹,里面叽里咕噜地蠕动个没完随着几声响亮的肠鸣又是一阵腹泻感飞速袭来。 “唔……别疼了……受不住了……” 肚脐附近胀得发紧,即使阮与书用力按揉也没有丝毫的缓和。 肠胃里早就没有了存货,只剩下不停地翻滚和痉挛。 “咕噜……咕噜噜……” 从床上到门外的卫生间差不多有十几米远,就这十几米阮与书腿软了三四次才勉强到达目的地。 他只感觉后面火辣辣的疼着,殊不知多次的腹泻和擦拭早就已经红肿不堪。 捂着肚子摔到床上阮与书闭上眼却都是那几天的画面,会和大哥还有小墨一起吃饭他们还会对他笑。 笑着笑着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流过没入鬓角消失不见,如果那是个梦就好了他也就不会如此难过。 又是一阵熟悉的疼痛在清晨如约而至,头痛欲裂的阮与书两只手握拳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头却于事无补。 最后他勉强坐起身用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墙壁。 “咚……咚……咚……” 连这个声响听起来都是如此的无力,很快阮与书的头被撞得红了一块。 最近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已经可以勉强遮住额头这也算是替他掩护了一下。 果然又是几滴鲜血滴落在地,片刻之后头疼也有所缓解。 阮与书胡乱蹭了几下鼻子露出了一副惨淡的笑容。 他好像病了,不只是头疼流鼻血这么简单。每次剧烈疼痛或者身体过于虚弱之时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一般,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下下的刺痛。 如果他死在这间破败的小屋里是不是都不会有人发现,想到这儿阮与书竟生出了一份轻松之感。 可死之前他一定要把钱还完,不然做了鬼他心里也不会踏实。 而且那样的话怎么有脸面去见爸妈。 阮汉霖晨跑回来就听见几声奇声从仓库传来,好似在敲击什么的声响 。他悄悄靠近可那声音却消失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阮与书大早上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哪怕他看一眼就会发现小家伙不正常的脸色和此刻他无助地缩在角落里的身躯,可惜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只会闯祸的人身上。 二人仅一门之隔可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门外的人不想涉及而门内的人却没有力气再踏出去。 第24章 止疼药 夏末秋至开学的日子近在眼前,玩疯了的孩子们都被迫在家里收心顺带创造作业奇迹可阮与书却依旧忙得不知今夕何夕。 早上七点出去凌晨两三点回家早已经是常态,终于在假期的前一天攒够了钱。 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交给阮汉霖,因为他的大哥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了甚至开始无视他。 望着不远处的大门却怎么也抬不起脚,大哥说这扇门他不能踏入这么进去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 于是阮与书就坐在院子的树荫里等待着有人出来,即使入秋这太阳依旧是暖暖的照得人暖意洋洋。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惬意地享受过阳光了,照着照着这些日子的疲倦也找上门来,靠坐着大树阮与书竟沉沉睡去。 “阿书你怎么睡在这里会生病的。” 阮与书睁开眼入目是阮与墨的小脸儿,他弯着腰替阮与书挡住阳光。 即使马上十八岁了阮与墨的眼里依旧闪烁着天真的光亮,本该步入大学的年纪却因为当年的事不得不留级一年。 越想阮与书越懊悔。 “阿书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醒啊?怎么呆呆的。” “嘿嘿!醒了醒了。你来得正好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大哥吗?” 阮与书抬起手中的信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只是那人却好似有点为难又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 “阿书,你以后缺钱可以和我说,我把我的零花钱给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偷东西了。” 阮与墨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身上带的现金不多他都塞进了阮与书的口袋。 这些天他一直想找机会与阿书说话,可他太忙了……忙到几乎见不到人影。 他可不希望他的好阿书因为钱误入歧途,阮家又不缺钱…… 而这一幕却被出来准备接阮与墨的阮汉霖撞个正着,阮与墨塞钱的动作还有阮与书手里的信封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干什么呢?” “什么都没干。” 阮与墨率先出声,之后他蹦蹦跳跳朝阮汉霖跑去。 他怕大哥看见他与阿书在一起而怪罪责骂那个人,所以想先去讨好一下自家的老大哥。 “别跑,你那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哎呀!没事的,阿书有东西要给你呢!你态度好一点。” “你这是在命令你哥?” “对!这是命令。” 从远处观望的阮与书就是一个局外人,他甚至连与大哥对话都要打半天草稿更别说如此轻松的玩笑。 “大哥,这是上次的钱。” “什么钱?” 相比于刚刚对待阮与墨的和颜悦色此刻的阮汉霖又是一脸的不耐烦,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向旁边低语的人。 “上次偷的钱。” “呵!这次又是从哪里偷来的?” “不是的,这是我打工赚的。” “既然可以打工赚钱为什么又要干鸡鸣狗盗之事呢?” 这次阮汉霖终于将目光锁定了阮与书,只是上下打量的目光让紧张的小家伙更加局促。 “我……我……” “还是说……这钱是小墨拿给你的。” 听闻阮汉霖又误会了阮与书,站在一旁的阮与墨一个箭步冲到了自家大哥面前。 “不是的大哥,这是阿书自己赚的!” 这些钱阿书赚得辛苦,好不容易才攒够的可不能再让他受委屈。 可另一个当事人却愣在原地不发声,这可急坏了急于澄清的阮与墨。阮与书看着面前的二人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真的好累。 他解释了大哥就会信吗?还是会换来更刺耳的嘲讽呢? “他是哑巴吗?需要你帮他回答!”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你这样吓他他怎么敢说。” 阮与墨真是搞不懂大哥为什么要处处为难阿书,他明明那么听话还那么懂事,大哥却处处找茬。 看他的样子真是欠揍。 “阮与墨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想打我不成?” “哼!懒得理你。阿书你告诉他这是你赚的。” 阮与书被二人的目光刺痛,他微微低下头嘴角却又扯出了讨好的微笑幽幽开口。 “大哥,这是我打工赚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偷东西了。” “把兜里的钱还给小墨,还有你……阮与墨给我回去吃饭。” 阮与书在阮汉霖的注视下掏出钱塞进了阮与墨的手里,因为怕弄脏小墨的手他自始至终都不敢碰到他细腻的皮肤。 他实在是太脏了,天天端盘子洗碗万一惹得小墨生病了可怎么办才好。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阮与书将手伸进另一侧的兜里,掏出一看还有十二块钱不过还好他保守住了秘密。 不然小墨知道了该多伤心。 躺到床上的阮与书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是太饿还是太累了。 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一帧帧从前的画面,还没来得及多瞧几眼就被一阵胸前的刺痛惊醒,又来了…… 阮与书熟练地从床垫下面掏出一个药盒,这是最廉价的止疼药。 他不知道这个症状要吃什么药,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不疼不影响他打工就可以。 而这药的副作用就是嗜睡,这也正帮了他的忙。 昏昏沉沉睡去对于此刻的阮与书来说是最好的良药。 难得晚起的早上阮与书被门外的笑声吵醒,他趴在门缝一看是大哥的朋友们来到了家里,他们正在院子里往车里装东西。 “要不要把那孩子也带上?他平时估计也没有机会出去玩儿。” 林烨仔细观察阮汉霖的表情,以前一提那孩子他就会炸毛这次却只是摇摇头。 “不用了,他那个闷葫芦带他出去也没意思。” “这话说的,在你面前闷葫芦不代表人家一直是闷葫芦。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别……” “你去叫他吧!” 林烨商量的话还没说完阮汉霖居然就同意了,他们这次是出去自驾游。 正好自家弟弟和阮与墨都要开学了也算是带他们出去放松一下。 “小书?醒了吗?” “烨哥,我醒了。” 林烨是阮汉霖那么多朋友里唯一会对阮与书和颜悦色轻声软语的人,其他人都是顾着他大哥的面子对他也是同仇敌忾。 第25章 说对不起准没错 “烨哥我就不去了,不然大哥会生气的。” 林烨看着阮与书局促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那时候他才十岁左右,当时因为自己给了他一块蛋糕高兴地蹦蹦跳跳可惜他最后还是没有吃到。 因为阮汉霖不允许他吃,他就听话地把蛋糕还到了他手上。 那时他不知道这也是阮汉霖的弟弟,只觉得阮汉霖太过苛责保姆家的孩子。 后来听张姨说起他才知道这孩子与阮与墨竟是孪生兄弟。 “放心吧,这次是你哥让你去的。他不会生气的 。” “真的?” 阮与书万万没想到大哥居然会带他出去露营,这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难道大哥不生他的气了? 一路上房车里有说有笑,前面由司机开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补给车。 这次阮汉霖带着阮与墨和阮与书,林烨带着林桦还有阮汉霖的好友王盟和肖忻。 在欢声笑语中阮与书显得格格不入,他尽量缩在沙发上可王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老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嗯!你有意见?” “靠!我能有什么意见,您都没意见我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啊!” 听闻这话看过来的还有林桦,他也是这些人里除了阮汉霖最反感阮与书的。 他从小素来与阮与墨交好当年阮与墨被阮与书不小心推下台阶时他也在场,这让他对阮与书在场的时候分外小心生怕他再伤着身旁的人。 “阿书过来一起玩啊!” 阮与墨挥着手里的手柄招呼阮与书过去,可身边的林桦却起身离开…… “喂!桦桦你去干嘛?一起玩嘛。” “我不想和那种人一起玩,还有你离他远一点,不然再进医院我可不去看你。” “你不可以这么说阿书。他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他见不得你好当年也是他……” 本想把真相全盘托出的林桦瞬间清醒,大家瞒了阮与墨这么多年就是不想他难过。不行……不能说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 林桦与阮汉霖一前一后站到沙发旁边看着俩吵架的大朋友。 “还不是都怪那个人。” 顺着林桦的目光阮汉霖眯着眼转过头,阮与书知道这是警告的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 阮与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对不起”三个字就宛如习惯一般脱口而出。 也许这三个字能让他逃过皮肉之苦也可以躲过那一双双审判的眼神。 “什么对不起,小孩子之间有什么啊!小书去和他们玩去吧。” 林烨在旁边替尴尬的阮与书圆场说着还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做烨哥的弟弟真幸福啊! 他那么温柔他的手很大也很暖。 “我早就说过不应该带他来。” “汉霖!你怎么竟说浑话。” 原来大哥根本没想带他过来,他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想到这儿阮与书更加低落,他垂着头尽量让自己封存在自己的世界避免打扰到别人。 两辆车行驶到一座山前缓缓停下,上面是一片自然保护区风景独好。 林烨想着带这些孩子们在开学前再来亲近一下自然,虽然面前是座高山可他们停车的地方也是在半山腰,明早正好可以看日出。 “好啦!我们到达目的地,食材冰箱里有现成的当然如果各位感兴趣也可以去不远处的河边钓鱼加餐。” “老林你找这地方不错啊!正好来给蚊子送自助餐。” 王盟边挥舞胳膊驱赶蚊虫边吐槽林烨,他就是这个吸引蚊虫的体质,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都是安全的。 “车里有驱蚊液你自己去拿。还有你们几个小的就去拾柴吧。” “哥你为什么不带点儿炭,你是怕我们闲着吗?” 林桦不自觉的翻个白眼儿却被林烨一巴掌拍在脑后,你看看他就对别人家孩子温柔到他这儿就像捡来的一样。 “这是锻炼你们,而且……树枝烤出来的好吃。” 阮汉霖也是服了,明明都三十多了这老家伙还童心未泯。 他无意间扫到一眼阮与书,他正盯着林烨和林桦拌嘴眼底闪着光亮。 好像满是羡慕。 这个眼神他曾经见过,小时候阮与书总是躲在院子里的大树后面偷看他和阮与墨,他以为那棵树能挡住他其实阮汉霖看得真真切切。 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好像也充满了此刻的光亮,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偷看,甚至有时候会露出一个他看不懂地微笑之后摇摇头。 阮与书察觉到了一道目光,当发现是阮汉霖在看他时他迅速低下了头。 他怕阮汉霖看他不顺眼,这么多人在被责罚的话真是件丢人的事呢! 河边的几个人已经撑好伞准备比上一场,而这仨年纪小的则进到树林边拾柴。 这比阮与书打工时的工作量小多了,不一会儿就捡回一小堆。 可随着身体不停地下蹲弯腰又站起阮与书觉得胸前开始隐隐作痛。 摸了摸口袋发现出来地匆忙忘记带止疼药了,他只好蹲在原地希望这阵疼痛尽快消散。 “这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连柴都不想捡还真是大少爷的命啊!” 因为左耳听不见声音导致阮与书的反应也慢了半拍,等他回过头望过去时林桦已经拉住阮与墨朝着他走来。 “喂!你不捡柴等下别吃饭。” “桦桦,阿书明明捡了这么多你别老是为难他。” 阮与墨知道林桦是因为自己才和阮与书过不去,他只好拦在二人中间防止俩人有什么正面冲突。 他是见过阿书打架的,如果他真的生气林桦可能不是对手。 “阿书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 “我……我不累,没事的我这就去捡。” 阮与墨有点呆住了,因为阮与书没有被激怒后的暴跳如雷反倒是露出歉意的微笑。 之后撑着身体慢慢起身朝着稍远一点儿的地方走去捡柴。 “小墨,你别总帮着那个白眼狼。他不是什么好人,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哼!我先咬你一口。” 第26章 有人撑腰是什么感觉? 阮与墨与林桦你追我赶的嬉闹,林桦顾忌着阮与墨的腿也不敢跑太快。 他知道那人不希望别人总是因为腿的事照顾他,他希望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奔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快点儿吧!不然中午就吃不上饭了。” 远处的阮与书看着阮与墨奔跑也是胆战心惊可是他却不敢出言制止,毕竟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等到河边的几人拎着桶回来三个小家伙的柴也捡的差不多了。 “你们几个还挺麻利。中午奖励你们烤鱼吃。” 肖忻提了提手里的桶今天收获颇丰,青山绿水间不一会儿就泛起了袅袅炊烟。 为了隔绝火种要把旁边的一小块草地整理干净,阮与书眼看就要完工了却一不留神被手里的刀割了一个口子。 那口子不大却很深一眨眼间血就顺着手指滴落在地,阮与书僵硬地抬着手转过身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仿佛被一道墙隔绝在外。 痛感逐渐袭来阮与书翻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到能擦拭的东西。 他只好走到河边将那只手伸入水中瞬间周围的水染成了淡粉色随即逐渐变浅消逝。 “小书你去哪儿了?我们刚说完要清理草地你就弄好了这孩子真棒。” 林烨再次胡乱揉了揉阮与书的头发,可他身边的林桦却发出了一声冷哼。 “是啊!人前勤快比不了啊!” “林桦就你话多,找打是不是!” 林桦见林烨的棍子朝他飞过来瞬移都被他练习的明明白白,只是听闻了这话的阮汉霖面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虽说与那小崽子关系好,可怎么说也是他阮家的人…… “你这么勤快去把菜洗了吧。” 林烨看着阮汉霖提着袋子递给林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人还真是护犊子。 自己的弟弟只能被自己欺负别人多说一句他都翻脸,林桦也被这架势给吓着了,阮汉霖面无表情甚至都能算得上目露凶光了。 就在他准备接过袋子的时候面前出现的一只手拎过了装满蔬菜的袋子,顺着胳膊看去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阮与书。 “我去洗吧。” 本来是替他说话结果这小崽子又抢着去干,阮汉霖脸上瞬间乌云密布手上更是直接将袋子摔到了阮与书的身上。 阮与书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人理他,他也插不上话还不如独自去河边洗菜至少不用提心吊胆。阮与墨本来想跟在他身后结果被林桦截胡。 “那河水太凉了你会着凉的,去那边烤东西吧我去帮他洗。” 等到林桦到达河边阮与书已经蹲在河边清洗,他大步向前用膝盖一顶阮与书毫无防备一腿迈进了河里。 因为听力的原因阮与书根本没有察觉后面有人,他知道不会有人来帮他可没想到…… “你干什么?” “瞧你不顺眼。” “那就把眼睛闭上。” 被怼的林桦更是气愤,他居高临下拽住了阮与书的衣领与他强硬对视。 第一个闻声赶来的是准备来取些菜先回去烤的王盟,眼看着俩人扭打在一起四周水花飞溅他紧忙上前把两人分开。 可俩十七八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他显得丝毫没有作用。 “那边俩家长快点过来,我……我拉不住了!”无奈只好搬救兵。 两个湿漉漉的人垂头丧气地站在河边对面的两个男人则一脸严肃……本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可看脸上的青紫下手也都不轻。 “林桦你是不是最近皮痒了,等回家看不让老林收拾你!” 林烨只是进行了口头警告,毕竟这么多人在场而且出来玩还训人难免有点儿影响心情了。 他恍惚间感觉身边一个黑影闪过随即就听见一个响亮的巴掌,再然后就看见阮与书偏过头站在不远处。 “汉霖你别打他啊!小孩子闹着玩你怎么还动手了?” “就是。你这当哥的怎么动不动就上手!” “老阮过了啊!拍打两下就行了怎么还打脸。” 林烨、王盟和肖忻以前虽然对这孩子没好感,可看着阮汉霖粗暴的行为还有阮与书脸上瞬间浮现的红印不禁有点心疼。 阮汉霖打过之后整只手都有点发麻,他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可其他孩子有父亲管束,阮与书的无礼行为最后都会沦为是无人管教的原因。 他不能让阮家丢脸……更不能让这小子为所欲为。 阮与书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被打过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近几日没有发作的头疼也开始找上门。 他突然有点恐惧,这只右耳会不会也聋了?他是不是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桦看着身前鞠躬道歉的人有点愣住,如果说刚刚与他大打出手的人眼里还有愤怒的情绪。 那么此刻这人眼神空洞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他只是不停地道歉,大有他不接受就不停下来的架势。 “好了好了,不就是打一架磨磨唧唧的。” 林桦捡起洗好的菜大步离开,慢慢地身边的人都渐行渐远阮汉霖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有人撑腰的感觉是什么样呢?是不是就像林桦那样?不用害怕也不用挨打…… 鼻血一滴滴滴落在石砾上,阮与书跌跌撞撞走到河边清洗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他是不是要死了? 等到浑身湿漉漉的阮与书再次回到大家的视野时林桦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可他只有这一身衣服而且好像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大家都在专心地烤制手里的食材他像一个布偶一般坐在草地上,希望这阳光能快点晒干他的衣服。 “唔……呼呼……嘶溜……” 胳膊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扫而过,阮与书惊恐地回头发现是一只金毛正舔他的胳膊。 “二傻回来。” 这只叫“二傻”的狗是肖忻的爱犬,大家都调侃他狗狗叫“二傻”那他岂不是大傻。 二傻听到主人的呼唤飞奔回去,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阮与书。 他就那么孤独又无奈地坐在那个尽量不打扰大家的地方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第27章 树下有只阿花 不远处逐渐飘来了烤肉的香气,阮与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 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几乎没有进食只喝了几口水,连嘴唇都干到灰白唇纹也异常明显。 “小书过来吃饭啦!有新鲜的烤鱼,你烨哥的手艺可不比大厨差。” “是啊!没有你是新东方的损失。” “王盟你要这么说……你就饿着吧。” 阮与书战战兢兢地走到人群中,端起一碗饭却不知道接下来该从何下手。 他夹了一点儿青菜放进碗里,那些肉他是断不敢碰的…… 只是旁边的烤鱼吸引了阮与书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鱼了。 出事那天他的小水桶里拎着从海边钓的小鱼还有一些贝类,从那以后他宛如惩罚自己一般从未入口过鱼类。 烤架上的鱼被柳枝串着,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柳枝特有的香气混合着鱼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阮与书伸手握住了一支柳枝可还没等他看仔细就被一只手给夺了过去。 “你哥就钓了两条,想吃自己去钓啊!” “林桦你是不是找打啊?小书别听他的,他的那条就给你吃了。” 他们停驻的流段水流湍急不适合垂钓,所以几人也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不过林烨万万没想到林桦会说出这种话,他紧忙将一条鱼递给阮与书。 阮与书呆愣地看向阮汉霖,他明明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却根本没有转过头的意思,反倒专心致志地给阮与墨碗里的烤鱼挑刺。 “阿书过来一起吃,不要理桦桦那个烦人的家伙。” “好好吃你的饭。” 阮与墨的话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声音的主人慢条斯理地将鱼刺鱼骨装进垃圾袋根本没有理会那边剑拔弩张的状况。 “谢谢烨哥……我不吃……我吃这些就够了嘿嘿。” 阮与书收回目光尴尬地将林烨递到他手上的鱼又放回到烤架上…… 他端着碗又走到了方才坐的地方将碗里的米饭和青菜塞进嘴里,只是眼泪却滴落在了没有一点荤腥的饭菜上。 是不是从那天起这个叫阮汉霖的男人就不再是他的哥哥了,想到这儿阮与书竟觉得胸前痛到无法呼吸。 他可以任由别人欺凌自己却熟视无睹,是不是他死今天他也只是觉得少了个麻烦呢? 不行!还不能死!他要好好看着小墨长大,看他学业有成看他娶妻生子,不然他该怎么去见爸妈啊! 被河水浸湿的裤子不知是被太阳晒干还是被阮与书的体温烘干,可明明裤子都干了阮与书却不知为何阵阵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唔……唔……汪……” 二傻好像很喜欢阮与书,自从吃过饭后就一直围着他转偶尔还会舔他两口。阮与书摸了摸他光滑的后背二傻却以为是在和他玩耍直接扑向了阮与书。 “呃啊……唔……” 被扑倒在地的阮与书有点害怕,毕竟二傻的体积很大也很有力气。 “二傻你别吓着哥哥,你好好玩别老舔人家。” 而晚上的房车里更显热闹,只是这热闹的场景阮与书自然是融不进去的。 他局促地坐在靠门处的换鞋凳上时而跟着大家的笑声陪笑着时而发呆一样望着某处。 这个世间的吵嚷嬉笑好似都与他无关,他宛如一个透明人游荡在世间。 二傻却是个自来熟,见人多的地方容不下它。它就乖乖地趴在阮与书的脚边,也许是这个人太过安静了根本不陪它玩让它发出阵阵呜咽。 “你很喜欢我吗?” 这是很小声地询问,明知道狗狗不会肯定也不会否认可阮与书依旧很怕,好像没有人会喜欢他。 蠢萌的二傻见终于有人和它搭话又兴奋地扑向阮与书,身体虚弱的人怎么禁得住他近100斤的体重。 不出意外的阮与书从凳子上摔落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这下大家的目光再次被这一人一狗吸引…… “二傻还真是喜欢你。” 肖忻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脸笑意地盯着一人一狗,阮与书却尴尬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大哥的朋友也都不喜欢他,不过他很庆幸二傻是肖忻的狗狗。 记得小时候院子附近有一只流浪猫,阮与书见它可怜经常喂它。 虽然没有什么高档的猫粮,都是一些便宜的火腿肠和馒头可阿花还是很喜欢他,阿花会用头蹭他还会温柔地舔他的手心。 可不知怎的让阮与墨发现了它的存在,阮与墨小时候被保护得很好见到猫咪也很是新奇。 他经常追着猫咪到处跑可胆小又缺乏安全感的小猫哪见过这个架势,于是阮与墨的手上就多了一处抓伤。 那日阮与书和往常一样拿着馒头和火腿肠去找阿花就看见他全身的毛炸开与阮与墨对峙着。 “小墨你不要闹它。” “阿书它怎么不让抱呀?” 阮与墨委屈巴巴地抬起受伤的手让阮与书看,小脸都要皱成小包子了。 “它害怕,小墨乖我带你去洗洗就不疼了。” “怎么回事儿?” 一只大手瞬间拉过阮与墨的胳膊,那人看着那道细小的伤口一脸心疼。 而傻阿花见阮与书还在这里便慢悠悠踱步到他身边,可它身后的阮汉霖大步走来。 还没等阮与书发出声音阿花被一脚踢出很远,它惨叫着抽搐着……最后没有了动静。 阿花死了。阮与书跪坐在它身边希望它能起来再蹭蹭自己只可惜它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只野猫比你弟弟还重要吗?还是说你和这畜生一样想害死小墨?” 那时是阮与书将阮与墨推下台阶不久后,阮汉霖本就看阮与书不顺眼。可他没想杀了那只猫可当时太过生气脚下也没了准头。 他就看着那个人坐在那猫身边哭了很久……最后将它埋在了一棵树下。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棵树和树下的阿花听过阮与书太多的心事,有关于弟弟的有关于大哥的有关于父母的,还有被人欺负后的委屈…… 因为没有人愿意听他讲话,所以他只能讲给阿花也讲给自己听。 第28章 床位分配 房车内的面积并不小可晚上睡觉大家一起休息的时候就显得有点拥挤。 一共有三张床,林烨带着林桦住在了前面的位置,王盟与肖忻则霸占了后面的那张床。 后面的补给车地方局促而且里面有很多生活用品,两个司机也就休息在那里了。 眼看着阮家三兄弟就剩下那一张床了,其实合并起来的地方并不小。 阮汉霖觉得挤一挤还是可以睡下的,他铺好床看向阮与书发现那个人抱着被子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还站在那儿干嘛?” 阮汉霖的语气并不好,今天发生的种种都让他觉得阮与书就是在故意与他较劲。 阮与书依旧是坐立不安地杵在门口,大家都上床休息了。 可好像没有他的位置,他是不是应该出去还是打个地铺? 算了!阮与书将被子往地上一铺就准备就寝了,睡在过道也比在外面要好毕竟秋意渐浓山区夜晚的气温更是低得吓人。 本来好心的阮汉霖看到他的行为更加坐实了这小兔崽子在与他作对的想法,这不是在朋友面前明目张胆地打他的脸,让他被动树立了虐待阮与书的恶人形象。 阮汉霖其实明白,他朋友对待阮与书的态度其实完全取决于他。 所以林桦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你躺在那儿晚上有人卫生间绊倒怎么办?嗯?” “阿书你上来睡,大哥我们挤一挤好不好?” “阮与墨你给我闭嘴,盖好被子好好睡觉!” 阮汉霖反手将被子严严实实裹在阮与墨身上,转身拉过自己的被子就在他的余光中阮与书那个气人的家伙将被子铺进了他们的床板下面。 而下面睡着的是二傻。 “哎!你上去和你哥睡去,他又不能吃了你。” 肖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以前他很少见到这个孩子。 在阮汉霖和王盟口中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又爱打架让家长头疼的问题少年,可今天见到他本尊却总是觉得他身边被哀愁笼罩着,那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没事的,我很喜欢二傻。” 说着阮与书胡噜几下二傻的头,二傻听见他叫自己也很是兴奋一直往他身边靠。 “行吧!随便你。” 人家的亲哥都放任不管肖忻也不好再多言语。可阮与墨却很是气愤他暴躁地踢着被子以示不满,可在阮汉霖的眼里一点效果都没有。 “阮与墨你要再闹腾我就把他撵到外面去睡,你要是把自己折腾病了我就把他扔在这儿让他自己回去你信不信?!” “汉霖你怎么这么霸道啊!小孩子们打打架不是很正常,好像以前不打架一样。” 林烨以为阮汉霖还在因为下午林桦与小书打架的事刁难他……可显然并不是这样。 “小墨你快睡吧!我在下面挺好的还宽敞而且二傻很暖和。” 阮与书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正常可泪水早已滑落。 车上愈发的安静阮与书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也不敢伸手去擦。 二傻却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把肉乎乎的爪子搭在了他身上,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过阮与书即将滴落的泪水。 你看连一只狗都知道去安慰这个哭泣的男孩可床上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大哥却充耳不闻他的委屈,肆无忌惮地羞辱他殴打他。 也许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废物弟弟与二傻没什么两样,或许与阿花也没有两样即使死了也不足为惜。 可能是捂嘴的动作过于粗鲁阮与书感觉胸前的刺痛又卷土重来,他只好拿开手大口地呼吸可进到肺里的空气却少之又少…… 像往常一样用拳头狠狠砸了两下心脏的位置这次却没有好转。 “咚咚!” 是头顶传来的两声有力地砸床板声,还有被子被拉扯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大晚上的作什么妖,不想睡滚出去!” 安静的夜里阮与书在下面的声响阮汉霖听得一清二楚,他以为那人是不满睡在地上而发出抗议他忍了几分钟后实在是忍无可忍。 可阮与书仅有一只可以听见声音的耳朵也在痛感和缺氧的摧残下变得不那么灵敏,可那句“滚出去”他还是隐隐听到…… 阮与书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那一床薄被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一不留神二傻也跟了出来任由他怎么驱赶也不离开没办法只好带着它一起出来。 阮汉霖本就是想吓唬吓唬那小崽子,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倔看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滚出去也好省得吵得阮与墨睡不好觉。 山区的气温即使是八月末也低得吓人,草地是也被一层薄薄的露水覆盖。阮与书将被子半铺半盖还给二傻留出了一块地方。 “你是不是真傻啊?在车里睡多好呀!” 沉默了几秒阮与书长舒一口气再次幽幽开口。 “谢谢你。二傻我好冷啊……好怕啊……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可是我只有他们了……” 到底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阮与书自己都不清楚,他只是觉得意识昏沉不知过了多久被腹中一阵绞痛惊醒。 两只冰凉的手探进衣服了抱住了同样没有一点温度的肚子,二傻在旁边睡得香甜阮与书轻轻地将身体靠过去希望可以被给予一点温暖来抵御寒冷和疼痛。 “呃……好疼……咕噜噜……咕噜……” 受了凉的肠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饶过阮与书,一阵阵痉挛袭来疼得他咬紧被角冷汗直冒。 手下的器官翻滚着那些没有被消化完全的食物混合着大量气体在他的肚子里大闹天宫。 “唔……呃……” 本以为忍一会儿会缓解的痛感却突然转为了下坠感,后面好像要忍不住了。 阮与书顾不得二傻在旁边连滚带爬跑向了远处的草丛,没有了被子的遮盖他的身体开始一阵阵发抖甚至腿抖得有点蹲不住。 第29章 被扔回仓库 阮与书几乎是腿软着回到了二傻身边,躺下没两分钟肚子又开始有了反应。 无力的胳膊慢慢搂上了二傻毛茸茸的身体,它在睡梦中哼唧几声后把爪子搭在了那具瑟瑟发抖的身体。 “唔……二傻你好暖……可我好冷……呃” 阮汉霖再睁眼已经是四点多了,因为昨天他们吵着要看日出他也就是定了个早一点的闹钟。 见其他人都睡着阮汉霖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入目是两个并排而坐的身影。 天边隐约中泛起一点绯红估计再过个十几分钟就可以迎来第一道曙光,只是不远处的人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一样。 直到还有几步的距离时二傻率先给出了反应。 其实阮与书已经这样呆坐好久了,胸前的憋闷让他躺下就难以呼吸。 不知是不是中午被打得那一巴掌的缘故脑袋也一阵阵刺痛,着凉后的肚子也很难受这一晚他泻了四次。 为了节省体力他选择靠着二傻坐着,这样还能暖和一点儿。 他是真的没有听见阮汉霖的脚步声,即使过了这么久他好像还是没有适应只有一只耳朵的生活。 不过好在很少有人会与他说话,这样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感受到身边的二傻有了动作阮与书也僵硬地回过头,他呆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不是梦,真的是大哥站在身后。 柔和的光打在阮与书的侧脸,这个一人一狗静谧的画面很是美好可阮汉霖却发现他瘦了不少。 宽松的领口可以一眼看到嶙峋突起的锁骨还有转头时脖颈之间暴起的青筋也很是瘆人。 “大哥……大哥……” “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说!” 望着阮汉霖面露不耐阮与书识相地闭上了嘴失落地摇摇头,其实他想问问爸爸妈妈在哪颗星星上。 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给他们讲故事说人不在了就会回到星星上,可他昨晚一直仰望星空却不知道爸爸妈妈能不能看到他。 阮与书自嘲地笑了一下,都已经是十八岁的人还相信那些童话故事。 阮汉霖转身上车准备叫醒那几个睡得天昏地暗的家伙,而阮与书的反常行为在他看来不过是又想闹什么幺蛾子而已。 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眺望日出而阮与书却只想回车上坐一会儿,持续的高热让他呼出的气体都是灼热的,每次呼吸肺里都发出轰鸣。 “诶?阿书怎么还在睡呀?!日出都错过了。” 早上被阮汉霖拽起来的阮与墨根本没有察觉阮与书其实并没有在车上,此刻他斜靠在已经收好的沙发上,只是紧皱的眉让他看起来很是难受。 “阿书醒醒要吃早饭啦!阿书啊!阿书?” “大哥大哥你快去看看,阿书病了!他烧得烫人。” 阮与墨急急忙忙跑出去拉着阮汉霖就往车里走,等到阮汉霖把手放到那人头上果然是烫得吓人。 “阮与书?阮与书?” 这不免让他想起两个多月前小家伙烧得神志不清,拽着他的小手指可怜巴巴流眼泪的样子。 “不去医院?你想死是不是?行!你就和我较劲吧!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 阮与书是被浑身的疼痛折腾醒的,他每动一下感觉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的酸痛。 意识逐渐回笼才发觉自己居然在副驾驶而开车的正是阮汉霖。 在得知要去医院时阮与书很慌张地拒绝了。不能去医院那样的话大哥一定会嫌他麻烦的而且还会花好多钱。 他真的没有钱了。阮与书用力攥紧口袋里的十二块钱,那是他还过债之后仅剩的一点钱。 如果总给大哥添麻烦他怕等不到十八岁就会被赶出去。 可这话却激怒了阮汉霖,从车子行驶的速度上就能觉察到。 在他眼里不去医院就是为了与他抗衡使他心软这是那小子的惯用伎俩,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原形毕露做出各种让人不耻的事……例如盗窃。 阮与书在副驾驶尽量放缓呼吸,过于急促的喘息会让他胸前阵阵刺痛这个症状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是这次发烧让它变本加厉。 他知道也许他快死了…… 急刹后车轮划过路面的声响极为刺耳,阮与书被那个他口口声声称为大哥的男人扔进那间像他身体一样惨败的木屋仓库。 “汉霖你……你们怎么先回来了?小墨呢?” “没事儿,小墨和林烨他们在一起我这就去接他。” 阮汉霖边说边整理因为刚刚动作过于粗鲁而褶皱的衬衫袖口,转身就准备上车。 “汉霖那个……阿书他怎么了?是不是闯祸了?” 张岚眼睁睁看着阮与书被拎起后扔进了仓库……真的是扔。 估计在那个力道下人肯定会摔在地上的,但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阮汉霖没有回答只是望朝门里面望了一眼,那间仓库实在是昏暗他根本看不清阮与书是不是还趴在地上。 直到阮汉霖的车驶出张岚的视线她才敢大步跑向阮与书所处的地方,那个孩子已经自己爬回到了床边。 他靠坐在已经嘎吱作响的床边望着门口只见他轻启薄唇张岚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妈……妈妈……” 被摔后的阮与书眼前一片模糊,他凭借着之前对地形的记忆爬向了床却怎么也上不去。他勉强靠坐呆呆望向门口幻想着大哥会不会回来帮帮他。 可是只传来车子启动的轰鸣,原来有时候一只耳朵也可以听得那么清晰。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门口逆光出现一道身影,她像是一个救赎又像一道幻境。 “阿书,没事了没事了张姨扶你起来。” 原来……不是妈妈。阮与书突然有点庆幸不是妈妈来看他了。 不然这么久没见到她就让他见到这么不堪的一幕,而且他没有办法骗她说他过得很好。 因为真的很疼。每条骨缝都像有蚂蚁在撕咬心脏的跳动也异常的诡异,就连张岚都看出阮与书脸色和唇色的不正常。 “阿书你这不行的,张姨送你去医院!对!我们去医院。” “张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真的……呕……咳咳……呕……” 第30章 深夜两端 张岚见过执拗的孩子没见过这么不听劝的,她苦口婆心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哥不会怪他的,可他却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于张岚来说虽然严肃却也好相处的阮汉霖在阮与书的眼里却无比畏惧,他又想起昨天与林桦打架惹得他不高兴就更不敢听从张岚的话。 况且他没有钱,去医院在他的意识里就是要花很多钱,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进过医院。不是因为身体好不生病而是没有带他去。 记得有一年流感横行,他在班级里发烧老师通知家长来接他。 他等到放学也没有等到人影,他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冷他回到家时睫毛都快结冰了,眼泪也早就被冻住了。 以至于他的耳朵聋了也不敢告诉阮汉霖,因为相比病痛被拒绝后的窘迫更让阮与书害怕。 阮与书从来不敢奢求大哥会原谅他,可他前几天对他态度突然转变让阮与书产生了错觉,以为可以靠近他们的生活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昨晚他只能躺在床上和二傻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也许这辈子不可能了,下辈子他突然想做一条狗。 因为他感觉人们对狗狗的态度都比对他好,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过上不被嫌弃的日子了。 在与张岚的拉扯中阮与书突然一阵反胃,最近这几天他只有昨天中午吃了点东西也早就消化干净了。 胃里翻滚着他被迫呕出一口粘液,张岚躲闪不及直接被吐在了衣服上。 “啊……张姨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擦干净……” 慌乱之中他记不得纸被他放在了哪里,他抓住挂在床头的毛巾替张岚擦拭着。 那是他唯一的一条毛巾已经掉毛打卷,在张岚看来她用来打扫的抹布都比这个强,可她却没有嫌弃之意。 虽然破旧却被洗得很干净,这让她看来无比心疼……他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啊。他活得如此战战兢兢甚至对她这个保姆说话相处都小心翼翼讨好。 这是他的家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小书别擦了,张姨洗一洗就好了。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吃饱了就可以吃药了。” “我……不饿睡一觉就好。张姨不用给我送吃的被大哥知道他会不高兴的。” 张岚垂着头走出来那间仓库,外面明明阳光明媚可那里面却阴冷得厉害,就像阮与书的人生寻不到光亮一样。 她知道如果她违背阮汉霖的意思他不会苛责于她,他会变本加厉地发泄到阮与书身上。 房间里终于独留阮与书一人,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掏出止疼药就是床头的水一饮而下。 那水已经是三天前放在那里的,但在阮与书的生活中一桶水他要喝半个月。 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止疼药阮与书有点犯难,虽然是最便宜的药一片也要一块多。 他要尽快去找一份工作,如果有剩下的钱他好想吃一口鱼哪怕只有一口…… 那药的副作用缓缓袭来,阮与书扯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睡吧! 睡着就不疼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会见到爸爸妈妈呢! “你怎么没在医院陪着啊?小墨这里有我们你还不放心?” 林烨还有肖忻见阮汉霖驾车回来也是万分惊讶,那孩子走的时候已经开始意识模糊。 这么短的时间估计检查都没做完,他们以为阮汉霖是放心不下这里的阮与墨。 “他不去医院我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绑着他去。把他送回家了。” “什么?你把阿书扔家里了?!我要回去!” 阮与墨知道大哥这句送回家了肯定是又把阿书一个人扔回他那间破仓库了,想到这儿阮与墨恨不得直接飞回去。 “你别胡闹,他没事儿只是有点发烧。你要是放心不下明天再回去吧。” 如果现在再折腾回去估计到家就已经是晚上了,他怕再把阮与墨给折腾病了只好先安抚他。 可那人却直接赏给他一个白眼儿,这小兔崽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儿,要我说你就不该回来。” 王盟边翻动手里的羊肉边对旁边把肉烤焦的阮汉霖揶揄道。 其实他回来的路上就有点后悔,想起上次那小崽子烧得以为见到他是梦境,不停往他怀里钻的样子阮汉霖到现在都有点心疼。 可自尊心不允许他回去看望那个恃宠而骄的家伙…… 不过借着小墨的台阶明天就回去吧! 夜里没有阮与书陪伴的二傻一个劲儿地往肖忻床上跳,气得王盟不停用枕头砸它。 “老阮这狗送你了!它对你家弟弟比对我都亲。” “不要,它和它主人一样太傻而且小墨不能接触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二傻去咬他,他说你脏。再说了你又不是一个弟弟!” 此话一出王盟霎时间察觉气氛不对赶忙悻悻闭嘴,阮汉霖却没有再接话而是替已经熟睡的阮与墨拉了拉被子。 躺在床上的阮汉霖却怎么也睡不着,静谧的环境里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百倍。 无奈他只好披件衣服下了车,二傻又兴致冲冲地跟了出来。 这里的星空是在城市里见不到的景色,好像真的触手可得一般。 不知道那小崽子在家里有没有好好睡觉,吃了药到底有没有好转。 想给张姨打个电话却发现现在已是凌晨两点。 “哥!” “嗯?!” 听到声音的阮汉霖瞬间回头,可后面空无一人。本以为是阮与墨醒了找不到他才下车来找他。 可显然不是这样,那声哥叫得真切,就小崽子那晚上小声的嘤咛一般。 但阮汉霖此刻心念的人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从被丢回来时起阮与书就一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胃也开始阵阵刺痛。 胸前的憋胀感也越来越明显,甚至他不能平躺只能侧着身子弯着脊梁骨。 这个动作将他缩成小小的一团。 “哥……阿书好难受……哥……咳咳……救救我……咳咳……” 口腔里充斥着血腥阮与书逼迫自己咽下,因为他害怕,这样他还能安慰自己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好了,没事的。 第31章 错过典礼 第二天阮汉霖和阮与墨差不多是中午到家,车子开进宽敞的院子时阮与书正靠坐一棵树下。阮与墨见到阮与书就一个劲儿的缠着他惹得阮汉霖白眼连连。 “阿书你还有没有不舒服啊?都怪大哥昨天不让我回来。” 阮与墨一脸担忧,小手也贴上了阮与书的额头,不热反倒还凉丝丝的。 “我好多了让你担心了。” “不要这么说嘛!我给你带了好玩的回来,是一只小鸟只不过他受伤了,带它回来养伤你快来看看它。” 阮与墨急着向阮与书展示笼中受伤的小鸟,他不自觉的一蹦一跳让阮汉霖见到又是一脸阴郁。 这种情绪阮与书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不自觉地望向大哥的方向发现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阮与墨的身影。 “阮与墨回去吃饭,别在展示你的鸟了不然我待会儿就把它扔掉。” “大哥你怎么这么小气,让阿书看看嘛!” “小墨我看到了,你快去吃饭吧!” 阮与书不敢违背阮汉霖的意思,他知道如果小墨不回去遭殃的也只会是他…… “阿书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我……吃过了。” 这次阮与书没有撒谎,他的确吃过了而且吃得很饱。一锅开水一把白面煮出了不少面糊,撒一点盐就是他的早饭加午饭。 米早就已经吃光了其实剩下的那点面也支撑不了几顿了,等身体好一点儿就该出去找份工作了,不然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啾啾啾……啾啾……” 阮与书望向笼中的小鸟,不知道它是幸运还是不幸,可它至少不用挨饿了。 他蹲下轻轻抚摸树下的那片土地……阿花就埋在这里。 也许是他的无能明知道保护不了它,活活害了它一条性命。 “阿花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是不是都听烦了……抱歉啊……因为没有人肯听我讲这些……我好孤独。” 一滴眼泪砸在了泥土上瞬间洇染一个深色的圆圈,他刚刚有多希望大哥能与他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问问他的身体状况……可是没有,那个人甚至连眼神都吝啬赏他一个。 “张姨昨天……他……” “你是说小书吧!那孩子可犟了死活不去医院,身上烧得像个小火炉都把自己折腾吐了。” “那……他……唉算了。” 阮汉霖本想着继续追问,可一想刚刚见他状态还不错也就没有了下文。 等到吃完午饭阮与墨有点儿犯困只好委托他的好大哥替他喂鸟,阮汉霖端着小米粒儿出去时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人盯着鸟笼发呆。 撞上他的目光后那人匆匆别开眼,随即慢慢转身回到了他的房间。 阮与书很想去逗逗那只鸟,他很喜欢小动物可他怕。他不敢触碰阮与墨的东西哪怕是一只小鸟。 不知道大哥方才有没有看见他,还好他躲得及时。 阮家大宅灯火通明时阮与书的小屋已经断了电,床上有一个小小的鼓包那个人躲在里面独自面对这难熬的夜晚。 “咳咳……咳咳……” 阮与书想吞咽一口口水润润喉可持续的高热让他甚至分泌不出唾液,每次身体活动过后骨头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即使水杯就在床头他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泪水混合着汗水滴落在枕头上,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哪怕早就习惯了四周一片漆黑可这样的景象依旧让病痛中的阮与书有点害怕,时间好像又回到十二年前,他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吱呀……”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逐渐靠近床边的脚步声,阮与书尽量放缓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阮汉霖辗转反侧几个小时后终究不放心决定下来看看这小兔崽子,轻手轻脚进到房间却发现小崽子睡得不错,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轻轻替人盖了盖被子后阮汉霖又原路返回,可如果他哪怕摸一摸阮与书的皮肤就会知道小崽子现在烧得厉害。 直到听不到阮汉霖的脚步声阮与书才敢大口呼吸,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的身上有着让人安心的味道,只是他很少能闻到。因为大哥总是离他那么远,让他连闻到味道都成了奢望。 他隐约记得三个月前有一天他壮着胆子拉起那只手,很庆幸那天没有被甩开。可今天他没有勇气再去拉起那只手,哪怕他疼得已经恨不得去死。 他也不敢再去牵那只手,被弃之如敝履的感觉太疼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甚一千倍一万倍。 “咳咳……咳咳……呕……” 阮与书举起手借着月光看见了瘆人的红色,即使不仔细看那浓郁的血腥也在提醒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吐血。 说不怕是假的,而他能做的也只有胡乱擦擦嘴角之后昏沉睡去。 梦里有很多人……那些他想念的和痛恶他的还有很多声音有诋毁有谩骂还有大哥冰凉且没有感情的责问。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是当年他误伤阮与墨后大哥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年幼的阮与书以为大哥只是一时气极。 他像以前一样想去抱住他的大腿却被一脚踢开,坐在地上小小一团的他突然感觉眼前的人那么高大又陌生。 阮与书跌坐在那个人的阴影里,好像之后的十几年他一直活在一个阴影里,出不来也逃不掉直到被困死才会解脱。 “快了大哥,再等等……再等等……” 这是阮与书在梦里的低声呢喃,就快了……他就快解脱了。 第二天就是开学典礼,可阮与书却缺席了。这几天病痛的折磨让他已经没有力气迈出那道门去挤公交,不出意外阮汉霖也应该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时间来到了典礼结束后的一小时,阮与书听到了阮汉霖的车驶入院子的声音,应该是大哥接小墨回来了。 想到这里阮与书开始发抖,自己恐怕又逃不过一顿毒打。 “大哥今天阿书没有去学校,是不是病还没有好?” “不用管他,既然不想去以后都不用去了!” 第32章 第二名 阮汉霖的声音好像故意控制得很好,听起来漫不经心却让屋内的阮与书听得一清二楚。 靠坐在床边的人无奈地扯了扯苦涩的嘴角,随之而来地是一声叹息,他好像躲过了一劫又好像被彻底放弃。 阮与书以前逃课打架阮汉霖早就习以为常,这开学典礼被他逃了阮汉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又接到老师的电话让他有点不爽。 那小崽子不和老师请假也就算了,也不肯通知他一声害得他又被老师唠叨,自己上了那么多年学都没有这么操心过。 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诫一下那小崽子,准备好批评的言辞又故作严肃走到那间仓库门前,却发现小崽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走近一看地上有一只小电锅,里面的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那人又随意地撒了一把白面进去。 这……这是他的晚饭? 阮与书感觉门口有阴影投下转身一看竟是他的大哥,难道又是来责罚他的? “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去学校的……我今天有点难受……我……我以后不敢了。” 见阮汉霖立在原地没有开口,阮与书有点慌了。这话以前就说过很多遍,这在大哥眼里估计就是明知故犯,看来今天这顿打是逃不过去了。 “大哥今天可不可以轻一点儿……我明天要去学校……求求你。” 阮汉霖的目光还没从那一锅像浆糊一样的东西上挪开,耳边就传来了阮与书小声的呢喃。 他转过头发现小崽子低着头两只手手不停揉搓着衣角,他明明已经快十八岁了个子也只比他矮半个头。 这动作看起来却像一个小孩子。 “那是什么?” 阮汉霖想在阮与书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那样他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儿。 “面汤……晚饭。” “你就吃这个?” “我……不可以吃了吗?” 阮与书问得天真,眼里甚至闪过一丝地难以置信。 难道他连这个都不能吃了,那以后岂不是要饿死了。 “算了。” 再一次是背影,阮与书蹲在锅前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吃掉它,不然浪费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过几天连这个都吃不上了,身体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有时候一昏睡就是半天,出去找工作的计划一拖再拖。 “张姨明天晚上给那小崽子带点吃的。” “叫阿书一起来吃吗?” “不用,给他送过去就好了。” “好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岚好像很高兴,干活的时候都哼起了小曲儿。 阮汉霖搞不懂不就是给他带点儿吃的至于这么高兴吗? 而第二天等到阮与书回到家里已经是近七点了,张岚把晚饭端过去时小家伙根本不敢动…… 如果偷吃被大哥发现是会被打死的,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在大哥眼里好像还没有眼前的这碗饭有价值。 “是汉霖让我送来的,快吃吧等会儿该凉了。” 这是近一周以来阮与书吃过最像样的一顿饭,直到张岚收走碗筷阮与书都不敢确信这是真的。 “加油!加油!” “八班加油!” “快!” 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依旧热闹,阮与墨身体不好一般这种场合阮汉霖都会提前接他回家以避免不必要的磕碰。 只是今天阮与墨知道阿书报了项目说什么都要给他加油,大哥不让同学们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阮与墨只好站到他们班拉拉队的后面给阿书加油鼓劲儿。 一千五百米对于以前的阮与书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可今天他却没什么信心。 昨天晚上胸痛到凌晨他才勉强入睡,早上更是觉得头重脚轻可他不能临阵退缩,因为如果进前三会有奖品。 毕竟是私立学校奖品不会太寒酸,以前他得了奖就卖掉,这次如果得了奖他也想卖掉,小墨的生日快到了他想给他买个小礼物。 随着发令枪响,运动员们一跃而起可毕竟不是短跑,前面两圈也根本看不出优势。 直到第三圈开始逐渐有人开始提速,阮与书一直保持在前三的位置。 正当他做好准备冲刺时胸前猛的刺痛让他身形一顿险些和后面的选手相撞。 “呼呼……呃……” 眼看被超过阮与书有点着急了,他也顾不得步伐和呼吸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得到奖品,这惹得看席上的阮汉霖不禁皱眉。 “没耐心的东西。” “大哥你说什么?” “一点计划章法都没有,就这样能赢才见鬼了。” “谁说的!阿书可是每年都是第一呢!” 直到阮与墨看到第三道的男生冲线,才失落地垂下头。阮与书今年并没有蝉联第一,而是拿到了第二名。 阮与墨刚想上前去给阮与书递水却被阮汉霖制止。 “我说过,离他远点儿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可是……” 顺着阮与墨的目光望去,其他人都有人送水送衣服而只有阮与书一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 其实以阮与书的颜值和性格应该会交到朋友也不乏有追求者,只是他根本没有时间交朋友他为了能吃饱穿暖耗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那是这所学校里其他同学不需要担心的问题,以至于他显得与大家格格不入。 直到老师将奖牌颁发给他的时候,阮与书的脸上才流露出一点儿喜悦,他终于有钱给小墨买礼物了。 “得个第二有什么可开心的。” 阮汉霖拉着阮与墨途经阮与书身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可他站在阮与书的左边以至于阮与书根本没有听清。 “大哥你说什么?我……我没听清。” “阮与书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在学校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你和小墨的关系,你是故意的还是皮痒了?!” “对不起。我知道了。” “阿书你别难过,第二也很了不起的!” 阮与墨真是搞不懂大哥为什么要这样苛责阿书,他想伸手去安慰阮与书却被身边的男人直接拉走。 阮汉霖走出几步觉得刚刚的态度的确太过恶劣,等他再回头时发现那个人垂着胳膊失神地站在那儿,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与他隔绝了一般。 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准备入场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看来不是怕阮与墨啊!是在怕他那个大哥! 第33章 礼物 阮与书见那辆熟悉的车消失在学校围栏外,他才慢悠悠抬起自己的手。 那个奖牌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让他感到眼前一片模糊,胡乱摸了把脸又扯了扯嘴角。 此刻的阮与书连苦笑都没有力气了。 他难过不是因为得了第二名,而是早知道大哥会看他哪怕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拿个第一回来。 这可是大哥第一次看他的比赛啊! 小时候每次家长会阮汉霖都会来学校,只是他不会进到阮与书的班级。 阮与书看着其他小朋友身边坐着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很是羡慕,可他的身边永远是冷冰冰的。 老师问过很多次为什么家长不来参加家长会,年幼的阮与书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其实老师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其他家长可以来参加,可他幼稚又天真的言语让老师有点于心不忍问下去。 他不想承认死亡…… 这样说他好像还存有一丝幻想,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许他们会回来,可每次家长会阮与书依旧如坐针毡。 考试得了第一名大哥不知道,他得了进步奖大哥不知道,他被老师当众表扬大哥也不知道。 有时候看着阮汉霖牵着阮与墨从窗边过去阮与书很想冲出去拉住他让老师看看,这是他哥哥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可是他不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牵着小墨离开,他在梦里无数次的幻想大哥牵着他的手送他上学还有叮嘱他要好好吃饭。 可睁开眼依旧是那个漆黑的小屋依旧是他一个人躲在被子里。 后来上了初中也许是叛逆期,阮与书开始用惹是生非来挑战阮汉霖的脾气。 当时阮汉霖真的没有想到之前像小绵羊一样的娃娃居然打架都打到了医院。 而那次的结局就是阮与书被对方打出一点皮外伤却被阮汉霖打断了一根肋骨,并且连每月少得可怜的零花钱都被停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阮与书需要去打工维持生计,他本不算特别聪明的孩子。 以前学习不错是因为花的功夫足,而现在没有了多余的时间他的成绩也急转直下。 于是阮与书在阮汉霖的眼里彻底成了无药可救的混混,他甚至不屑于多看他一眼,嫌他给阮家丢人。 想到这儿阮与书长叹一口气,到最后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呃……啊……” 胸前的刺痛来得突然阮与书紧忙撑住身边的大树,一只手按在胸口不敢动弹。 运动会期间大家差不多都在体育场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阮与书弯着腰希望这阵疼痛尽快过去。 “咳咳……咳咳……呕……” 刺眼的红色落入草地竟没了踪迹,阮与书抬起手胡乱一摸嘴角好像吐血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口血喷出后阮与书感觉胸前舒坦不少,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回家。本来今天是想去找份小时工的工作的,看来又要泡汤了。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辛苦你了……” 明明艳阳高照阮与书却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他不停地抚摸胸口嘴里还振振有词。 “小书吃饭了!快看看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张岚端着餐盘进到屋内发现阮与书并没有开灯,他回来时就已经很晚了给他留的菜她怕凉了一直放在锅里温着。 这声呼唤却并没有得到回复,因为阮与书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好似是睡着了。 大概因为左耳的缘故最近阮与书的右耳也经常耳鸣听不真切。 “这孩子饭还没吃怎么就睡着了?小书。” “嗯?张姨大哥叫我吗?我……我又犯错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这孩子睡懵了吧!张姨是来给你送饭的看看还有红烧排骨。多吃点儿看你最近瘦了不少。” 那排骨色香味俱全可阮与书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自从下午吐过血后他就感觉全身发冷心脏也一直隐隐绞痛。 夹过排骨放入嘴里却一阵阵反胃,可张岚在面前阮与书忍着不适咽下了几口便不动筷了。 “张姨我吃饱了。” “就吃这点儿?这怎么能吃饱多吃点儿。是不是张姨今天做的不合你胃口?” “不是的,很好吃。是我今天下午吃了点儿东西不怎么饿。” 阮与书的反胃感越来越强烈,他只好扯个谎想让张岚尽快离开。 可张岚的目光却被床上摆着的一个盒子所吸引,她在阮与墨的房间里曾见过那个包装,那是一个乐高品牌价格不低。 怎么会摆在这里呢? 但张岚没有多问,孩子这么大了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 拿碗筷回来的路上张岚纠结着要不要告诉阮汉霖,她也怕这孩子误入歧途有了上次的前科张岚即使信任他也有点拿不准。 “他怎么没吃多少?” 阮汉霖准备上楼去辅导阮与墨的功课,看见张岚端着东西回来扫了一眼结果发现那些吃食阮与书根本没有吃多少。 “小书说他不怎么饿。” “下次再这么浪费粮食就不用给他送了,果然这种人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 阮汉霖的话彻底让张岚打消了询问的念头,以他的脾气估计告诉了他小书难逃一阵责罚。 那孩子已经那么可怜了,他的眼里好像充满了畏惧即使吃东西的时候都是谨小慎微的样子看得她心疼。 即使是那么几口东西阮与书也全部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呕吐物他不禁自嘲还真是条贱命,吃了点好东西都留不住。 失了力的阮与书靠坐在床头,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那个乐高箱子…… 他卖了自己的奖品也买不起那个限量版,希望小墨不要嫌弃。 他的小墨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他终于长大了。想到这儿阮与书深深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了。 告诉他们小墨和大哥都很好,他也很想他们。 想着想着阮与书觉得头开始发晕,他不知道自己是睡去还是晕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省下一顿止疼药。 那小药片儿没剩多少了,手里的钱也买不了多少。 买药时叮嘱他不能长期服用会有副作用,可他真的买不起几十块一盒的止疼药啊。 第34章 不速之客 今天的阮与书格外开心外面也很是热闹,大家在帮忙布置院子,因为后天就是小墨的生日了。 也是他的。 趴在窗子前看着外公外婆还有大哥张姨忙碌个不停,阮与墨早上出去上钢琴课估计大家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每年的生日那天家里都会请上一些亲朋好友还有小墨的同学,之后一起为他庆生。 至于阮与书他就会躲在这个小仓库里面,外面的人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家伙的存在。 院子里的树叶已经开始凋零飘落,本就畏冷的阮与书在没有阳光的屋子里要穿上厚厚的棉衣来抵御初寒。 阮与书闭上眼睛听见外面的他们笑着说一些生活上的趣事还有阮汉霖工作上的烦恼,有时候还会提起阮与墨小时候耍宝的那些事儿。 只是字字句句都没有阮与书可他已经很满足了,听着这些好像他也置身于温暖之中。 “他马上也十八岁了,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汉霖。” “外婆这……他……” 阮汉霖支支吾吾想替阮与书辩解,可当初他的确是答应了外婆,不过那只是想安抚她谁能想到她当了真。 “你又是唬我是不是?我们忙成这样他在屋子里连面都不露一下,倒好像是我们欠他的!” 老太太越说声音越大,惹得屋内的阮与书透过窗户朝外看去正好对上阮汉霖的眼神,吓得他紧忙低下头。 “孩子的事儿汉霖会好好处理的,再说周末孩子总要做作业什么的,你个当外婆的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阮与书听到了外公的声音,小时候他最喜欢和外公一起去钓鱼了只是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他不敢靠近他们,他觉得自己就是不幸的根源一切痛苦都源自他的任性妄为。 阮与书伸手摸了摸身旁的盒子,希望这个礼物小墨会喜欢,这可能是他能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了。 一切都如同以往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阮与书一个人待在屋里只是不能开灯不能让大家知道他的存在。 慢慢地前来参加聚会的人越来越多,他还能听到大哥去迎接他们的声音。 大哥在笑。 大哥什么时候能对他笑一笑呢? 一扇门好像将外面喧闹的世界隔离开来,阮与书呆呆地坐在床上等待着散场等待着他的十八岁。 “吱呀……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啊!” 来人推开了门,他逆着光阮与书看不清他的脸可声音却是有点熟悉。 “这阮家的公子就住这样的地方啊?我以为你哥好歹会让你住在宅子里……啧啧真是可怜啊!” “李想?你想干什么?” 这人的出现让阮与书瞬间警惕,他走到这里应该是故意要找他,他又想要做什么?! “还记得我啊?当然是你弟弟请我来的。你不能参加他的……哦不对你们的生日会我却可以。” 李想边说着边一步步走近阮与书的床,阮与书尽量让自己挺直腰,他不能退缩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都要过了今天再说,不能搞砸小墨的生日派对。 “李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做出什么伤害小墨的事儿我饶不了你!” 阮与书没想到当初自己的退让居然让他变本加厉,这种人不教训一番恐怕他是不会长记性的,他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可他不能发作,如果他们打起来外面的人就会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这个阮家的耻辱会给大哥丢脸的。 “怎么你还想打我?你敢吗?不妨让大家都来看看热闹。” 李想此话一出就看见阮与书像泄了气一样,果然他猜的没错。 阮与墨不知道之前那些事完全是因为他家大哥为了保护他,而眼前这个就是个阮家可有可无的人。 当时得知他是阮汉霖的弟弟还有所忌惮,现在看来自己的那顿打可不能白挨。 “我现在没有钱了……” “放心这次我不要钱,当初你为了钱替别人当打手现在我要你加倍还回来!” 阮与书听了这话反倒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他的目的就好。不就是被打一顿嘛!他挨了这么多年打早就有经验了。 他不怕疼。 “不就是想打我一顿,来吧我不还手!可如果还有下次你再搞些小动作别怪我下手狠。” 听到阮与书的威胁李想却不怒反笑,他才没有想过对阮与书下手,被他揍不过是皮外伤,他要让这个人痛上十倍百倍千倍。 “来吧!” 阮与书一脸英勇好像为了不让阮与墨知道那件事挨一顿打很值得一样,可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决心。 “你到底是天真呢?还是真傻呢?你在阮汉霖那儿连个阮与墨的屁都不如。啧啧!真想看看你的好大哥接下来会不会打死你呢!” 李想阴鸷的表情看得阮与书心里发毛,他的话却让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可是他知道李想这么说显然是已经行动了。不行!他要去找小墨,他要保护好他! “诶?阮与墨还请了那个阮与书,他们又不同班。” “他们的名字很像亲兄弟,不过长得不像。” “废话有可能是堂兄弟嘛。” 面对阮与书突然的闯入大家都像看笑话一样盯着他,因为他的着装甚至都与这里都格格不入。 那破旧的棉服看起来像从垃圾堆捡来的。而阮汉霖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一步步走来的脚步声惊醒了阮与书。 “我……我是来送东西的,那个阮与墨在吗?” 阮与书在尽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希望他现在还在这个会场里。 “你也是来给阮与墨送礼物的吗?他刚刚被许未叫出去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旁边有个女同学小声提醒阮与书,而许未这个名字他也很是熟悉,那正是李想的小跟班,正当他准备出去寻人时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阮汉霖用两个人面对面可以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警告,希望阮与书好自为之。 第35章 颠倒黑白 “我没有,我想找小墨……他……” 阮与书有点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突然出现,一道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那些人里有他认识的同学还有林烨王盟这些阮汉霖的好友。 其中林桦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杀死,只是他的涵养让他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不远处的两位老人也望着他,就连外婆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向一个陌生人,外公则是蹙着眉似乎也很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闯入。 “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大家继续吧!” 阮汉霖脸上又恢复了和蔼的笑意对着大家举杯,微妙的氛围也得以缓解。 众人纷纷移开目光除了几位知道阮与书身份的人还注意着他们兄弟俩的动作。 “这孩子真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林烨看到阮汉霖阴鸷毒辣的目光就知道这孩子今天算是触了他大哥的霉头。 “唉!可今天也是他的生日。”肖忻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后悠悠发声。 明明是亲兄弟一个在众人的祝福和环绕中等待迎接成年礼,另一个则要躲在昏暗的房间熬过这个夜晚,任谁也会咽不下这口气吧。 “阮与书趁我还能和你心平气和地讲话滚出我的视线,否则别怪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你难堪。” 让阮汉霖意外的是这次阮与书居然没有像之前一样落荒而逃而是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眼里的急切都要溢出来了。 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像看好戏一般盯着阮与书的方向,阮与书自然也察觉到了李想的目光。 他越是这样阮与书就越是着急,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是要对小墨做什么。 “大哥小墨他在哪儿?你不要让他乱跑好不好?” “阮与书!小墨在哪儿不用你管,我让你滚你听见了吗?” 阮汉霖的声音压得极低,本就嘈杂的环境加上阮与书左耳的缘故他并没有听清。 他瞪大双眼希望大哥能重复一下刚刚的话,谁知阮汉霖只是轻蔑一笑随即便狠狠拉着阮与书的胳膊朝外面走去。 可还没等将阮与书扔出门外,门口便站着今日的主人公。 阮与墨的脸色很是难看,他看着大哥拉着阮与书停步在不远处,便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向他们。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爸爸妈妈出车祸那天我也在车上对不对?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是我害死他们的对不对?” “小墨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林烨他们看出情况不太对,紧忙帮着阮汉霖送走客人和阮与墨的同学们。 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想来也不想让外人插手,他们几个也就等在门外怕出什么事儿。 “小墨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阮汉霖看着阮与墨情绪激动怕他身体受不了一直在旁边安抚他,阮与书则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阿书,你可以亲自告诉我又何必让外人来告知我呢?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让我自责吗?可是这样我更难受!” “阮与书我最近是不是对你疏于管教让你愈发的胆大妄为了!说!你让谁告诉小墨的?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阮汉霖一边安抚激动的阮与墨一边看向身旁的人,他的眼神冰冷仿佛在看向一个陌生人。阮与书解释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会信吗?如果他连实话都不信他又有解释的必要吗? “小墨不是你的错,当年是我不听话非要去海边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还害你病了那么久……对不起……” “阮与书你闭嘴,明明是你找人告诉小墨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在这装可怜。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所有吗?你可以让他们再回来吗?你能吗?” 这是阮汉霖第一次如此的歇斯底里,当年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他接到通知去见了父母最后一面,满眼的白色他们就躺在冰冷的床上再也不会醒来,那一年他也才十八岁。 这些年的痛苦他无处诉说,面对着虎视眈眈想要吞并阮家的对手他不能退缩,面对阮与墨的疑问他不敢讲实话。 他认为这样既是在保护阮与墨也是避免他与阮与书之间生出嫌隙。 可如今对面那个恶魔想方设法的来唤起阮与墨的记忆,难道这些痛苦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去面对吗? “不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是我的错!” 阮与书几乎是在下意识的道歉,他的语气开始颤抖甚至连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唔……呃……” “小墨!” “小墨!” 太多的记忆涌入阮与墨的脑海,六岁前的点点滴滴那些与父母一起玩闹的日子还有与阮与书一起去幼儿园的画面。 最后定格在满是鲜血的车祸现场。 没错!当时他就在车上,他抬头就可以看见妈妈的头上鲜血汩汩而出。 那些记忆撕扯他的每一根神经,那些片段好像割得他皮开肉绽。 原来他忘记了那么多。 外面的林桦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阮与墨,随即便大步往外走去。 “阮与书,小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弄死你。” 这是林桦临走前留下的狠话,当然他也许会说到做到。 “我回来的时候不想在这个家的任何角落看到你。” 阮汉霖的这句话掷地有声,阮与书看着众人跟随着林桦的脚步奔向外面。 张岚则急忙上楼去拿了几件阮与墨的换洗衣服,她知道那孩子一住院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出不了院。 “你这孩子怎么能告诉小墨这些,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你还说是他造成你怎么开得了口啊!” 张岚本就心疼阮与墨,而此刻他对阮与书最后的一点同情也消失殆尽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孩子的劣性真是从小一直跟到大。 本来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得吓人,阮与书环顾四周早空无一人。 他本想去看看爸爸妈妈可却脚下一空,他忘记了自己是站在七八级的台阶上。 第36章 暂住的家 “汉霖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把那个灾星送走,你非要等到小墨出事儿才知道他有多狠!” 孟林指着阮汉霖的鼻子,他下意识地开始后退,外婆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指责着。 “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敢把小墨推下楼梯,现在又告诉他这些……”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险些栽倒在急救室外。 “这不是要他的命也是要我们的命吗?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我送走。” 被扶坐在长椅上她下定决心死死拽住阮汉霖的袖子,等待着肯定的答复。 “先坐下吧,这些等小墨检查完再说会没事儿的。” 阮汉霖看着激动的外婆也很是心痛,如果这次小墨真的出什么事真是要了她的命,好在身旁的外公一直在安抚她。 那小崽子真的是无法无天,偏偏挑今天这个日子来刺激小墨。 看来他的确是该想个方法让他离小墨远一点儿。 “你把人家当弟弟,他却把你当表哥。他对你怎么样和我无关他要是敢伤害阮与墨我们走着瞧。” 阮汉霖也搞不懂林烨那个软性子怎么会有这么暴脾气的弟弟,不过他这个护短的样子倒是以后放心将小墨交给他。 可他现在想掺和阮家的家务事还早了点儿。 “走着瞧?再不济他也是我阮汉霖的弟弟你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走着瞧,小子你和我叫板还嫩了点儿。” 阮汉霖在长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在他面前逞英雄的林桦。 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场林桦都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可他不能退缩,但他不能看着那个禽兽不停地伤害阮与墨。 “小桦你闭嘴!既然是阮家的家务事我们也不便多言,我们先走了。” 阮汉霖知道林烨这是在不满他对林桦发脾气,可即使要动阮与书也轮不到他。 终于只剩下他们四人在焦灼地等待。 当年医生的话也不停回荡在阮汉霖的耳边,也许那时候就不应该将阮与书留在家里。 “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外界刺激记忆有恢复的征兆这是好事,只是如果那段记忆过于痛苦就需要家人多疏导多陪伴,这要慢慢来急不得。” 医生的话总算是给这四个等待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外公外婆年事已高阮汉霖让司机送他们回去,张姨准备早上再回去准备阮与墨爱吃的东西。 病房里只有仪器在滴答作响,张岚被阮汉霖劝说着去了外间的沙发上小憩。 阮汉霖则一直陪在阮与墨的床边。 “哥……哥……我在这儿呢!” “小墨哥在呢!” 阮汉霖不知怎的竟趴在床边睡着了,听见有人叫他他猛地起身抓住阮与墨的手却发现那人并没有清醒还在昏睡。 可方才的声音如此清晰,阮汉霖披上外套来到了走廊。 医院深夜的长廊也很是寂静没有一个人影。 “爸妈……又摔倒了!嘿嘿……好疼啊……” 从楼梯上翻滚下来的阮与书仰面朝天,想趴起来却发觉右小腿刺痛根本动不了,他费力仰起头看向那张照片。 小时候阮与书总是毛毛躁躁的,每次摔倒爸妈都会边扶起他边拍打他身上的灰尘并且扬言下次再也不扶他了让他长点儿记性。 没想到余下的这么多年真的只剩下他自己摔倒又爬起…… 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耳畔,阮与书随手抹去发现棉衣袖子瞬间被鲜血染红。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伤口而是不停地用手擦拭衣服血渍。 这是唯一一件像样点儿的衣服了。 “爸妈,大哥说得没错……无论我怎样你们都不能再回来了……那我去找你们好不好?你们不要再丢下我了……” 阮与书的意识逐渐昏沉,哪怕是额角和小腿痛感如此明显他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有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涌出。 偌大的客厅灯火通明阮与书却只能看见重重黑影。 “咳咳……呕……咳咳……” 一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覆满了半张脸,看起来很是骇人。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吐血,也许真的时日无多了,过了零点他就十八岁他就不能再赖在家里了。 他就要被赶出去了。 恍惚间阮与书好像听见了车子驶近的声音,似乎有车灯从门外亮起。 是大哥回来了吗?大哥是不是想起了他的存在?大哥是不是也要送他去医院? “大哥……” 虚弱的声音呼之于口随即阮与书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原来都是他的梦而已,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汉霖你也去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儿看着。” 张岚睡了一个多小时后起来替换阮汉霖,却发现那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不累。您白天为了聚会忙活一天,等下还要早早回去做饭挺累的多休息一会儿吧。” “站在那儿做什么?” “没什么,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阮汉霖按了按眉心,转过头关好门就回到阮与墨的床边。 “也是为难你了,谁能想到小书他……汉霖你会把他送走吗?” 阮汉霖其实知道张岚是故意用“送”这个字,他那么大了能送到哪儿? 无非就是赶出去自食其力自生自灭而已。 “您觉得应该送他走吗?” “这……唉!这孩子的确做得不对可……可他也挺可怜……我看得出他想留在家里……” 是啊!阮汉霖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一个假期起早贪黑能赚回一万块,即使搬出去他也饿不死而且还不用受他的苛待和打骂。 但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奢望什么,他希望被爱哪怕是只能远远观望着别人的幸福…… 阮汉霖叹了一口气,他好像从未了解阮与书。 他看不懂他为什么总是讨好的笑,也看不懂他那忧愁的眼神,甚至看不懂他的眼泪。 早上张岚赶到家里时天刚蒙蒙亮,大门已经被关上可并没有锁,里面的一切都维持着昨晚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当然屋子里没有阮与书的影子。 阮与书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他的身体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发起了高热。 呼出的每一口气体好像都要把他的皮肤灼烧殆尽。 他费力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小腿发出了剧烈地疼痛。 骨缝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嘴边的血渍也凝固在了皮肤上让他很不舒服。 第37章 又聋又瘸 阮与书脑子昏昏沉沉的可心里却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再躺在这儿了,不然大哥他们回来会生气的。 他的身子已经禁不住打了,他还想多活几天他想熬到到阮与墨恢复好身体。如果能活过新年就好,可以再看一次烟花。 也许是信念的力量居然让阮与书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站起却难逃再次摔倒的结局。阮与书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右腿。 他的脚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歪斜着,刺骨的痛感宣示着这次不只是摔倒那么简单。 认真擦拭过地板上的血渍后,阮与书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正常些走到了照片前驻足。 “爸妈你们看我又瘸又聋你们会不会不想要我了?别不要我……” 这个秋天可真冷。阮与书的棉衣似乎都抵挡不住凌晨的秋风,他几乎是拖着右腿回到暂且属于他的那方天地。 不停用手抚摸着床上本该送出去的盒子,心里却在暗自骂自己没用连礼物都没有给小墨送还害得他又住院了。 “小墨……阿书不去看你了,你应该也不想见到阿书了……阿书好像走不了了路了好疼啊……好疼……” 阮与书在喃喃自语中晕了过去,这是他唯一能够忽略疼痛的方法。 可嘴唇的青紫和丝丝血迹都是他的身体发出的警告,只是没有人在意更无人关心他的死活。 张岚匆忙做好饭就准备送去医院,小墨那孩子昨晚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早上可不能让他饿着。 临行前她将一个饭盒放到了小仓库的门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里面那个孩子更怕出口就是责怪伤人的话语,索性还是不要见面冷静一下。 “小墨还没醒?” 张岚轻手轻脚放下餐盒,看着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阮与墨心疼不已。 “说了几句梦话,医生说让他好好休息也有利于恢复……那个人没说要跟来?” “小仓库里没有动静估计是去上学了。” “老师给我发来消息说他今天没有去上课。既然他不想去学校以后就都不用去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害得小墨住院都不来看一眼,亏得小墨在梦里还一直叫他。” 阮汉霖本来还一直在纠结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在看来没什么好心软的。 自己对那个小崽子心软,可他却是铁石心肠。 张岚听闻阮汉霖这么说也不禁觉得那孩子这次真是过分。 哪怕做做面子工作打电话询问一下小墨的情况也不至于让阮汉霖发这么大的火。 “那孩子估计也吓着了怕你骂他。” “希望如此。”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阮与书一直在梦魇里挣扎。 他的身上烧得厉害脸色却苍白的吓人,每次想清醒过来却都陷入更深的梦境。 谩骂指责侮辱不停向他袭来,他能做的只有蜷缩起瘦弱的身体将头埋得很深很深。 晚上回来取东西的张岚看着门口的饭盒没有动过的痕迹更是气愤,这不是明显的在和他们叫板! 她拎回饭盒可也不能浪费直接当做晚饭吃掉,看来明天早上她也不用继续送饭了。 阮与书不一定什么时候醒来,有时候是天刚蒙蒙亮有时候已是夕阳西沉有时候则是漆黑的午夜,只是清醒一会儿后他又会沉沉睡去如此反复。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少天阮与书再次醒来全身没有力气,他挣扎着下床却无法站立。求生的本能让他爬向了装有吃食的柜子。 里面只有腌渍了很久的咸菜,那还是他准备以后天冷了青菜很贵的时候吃的。 一口口咸菜被阮与书塞入口中之后便从旁边的桶里舀出凉水灌下肚。 大概是被水灌饱了驱赶走了磨人的饥饿感阮与书才定睛看向自己的右腿。 它直愣愣地贴在地上无论它的主人怎么用力就是抬不起来,阮与书颤抖着拉起裤脚发现那条腿肿的厉害而且整只脚都偏向内侧,大概是骨折了。 而阮与书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裤子爬到门外捡了几根树枝将它固定住,外面的阳光很温暖可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阮与书抬头望去大门紧闭他既担心又自责,想来小墨应该还没有出院。但他应该是不会原谅他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了。 虽然小墨很少叫他哥哥但是每次见他总是会笑得很开心…… 可是那天他眼里的厌恶好像要将阮与书的心脏击穿一般。 一切都回不去了。 阮与墨住了近一个月的院。 不过好在功课倒是没怎么落下毕竟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底子又好加上阮汉霖每天晚上的辅导,六个月后的高考应该不会受影响。 不禁又让阮汉霖想到了家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和他赌气居然一直没有去学校!要不是小墨这里离不开人看他不好好教训他。 “哥……你不要怪阿书好不好?我不生气了……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自己背负那么多。” “所以他就可以颠倒是非把自己择干净来污蔑你?而且还是让别人来告诉你……” 阮汉霖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儿,一个人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只是他也没有精力多想,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让小墨养好身体。 “出院之后去外婆家住几天吧,她这几天总是跟我念叨你还一直嚷嚷着要来医院看你。” 在距离新年的前一周阮与墨终于出院了。 这一次他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最后阮汉霖终于拗不过他办理了出院手续也按照之前二人商定的将他送到了外婆家。 在外婆家吃过晚饭后阮汉霖独自开车回家,这一路上他想象了无数次的开场白。 可下了车却没有去找阮与书,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明明夜色渐浓可那扇窗也没有亮起灯光,阮汉霖转头大步走进了大宅。 阮与书透过窗缝看到了独自归来的阮汉霖,他寻找着小墨的身影结果却令他失望。 小墨一定是生气了,他再也不会理他了。想到这儿阮与书无力地倒在床上将自己缩作一团,粗重的呼吸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第38章 毫无可信度? “汉霖我明天把小墨的衣服给他送几件过去吧?天气也逐渐转凉了。” “不用了外婆应该都准备好了,张姨这一个月你也辛苦了。” 阮汉霖刚准备上楼却被张岚的话拦住了脚步,只是看着张岚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眼里的关切,他知道应该是与那人有关。 可他今天真的很累,而且也没有想好究竟该拿他怎么办。 张岚看向上楼的人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他想让阮汉霖去看看那孩子。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每次去推门却发现几乎都是在里面上锁的。 她当然不会知道阮与书根本不会相信还会有人去推他的房门,之所以会锁起来是因为他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 他很怕,总觉得门外有什么东西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张姨……” 第二天一早阮汉霖就匆匆奔赴公司,这一个月公司的事也拖沓了不少又正逢年末各种大小事项都等着他来定夺。 张岚准备好的早饭他也只是胡乱塞进嘴里一个包子喝了几口豆浆就匆忙离开。 张岚正在收拾碗筷,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险些将手里的餐盘扔到地上。 “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没声啊?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 被惊吓后的张岚语气自然不是太好,可是这句“对不起”听起来沙哑又无力。 “没事。你这孩子啊下次别这么吓张姨了。张姨年纪大了禁不起吓了。” “好。张姨……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 从进门就低着头的阮与书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希望地盯着张岚。 可她却愣在了原地…… 这孩子怎么瘦成了这样? 他的眼窝都是凹陷的,高高的颧骨耸立在两颊以前脸上的那点肉也丝毫见不到了。 “要不五十也行……我会尽快还的。” “啊?你借钱想干什么?” 因为有了盗窃的前科,张岚不敢轻易地借钱给他。 可一百块应该也做不了什么但总归要询问清楚,这样她也能放心一点儿。 “我想买点东西。” 阮与书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失落,他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来找张岚借钱。 他知道张岚是最疼阮与墨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借给他了吧。 可是他真的好饿…… 屋子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光了,连水都只剩最后一点儿了。 “等我看看啊。” 张岚翻开自己的口袋把钱都掏出来不过是四十多块,这是他买菜找回的零钱。 “张姨要不就这些吧……够了。” 阮与书就像怕她反悔一般一直盯着那几张纸币,可孩子开口借钱哪能就这样打发了。 张岚还是回到房间给他拿了一张百元纸币递给了他。 “谢谢张姨我会尽快还钱的……你能不能别和大哥说?” “知道了,你可别惹他生气了。” “不会了。” 张岚准备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却被阮与书诡异的步伐吸引住了目光,她盯着阮与书的右脚移不开眼。 “你腿怎么了?” 张岚大步追到阮与书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低头查看可那孩子却一直往后躲闪险些摔倒。 “没……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严不严重啊?张姨带你去医院吧?要不我打电话给你哥你等等……诶!” 阮与书听到张岚要给阮汉霖打电话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徒留张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汉霖你现在忙吗?” “等一下要开会怎么了?是不是小墨需要您送什么东西。” 阮汉霖一边扫视着秘书送进来的文件一边询问张岚打电话的意图,对面似乎迟疑了一下他仰起头闭上双眼也趁机喘口气。 “那个不是小墨的事儿,是刚刚我看见小书的腿好像受伤了,我能不能……” “打架了吗?” 张岚后面想要带他去医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阮汉霖打断。 “他说是摔的。” “呵!他的话有可信度吗?算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严重了他自己就会去医院了。” 阮汉霖挂断电话后起身站到窗边俯瞰下面的行人。 公司的事已经忙得他焦头烂额那俩小崽子一个身体不让人省心一个是哪儿都不让他省心。 而此刻的阮与书已经挤上了公交,别墅区附近的超市东西都太贵了手里的这一百块根本买不了什么。 他要坐车去远一点儿市场买点儿容易储存的粮食。 其实他方才又说谎了,这一百块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任谁估计也不会雇佣一个又瘸又聋的家伙。不过这钱他还是会还的。 右腿虽然依旧肿得很厉害,可只要挨地的时候轻一点儿就不会太疼。 止疼药也没有几片儿了阮与书根本舍不得吃,他要留到疼得忍不住时才舍得拿出一片。 “那个药已经不售卖了。” “为什么?” “因为会存在一定的副作用,现在有了更安全的替代药品,它已经被勒令下架了。” 药店的姐姐耐心地给阮与书讲解着原因,可他环顾了一圈看见其他药下面标明的价格又捏了捏手里的钱。 “您就卖我几片吧……我不怕副作用,我……没有钱买其他的……” 以前的阮与书即使再穷也不会去乞求别人,他哪怕是饿肚子。 他知道只要有一份力气就饿不死,可是现在的他怕了。 怕了那种突然袭来的剧痛,没有止疼药他可要怎么熬,相比于副作用他更怕一个人在深夜里忍痛。 “对不起!要不您再去其他店看看吧。” 被拒绝后的阮与书茫然地走在大街上,被迎面而来的壮汉撞了一下肩膀袋子里的土豆散落一地。 “走路不带眼睛啊!出门就碰见个瞎子晦气!” “对不起对不起……” 路边有好心人替阮与书捡起了滚落四处的土豆,眼里带着同情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他想尽快逃开这个压抑的氛围……直到看见了街边售卖的烟花。 是啊! 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了。 可想到这儿阮与书竟有点难过,距离他被赶出去又近了一天。 第39章 想吃鱼 晚上回到家停好车的阮汉霖想起了上午张岚的那个电话,他调转脚步朝着那间仓库走去。 打开门里面却没有阮与书的身影,阮汉霖不禁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那小崽子不一定跑到哪里野去了。 其实阮与书只是舍不得那两块钱的公交费,他背着采买来的干粮走在漫长的回家路上。 右脚跛得厉害,长时间的行走全靠着左脚带动它来前行。 “汉霖明天小墨回来吗?” “明天他在外婆家跨年,我也会过去之后一号带他一起回来。” “汉霖那我明天能回家一趟吗?我儿子回来了我想和他吃顿饭,我走之前把饭给小书做好晚上之前就回来。” 张岚小心翼翼地征求阮汉霖的意见,以前新年也是最忙碌的时刻今年难得他们不在家,她也很久没有和儿子一起跨年了。 阮汉霖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况且张岚家的情况他也是了解的自然是不会拒绝。 “您明晚也别回来了,好不容易聚一次就陪家里人好好跨个年吧。” “可小书他……他自己在家……” “小墨住院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自己在家也没见他出什么事。” 阮汉霖正为方才没找见人而气恼,这一提阮与书更是让他没有了好脸色。 “可毕竟是节日……他一个人……” 张岚旁敲侧击想让阮汉霖把阮与书也一并带过去,阮汉霖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可外婆对于小崽子的态度很是强硬加上阮与墨的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 再三斟酌还是不能将他带去。张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大厅顿感心酸。 “你们要是还在就好了,那孩子也不至于如此可怜。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站在遗像前想起早上他朝自己借钱的样子张岚眼眶有点泛红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后转身迈步向厨房准备明天的食材。 本就剩那孩子一个人得给他准备点儿好吃的。 等到阮与书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搬到屋子里码放整齐后就直奔他的小床。 本就虚弱的身体好像承受不住奔走一日的负荷,阮与书只觉得胸前刺痛难耐连头也开始昏昏沉沉。 摸索出枕头下所剩无几的药品扔进嘴里两片,苦涩瞬间溢满了口腔他却没有力气去起身喝水。 “唔……不要……不……大哥不要……我怕……呼呼……” 被噩梦惊醒的阮与书拽着被子紧缩到墙角,好像刚刚梦里的那个男人就在他眼前一般让他惧怕。 梦里的痛感都是那么真实手臂粗的棍子砸在他的脊背让他不停求饶,可那人却一直在笑。 不知为什么阮与书最近总是怕黑,他总觉得黑暗里有伺机而动的怪物,例如现在他依稀觉得柜子里面有东西在窥视他。 漆黑的夜晚只有呼啸的北风夹杂树叶吹动时发出的沙沙声,一个单薄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到宅门前可他没有敲门而是转换了方向。 阮与书靠在坐墙边他所处的地方是阮汉霖卧室房檐下的小平台和花圃之间空地。 记得小时候这个花圃里种满了品种繁多的玫瑰花,颜色艳丽夺目被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 到了秋天她还会晾晒不少的花瓣之后用网纱的小袋子装起来,那味道久久萦绕在鼻间。 只是现在只有刺骨的寒风卷起的树叶在飞舞,时不时还会刮到阮与书的脸上划得生疼。 阮与书的目光无神地盯着眼前的花圃……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可一想到大哥的卧室就在他的上方他也就不那么怕了。 放松下来后居然产生了一丝睡意,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不被噩梦缠绕的好觉了。 “大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恍惚间阮与书居然看到阮汉霖出现在他的身前,让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却停在了半空。 双手早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可他不敢再伸过去,因为他知道只要碰到那个人他就会消失不见。 哪怕是梦他也想多看几眼。 明知道他根本不会讲话可阮与书依旧自欺欺人地低语着。 楼上的阮汉霖却并没有睡着,陪护的这一个月他也几乎没睡过好觉。 明天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公司的年会他要参加还要抽出时间去外婆家陪陪他们。 可他的思绪却止不住飘到另一件事上,如果外婆执意要赶走那个小崽子他要怎么办呢? 他能怎么办呢? “小书小书醒醒,你今天想吃什么告诉张姨。” 阮与书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半梦半醒间被一个温柔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嗯?我……我不饿……” “傻孩子怎么可能不饿。” “我……等大哥他们吃完再吃就行。” 阮与书垂下头手里不停地揉捏着被角,他很想与大哥他们一起吃晚饭。 以前有一段时间新年是可以和他们吃一顿饭的后来忘记是犯了什么错连那一顿饭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那个……今天汉霖可能要去你外婆家晚上大概不会回来。” “今天小墨也不回来吗?” “应该是。” 张岚也只能实话实说可却眼看着阮与书眼里的那点儿希冀消失殆尽。 他好像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提不起嘴角。 “张姨我……想吃鱼。” 张岚突然愣住了,她准备明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把鱼买来,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她决定去现在就去买鱼。 阮与书却好像看懂了什么。 “张姨还是吃饺子吧……韭菜鸡蛋馅的就行。” 这样一锅饺子就是阮与书跨年夜的晚饭,其实他白天已经偷偷吃了几个,即使这一锅全属于他还是不敢多吃。 “阿花你饿不饿?” “阿花他们都好开心啊……” 每座宅子间的距离不近,阮与书的一只耳朵还是能听见其他家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而他的身边却一片漆黑只有一碗饺子和不知道能不能再听见他讲话的阿花。 希望它已经离开这里成为有人疼爱的小猫咪。 第40章 团圆 随着一声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短短几秒它们就消逝在空中唯有残存的一点火药味证明过它们的存在。 紧接着又有无数的亮点腾空而起在空中炸出不同的形状与色彩,耳边不止有烟花炸裂的轰鸣还有不远处小孩子新奇的叫喊声。 十几年前阮与书也是那些小孩子中的一员。 只是现在他回过头想与人分享此刻的喜悦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失落地垂下头将最后一个饺子塞入口中,再次仰起头时嘴角已挂上了微笑。 “爸妈……新年快乐!我成年了……” 阮与书拖着笨重的腿又走向了昨晚坐过的地方,即使知道阮汉霖并不在楼上他也固执地不肯离开。 与其他家灯火通明形成对比的院子任谁也不会想到有一个少年在冷风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张姨我来送盘子……大哥和小墨他们……不回来了吗?” 早起的阮与书一瘸一拐万分小心的端着盘子来到门前却不敢进去,他只得在门口将盘子递给张岚随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汉霖陪着小墨去买东西了,他说有一个什么限量款今天才有卖我也不懂那些玩意儿。不过孟姨他们已经到了在阳光房修剪那些花草呢。” “外公和外婆来了?我……知道了。” 阮与书知道他应该远离外婆的视线不要惹她生气,可还是控制不住想靠近的脚步。 他躲在一个拐角偷偷看向阳光房的方向,那是母亲去世后外婆让大哥建的里面有好多都是母亲以前照料过的花株。 外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外婆笑意盈盈,看到这儿阮与书都忍不住跟着傻笑了两声。 干裂的嘴唇怎么容许的如此放肆瞬间就裂出一道口子泛起了血腥味。 外婆好像想搬动一个硕大的盆栽,外公腰又不好二人挪蹭了半天也才动了一点点。 就在孟林还在用力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搭在了花盆边。 那只手形容枯槁上面分布的血管几乎是青紫色,手指处还有很多因为干燥而突起的倒刺有些已经流血结痂。 她疑惑的回过头发现是阮与书,她瞬间直起身想说些什么可身边的人却用足了力气将盆栽推到了刚刚腾出的空隙。 “您……是想把它挪到这儿吗?” “是!留出的位置大小刚刚好谢谢你啊小书。” 率先回答阮与书的是外公,他看着那孩子局促又无助地站在那儿就很是心疼,这才一个多月没见他怎么看起来瘦了这么多。 而孟林则还呆呆地盯着阮与书,他瘦下来的眉眼更像她已经故去的女儿,尤其是他的头发长长了些许刘海盖住了眼睛特别像他母亲留短发的时候。 “您要是有什么活儿就叫我……我就在旁边的屋子里……” 阮与书不敢看孟林的眼睛,他只好低着头小声喃喃着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得到了回应。 “谢谢。” 孟林也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这两个字,面前的孩子瞬间抬起头嘴角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哪怕嘴唇干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都浑然不知。 “他……他的腿怎么了?” 孟林望向阮与书离开的背影本来还有点出神,这孩子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端详过他了。 可接下来他的目光就被阮与书怪异的走路姿势吸引……他怎么瘸了?难道? “估计是前些日子害得小墨住院被汉霖打的吧……” 外公也是无奈地摇摇头,除了这个可能性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病痛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跛脚。 “汉霖下手怎么没个轻重。” 此话一出孟林都愣住了,他居然在替那孩子抱不平当初当属她最反感阮与书的存在。 可这些日子阮与墨陪在她身边,没事儿的时候就陪他一起练字插花。 当然这期间嘴也没闲着一直替阮与书开脱,说他应该不是故意让别人告诉他的也许是那个人自作主张。 还说阿书对他多么多么好。 也许是耳濡目染她此刻看见那个孩子竟也没有太生气反感反而好像觉得有些亲近,也许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 “外公外婆我们回来啦!” 阮与墨拎着很多袋子后面的阮汉霖也是两只手挂满了礼盒。 “这个是给外公外婆的这个是张姨的这个大盒子是我还有这个是给……阿书的。” 阮与墨如数家珍地摆弄着一个个精致的盒子,他那天那么对阿书发脾气不知道他还生不生气,送他礼物他要不收可怎么办岂不是太丢脸了。 “你个小白眼狼大家都有礼物就没有我的是不是?” “哎呀大哥!这不是都你出钱,还不是为了给你省钱省略了你那一份儿。” 阮与墨的话惹得屋里的人哄堂大笑,没过多久张岚的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落座等待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孟林却将阮汉霖叫到了身边。 “要不……把那孩子也叫来一起吃吧。” 阮汉霖听着这话是又惊又喜,看来外婆对阮与书的态度是有所改观这样就不会一直撵他走了。 阮汉霖也不敢将喜悦表现得太明显怕老太太反悔。 “真的吗?外婆我这就去找阿书!” “你给我坐下,你穿那点儿衣服冻生病了怎么办?我去叫他。” 阮汉霖制止住马上要蹦跶出门的阮与墨,准备亲自前去。 一是让他过来吃团圆饭二是要告诫他少说话不要又惹得外婆不快,到时候他都帮不了他。 而此刻的阮与书也在吃午饭,他的午饭是张岚早上偷偷塞给他的两个鸡蛋和几块点心。 因为老太太在家张岚也不敢明目张胆给阮与书塞东西,不然受苦的还是这个孩子。 可面对可口的点心阮与书却吃了两口就放了下来,方才感觉自己帮上忙的阮与书开心坏了甚至感觉那条残废的腿走起路来都甚是轻快。 只是没等他高兴太久一阵绞痛便从心脏处传来。 “大概是看我要死了……老天爷也可怜我一下吧……” 药片已经所剩无几他实在是舍不得吃能熬便熬过一晚,只是隐约间门口好似有个人影。 第41章 究竟是谁该害怕? “大哥?” 阮与书用不确定的口吻轻唤着门口的人,确定不是幻觉后阮与书顾不得腿疼径直朝门口走去。 他知道大哥嫌弃他的屋子脏所以每次他都是站在门口,他怕那人等急了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 “大哥是不是需要我帮忙抬花?我这就来。” “又胡言乱语什么?叫你一起去吃饭。” 阮汉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阮与书,这些天不见他消瘦得厉害而且真如张岚说得一条腿一瘸一拐的。 还有他穿的衣服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早知道就给他带件衣服过来了。 “吃饭?不行……外婆在……她会生气的。” 阮与书此刻非常懊悔,他要是以前听话一点乖一点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和大家吃一顿梦寐以求的团圆饭,只是他现在太不堪了没有人愿意见到他。 “而且小墨还在生气……你们吃饱饱的把我那份也带出来就好了……我不饿。” 阮汉霖真不知道是该夸他懂事还是识时务,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就厌烦。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人善于将自己伪装的可怜博取大家同情,对待张岚还有阮与墨都是同一个招数。 不过的确高明现在连外婆都被他蒙混过去了。 “是外婆让我来叫你的,小墨他已经不生气了不过你不可以乱说话!听到没有?!” 阮与书有点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接受他与他们一起吃饭。 那么大哥呢? 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严肃又可怕? 为什么他从来不对他笑? 他也会接纳他吗? “大哥呢?” “什么?” 阮汉霖有点不耐烦,一是因为大家都在等着他们回去二则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 “大哥希望我过去吗?大哥还在生气吗?大哥……会原谅我吗?” 这些问题一时让阮汉霖无法作答。他究竟问的是什么呢?是因为小墨进医院还是说十二年前的那件事? “算了……大哥你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多替我吃点儿好吃的。” “阮与书别给你脸不要脸。” 外婆让他来带阮与书回去,如果带不走他外婆定会以为是阮汉霖从中阻拦又该如何交差,难道要外婆亲自来请他? 他都是个成年人还一点儿都不懂事儿。 阮汉霖见他不动也只得作罢转身欲走,右手的小指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 这是阮与书习惯性的动作。 “大哥你骗骗我好不好?就一次……就一次……” 小崽子的眼里满是希冀,这一握是阮与书鼓足了勇气才敢迈出那一步。 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不想背负着大哥的恨意离开。 “滚!” 被挥开的人踉跄倒地却久久没有动弹,阮汉霖走出几步回头看见那人勉强爬起来坐在地上望着他的方向。 “阮与书你……你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阮汉霖愣在原地感觉身子发麻,好似全身血液倒流一般。 “我?怎么了?” 阮与书与阮汉霖诧异的目光对视以为自己又犯错误了。 他尽力想爬起来却被胸前尖锐的刺痛耗光了力气。 他感觉嘴角有东西滴落用手掌一摸满手的鲜红。 “没事的……大哥你别怕……我吃了药就好了……别怕……” 自己的样子一定非常恐怖,他不能吓到大哥。 想到这儿阮与书朝着床边费力地爬去,那里有药吃完还能舒服地睡一觉,那药即使他疼得睡不着也舍不得多吃。 今天还是多吃一点儿吧。 他的心真的太疼了。 阮汉霖开始只是看到小崽子吐出一大口鲜血,以他的视力甚至能看清里面夹杂着细小的血块儿。 那人傻乎乎地抹了一把之后还出言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此时此刻该害怕的究竟应该是谁。 看到阮与书趴到了地上朝床脚爬去阮汉霖才恢复冷静,他大步上前捏住小崽子的肩膀禁锢住防止他乱动。 随即蹲下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你怎么回事儿啊?哪儿不舒服?” 阮汉霖有些着急语气也并不是很好,小崽子在他怀里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阮与书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大哥不高兴,他尽量与阮汉霖的身体保持一定距离怕身上的血渍弄脏他的衣服。 今天阮汉霖穿了一件深咖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帅气又精神,要是被他弄脏可就太可惜了。 “我没事儿……不疼……大哥你快回去吃饭吧……他们还都在等你呢……咳咳……” 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阮汉霖看不懂怀里的人他嘴上明明说着不疼可为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 阮与书也意识到这次的呕血来势汹汹,以前呕出一口后胸前的痛感就会减弱而这次却愈演愈烈。 他明白自己可能熬不过了。 有了这个想法他颤颤巍巍伸出比较干净的那只手拉住了阮汉霖的袖子,这是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 他从小就觉得大哥身上很香,那种香气让人安心可他却不能靠近只能在远处观望。 “大哥……我那天有抓到鱼……也有替你抓到……咳咳……可是它们都死了……” 阮与书的话让阮汉霖想起了出事的前一天,小崽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抓住鱼作为他的毕业礼物。 “大哥,我们明天下午去海边抓鱼好不好?” “欧耶!我一定会抓到送你做为毕业礼物。” “大哥你明天要早点回来。” 不知为何那天的对话阮汉霖依旧记忆犹新,只是爸妈架不住阮与书的软磨硬泡,上午便开车带他们去海边结果天人两隔。 “大哥……是不是那天我也应该死掉……这样大家就不会这么……这么痛苦……咳咳……呕……” 这样说不定他们在祭拜父母的时候也许会施舍般地去看看他,说不定还会给他带点儿好吃的也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吧。 阮与书觉得哪怕是那样也比每天活在祈盼和落空中循环要好。 因为这样实在是太痛了。 第42章 注定不圆满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阮汉霖只能提高音量来给自己壮胆,那天在医院爸妈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声音微弱且颤抖。 还没等他做好接受离别的准备就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的惨状与阮与书脸重叠,阮汉霖的双手都在发抖。 “大哥,我还欠张姨一百块你就替我还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即使做鬼阮与书也不想做个欠债鬼。 “那个盒子是我准备送给小墨的礼物……咳咳……还没来得及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帮我送给他好不好……要是嫌晦气就扔了吧” “晦气”二字总是与他如影随形,可不要被小墨沾染上。 “大哥……我……好疼啊……抱抱我……唔……” 阮汉霖顺着阮与书手指的方向看去,床上摆着一个硕大的盒子那个牌子他认识也是他经常给阮与墨买的。 随着一声细小的闷哼阮与书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的头也偏转到了阮汉霖的怀里。 好像只有晕过去的时候小崽子才敢挨到阮汉霖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汉霖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阮与书你醒醒!阮与书!” 可此刻无论阮汉霖吼得震耳欲聋面红耳赤怀里的人都没有了反应。 唯一还在动的就是他嘴角不停滴落的血珠。 阮汉霖抱起地上的人准备开车去医院,可站起来后怀里的重量让他心下一惊。 这是一个十八的少年他的重量却轻得吓人只使得阮汉霖不敢太过用力地搂抱怕将他的骨头揉碎。 “你要是敢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丢到荒郊野岭听到没有!” 将人稳稳地放到了副驾驶阮汉霖转身准备去告诉宅子里的人不用等他……低头却看见了满身的血迹。 他只好边启动车边摸出手机,慌乱地拨通家里的电话。 “小墨你和外婆他们先吃饭,公司有点儿事情我需要去处理。” “阮与书我也带走了……怕他影响外婆心情,你在家乖乖听话吃过饭和外婆回老宅,告诉张姨给他放两天假去陪儿子。” 尽管对面尽量保持语气平稳阮与墨还是听出来阮汉霖的不对劲,他一脸疑惑的放下电话。 去处理事务为什么带着阿书?他晚上不回来吗?为什么还要他去外婆家? 搞不明白的阮与墨也只好一字不改的转述了阮汉霖的话,这顿团圆饭注定不圆满。 挂断家里的电话转手阮汉霖拨通了李文的电话,本来对面还不停谴责他休息时间也不让他安生。 直到听闻不是去阮汉霖家而是要去医院而且阮与书吐血了之后他才隐隐感到不对劲儿。 “小崽子你给我挺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阮汉霖根本顾不上红绿灯,在确保安全地情况下他也不记得自己闯了多少。 可旁边的人依旧没有恢复一点儿意识,如果不是安全带束缚着他估计人早就瘫软到了座位下面。 “快点儿……快……” 李文家距离医院比较近也自然比阮汉霖到达得早了一点儿,看到了阮汉霖的车驶近赶快让人将平推车推了过来。 希望一切都不要太迟。 眼看着阮与书被推进了急救室,阮汉霖也脱了力顺着墙缓缓蹲下,旁边的李文架起他将他扶到了走廊的长椅上。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端端地吐血了?你打他了?今天什么日子你还打他!” 李文没有见识过阮汉霖施暴,可他从事后的那些伤口就可以看出他下手有多狠。 如果吐血有可能是伤到肺或者是胃,不过好在看起来出血量不大。 “我没打他,他只是突然就吐血了而且还一直喊疼。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怎么没进去?” 见李文还在自己身边,阮汉霖下意识往急诊室的方向推他,这才发觉胳膊已经酸软到使不上力。 “今天不是我的班,不过放心里面是我老师。” 李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阮汉霖等在急救室外,他能看出阮汉霖的焦急。 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只是他的爱让他与阮与书都遍体鳞伤。 漫长地等待终于迎来了里面有人出来,阮汉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医生的胳膊询问着里面的情况。 “李文这就是你朋友吧?你们一起来我办公室。” 孟老以前是他的导师如今是他的领导,平时都是小李小李这么叫着。 这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听他喊自己全名这让李文意识到可能不太好。 “我们先从不严重的说吧,通过检查我们发现病人的右腿的这里骨折而且长时间没有处理已经愈合,这种愈合很显然是会影响他日后行走的……” 阮汉霖仔细地盯着孟老指出的那个点的确能看出与其他地方不同,原来他这些日子一直跛脚居然是因为骨折。 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造成的他这个当哥哥的一无所知。 “我们在他的头部片子中看到一块阴影,应该是头部受到撞击后产生了淤血……但时间过于长淤血有些已经慢慢被吸收,是否需要手术还要等待进一步检查……” “撞击?淤血?” 阮汉霖疑问的语气让本就严肃的老人瞬间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上下不停审视着这个衣冠楚楚样貌不凡的男人。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哥哥。” “亲哥?”孟老眉头紧蹙再度确认。 “嗯。” 孟老又垂下眼眸翻看着手里的各项报告,他在斟酌下一项要将哪个转达给这位不负责任的哥哥。 “他……左耳耳膜穿孔,拖得时间太久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也有可能当时伤势严重导致他的左耳失聪。” 阮汉霖这次没有出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位还算和蔼的老人,可他口中的话语却让他一阵阵恶寒。 怎么会耳膜穿孔呢? 他左耳听不见了? 一幕幕关于阮与书的画面在阮汉霖的脑海回映。 他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次用皮带抽打他却忘记了用得是带卡扣的那一头。 那一下直接挥到了他的头上他还摔了一下撞到了头。 也是从那之后阮与书经常发呆,有时候小墨叫他他就像听不见一样,有时候还经常追问他说了什么。 原来是因为他们站到了他的左侧与他讲话。 阮汉霖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他的弟弟被他亲手打聋了一只耳朵。 第43章 病痛累累 “有家族遗传性心脏病史吗?” “心脏病?!” 阮汉霖瞬间被这三个字从回忆里拉扯回来,却又宛如禁受当头一棒,孟老为什么会这样问? “对,因为我们在给病人做后续检查的时候发现这次吐血也是因为心功能不全引起肺泡壁支气管壁的血管破裂出血,而且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吐血。” 孟老的话如一记重锤让阮汉霖瞬间清醒。 他仔细回忆家里的情况可是根本没有患有心脏病的人,就连体弱多病的阮与墨都没有这方面的疾病。 “他上一次的体检在什么时候?” 阮汉霖的沉默给了孟老答案,见过不负责任的家长可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 心肺功能不全到这个年纪才发病之前肯定已经有种种征兆,哪怕是常规体检都会发现端倪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这种程度。 “血目前是止住了但是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手术,你看看这各项指标!小李你安排个时间会诊,他现在要静养而且还要补充营养你们看着办吧。” 孟老自然知道阮汉霖看不懂这些,他直接甩给李文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会诊也并不急于一时,以那孩子的各项指标一个月后能做上手术都要谢天谢地。 李文看着那几页纸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抬头盯着自己这位十几年的老同学却觉得如此陌生。 “汉霖如果你想让他死就给他个痛快,他已经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了……” 李文真希望自己也如阮汉霖一般,对各项数值一知半解,可惜他只能专业地给出自己的判断。 “我……我没有想让他死。我只是怕他……怕他做伤害小墨的事怕他误入歧途。我不是故意……” 可此刻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 阮汉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崽子明明上午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命悬一线,明明病得那么重却不肯与他说半个字。 “以他的状态不做治疗的话最多三个月。” “我们治!最好的药还有最先进的设备只要需要你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你给送到医院来。” 李文看着此刻紧张万分的人却无奈地摇摇头,并不是因为阮与书药石无医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药可救了。 “你觉得他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就觉得他的死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 李文欲言又止。 “有时候身体的病痛大多也来源于心理的伤痛。” 这些话给了阮汉霖最好的解释。 为什么小家伙病入膏肓却只字不提。 也许这就是答案。 十二年的漫漫岁月他一个人熬过来早就累了。 他也许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谓的挣扎了,也许他想真正的解脱了。 “帮帮我……救救他……” 阮汉霖太久没有流过眼泪,他只感觉眼圈发烫视线也逐渐模糊。 连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切,可他还是要说他要为那个小崽子争取一线生机。 “放心,孟老既然让叫会诊估计是胸有成竹,我们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把他的身体养好……你看看他的各项指标……唉!” 对面人的这一声叹息也叹尽了阮汉霖的五味杂陈。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本该是欢度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可阮汉霖和阮与书兄弟二人却待在安静又冷清的医院病房里。 一个安详地躺在床上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画面中既和谐又透露出一丝压抑。 “阮与书你也想让我愧疚地活一辈子吗?你怎么那么狠心。” 这明明听起来像是一声责备却透露阮汉霖深深的无奈和心疼,他的手轻抚过阮与书的左耳耳廓。 那滴热泪终于流下滴落在被子上“啪嗒”一声在静谧的空间格外刺耳。 “疼不疼啊?一定很疼吧。” 阮汉霖经常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哭,送走父母为了不让别人看轻他们三个没有爸妈的孩子他愣是没流一滴眼泪。 那些老家伙一次次给他挖坑觊觎公司股权,他也没有害怕退缩过。 陪酒陪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他的脑海里只有自己要是死了留下俩小崽子可怎么办的想法。 可如今他的亲弟弟被病痛折磨到不成人形,自己却一无所知还总是责骂体罚他。 他的小脸儿已经泛出了灰白身上也是瘦到让他抱着都硌人的程度。 如果他死了…… 阮汉霖不敢再往下想,他拉起阮与书冰凉的小手贴到脸上。 “好好睡吧。不要丢下我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医生说阮与书不一定什么时候会醒来阮汉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再一看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新年第一天就要过去了。 “呃……咳咳……” 这声呛咳让阮汉霖瞬间警惕起来,他紧忙按铃由于手抖按了好几次才成功。 “阮与书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刚刚苏醒的阮与书有些懵,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哥转身的瞬间。 他以为此刻只是他昏睡后产生的幻觉,毕竟随着身体越来越差他昏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阮与书将右手手无力地伸向旁边,他记得床头他有放过一杯水。 嗓子里像被灼烧过一般,嘴里还弥漫着血腥味儿,阮与书迫不及待想喝口水缓解一下却摸了个空。 “你想干什么啊?想要什么?” 确切地说阮与书的手没有扑空而是被阮汉霖的大手拉住,之后攥在了手里。 “大哥?我……我这是在哪儿啊?” “醒了是吗?来我看看……这里疼吗?来……呼气……” 阮汉霖没等回话就被进来的医生护士挤到了一边,正好也不用再告诉他一遍他所处的地方了这些白大褂不是一目了然。 “状态挺好。这些天先注意休息补充营养不能太过劳累也不能受到刺激,对了阮先生孟老和请来的专家已经在会诊室了您也尽快过去吧。” “好!我马上过去。”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离开,病房内又剩下了二人都尴尬地原地不动。 阮汉霖是因为生气而阮与书则是因为害怕,他居然进医院了还是在元旦这天被大哥送来。 估计自己肯定搅和了家里的团圆饭,这样估计会被打死吧。 第44章 远点儿是多远? “阮与书你长能耐了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不说?你是哑巴了吗?当初追着小墨诬陷他的时候不是能说会道的吗?” 阮汉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床上尚处在晕乎状态中的小兔崽子。 “你是想让我也和你一样愧对父母那样你就会轻松一些是吗?啊?要死你给我死远点儿别让我看见!” 阮汉霖一直压抑的怒火和不安瞬间找到了出口。 他朝着病床上的阮与书怒吼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吓得阮与书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阮汉霖步步紧逼眼看着几步就跨到了床边,阮与书只得抬头仰视着这个让他惧怕又想亲近的男人。 果然大哥真的被他惹生气了。 这次估计回不去了。他的身子在小幅度地颤抖一半源于身体的虚弱而另一边则源于潜意识里的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 “对不起……大哥你快回去吧。大家还都在等你吃饭呢……” 意识回笼阮与书找回自己的声音,第一件事道歉准不会出错。 “闭嘴!你给我老实地在这待着。” 丢下这句话后阮汉霖大步流星地离开,他来时在车里套了件大衣。 阮与书伸出手想拉一下他的衣角只可惜依旧是什么都触碰不到。 入目也只有那人的背影而已。 孟老和请来的专家还等在会诊室,阮汉霖也急于了解治疗方案。 他现在心乱如麻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小崽子目光里的惊恐万分。 在他看来阮与书一直都是这样表面唯唯诺诺而已,实际上他比阮与墨有主意得多。 见病房门紧闭后阮与书转头望向窗外,原来天已经快黑了。 他勉强起身拽着床边扶手借力站起连鞋都没穿慢慢地走到窗边,路灯亮起暖色的光圈下行人步履匆匆。 这个日子想必大家都想尽快回到家中与亲人聚在一起,那个画面阮与书光是想想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只是没有维持几秒嘴角就垂了下来,只可惜他不能再回家了。 他这次真的被丢掉了。 冷风一吹阮与书瞬间清醒不少,他环顾四周的人群有爸爸妈妈牵着孩子还有夫妻挽手前行,更有单独赶路奔赴温暖的人。 只有他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远一点儿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大哥哥怎么哭了?请你吃糖葫芦。” 一个小团子走到阮与书面前要不是她发问估计失魂落魄的阮与书会不小心撞到她。 一低头就看见小家伙递上一串小巧精致的糖葫芦还是草莓的。 “大哥哥给你吃。” “俏俏别乱跑,不好意思啊她有点儿自来熟。” 小团子的身后追来一个温柔的女人,即使戴着口罩听她声音就让阮与书觉得如沐春风。 “谢谢,大哥哥不吃你吃吧。” “大哥哥吃……甜的吃完就不哭了。” 阮与书下意识地抬手,摸到了一片冰凉。 眼泪糊在脸上他却毫无知觉,实在是太丢人了。 “拿着吧她难得这么大方。要不要去店里吃碗面?” “对哒对哒,那个就是我家哒。” 听到妈妈邀请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去吃面,小团子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给阮与书看。 顺着小团子手指的方向阮与书看到了一家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面馆儿。 店面不大但看得出生意不错仔细瞧还能看到里面正在忙活着的男人。 “走嘛走嘛大哥哥……去吃面吧!” 小团子不依不饶想上前拉住阮与书的手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他鲜少与人交流甚至忘记该以何种语气神态去面对这个小家伙儿。 突如其来地热情却让他只想退缩,他配不上如此真挚的邀请。 “俏俏不可以这样,大哥哥能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你不能这么任性。” 女人拉起小团子的手佯装出严肃的表情,转身又向阮与书投去了带有歉意的目光。 “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了。这小丫头一点儿都不听话,你要是没吃晚饭可以去面馆坐坐。” 女人尽可能地找了个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小丫头这么热情就让她请客了。” 她温柔的双眸自然看出了阮与书的窘迫,医院门口见过太多人情冷暖。 这孩子衣服单薄却干净可在灯光下依稀可以看出血渍,这样失魂落魄走出医院想来…… 一碗面的事儿况且他好像与她的女儿很投缘。 “不……不用了谢谢,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再见!” 灯光将阮与书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他却将手里的糖葫芦捧在胸前。 他以前舍不得买这些小玩意儿吃,每次看见其他小朋友手里攥着晶莹诱人的糖葫芦时他就安慰自己等赚到了钱就买一串。 可即使有了富余的钱他还是舍不得。 “妈妈!哥哥怎么瘸了?” “哥哥可能是受伤了吧。” “啊?那哥哥怎么不住院呀?医院有医生可以治好……他就不瘸了。” 这种情况在医院门口却显得尤为常见,黯然离开医院的无非两个原因一是金钱二是病情。 这个孩子又是属于哪种呢?可这两种都是要人命的,她又该怎么把这个残酷的事实讲给单纯的俏俏听呢。 “哥哥去买东西了过会儿就回来了。” “以后大哥哥来店里吃面记得请他!” “好!听俏俏的。” 阮汉霖手里捏着各种报告单子还有孟老给他的治疗方案恨不得将它们揉碎,这就宛如一道道催命符昭示着阮与书的死期。 他在门口站立了几秒挺直腰板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开病房门。 入目却是空荡荡的房间病床上的人不但不见踪影连病号服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 “803的人呢?我问你人呢?” 小护士被阮汉霖的吼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层的病人非富即贵一般都会有陪护或者家人陪同。 今天又是元旦有很多病人被接回家过节。 这个点儿也是用餐的时间难免有家里的保姆过来送饭,人一多她还真没注意到803的人去哪儿了。 “我……我没注意到……您等一下我这就去其他楼层找找。” 新来的小护士哪见过这个场面,没想到刚来第三天就捅了篓子。 阮汉霖听到她的回答更是气到发抖。 “你去保卫科把监控调出来,我要知道他几点出去从哪个门出去的。” 看到小护士被吓得瑟瑟发抖阮汉霖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恶劣,只得压下情绪无奈道 “算了,我自己去吧!” 第45章 河边 阮汉霖知道此刻对一个小护士发脾气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他既然将病号服都脱下了证明应该是到医院外面去了。 他偏偏又给张姨放了假,就算他回家估计也进不去。 原来这么多年,阮与书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 想到这儿阮汉霖心头一紧。 “对!就是他……慢一点儿……” 医院的监控第一次捕捉到阮与书的身影就是在阮汉霖去会诊室后的十分钟左右。 今天医院里的人确实杂了些,护士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况且以阮与书的穿着和恨不得贴着墙根走的状态根本就像一个小透明一般的存在。 “阮先生最后一次出现在医院的监控是在南门儿,再远处就不是医院的监控范围了。” 阮汉霖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到了阮与书的身影,而且他好像在与对面的母女交谈。 难道他们认识? “诶?队长这好像是门口小王的媳妇儿和闺女啊!” 这时身后一起查看监控的小保安认出了画面中的母女,阮汉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停追问她们的情况。 可当阮汉霖置身小面馆时才发现里面吵吵嚷嚷根本没有他要找的人。 “您来点儿什么?清汤面打卤面臊子面都是咱家的招牌!” “我不吃面,我找人。” 最后阮汉霖在那个女人口中得知阮与书是沿着惠民路一路向西,道过谢后阮汉霖开车顺着这条线索开始沿街追寻。 那小崽子还病着腿脚不好身上还没有钱,估计这么短的时间跑不了多远。 阮汉霖的车子开得缓慢惹得后面司机不断鸣笛,可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他即将行驶上惠民桥时河边便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面不是主路路灯也较为昏暗可阮汉霖还是一眼认出了阮与书。 停好车后阮汉霖朝着刚刚确定的方位跑去,果然那个身影还矗立在围栏边,两只手拉着上面的链子不停摩挲。 “阮与书!你跑出来干什么?赏河景来了是吗?你个不省心的东西。” 大概因为阮汉霖站在河堤上距离较远,阮与书只听清了名字至于其他的斥责听得并不真切。 可小家伙光是看大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厌恶自己。 “傻站那儿干嘛?” 言罢阮汉霖便想顺着台阶下去把阮与书带走,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有动作就被小崽子制止了。 “不……不要过来……大哥我走不动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好不好……我没有力气了……”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小家伙身体过于虚弱,他的语气都是颤抖的。 仔细听都能听到牙在打颤的声音。 “你自己上来,别逼我动手。” 阮汉霖以为小崽子还会和以前一样惧怕他的责罚乖乖听话。 可这次那人却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书好累……要去找爸爸妈妈了……我会告诉他们大哥和小墨都很好……” 大概太过虚弱,阮与书一只手抚上胸口费力地喘息着。 “大哥以后如果去看爸妈可以也顺便看看我吗?” 阮与书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听说墓地都很贵。 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烂在臭水沟里,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去看看大海。 阮与书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阮汉霖的那句“要死给我死远点儿”,可他不知道要多远才算远。 他拖着一直隐隐作痛的腿浑浑噩噩地感觉走了很久实在是走不动了,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结果转身就看到了惠民桥,如果在桥上一跃而下怕是会吓坏路人吧。 于是他顺着辅路向下就到了河边,这里应该够远了。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阮与书却有点打退堂鼓,他这具惨败的身子最畏寒了。 这水估计会很冷吧。 可如果再走下去尽头又在哪里呢? 就在阮与书还在皱着眉望向水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阮汉霖的声音,可他的话依旧那么让人心寒。 原来即使他都要死了大哥还是不会原谅他,想到这儿阮与书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这河水还要冷。 阮汉霖看着下面的小崽子面带苦笑却一脸释然的样子不禁有些心惊,他这是要寻死或许更确切地说是自己要逼死他。 想到这儿阮汉霖不敢轻举妄动。 小崽子的身体禁不住这么折腾了,他只能先出言安抚他的情绪让他不要做出冲动的事情。 “阮与书你不要乱动,你以为这样去见爸妈他们就会高兴了?你给老实地上来我带你回家。” “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小崽子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道光芒,阮汉霖紧忙趁热打铁继续与他对话。 “对!回家。小墨还在家等你呢。” “小墨?小墨生气了……他都不理我了。” 阮与书嘴里念念有词,眼中却一片荒芜。 “我当不好哥哥总是让他生病受伤……我也当不好弟弟总是让大哥生气失望……” “大哥以后还是不要去看我了把我忘了吧!就当放过我了……大哥我该走了……” 那张惨白的脸露出了笑容,连眼睛都好像要笑得眯到了一起,眼下有一条不是很很明显的卧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这是阮汉霖没有见过的笑容。 他以前的笑总是带着讨好和试探。 好像只要有人露出一丝厌烦的神色他马上就可以收起公式化的笑容,换上带有一丝苦笑的表情。 阮汉霖不能再等了。 因为他知道那小崽子说这话肯定不是在吓唬他。 就在他跑下台阶的同时阮与书试探着迈过横栏,可他的腿太疼了没有办法支撑他一只脚着地。 眼看着阮汉霖的身影越来越近阮与书怕极了,这样被抓回去肯定会被打的。 他的身体好疼已经禁不住打了。 如果死了大家就都解脱了。 这是阮汉霖第一次奔向阮与书。 在之前四千多个日夜里阮与书也无数次想奔向这个男人,在那些饥寒交迫的夜晚。 在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在每次挨欺负又不肯服软被其他家长指着鼻子骂的时候。 他都想奔向那个唯一能给他一点温暖的人。 可每次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都会被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击溃。 是啊! 他的存在就是在无时无刻提醒大哥失去双亲的悲痛,还有一次次掀开本已经结痂的伤疤。 现在连小墨也记起了当年的事,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 第46章 冰冷刺骨 “阮与书!” 阮汉霖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黑夜,可阮与书的身影几乎瞬间消失于水面只留下一圈圈放大的涟漪。 他没有丝毫的挣扎任由自己的身躯不停下坠,岸边只触碰到阮与书衣角的人愣了两秒钟随即脱下外套和鞋子一下扎入水中。 河水冰凉刺骨,夜幕下的河水中能见到很低阮汉霖几乎与阮与书跳下的地方重合。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几秒一个黑影,隐隐约约出现在他距他两三米的斜前方。 阮汉霖快速下潜拉住了那人的一条胳膊,如果是正常人这么短时间的缺氧至少还会残存意识。 可阮与书整个人已经瘫软,如果不快速上岸恐怕凶多吉少。 在低温环境中二人的身体迅速失温,阮汉霖身体健壮除了有略微不适感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毕竟要架着阮与书浮到水面这显然需要更多时间。 怕那人缺氧时间过长,阮汉霖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吻上阮与书的唇瓣渡了口气给他。 可那人依旧没有一点儿反应。 在这么下去小崽子肯定挺不住,阮汉霖只好改换姿势潜到他身下将人托出水面。 明明距离岸边只有几米的距离了,阮汉霖的小腿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下水之前既没有拉伸也没有丝毫的准备,小腿抽筋让他险些脱手。 不行! 他不能松手! 就算是死也不能松手! 阮汉霖凭借着仅有的一点体力将人推到了岸边,他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跪在阮与书身边替他做心肺复苏。 小崽子心脏不好他根本无从下手,这样下去恐怕会耽误最佳救治时间。 “咳咳……唔……咳咳……” 从身边传来的呛咳声让阮汉霖恢复了镇定,他赶紧让小崽子偏过头一只手轻拍他的背部让他把脏水咳出。 差不多咳了五分钟小崽子才勉强恢复正常呼吸,阮汉霖一把扯过被他脱在地上的外套围在了阮与书的身上。 其实方才的行为很是危险,岸边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估计明天早上河面会出现两具浮尸。 即使是这样阮汉霖也丝毫没有犹豫……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崽子在冰冷的河水中消逝。 阮与书咳得喘不上气,他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盛怒的阮汉霖。 难道他已经死了? 可是大哥怎么还在? 就算他死了大哥也不打算饶过他吗? “阮!与!书!你真是好样的!现在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我……我没有……大……大哥不要生气……我错了……我错了……” 阮汉霖因为愤怒而扬起的手此刻无力地垂下,在双晶莹透彻的瞳孔中映出了他恐怖的脸。 难怪小崽子会害怕,甚至在命悬一线之时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道歉。 “冷不冷?心脏有没有不舒服?” “是不是腿疼了?怎么不说话?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哪里难受?” 阮与书越是沉默不语越是让蹲在一旁的阮汉霖心急如焚。 阮与书觉得自己在做梦,大哥居然在问他疼不疼。 他好想告诉他自己好疼。 疼到没有力气再活下去。 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是一个梦。 以前他也经常梦到大哥关心他还会给他买好多好吃的,只是梦醒了之后没有吃的更没有大哥。 只有漫长又难熬的黑夜和无边的饥饿。 见阮与书久久不开口而且冻得直打冷颤,阮汉霖拦腰抱起地上的人朝停在辅路上的车大步走去。 这数九寒天即使在外面多待一会儿都冻得人发麻,更不要说小崽子已经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又掉进了冰凉的河水里。 回到车上阮汉霖赶紧将后备箱的毛毯拿出来,那是他以前怕阮与墨在车上睡觉故意放在后备箱的。 车里的阮与书悄悄地打量这辆车,他不懂车可他知道这车肯定不便宜,他伸出已经冻僵的手摸了摸座椅触手生温。 这是阮与书第三次坐上阮汉霖的车,他小的时候阮汉霖还未成年自然不能开车。 后来阮汉霖考了驾照,阮与书也只有看着他每天亲自或者让秘书开车到学校接送阮与墨的份儿。 上次从派出所出来坐的不是这辆车,那时他根本不敢仔细看车里的任何东西,当时满脑子都是会不会被打死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从露营地被送回去那次亦是如此。 其实这次是第四次。 昨天他昏迷的状态下对外界的任何情况都无法感知,他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大哥送他去的医院。 阮与书的目光最后落到一个小小的吊坠上面,那是一块小小的玻璃挂坠里面镶嵌着一张阮汉霖与阮与墨的合照。 里面的阮与墨十二三岁的样子笑得很开心,背景是一个阮与书不认识的地方。 每年寒暑假阮汉霖都会带着阮与墨出去转转,有时候会定在国内有时候也会陪着阮与墨去国外参加各种活动。 阮与墨每次都会带礼物给阮与书,而他也只能通过那些纪念品来知晓二人此次所到的城市。 看着二人明媚的笑容阮与书也跟着傻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时间能够倒流,这样他一定听话不会缠着爸爸妈妈去海边。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一天的时光,只是没有神明听到他荒唐的愿望。 也没有如果。 阮汉霖拿着毯子打开车门时就看见小崽子一边流泪一边傻笑,他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将人像粽子一样裹个严严实实。 “忍一忍我们马上回医院,别怕。” “不……不去医院……不去……”阮与书磕磕巴巴地拒绝着。 “你又不听话是不是?!” 阮汉霖提高了音量旁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没安静几秒就传来了小崽子带着哭腔的解释。 “我……我没有钱。” 他下意识捏了捏口袋。 “会被赶出来的……我不疼了真的……” 阮汉霖的心好像被这句话狠狠捏住,一字一句都如无形的细针扎在上面。 原来他不去医院是因为没有钱,那么他不将生病的事告知自己也是。 因为在小崽子眼里阮家的钱不会花在他的身上。 哪怕他已经快被病痛折磨死了。 第47章 醒不来的梦 “我已经缴过费,你不要再乱跑。” 阮汉霖替阮与书系好安全带后幽幽开口,只是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这让阮与书有点害怕。 他还想和大哥说点儿什么,可二人的生活宛如两道平行线又该如何开口呢? 罢了。 即使开口也只能徒增大哥对他的厌烦。 他只敢偷瞄几眼大哥的侧脸,想把这一幕刻进脑海里。 毕竟平时他也很少有机会能如此近距离的端详身边这个男人,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车子行驶平稳困意也向阮与书袭来,虚弱的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靠在车窗昏睡了过去,见到这一幕阮汉霖油门直接踩到了底。 “掉河里了?阮汉霖你有没有心啊?这么大个人你让他去河边干什么?” 李文怕阮与书晚上有什么状况,新年第一天就值了第一个夜班儿本来今天他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可他却看见个湿漉漉的人被急诊的平推车推回来,旁边还站着同样滴水的阮汉霖。 “他偷摸跑出去我有什么办法!” 被李文一吼阮汉霖无处宣泄的憋闷也找到了出口。 “你没办法?” 李文边配合其他医生把阮与书湿漉漉的衣服脱掉,边朝着同样滴水的男人瞪了一眼。 “是!你没办法!你没办法把人给我。” “你不想要他这个弟弟我要行了吧!你这么下去会把他折磨死的。” 阮汉霖自知理亏“我会好好看着他,不让他再乱跑。” “你没有懂我的意思,不是看着的事儿!今天他根本不是不小心掉到河里的吧?” “他是去寻死的我说得没错吧?你没感觉这孩子心理已经有问题了吗?” “他甚至不敢直视你的眼睛,他开始回避所有不必要的交流……” 旁观者清,更何况李文的职业让他更加关注阮与书的状况。 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自己不好插手,如今看来是自己“闲事”管得太晚了。 李文的话让阮汉霖有点懵,可他仔细回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那小崽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他就躲也不主动与人交流的呢? 以前他也只是以为小崽子怕挨自己的打才故意躲着他。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明天等他身体恢复一点我会带他再去检查一下其他的方面,你不要跟过去。” 阮汉霖张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最后也只好点了点头,小崽子怕他怕得要死估计他在身边也不会说出什么心里话。 “今天晚上你要多看着点,如果发热先物理降温吧。” “他不用再检查一下吗?” 阮汉霖站在旁边局促不安,小崽子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他怕万一遗漏了什么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你要是早有这个心,小家伙也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先观察着吧。该做的检查都已经做过了。” 深夜的病房比下午的时候更安静,小崽子在进到病房之前有转醒的迹象不知道现在到底醒了没有。 “咳咳……咳咳……唔……” 这几声干咳让有点迷糊的阮汉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查看阮与书的情况,小崽子眼眸紧闭嘴唇泛白而两颊却现出酡红。 十分钟之前阮汉霖给他量过体温37.4℃,可阮汉霖再次用体温枪量过之后居然快到39.5℃。 吓得他赶紧又拿出护士送来的水银体温计,结果还是超过了39℃。 “唔……嗯……” 阮汉霖将酒精涂抹在阮与书的手脚心,又将病号服的扣子解开在他的胸口涂抹。 这来之不易的清凉让阮与书得到了片刻的舒适。 这个工作阮汉霖早已经轻车熟路,以前阮与墨经常感冒发烧频繁输液对身体也不好,他就守在床边替他物理降温有时候一守就是一夜。 那阮与书呢? 他会不会生病发烧? 他难受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阮汉霖好像知道答案。 他曾经看过生病的小崽子在破烂的床铺上缩成一团,他紧闭双眼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有时候好像还会做梦,只是在他的梦里自己也扮演着坏人让他避闪不及。 阮汉霖将退热贴也盖在了阮与书的额头,又打来一盆温水替他擦拭身体,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体温维持在38℃左右。 从李文那里得知,阮与书的高热状态恐怕会持续很久后阮汉霖更是寸步不离。 小崽子难受得一直在哼唧,阮汉霖只好不停抚摸他的头来安抚他。 “再忍一忍,听话。” “乖!不要踢被子。” “乖乖睡觉,别怕。” 阮与书能感觉到旁边有人在对他说话,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他无数次尝试睁开眼睛都没能成功,终于在他的锲而不舍下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阮汉霖见小崽子睁开眼睛赶快取来旁边的杯子,李文说了要让他多喝水有利于降温。 “来,喝点水。” 阮与书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的光线,一根吸管就塞进了他的嘴里不过他的确也渴了。 见小崽子乖乖喝水,阮汉霖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大哥怎么会在这儿? 他好像又惹祸了还害得大哥也跳进水里。 天已经这么黑了小墨还自己在家呢? 一幕幕场景逐渐回笼阮与书开始害怕得发抖,眼看着旁边的人扬起手小家伙被吓得闭上了眼。 “大哥……不要打我……疼……” 看着小崽子身子哆嗦不停阮汉霖以为他冷想帮他盖好被子,谁知竟把他给吓着了。 “哪里疼?告诉大哥哪里疼?” “别打我……疼……唔……” 持续的高热让阮与书每动弹一下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每次呼出的热气好像要将皮肤灼烧开裂。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连带着神经都跟着刺痛,这种状态下挨打他恐怕会被打死吧? 死在新年的第一天想想就觉得可怜。 “不打你,不打你。你听话告诉我哪里难受?” “头疼……身上也疼……阿书好难受啊……呜呜……大哥……呜呜……” 小崽子的话还没说清楚就开始不停呜咽,两行清泪顺着鬓边滑落滴在枕头上发出微小的响动听在阮汉霖的耳里却震耳欲聋。 “阿书乖,不哭了大哥给你揉揉好不好?” 阮汉霖的手指轻轻搭在阮与书的太阳穴,那里神经紧绷连带着皮肤都微微突起,他都能感觉到可想而知小家伙有多难受。 阮汉霖指尖传来的清凉让阮与书舒服一点,不轻不重的力道也将头疼缓解不少。 第48章 不称职 粗重的喘息在静谧的病房内显得尤为刺耳,阮汉霖的手指紧贴着阮与书的皮肤,自然能感受到他依旧不正常的体温。 况且如果不是难受得厉害小崽子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地接受他的靠近? 不能在这样下去再熬下去非把小崽子烧坏不可。 “现在对于他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物理降温,他的高热完全是因为落水引起的。” 由于心脏的问题,目前还不能盲目用药,李文也束手无策。 “唉!算了……看你这样子也是真急了。把这个给他吃一片。千万不能多吃现在任何退烧药对于他的身体来说都是负担。” 听了李文的话阮汉霖回到病房,叫醒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着的小崽子。 只是他迷糊几秒后就躲得老远,让阮汉霖有点儿不知所措。 “那个先把药吃了再睡。” “哦!好!” 阮与书像无视阮汉霖手里的药一般,伸手在枕头下面摸索一阵最后失望地呆坐在床上。 “药……没有了。” “你个傻子药在这儿呢!张嘴。” “啊?” 还没等阮与书反应过来一粒药就被塞入口中,随即吸管也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下意识地吮吸。 明明药已经没有了。 大哥真厉害像变魔术一样就把药变出来了。 被烧得晕晕乎乎的小崽子以为自己还在破烂的仓库里,而喂他药的“大哥”也是他想象出来的。 吃过药又喝了一杯水阮与书才被允许躺下,梦里的大哥怎么也凶巴巴的。 不过也算是一个美梦。 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又望向不远处的水壶,阮汉霖还是决定去走廊里的饮水机接水。 这样既不会吵醒刚刚躺下的小崽子,他顺便也可以去趟卫生间。 “唔嗯……呼呼……” 谁知阮与书并没有睡着,他刚躺下就觉得身上难受可具体哪里难受一时也无法辨别。 被冰冷的河水浸泡过的病腿开始一阵阵刺痛,不知病情的阮与书感觉到了熟悉的憋闷感。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一下下敲打着胸膛,试图换取片刻的舒适。 渐渐地阮与书好像知道哪里的问题最关键了,他右手慢慢覆上小腹那里鼓胀异常。 他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差不多有二十四小时没有小解过,又被阮汉霖喂下了好几杯水膀胱早就开始抗议。 这种酸胀感让他的手不自然地拽紧了裤子的布料,再这么下去他要忍不住了。 眼前的清明让他意识到不是在自己那间残破的小屋,如果在这里尿到床上估计大哥会很嫌弃还会将他丢出去的。 光是这样想一想阮与书就红了眼眶。 他恨不得用手捏住小小书虽然不至于尿床,可小腹的憋胀感只会愈演愈烈。 “大哥……唔……” 在他不清醒的意识中好像有见到阮汉霖,可为什么他一睁眼大哥又不见了,是不是又把他丢下了? “啪……” 阮与书本想着自己穿鞋下床,可他实在太高估那条残废的腿,脚才刚刚挨地整个人就失去平衡从床边摔落下来。 阮汉霖手里提着医院的老年人保温杯往回走,越看越嫌弃,准备回去就让岚姨明早送点生活用品过来。 在距离病房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就隐约听见里面有响动,这层本来病人就不多这个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显得尤为刺耳。 三步并作两步打开房门就看见阮与书瘫坐在地上,小崽子的头发有点长遮挡住了眼睛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 看起来既搞笑又可怜。 “你怎么回事儿?” 阮汉霖第无数次觉得这小崽子就是老天爷派来收拾自己的。 “一点也不老实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摔地上了,你要是有小墨一半省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种语句一般都是家长对调皮捣蛋孩子的惯用说辞,以此来突显他们的不懂事儿。 大部分孩子大概都会反驳,哪怕不在言语上反驳也会在破坏力上变本加厉来宣泄不满。 可阮与书他既没有不听话也不再是孩子,他只能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焦急的阮汉霖。 他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也不想摔倒他也很怕疼的。 为什么就连这些不能控制的因素都是他的错。 阮汉霖半抱着地上的小崽子不敢乱动他,他现在就像个易碎品必须轻拿轻放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他残破的身体雪上加霜。 可小崽子却抬起头注视着他,含在眼里的两包泪就那么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 “你别哭啊……别哭别哭阿书最懂事了……不哭好不好?” 从前的阮与书不敢哭,因为流泪只会让别人看不起。 可这次实在是太疼了,阮汉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割得他血肉模糊。 即使是这样他也能忍。 毕竟之前更难听的话他也是听过的,但是温柔的安慰传到他那只还能听得到的右耳时他绷不住了。 这句话他等了太久,他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大哥这温柔的语气和夸奖的言词。 阮汉霖不懂为什么小崽子的眼泪更加汹涌,以为是他的身体哪里太过疼痛,只好用手顺着小崽子的背安抚他的情绪之后伺机按动旁边的护士铃。 “唔……呜呜……” “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话。你真是急死人了。”阮汉霖已经急到下意识想去按急救铃。 可话才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知道小崽子哪里不舒服也看懂他此刻的窘迫。 温热的液体已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流淌到了地面,形成了一小滩水洼。 怀里的人一边抽泣一边紧绷着身体,大概是希望以此来忍住这汹涌的尿意。 “不用忍着没事的,都怪我不好没有留意到这些……” 低声的安慰在阮与书的右耳响起,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那时候都是斥责也没有此刻的温柔。 阮汉霖的手也轻轻覆在了小崽子的小腹,他怕小崽子不听话又偷偷忍着,只好缓缓地替他按揉着。 阮汉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都怪他的粗心大意让小崽子摔下床还憋了这么久,这个大哥还真是不称职不怪李文对他冷言相向。 “呜……大哥……对不起……” 阮汉霖看着小崽子难受成这样还不忘记道歉的样子心里泛酸,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第49章 他是个麻烦 顾及着阮与书的身体原因阮汉霖没敢让他洗澡,只好端来一盆热水替他擦洗。 之前落水后阮汉霖就将他的衣裤全部扒干净,当然也包括内裤。 看着带着小窟窿的内裤阮汉霖又想起来几个月前,小崽子肠胃不舒服被他照顾的那次也是穿着破洞的内裤。 也许他的衣柜里根本没有一条完好的内裤,更确切的说那间破旧的仓库里根本没有衣柜。 阮汉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小家伙的衣服,他永远穿着洗的发白校服,不过好在那个学校的校服有很多套还不至于洗出破洞来。 他冬天的棉衣好像也只有一两件,看样子就知道都是便宜的地摊货。 可即使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阮与书都舍不得买,好在到了十七八岁个子也不怎么长了,衣服就可以穿很久。 记得小时候没有棉衣过冬阮与书又怕见到大哥挨打,他就套很多件薄衣服在里面。 看着阮与墨每天裹得像个小粽子一样,他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 有一次他冻得实在受不了就摸了摸阮与墨的羽绒服,那个料子摸起来滑滑的里面填充了很多羽绒按下去软软的,小手被包裹起来的时候真的暖和极了。 当然他也只敢摸一摸,不过好在在过年的前几天大哥让张姨给了他一件棉衣。 虽然是旧的,他也心满意足,至少不用担心被冻死在数九寒冬。 阮与书的思绪被温热的触感拉回到现实,阮汉霖的袖子向上挽到小臂处,他手里冒着热气的湿毛巾在阮与书的皮肤上轻轻擦拭着。 以前阮汉霖总觉得阮与书长得黑不似小墨白白胖胖的,如今他才知道小崽子身上很是白净与肤色较暗的脸蛋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身上也瘦得厉害,记得上次替他洗澡小崽子身上还有二两肉,怎么到如今却骨瘦如柴。 想到这儿阮汉霖忍不住苦笑,每天起早贪黑拖着病体打工赚钱,医生说他吐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难道他就不害怕吗? 是啊!害怕有什么用? 口袋里没有钱也没有人可以诉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唔……” “怎么了?是不是擦疼了?” 阮汉霖见小崽子死死咬着嘴唇,以为是他下手太重了把人给擦痛了,结果床上的人却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疼?那哼唧什么呢?” “手……红了。” 顺着阮与书的目光阮汉霖看向了自己的手,他怕水太凉小崽子不舒服就接了一盆热水. 这样不停地在热水里搓洗毛巾他的手也被烫到通红,原来小崽子是在担心他的手。 “没事儿,不是很烫。你乖乖躺好我去拿干净的裤子。” 换好裤子没几分钟阮与书就又睡着了,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 每过几分钟他就睁开眼睛瞟向坐在床边的阮汉霖,如此循环往复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阮汉霖忍不了了,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这么不听话。 “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阮汉霖的语气吓得阮与书紧闭双眼,他不敢再睁开一是怕再次激怒大哥,二则是怕再一睁开眼睛大哥就离开了。 前些日子他总是怕黑大概是人要死了总是要怕上一怕的,如今大哥在他身边就好像不怕黑了。 他又开始害怕身边的这个人离他而去。 这么一想还真是个胆小鬼。 床边的阮汉霖看着小崽子畏惧的样子心里泛酸,他伸出手轻轻盖在阮与书的眼睛上随即关掉主灯只留床头的小夜灯。 “我不会走的,好好睡吧。” 这句话好像一颗定心丸让患得患失的阮与书安静了下来,筋疲力尽的小家伙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其实窗边有沙发,隔壁也有陪护床,但他怕小崽子睁眼看不到自己,只得在床边将头倚在胳膊上小憩一会。 他们二人之间好像很少有这种和谐的画面,没有训斥没有殴打也没有阮与书泛红的眼角。 “不要……救我……大哥救我……” 阮汉霖不知道小崽子此刻是被何种梦境惊扰,他小声的呜咽听起来是如此的无力。 就像是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只是这样呢喃着壮胆一般。 “我在别怕,阿书不怕大哥在呢!” 阮与书即使在温暖的病房内被盖了厚厚的被子手上的温度依旧冷得吓人,阮汉霖的大手包裹住小崽子因为恐惧而攥紧的拳头。 他的指腹摩挲着小崽子凸起的关节,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放松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阮汉霖的手就一直保持着让小崽子安心的姿势,他只好将另一只胳膊垫在额头下面趴着睡上一会儿。 至少他不能在小崽子手术成功之前熬垮了而且术后恢复也需要人照顾,他不能倒下。 “呃……” 睡梦中的阮与书隐隐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可这种痛感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他将能够自由活动的那只手胡乱按到小腹,开始毫无章法地按压。 不知道按揉有了效果还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发挥了作用,竟让阮与书觉得痛感缓解不少。 可这种舒服的状态没持续几分钟那种钻心的绞痛又卷土重来,这次直接疼得阮与书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唔……” 那只被阮汉霖紧紧攥着的手也被阮与书大力抽回按到了肚子上,里面像转筋一样抻得肚皮阵阵发硬。 病床上的人勉强侧过身曲起腿活像只煮熟的大虾。 阮汉霖只觉得手心一空,开始还以为是小崽子翻身将手带了过去。 可耳边传来的喘息声则在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他站起身就看见小崽子疼得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阮与书哪里难受?嗯?说话!” “我……我没事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阮与书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付阮汉霖,他只想尽快忍过这阵疼痛。 因为在以前的那些日子里大哥从来没有管过他的死活与病痛,估计他说了只会被嫌弃麻烦。 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他的人生已经给大家带去了太多的麻烦而这些都是需要他抵偿的。 第50章 尴尬的独处 阮汉霖现在既不敢大声质问,更不敢大幅度地去拉扯他曲起的身体。 不过通过他仔细的观察发现小崽子应该是肚子难受,毕竟这个症状他以前也是见到过的。 “肚子疼是不是?我让李文过来。” 小崽子的身体蜷缩得很紧,就像是一只被外界刺激后激起保护机制的刺猬。 阮汉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自己的大手塞入阮与书的大腿与腰腹之间,还没等他仔细探入就清晰地感受到小崽子肚子里面的翻滚异常。 “阮汉霖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也不让我好好睡觉。” “废话!谁让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你快去看看小崽子他肚子疼得厉害。” “肚子疼?不应该啊。” 李文本来还沉浸在美好的睡梦中,结果就被阮汉霖这个一惊一乍的家伙给吵醒。 阮与书虽然体弱可经过全面的检查他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所以他休息得比较安心谁承想他这个不靠谱的大哥今晚像打了鸡血。 “这里疼?这儿呢?这样疼吗?” “疼……唔……” 李文的手指按了几个地方,开始只是让阮与书感到一点轻微的压迫感。 可随着李文按压位置的变换痛感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到了脐周的时候他每按压一下阮与书的肚子就会“咕噜咕噜”叫上几声。 可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更不敢呼痛,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李文的问题。 按到痛的地方他就说痛随即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然的话大哥会嫌弃他的。 就像那天清晨从门口把他赶走一样。 “应该是落水的时候喝进去了脏水又着了凉。等会儿开几片药给他,估计过一会儿会拉肚子你最好看着点儿。” “只是拉肚子吗?他疼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是伤到哪里了?” 看着阮汉霖问得一脸认真,李文真恨不得赏他一脚。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好吗?阮先生!” 有了李文检查后的那些话阮汉霖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儿,只是床上的小崽子依旧辗转反侧让他也有点不知所措。 二人之前虽说有过一些密切接触却也都是阮汉霖在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如今真与小崽子相处起来阮汉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吃了药好点没有?” 明明是想说一句关心的话谁知出口后又成了质问的语气,阮汉霖也是要被自己给蠢死了。 “好……好多了……” 任由谁听到这气若游丝的声音都会知道他在撒谎。 这次阮汉霖没有拆穿他反而用手摸了摸他布满冷汗的额头,将挡住他视线的碎发拨到一边。 “那我帮你揉揉可以吗?” 没有生硬的质问也没有粗鲁的动作,这次阮汉霖在轻声细语地征求小崽子的意见。 阮与书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温柔的男人。 这些耐心和照顾都不属于他,即使得到了也会匆匆失去的。 “不……不用……不疼了。” 小崽子明明疼得牙都在打颤却依旧在拒绝旁边那个人的帮助,阮汉霖也没有气恼而是坐到床边慢慢将被子掀开一角伸手进去。 小崽子还是有点发烧皮肤有点烫,阮汉霖的体温让他感觉到一阵清凉。 可他肚子上的皮肤却低得吓人,就像是冰火两重天一般折磨着本就虚弱的阮与书。 “吃过药应该过一会儿就不疼了揉揉会舒服一点儿。” “谢谢。” 阮与书不敢看阮汉霖的眼睛,他只好将目光落到别处。 虽然说这样很没礼貌可他是真的怕,以前挨打的时候这双眼睛好像能喷出怒火灼烧得阮与书体无完肤。 那种痛现在回想起来还那么真切。 “唔……咕噜噜……咕噜……” 肠子在阮汉霖燥热的大手下逐渐回温苏醒,加快蠕动的速度让阮与书有点无所适从。 肚脐周围像被谁打了一拳闷痛着,小腹的绞痛却一直刺激着他的神经。 肠鸣这么明显大哥也应该听到了吧。 真是丢人。 “这里难受?” 阮汉霖把小崽子的裤腰向下拽了拽,把手盖在了他凹陷下去的小腹。 那里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他微微施力都能摸到里面翻江倒海的器官。 小崽子的肠胃实在是太差。 可转念一想,一碗色香味俱无的面汤当做晚饭,这些年小家伙没把自己毒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呃……别按……大哥……” 这还是小崽子在清醒的状态下第一次叫他大哥,阮汉霖抬了抬手腕保持着让他舒服一点儿的姿势。 “以后不可以乱跑,还有不可以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万一我没找到你……” 说到这阮汉霖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万一他晚到那么一会儿说不定现在小崽子已经葬身在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哥会找我,我以为那里够远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小崽子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好像想给自己跳河找一个理由,可这些话却让阮汉霖的心一阵抽痛。 原来他走那么远寻死不过是因为他气急时的一句责备,小崽子却当了真还付诸行动。 “那只是气话我没有想让你去死。你怎么这么傻!” “大哥总是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阮汉霖自知脾气是暴躁了些可人品还是没得说,不论是在生意上还是生活中都是诚信待人还没有人说过他骗人。 “大哥说不会再打我……还说会让我住在暖和的屋子里……可还是打我把我撵出来……总是骗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偷东西打架骗人还诬陷小墨把他给弄伤了。” 阮汉霖的话脱口而出,可转瞬间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小崽子的眼光逐渐黯淡下来,两只手又死死抓着被子好像那是可以保护他的盔甲,他又把自己缩了回去。 “是啊……都怪我太差劲了……要是我再乖一点就好了……唉……” 阮与书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好想扯出一抹笑意来安慰愣住的阮汉霖,试了几次却怎么也弯不起嘴角。 他装得太累了。 第51章 我会保护你 阮汉霖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直白,可话已出口也没有再咽回去的道理况且那些也都是阮与书真真切切做过的。 只是小崽子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不似打量反而是像寻找什么。 “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会保护我吗?” 阮与书问出了深埋心底的问题,这个问题从六岁那年他就想问这个男人只是一直不敢说出口。 即使他已经到了十八岁打过无数次架,学校周边提到他没有几个人敢与他动手,不是因为他下手有多狠而是因为他可以不要命。 可还是想问一问。 最近他总是做噩梦,醒来也是没来由的心慌。 他有点怕。 “算了……” 阮汉霖没有回答也许就是最好的答案,阮与书不会傻到一直追问,因为真相往往都是血淋淋让人难以接受。 “呃……” 身体大概是感受到了主人受了委屈也开始跟着闹腾,肠子不正常的蠕动让阮与书苦不堪言。 他拉起被角塞进嘴里之后最大限度的蜷起身子,他却忘了阮汉霖的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这动作将那只手也卷进了他的小腹与大腿之间。 阮汉霖的手能够摸到小崽子肚子里不断地痉挛,可他嘴里却死死咬着被角发出低沉的呜咽。 “张嘴别咬着被角……你……” 就在阮汉霖觉得他需要继续劝阻的时候小崽子却痛快地张开嘴放过了被咬出牙印的被子,转而咬住自己的嘴唇。 “诶!放松点儿……别缩得这么紧。” 阮汉霖想抽出手去按护士铃又怕自己的力道会伤着小崽子,疼到意识昏沉的人居然真的抻直了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阮与书的潜意识里他咬脏了被子又弄疼了大哥,道歉总是被他挂在嘴边,哪怕已经疼得意识不清。 “阮与书你……” 经历过各种风浪的阮汉霖此刻却发不出声,他对于自己的弟弟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咳咳……好疼……妈妈……阿书好疼……” “李文这个庸医,不是说吃过药就会好。怎么还会疼成这样?” “阿嚏……阿……阿嚏!一定是夫人埋怨我新年第一天就抢着值夜班。不对呀这都大半夜她该睡了啊……” 李文被睡梦中的喷嚏惊醒,眼睛睁开了几秒又合上进入梦乡。 他一定想不到此刻他的老友正在对他进行问候。 “乖一点。别乱动。” 李文临走之前叮嘱他小崽子可能会腹泻,看来这就是前兆。 阮与书一手钳制住他的肩膀防止他乱动另一只手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画圈儿。 其实阮汉霖的力道很轻与之前的安抚差不多,只是阮与书肚子里的秽物越积越多,这样按揉也让他腹痛难忍。 “不要揉……不行了……咕噜噜……咕噜咕噜……” “诶!你躺好别动。” 阮与书想坐起身下床去卫生间,结果却被阮汉霖死死按住让他动弹不得。 阮与书身体虚弱又怎能是阮汉霖的对手,任由他挣扎也摆脱不了那人钳制。 腹中的绞痛越发剧烈他的额头已布满薄汗。 一只手撑着床另一手按着肚子这个肚子本就难以保持平衡,阮汉霖还一直在旁边拉扯致使阮与书狠狠地摔到了床上。 “你不要乱动,你要再敢乱跑我就把你捆起来。” 被阮与书一声不吭就失踪搞怕了的阮汉霖以为方才的话刺激到了小崽子,这小崽子现在越发的没规矩说他几句就往外跑等他身体好了还得好好教训一下。 “疼……肚子疼……卫生间……” 前面的话断断续续阮汉霖也没听真切,可最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阮汉霖才感觉出不对劲。 他想掀起被子印证自己的想法却发现被小崽子死死攥着不肯撒手。 “松手。怎么回事儿?” 阮汉霖又不是没有吃坏过东西,腹泻的时候忍住得有多难受他怎么会不知道。 小崽子憋得脸都白了,听他这么说手上才松了劲儿。 这小崽子的身体轻得吓人,他的小手在失重状态下本能的想拉住阮汉霖的衣服,犹豫一秒后攥成了拳头抵在小腹。 “坐好,扶着旁边的扶手。” 病号服的裤子被阮汉霖扒下来顺手扔到了地上,小崽子弓着腰坐在马桶上小手扯着上衣下摆想遮住点什么。 一条厚实的毯子将阮与书围住,脚上也被套上了毛茸茸的袜子和拖鞋。 毛毯是医院的,而这双袜子是阮与书落水被扒光衣服后阮汉霖去楼下超市买的。 脚踝处还带有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小崽子这个状态可不能再着凉了,还是穿得暖和一点为妙。 阮汉霖想上前扶着小崽子却发现自己每靠近一步小崽子的身体就战栗得越厉害。这是在怕他? 还是?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的阮与书猛然抬头,眼前这个三十岁男人的模样与十几岁少年的影子重合。 当年他骑在大哥的脖子上,抓着他的头发怕自己掉下去。 他也是这么说的。 “大哥……不要丢掉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不要丢掉我……我只有你们了……求求你……” 阮与书不知道是说与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说给记忆里的那个少年,眼角的泪不断划过模糊了视线一个黑影将他拥入怀中。 阮汉霖身上的香气带着一丝清冷凛冽只是此刻却让阮与书感到无比的温暖。 “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不容易攒点力气都被你哭光了。” 阮汉霖摩挲着小崽子的后背,希望他能尽量平静下来。他现在的身体不敢让他哭太久况且他有哪里难受也不肯对他说,就这么哭晕了也不一定。 “我看看,眼睛都哭肿了。” 阮与书仰着头能勉强看清身前这个人的下巴,大概是这两天一直在医院奔走连胡子都没仔细刮过,胡茬看得一清二楚。 他壮着胆子轻轻抚上阮汉霖的下巴,小时候早上起床他总是喜欢这样摸着爸爸的胡茬。 然后那人会故意用它来扎小孩子娇嫩的皮肤,惹得兄弟二人齐齐跑向哥哥的卧室寻求庇护。 记忆里的画面逐渐再次在阮与书脑海中涂满色彩…… 第52章 米饭一块五 昨天晚上阮与书拉肚子折腾了好几次,过后阮汉霖询问要不要吃点什么也是恹恹地不肯张口。 早上趁着小崽子还在熟睡阮汉霖让秘书送来了吃的还取来几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可就是他下楼取东西这一会儿功夫,小崽子又失踪了。 急得阮汉霖草草扔下手里中的东西就往外跑,好在护士这次特别留意了一下阮与书的去向因为他哥哥实在是太凶了。 那么温柔的小弟弟怎么会有这么凶巴巴的哥哥呢? 真是搞不懂。 “您弟弟是不是穿着小熊袜子的那位?” “对!就是他!也是昨天下午跑出去那个。” 昨晚把小崽子抱上床想替他脱掉袜子睡得舒服一点儿可他却一脸不情愿,阮汉霖也就没有硬来任由他穿着了。 没想到他这么喜欢那双袜子还以为他会觉得幼稚。 “他说去吃饭估计是去食堂了。三号楼的一楼就是。” 阮与书早上醒来发现病房独留他一人,好像昨晚的一幕幕又是梦境。 掀开被子的瞬间发现小熊袜子还在脚上这么说来应该不是做梦,大哥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不懂事地粘着大哥他会生气的。 昨晚肚子都泻空了胃里发出了一阵阵低沉地吼叫示意他该进食了,可他没有钱。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在走廊的垃圾桶里看到了昨天被扒下来的衣服,阮与书捡回衣服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四个硬币。 放在平时这足够他吃一顿饱饭,只是不知道医院的吃食会不会很贵。 昨天晚上答应大哥不可以乱跑,也就是说不能去出去买吃的了。 “请问医院有食堂吗?” “有的三号楼的一楼就是。你的小熊袜子真可爱。” 护士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大的男孩穿着这么可爱的袜子,不过他的衣服却略显单薄只有一层病号服。 虽说医院里面不冷,但住院的人身体都比较虚弱这样恐怕不行。 “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啊?不……不用不冷。” 面对护士姐姐的关心阮与书有点羞涩,他早已习惯了无人问津。 再说他没有衣服可以穿的。 阮汉霖根据护士的提示来到食堂,他知道小崽子来吃饭索性提上了保温桶还给他带了件衣服。 这衣服还是让秘书从阮与墨的衣柜翻出来的。 正值早饭时间食堂里打饭和堂食的人不少,可阮汉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弯着腰趴在在窗台上吃饭的阮与书。 原因无他,只有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 阮与书捏着手里的四块钱来到食堂有点心虚,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买得起早饭。 走了几个档口,终于看到米饭每份一块五的牌子。 “老板,可以只要一份米饭吗?” 虽然小份的菜品也不贵,可阮与书还是买不起而且他不知道要在医院待多久。 他还要留一点儿。 “行!来个菜不?” “不……不用了。” 老板看了看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禁摇摇头,在医院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进到这里每一分钱都是救命用的。 “那边的桶里是紫菜蛋花汤可以免费喝的。” 老板头也不抬地对着阮与书喊了一句,其实蛋花汤是要单独收费的只是看着小家伙怪可怜的。 “谢谢老板。” 阮与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到了桶边他却只浅浅舀了一勺浇到了米饭上,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唉!多懂事儿的孩子,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老板感叹一句又继续手上的工作,只是目光时不时会跟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阮与书端着餐盘环顾四周大多数是家属陪同一起吃饭,不然也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他怕打扰到别人。 索性端着餐盘走到了窗台边,准备快速解决掉这盘挂着一点点紫菜和蛋花的米饭。 突然肩头一沉暖意从后背传来,阮与书转过头就看见阮汉霖站在身后一件厚实的外套已经披到了他的身上。 “大哥?大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话说完阮与书想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零钱,可捏在手里他却呆住了。 只有两块五了早知道就不买米饭吃了,这样就能给大哥买俩个包子吃了。 阮汉霖自然注意到了小崽子情绪的转变,他轻轻拍了拍小崽子的后背似是安抚。 “我吃过了,给你带了早饭我们去那边吃吧。” 阮与书端着餐盘被阮汉霖搂着肩膀朝一张刚刚空闲下来的餐桌走去。 看着餐盘里只有一份白米饭带着一点点类似于紫菜的东西,阮汉霖一阵心酸。 如果他不追过来小崽子会不会就这样对付完早饭,大概还要担心没有钱买午饭吧! 阮汉霖将保温桶打开第一层是主食看起来像是奶黄包和叉烧包,估计是秘书不知道阮汉霖要什么样的早饭就都买了点儿。 下面的一层是咸菜再打开就是一份粥,看样子有点像皮蛋瘦肉粥。 阮汉霖将小盒子摆好到阮与书面前却不见他动筷。 “不喜欢吃这些?那你看看这些档口有没有你喜欢吃的,我去买。” “不是,大哥你先吃。” 阮与书把东西朝着阮汉霖的方向推了推。 “我吃过了,你吃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 阮汉霖很少和小崽子一起吃饭,即使以前同桌吃饭他也根本不会去注意他的喜好。 完全就是张姨做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而张姨做的一般都是阮与墨或者阮汉霖爱吃的。 小崽子吃起包子来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一只囤货的小松鼠。 当他又拿起一个包子咬破的瞬间溅出些许汤汁,有几滴不小心滴落在了那件暖和的外套上,阮与书瞬间站起脱下衣服小心翼翼地用手擦拭被弄脏的地方。 “怎么了?你干什么呢?”阮汉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不能弄脏了。这是小墨的衣服很贵的。他会生气的。” 阮与书越是想擦干净越是把那块油污越弄越大,他全部的衣服加一起可能都没有这一件衣服贵。 他真是太没用了…… 他越想越急小手都搓红了也不在意。 第53章 我疼 “别擦了。小墨不会生你的气。” 阮汉霖把餐盒往前推了推,阮与书总是盯着眼前的包子,其他离得远些他就不肯动筷。 “真的吗?” 难得听到阮与书语气中的欢喜。 “可是生日那天之后,小墨再也没有理过我。” 看着阮与书瞬间垂头丧气,阮汉霖心头一紧。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每次见到自己还有小墨总是傻乎乎地笑,哪怕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强颜欢笑下又掩盖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你会生我的气吗?” “当然不会生大哥的气。” 面对大哥一本正经地发问,阮与书包子还没咽完就丝毫未犹豫嘟囔出声。 “你也是小墨的哥哥,那他就不会生你的气。” 阮与书一下子怔住。 这是阮汉霖自他六岁以来第一次承认阮与书是阮与墨的哥哥。 这种被承认的感觉让他感到眼眶发热,这样是不是就不会被赶出去了? “把衣服穿好乖乖吃饭,上午李文还要带你去做个检查。” “大哥,我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 阮与书轻轻放下手里的包子,垂着头喃喃问道。 “谁告诉你的?不是很严重的放心吧。” 阮汉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崽子讲他的病情。 讲了之后又能怎样呢? 还不是徒增他的心理负担。 “如果要花很多钱的话,就不治了吧。” 阮与书能隐隐感觉到大哥在骗他,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是了解的,前段时间一直昏睡吐血想来肯定不会像大哥说得那么简单。 他不能浪费太多钱。 不值得的。 “别胡说,阮家没穷到给你治不起病的地步。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 可阮与书再次抬起头已是满眼泪水,他终于不用羡慕其他的小朋友。 他有哥哥了。 大哥会保护他还有给他买吃的,这些终于不再是梦了。 见阮与书有点吃不下了阮汉霖也不再勉强,他接过小崽子吃剩的包子还有粥,三下五除二解决完自己的早餐。 这一幕让阮与书有点不知所措,原来大哥没有吃早饭,自己还吃那么多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 “对不起。” “嗯?” 阮汉霖不明白小崽子无缘无故为什么又突然道歉,他收好餐盒又拿出消毒湿巾替小崽子擦了擦手。 “我吃得太多了。” “多吃点儿,这样身体才会好。” 阮汉霖强忍笑意,摸摸小崽子乱糟糟的头发,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 一路上阮汉霖牵着阮与书,记得上次牵着他的画面还是在爸妈出事之前。 小崽子还是小小的一团跟在他身后,如今个子都快赶上他了。 可让阮汉霖真正心痛的是阮与书的腿,小崽子就那么一瘸一拐乖乖地跟随着阮汉霖的步伐,他的腿每次落地阮汉霖都要痛上几分。 “什么时候弄的?” “大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在嘈杂的环境中走在阮汉霖后面阮与书只能模糊地听到他在说话却听不清内容。 阮汉霖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字一句再次询问。 “腿什么时候伤的?” “就是……就是……” “说实话,别想着撒谎。” 阮汉霖见小崽子目光闪躲就知道他要扯谎。 他从小就不会说谎,每次被拆穿后都不好意思的扯着阮汉霖的袖子撒娇。 如今阮汉霖故作生气的模样盯着他,可他却吓得松开了阮汉霖的手。 “就是生日那天,我想去追你们。” “太着急就从楼梯上面摔下来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阮汉霖想象着那画面却触目惊心。 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这样得是隔着几级楼梯呢? 他仔细回想那天与阮与书对话的场面,他们二人差不多站在六七级的楼梯上。 难怪小墨住院的那些天都没有见到小崽子的身影,他平时是最紧张阮与墨的,怎么可能不去医院看望? 哪怕是躲在门后面偷偷望上一眼。 那么原因也只有一个小崽子被摔得动弹不得。 难怪张姨也说那几日小崽子房门紧闭,他不是没在家,而是一直没有出来过。 “还疼不疼?” 阮汉霖再次拉起小崽子的手死死攥在掌心,这次他不会再松开。 “不疼了嘿嘿!” 阮与书笑得傻乎乎的,惹得阮汉霖想再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 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耳朵时,回想当初自己一皮带抽得他左耳失聪,他的手就像被硫酸腐蚀灼烧一样痛。 “对不起!” 这三个字阮汉霖靠近了阮与书后才缓缓吐出,他想让他听见可又怕他听见。 他深知道歉也许能让自己心里得到些许慰藉,却丝毫弥补不了小崽子受到的伤害。 “大哥你别难过,我已经不疼了!真的。” 可阮汉霖疼。 他的心都要疼死了。 他愧对父母的嘱托把小崽子伤得遍体鳞伤,还差点让他丢了命。 自己还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大哥。 “怎么样?结果如何?” 阮汉霖眼看着阮与书被带进问诊室后就一直守在门口,终于看见李文拿着报告先出来了。 “从各项检查和问诊结果看来不算太差,只是轻微的。” “可他在问诊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避开些什么” “怎么说呢?他好像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很正常。” 李文皱着眉总觉得阮与书的表现太过蹊跷。 毕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看着主任给出的报告结果不算太糟糕。 “那就好……那就好。”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阮汉霖紧绷的神经也可以放松下来。 “你要照顾他的情绪,不能再非打即骂。更不能说那些刺激他的话不然他心脏也受不了。” 李文没有兄弟姐妹,看到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被折腾成这样他恨不得把人带回自己家里养着。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他。手术的事还劳你费心。” “我让你对他好点,突然对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手术安排在年前可以吗?他的情况越快对以后的恢复越有益。” “可以,风险大吗?” 阮汉霖的声音很轻,这种手术有时候意味着重生可有时候也宣示着结束。 他不能再失去他! “一半儿。”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阮汉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让自己保持冷静状态等待着阮与书从里面出来。 第54章 日记 “你乖乖等我回来,中午我会带饭过来不要再去食堂了。晚上我们就能回家了。” 阮汉霖经过询问后得知阮与书手术前可以回家静养,但如果出现任何不适还是要返回医院就诊。 家里的环境肯定比医院适合养身体,可自打兄弟俩生日那天阮与墨住院后家里都没怎么住人。 阮汉霖早早就通知张岚结束假期,把家里里外外仔细收拾一番。 那天急着带小崽子来医院,也不知道他的证件之类都放到哪里。 他此番回去就是为了按照阮与书描述的地方去拿他的身份证补办手续。 其实这些完全可以交给秘书去做,可阮汉霖固执地觉得这些年亏欠小崽子太多哪怕是一点小事他都想亲力亲为。 用iPad给小崽子找部电影,估计这部电影播完他也就能回来了。 阮汉霖走出病房后几分钟又折返回来,趴在病房门口的玻璃窗看着小崽子安静听话地看着电影他也就放心了。 临走还不忘叮嘱护士多照看一下那间病房。 回到家时张岚已经将清扫工作完成了个大概,阮汉霖特地嘱咐她将自己隔壁那间卧室打扫干净准备让小崽子就住在眼皮子底下。 回来的路上还让张岚炖上了鸽子汤。 小崽子身体太虚,得好好补一补。 按照阮与书描述他的身份证在一个挂在床头的小包里,阮汉霖再次踏足那间仓库即使才闲置两天里面竟布满灰尘。 想来应该是小崽子身体不舒服才疏于打扫。 阮汉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包,棱角处已经磨得脱皮,里面还有很多张纸条都是各个餐馆的联系电话。 小崽子应该就是背着它到处去打工,他连手机都没有又是怎样和这些人联系的他不得而知。 就在他转头离开之际看到了阮与书破旧的书包。 与阮与墨一学期不知道要换几个款式不同,那个书包摸起来只是粗糙的帆布,大概是洗的次数多了有些地方翻起毛边儿。 里面有几本书和几个破旧的笔记本,阮汉霖大概也知晓看起来破旧的原因……廉价。 因为他翻动几下那些笔记本就开始掉页,上面记了一些随堂笔记不过显然有些地方一知半解记得也不是很明白。 他一直知道小崽子学习不算太好,可此刻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与优异的成绩相比只要他能健康快乐就好。 再往里面翻居然翻出了两个破旧的挂件儿,一个是波浪头笑得弯弯眼的女人还有一个是穿着西装也在微笑大头娃娃。 想不到小崽子还会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不过也很正常,他还喜欢小熊袜子呢。 书包底部躺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本子,只有巴掌大上面还贴满贴纸,有些贴纸脱落留下片片斑驳的胶痕。 阮汉霖鬼使神差地翻开封面入目是一张夹在里面的画纸,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男孩牵着一个小小男孩在围墙外面放风筝,围墙里面的房屋却无比熟悉…… 阮汉霖凭借着画中门前的三棵桂树,认出这就是自家的宅子。 三棵树一棵比较高大另两棵矮小一些,这正是父亲在他们出生的年份分别种下的。 而画中二人也正是身着运动套装的阮汉霖,正带着小豆丁般的阮与墨在放风筝。 恍惚间他好像记得那一天,父母过世后他一边忙着学业还要打理公司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公司临时出了点问题,而缺席了阮与墨幼儿园的亲子活动。 为了弥补也是满足小家伙放风筝的愿望,他就在门前的空旷处带着他奔跑撒欢儿,不过好在春日的风很适合这项运动。 看着空中盘旋的老鹰风筝,阮汉霖也难得的放松一会儿。 如果他也能像风筝一样凭风而起无忧无虑就好了,可转念一想那样不依然是受制于人。 他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就看到了躲在大门边的阮与书,看到自己转头小崽子自以为聪明的躲到墙角可无疑是一叶障目。 那时阮与墨被小崽子推下台阶后刚出院,阮汉霖不敢让他接近阮与墨。 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举动,连带着对小崽子的埋怨更深一层。 阮汉霖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等他背着玩累的阮与墨回家时小崽子还躲在门后。 看向兄弟二人的眼神是一种当时他不理解的情绪。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不解、委屈和羡慕交织吧! 年幼的他大概不懂为什么大哥突然对他冷漠。 也不懂为什么带着小墨玩耍却不带着他。 更不懂要怎么样才不会被人讨厌。 所以他总是笑,不知道是在讨好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阮汉霖将那张画放回原处往后翻了一页本子,一个日期赫然出现在眼前。 2008年一月一日是父母出事的前半年,那时候的阮与书还在上幼儿园所以有很多字都是用拼音代替的。 2008年一月一日。 今天爸爸买了本子送给我,很漂亮。爸爸说可以把每天发生难忘的事记在本子上,叫日记。 这一篇过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估计小崽子早就忘记了这个本子的存在。 2008年二月六日。 阿书也想放爆竹,可是大哥说要等我长到他那么大才可以自己玩。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里面有很多拼音,这几句话阮汉霖就拼了很久还有一些是错别字。 不过通过这些文字那一幕幕美好跃然眼前,那是父母与他们过得最后一个春节。 他一边点燃爆竹还要一手提起一个小家伙往回跑,不然俩好奇宝宝非得跑到爆竹跟前不可。 2008年2月26日。 妈妈今天带我和小墨去买新衣服了,可是不想上学。大哥说不上学就会打屁股,那就让爸爸也打他的! 阮汉霖都能想象到小崽子在写这篇日记时候气鼓鼓的样子,看来不喜欢上学是从小就有迹可循的。 2008年4月15日。 今天学校中午有小面包,很好吃。我和小墨都偷偷带回了家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吃。 距离那天越来越近,可日记却一直在继续。 阮汉霖有点不敢翻下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可依旧无法阻挡时间的推进。 第55章 才不是流水账 阮汉霖深吸口气又缓缓翻了一页,他不能逃避也不敢逃避,该来的总是要来而该释怀的也总要释怀。 本子后面还有厚厚一沓写满了字,也许透过这些文字他能更加了解阮与书,尽量去补齐曾经错过的时光。 2008年5月1日。 今天爸爸带着我和小墨去钓鱼,大哥要考试不能去。 等大哥考完试爸爸说可以去海边抓大鱼。大哥那么聪明一定会考得非常棒! 小崽子在最后画了笑脸,还贴了几张幼儿园奖励的加油小贴纸。 大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小贴纸他平时都舍不得乱贴,只有在开心的时候才会舍得拿出来贴一张。 阮汉霖数了数,此处豪爽地贴五张,可见小崽子对待这场考试比考生本人都紧张。 2008年5月30日。 爸爸妈妈终于答应明天带我们去海边了,我们要抓最大的鱼送给哥哥! 阮汉霖眼睁睁地看着日期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天,爸妈出事的前一天。 第二天就是学校组织的成人礼,他成人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迫接受爸爸妈妈的离去。 他依稀还记得那天老师朝他跑过来让他去医院,路上他无数次幻想只是小剐蹭不会有事的。 直到医生将爸爸的死亡通知单送到他手上还有母亲的病危通知单,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的缴费通知。 那时虽然只是皮外伤的阮与书应该也吓坏了,傻傻地望着他穿梭于各个窗口。 直到外婆和外公的到来阮汉霖被叫去与母亲见最后一面,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真的无暇顾及,他没有带上阮与书。 以至于意识清醒的小崽子没有见到她最后一眼。 阮汉霖往后翻发现两篇日记之间间隔很久,一下子就过渡到了八月底。 2008年8月22日。 小墨终于出院了,可他不记得那天发生什么了。 大哥让我离小墨远一点。 他好凶,我好害怕。 听张姨说大哥考试成绩很棒,我就知道大哥是最厉害的可他好像不喜欢我了。 2008年8月30日。 我不是故意推小墨的,我只是想让大哥理理我。对不起对不起…… 满满一页的对不起,纸上面还有一片片字迹不清的斑驳想来应该是被泪水浸湿又晾干后留下的褶皱。 那次刚出院没几天的阮与墨又折返医院住了一个月,也就错过了入学的时间。 阮汉霖正好也不放心他的身体,顺带着让他在家休息了一年。 而同样到入学年纪的阮与书自然也陪着多读一年幼儿园,以致于二人的入学年纪比同级大一岁。 2008年10月23日。 小屋子里好冷好黑,好想爸爸妈妈…… 2008年12月31日。 张姨说明天我可以去和外公外婆大哥小墨一起吃饭,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不过应该可以吃饱。 六岁的阮与书是怎么在这个仓库熬过寒冬的阮汉霖不敢想,也许张姨在家的时候会给他做饭。 可张姨如果去医院照顾小墨的时候他又是怎么解决温饱的呢? 他那时忙着大学的课程和公司的事务根本无暇顾及他,草草的两篇日记寥寥几十个字又怎能书尽那段日子的艰辛。 2009年5月2日。 学校组织春游可是大哥没有来,小墨好像很难过。我也是他的哥哥我会保护他的。 2009年5月3日。 今天大哥带着小墨在放风筝,那个风筝可真好看。 我也好想放风筝也好想让大哥背着我,我好想爸爸妈妈。 也就是同一天阮与书画下那张画,画里的二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背后则是他的羡慕与无奈。 阮汉霖翻页的手在颤抖,他不敢想象下一页会是哪些令他心痛的文字,颤抖的手带着他游览过阮与书的童年。 2009年9月2日。 我是小学生了可是没有和小墨在一个班级,大哥说不能让其他小朋友知道我是他哥哥。 为什么我们俩长得不像呢? 我会不会是捡来的? 2009年9月15日。 老师说在没有削好的铅笔就要叫家长去学校了。李悦说要用卷笔刀我没有…… 步入小学自然不会像幼儿园一样有老师帮忙削铅笔,年幼的阮与书又是怎样削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支铅笔呢? 阮汉霖的记忆里那时候的阮与书衣服总是很脏,他会偷偷趴在窗台往屋子里面望而自己总是刻意的无视他。 因为他将父母的离去全部归结于阮与书的任性。 下面的一页回答了阮汉霖的问题,上面一滴滴血迹已经随之时间流逝而泛黑。 想来那应该是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吧。 2009年12月31日。 今天不可以去和外公外婆大哥小墨他们吃饭了,外婆不想见到我。 张姨偷偷塞给我一块儿蛋糕很好吃,可我还是想和他们 “他们”后面却没有文字,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尚年幼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底的难过。 阮汉霖发现小家伙的字迹越来越工整,连用拼音代替的字都少了不少。 2010年8月17日。 今天天气很好大哥带着小墨去了海边,中午我做了个梦梦见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又去了海边。 这次我顺着海面越漂越远。 2010年12月27日。 下雪了,很冷。 2011年6月1日。 大哥带小墨去游乐园了,没关系我有小花陪着我。 2011年10月13日。 小花死了。 埋在了我的那棵树下。 没有人再听我讲话了。 阮汉霖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住,当时他看到那只野猫抓伤了阮与墨一时气急踢了它一脚,没想到要了它的命。 他看着阮与书默默地埋葬它,当时还觉得他太过冷血,一只猫甚至比他弟弟还让他上心。 现在想想它应该是他唯一的听众。 2012年4月2日。 等了很久大哥没来接我。 算了。 回去晚了会被打的。 阮汉霖仔细回想着那天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老师打电话给他说小崽子发烧了,当时流感横行不敢让他在待在学校只好让家长接回家。 而他好像正在开会。 其实让秘书过去也完全可以,他只是没有在意而已。 看样子小崽子直到等到放学才失望离开,当初自己怎么能那么混蛋。 第56章 他是不被爱的 2015年9月25日。 今天是步入初中的第一次家长会,我看到大哥带着小墨从门口路过。 他们看起来很开心,小墨又考了第一名。 今天晚上张老板让我早点过去,早点去帮忙会多给十块钱。 再攒一攒就可以给小墨买生日礼物了。 生日礼物…… 阮汉霖这才想起无论自己还是小墨的生日阮与书都会买礼物给他们,虽然都是一些小玩意儿。 对于没有经济来源的阮与书来说,要做多久的兼职才可以赚到呢? 只是它们最后的归宿都是垃圾桶。 明明小墨生日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2015年10月19日。 他们骂我是没妈的野孩子。 2015年11月8日。 能保护我的只有拳头。 2015年11月30日。 因为打架被请了家长以为他不会去的。 可是他打人真的好疼比那些人打我还疼,为什么别人打我,他也要打我? 他们打我我不可以还手吗? 如果我被打死他会不会高兴? 他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可是我还是想让他抱抱我…… 好疼啊今年的冬天好冷。 这里的“他”阮汉霖知道是谁,这里是阮与书第一次提及“恨”这个字。 年幼的他只觉得大哥是讨厌他,可到了青春期面对那些嘲讽与暴力他似乎逐渐明白大哥对他不止是讨厌这么简单。 那应该是恨吧。 往后又是很长时间的空白,这个本子本来是爸爸买给他记录快乐和成长可如今书写上去的全部是他的痛苦与迷茫。 甚至有时候连痛苦他都不愿在这本子上留下痕迹,全部积压在心里。 2017年12月20日。 今天偷偷跟着车去了爸爸妈妈那里,这些年一次也没去看过他们。 大哥不允许我跟过去这次是偷偷的。 可我进不去没办法只能爬上对面的山朝里面看看,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儿……我有点想他们。 这是阮与书在日记里第三次提及到思念他们,而中间隔了整整八年。 这八年也许小崽子在每次难过失望后都有想他们,却又不敢任思念泛滥因为没有人能安慰他。 2018年11月3日。 老师说让我参加校体队,以后能按体育特长生参加高考被我拒绝了。 小墨的腿本就有伤再让他看见我每天长跑训练他会难受的。 2019年5月31日。 有一天会不会被大哥打死?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抽烂碎布也烂在了伤口里。 十一年前的今天我也死了就好了。 毕竟死者为大也许他们还会偶然想起我…… 阮汉霖看到这些文字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那天他又是为了什么打了他? 也许根本没有原因…… 那天就是一个禁忌。 小崽子好似一根野草生长着,经历着风吹雨打。 最后“阮汉霖”三个字就宛如一场秋雨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与生机,迎来的只有冷若冰霜……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也在一点点长大。 同时明白令他痛苦的事实,他是不被爱的。 阮汉霖抬起手揉揉酸胀的太阳穴,又将目光锁定房间内寥寥无几的摆设。 矮柜应该是存放小崽子吃食的地方,缓缓拉开锈住的柜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袋子个头很小的土豆。 再往旁边看还有一把米和一袋子盐,还有小半瓶的酱油。 如果他没有突然病倒,会不会就靠着这些东西熬过这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天。 小崽子十二年前刚搬到这间仓库时阮汉霖也放心不下,也曾在窗外偷看他的情况。 漆黑的夜晚小崽子在床上缩做一团,即使这样他依旧总是做出那些让自己气愤的事情,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伤害阮与墨。 偏偏他总是触及他的底线,慢慢的阮汉霖失去耐心,觉得小崽子就是冥顽不灵的刺头。 现在看来年幼的他只是不会表达情感,他用自己笨拙又无措的方式爱着哥哥弟弟。 同时也祈求他们能给出回应,只是每次都失望而归。 2019年12月31日。 今天给自己买了一个鸡腿。很香。 大哥和小墨还有外公外婆都很开心。 我躲在屋子里没敢出去,他们见到我会很扫兴。 看到他们开心我也开心。 2020年6月19日。 小墨肚子疼去了医院我得去看看他,小家伙肯定在医院被憋坏了。 如果我和大哥说我不舒服,他会不会也带我去看医生呢? 算了!忍忍吧! 可肚子真的好疼好冷啊! 他怎么就不多看我一眼! 2020年6月20日。 蛋糕很甜。大哥一定是没看清我才从我身边开过去的。 一定是。 这篇日记的日期显示不过是半年前,那次阮与墨吃坏东西进医院小崽子拿着小蛋糕去看他,还被他将蛋糕摔在了地上。 回去的路上透过车窗看到阮与书独行在瓢泼大雨中,也因为在医院乱喂阮与墨东西的事儿直接无视了他。 现在想想小崽子那时候身体就应该不舒服了,他又该有多无助。 2020年7月9日。 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的大哥那么温柔,只是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对着他撒娇的小孩子。 我在他心里应该是个小偷可我真的没办法,李想要一万块我以为偷偷拿出去会在大哥发现之前还上。 如果他告诉小墨实情大哥一定会打死我的。 我不敢告诉他。 算了。 耳朵好像听不见了头也好疼我喘不过气。 早上还一直流鼻血,我可能要死了…… 我有点怕好希望大哥可以再抱抱我,可是他只是怕我的哭喊声吵到小墨。 一定是我太吵太惹人烦可我真的好害怕。 大哥说我过了十八岁就要把我赶出去,可我好像活不到十八岁。 希望在死之前能把钱还清,做人做得毫无尊严总得当个无债的鬼。 这是阮汉霖从头翻看以来最长的一篇日记,这应该是小崽子因为偷钱而被赶出来的第二天。 他依稀记得那天早上大家还都没起床,他就听见小崽子在下面砸门。 当时只觉得他故意做出这种令人生厌的事儿,完全忽略了小崽子不停流下来的鼻血。 第57章 可爱生物 阮汉霖懊悔之余注意到出现频率过高的名字“李想”。 他总感觉特别熟悉。 当时去派出所接阮与书时,抱头蹲在墙边等待认领的人群中有这个名字,生日会现场阮与书似乎也提到这个名字。 从零零散散的文字中看得出那一万块钱也是被“李想”勒索。 难道阮与书有什么把柄攥在他手里? 阮汉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鞭打小崽子的全过程,尽量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上帝视角下“施暴者”痛苦地皱眉,终于捕捉到那句没说完的话。 看来是李想拿小墨的事情威胁他,不出意外应该是当初去派出所时被他有心记下,才顺藤摸瓜找出阮与书的软肋。 阮汉霖手背青筋暴起捏得本子咔咔作响,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那场闹剧就不可能是阮与书故意污蔑小墨,肯定有李想在其中掺和。 不算完美精密的圈套却套住阮家三兄弟,阮汉霖此刻不仅是被算计后的愤怒,更多则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阮与书后的自责和痛心。 如今头等大事是养好阮与书和阮与墨的身体,至于李想……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2020年9月30日。 早知道大哥在看就再跑得快一点,可是这破身体怎么都跑不快。 今天吐血了,吐完血感觉舒服不少。 把那双鞋卖了给小墨买乐高,真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卖这么贵,不过只要小墨开心就好。 原来第二名的奖品是鞋,阮汉霖望向床上已经沾染灰尘的精美礼盒与破败仓库格格不入,他心里的憋闷溢于言表。 阮与书的鞋早就刷洗得发黄,即使已经是寒冬腊月,他还穿着搭眼就是地摊货的单薄帆布鞋。 哪怕是参加比赛那天,他都没有一双像样的跑鞋。 2020年11月20日。 今天好像是20号。 我实在是不记得睡了多少天了。 小墨又被我害得进了医院他一定恨死我了。腿好疼好像断了,我好累我 这一天日记依旧没有写完,纸上徒留斑驳血渍。 小崽子对于自己伤势描述少之又少,可那个“疼”字好像刻进阮汉霖的骨血中。 2020年12月30日。 向张姨借了100块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那种止疼药已经没有卖了,其他的太贵我也买不起。 这些天有点儿怕黑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不知道大哥和小墨什么时候回来好想他们。好想再和他们一起看场烟花真的好想。 至此是阮与书的最后一篇日记,阮汉霖再翻翻里面夹着的都是名片和手写电话小纸条,基本是各个餐饮店的老板和负责人。 阮与书每天起早贪黑地打工却连买一双棉鞋和止疼药的钱都没有,文字表达不足以描述出他处境艰难的万分之一。 阮汉霖才翻看一会儿日记手指就被冻得酥麻,小崽子却独自熬过十二个寒冬酷暑。 “汉霖?汉霖?” “啊?张姨有什么事儿?” 张岚叫阮汉霖好几声,那人都愣在原地不动可把她吓坏了。阮家现在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小书也住院了,想来对他打击不小。 张岚把手中的保温袋提了提道:“汤已经炖好了,马上也到午饭时间,赶快给孩子送过去吧!我等下出去买条鱼你们回来之前就能赶回来。” “买鱼?” 阮汉霖因为当年的事很少吃鱼,阮与墨在长身体张岚经常会变着花样儿给他做鱼吃。 这突如其来地回忆让他有点恍惚,阮与书又有多久没有吃过鱼? “小书前两天就说想吃鱼,可那天你们不回来我就想着第二天去买,早知道我那天就应该给他做的。”张岚语气中满是懊悔。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张岚,阮汉霖不仅禁止阮与书进到餐厅吃饭,连张岚都不准偷偷塞东西给他吃,更别提单独做一条鱼。 “嗯。张姨你多买几条,清蒸红烧熏鱼炖汤都做一点儿。” 时间隔得太久阮汉霖已经忘记他喜欢吃什么,六岁的他还是个不会吐刺需要人把鱼肉剔下来喂进嘴里的小家伙。 如今他已经快长得与自己一般高,时间飞逝,世事无常。 “先生您弟弟让我告诉您,他去楼下花园了。” 阮与书看完电影却依旧没见到大哥的影子,心想大哥既然说会回来找他,就一定会回来,不会丢下他的。 近日一直闷在病房他实在想透透气,回想偷跑出去的时候看见楼下有个小花园,于是让护士姐姐转达去向。 阮汉霖怕阮与书再偷跑出去,连保温桶都没来得及放到病房就追了下来,扫视两圈儿发现那人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外面这么冷,连片叶子都没有你跑出来干嘛?” 阮与书闻声回过头,阮汉霖也看清他身前的小家伙。 是一只狸花猫。长得挺精神。 想来应该是在这里时间长了,经常有人来逗它,都不怕人了。还一直用头蹭着阮与书的掌心,见阮汉霖过来也翘着尾巴蹭了蹭他的小腿。 “猫猫别蹭,大哥它不脏的,别……” 阮与书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曾经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好像猫猫也会和阿花一样被踢得老远,最后在他的无能为力中慢慢停止挣扎。 不要!不要这样对它! 看着仰头与自己对视的阮与书眼里满是惊恐,阮汉霖才明白他在怕什么。他甚至不敢动,生怕让他误会自己有什么暴力倾向。 怕阮汉霖伤害猫猫阮与书忽然攒足体力,拖着那条瘸腿“腾”地一下站起来。蹲得时间太久眼前出现大片黑影,站直的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仰过去。 好在阮汉霖眼疾手快将人捞住,任由他在自己的怀里急促地喘息着。 “我不会伤害它。别着急慢慢呼吸。既然你这么喜欢它,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家。” 阮与书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吧,它应该更喜欢自由吧。” “那我们就去宠物店买一只。” 阮与书良久没有开口似在考虑,慢慢在阮汉霖怀里起身二人四目相对。 “小墨身体不好,家里不能养。我的屋子太冷,不要跟着我受罪了。”最后半句阮与书没有说出口,自己都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如果你喜欢我会单独腾出一间屋子让它住在里面。你也可以带它出去玩儿。” 阮汉霖听李文说养小宠物有利于阮与书的身心健康,经常给它洗澡应该不会影响到小墨的。 “真的?” 阮汉霖太久没有见过小崽子双眼泛光的样子,他的喜悦已经从眼底要溢出来。 “真的。你问问它愿不愿意和你回家吧?” 阮汉霖也没养过宠物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只让阮与书喜欢的生物,他还在保温桶里夹出两块肉来诱惑毛茸茸的生物。 最后在美食攻略下,终于让它心甘情愿和小崽子回家了。 第58章 饭团的“臭脾气” 病房内兄弟二人对着餐桌上的饭菜发呆,既不是饭菜太单调也不是被放凉。菜品都是阮汉霖特意嘱咐张岚做的,医生说阮与书既要保持清淡饮食又要注意补充营养。 排骨瑶柱粥、红烧大虾、葱烧大排和清炒芥兰还带几个玛芬蛋糕当甜点,可阮与书就是不肯动筷。 “不合胃口?”阮汉霖试探出声。 阮与书轻轻摇头。 怎么会不合胃口? 如此精致的餐食他很久没有品尝过,记得上一次他吃饱,还是辛辛苦苦从老远搬回了土豆,煮几个热乎乎下肚就已经让他感到很满足。 阮汉霖紧皱眉头又问:“哪里不舒服?” 看着阮与书回病房路上一瘸一拐,他就恨不得把人抱起来。可又怕贸然做出亲昵动作把人吓着,就黑着脸跟在他身后走了一路。 可他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吃?” “大哥你先吃。早上你都没吃饱。” 阮与书笨拙地递过筷子,目睹阮汉霖吃残羹冷炙让他心里内疚万分,于是这次他固执地不肯动筷。 阮汉霖听完答案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夸他懂事,还是该骂他蠢。先前对他百般凌辱责罚,如今他居然还惦记着自己有没有饿肚子。 “我不饿,你吃吧。吃好了就带你和那只猫回家。”阮汉霖边念叨边给小崽子布菜,眼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登登,他又戴起手套开始剥虾。 “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阮汉霖觉得应该尽快给凶巴巴的小狸花取个名字,如此一来小崽子就不会患得患失地不停瞟向啃骨头的毛茸茸生物。 阮与书垂头思考良久,终于吐出两个字。 “饭团。叫他饭团好不好?” “好。饭团的主人你好好吃饭。” 任阮汉霖怎么也想不到,久违地同桌用餐不是在高档餐厅,也不是在家里温馨的饭桌更不是在某个重要节日。 只是新年过后第三天,坐在病房餐桌前兄弟二人聊着小野猫,度过宁静的午后。 阮与书的筷子总是能精准定位青菜,剥好的虾仁不送到嘴边他从不主动去碰。 “多吃点儿这个,别老是吃青菜。把剩下的几只虾也吃完。” 看着大哥不停地帮自己剥虾布菜,阮与书略显拘谨,他怕自己吃相太过粗鲁惹人嫌弃。 “你盯着我也没用。” “这些你都得吃完。医生说你身体太虚得好好补补。还有想吃什么如果我不在家就告诉岚姨知道了吗?” 即使低头剥着虾,阮汉霖仍能感受到小崽子投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目光。 “知道了。” “嗯。听话。” 阮汉霖伸手从发旋儿摩挲到脖颈,阮与书瘦得骇人。后颈的骨头高高耸起好像要穿透他的掌心。 看着副驾的侧脸阮汉霖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终于不似从前坐副驾驶时战战兢兢的样子。 那时他就像与凶神恶煞共乘一车,连头都不敢抬。甚至连屁股都只敢坐到座椅边缘位置。 阮汉霖回家将阮与书安顿好就带着饭团直奔宠物医院,它初入新环境很黏阮与书。 可毕竟是流浪猫,阮与书和阮与墨抵抗力又差,没办法只好先带它去洗澡驱虫打疫苗,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 “张姨,他人呢?” 阮汉霖提着宠物便携箱还有堆成小山的猫粮猫砂回来时,发现偌大客厅没有“饭团主人”的影子。 本来还想求夸奖,毕竟给毛茸茸生物买得都是最好的。小饭团却率先打破宁静不安地叫起来,连脊背上的绒毛都根根竖起。 “好了好了,马上就带你去找他。” 都说宠物是谁抱回来,脾气就随谁。 阮汉霖举起饭团研究良久,感觉它和小崽子的脾气大相径庭啊。 他好像忘记,由于怕阮与书和没洗澡的饭团亲密接触,毛茸茸生物是他亲手抱进家门的。 “小书不见你回来,怎么说也不肯吃饭。我看他有点儿犯困,勉强让他吃点东西就送上去休息了。” 阮汉霖朝着楼梯口望去,犹豫再三还是没去打扰他休息,更不敢把饭团放进去,这小东西精力旺盛非把小崽子给吵醒不可。 “喵……喵呜……喵呜……” 闻到红烧鱼的味道饭团开始重操旧业一个劲儿地朝着阮汉霖卖萌,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挑几块干净不带刺的鱼肉给它,估计以前做流浪猫的时候也吃不到鱼。 想到这儿阮汉霖心头一紧:“他晚饭吃的多吗?” “不多,就吃半碗饭,好在多吃几口鱼,看来他还是比较喜欢。”张岚对自己做鱼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就好,张姨以后每天都要做条鱼。” 张岚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多说,怎么有人会每天都喜欢吃鱼呢? 就算再喜欢也有吃腻的时候,不过她知道这只是阮汉霖对阮与书的弥补罢了。 虽然迟了些,可小家伙也总算是等到了。 张岚的眼神落到那两张遗像上,像是在感谢他们的庇佑。 “汉霖,你等会有空的话调一下监控。” 说到这儿张岚的语气变得紧张兮兮。 “楼下小花圃里大瓷盆碎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家里没人,进了小偷了。” “好,我这就去看看。” 进小偷概率几乎为零,外围安保和监控无死角覆盖,哪怕进到里面也不会留下如此大的纰漏。 但小花圃里的东西都是母亲生前留下,虽然过去很多年却保护得很好从未有过破损,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阮汉霖来到书房打开电脑,调取监控的空隙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接连几日在医院陪床虽然是单独病房环境也不错,可心里一直惦记着阮与书的病情,他也没怎么休息好。 监控以十倍速播放着,他也不记得最后一次见瓷盆是什么时候,只好随便点进去一个日期。 12月30日。 阮汉霖将时间拉到晚上十点左右才意识到自己那日在家,第二天才去外婆家跨年。 真是忙糊涂了。 他刚想点击关闭,就看见花圃处所对应的监控画面内出现了人影。 莫非真进了小偷? 可那晚他睡得很晚,完全没有察觉到动静。 不对!监控画面中出现的人有点跛脚。 是阮与书。 阮汉霖手忙脚乱地关掉倍速,只见画面中人影缓缓坐到花圃边,靠着墙壁缩成一团就再也没有动弹。 一月夜间室外温度至少有零下十度,有些酒鬼醉倒在外面冻一晚都有截肢风险,而阮与书就活生生坐到早上五点才费力起身回到他的“家”。 阮汉霖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就在他辗转反侧想着要不要把“惹祸精”扔出家门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楼下呆坐着。 懊悔不已的阮汉霖恨不得冲进画面,抱抱被冻僵的小崽子,告诉他不要害怕…… 第59章 亲手赐予的噩梦 阮汉霖久违地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间画面有些模糊,可他还是一眼看出阮与书再次出现在显示器中。 而这晚家里一片漆黑。 跨年夜阮与书倚靠在老地方,时不时抬头小脸被偶尔照亮,估计是有烟花升起。慢慢地周围变得安静,他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寒风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哭。 阮汉霖猛然想起在医院阮与书一直不让他关灯,即使身边有人陪伴却依旧惧怕黑暗。 想到这儿他匆匆灭掉手中的烟,去卫生间用漱口水清理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阮与书房门口。 试探性地扭动门锁,门却悄然打开。显然小崽子根本没有锁门,家里选用的遮光窗帘质量很好,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透过门外的灯光隐约能看到床上有一个小小的鼓包。 阮与书知道大哥没回来他就上楼睡觉是很没礼貌的行为,怎奈他这具残破的身体真是不中用,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昏昏欲睡。 在张岚的催促和劝说下,阮与书不得不上楼休息,他却舍不得开灯。 万一自己睡着大概会开一晚,那实在是太浪费了。在窗帘遮挡下就连窗外的月光都透不进来,黑暗中似有潜伏的恶兽在静待时机要将他生吞活剥。 缺乏安全感的阮与书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就连耳朵都被盖住,尽量隔绝外界的声响。 隐约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处于紧张恐惧中的人十指牢牢扯住被角。 突然有东西在摩挲他的后背,就像恶兽进餐前的仪式感。阮与书惊觉自己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不受控制地颤抖。 “又做噩梦了?” 阮汉霖摸到小崽子后背都是冷汗,几乎要到了打湿睡衣的程度,吓得他打开床头灯查看情况。 被吓得没魂儿的阮与书回头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时,方才累积的情绪瞬间喷涌而出。 僵硬的双手撒开被子,得救般扑进阮汉霖怀中,两条细瘦的胳膊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腰,哪怕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推开。 就一秒,一秒就好。 “啧。多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似的往怀里钻。” 面对突如其来地拥抱,阮汉霖虽有片刻诧异也任由他抱着。就像几个月前的某一晚那般。 早知道应该换好睡衣再过来,也不知道衬衫上有没有粘上饭团的毛。 “是做噩梦了吗?”怀里的人并未作答只是不停地摇头。 “床头灯就不要关了。” 阮汉霖一只手轻拍着阮与书的后背,另一手揉揉他睡得炸毛的短发,毛茸茸的头轻点两下。 “那我陪你睡好不好?” 听闻此话就宛如重磅炸弹,炸得阮与书暂时失去思考能力。 迟迟没等到阮与书表态,阮汉霖深感自己太冒失,继而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愿意!我愿意!”阮与书回答得中气十足,像是某种虔诚的宣言。 “那你先把我撒开吧。” 自打生病或者更久以前,就难得见到阮与书中气十足的模样,他眼底除去震惊还有难掩的期待。 从阮与书的状态来看,阮汉霖清楚方才他根本怕得睡不着。如果没看到监控中的一幕,他会不会整夜躲在被窝里不敢动弹? 阮与书茫然地被抱起,他不知道自己要被抱到哪里。 直到进入他熟悉的房间,被放到床上他才明白那句“陪他”的意思。 阮汉霖只留了盏床头灯,帮阮与书盖好被子后,他就坐在床的另一边处理着这些天拖沓的事务。 身边的小崽子开始还时不时眯着眼睛偷看,怎奈得过身体过于虚弱,渐渐地眼皮变得沉重,呼吸逐渐平稳后安然睡去。 时间接近十一点时,阮汉霖收起电脑和身边的资料,试探性地关掉床头灯。 毕竟整夜暴露在光亮中影响褪黑素分泌,对他的身体也不好,不过好在那人睡得很沉没有察觉。 躺好后阮汉霖放轻动作缓缓靠近,从背后轻搂住他,这样不论阮与书有什么情况,他都会第一时间察觉。 “阿花快跑……不要……” “不要……饭团……” 阮与书的梦话说得异常清晰,他脸上急切的神色看得阮汉霖心脏隐隐作痛。 这是他亲手赐予的午夜噩梦。 果然后半夜阮与书从哼哼唧唧的梦话发展成小声啜泣,阮汉霖又打开床头灯,轻轻抚摸被冷汗打湿的头发。 “梦里都是假的,别害怕。” “不要扔掉饭团,我会吃少一点……分给它,求求大哥……” 估计是他睡觉之前没见到饭团,又憋在心里不敢询问阮汉霖。就误以为饭团已经被扔掉,连在梦里都是小心翼翼地乞求着。 “没有把饭团扔掉,它就在楼下睡觉呢。我把它抱上来好不好?”虽然他觉得宠物上床不太卫生,现在安抚阮与书的情绪才更重要。 “真的?没骗我吧?” 直到阮汉霖下楼把伸着懒腰的饭团抱到床上,阮与书才肯相信饭团真的被接纳。 此刻阮汉霖也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中自己与饭团一样,都是等待被接纳的存在。 即使这里是他的家。 或许是曾经的家。 阮与书他在怕,怕被丢弃,更怕被阮汉霖亲手丢弃。 “它比你睡得都香,你抱着它睡吧。才三点多时间还早。” 阮汉霖有点儿吃醋,还是吃一只猫的醋。 自己亲手抱着,他会做噩梦。如今抱着饭团竟睡得如此踏实,真是人不如猫。 清早阮与书是被脸上湿漉漉的触感给弄醒的,睁眼就是饭团毛茸茸的脸颊,还有不停给他洗脸的舌头。 床上也只剩下一人一猫。 “小书醒啦?来尝尝张姨炖的鱼汤,这可炖了好几个小时。”张岚可是和阮汉霖保证过,要在术前把小书养得白白胖胖。 “张姨,大哥呢?” “汉霖去公司了,中午他去接小墨回来。晚上你们就能共进晚餐了。” 张岚盛好一碗奶白鲜美的鱼汤递到阮与书面前,却发现他两只手绞着衣角,局促不安地站在餐桌旁边。 “张姨要不我还是搬回去吧!你告诉大哥一声我把饭团也带过去。” “怎么啦小书?为什么啊?” 阮与书半天憋出的话,让张岚摸不着头脑。 “小墨讨厌我而且饭团它掉毛,对小墨身体不好,我还是回去吧。” 在阮与书的潜意识中,小墨已经想起那些残酷的往事,就会和大哥之前一样讨厌他憎恨他。 大哥是可怜自己才让搬回来住,可万一哪天自己又做错事就会被赶走。 说不定会直接赶家门,连小仓库都不能住。到时候饭团就又会和他流落街头,那样真是太对不起它了。 第60章 不是你的错 傍晚饭桌上的气氛属实有点尴尬,阮与书垂着头只敢夹几下面前的青菜。 倒是在阮汉霖意料之中,所以他让张岚不必在厨房用餐,希望饭桌上能够热闹些。 张岚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将一盘排骨换到阮与书面前。这次他的筷子越过排骨,又伸到旁边盘子里夹了一小块鸡蛋。 再看对面的阮与墨,时不时瞄一眼阮与书,小脸气鼓鼓的。 自打他进门阮与书就对他避之不及,这让他既气愤又难过。 “阮与书把头抬起来,谁教你吃饭脸埋碗里的。” 听到阮汉霖略带斥责的语气,阮与书才缓缓抬起头,发现小墨正在看自己。还没等他露出习惯性的微笑,对面人就将脸别过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面对阮与墨疏离的态度,阮与书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的小墨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只好壮着胆子像只跟屁虫随着阮与墨上楼,即使卧室门开着也不敢进去,只是手足无措地矗立在门口等待着。 “你跟着我上来干什么?你不是不想理我吗?!” 阮与墨边从书包往外掏书,边恶狠狠地朝着门口大喊,那架势真怕他情绪激动顺手甩两本书过来。 可阮与书就像尊雕像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阮与墨的语言攻击。 “不是的,我没有。小墨你别生气。” 十分……不对! 万分敷衍的回答再次惹毛阮与墨。 “我没有生气啊,我就这样,嫌我脾气不好就不要理我啊!” “没有嫌你脾气不好,小墨很温柔。”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阮与墨更气,书包里的书本都掏光了,他把包也狠狠砸在地上。 然后他像只小公鸡仰起高傲的头颅,对着阮与书颐指气使道:“把这些给我捡起来!” 不是不想进到他的房间吗?那阮与墨偏要他进来。 果然得到命令的阮与书犹犹豫豫地朝着楼梯口望一眼,他怕阮汉霖依旧让他与小墨保持距离。 可楼梯口空无一人,房间里阮与墨气得小脸通红。他身体不好,阮与书可舍不得让他气着。三步并两步到书桌边,把书包和书本都捡起来,同时还不忘用手把它们擦干净。 下一秒,桌上的物品再次被扫落在地。 “你就这么听话?别人威胁你的时候也是,说要钱就给钱是不是?!”阮与墨吼完眼角都开始泛红。 阮与书皱着眉满脸不解,继而瞬间释然。想来小墨应该还在记恨自己污蔑他的那件事,只要让他消气不就是捡几次书嘛。 只要小墨解气,不难过就好。 在阮与书眼中小墨发脾气都是这般温柔可爱,不似阮汉霖那般狂风暴雨。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知是被阮与墨的话刺激到,还是他脆弱的身体禁不住不停地弯腰拾物,胸口竟突然没来由的传来刺痛和憋闷感。 柔软温暖的触感突然出现在双臂,阮与书诧异地抬头瞧见小墨红着眼眶,满脸焦急的模样。 “小墨是不是受委屈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那样对你说,其实都怪我。”阮与书的语气十分像哄孩子。 “早知道就应该打断他的腿,省得他来作妖。” 说到这儿,阮与书到现在都在懊悔。 李想那孙子正像孙毅当时说的。 俩字:欠揍。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啊?小墨你说什么了?” 看着小家伙瞪大双眼抿紧双唇,阮与书知道自己又惹祸了。 “不好意思,我光顾着捡书没听到,小墨你再说一遍。我保证认真听!” 阮与墨听着故作轻快的语气,知道对面的人在故意逗自己开心。 其实阮与书是非常好的哥哥。 小时候在阮汉霖兼顾学业和公司的那段时间,都是阮与书在偷偷地陪着他做风车,还去给小鸟抓虫吃。 只是待到阮汉霖回家,他就会躲得远远的,像个影子藏于阴影里。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记忆。 “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没有啊。”下意识的结巴出卖了阮与书。 “你不光和他们合伙瞒着我,到现在还骗我!” 阮与书挺佩服阮与墨的,看着像块软乎乎的奶豆腐,咋就啥都瞒不过他呢? “就小毛病,小墨别担心。”他只希望坦白从宽。 阮与墨撇撇嘴满脸傲娇地别过脸,声音蔫巴巴的:“我才没担心你呢!有什么好担心的?连我的房间都不进了。” “被人勒索都不和我说,生病也不和我说了!” 见阮与墨眨巴眨巴眼睛要哭,吓得阮与书一心想去呼叫支援,结果却被白嫩嫩的手牢牢攥住。 这孩子手劲儿挺大。 寻求支援失败,阮与书只得独自面对。 “当时不是情况特殊,那孙子他……他来阴的,要是打架我肯定不怕他。” 刚想展示肱二头肌,阮与书转眼就看见小墨的泪水顺着脸颊快速划过,徒留晶莹的泪痕。 “都是因为我对不对?你们怕我受刺激怕我受到伤害……可是我已经失去爸爸妈妈,更怕失去你。” 那只攥住阮与书胳膊的小手,正随着他主人的抽泣而微微颤抖。 “阿书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生病拖累大哥,你被责罚的时候我就像个筹码在不停地给你加注。” 他犹记得自己给阿书偷塞零食或者零花钱后,一旦被发现大哥就会加倍责罚他。以至于他有段时间躲着阿书走,生怕给他惹麻烦。 阮与书被深深震撼到,在他印象里小墨永远是开朗乐观的小孩儿,即使同龄他也永远像对待小孩儿似的哄着。 一只粗糙的手指轻轻揉搓着阮与墨的手背,他抬头就望见那双漆黑盛满笑意的眸子。 阮与墨能够轻而易举分辨出这个笑容里掺夹着复杂的情绪,最多的还是心疼。 果然阮与书开口嗓音低沉:“小墨,不要这样想。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 兄弟二人视线交织,他们终于拥有共同的记忆,甚至他们的记忆从妈妈的肚子里就已经共存。 阮与墨即使忆起当年种种,依然言之凿凿这一切都不是阿书的错。 第61章 兄弟情深 阮与墨已经忘记生日派对当晚的景象,只记得被他不待见的李想叫到后院草坪,周围三三两两的同学在玩桌游。那人故作好奇地询问小仓库是不是有人在住,阮与墨瞬间警觉他是冲着阮与书来的。 对于没好感的人阮与墨向来不给好脸色,更何况这样问已经触及到他的雷区。毕竟是来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阮与墨尽量掩饰厌恶的神色。 “如果你是来参加派对为我庆生的,热烈欢迎。但如果你是来找茬的,别怪我不客气呢。”语气和善却带有威胁的意味,阮与墨刚想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却悠悠开口。 “当然是来庆生的。不只是为你……” 李想语气带笑,更让阮与墨觉得反胃。 “而是你们,好一对天差地别的双生子啊。” “阮与书……不对,你哥可和我诉苦了,说都是因为你……” 李想令人作呕的嗓音忽近忽远,在他大胆猜测和巧言令色下,阮与墨脑中一帧帧失色画面逐渐浮现色彩。入目是胆战心惊的红,它遍布爸爸妈妈的脸庞和阿书的衣襟。 遗失的记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涌入脑海,阮与墨无法正确辨别。他跌跌撞撞想要得到答案,得到的却是阮与书目光躲闪和撒谎后结结巴巴的辩驳。 如今记忆回笼,见阮与书还是这般回避退让的模样,阮与墨既愤慨又心疼。 楼梯处张岚急得打转,听到楼上逐渐安静不禁向阮汉霖投去询问的眼神。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起身时还不忘拍拍起皱的西裤。 张岚方才一度怕楼上俩小家伙打起来,她还从没听过阮与墨这般发脾气。就当她准备上楼劝架时,被端着茶杯从茶水间出来的阮汉霖拦住。还说等着看好戏。 阮汉霖踏在楼梯的脚步声充满压迫性,阮与墨的卧室里俩小崽子还维持着拉扯状态。 门口高大身影黑着脸冷声道:“把手都给我撒开。” 阮与书本能地畏惧阮汉霖,可他又不忍心用蛮力扯开细嫩的手,只能暗暗提醒:“小墨,你先松手好不好?大哥生气了。” “阮与墨!我让你撒手,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阮与墨虽不恃宠而骄,可当亲眼见到阮与书脸色惨白和弯曲的小腿时,难免对阮汉霖心生怨怼。 “吼什么?有理不在声高。”阮与墨正愁没地方撒火,靶子就自动送上门。 “阮与墨!” 阮与书最怕这样的语气,它通常代表着皮肉之苦即将到来。见阮汉霖怒气冲冲朝着书桌走来,哪怕他心生畏惧还是勇敢踏出一步,挡在阮与墨身前。 “大哥,小墨他刚恢复记忆。你别……” “你闪开,要你教我?” 阮汉霖恶狠狠扯开阮与墨的手,然后打断阮与书的求情。小家伙疼得龇牙咧嘴,阮与书胳膊上也留下刺眼的红痕。 “你又吼阿书干什么?你就会窝里横!你怎么不去找那个该死的李想啊?他都欺负到家里来了!你吼我们俩算什么本事?!” 阮与墨显然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面对盛怒的阮汉霖,他再次拉过阮与书的胳膊,只是这次把人护在身后。 “好哇好哇。你们俩兄弟情深是不是?”阮汉霖忍不住轻轻鼓掌,来歌颂对面俩位同一战壕同仇敌忾。 “我花钱买来的书本让你们扔着玩?你们俩犯错我管不得了?我叫你们大哥好不好?” 阮汉霖收起阴鸷的笑容,指着门口大声呵斥:“都给我滚下去,跪到爸妈面前。” 张岚看着俩小家伙蔫头耷脑的被阮汉霖赶下来,一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直到二人走到照片前,阮与书才怯懦开口:“大哥,不关小墨的事。我跪。他身体不好……” “你身体就好了?刚才你都站不稳了。我来跪!” 阮汉霖本来还想再装一会儿,可听到阮与墨的话后哪里还顾得上演戏。 “怎么回事儿?你哪儿不舒服?腿疼?还是心脏难受?” 俩小崽子都病着,阮汉霖只是做做样子。 他们已经不是小时候闹别扭后,大人让彼此拉拉手、拥抱一下就能和解的年纪。不过倒是没让阮汉霖失望。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阮汉霖看似一门心思看着手里的资料,实则余光一直瞟着坐在旁边的俩小家伙。 阮与墨的手机被解锁扒拉很多次,不过他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它身上,阮与书更是惨到垂着头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不用挨打,以前如果犯了错误肯定会被打得皮开肉绽,那时候闭着眼睛咬咬牙还是能挺过去。 可现在他这具惨败的身体想来也挨不了几下,想着想着阮与书竟觉得莫名的幸福,坐在大哥和弟弟身边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慢慢地他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事物也逐渐重影。 阮汉霖起初只是看着阮与书脑袋似有千斤重,就在快垂下时又突然坐正身子。就这样来来回回重复三四次,终于抵抗不住困意身子一偏就要倒。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轻轻坐到小崽子身边,偏过来的身体刚刚好靠在他肩膀上。 “你先上去……脚步轻点儿。” 阮汉霖对着阮与墨小声低语,身体则保持着让阮与书舒服的姿势。阮与墨还想替人盖条毯子却被他的好大哥拒绝,做个鬼脸后他就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这几天同吃同住阮汉霖知道阮与书很没有安全感,刚睡着时只要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惊醒。大概也是身体比较虚弱,一到这个时间就会犯困。 刚才他也是被两小崽子气得迷糊,居然忘了这茬儿,看来也只能等他睡熟再抱上去。 “大哥不要……不要打……别打小墨……疼……” 身体才挨上床的阮与书开始小声地梦呓,阮汉霖习惯性地摩挲他的额头,将已经挡住眉毛的碎发撩到脑后。小哼唧怪的头发有点儿长,手术之前得带他出去剪一剪。 “不会打他。你乖乖睡觉。” 替阮与书掩好被子阮汉霖退出卧室,转身就进到阮与墨的房间。 第62章 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给我站过来。” “哦。” 阮与墨满脸不情愿站到阮汉霖身前,二人的身高差不多有十三四公分,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自家大哥的表情。 “知道错了没有?回来之前的话我都讲到狗耳朵里了?” “哇!大哥你还精通这种语音?跨物种啊!” “阮与墨,你还和我嬉皮笑脸是不是?现在没有那小崽子护着你,看我打不打你!” 阮汉霖作势要拉住阮与墨,其实他心里清楚大哥是不会打自己的,就连之前都是逢场作戏。 他本想着做样子躲一下,谁知一步迈出去突然脚软。 “呃啊……” “小墨!” 阮与墨应声倒地捂住刺痛的脚踝,吓得阮汉霖直接将人抱下楼。那条腿是以前受过伤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哪怕是阮与墨不停安慰他可能只是扭到,阮汉霖还是带着他驱车赶往医院。 阮与书醒来时天边刚呈现出灰蒙,看眼时间才五点十分。走到楼梯口他才发觉身边没人搀扶,短短几十级阶梯对他一点儿都不友好。好在就在他逞强地一瘸一拐准备下楼时被张岚及时制止。 “小书怎么不喊我一声?” “你要是再摔一下。你大哥就得轮流去医院照顾你们。” 的确醒来时身边没见到阮汉霖的身影,这也是阮与书为什么急着下楼的原因。 他迅速捕捉到张岚话语间的重要信息。 “我们?是小墨吗?他怎么了?是不是大哥打他了?” 楼梯正下到半程,阮与书猛地转身看向张岚险些把自己一头栽下去,要不是张岚个子高身体也算强壮非得和他一起滚下来不可。 “看样子应该不是,你别担心他们了。现在咱们俩要做的就是,我做好吃的,你吃光。” 张岚时刻谨记着,要在术前把阮与书养壮点儿的嘱托。所以才早早起来煮骨头汤,本想着让人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现在看来也泡汤了。 “我可以等大哥和小墨回来一起吃吗?” “怎么啦?不愿意和张姨一起吃饭呀?” 张岚只是在逗逗小家伙,毕竟兄弟二人一晚未归,打阮汉霖的电话也没人接,她也不确定他们几时回来。 在张岚的哄骗下,阮与书吃下小半碗米饭就再不肯张嘴,最后没有办法张岚只好又拿个小蒸糕让他再填填肚子。 蒸糕才吃一半儿,阮汉霖抱着熟睡的阮与墨回来了。 好在只是扭伤并无大碍,阮汉霖怕他旧伤复发索性让医生多开几项检查,图个安心。结果出来后阮与墨吵着要回家,结果半路就睡着了。 张岚在里面的洗衣房忙碌,阮与书整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阮汉霖以为时间还早,阮与书应该还在睡着。一心想着赶紧把怀里的小家伙送回房间,以至于完全忽略掉那道炙热的视线。 阮与书刚想出声,就只能瞧着大哥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像只小跟屁虫似的跟上去,可怎奈何那条废腿太耽误事。他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爬上去,透过门缝儿看到大哥正给睡着的小墨擦脸,他安静地站一会儿就回房间了,却并不是阮汉霖的卧室。 忙活一晚的阮汉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他本以为带小孩子难,真是没想到带两个这么大的崽子还是如此艰难。 他蹑手蹑脚打开卧室门那一刻,他感觉从头到脚顿生一股寒意。自己床上根本没有阮与书的影子,床头灯也关着。现在才六点半况且也没看到他在楼下,小兔崽子又跑哪去了? 打开客卧的门阮汉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小崽子蜷缩在被子里只有小小一个鼓包。 “唉!你又闹什么脾气呢?!” 阮汉霖发出一声感慨后缓步上前,将皱着眉的阮与书抱回到自己卧室,整个晚上他净倒腾这俩小崽子了。 “你个小崽子,睡个觉都不老实,还学会梦游了?” 假寐的阮与书等待着旁边喃喃自语的人离开,等着等着居然安心地睡起回笼觉,意识尚存时他感受到有只手在轻抚他的眉眼。 再次睁眼阮与书的床边再次空空荡荡,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感涌上心头。他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大哥要工作还要照顾小墨已经很忙了,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他自己都觉得眼角的泪水莫名其妙。 用被子揉揉眼睛后阮与书听见楼下传来笑声,仔细听好像是外公和外婆的声音。在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又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后,他准备下楼去打招呼…… “你说说挨上他就没有好事儿!这又把我的好外孙给弄受伤了。”孟林怜惜地望向阮与墨,嘴上半点儿不饶人。 “外婆,不关阿书的事。是我和大哥闹着玩的时候意外扭伤,要怪你就怪大哥吧。” “还有你不是说阿书很懂事还帮着你搬花嘛。” 阮与墨眼看着自己帮阿书在外婆面前累积的好感度又要消耗殆尽,紧忙帮他解释又顺道甩锅阮汉霖。 其实扭伤这事阮汉霖和阮与墨统一战线,没让外婆知道可怎奈医院里有外婆同学的女儿,一下子就败露了。 两位老人直接带着补品杀过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怎么不关他的事?要不是当年他把你推下台阶,现在身体怎么会差到摔一下就要进医院?”孟林提到阮与书音量都要高上两个度。 “你这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还要顾及腿伤,真是可怜我的好外孙。”说起阮与墨言辞间又满是心疼。 “外婆,张姨煮了你们喜欢的酒酿圆子!” 阮汉霖及时打断外婆的指责,也不知道楼上的阮与书睡醒没有…… 阮汉霖盛好一碗圆子准备亲自送上去,省得他听到外婆那些刻薄伤人的话又自责难过。 “现在他架子大到需要你送饭上去?以前小墨生病也没见这么娇气。” “我送上去您也眼不见为净,不然好像您要虐待他一样。” 阮汉霖知道外婆还是不忍心苛待阮与书,不然早就亲自把人撵出去。其实进门之前外公在询问阮与书病情时,外婆就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偷听着。进门时还故意说她在医院认识几个心外科的朋友,这老太太就是嘴上不饶人。 可躲在楼上的阮与书听到这些话后转身回到房间,躺回床上假装还在熟睡的模样。装傻嘛!他最擅长了。 他努力克制眼泪不要流下来,原来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能融入家里,直到此刻他才恍悟没人会真正觉得他是家里人。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明明十二年前就尝到过,为什么还是会痛得撕心裂肺。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快起来把圆子吃了。不然又该低血糖了。” 阮汉霖撂下餐盘打开窗帘,阳光撒到阮与书身上他还是感觉冷。阮汉霖见小崽子呆呆地望着自己,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将手覆在他头上,没有发烧,大概只是刚睡醒有点懵。 “外公外婆在楼下,你先不要出去。餐具我待会儿上来拿。” “嗯。好。” 阮汉霖的背影再次消失,阮与书继而盯着那碗圆子良久。久到等他入口时本来冒着热气的圆子已经凉透。味道很好,回味中透出一丝酒香。可阮与书却好似囫囵吞枣,只是为完成一个任务。 最后泪水还是没有忍住,滴到碗里泛起一小圈儿涟漪。阮与书觉得外婆说得没错,他就像阮家的扫把星,只要和他走得亲近就会被沾上厄运。 不过好在他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 第63章 沉睡美梦 阮汉霖送走外公外婆后火速上楼,卧室里的人吃完圆子正端坐在窗前,以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外婆他们已经离开。 “吃饱了吗?还想吃点什么?” “嗯?很好吃。” 显然阮与书并没有听清他的问题,本就听力受损再加上分神,他只得根据猜想来回答阮汉霖的问题。 阮汉霖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望着窗外出神,还没等他搞清楚林烨就带着林桦来探望阮与墨。 而阮与书生病的事,除了家里人他谁也没有告诉,就连他的那些朋友也全然不知情。 “林烨他们来了,下去和他们玩会儿?” “大哥我……不想下去。” 这还是第一次从阮与书口中听到拒绝,可阮汉霖觉得他闷在楼上对身体不好,还不如下去和同龄人说说话玩玩游戏,至少分散精力不至于胡思乱想。 “你不要老是闷在楼上,下去透透气。怎么一点儿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 这次阮与书没有回答,他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最终还是被阮汉霖搀扶着下楼。 楼下林家兄弟二人看到阮与书的表情大不相同,林烨见到阮汉霖对阮与书态度改观很是欣慰,而林桦则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让想方设法伤害阮与墨的家伙住进来。 “小书腿怎么了?” 林烨注意到阮与书的腿伤后赶紧大步上前,想帮助阮汉霖搀扶着走路不稳的小家伙。这样亲密的接触让阮与书一时间无法适应,下意识地默默躲开林烨的手,其中尴尬恰好落在林桦眼中。 “哥,你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们是来看望小墨又不是来看他,他这样就是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林桦!你怎么这么没礼貌,给小书道歉!” 林烨一把扯过吊儿郎当坐在沙发的林桦,不停推搡着让他给阮与书道歉。 “对不起。行了吧?小瘸子。”他语气非毫无歉意,甚至言辞间拉满嘲讽。 “林桦!你再这样就别来我家了。” 阮汉霖面色阴沉,碍着林烨的面子强忍怒意。下一秒阮与墨面带愠色从茶水间里走出来。他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小书,哪怕是林桦也不行。 “好好好,我不说他还不行吗?你不说要和我一起打副本。” 见到阮与墨后林桦还哪有心思揶揄小瘸子,他一脸宠溺地拉着阮与墨就往游戏室走。可万万没想到阮与墨把小瘸子也拉来了。而且小瘸子技术还贼菜。一个简简单单的副本愣是搞半个多小时,在最后环节还是被他连累功亏一篑。 “你特么不会玩就上旁边歇着去,小墨他一直这么笨吗?你们俩是亲兄弟吗?” “林桦你再说我就让烨哥把你领走!” 阮与墨想去安慰阮与书,可那人微微闪身朝着他摇摇头,略显疲惫的眼神好像在说不用安慰他,他没关系的。 “你们玩,这个不太会。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这番操作让林桦也愣住,阮与书什么时候如此逆来顺受?要是放在以前估计二人肯定得大打出手,毕竟他打架的劲头他在旁边见识过也领略过。 看着屏幕上两个小人儿默契地躲闪进攻,屏幕前二人也是你来我往的和谐画面。客厅时不时传来阮汉霖和林烨的交谈,这样平凡静谧的午后让人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可只有阮与书是多余的。 游戏中的嘈杂逐渐沦为背景音,阮与书窝在懒人沙发里抱着软枕又睡着了。 睡梦中他恍惚望见无边际绿油油的草地,微风吹过让他久违地忽略掉身体上的不适……他居然可以正常走路了,不远处两个人影也朝着他慢步走来。 “阿书,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我儿子最坚强了。真棒!走!爸带你去钓鱼去,晚上给你做烤鱼吃。” 温婉的女人轻抚着阮与书的小脸儿,那个男人宽厚的大手搭在阮与书的肩头。他们的容颜不曾衰老,受伤的脸颊也都恢复如初。 阮与书惊奇地发现自己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讲话,他不聋也不瘸了。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大哥和弟弟都很好,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阮与书双手拉着爸爸妈妈不肯松开,他怕如以往梦境般转瞬即逝。 “很累吧?阿书要不算了吧。”宽厚的手掌将阮与书的手牢牢包裹,是很有安全感的动作。 “算了吗?那爸爸妈妈我们再去看看他们好不好?然后我去找你们。我这次会听话的。” 阮与书顺着二人的目光望去,大哥正带着小墨在放风筝。那风筝飞得很高,他们笑得很开心。阮与书知道没有他的日子不会不同,反而会让大哥和小墨活得更轻松。 每天看见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在眼前游荡,无疑也是一种痛苦。以前大哥和小墨太善良才没把他扫地出门,现在爸爸妈妈来接他了,也该走了。 游戏加载的间隙,林桦看向窗边发现缩成一团的阮与书。真搞不懂装得可怜巴巴地给谁看,睡着都在笑看来阮家还是对他太好,连不待见他的阮大哥都转了性,真怕他得意忘形再做出伤害小墨的事儿。 “你们啊,就是对他太好,小心他得寸进尺再上演农夫与蛇咬你一口啊!” 听林桦这么说阮与墨才发觉阮与书就那么蜷缩着身子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呢? “不许胡说,你别欺负阿书。他对我很好,你就是太经验主义。而且他现在身体不好,你总这样说他,他会受不了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诶?你要干什么?” “我把阿书抱到床上去。” 阮与墨一本正经地样子林桦都要被他气笑,就他这小身板儿自己走路别摔倒就不错了,还敢去抱那个家伙?也太不自量力了。 “哎呦喂!小祖宗您可歇歇吧。我来我来,他摔了不要紧,你要是有个好歹不是成心惹我心疼。” “你别油嘴滑舌的。” 阮汉霖正在和林烨说着阮与书这几天恢复不错,说话间就看见林桦抱着小崽子从游戏室走出来,他赶紧起身准备接过睡着的人。 “小崽子胆子真大,谁都敢让抱着。” “嘿!阮哥你还记仇是不是?我还能摔死他啊?” 林桦一听这话就是针对自己的,他好心好意把他弟弟抱出来,非但不领情还出言暗讽。要不是看在小墨面子上,他才懒得管阮与书的破事儿。 第64章 倒计时 阮与书身体太过虚弱以至于在林桦的怀里根本没有清醒,可阮汉霖略带责备的语气让他瞬间惊醒。他听不清阮汉霖在说什么,语气却莫名熟悉,他好像又犯错了。好想告诉大哥自己梦到爸爸妈妈,但他是不配提起他们的。 “对不起。” “你又干什么了?道什么歉?” “不知道。” 看着阮与书在怀里迷迷糊糊的模样,阮汉霖收紧手臂确保把人护住,哪怕他已经醒还是被抱上楼。 “睡吧。醒了记得叫我。” 医生叮嘱过保持充足睡眠,对于他身体恢复也有益处,体虚嗜睡未引起阮汉霖的注意。 前些天午睡阮汉霖都在旁边陪着,近几日阮与墨腿受伤,林家兄弟又在楼下阮汉霖也不好守在这里。只得让他睡醒叫自己,不然长时间不动弹,他的腿会僵硬疼痛很容易跌倒。 “嗯。” 见阮与书情绪不高,阮汉霖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上一吻,这是阮与墨每次闹着不肯睡觉时他的杀手锏,显然阮与书被这招吓得不轻。 “是不是林桦那小子又欺负你了?怎么蔫蔫的?” “没有,我就是有点儿犯困。” 阮与书又撒谎了。 他不想在大哥面前提起扰乱心神的梦境,他不想再揭开看似愈合,其实一直横亘他们之间不曾消逝的丑陋伤疤。 阮汉霖下楼就看见林桦耷拉着脑袋坐在阮与墨旁边,看样子应该是被其中某个人教育了或者被联合教育了。 “哟!小斗鸡怎么了?怎么蔫头耷脑的?”阮汉霖语气十分欠揍。 “哼!” 林桦知道这位阮家大哥最擅长的就是火上浇油,他“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和阮汉霖对视。可仔细回想大哥的话也有道理,他想追小墨就要和他的家里人处理好关系,哪怕是那个厌恶的家伙,也是小墨认定的哥哥。 “对不起,我不该……”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要是想道歉的话等他醒了再说。”阮汉霖打断别人说话的臭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改。 阮汉霖知道林桦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只是与道理相比他更看重阮与墨。自己家里这棵白菜被盯上得太早,不过两家家世相当也不至于让小墨受委屈。 “那个谁,你……我对不起哈!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就是怕你欺负小墨。我在这儿给你道歉,请你原谅我。”林桦以饮料代酒突兀地来上一段深情致歉,让自己都尴尬到抠脚趾扣地。 本就神游天外的阮与书被林桦的笨拙和真诚拉回到现实,他礼貌起身,不料猛地小腿刺痛让他难以站稳,面前的汤碗险些打翻。 “没关系,是我以前做得不好。你也都是为了小墨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二人仰头一饮而尽,倒让林桦有点敬佩他的不卑不亢。 阮汉霖手里握着纸巾,吸干洒落在阮与书裤子上的汤汁,好在正是合适入口的温度应该不会烫伤。瞧着他的腿微微发抖,阮汉霖心头一紧。 如今首要难关是阮与书的心脏手术,等康复期结束也要赶紧把腿上的手术安排上,争取大学开学时让他利利索索地走进大学校园。 “来,坐下好好吃饭吧。”阮汉霖扶着阮与书,同时示意林桦结束道歉环节。 “大哥记得喂饭团吃饭。” “放心,它晚饭比你吃得还早。” “那就好,千万别忘了。” 他没头没尾地提到饭团,阮汉霖只是单纯以为是在怕自己苛待它。 “你放心,以后我会把你们都养得胖胖的。” “胖胖猫应该会更可爱吧。”阮与书想象着饭团变成胖饭团的模样,忍不住难得地弯起嘴角。 可爱一点儿就不会被遗弃吧? 阮与书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到自己。 即使到这一刻阮汉霖依旧未察觉到的异常,阮与书终于交代完自己担心的事。毕竟是自己把本该自由的小家伙圈养起来。 阮汉霖先是把阮与墨哄睡着,其实他那么大个人也不用哄睡。只是这两天腿上有伤,怕他睡觉不自觉地蹬被子,也就只好多看一会儿。 等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卧室时,阮与书早就已经睡得香甜。伸出手摸摸他的脸蛋儿,好像长点肉了,阮汉霖露出满意的笑容。 和阮与墨相比这小崽子简直乖得要命,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过这么乖的孩子以前怎么就总是因为打架被请家长呢? 这些原由以前他漠不关心,可现在想想他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他。 阮汉霖今天旁敲侧击询问林桦是否认识李想这号人,得到的结果和他调查得相差无几。李想之所以能进这所学校,靠得是他舅舅的关系。 看着属下发来的照片,上面的男人大腹便便满脸谄媚,阮汉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男人略秃的头顶…… 李想就是学校里面的渣滓,经常干一些搜刮同学钱财的勾当。他选择的目标要么是性格软弱,要么是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 他们无人无处寻求庇护,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找茬,有些甚至已经退学休学。 想到阮与书也是其中一员时,阮汉霖的指甲在油腻男人脸上划出深深的印子。 “受委屈不说,生病也不说,是不是要变成小哑巴了?” 阮汉霖声音很轻,既像说与熟睡的阮与书又像在责问自己。如果当初他坦白被威胁,自己会信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说不定会毫无考证地给他扣上诓钱的帽子,所以阮与书宁可打工还钱,也不肯与他吐露半个字。 阮汉霖这几天先是被阮与墨扭伤吓得不轻,又要时刻警惕着阮与书的身体状况,还要安抚外婆的情绪,他几乎累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下一秒就意识全无。 房间里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交织,只是床上逐渐发出细小的摩擦声。阮与书将手放在胸口替自己顺气,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张开嘴艰难地大口喘息。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阮与书悄悄起身没有惊动身边熟睡的阮汉霖。 第65章 寒冷长夜 床头护眼夜灯撒下柔和的暖黄色,打在阮汉霖脸上,让素来不苟言笑的男人竟也平添一抹和蔼。 只有在阮汉霖熟睡时阮与书才敢大胆打量,五官精致如若恰到好处的工艺雕刻,完美的眉骨在白天显得目光尤为深邃。但此刻他闭着眼,修长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射出小片阴影。 阮与书的手指鬼使神差地轻轻触碰到阮汉霖的薄唇,明明温暖柔软可为什么总是能说出那些冰冷刺骨的话呢? 眼不见心不烦…… 是不是不止外婆,就连他也是不想见到自己的。想到这种可能阮与书心痛更甚,抓着胸前单薄的睡衣,泪水迅速滑落脸颊徒留一道泪痕,落在被子上发出不易察觉的声响。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已经原谅我了吗?那为什么小小的阮与书不可以被原谅?” 年幼单薄的孩童站在寒风里,无助地渴求一丝亲情的温暖……他转过头看到已经长大的少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最后露出稚嫩的笑喃喃道:“你已经长大了呀?真好。” 原来疼痛是具有滞后性的,它已经在阮与书的心底生根发芽。 “还是说……我要死了。可你们对我好,我会舍不得死的,到时候你们会厌烦,然后再次把我丢弃。” 就像某个深夜,被子和少得可怜的物品被扔出去,紧闭的大门像在嘲笑阮与书的痴心妄想。 不……不要。 他不想再有那样的结局。 他可以主动地走出不属于自己的“家”,有了几日幸福的回忆他已然很满足,到时候不必绞尽脑汁依靠想象描绘给爸妈听。 “哥,我走了。” 一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就好像这几日从未出现在阮家。 推开阮与墨卧室的门,入目漆黑让阮与书一时无法适应,他摸索着来到床边。视力渐渐在夜色中恢复,勉强能看到熟睡的小墨一条腿垫在软枕上,另一条则支出去老远,被子都踹开了。 这条腿在以前的十一年里,睡觉都不能被压到也不能参加任何剧烈运动,光是想想阮与书都觉得心都要被无形的大手捏碎了。 他轻柔地抚摸阮与墨的小腿,压低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不起小墨,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你以后乖乖听大哥的话还有……那个林桦其实挺不错的。”想想多个人保护小墨,阮与书走得更安心些。 “二哥要走了。” 阮家虽然如日中天,但阮汉霖生活上还是比较节俭。例如深夜只有二楼的走廊和茶水间亮着灯,一楼除了门廊其他空间都是处于黑暗之中。 阮与书不敢开灯,更不敢加重脚步,只能拖着残废的腿艰难下楼,偏偏胸口刺痛越发难挨,眼前的黑雾也难以消去。 借着月光连滚带爬地躲回小仓库,幸运的是这里没有锁门,里面早已蒙上厚厚的层尘土,就好像从未有人住过。 也是啊。 这样残破脏乱的地方又有谁会踏足呢? 床上枕头还歪歪扭扭地摆在那里,阮与书将它摆正随即慢慢躺在硌人的床板上。无力感充斥他的全身,甚至感觉没有力气去呼吸。这一刻终于到了,明明胸膛里心跳如鼓身体各个部位却像失血般动弹不得。意识逐渐涣散,他知道马上就要见到想见的人了。 他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就借这破败的小仓库走完最后一程,希望大哥不会太嫌弃晦气,到时候拆掉就好。 沉重的眼皮缓缓闭合,尖锐的痛感让他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体抽搐片刻逐渐安静下来。门外冬夜的寒风依旧在呼啸着,这么多年不肯停歇。 阮汉霖习惯性地伸手想替阮与书盖好被子,结果手边空空,伸手再探向床边依旧没有摸到本应熟睡的人。突然起来的变故让迷迷糊糊的阮汉霖瞬间清醒,睁大眼看向身旁果然空空如也。 “阮与书?” 房间里的卫生间没有人影,客卧也没有人影。楼下的客厅更是安静异常。阮汉霖甚至连厨房和洗衣房都翻遍就是寻不见人,他能去哪里呢? 阮汉霖狐疑地将目光锁定门外的那间屋子,他真后悔为什么非要十点断电。也许阮与书没住进去前是为了防火,而年幼的人搬进去后他也是故意忽略掉这一点,他将失去父母的悲痛变本加厉地转移到阮与书身上。 明知他怕黑,明知他受了委屈,明知他那么渴望自己的关注,当年的阮汉霖却报复般的视而不见。 果然宅子大门是被打开的,看来阮与书无疑地又跑出去,好在今夜明月高悬,再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 “吱嘎……” 老旧的门被阮汉霖推开,每次推这扇门他都要格外小心,用力过猛不仅会让它散架还会尘土飞扬。适应屋内的光线后阮汉霖看清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崽子,他就穿着单薄睡衣躺在连被子都没有的床板上。 半个月没人且未来也不会有人住的小仓库都没有打扫过,他也不嫌脏。看来年前就得把它拆掉,不然小兔崽子根本不消停。 这要是他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人不见,这北方冬天的寒风非把他冻死在里面不可。 “大半夜你跑这来干什么?阮与书?因为白天林桦的话生气了?和我说说受什么委屈了?我帮你出气去。” 阮汉霖裹着羽绒服多走几步都冻得瑟瑟发抖,见小崽子没反应他麻利脱下衣服,准备裹着把人抱回去再好好哄哄。 将人放平调整好位置,刚准备抱起的瞬间阮与书胳膊无力地垂到床边,他的头也毫无意识地偏至一侧。 这个状态阮汉霖无比熟悉,元旦那天他就是这样晕倒在自己怀里。只是这次嘴边没有骇人的鲜血,可月光下他的面色青白,慌乱中阮汉霖甚至看不清他胸膛的起伏。 这一幕让阮汉霖觉得自己恍如身处噩梦,阮与书不是在自己的卧室吗?他不是乖乖地靠着自己睡着了吗?那这里冰凉的人又是谁啊? “阮与书!” 一声嘶吼响彻长夜。 第66章 百分之三十 少年的脸呈现出灰白色,躺在平推车上平静地任由针管刺破皮肉,紧接着阮汉霖跟随人群来到手术室门口。外界的嘈杂让他无法仔细辨别内容,他的目光始终直愣愣地盯着毫无生机的阮与书。 “汉霖!清醒一点儿,小书的情况不乐观,老师已经在来的路上,恐怕今晚就要手术。”李文把失魂落魄的阮汉霖拉到签字处,二人相识近二十载,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阮汉霖这副模样。 一张张告知书和同意书展现在阮汉霖眼前,他无法聚焦只能凭借李文手指的方位,机械性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守在手术室门口,又是多少次提起那只轻巧却又重似千斤的笔。 “今晚就要动手术?他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他那么瘦……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我该怎么办?” 阮汉霖的声音颤抖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天还好好的阮与书,半夜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小仓库……他又进去躺了多久?小手冰得他生疼,直到此刻掌心还残留着令人心惊的温度。 “现在手术成功几率……”阮汉霖用指甲深深刻入手心,用疼痛来压制住躁动和焦急。 “百分之三十。”见阮汉霖冷静下来,李文也不藏着掖着,他有知情权可还是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他情绪起伏太大,除了身体状况,心理状态也不容忽视,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 “我……他一个字都没有向我提起,更没有说过哪里不舒服,今晚不知怎的就自己跑到小仓库。” 阮汉霖靠着墙壁颓然地蹲下,双手插进发丝狠狠用力拉扯,企图保持冷静。平日穿着考究、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显得有几分狼狈。 “不可能。以他出院那天的检查结果和状态来看,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把他折腾成这样。你还是不了解他。” “这几天他状态不错,和小墨相处得也很好。只是小墨不小心扭了脚,外婆和林桦都来探望他……” 话说到一半阮汉霖猛然抬起头,正对着李文失望的目光,二人面面相觑良久,他再次懊悔地垂下头。 李文把阮汉霖拉到长椅边坐下,组织好语言尽量心平气和道:“我问你的是他的情况,你说得几乎都与小墨有关,而且你外婆本就不待见他……林家那小子我都懒得多说。” 见阮汉霖不接茬,李文直接爆个猛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和你回去,宁可我给他找个疗养院住着,或者干脆在医院住一段时间,都比回你的龙潭虎穴要强!” 龙潭虎穴吗? 阮汉霖轻笑着仰起头,刺眼的灯光晃得他眼睛发酸。李文说得没错,对于阮与书来说估计和龙潭虎穴没区别。 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拿他撒气的大哥,处处都要忍让照顾的弟弟,对他爱恨交织总是恶语相向的外婆…… 想起林桦给他道歉的场景。他能拒绝吗?他敢拒绝吗? 手术室外每一秒对于家属来说都万分煎熬,对于阮汉霖来说也不例外,他看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却没人能给他准确答案。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让他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他不信鬼神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乞求父母在天有灵,不要带走手术室里的那个人。 一帧帧阮与书游离在画面之外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他以为把人接回家好吃好喝地养着就是对他负责,其实小崽子从未真正融入到他的生活,那人总是用祈盼的目光望向他,可惜他却从未领会当中的深意。 “李文怎么样?他怎么样?” “手术中”三个刺眼的大字瞬间熄灭。 满眼猩红的阮汉霖终于等到能为他宣判结果的人,这台手术虽不是李文掌刀但既然他出来就证明是有了结果。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这台手术整整持续十个小时。 “手术成功,术后他需要专业的护理,目前先转ICU了。” “谢谢谢谢……” 阮汉霖双手合十在胸前,朝着李文和手术室的方向深深鞠躬。 李文急忙上前想扶起他,结果阮汉霖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看起来他好像比参加十个小时手术的自己还要疲惫。 一晚时间他似乎苍老许多,李文以俯视的角度看清他的头顶,一夜的等待让他乌发间竟掺杂了些许银白。 “汉霖你……你的头发。” “头发?” 听到好友的惊呼阮汉霖掏出手机随意照了一眼,那些银丝格外刺眼但此刻他却丝毫不在乎,收起手机朝着李文牵强一笑又摇摇头。 “没事儿,只要他能平安这都不重要。” 李文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从医数年,他在书本还有新闻上见到过这种现象,如今出现在他的眼前才明白是怎样的煎熬和痛苦,才会让这个三十岁的男人一夜白头。 “别太担心,这已经过了一关。只要小书从ICU平安出来一切就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你等会先在外面看几眼,等到ICU探视时间才能进去,你别太心急,你要是倒下家里就乱套了。” 李文虽然对他的做法有些意见,可毕竟是多年好友也明白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ICU的探视时间统一而且很短。他不停地守在走廊里祈祷阮与书尽快醒过来,至少进去的时候能看见他睁开眼睛就好。 任由李文磨破嘴皮,走廊里固执的阮汉霖就是不肯去休息,他已经守了将近一天一夜。再熬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偏偏他又是头倔驴。 想来他是不想让家人或者秘书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等待期间只有他自己守在那里,没办法李文也只得抽空帮他送点儿吃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第二日早晨阮汉霖被允许进入探视,他穿着隔离服缓缓走向被各种仪器包围的病床。 阮与书的身上连接着各种条管子,耳边仪器运作的声音倍感压抑。 “阿书,哥在这儿呢。别怕。” 阮汉霖声音很轻,但是他知道床上的人听清了,因为一滴泪水缓缓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最后没入鬓角。 “手术很成功,过两天就可以出去了。不哭。” “你自己里面不要怕……哥就在外面等着你呢。” 即使阮汉霖不确定他是否能看清自己,还是尽量将头探到阮与书眼前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第67章 跨过时间的长河 ICU外的长廊聚集着很多家属,他们几乎不讲话只是呆坐着等待短暂的相聚。其中有位年轻人十分扎眼,他总是抱着电脑周边还散落一些纸张,其余时间就是隔着玻璃朝重症监护室里面眺望着。其实他那样也什么都看不到,里面还有几道门隔在中间。 但当医学无法完全给出答案时,总要依靠点什么来坚守住最后的希望。有人朝着门口跪拜,有人不停拨动手中的佛珠…… 而阮汉霖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父母保佑让阮与书留在他身边。 “阮先生,您可以换衣服进来了,今天阮与书状态不错。” 听到护士这样说,阮汉霖麻木的脸终于露出一丝表情,他迅速换好衣服直奔阮与书床边。不难看出有些管子已经撤掉,他整个人虽然还是恹恹的但比前几天状态好不少。 “阿书,别动别动。你想干什么?” 大概是身上有了些力气,阮与书见到阮汉霖竟想抬起手,下一秒被床边的人一把握住。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但以他的状况断不能让他乱动。 “哥,你不要守在外面……呼呼……没事儿……别担心……”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就已经消耗掉他大部分的力气。 之前几天阮与书独自躺在病床上,耳边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身上的痛感让他几近抓狂。虽然止疼药一直没有停,可这种创伤遗留下来的痛感药效也微乎其微。 他的手开始胡乱拨动身边的管子,任由医护人员阻止也不肯听话。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哥在外面一直守着你。要是让他知道你这样他得多伤心。” 听闻此话阮与书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他不再乱动哪怕痛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都不再抗拒治疗。 他不想让大哥伤心。 自己不懂事还要拖累他一直在医院,阮与书光是想想都觉得厌烦。 “放心,我一直在外面。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些,转到普通病房就可以时时刻刻都看到我了。” 阮汉霖的手抚过阮与书的碎发,帮他将它们别到耳后,本来想着手术前带着去剪剪头发。谁承想还没来得及准备,他就把自己又送进了医院。 “头发都这么长了,再长长都可以扎小辫子了。” 阮与书感觉手心痒痒的,仔细感受一下才发觉是阮汉霖的手在摩挲他的掌心,轻柔的动作中饱含温柔与不舍。 每次见面的时间很短,阮与书又不能说太多的话,几乎都是阮汉霖在单方面的喋喋不休。这样的大哥阮与书从未见过,即使在六岁之前阮汉霖也很少与他讲这么多话,那时候他正处在青春期和父母的交流都很少,更别提俩粘人精弟弟了。 “哥……抱……” “好。” 阮汉霖尽量避开仪器和各种连接其间的管子,轻轻地抱了一下阮与书,他知道现在的每分每秒对于ICU里的人来说都是煎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安全感,让他有勇气活下去。 “哥……我不怕……” “好,阿书最厉害,等你身体康复我就带你去见爸爸妈妈。” 这是阮汉霖十二年来首次心平气和地在阮与书面前提起父母,没有打骂也没有斥责,眼里有的只是心疼而已。 “真的?” 这声带着哭腔的疑问让阮汉霖眼眶发热,随即认真地点点头,是对于阮与书思念的回应,也是对他身份肯定。 “哥!哥!阿书他……” “嘘……才睡着你小点声儿。” 经过四天ICU门外的煎熬,阮汉霖终于将人盼回到普通病房,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趁着他清醒时,阮汉霖总是唠叨一些等他恢复健康以后要带他做的事情。 每每听到这些阮与书眼里会亮起期许的光亮,就连病号饭都会多吃上几口,这也让阮汉霖倍感欣慰。 放下心的阮汉霖也能趴在病床边休息片刻,早上要抽血他也就没有叫醒人吃饭,没想到阮与墨早早地就来到医院,后面还跟着外公外婆。 阮汉霖并没有通知他们手术的事,一则怕他们担心,二则怕外婆一如往常的态度让阮与书难过。 “外公外婆你们……”阮汉霖欲言又止,毕竟是长辈,他不能说得太过分。 “我们不能来?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通知我们,你这小子也是越来越有主意是不是?!” 虽然孟林的语气中满是责怪之意可声音却压得极低,目光则越过阮汉霖落在病床上的那坨突起,注视良久直至眼眶微红。 “不是的外婆,他现在受不得刺激。我怕你……。” “我什么?为难他吗?还是质问他为什么故意生病躺在这里吗?” 孟林边说边慢步朝病床走去,已过七旬的外婆第一次显得脚步蹒跚,好像前面的那个人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阮与书似有心灵感应般缓缓睁眼,恍惚间看到一位妆发端庄得体的老人站在床边。沉睡整晚的阮与书费力张张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他很想安慰那位泪流满面的老人。 “外婆……不哭……” 嘶哑细微的声音让孟林泪流满面,自从送走女儿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哭过,就宛如将所有痛彻心扉的日子都熬完了。 直到发觉病床上的孩子眉眼间与女儿是如此神似,他眼里的哀伤好像深深刺在她的心脏。 “外婆没有哭……可怜的孩子。” 一只带有岁月痕迹的手颤抖着伸出,握住形如枯槁的大手,他们好像在和解,与这么多年的埋怨和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岁月和解。 病房里没有阮汉霖想象的剑拔弩张,反而从门口的位置看去,像是祖孙二人和谐相处的画面。 他好像突然明白些什么,或许外婆对阮与书的态度也取决于他的态度。如果之前自己维护小崽子多一点儿,外婆也许就不会为难他仇视他。 原来是他亲手关闭阮与书回家的那道门。 “阮与墨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哥,叫我出来干啥?” 阮与墨一头雾水,他和阿书正聊得开心。虽然还不能说太多话,可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是与之前十二年完全不同的,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谁让你告诉外婆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越来越没规矩?”阮汉霖不敢做的事儿,阮与墨一件没落。 “哥,你不懂。现在是缓和外婆和阿书关系的最佳时机,她要是真的还在意以前就不会跟来……” 小兔崽子倒也言之有理,望向病房内祖孙二人之间虽略显尴尬,却比此前缓和太多。 “行了行了,给你记功行了吧?你进去陪陪阿书,还有你们带的汤太油腻了,少喂他一点儿。” 第68章 小粘人精 本来阮与墨非要留下陪床,任由阮汉霖怎么劝说呵斥都没有用。最后还是阮与书把人给劝回去的,不过小家伙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就好像他们的大哥会让阮与书受委屈一样。 “中午想吃点什么?外婆他们带的东西太油腻,你应该也没吃饱,告诉我我让小王去买。” 阮与书没有回答,目光紧紧跟随着收拾餐具的阮汉霖,阳光撒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薄金,显得他那么温柔。如果这是梦,那肯定是个美梦。美好到让阮与书忽略掉身上的痛感。 “嗯?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了?” “没……我想吃面。” 安静的病房内阮与书声音即使很小,还是被床边的人捕捉到。他没有急着继续询问,而是耐心地等待他把话说完。 李文说阮与书的心理问题大多数是因为他,所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暴躁,要认真倾听小崽子的诉求,还要尽可能捕捉他表情的变化。 “就是门口的那家……一直想吃都没有机会吃。小丫头说她家的面可好吃了……咳咳……” “好。我这就让他去买。” 阮与书难得地有想要吃的东西,回想当日要不是面馆老板娘的指路,说不定他已经失去阮与书了。 这次阮汉霖用手指拨动几下阮与书头顶他亲自梳的小揪揪,本来护工想帮忙梳好,可阮汉霖就像恶趣味一般非要自己动手。于是乎阮与书头顶就出现了个冲天揪,不过这样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他更可爱了。 “是不是……很丑?” “你是在说我梳的冲天揪还是什么?” 阮汉霖嘴角噙着笑,他当然知道阮与书想问什么,一反问倒让他红了脸。 “我……是不是很丑。” “胡说。不过这些天瘦了不少,要乖乖吃饭多长点肉。” 阮汉霖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他高兴的时候虽然脸上的表情少之又少,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就像现在微微眯起的卧蚕出卖了主人的欣喜。他的一句夸奖就让阮与书开心好一会儿,甚至连清汤寡水的鸡丝面都多吃了两口。 即使转入了普通病房阮与书还是难逃术后疼痛的折磨,阮汉霖看在眼里却也疼在心里。之前的几天止疼泵根本不敢停,但是李文说不能一直依赖它,就只好在输液时添加止疼药。 听着阮与书被折磨得痛苦闷哼,阮汉霖在床边不停地安抚着。 “宝贝忍一忍,阿书最勇敢了。” 明明是哄小孩子的话,却好像比那些止疼药还有效。阮与书以前看着其他小孩子在家长面前撒娇,都默默安慰自己是大孩子了,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撒娇。 原来被人哄着是这样的感觉啊!真好! 望着床上熟睡的人,阮汉霖叫来陪护。这几天他不合眼地亲力亲为,陪护大姐一直处于在旁边帮衬的状态,让她很是过意不去。如今终于有用武之地可把大姐高兴坏了。不然这钱拿着都不安心。 “李姐你看着他点儿,如果他醒了我还没回来,就告诉他我晚饭之前肯定能回来。”阮汉霖看着皱着眉的睡颜,还是有点不放心。 “阮先生要不今晚我守夜吧!您都几天没合眼了。您放心我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不会有问题的。” “不是您想的那样,这小崽子我不在身边他睡不安稳。等他身体恢复点儿晚上再交给您。” 李姐一直以为阮汉霖是怀疑她的专业技能,才不肯让她单独照顾病人。不得不说这哥哥是真的合格,她做这个行业这么多年,很少有见过这么负责任的哥哥。 “你就是李想?” “是。你们要干什么?” 李想出校门刚到拐角处就被拉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眼睛也被黑布蒙住让他辨不清方向。直到被捆在椅子上,眼前的遮挡物才被掀开。 环顾四周不难看出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眼前站着五六个黑衣大汉,虽然他在学校里也算个小霸王,可看着眼前的大块头也不免犯怂。 “我告诉你们别乱来……我舅舅可是……,” 在惊恐的情绪下李想只好搬出舅舅来壮胆,可那些人除了问他的名字后便一言不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舅舅?还是说他是你父亲呢?如果他的妻子知道他在外面有这么大个私生子,他这上门女婿几时会被扫地出门呢?” 空荡的工厂回荡着阮汉霖的冷笑,这种桃色消息几乎不用他深挖就能撰写成一部狗血言情小说。 男人靠吃软饭上位,又偏偏不安分地和所谓“真爱”拉扯不清,久而久之就多了个“外甥”。 挡在前面的黑衣人让出一条路来,听声音李想只觉得有一点耳熟,等到阮汉霖真正站到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如果真是替外甥走后门无疑是担了很大的风险,可如果这个人不是外甥而是他的亲儿子,一切又都说得通,只可惜他那位夫人这么多年被蒙住鼓里。 “你!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阮与书和阮与墨是亲兄弟的呢?”阮汉霖手里的铁棍从李想的膝盖划到脚踝,并无痛感依旧吓得他唇齿不清。 “我……他们名字……差不多……” “不说实话?” 阮汉霖微微皱眉以示不悦,那根棍子敲打在膝盖骨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压迫感步步升级李想全身颤抖终,于再次开口…… “运动会那天我亲耳听到你和他的对话……你说不许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然就有他好受的。” “所以你就勒索他?”阮汉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成了导火索。 “我……我就要了一万块,他是你弟弟,我想着这点儿钱他总是有的。” 阮汉霖相信李想说地是实话,可他也应该知道阮与书身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多钱。 也就是因为那一万块阮汉霖再次将他赶回那间小仓库,他不知道是应该怪罪于眼前这个人,还是更痛恨自己一点。 等到阮汉霖再次回到病房时,阮与书已经睡着了,毕竟是晚上十一点多。向李姐询问得知他今天很听话,还是一直强撑着等他回来。差不多半小时前才支撑不住,睡着了。 “唔……哥……” “诶诶!哥在这儿呢。” 阮与书迷迷糊糊地喊哥,吓得和衣而睡的阮汉霖从沙发上起身箭步冲到床边,阮与书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在叫他。阮汉霖只好尽量靠近床头灯让他看清楚自己在陪着他。 “哥……你去哪儿了?” 话才刚说出口阮与书才发觉自己管得太多了,这些天大哥一直陪在这里肯定耽误不少事情。 这么下去他一定会讨厌自己的。 “我去处理些事情,以后我出去尽量会在晚上赶回来的。” “不……不用的,哥你去忙吧……我没事儿了。” “可是你醒了就会找我,你个小粘人精。” 第69章 在你身边睡个好觉 “嗯?你想干什么?” “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躺在床上的阮与书缓缓抬起手,阮汉霖误以为他是想要拿什么东西,大概是术后太过虚弱,他的胳膊抬起支撑片刻就开始细微地颤抖。手上泛着青紫,有些是因为输液和试敏,而另一些则是长年累月受伤所致,仔细看覆盖着一块块伤疤。 也不知道他出去兼职都做些什么,除了在饭店做小时工,他又做过多少脏累的苦工来维持生计呢? 阮汉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辛苦举着胳膊,只好抓住他的手,顺着力气放到自己头上。原来阮与书是想摸摸他的头,难道是对这些天辛苦陪护的奖励? 能送到阮汉霖面前的礼品不说价值连城,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玩意,但都抵不上此刻小崽子在他头顶胡乱摩挲的手。 “哥,你怎么……怎么有白头发了?” 之前阮汉霖都是站着或者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以至于阮与书也看不清他的头顶。直到今天这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弯下腰询问他想要什么时,在灯光地映射下,头上的银丝越发的明显。 阮与书既吃惊又心疼,短短几日怎么会遍布华发?都怪自己太不懂事,连累他在这里没日没夜的陪护。 见他面色凝重,阮汉霖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大概是到年纪了。没事儿,等过两天你身体好点,我就去把它染回来。” “大哥才三十岁,不老。是因为我……不听话才会这样。” 说着说着阮与书眼圈儿泛红,大有要哭上一通的架势。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阮汉霖怎么舍得让他哭,这一通哭下来估计这些天又白养了。 “那你乖乖听话,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说不定我一高兴黑头发就又长出来了。”阮汉霖发现小崽子很好哄,只要一逗他,本来苍白的脸颊会浮现出淡淡殷红,连耳朵尖都染上薄粉。 阮汉霖的手指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顺带掠过鼻尖,也带走小崽子自责的阴霾。听了这话他眼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阮汉霖俯下身万分小心地抱住没有安全感的人,果然这个动作可以抚平他所有的不安。 “时间还早,再多睡一会儿。明早一睁眼,你就可以喝到张姨炖的鱼汤。” 好不容易把阮与书哄睡着,阮汉霖却睡意全无,抓着那只冰凉的手不肯放开。也许是这些天没有风吹日晒又加上失血的缘故,小崽子的皮肤看起来白皙不少,只是额角的伤疤格外刺眼。 那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 阮汉霖皱眉仔细回想,有一天脏兮兮的小孩儿跑到他跟前,哭着和他说自己流了好多血。可当时阮汉霖正被公司里的老家伙们逼得进退两难,他不耐烦地推开瘦弱的小家伙驱车离开,等到张岚发现阮与书晕倒时,他已经发烧近四十度。 两只手十指相扣,一道颤抖的声音刺破安静的夜,“很疼吧。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轻吻上那道伤疤,一滴泪水顺着阮汉霖的脸颊滑落到阮与书的眼角,小崽子梦呓般轻哼一声就又沉沉睡去。 阮汉霖很久没有流过泪了,确切地说是在外人面前流泪。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两个小崽子尚且年幼,他的自尊更不允许在朋友面前示弱。 能为他遮风挡雨和擦去眼泪的人早已不在,而当时的他只能努力学习父亲的模样,为阮家撑起一片天。 可独独将切肤的痛留给了小崽子,任他在狂风暴雨里顽强地生长……直到发现他好像不想活了。 阮汉霖抽出纸巾,擦掉那颗滴落在小崽子眼角的泪水,瞬间消失的泪水就像他今晚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现,明早他又是无所不能的阮汉霖。 张岚站在一旁,看着阮汉霖手法熟练地给阮与书擦脸刷牙,最后还像模像样地给小家伙换了身干净衣服。另一旁的李姐不停夸赞阮汉霖的细心,殊不知他是要将之前十二年的空缺全部补上。 “哥,我自己喝吧。”阮与书被人瞧得不自在,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不出意外地被拒绝。 “不行,张嘴。你要把这一碗都喝光。李文说你有几个指标上不去,得好好补补。” 阮与书盯着所谓的鱼汤,里面好像还冒出了人参须须,张岚目睹兄弟二人的相处模式强忍笑意。阮老大就差把家里所有的补品都倒进锅里,要不是她拦着非得把小书补得流鼻血不可。 阮与书最会看人眼色,把汤喝光后阮汉霖脸上的欣喜之色肉眼可见,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哥,我能下床走走吗?” 见阮汉霖微微蹙眉,床上的人马上改口“我就随便问问。没……没事,还是听医生和哥的。” “走走估计不行”见阮与书眼神暗淡,连嘴角都要耷拉下去,阮汉霖找补道“等我问问教授和李文能不能坐轮椅,推你在走廊转转。” “外面还是太冷,你现在得重点看护,感冒还有病毒感染都可能会出大问题。” 这次阮汉霖认真解释,生怕让小崽子扫兴。 李文根据阮与书近两天的情况,允许中午和晚上转悠二十分钟,这样也有利于他抗栓。不然阮汉霖看着肚子上的抗凝剂针眼,整颗心都被揪起来。 阮与书所在的楼层只有六间病房,都是设备齐全的套房。就连走廊都完全看不出身处医院,高大的植株立在落地窗前,柔和的阳光撒在低矮的绿植上仿佛身处热带园。 “哥,隔间不是有床吗?你怎么总是睡沙发上?” 出病房门前,阮与书第一次看清自己所处的套房全貌,不仅有李姐睡的陪护床,隔壁还有家属可以休息的房间,甚至连办公室、厨房和茶水间都一应俱全。 “你猜猜是为什么呢?”今天阮与书的小揪揪被梳在后脑,经过几天练习阮汉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总是‘哥’‘哥’地叫,说得是谁呢?” 见小揪揪垂下头,阮汉霖继而道“陪在你床边总觉得安心,能睡个好觉。” 第70章 送到哪里去? 转眼间阮与书已经被允许下床走路,至于时长在李文和阮汉霖大战三百回合后,被控制在全天一小时以内。 期间阮汉霖拒绝所有人的探访,其中包括外婆外公和阮与墨。只因阮与书现在身体虚弱心思又重,不确定哪句话就惹得他难过,只好“一刀切”杜绝所有的负面情绪来源。尤其是林家老二,如此一来阮与书的确恢复得比之前预期得要快很多。 “你怎么又站这儿等我?不是说不用接我,下班我肯定按时过来。” 阮汉霖刚迈出电梯,就看见阮与书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在他一眼就能瞧见的地方,自从他能下床开始,每天接阮汉霖下班就成了必修课。至于为什么上班不用送,因为小崽子还没起床。 “文哥说我可以多走走了。” “那也别等我,万一我有什么事会通知李姐。瞧你可怜巴巴的像块望……哥石。” 望哥石。 听起来怪滑稽的。 “小书这几天可乖了,输液吃饭都很听话。还说以前你在ICU外面等他,现在他也要等你下班呢。” 护士路过打趣地向阮汉霖告状,阮与书小心思被戳破瞬间别过脸去,低着头快步就往回走,可他的身体终究是无法负荷如此豪放的步伐。 “诶!慢点!你看差点儿摔了。” 到病房也用不了几步路,李姐本想上前搀扶。可还没等她碰到阮与书的胳膊,就被阮汉霖直接抱起。 “哥,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我知道你能走,我还知道你会摔跤。明天出院回家,你可得给我老实点儿。不然……不然就罚你自己睡觉。” 听到如此“恶劣”的惩罚阮与书“噗”地笑出声,以为大哥会说出什么严厉的惩罚,毕竟有前车之鉴……但也许会因为他身体原因从轻发落,却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让他自己睡觉。 “笑什么?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晚上睡觉还一直扯着我的衣服。” “我不是,我没有,别看我。”又是结结巴巴的反驳。 显然衣襟下摆被捏得皱巴巴的真丝睡衣,拆穿了阮与书的谎言。 出院前阮汉霖就叮嘱外婆先不要来家里探望,结果她不顾劝阻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赶来了。阮汉霖也知道她是担心阮与书,不过来得不巧,当时小崽子正在睡觉。 “我就上去看一眼,保证不出声。”老太太特意戴上老花镜,就好像要上楼去观摩似的。 “不行。外婆您就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要不我把他接走去照顾吧,你白天要忙公司,小张还得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难免顾不上他,我把他带走照顾吧。” 说到这儿孟林的眼睛里闪着光,阮汉霖却看得后背发凉。真怕她趁自己上班时间,把阮与书给偷走。自家外婆根本没有带过孩子,以前连妈妈都是保姆照顾的,更别提照顾病人了。 “你就听孩子的吧!再说小书突然换地方他也不习惯。” 外公的话让外婆安静下来,以为她打消了念头结果…… “要不送去疗养院?” 孟林也是好心提出建议,一是怕阮汉霖太累二则是怕小崽子没有人照顾。当年阮家是有三个保姆的,不然偌大的阮宅和三个孩子,张岚根本照顾不过来。 只是那件事发生后,另外两个在背后偷偷嚼舌根,越是怕阮与墨记起,她们就越是聊得起劲儿。 辞退她们后,正是阮汉霖忙得不着急的时候。张岚独自带着阮与墨,等到他想起这茬小崽子们都已经上小学了。他也不习惯家里重新有外人住进来,于是给张岚涨了工资,一直到如今。 可才睡醒准备下楼的阮与书,恰巧听到这“好心”的建议,紧接着阮汉霖略显烦躁的声音传来。 “外婆您就别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听到这句阮与书更害怕了。 打算?什么打算? 他是不是要被送走了?要送去哪里? “多吃这个对心脏好,再吃点儿这个。” “外婆,你不用给他夹菜。你让他挑自己爱吃的。” 见孟林把阮与书的碗里堆成小山,阮汉霖满脸哀怨。阮与书面对外婆胆子小,大概会觉得不吃光很不礼貌。可他肠胃不好,都吃下去非难受不可。即使他及时叫停,还是没抵过外婆的热情。 “外婆你偏心,都不给我夹。”旁边的阮与墨故作生气地撂下筷子。 “哎呦呦,我的乖外孙,外婆也给夹你最爱的鱼香肉丝。” “谢谢外婆!”小家伙一秒切换甜甜的笑容。 阮与墨成功吸引了外婆的注意力,阮汉霖顺势将碗里满登登的菜分到自己碗里一半,可感觉还是太多,干脆都倒进自己碗里,又给阮与书夹了些他爱吃的菜。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阮汉霖已经逐步摸清他喜欢吃什么。 “别勉强自己吃太多,医生说你要少食多餐。听到没有?” “啊?听到了……哥我吃饱了。” “怎么就吃那么点儿?”孟林突然出声,阮与书吓得又拿起筷子。 阮汉霖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明明是在担心,可出口竟又成了质问。阮与书坐在那里垂下头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事,让大家扫兴了。 见阮与书兴致不高,阮汉霖不想强迫他遵守什么餐桌礼仪“没事儿,吃饱了就去看会儿电视。要不去玩会儿游戏,我等下给你拿药。” “嗯。好。” 本来阮与书还想和外公外婆说说话,但是估计他坐在那里只会让大家倒胃口吧。他识趣地悄悄躲到了外面,蹲在树下捡起树枝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怎么了?不高兴了?” 阮汉霖送走外公外婆后没见到人,找到后院儿蹲在阮与书身边,想看看他画些什么。结果才出声他就胡乱将地上的痕迹抹平,根本看不出原样。 “没有。哥,外婆是不是还很讨厌我?” “不是的,给她一点儿时间,都会好的。” 可是真的会好吗?他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什么时候把他送走?又要送到哪里去? 还会被接回来吗? 这些问题在阮与书的脑海里轮番轰炸,他瞪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身边的阮汉霖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熟了。 他瘦弱的身体都已经紧挨到了床边,可还是忍不住往外靠。他怕挨得阮汉霖太近会被嫌弃,他开始固执地以为阮汉霖会将他赶出去或者送走,一遍遍地设想自己要怎么养活自己。 刚动完手术没多久,打工怕是身体受不了。没有钱的话他会像以前忍饥挨饿,说不定会饿死的。 不知是不是回想当时的饥饿感产生了共情,阮与书竟觉得肚子里阵阵绞痛。两条腿缓缓上移躬起腰身,这是一个标准的忍痛姿势。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捂在肚子上,他不敢用力怕自己会发出声,更怕响吵醒旁边的人。 “呼呼……唔……” 阮汉霖每天晚上都会醒来几次,会帮阮与书盖被子,顺带看看他有没有不舒服,或者要不要喝水。半梦半醒间右手摸半天才找到小崽子的位置。 今天怎么睡得那么远? 以前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睡。 第71章 在恐惧中清醒 午夜时分阮汉霖下意识地想给阮与书盖被子,发现今晚他居然没乱蹬,睡得很乖。但是仔细听呼吸音有点重,与困意做几秒斗争后他起身爬到小崽子身边,即使在只有床头灯的昏暗环境中,还是一眼看出那人额头上布满细汗。 额头上凉涔涔的,手顺着脖子一路向下,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与之对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难怪他的呼吸声如此粗重,几乎是阮汉霖摸到他锁骨的时候,阮与书瞬间睁开眼睛,看样子根本就没睡。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说过多少次身体不舒服要告诉我。”在李文替他分析后,为了让阮与书安心,这话他每天至少说三遍。 “你术后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身体发出警报,我要是明天早上才发现,你是不是就准备把自己烧干巴了?!” 阮汉霖嘴上说着教训的话,身体却很诚实地下床拿药倒水一气呵成。自从阮与书住到他房间屋子里后恒温壶医药箱一应俱全,就怕他半夜有状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还丝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来!把药先吃了。” 怕躺着吃药不舒服,阮汉霖还贴心地在他背后垫好软枕,让他半靠在床头。好在他吃药比阮与墨省心不少,这要让那小子吃药简直比登天还难。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你怎么不叫醒我?就这么能忍?” “哥……” “嗯?怎么了?” 这声“哥”嗓音沙哑语气中充满委屈,话还没说眼圈儿倒是先红了。 “别把我送走行吗?” 阮与书的目光落在某处,呆愣地喃喃着自己的请求。 “等我身体好了就回小屋,我可以自己去赚钱。别赶我走……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听到这话阮汉霖先是一愣,最后无奈地扯扯嘴角,这句话听着酸得发苦。原来在阮与书心里,所谓在一起就是不一定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用同桌吃饭。他可以在角落默默地看着大家就已经很满足,就像那幅画一样,里面没有他的存在,他只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你是不是听见外婆的建议了?外婆只是怕家里的环境不适合你休养恢复。”估计让现在的阮与书相信这些,无异于痴人说梦。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已经在找合适的阿姨来面试了,不会把你送走。” “真的?!”阮与书麻木的眼神中透露出惊讶之色。 “真的。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睡吧。” “大哥总是骗人,不过再信你一次……” 阮与书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大概是在药效的催使下困意也渐渐袭来。临睡前嘴里还嘟囔着这句话让阮汉霖心疼不已,自己不是个好哥哥…… 本想着把人放平睡得舒服点,可他一躺下就呼吸不畅导致剧烈地呛咳。没办法,阮汉霖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让阮与书倚靠在自己胸前,没几分钟就渐渐安静下来。 “唔呃……” “阿书?做噩梦了吗?” 怀里的人开始无意识地扭动,嘴里还发出难耐的闷哼,身上温度明明已经降下去不少,怎么又突然折腾起来了? “肚子……疼……呃啊……” 阮汉霖的手顺着凸起的肋骨向下,手掌准确无误地捂在阮与书泛着凉气的肚子上,仔细摸起来似乎还有点儿胀气。 “帮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乖。” 有了前车之鉴,阮汉霖按揉的同时仔细观察阮与的脸色。他纸糊的肠胃闹腾起来简直能要他半条命。果不其然按揉几分钟后,阮与书猛地趴到床边,把吃下去未消化完的药吐得干净。 “哥,对不起。”吐脏了地毯阮与书下意识地蜷缩着,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又敏感的。 “宝贝没事的,把衣服穿好咱们去医院。” 阮汉霖从衣帽间拎出来个手提包,隔层里是阮与书的各种证件,其余的都是些换洗和贴身衣物,方便有需要的时候拎包就走。例如现在。 转头就发现本来歪歪斜斜靠在床头的人,不知何时躲到床角。两米二的大床,阮与书捂着肚子蜷缩成小小一团,看着十分可怜。 阮汉霖耐着性子哄劝道:“宝贝我们得去医院,万一像上次折腾好几天,你现在身体受不了。” “不去。不去医院。被送走就回不来了。”虽然阮与书知道这样说像个无赖,可相比于无家可归他更想当个无赖。 此言如当头一棒,击得阮汉霖毫无还手之力。本以为阮与书只是烧得迷糊,原来他一直清醒着,清醒地处于自己幻想地即将被抛弃的恐惧之中。 见阮汉霖从床边绕过来,阮与书由最初的抗拒到颤抖最后变成压抑地啜泣,想象中的疼痛却变成温暖怀抱,阮与书整个人怔愣着,似乎都忘记了呼吸。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填满阮与书的右耳,好像有人在讲话,只可惜他听不清。意识到什么的阮汉霖把阮与书抱得更紧,他声音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 “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那我们就不去医院。” 李文最害怕半夜接到阮汉霖的电话,深夜来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阮与墨身体出现问题需要他赶去医院,二是帮阮与书处理伤口。 无论是哪种李文都不想看到。 李文的车刚停稳,下一秒院门缓缓自动打开。他将车停到院内,阮汉霖也大步流星地直奔他而来,并且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慢?小崽子两个小时前发烧,给他吃了退烧药,迷迷糊糊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开始肚子痛。” 二人进到宅门都自觉地放轻脚步,阮汉霖降低音量继续道“然后他把没消化完的药片都吐出来了,我就不敢再喂药给他吃。” “你去看一眼,实在不行就打120。” 眼看着到了卧室门口,李文猛地停下脚步。惹得阮汉霖满脸疑惑,二人面面相觑的几秒钟里,他脑海里瞬间浮现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情况太严重? 不会被自己给耽误了吧? 第72章 二东家与大东家 “你瞪着我干什么?走啊。” 李文朝着阮汉霖翻个白眼后揶揄道“看你急得这样子,我还以为是小墨出什么问题了。” 阮汉霖这老油条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不过现在有求于人,挨两句也就当没听见吧。 见李文进来阮与书不好意思地想要起身,结果被三两步奔到床边的人轻轻按住,“你不舒服就别乱动,让你李文哥看看用不用去医院。” “李文哥……”阮与书的语气带着万分歉意。 “小书不用说抱歉或者对不起,你哥已经答应我连请五顿海鲜大餐,我很乐意效劳。” 即使李文不说阮汉霖肯定也是要还人情的,但是如此被动而且还是连请五顿的情况下,他决定暂时将李文列入家庭医生行列。 被捂热的听诊器探进阮与书的睡衣,李文皱着眉不停地变换位置,看得阮汉霖紧张到搓衣角。 “怎么样?和心脏问题有没有关系?” “听着没事儿,他今天都吃什么了?”李文边给阮与书量血压,边把问题抛给阮汉霖。 “中午外婆他们过来,张姨下午临时买的菜,但质检员阮与墨吃完都没问题,应该不是食物变质。” 脑子里报菜名的阮汉霖丝毫没意识到李文投过来的眼刀,突然他恍然大悟地拍拍李文的肩膀,把人疼得直抽气。 “诶诶诶!我想起来了,他晚上在外面吹了会儿风,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想起阮与书蹲在地上涂涂画画的背影,阮汉霖此刻后悔到恨不得敲自己脑袋。 这下李文是真的想刀了阮汉霖。 李文理解的“外婆到访,阮与书出去吹风”画面极其凄惨,小家伙被人撵出去,无处可去独独等在寒风中,他已经不能再往下脑补。 良久没有得到答案的阮汉霖只觉得后背发凉,果然看到好友不善的眼神后,他紧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崽子吃完饭跑后院树下涂涂画画,我想着透透气也……”越说越没底气的阮汉霖选择闭嘴。 “你最好没骗我,不然咱俩就掰。” 晕晕乎乎的阮与书根本没听清李文说什么,只觉得他语气很重,他下意识地张开“文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 “哎哟!宝贝儿,文哥没说你,训你哥呢。”这声道歉听得李文心底软软的。 “不怪我哥,是我自己乱跑。” “好好好,不怪他。宝贝儿你就是着凉了,以后咱可别随便到外面吹风去了。” 说话间李文还不忘瞟两眼阮汉霖,他真是有口难言,又有理说不清。 好吧。他也不占理。 和阮与书道别后李文把阮汉霖拽到卧室门外,上下扫视的目光让人心里发怵。这些年阮家的事,李文比林烨他们知道得更详细,阮与书的惨状他也瞧见得更多。 “汉霖,你最好不是心血来潮的善心大发,他受不起折腾了。” 听闻此言对面的男人瞬间警觉,他死死握住李文的肩膀低声道,“是不是他身体有什么问题?恢复得不好还是复发了?” 阮汉霖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文只祈求他摇摇头。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 “汉霖,十几年也够了。 “他就是着感冒连带着肠胃不舒服,对症药你家药箱里应该都有,等会我看看。可以用热毛巾帮他敷肚子,但尽量别揉容易痉挛,也可以用酒精擦擦身子,降温快点儿。” 前面的几句话是真的把阮汉霖唬到了,等到李文示意他把医药箱拿过时,他才回神然后一拳怼在李文肩膀,深深吸一口气道:“你他妈吓死我了!你说话能不能别卖关子啊?要死啊?” 挨一拳的李文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活该。打我一拳海鲜大餐加两顿,不然我就去找小书告状。到时候可别怪我添油加醋。” 虽然贡献出去七顿海鲜大餐,但得知阮与书身体无碍的瞬间,就连李文欠揍的嘴脸看着都顺眼了。 按照李文的嘱咐,阮汉霖先给小崽子热了个即食燕窝。都说关心则乱,犹记得空腹不能吃退烧药,慌乱中还是把药给喂了,他现在自责到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阿书,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吃药。” “嗯?不想吃?那吃点别的?” 床上的阮与书病恹恹地摇摇头,阮汉霖按照李文说的站在小崽子的角度,来分析他的一举一动。果然,以阮汉霖的智商很快找出其中原由。 “吃完如果想吐也没关系,吐完哥来收拾。” 短短的一句话让阮与书瞪大眼睛,他甚至以为阮汉霖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装了读取器。 原来恐惧被拆穿是不会被当成胆小鬼的。 原来他的恐惧也是会被保护的。 这次递到嘴边的勺子被阮与书张嘴慢慢含住,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味道,可阮汉霖温柔的目光令他终身难忘。 阮与书终于有了被接纳的感觉,就连睡梦中的梦境都不再黑暗,总有一抹暖阳挂在天边。看着熟睡着嘴角还时不时上弯的阮与书,阮汉霖真想看看他究竟做了什么美梦。 阮与书肚子上的热毛巾投洗了四五遍,酒精也在腋窝、胸口、大腿根和手脚心处涂了几遍。眼看着小崽子的脸色有所好转,此时已经来到五点十五分。 睡眼惺忪间,入目是满屋漆黑,床头灯已经被关掉。阮与书下意识想起身,结果胳膊肘按在一片柔软的东西上。 “呃……” “阮与书!不好好睡觉闹腾什么?” 阮汉霖打开电动窗帘,外面早就天光大亮。小崽子还保持着肘击他胸肌的姿势,二人大眼瞪小眼愣住四五秒,身上的人才像弹簧似的弹出去。 “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没去上班啊?”阮与书一如既往地磕磕巴巴。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不光会装得很忙,还会口不择言。 “我替远洋的员工谢谢你,二东家成功把大东家留在家里睡懒觉,小东家刚才都上来叫两次吃早饭了。”阮汉霖伸个懒腰,口齿不清地打趣着。他把阮与书伺候妥当时就已经近六点,想到他身边没人睡不安稳就干脆罢工一天。 阮与书看向床头,果然时间显示北京时间九点二十五分。 第73章 金子做的? 冬去春来,北方的寒霜终将被暖阳融化。 二月将尽,也即将来到高三的下半学年。 阮汉霖杯子里的咖啡已经续上第二杯,阮与书也消灭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橙子,他终于按捺不住朝着楼上发牢骚“阮与墨,我们是去买开学用品的,不是去走秀,你究竟要换多少套衣服?” “嘿嘿,大哥你要知道,第一次和阿书出去逛街,我不得精心准备一下?” 楼上冒出的小脑瓜又缩了回去,阮与墨知道只要拿阿书当挡箭牌,大哥肯定吃瘪。 好在今天阮汉霖并无其他安排,整天时间都留给俩小崽子。先去采购衣服然后再去理发,最后如果时间允许再带着他们再外面吃一顿垃圾食品。 在一周前他就不停地刷新天气预报,阮与书身体恢复得不错,可前几日只是简单的感冒就让他卧床三天。好不容易找到个气温零上的日子,一出门还是把阮与书和阮与墨裹成粽子。 浑身散发着穿搭博主气息的阮与墨十分不服“大哥,我们在外面走路的时间,一共不超过十分钟。我精心搭配的衣服就要淹没在羽绒服里吗?” 阮与墨哀嚎着倒进阮与书怀里,活像俩气球被摆放在后座。 “小墨你老实点儿,别老是乱撞。到地方脱掉就是,万一待会你俩又要出去疯玩,感冒了又是我和张姨端茶倒水。” 阮汉霖面试四五个经过秘书初步筛选后的阿姨,没有合他心意的,大概也是需要些许眼缘和运气。 “啧啧!偏心怪。阿书看见没,他嫌弃咱们俩。” 阮与书迟疑片刻,看向不断朝着自己使眼色的小墨,还是实话实说“嗯……没有吧。” “阿书!你被他洗脑了!万恶的大哥,你策反了我的阿书!” 透过后视镜看得出他们是真的开心,阮汉霖就是怕阮与书紧张局促,干脆自己充当司机加保姆。 “他挑好的那些,按照以前的地址送到家里去。” “好的,阮先生。” 这家店是阮与墨喜欢的品牌,每每出新款都要扫荡一番,看着十几个纸袋阮汉霖觉得有时候还是太娇纵他。再看看另一位逛来逛去,只是不停地在身上比量着,半天愣是没选出入他法眼的。 “没有喜欢的?” “啊?我……再看看。” 阮与书的目光扫过地不是衣服,而是悬挂在上面精致的吊牌。最便宜的卫衣1899,他根本就不敢去试,在心里飞速计算后,得出这件卫衣够他吃一年的大米。 Sales见阮与书是和阮先生一道前来,干她们这行搭眼就知道全身衣服的品牌及价位,光是他身上的件针织衫就要五位数,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件衣服是他借来的。 是早上阮与墨帮搭配好的,他想拒绝可看着小家伙耷拉着嘴角失望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 “如果您需要限量款,请跟随我到这边。” 清甜的女音在耳边响起,阮与书显得更加慌乱,他下意识地挪步到阮汉霖身边,表示不想买衣服。 “行了,这些送过去就行。走吧。” 跟着二人的步伐阮与书走出店门,他回头不舍地盯着那件卫衣。算了。穿在自己身上也是浪费。 阮汉霖也觉得刚才那家店适合阮与墨,色彩鲜艳显得小墨更加可爱有活力。如果要给阮与书穿的话,他把人带进第二家。 “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根据前面的经验,阮与书率先来到一件卫衣前,翻开吊牌刺眼的“5999”让他像被数字烫着似的放回去。 这衣服金子做的? 这件够他吃三年的大米。 见小崽子依旧兴致缺缺,阮汉霖不禁怀疑自己的品味。风格简约色彩低调应该是他会喜欢的风格,怎么还是皱着眉呢? “还是不喜欢?这件看着还可以。” 眼看着阮汉霖拿起“5999”旁边的“12999”,阮与书忍不住按住他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这件呢?” “也不行?这个?” 数值越看越大,阮与书的头都要摇晕了,终于他忍不住小声开口“哥,这里太贵了。我随便去批发城买两件就行。” 批发城?阮汉霖在大脑中搜索相关信息,供给小店的服装批发市场,属于源头市场。原来小崽子不是不喜欢,刚才走出那家店他会不会难过呢? “哥赚钱就是为了给你们花的。” 阮汉霖不敢再多看阮与书一眼,眼眶酸胀让他归咎于这家店的灯光太刺眼。 顾及着阮与书身体不好,干脆让人量好他的尺寸,按照尺码阮汉霖大手一挥,三位sales的手上提得满满登登。 阮与书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旁边的阮与墨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多亏你了阿书,不然大哥总说学生不能攀比,都不让我进这家店,以后阿书你罩我!” “啊?小墨要不然咱们还是刚才这家的退了吧?” “嘘……就该狠狠敲他一笔。他那件大衣都够咱俩好几件衣服啦!” 阮汉霖在前边听着俩小崽子自认为的窃窃私语,实则像俩小喇叭似的。 下一站,VIP室里阮与墨双手抱头和Tony对峙着,阮汉霖坐在沙发上悠闲喝着果汁,翻看着最新的时尚杂志。 “大哥,我们学校有……” “我不管你们学校有什么,总之你学生就得有学生的样子。”阮汉霖平时对阮与墨算得上是宠溺,可关键时候还是不会纵容的。 “那为什么阿书可以留狼尾啊?” “那是因为……因为他头发太长了,都剪了有点儿可惜。”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小崽子梳着小揪揪的模样有点儿可爱。 阮与书静静地任由理发师将他额前的碎发剪短打薄,渐渐地遮挡眼帘的长发被修剪得干净利索,后面的狼尾以他的角度只能隐约看清轮廓。 再抬眸,发觉身后的阮汉霖起身站立,目光通过镜子与阮与书对视,吓得他立刻垂下头,不再欣赏自己的新发型。 自己的样子很难看吗?为什么他还在盯着?阮与书仍旧没勇气与之对视。 第74章 在他怀里 阮家父母在世时,阮汉霖已然长成大小伙子。亲戚长辈都打趣,这孩子简直是与他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可惜他们没有等到阮与书和阮与墨长大。 随着俩小崽子眉眼日渐出落成熟,阮与墨与母亲相似的地方逐渐显现,白皙的皮肤和圆溜溜的杏仁眼,微笑时堆起的卧蚕尽显柔和。 反观阮与书下颌线棱角分明,眉骨优越直挺的眉毛勾勒出一丝锋利。偏偏又生得一双桃花眼,说话时唇角微扬尽显十足的少年感。仔细看不难看出小崽子汲取父母的优点,可谓是基因严选。 “哥?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就是想起点儿公司的事儿。”阮汉霖收回目光,手上继续用毛巾帮人擦洗着后背。 阮与书的腿无法长时间在浴室的地砖上站立,他就搬个小板凳进去。结果有次大概是水温过高,一时没注意导致缺氧晕在里面。 吓得阮汉霖不敢再让他独自进浴室,每天睡觉前他都会让人坐在浴缸里,用毛巾遮挡一番后,像小时候那般帮他洗澡,就差往水里扔几个漂浮玩具。 “要是有工作要忙,你就先去忙吧,我自己洗洗就好。” “好哇!给你洗完澡连哥都不叫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呗?” 阮汉霖手上沾点水故意弹在阮与书脸上,小崽子最也胆大起来,偷偷掬起一捧水朝着他挥舞。 二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阮与书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围在腰间的浴巾随着动作幅度增大而脱落,在水里游荡着根本什么都没遮住。不过即使阮与书发现也不会在意,毕竟从小到大,自己的囧样大哥都见过。 “好了,别玩了。一会又折腾感冒了。” 阮汉霖取来干浴巾,把人紧紧包裹住,然后帮阮与书擦干脚穿好拖鞋。 “你先去自己吹头发,吹干再上床,我洗个澡。” “可是哥你……不是已经洗过了?” 阮与书的后半句话被浴室门格挡,想起阮汉霖的洁癖,他顺理成章地以为是刚刚二人玩闹,把水淋在他身上所以要洗干净。 殊不知,浴室的冷水下,阮汉霖紧闭双眼呼吸沉重,怕小崽子不吹干头发就睡觉,他不自觉地加快手上的动作。一声喟叹后结束战斗,阮汉霖匆匆地打扫战场顺带着又涂一遍沐浴露。 待到他整理好自己回到卧室,阮与书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伸手摸摸小崽子的头发,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次乖乖听话吹干才上床的。 舒适的大床,适宜的温度,柔软的床品加上特意放在床头的安神精油,按理来说是完美的睡眠环境。反观阮汉霖却干瞪着天花板活像一尊雕像。 阮与书近期睡觉终于不再划分楚河汉界,此时此刻微微泛凉的脚正贴在阮汉霖的小腿上,甚至小崽子的整条腿都搭在他的身上。稳如雕像是怕吵醒阮与书,还有就是阮汉霖不能忽视的异样感。 “唉……” 悠长的叹息在寂静深夜尤显哀怨,睡前的冷水澡看来根本没什么作用。 阮汉霖曾有过三任女友,初恋在大二相恋一年半因为疏于陪伴,女生提出分手。 第二任是在二十四岁时,当时的阮汉霖已经是业内翘楚,妥妥年少有为版钻石王老五。女生家境不错,虽说比不上阮家却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她无法接受婚后要与阮家两个弟弟在同一屋檐下,最大的容忍就是到他们成年然后搬出去。 女方家里没想到阮汉霖如此干脆,干脆到只发送给女生一条分手短信,还贴心地附赠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作为分手礼物。 第三任是外婆朋友的小孙女,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整天追在阮汉霖身后满眼崇拜。当时远洋集团如日中天,阮汉霖忙着开疆扩土根本无心恋爱结婚,也就没有继续耽误人家。 现在看来是时候该给俩小崽子找个嫂子,阮汉霖将眼前情况归于正常的生理需求,可直到睡觉不老实的阮与书把手搂上他的腰…… 不正常的心跳和逐渐燥热的身体让阮汉霖握紧双拳,他缓缓起身扒开像八爪鱼似的阮与书,悄悄地下床躲进卫生间。 筋疲力竭的阮汉霖躺回床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得让小崽子搬回自己的卧室,哪怕以后把他哄睡再回来睡觉都成。不然既不方便解决,被发现又岂不是很尴尬? “搬过去吗?” 阮汉霖尽量忽视掉阮与书紧蹙的双眉。 “好的,也没什么要搬的,我人过去就好。” 阮与书知道肯定是自己晚上睡觉不老实,可能不能把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带走?他觉得有它陪着会更好睡一点儿。 明明眼底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可小崽子还在强颜欢笑着,他的目光可怜巴巴地落在床头,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算了,别搬了。不然晚上我还得过去看你,怪麻烦的。”阮汉霖适时给彼此个台阶。 万万没想到阮与书却郑重其事地摇摇头道“哥,晚上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放心?这俩字从小崽子嘴里说出来毫无可信度。 本以为只是插曲,谁承想到了晚上阮与书和阮汉霖间再次泾渭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什么神功,身体和床接触只有窄窄几公分的一条。 实在看不得他像小受气包,阮汉霖胳膊绕到他的背后抓住被子,用力一扯连人带被都拥进他怀里。 “行了,离那么远中间腾空冷死了。” 说着阮汉霖用手禁锢住阮与书的后脑勺,让他头靠在自己胸口。这样的入睡姿势安全感十足,没过五分钟本来还有点抵触的小崽子就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终于把人哄睡着了。 不知从哪天起,夜晚对于阮与书来说不再可怕,难熬的日子变成每天都期待的模样。期待着阮汉霖下班,期待着张姨偷偷给他们烤双倍料的芋泥蛋挞,期待着周末到来大哥陪他们打游戏、逛街、吃垃圾食品。他期待着下一个温暖的黎明。 又是酣睡无梦的一晚,阮与书再次从阮汉霖怀中醒来。 第75章 火锅局 三月将至,随着暖阳而来的还有阮与书复查后的好消息。 李文指着各项逐步正常且趋于平稳的指标,通知阮汉霖可以给阮与书的手术安排时间。倘若当初在张岚打电话给他时,就带阮与书来医院,说不定他就不用再遭一遍罪。 面对阮与书时他调整好情绪,希望不会给小崽子带来太多的压力和恐惧。 开学在即,阮汉霖第一次亲自给阮与书的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对面除了公事公办的严谨还夹杂着些许受宠若惊。 明天就是阮与书住院提前检查的日子,不出意外后天就可以进行手术。被俩小崽子缠得不耐烦阮汉霖只好带着他们来到火锅店,明明家里做得食材更丰富也更卫生,可他俩非说外面吃得更有味道。 什么味道?地沟油和添加剂的味道吗? 细细想来阮与书术后要吃一段时间的营养餐,这顿就算是手术之前的垃圾放纵餐,阮与墨则是沾了他的光。 “不要清汤和菌汤,鸳鸯锅肯定要有辣锅啊!”阮与墨对大哥的点餐方式十分不满,哪有人鸳鸯锅要清汤和菌汤的? 翻看菜单的阮汉霖微微抬眸“阿书肠胃不好,吃不了辣。”话虽如此,看着阮与书眼里期待落空又不肯反驳的模样,终究不忍心。 “那就微辣和菌汤。” “耶!大哥最好了。” 阮汉霖在家端茶倒水,到了火锅店化身服务员给俩小崽子烫碗、涮菜、夹菜还要控制他们少吃辣。瞧着他们无辣不欢,也只是做做样子说两句,既然答应出来吃就让他们吃得过瘾。 反倒是他自己一点辣都不能沾,年轻时候刚接手公司根基尚浅,自然避不开酒桌文化,一场场应酬下来胃也糟蹋得要时时忌口。可看着碗里阮与书从辣锅里夹来的羊肉,他还是没忍住送进嘴里。 “味道不错,你俩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办张卡。” “哇!大哥万岁!” 阮与墨喊完这嗓子就夹起满满一筷子的肉片,阮汉霖下意识地递盘子过去,以为是小兔崽子对给他们办卡的嘉奖。谁他手腕一转,肉片再次堆进阮与书的盘子里。 被冷落的男人放下盘子意味深长地来一句“小白眼狼。” “我才不是,难道大哥不希望阿书多吃些吗?”阮与墨精准掌握他大哥的软肋,见那人再次吃瘪,他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阮与墨,你最好今年稳坐年级前三,不然你给我等着。” “啧!大哥你这人真没劲,开不起玩笑。”阮与墨不得不承认,自己高兴得太早乐极生悲啊。 俩小崽子吃得满意,阮汉霖办好卡承诺等阮与书手术出院后,再带他们一起来吃。刚出店门秘书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阮汉霖瞄一眼就塞进阮与书的怀里。 最新款的手机和iPad。 “哥,这些我用不上。” 阮与书像收到烫手山芋不停地推辞,阮汉霖立刻板着脸道“马上都要上大学了,肯定用得到。电脑就等高考完再买,现在有需要就去书房用我的。” 回去的路上由秘书开车,后座上阮与墨把卡安装好,又把自己手机号输入保存,拨通后朝着身边人晃晃手机“阿书以后就可以随时随地打电话给我。” “把我的也存上。”阮汉霖朝着阮与墨叮嘱。 “等会儿嘛,我要做第一个拥有阿书手机号的人。”这成就可比考年级前三厉害多了,而且还排在大哥前面,阮与墨愣是乐一路。 “阮总,后面有辆suv在跟着咱们。” “不用管它,和它拉开点距离直接回云顶。” 贴满防窥膜的suv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阮汉霖表面气定神闲,心里实则默默盘算究竟是哪路死对头。如果只有他自己在车上,肯定让小张加速甩开他们。可现在不行,阮与书和阮与墨在车上容不得半点差池。 “三哥,你说哪个是什么书的?” 男人叼着烟口齿不清地问旁边开车的光头,被瞪几秒后他后知后觉地扔掉烟头。 “我上哪儿知道?大不了两个都绑,总有一个是。” “要不你打电话问问老板呗?他肯定知道啊。” 光头不耐烦地挠挠头道“他滑头着呢,打完定金就留个号码,昨晚发条短信说让动手到现在还关机呢。” 云顶的安保系统阮汉霖还是很有信心,果然那辆车跟到路口便扬长而去。 “你去调查一下是谁的人,估计车牌是假的,明天中午之前给我答案。” “好的阮总,我马上去办。” 阮汉霖这些年什么样场面没见过?当年他乳臭未干接管庞大的远洋集团,不论是亲戚还是公司高层都想分杯羹,危机四伏中他愣是蹚出一条血路。 来者若是冲着他,他倒敬他们有几分胆量。若是敢碰家里的俩小崽子,就休怪他心狠手辣。 深夜,那几片沾着辣汤的羊肉孜孜不倦地折磨着阮汉霖。怕吵醒熟睡的阮与书,他只能将右手握拳抵在胃上。里面胀得厉害,就好像完全没消化。 羊肉化作砾石不停摧残着脆弱的胃壁,阮汉霖终是没忍住尽量放轻动作起身,直奔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吐到最后只剩干呕,阮汉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直到后背出现一股力量在帮他轻轻拍背才恢复清明。 转过头就看见阮与书穿着睡衣,满脸担忧地站在他身后,视线下移他连拖鞋都没穿。 “宝贝怎么没穿鞋?快回去。” “哥你哪里不舒服?”阮与书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听起来像在梦呓。 “就是胃有点难受,吐干净就好了。”阮汉霖拄着膝盖起身漱漱口,干脆把小崽子抱起来送回床上。 显然阮与书还处于迷糊状态,他呆呆地望着阮汉霖问道“要不要去医院?吃点儿药呢?要不麻烦李文哥过来?” “你李文哥也就你们俩能请得动,他一般都让我自生自灭。”阮汉霖吐完舒服些,都有力气开玩笑了。 “宝贝睡吧,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谁知道刚躺到床上,一只温热小手探进阮汉霖的睡衣,准确地捂在他的胃上。手掌在原地打圈儿,暖暖的很舒服。 可阮汉霖舍不得他熬着,于是把手叠在他的手背轻声道“捂着就好,已经不难受了。睡吧。” 待到阮汉霖率先醒来时,他们俩的手依旧在一起,只不过是十指相扣。 第76章 筹码 “查出来了?” “抱歉阮总,正如您所说车牌是假的。它最后消失在南平路和祥和街交叉口的废品收购站,然后就查不到踪迹了。” 跟随阮汉霖六七年,小张知道此刻办公室被低气压笼罩,果然沉寂片刻沙发上的人才开口“所以……一天的时间你就找到这些没用的东西?” “对不起阮总,我这就派人再去查。” “你是驴吗?鞭子抽一下才动两步?一上午的时间白白浪费掉,我不问是不是就拖延过去了?”阮汉霖把手里根本看不清司机脸的监控截图,狠狠甩在小张身上。 面对老板的盛怒,小张既不敢出声也不敢与之对视,已经很久没见他发这么大火。 阮汉霖脾气向来不好,却也从未如此失态过。倘若单单自己被跟踪倒也无所谓,中午他回家吃完饭就要送阮与书去医院检查,为明天的手术做准备。 本以为至少能查出幕后主使早做应对,谁承想他就把狗屎一样的材料送到自己面前,这顿骂挨得不冤。看来今晚得让王哲带人在医院守着,绝不能掉以轻心。 安静诡异的氛围中,阮汉霖手机铃声响起。“张姨”二字在不停地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掩饰情绪,下一秒就听见张岚带着哭腔的求救。 “汉霖,汉霖,小墨和小书不见了!” 对面的张岚似乎是在奔跑,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传来。 “张姨,你先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儿?在哪儿、什么时候不见的。” 阮汉霖眉头紧皱听着张岚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俩小兔崽子是去生鲜超市帮忙买莴笋的路上失踪的。 园区内的超市以他们俩的步伐来去二十分钟足够,但张岚等足半小时仍不见人影。她以为孩子们贪玩又等十分钟,再给二人打电话皆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她才慌了神。 在给阮汉霖打电话的同时,她赶去监控室要求调取监控,途中意外在草坪上发现阮与墨的手机,不好的预感瞬间笼在她心头。 又是那辆熟悉的suv,阮汉霖带人赶回家时张岚被吓得六神无主,不停地嚷嚷着要报警。 “张姨,你冷静点儿。他们既然把小崽子们绑走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要么为了钱要么是想和我谈条件。” “可是万一他们……” “放心,他们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 阮汉霖这副模样张岚从没见过,眼神狠厉甚至沾染杀气。 小张带着王哲匆匆赶来,他万分自责。如果早点查出幕后主使,俩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意外,都怪他办事不力。 阮汉霖自然看出他心中所想,他仰靠着沙发死死盯着天花板道“别一脸衰样儿,能从云顶把人绑走,你查不到也有情可原。” “阮哥,人都在外边候着呢。技术部我也带俩人过来,只要他敢打电话过来,咱就能查到他的位置。” 王哲浑身痞气地梗着脖子,好像只要阮汉霖一声令下他就要冲锋陷阵似的。 “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就是北门的喷泉在重新修建,他的车混在施工单位的车里。”王哲十分“友好”地对监控室工作人员进行慰问,才找到张岚没看完全的部分。 “好哇!我每年六位数的物业费缴到狗肚子里,我家的俩孩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绑走,日后再算这笔账。” 在自认为相对安全的云顶,在无死角的监控下俩小崽子被绑走,阮汉霖被气得浑身发抖。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阮家接到绑匪打来的电话,其目的很简单,晚上九点之前五百万到账。 挂断电话王哲那边已经确定他们所在的大概方位,可阮汉霖心底隐隐泛起不安。如果是他的死对头,可远远不止五百万这么简单。 果然,根据绑匪提供的账号,阮汉霖轻而易举查询到他的账户信息。 万宝林人称万三,就是个收保护费的地头蛇,阮家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看来他只是拿钱办事的小喽啰。 “阮哥,我们还查到三天前有人给他转账十万块,持卡人周梅。” 王哲说完挑挑眉,满脸八卦道“就是李想的妈妈,那位的三儿姐。” “他妈妈知情?” “应该不知情,那张卡的消费记录都是李想的,应该是他在使用。上次您就不该心慈手软,两根脚筋都给他挑断看他还怎么闹腾。”王哲煞有其事地挥挥胳膊,没想到那怂包还敢来惹事儿,真是嫌命太长。 临近六点天色已暗,对方再次打电话催促打款,阮汉霖以筹钱为由拖延时间。他心中笃定如果后面的人是李想,这帮人就不会是只要钱那么简单。 他们收到钱等待兄弟二人的会是什么?阮汉霖不敢想。 “阮哥,他们的位置动了,我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了。” “嗯。千万别打草惊蛇,一定要保证俩小崽子的安全。” 王哲驱车带着阮汉霖和小张与兄弟们汇合,位置在偏僻的山脚下。如果往前倒退二十年这地界还是很繁华的,后来禁伐禁采工人们不得不离开此处,也就日渐荒凉。 “他们在距离此处一公里的废旧仓库,以前万三他爸是这儿的保管员,他对这片相当熟悉。” “他们几个人?” “四个,手里的武器目前看有匕首和砍刀。” 王哲的手下在仓库附近蹲守,已然摸清对方的底细。对面的小子语气平淡到像在唠家常,可阮汉霖听得心惊肉跳,他不敢想象利刃碰到小崽子们的画面。 事到如此他唯有保持冷静,可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王哲叫他几声都不见人有反应,只好拍拍他的肩膀。 “阮哥,你放心。收拾那几个鳖孙不成问题。” “嗯。等天色再暗一点儿就行动。” 蓝调逐渐被漆黑取代,王哲带着人步步紧逼唯一亮着幽暗灯光的建筑物,它如同一只来自深夜的怪兽,等待吞噬靠近的一切。 里面的人自以为躲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已暴露行踪,夜色中这场博弈究竟结果如何……对方手中的筹码几乎是阮汉霖的全部,他不能输。 第77章 五百万算个屁 命运的齿轮裹挟着所有人走向命定的结局,阮与墨无数次幻想,如果那日不曾与阿书走进阳光和煦的午后,一切是不是就能完美错过。只可惜,没有如果。 阮与墨对于那个午后最后的记忆,是和阮与书并肩走在去超市的路上。二人畅想着等他术后康复一同去学校,放学就可以一起做作业,最后考同一所大学。 最好选一座被美食包围的城市,最好再四季分明。阮与墨刚想问他B市好不好时,突然鼻间一阵芬芳袭来,紧接着便陷入无尽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眼前被障碍物遮挡,想来是被人蒙住眼睛。阮与墨心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自己和阿书肯定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被绑架了。 车子颠簸着感觉像是条山路,车里混合着烟味和汽油味,都是他最讨厌的味道。 阮与墨的双手被捆在身后,他向旁边小幅度地摸索,果然摸到一只冰凉的手,再向上摸也在手腕处摸到同款粗粝的麻绳,看来应该是阿书没错。只是人应该还没醒。 “这俩小子是兄弟?哪个是什么书的?” “等人醒问完不就知道了。” 听完男人的对话,阮与墨大脑飞速锁定目标,莫名的厌烦感与生日派对见完某人时一模一样。 “大哥,另一个咋办?” “老板说了另一个不能动。至于什么书的,敲断他两条腿。” 阮与墨心中冷哼,果然该死的李想还是一如既往的怂。看来这群人是冲着阮与书来的,阮与墨心中确信大哥会来救他们或者赎他们,但在大哥没来之前就让他来保护阿书吧。 破车绕来绕去都要把阮与墨颠吐了,才终于停下来。两瓶冰水兜头而下,阮与墨装作刚刚清醒的样子显得格外紧张害怕。 阮与书还没适应眼前的黑暗,下意识地往前摸索被男人一把挥开。 “你们谁是什么……那字怎么念?” “老大,阮与书。” “废话,我能不认识吗?就是考考你。”万三的嘴脸就连小弟都想踹他两脚,但看在钱的面子上硬生生忍住了。 “哪个是阮与书啊?” “我是。” “我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是阮与书,是不是要先放了我?”阮与墨谄媚的声音听得万三一行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要是被大哥发现敢冒充我,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你!哼!看你穿得寒酸样儿,还想和我比。” 万三顺着阮与墨的话一对比,果然俩人的衣着是天差地别。再看“阮与书”娇气又尖酸刻薄的模样,的确像是会得罪“老板”的。 阮与书近些日子都在家休养,整日穿得都是阮汉霖给他买的家居服。外出买菜他就随便套了件以前的外套,阮与墨当时还调侃他,非得要等开学才穿新衣服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阮与墨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没想到这里派上大用场。 显然万三已经被绕晕,娇贵的大少爷要挨揍,顺便揍一顿看起来寒酸的岂不是更解气?为什么他的“老板”却对另一个敬而远之呢? 也许都归功于阮与墨的演技太过精湛,仇恨点拉满,甚至让他们有些同情衣着寒酸的小孩儿。 事实证明雇佣绑匪,也得雇识字且有脑子的。 阮与书几度想要发声,他被捆在身后的左手,被装作害怕把他当挡箭牌的“阮与书”死死捏住。 意图很明显,不要出声解释。 无奈阮与书为了不激怒绑匪,只能默认小墨所说。但如果发生危险,他会保护好弟弟的。 “小墨你为什么……” “嘘!没事儿。大哥肯定来救咱们,阿书你就乖乖听我的安排就好。” 俩人被蒙眼推搡着进到尘土飞扬的空间里,待到被解下眼罩只有昏暗的灯光,大概电压不稳破灯还一跳一跳的。外面漆黑一片,算算时间距离被绑大概过去五六个小时了。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想尿尿!”阮与墨白了秃头一眼。 “忍着。” 万三转身不再理会兄弟二人,阮与墨猜测他抱着手机是在联系大哥谈赎金的事儿,他又歪过头低声道“你说大哥会不会不管咱们了,到时候远洋就全都是他的,还少了俩拖油瓶。” “哥不是这样的人,小墨你放心,哥肯定会救你出去的。” “啧!别叫我名字呀。是救我们,大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整天帮着他说话。”阮与墨和阮与书讲话总是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完全不见那阵子尖酸刻薄蛮不讲理的二世祖模样。 阮与书只是笑了笑没回答,他只是知道大哥不会丢下小墨。 至于他…… 如果顺手的话,也会得救吧。 万三越来越焦躁,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但对于阮家应该就是九牛一毛,为什么迟迟不到账? 五百万万三分两成,还要给兄弟三人辛苦费,他在心中算了又算,孩子的治疗费应该差不多,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敢碰阮家? “三哥,钱打过来没有?他家不会舍命不舍财吧?”矮个子男人见万三来回踱步,也跟着心里没底。 “放屁!五百万对于他阮家算个屁啊,这不还没到九点呢!” 万三捏着手机的手已经微微冒汗,哪怕阮家不给钱,他也不能伤人性命。但“老板”的定金已经拿去给橙子交医药费,不能退了,那无论如何还是得废“阮与书”一条腿。 时间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阮与书不停地在心里复盘小墨的话,他知道小墨肯定是比自己醒得早,听到什么却瞒着自己。 他环顾四周,似乎身处废弃厂房,四面的窗户早已脱落,剩下黑洞洞的窗口。 如果他身体尚且康健,至少能帮小墨抵挡片刻。可如今他的腿跑不快,只怕会拖累小墨。 就在阮与书费力地偷偷解开麻绳,还没等他帮小墨解开,就听见类似枯枝断裂的声音,哪怕他左耳失聪在静谧的夜晚都听得无比清晰。 究竟是有人还是单纯的树枝落地呢? 谁也不敢赌也不敢动。 再看万三已然是惊弓之鸟,他左手举着匕首右手拎着一臂长的铁棍,朝着声音的方向死死瞪着。 第78章 都不算数了吗?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万三感觉冷汗正顺着额角划过。他提着铁棍朝阮与墨走去,不能再等了。 “你……你要干什么?让我哥知道他扒了你的皮!” “哼!那我也得先敲断你的腿,干我们这行……卧槽……” 阮与书和阮与墨背对而坐,听到小墨颤抖的声音他扭过头,就看见秃头拎着铁棍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等不了了,他起身顺势抡起凳子砸在秃头的脑门儿,本就残破的凳子瞬间四分五裂,鲜血顺着秃子的鼻梁流下。趁着矮个子他们还没搞清状况,他来不及解开阮与墨的绳子,拉着他就往前面跑。 后面出口位置有两个大块头在看守,前方虽然是死角却有个窗口。阮与书推着被吓坏的阮与墨往前跑,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凳子腿,毫不犹豫地朝着挡在前面的矮个子头上招呼。 阮汉霖听见里传来打斗声,探照灯亮齐刷刷亮起,将几十年都没这般热闹的废弃厂房仓库照得灯火通明。 下一秒的画面宛如时间流转,让他睚眦欲裂。阮与墨从二楼的窗口跌落,目光上移站在窗口的人不是绑匪。 而是阮与书。 阮汉霖眼睁睁看着小墨像一只断翅的蝴蝶,在轻飘飘地飞舞而后重重摔在地上腾起漫天飞尘。 而仓库里面的战斗却没有结束,王哲带着人从三楼楼顶借助绳索从窗户进入,率先解决守在楼梯口的两个大家伙。 王哲顾不上其他朝着里面跑去,有个黄毛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另一边阮与书正与万三纠缠着。 “你个鳖孙!吃了豹子胆敢动阮家的人。” 万三根本承受不住王哲的飞踹,他痛苦倒地手上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似还不解气王哲又狠狠踹了几脚,“还五百万?就你们几个?二百五吧!” 阮与书听不清王哲在说些什么,他趴在窗口看见楼下停着近十辆越野车,最前面是阮汉霖的迈巴赫。视线飘忽中看到大哥把小墨抱起,交给秘书抱进车里。 阮与墨腕上的麻绳被解开,胳膊无力地下垂,阮与书的心也跟着跌到谷底。 “诶?小书,小墨呢?” 王哲顺着阮与书的视线看去,他整个人也惊呆,“啊?你把他推下去了?这可是二楼啊!” 是啊。 为什么是二楼? 下楼时阮与书才明白,他们上去时被蒙着眼睛走楼梯不方便,万三他们带着走得是废弃的物料传送带。传送带的坡度极缓,不仔细辨别根本感受不到。 漆黑的夜晚也掩盖住窗外的树梢,以至于万三拿着铁棍发疯似的跑过来时,阮与书一心想为小墨寻条活路。 活路吗?为什么要自作聪明?他的小墨可怎么办? 阮汉霖见阮与书从门口走出,他快步上前扬起手臂。这个姿势阮与书再熟悉不过,只是他没有以往的恐惧,只是眼神越过人群落在那辆迈巴赫上。 “诶!阮哥你别……”王哲想上前阻拦,却始终慢一步。 巴掌最终没有落在阮与书脸上,而是化成拳头落在他肩头。他记不清拳头力道的轻重,他只记得自己身形踉跄跌坐在地上。他望着阮汉霖深邃的眸子,想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与书想要起身,差不多整天水米未进实在提不起力气。 “阮与书!这是第二次。” “不是的,我不知道……” 阮与书与那双失望的眼睛对视着,脑海中画面不断闪回。终于定格在某日,他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眼睁睁看着小阮与书趴在台阶上,他也是尝试爬起来,后背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呜咽。 突然可怜的小孩儿转过头,笑意盈盈地问他“长大了也不会变好吗?” 阮与书不知如何作答,沉默良久他无力地摇摇头。 “这样啊。我以为长大就会变好。” 小阮与书不顾后背的伤,翻身躺在台阶上,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禁眯起眼睛,那滴泪终是没能忍住。 “那还是不要长大了吧?” 阮与书很想帮小小的自己盖件衣服,他犹记得那天非常冷,台阶冰到刺骨,也冰进他心里。 “哈哈哈哈!阮大老板真是舍命不舍钱啊!不过那个什么书就算不死也得残了!我还是完成任务了!” 万三被架出来,他朝着阮汉霖叫嚣着,却被旁边的保镖一拳击中腹部,疼得发不出声音。 “你说他是谁?” 阮汉霖指向他的迈巴赫,声音如千年寒冰,阮与书无意识地开始打寒颤。 “阮与书!弄的就是他!” 万三还在不知死活地嘶吼着,阮汉霖挥挥手示意将他带走,明早他们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他是阮与书……那你是谁?” 阮汉霖强压怒气,见小崽子不开口,他弯腰将人拽着领子提起来。 “我问你话呢!哑巴了?装聋作哑就能躲过去?躲在小墨身后你怎么做得出来?” “阮哥,你别怪小书。是我们的人在厂房后身不小心发出动静,我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打倒俩了。” 听见阮汉霖的怒吼,王哲小跑过来替阮与书说话,虽然具体什么情况他没看见,但这孩子徒手击倒俩人,是个练家子他很欣赏。 阮与书听不清任何外界的声音,他只是反复琢磨大哥的话。 装聋作哑吗?可他本来就聋了呀。 “我不求着你能保护他,但你怎么能把他当挡箭牌?!”阮汉霖还是不敢相信阮与书会做出这种事,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桩桩件件都在指向他。 “我……没有。”阮与书因缺水嗓音沙哑。 “没有?呵!王哲去开车,我没空听你在这狡辩。真是死性不改。” 阮与书被钉在原地,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离去,就连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绑匪都被押上车。 “哥!” “我不是你哥!” 阮与书像小时候牢牢盯着大哥的背影,乞求他转身能看自己一眼。 不是哥了吗? 不是说要带他去看爸妈的吗? 还说要带他去医院治腿。 还可以一起去吃火锅。 以后能跟着小墨上下学。 出去旅游会带上他。 都不算数了吗? 真的要没有家了吗? 第79章 凄冷月光 车队尾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这场惊心动魄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阮与书如梦初醒般迈开脚步追去。他很想告诉他们自己被落下了,张口只有浓重的血腥气,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追赶几步他认命般呆愣地站定。原来不是被落下,只是被抛弃了。 方才的灯火通明宛如昙花一现,随着阮汉霖的离开,只剩下清冷的月光替阮与书照清脚下的路。 四周荒无人烟,杂乱无章的树木灌丛提醒着他,此处估计距离市区至少有数十公里。月光映照下坑洼的土路上显现出点点深色斑驳,那是万三他们被打后滴落的血渍。 阮与书的右手茫然地摸向刺痛的腹部,手上触感黏腻,借着月光满手鲜血都不显得吓人。那件破旧的深色高领毛衣将血迹完美隐藏,追车时牵扯伤口汩汩涌出的鲜血甚至已经将运动裤的裤腰浸湿。 当时万三见他认定的“阮与书”失足跌落也算完成任务,他摸摸险些被开瓢的秃头恼羞成怒。于是他恶向胆边生将匕首挥向站在窗前发愣的阮与书。 阮与书见阮与墨一动不动地被阮汉霖抱起,悲痛和震惊使他几乎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 春寒料峭,深夜的北风吹得阮与书脸蛋生疼,用手一摸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没有灯光的山路格外寂静,只有几声凄惨的鸟鸣和少年低声的呜咽。 痛感逐渐侵占阮与书的神经,他捂着肚子缓缓蹲下,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慢慢地在他身下汇成一小洼鲜红。身子越来越冷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困。 恍惚间他好像置身温暖的被窝,身边的人很暖和,他们都的手叠在一起。明明只隔一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接下来困苦的日子在阮与书眼前如走马灯频频闪过,可那些温馨的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那些都是梦吗? 是他濒死前给自己做的一场梦吗? 阮与书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他倔强地向前爬着,唯一的信念是不能死在这里。饭团还等着他回家,张姨还等着他买莴笋回去,大哥和小墨都很喜欢吃……不知道爬了多久,阮与书将脸埋在冰冷的土地上压抑痛哭。 他爬不动了,真的太痛了。 原来回家的路那么远啊! 他这辈子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身后的十几米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阮与书无力地喘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阮哥,小墨怎么样?” 王哲开着车副驾坐着小张,二人频繁地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的情况。阮与墨没有醒,且后脑一直在流血。阮汉霖用手帕捂在上面,温热的血还是不断从指缝涌出。 “王哲你再开快点儿,小墨血止不住。”阮汉霖声音颤抖,他捧在掌心养了十几年的宝贝,一次又一次地往返医院,他除了自责心疼什么都做不了。 “阮哥这路太颠簸,已经是最快了。你放心我刚去墙根底下检查过,常年没人打扫堆了厚厚的落叶,应该能起到些缓冲。” 阮与墨的身体阮汉霖清楚,就连换季都要病上几天,对于常人也许二楼不会伤到要害,可他被捆着手腕后脑着地,他不敢再想。 见阮汉霖欲言又止,王哲试探性地小声开口,“阮哥,小书他没上车。” 车内安静得吓人,他索性心一横继续道“阮哥,其实赖我,要不是小余他们踩着树枝让那鳖孙察觉,小书也不会贸然反抗。” 就当王哲以为自己的解释又石沉大海时,后座终于有了回应,“有勇无谋的家伙,脾气比谁都倔,也不知道随谁,说两句软话还真能把他扔下?” 回想小崽子当时既不解释也不道歉的模样,在阮汉霖看来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阮总,咱们上山时也看到了,周围荒无人烟,开这么久都没到岔路口……您看要不要派人接小书下来?” 小张见老板语气略微缓和才敢开口,本来自己今天失职就惹他生气,若不是王哲先开口,他是万万不敢触霉头的。 迈巴赫从主路旁边的岔口驶出,得到通知提前抵达的救护车已经整装待发。阮汉霖看着医护人员接过阮与墨,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儿。 阮汉霖转头嘱咐王哲“你等会去接他下来,直接送回家,让张姨给他煮点吃的,但别告诉她小墨的事儿。” 他像是想起什么,叹口气继续“别给他吃太油腻的,然后洗澡的时候你在浴室外边等着,过几分钟叫他一次,防止他晕在里边。” 救护车那边已经催促阮汉霖陪同上车,他加快语速,“睡觉的时候床头灯开着,你在床边陪他睡一晚。” 王哲觉得带孩子可真不容易,而他阮哥一下子还要带俩。他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他转身换了辆顺手的车,把迈巴赫的车钥匙交还给司机。那破车真是又贵又难开。 其实从阮与书出仓库门,王哲就看出来阮汉霖并不是真正的怪他。他在拳馆经常做老板的陪练,要是在气头上一拳都能把192的他掀翻在地。 那轻飘飘的拳头就是在等小家伙的解释,偏偏孩子也真是倔,不愧是老阮家的种。 原路返回车窗两边景色越发荒凉,王哲觉得如果自己走这夜路都发怵,更别提孩子了。转弯后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王哲的视线中,可那人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书?小书?你怎么了?” “哲哥?我不小心摔倒了……是不是……让你来找我了?”阮与书想问问是不是大哥让他来找自己,可那人说不是自己的大哥了。 “对!你也别记恨你哥,他也是被小墨的样子给吓着了。你说逃命咱也得讲方法,那么高的地方你把他推下去,多危险啊!” 王哲一边唠叨一边扶起倒地的小家伙,只是小孩儿站起来就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几次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口不言。 原来在大家眼中,他就是无情无义弃手足于不顾的人啊。 见小家伙站在原地不动,王哲以为他还在跟他哥赌气,刚想上前去抓他回去却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第80章 被染红的夜晚 王哲因为工作原因对于血腥味道很是敏感。如果是那几个瘪孙的血,不可能远距离还飘散在空中。他快步上前借着车灯看清阮与书身前沾满的尘土,还有腹部被染色的泥污。 他惊恐地朝小孩儿身后望去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竟被血色染红,像要印证他的猜想一般阮与书站立不稳直直向后倒去。 “小书你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王哲见小孩儿痛到紧闭双眼也顾不得征求他同意,放轻动作掀开他的毛衣,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横亘在阮与书的腹部。伤口深浅目前无法确定,但看出血量也能猜测出凶险程度。小孩儿爬行导致伤口边缘的血肉外翻,饶是王哲这种见惯了伤病的都跟着冒冷汗。 副驾驶的阮与书整个人都斜靠在车门上,顾及着阮与书的伤口王哲脱下自己的T恤捂在上面,然后用安全带把人固定住。看着他摇摇晃晃意识不清,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耽误医治。 “靠!怎么都不接电话!接电话啊!” 王哲先是拨通阮汉霖的电话,希望他和医院那边打好招呼,可拨打两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还好和他同上救护车的还有小张,可小张的电话直接关机,气得王哲一把摘下耳机摔向挡风玻璃。 “那个的命是命,这个就不是命了?!特么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接电话!” 本来意识昏沉的阮与书听到身边不小的动静瞬间惊醒,他总是很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面对臭脸的王哲他也有一点怕。 “哲哥,对不起把你车弄脏了……呃……我没力气擦……你别生气……” “操!你别乱动。不用你擦,你大哥都会报销。你给我老实坐好,不要命了?!” 听到“大哥”两个字阮与书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安静地靠坐在副驾驶。王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闪过。 “哲哥你喜欢猫吗?要不你养饭团好不好?它很听话的。” 阮与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哥和小墨,不过想来自己对于他们应该是可有可无。剩下最担心的就是饭团,大哥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迁怒它呢? 给它找个家吧。 “现在别说什么猫不猫的,你给我坐稳了别睡听见没有?” “看来你也不喜欢它。没有喜欢它。” 阮与书不知是在说小饭团还是在说自己,它小小一只每天只会翻跟头和吃猫粮。都怪自己害了它,不然它还能做一只自由的小猫咪,也许它现在还傻傻地蹲在门口等着他回去。 早知道就不帮着张姨出来买莴笋,反正张姨心疼他,才不会怪他。 早知道就不带小墨出来,他就可以安心的在家里陪着小饭团玩逗猫棒了。 早知道就不信大哥的话了,他最会骗人了。 血越流越多阮与书越来越困,恍惚间他总能看到大哥和小墨在不远处笑着闹着,可他稍稍走近他们就越走越远,不论他怎么奔跑都追赶不上。 算了,这次就不追了。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他……他流了好多血。” 王哲抱着阮与书狂奔到医院大厅,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衬衫滴了一路。看起来妖冶鲜艳,好似鲜活的生命从盛放逐渐走向衰败。 看着一群医护人员围着阮与书,王哲想去寻阮汉霖告知他这边的情况,谁知他还没转身,手指就被冰凉的手拉住。 “哲哥……你别走……呃……我怕。”阮与书已经气若游丝,抬起手估计用尽所有力气。 “好好好,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 王哲纠结又着急,只好又拿起手机希望能联系上阮汉霖。 而另一边的阮汉霖也并不是故意不接电话,阮与墨半路突然抽搐,在控制他的过程中手机跌落到救护车的角落中,他毫无察觉。小张的手机在山上帮忙抱阮与墨上车时摔到地上,倒是没坏只是摔关机了。 一切既像意外,又似巧合。 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其实阮与书躺在平板车上被推向急诊的时候,大概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余光中就看到阮汉霖垂头丧气站在急诊抢救室的门口。 可当王哲真要去找那人的时候,他怕了。不是怕大哥看到他这副惨相,也不是怕他责怪打骂自己,而是怕他根本不会过来。 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如安静地躺在这里等待属于自己的结果。 医生调出阮与书的档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看了病人的档案他在一个月之前做完心脏手术,现在正是恢复期,你们这些亲属也太不负责。”医生越说越气愤,干脆把上面的信息指给王哲看。 “这样对他的术后恢复有很大影响……” “医生你就和我说能不能救活他!” 王哲箭步冲到医生面前,一米九二的身高很有压迫感。他里面光着膀子,外面穿着黑色皮衣,鲜血留下的痕迹若隐若现。看起来就像个地痞流氓,好像只要医生口中说出什么意外之类的话,他就要把人家生吞活剥。 “虽然没有伤到脏器,可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你们这些家属现在知道着急了,和我喊有什么用?” 王哲被医生批评得像只鹌鹑耷拉着脑袋,其实他也没喊,大概是平时大嗓门儿习惯了,忘记这是医院还是家高大上的私人医院。这顿骂他准备记到阮汉霖头上,毕竟是替他这个哥哥挨骂。 跟医生道完歉就看到护士拿着血袋走过来,半路却被另一个护士拦住,她们俩嘀嘀咕咕说几句,就把血袋又给拿走了。 “诶!你们干什么?不是给我们的吗?” “先生请您冷静,那个是供应手术室的。您放心我们马上会调血过来。” 听到护士的解释王哲也只能作罢,毕竟到了医院这种地方,轻重缓急都要听医生的安排。他回到阮与书身边看着面无血色的小家伙紧皱着眉毛,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目前腹部的伤口虽然包扎却并没有缝合,他的心揪做一团。 如果今天晚上他晚到一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他现在才知道小孩儿为什么不解释也不肯出声,即使阮汉霖的力道再轻,他虚弱的身体也是禁受不住那一拳 第81章 还是想见他 “小书你再忍忍。” 阮与书的头偏向床边,“哲哥,我好冷……好冷……” “哲哥给你把被子盖严实。盖上就不冷了。”失血状态下阮与书的情况不乐观,王哲挤进医护人员中间拉住小孩儿冰凉的手。 “哲哥你和我说说话吧……我有点怕……” 大量的失血让阮与书眼前发黑,鼻间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在这个味道中他送走了父母,还在这个味道里获得过重生。而此刻他满心只有惧怕,王哲在床边至少让他有点儿安全感。 “好,哲哥和你说话,说点儿什么呢?就讲讲我第一次见你就把你逗哭的事儿吧!”王哲似是忆起趣事,语气中带着笑意。 王哲絮絮叨叨地讲着,也不知道阮与书有没有听,但是至少可以让他知道一直有人在陪着他。 终于又见到那个护士回来,只是她两手空空与别人低声私语,眼神飘忽不定地偷瞄着阮与书的病床和病床边站着的大块头。王哲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们这儿的血什么时候送过来?等着呢!”年轻护士脸上略显焦急。 “啧。阮先生的弟弟要手术,你懂的。”年长些的护士露出个“你都懂”的表情。 “不是不一定要手术吗?备那么个单位的血还不够?” “嗐!有备无患。阮先生那边谁敢怠慢!” 王哲这才听明白,原来不是血库储备不足,而是被拿走的血在保另一个人的命。可这里躺着的难道不是他的弟弟吗?一母同胞怎么就可以偏心到这种程度?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躺着的也是阮汉霖的弟弟,你们快点儿把血给我送过来!听见没有!” 俩小护士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她们甚至要仰起头才能看清这位暴怒的家属,他衣着怪异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先生您冷静一点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可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年轻护士想安抚家属情绪,却畏惧王哲的身高压迫不敢上前。 “我等个屁!你是不是怕我交不起钱?老子有钱!三分钟之内我要是看不到送血过来,老子拆了你们的破医院。” 被上下打量几遍,王哲读懂其目光中的深意。私立医院又怎样?还不是远洋旗下的产业? 俩小护士面面相觑,她们只觉得是家属急红眼在胡诌,如果真是阮先生的弟弟又怎会被撂在一边,他甚至都不来看一眼呢? “哲哥,别打架……” “还有你,给老子闭嘴!都什么样了?还管闲事呢?今天我不把血给你拿来,我王哲俩字倒着写!” 王哲也是性情中人,路见不平他做不到袖手旁观。老板又如何?大不了不干了! 但听着阮与书嗓音嘶哑,还不停地朝他招手只能暂且压制脾气。好声好气再给小护士说最后一遍他只等三分钟,这种事上行下效,上面等着溜须拍马她们也决定不了什么。见到这个大块头好像不是在说说而已,她们只好硬着头皮向上面请示。 王哲大步返回到阮与书病床边,“别怕小书,马上就好。不怕。” 王哲嘴笨不会安慰人,他还是尽力地安抚小孩儿的情绪。看着他消瘦的身躯和如纸的面色心里泛起阵阵酸楚,一母同胞亲兄弟,哪怕孩子以前犯错,难道他就一辈子不值得被原谅吗? “哲哥,抱抱我吧。” “啊?哦!好好!” 王哲弯下腰轻轻搂住小孩儿的肩膀,生怕弄疼他,阮与书能感受到一丝属于身前这个男人的温度。他的胸肌很结实,胳膊也很粗壮,仔细回想大哥好像也有健硕的肌肉,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以为再也不用被人欺负。 可是他又骗了他。 阮与书无力地扯扯嘴角,坏大哥怎么总是喜欢骗自己啊? 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可还是想见他一面。 阮与书想努力搭到王哲背上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小孩儿就好像睡着了,没有一点儿动静,显然他已经等不到那三分钟了。 “医生!医生!我特么和你们说送血过来!你们听不懂是不是?叫阮汉霖过来!你们这群庸医。”王哲双眼猩红冲向最近的医生。 “先生您冷静,您先冷静。” 一群人涌到阮与书的床边,可小孩儿却还是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王哲也顾不得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和旁边保安的阻拦,在急诊大喊着阮汉霖的名字。 他知道,小孩儿还是想见他那个偏心不负责的大哥。 “王哲?王哲你怎么了?你们先松开。” “快去叫阮哥过来,快点儿。小书受伤了现在昏迷不醒,需要输血你替他求求阮哥,就算可怜可怜他。” 小张刚替老板拿回遗落的手机,折返回来时看到有很多个王哲的未接来电。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不知何时关机了,开机后蹦出的也都是王哲的未接来电。 小张猛地意识到可能出事儿了。 可拨回去都是无人接听状态,直到路过急诊科听到王哲粗犷的大嗓门儿。 阮汉霖的手上还沾染着阮与墨的血,下属递来湿巾他也只是随意地擦了擦。 阮与墨的检查目前刚做完一半儿,初步确定左腕骨裂无名指骨折,头部的检查正在做,如果颅内出血量大就要马上手术。 “阮总,张助的电话。” 阮汉霖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手机,小张的声音穿透身旁的嘈杂,一字一句传到阮汉霖耳中,明明是很轻易就可以理解的句子,他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你先留在那儿,小墨这里离不开人。” “可是阮总……” 小张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就匆匆挂掉电话。阮汉霖死死攥着手机,他只能不停祈祷小墨的检查能有个好结果,如果需要手术,家属就要在外面等待签字…… “阮哥怎么说?” “阮总说让我们先守在这里。”小张看着王哲面色铁青,也只得实话实说。 “操!这个混蛋!他究竟把小书当什么啊?!” 第82章 去他的老板 随着时间地流逝,输上血的阮与书脸色却无明显改善,也没有转醒的迹象,王哲抓着医生的衣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身体虚弱又失血过多,缝合伤口时小孩儿才悠悠转醒。明明疼到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儿,可在看到小张的那一刻眼中还是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大哥……大哥呢?” 阮与书声音嘶哑到小张不忍心听,他犹豫良久编织出一个谎言,他不知道是对是错,可是他无法狠心地将阮汉霖方才的话,复述给病床上的小孩儿听。 “阮总马上就过来。” “好……马上就来了……”阮与书对着小张礼貌地笑了笑,似乎在感谢他的回答。 皲裂结痂的嘴唇再次冒出血珠,护士用棉签替他轻轻擦拭,她惊觉方才缝针都忍着没哭的坚强小伙子,此刻竟泪流满面,这一幕与他嘴角挂着的笑意格格不入。 “怎么还不来啊?” 阮与书再次偏过头一脸希冀地盯着小张,被盯了几秒钟的人最终还是决定将谎言进行到底,他无法直视那双真挚的眼睛。若此刻实话实说,告诉他阮汉霖在等待阮与墨的检查结果的话,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可能是需要缴费,还得签一些须知之类的耽误了,他刚才接完电话就说马上过来了。”就连旁边的王哲都不忍再听,扭过头怕小孩儿看出端倪。 “怎么这么久?怎么总是让我等这么久……好累啊……” 任谁都看得出阮与书在硬撑着,他在等那个不知道是否会出现的人。如果阮与墨那边检查结果并无大碍,也许阮汉霖会过来的吧?但退一万步讲,如果需要手术,他是不是真的不来看阮与书一眼呢? 王哲和小张谁也不敢开口,生怕击碎阮与书最后的期望。 “他不会来的。我知道他不会来了” “唉……真的好孤独……怎么总是我一个人啊?” 阮与书声音很是微弱,可传到王哲和小张耳边震耳欲聋。原来他都是知道的,知道阮汉霖也许根本不会来,也知道方才只是个善意的谎言,更知道自己是不被偏爱的那一个。 “我好疼……好累……” 说完这句话阮与书长舒一口气,坚持这么多年终于能休息一下。随即监护器上的数值也随着他的叹息急剧下降,眼角的那滴泪滑落没入鬓角,只在脸上留下两条不明显的痕迹。 “医生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医生!” 走廊尽头由远及近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阮汉霖再三确认阮与墨只是轻微脑震荡后,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等不及伤口缝合,只能先嘱咐保镖看护几分钟。 “阮与书人呢?小张你先过去小墨那边。” 蹲在地上的王哲缓缓起身,看向他曾经尊敬又崇拜的男人,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一句关心,只是冰冷的问“人呢”? “阮哥,我以前特别崇拜你。觉得你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摆平。” 阮汉霖眉头紧皱听着王哲不着边际的回答。 “但现在看来啊,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去他的老板!去他的偶像!王哲永远忘不了阮与书最后由期盼转变成万念俱灰的眼神。 “王哲你别胡说。阮总小书目前在抢救,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太好。我这就去小墨那边,有事我及时电话通知您。” 小张见王哲情绪激动紧忙打圆场,顺便表明此刻阮与书的情况。 “什么叫情况不太好?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会受伤的?啊?” 阮汉霖最后见阮与书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接到小张的电话时,也只是以为发生剐蹭皮外伤之类的。 怎么就突然进了抢救室了? 就在他还在等待王哲的答案时,那人从椅子旁边的地上捡起两件衣服。更准确地说是浸满鲜血的黑色毛衣和灰色衬衫,穿到起球的廉价毛衣正是阮与书的,本就破旧的毛衣下摆位置却出现一道很长的口子。 “阮哥,你知不知道他从破仓库出来的时候,肚子上就已经被划了道十几公分的伤。”王哲似是不忍回想,却还是咬着牙,“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地上爬,那么长的血道子啊!” 望着王哲通红的眼圈,阮汉霖脑海浮现出他描绘的画面。如果今晚他一时气急,没让人去接他呢?他的后果会怎样? 他不敢再想。 大概是太过紧张又或者是刚才跑得太急,阮汉霖眼前一黑,若不是等着挨骂的王哲正盯着他,肯定得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虽说王哲一时上头骂得爽,但毕竟人家是他的衣食父母,见阮汉霖有低血糖的迹象他“噌”地起身,准备去叫医生来看看。结果衣角被人扯住,低头看去阮汉霖的脸色确实很差。 “你去帮我买瓶功能性饮料。” “那么麻烦干啥,我给你整瓶葡萄糖。” 被踹一脚的王哲灰溜溜地去当跑腿,见人走远阮汉霖抬起手,在王哲衣服上摸到的是小崽子的血。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破旧的毛衣上,鲜血混着泥土形成脏污遍布前襟,那道口子边缘有点卷边儿,大概是爬行的时候拖拉造成的。 阮汉霖双手颤抖地拿过洗得发硬的毛衣,其实他给小崽子买过不少新衣服,件件柔软舒适可他就是不肯穿,还说什么以前的衣服穿着舒服,新衣服要等开学再穿…… 回想着几个小时前自己严厉的态度,还有阮与书无助的眼神,记忆中他好像嗫嚅着可当时情况混乱根本听不清。 其实阮汉霖不怪王哲恶劣的态度,他越是这般说明阮与书当时的情况越糟糕,还要感谢他及时把小崽子送到医院。 如果自己当时能细心点儿或者态度和蔼些,阮与书是不是就敢坦言自己也受了伤?不禁让阮汉霖想起小崽子吃坏肚子那次,折腾到脱水都不敢吱声。 明明知道小崽子怕黑还把人扔在山上,阮汉霖紧紧攥住毛衣的袖口,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独自在山上的那段时间他又在想什么呢? 第83章 自大又虚伪 “阮哥,他在进抢救室之前就盼着能见你一面,他就那么硬撑着等你,你咋就不能来看他一眼?” 王哲提着饮料和面包回来时,就瞧见阮汉霖拿着阮与书的毛衣发呆。他相信他是在乎阮与书这个弟弟的,只是总比阮与墨差上一截儿。 “实在不行,就当可怜可怜他,早点给他输血也不至于这么严重。阮哥,小墨是你的弟弟,难道他不是吗?” 难得铁汉王哲也有如此柔情一面,阮汉霖从毛衣上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铁汉下意识地闭嘴。毕竟以阮汉霖平日的脾气,怎能容忍外人议论他的家事? 只是这次王哲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怒骂或者拳脚,而是听那人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意思?启明的血库怎么可能……” 混迹商场多年阮汉霖又怎么会不懂这点儿弯弯绕,即使阮与墨那边不一定到做手术的地步。可只要一切以他为先,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出错甚至还可以邀功。 “去查从哪儿起的头,什么时候启明已经可以把人命分成三六九等了?!” 阮汉霖嗓音低沉却又像夹杂着冰碴,听得王哲脊背发凉,原来他真的并不知情。眨眼间王哲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拳重击在木质沙发的边缘,抬起时已经能见到清晰的血迹印在深红色的木头上,可想而知这一拳用了多大的力道。 眼看着骨节处渗出的鲜红慢慢汇聚成血珠,最后滴落在阮与书的毛衣上消失不见。 “阮哥你……去包扎一下吧?” “阮哥?” 任由王哲如何苦口婆心阮汉霖就像没听见,只是伸手接过饮料喝下半瓶,然后继续当他的雕像守在抢救室门口。 太疼了。 包扎手上伤口时阮汉霖毫无感觉,疼的是他觉得心被剥成两瓣,鲜血淋漓下是他两个弟弟昏睡的模样。 凌晨三点阮与书终于被推进病房,他的脸色几乎要融进洁白的床单。 “阮先生,术后切记不可再让病人情绪起伏太大,更要看管好不能再受伤,这两次手术间隔太近要好好休养。” 见阮汉霖默不作声,战战兢兢的医生以为是自己多嘴,可术后须知必须告知家属。 见状王哲拉过医生的袖子,“大夫你和我说吧,到时候我再让家里阿姨在生活上注意。” “稍等,我再最后和阮先生说一下。”医生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阮先生的弟弟,叫病人太生疏,叫名字简直是找死,他酝酿良久,“小少爷腿上的手术恐怕要推迟些。”他想要进步。 阮汉霖听闻至此终于有点反应,他双拳紧握嘎嘎作响,包扎好的纱布下又渗出鲜红。 “推迟多久。” “这要看小少爷的恢复情况,至少要到四月份。”医生认真给出答案,只是阮先生依旧面无表情,他也不敢再过多解释其中原因。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仪器滴答作响在静谧的空间中尤为刺耳,阮汉霖缓步上前,怔愣地看着几个小时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阮与书,此刻了无生机地躺在这里。 听到医生适才称呼他“小少爷”,阮汉霖心头泛酸,小崽子也许六岁前确实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少爷。 后来呢? 后来阮汉霖也成了“罪魁祸首”。 他想伸出手摸摸阮与书的脸,小崽子脸上还残留着脏污,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王哲描述的画面再次跃然脑海,他的宝贝在地上爬啊…… 阮汉霖扯出湿巾轻轻地擦拭阮与书惨白的小脸,边擦边轻声道“阿书是不是生哥的气了?” “哥昨天晚上被你们俩给吓着了,都是瞎说的。” “对不……” 道歉戛然而止,这些年阮汉霖在商场与人虚与委蛇,口不由心身不由己。他深知自己的虚伪,以至于即使是道歉也都是在小崽子昏睡时。哪怕处于清醒,也要捂住他的健全的右耳。 高傲自大的阮汉霖,知错却不允许自己弯腰,可真是个混蛋。 “等你醒了,哥再给你道歉好不好?” “快点好起来吧。” 阮汉霖抓起小崽子的手抵在额头,他怀疑自己抓住的是根冰柱,马上就要插进他的心里。 “哥总是食言,我发誓以后再让你受伤就……” 当李文早上刚踏进医院大门,就得知院里高层大换血的消息,紧接着他就从护士口中听到更劲爆的……阮汉霖难得来医院没有半夜给他打电话,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该臭骂他一顿。 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看到姓阮的守在小书床边,他选择率先去看看小墨。还没等进门就听见里面玻璃破碎的动静,推开门小张正在收拾满地玻璃杯碎片。 “怎么了?又发什么脾气呢?” “文哥你来得正好,我要去见阿书。” 阮与墨像见到救星,他想撑着起身可刚仰起头就猛地眩晕,不可抑制地趴在床边干呕。 “小祖宗,你别乱动。你是福大命大,四五米高摔下来只是骨折和轻微脑震荡。”李文刚听说的时候,吓都要吓死了。 “阿书是不是受伤了?我摔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在上面是不是被秃子打了?” 李文不在现场无法确定当时情况,单单以阮与墨的神色看来,昨晚的情况应该很是凶险。 阮与墨忽然面色凝重,李文出于职业反射以为他哪里不舒服,结果小家伙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说道“不会是我哥他打阿书了吧?” “文哥你快去告诉我哥,不关阿书的事儿……是我自作聪明以为能保护他。” 病房内正处于焦灼状态,回家换完衣服的王哲恰逢其时闯入画面,手里还提着帮小张带的早餐,顺便听清阮与墨的澄清。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们打草惊蛇营救不利,等阮哥冷静下来我会去负荆请罪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王哲还想给自己留条小命。 “你承认了,那就是你的错!不关阿书的事儿。” “嘿!小兔崽子把我卖得也太快了。放心我和你哥说过了,是我手下的人当时发出的动静,才让你们深陷险境,他不会怪小书的。”解释完王哲淡定地喝着豆浆,想想能有什么将功补过的机会。 急得像无头苍蝇的阮与墨终于安静下来,他行动不便只能拜托李文替他去看看阿书的情况。 第84章 大哥的朋友? 李文心情沉重地走到阮与书的病房门前,依旧透过玻璃看清阮汉霖趴在床边,似乎握着阮与书的手。温馨一幕落在李文眼中,却别有一番深意。 “咔哒” 听到病房门被打开,阮汉霖抬起头转身见来人是李文,他直挺的腰又弯下去。 “我刚从小墨那儿过来。” “嗯。小张给我发消息说他闹着要过来。”阮汉霖揉揉酸胀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无奈。 “他让我带话给你。”李文压低音量像是怕吵醒熟睡的阮与书,“他说是他故意冒充阮与书,只是希望那些人不要伤害小书。” 听到这里阮汉霖的头更疼,昨晚还说小崽子有勇无谋,现在倒好又来个无勇无谋的。 “也就他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馊主意吗?绑匪信了。你不是也信了吗?” 阮汉霖能接受王哲狂风暴雨式的实话实说,但他接受不了李文这种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 “绑匪信小墨的话,认为他就是阮与书。你则是虚无的经验主义,觉得躺在这儿的人故意拿小墨当挡箭牌。” “李文你别以为咱们是朋友,你就可以这样和我说话。”阮汉霖满眼红血丝,却丝毫遮挡不住他眼中的怒气。 李文顶了下腮无所谓地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轻缓地放在床头柜上,“朋友?你这语气有把我当朋友?我是启明的心外主治医,充其量算是你的下属吧。” “但从这一刻开始,不是了。”李文指了指工牌,对着阮汉霖露出“礼貌”的微笑。 “威胁我?这辈子敢威胁我的人还出生呢。” “威胁?我可不敢。但是我听完护士们的八卦却敢断言,昨晚后来被送到医院的阮与书,等待输血的也肯定是阮与书,如果我没猜错,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扔在山上。” 自诩好脾气的李文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他与阮汉霖相交十数年也就认识阮与书十数年,这孩子的脾气秉性他都再清楚不过,偏偏他的大哥却不信他。 阮汉霖站起与李文对视,他以身高的优势形成绝对压制,“我当时的确很生气,我是气他擅自做主反抗,我哪怕任掏赎金也肯定会护他们周全。” “王哲明明已经说过,是你们的人出了纰漏,你为什么还要留他在山上?!” 面对李文的质问阮汉霖像泄了气道“你知道当时画面给我的冲击吗?就像十二年前的那天重演……” 阮汉霖突然拄着床栏弓着腰,另一只手捂在腹部,神色痛苦。 “胃疼?” “行了,你去楼下餐厅吃点东西,我在这儿陪着小书。” 李文这才发现阮汉霖手上缠着纱布,透出的血渍经过氧化呈现暗红色。 忍过一波绞痛,阮汉霖拿起工牌塞给李文,“收起来,别等小崽子醒了以为我欺负你。” 阮汉霖上学时就是出了名的高冷臭脾气,这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最大程度的软话。李文在进门前很气愤,可适才在阮汉霖说起昨晚的事时,瞧见他眼底透露出恐惧,这种情绪很少能出现在叱咤风云的阮汉霖眼中。 “快去吃点儿东西,你那破胃你又不是不知道。”散完火气的李文回归正题,俩小的住院,老的再倒下阮家甚至远洋集团都要热闹了。 见阮汉霖摇摇头坐下,丝毫不听劝,李文的火气“噌”一下又直顶脑门儿。 “阮汉霖你就作吧!非得像那次作进医院……” “李文!他动了!” 李文的讨伐还没结束就被阮汉霖的大嗓门儿打断,他上前仔细看看机器上的数值后瞥了阮汉霖一眼“废话,不醒还一直睡啊?” “呸呸呸!别乌鸦嘴!”向来唯物主义的阮汉霖突然迷信起来。 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中阮与书终于睁开眼睛,身体上的疼痛让他不禁蹙眉。见床边有人,阮与书喃喃着“李文哥,现在几点了?” “阿书,现在早上八点二十。”阮汉霖率先抬腕看了眼时间。 “啊?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李文哥,小墨怎么样?”阮与书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却意外发现没有扎滞留针的手被人攥着,他想挣脱却因体力不支以失败告终。 “宝贝,小墨没事儿。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等你们身体都好一点儿,再让他来见你。” 阮与书趁着男人不注意,终于让自己的手重获自由。 “你拉我手干什么?还有不要叫我宝贝,我认识你吗?” “宝贝,哥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昨晚都是哥不好,不该把你留在那儿。” 阮汉霖的声音听得李文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在家哄自己的大儿子都没有这么夹。 “李文哥,他是谁啊?我哥的朋友吗?” “啊?谁?他吗?” 阮与书眼中的疑惑不像是装的,李文指向阮汉霖与之确认,后者则是满脸震惊。 “阿书我是……”阮汉霖激动反驳,只可惜被李文利落地打断。 “不是,他是我朋友。我刚才有点儿忙,就让他来帮忙照看你一下。”李文牢牢扯住阮汉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听李文介绍完阮与书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哦。” 阮与书的感谢让阮汉霖原地石化。 他的阿书怎么了? 怎么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不认识自己了? 可为什么会认识李文呢? “小书你刚醒,我让你主治医来看看。” 说着李文装作不经意地把阮汉霖拉出病房,显然某人还没从震惊中清醒。 “为什么?他好像不认识我了?可为什么认识你?” “很简单,选择性遗忘。就如当年小墨无法接受那场车祸惨烈的现场,潜意识对他进行保护,让他忘掉当时情景。” 李文犹疑两秒继续开口,“而阮与书之所以忘记你,大概是你带给他的痛苦已经超出承受范围。” 李文的解释也超出阮汉霖的接受范围,他欲冲破阻拦去小崽子床边,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哥哥。 眼看着拦不住一意孤行的阮汉霖,李文用只有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强行唤起他痛苦的回忆会怎样?” “他会死的!” “他不是阮与墨,被包裹在爱里长大,可以坦然接受十二年前的意外。” 第85章 他叫林大富 “李医生这是昨晚的检查项目和报告,我确定小少爷头部无异常状况。” 听闻阮与书发生记忆紊乱,昨晚的主治医生迅速调取所有的检查结果又逐一排查,确定不会出现误诊情况才敢拿给李文。 “好,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阮先生、李医生我先去查房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直到看见那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李文才发出细不可闻的冷哼,阮汉霖只以为是他与同事间关系不洽。 没想到李文是冲着他来的“小少爷?啧!老孙的眼神真应该去眼科看看,有这么寒酸的少爷吗?” “李文你有劲吗?老跟我夹枪带棒的。” “那我和你说点儿有劲的?” 看着故弄玄虚的李文,阮汉霖不想再与他废话,转身想进病房却被他严严实实挡住去路。 “让开。” “不让。” 李文态度坚决,顺手把一张纸甩在阮汉霖胸前。上面的专业术语和各项数值让他摸不着头脑,纠结半天选择就近原则低声问“看哪儿啊?这些都是什么?” “鼓膜是人体容易自我修复的器官,曾经有人在第一次鼓膜穿孔后未能完全康复,但第二次受伤意外使得它自我修复成功。” 阮汉霖隐约明白李文的意思,他猛地抓住白大褂的衣襟面露惊恐“你的意思是小崽子又受伤了?难道说那些畜生……” “你可真会抓重点。”李文发现在面对阮与书的问题时,阮汉霖的智商时常处于盆地,“当时我们只是进行简单处理,之前几次复查结果也都不错,现在已经完全愈合。” “那……这是好事啊。” 可真的是好事吗? 阮汉霖仔细回想细节,对上李文询问的目光后得出骇人的答案,“不对,可他还是听不见。至少前天一起吃饭时,我坐他左边,他听起来还是很吃力。” “这就是症结所在,如果不是生理问题那就是……” 李文回想起之前带阮与书进行的系统性心理评估,当时总隐隐觉得不对劲儿,现在从选择性失忆能看出,他的防御机制从那时就开始显现。 阮汉霖慌了,如若小崽子十年八年想不起自己可怎么办? 见阮汉霖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李文只得临危受命去探探阮与书的口风。 “我哥?他不是出差了吗?” “昨天?昨天是哲哥带人去救我们的。” “他就是鼻梁很高,双眼皮眼角下有颗痣,嘴唇不薄不厚适中……怎么啦?” 阮与书对于所有事对答如流而且听他对“他哥”的描述,尤其是那颗痣,妥妥地就是在描绘阮汉霖。 他在潜意识里虚构一位不会让他受伤的“哥哥”,于是“哥哥”有没有实体便不再重要。 “你让我进去!我就看他一眼!我不吱声总行吧?” 阮汉霖显然是做出最大让步,偏偏李文还是不肯让路,“阮汉霖你现在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只会让情况更糟。他现在受着伤,万一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事儿,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是啊。 那晚的河水冰冷刺骨,他们拥抱着都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暴躁的男人逐渐冷静下来,他满眼求助地望着李文,只希望能进病房看一眼。 不得不承认阮汉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宽肩窄腰身形修长,李文从没见过谁把白大褂穿出风衣既视感。 “进去少说话,最好别说话。记住,你是我同事,叫小林。” “知道了。快点儿快点儿。” 阮汉霖紧跟李文的步伐,戴好口罩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可他近一米九的大个头怎么可能被忽略。 阮与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大概是止疼泵的缘故目前并没有太强的痛感,闭目养神间听见有人进来。 踱步到床边李文轻声轻气地试探着“小书?睡着了吗?” “唔?李文哥。” “我以为你睡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昨晚情况紧急,阮与书的衣服全部被剪毁,那件让阮汉霖痛心的毛衣是王哲捡回来的。如今躺在床上的阮与书上身只有腰腹间的纱布和绷带,下半身也只剩了条内裤。 李文把手覆在阮与书的额头,一般来说术后出现低烧都是正常现象,可他非但没有发热反而额头冰凉冒着冷汗。短短一个月进两次手术室,再强壮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没事的李文哥,已经不疼了。小墨他真的没事吗?我很担心他。” “我还能骗你吗?早上我过去的时候他精神旺盛,正折磨小张呢。” 听到这儿阮与书扬了扬嘴角,小墨撒泼打滚的本领他是见识过的。视线偏移间阮与书发现了熟人,他对着阮汉霖笑了笑,“昨晚麻烦你了,我弟弟也住院了家里人忙不开。” 在他的潜意识中,外公外婆还有张姨如果得知小墨住院,肯定都会陪在他身边。所以李文哥是看他可怜,才让自己的朋友来陪护,真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呼叫我。”无视李文的眼刀,阮汉霖开始疯狂输出。 李文不能再让他自由发挥下去,于是打断道“不用不用,小书你跟我说就行,你哥让我帮你和小墨找俩护工,等他回来又是五顿海鲜大餐。” “李医生,这么个吃法儿不怕痛风吗?” 李医生自动忽略掉阮汉霖的咬牙切齿,“我医者自医。” 听着李文和他朋友你来我往,阮与书难得地露出笑容,有朋友可以打趣的感觉应该不错吧!他也好想体验一次,只可惜他没有朋友。 “李文哥,你朋友叫什么?” “你叫我小林就行。”阮汉霖再次抢先回答,他要给阮与书留个好印象。 昨晚人家看护自己一夜,阮与书觉得不知道全名有点不礼貌,“林医生,那你全名叫什么?” “他叫林大富。”李文也学会抢答了。 阮与书先是愣住两秒,硬是没想出要任何夸赞,“这名字挺好,听着就喜庆。” “估计给我取名字的人也这么觉得。”阮汉霖瞥向李文,展示了完美的皮笑肉不笑。 第86章 一直演下去 医院的走廊上阮汉霖回忆病房里阮与书明媚的笑,他许久未曾真心地笑过。直到这次忘记“阮汉霖”他才似乎真正做回自己,脸上浮现出少年时代特有的稚嫩青涩,而不是带着勉强和讨好。 “林大富!林医生!进病房前你是如何跟我信誓旦旦保证的?” “我来照顾他,他现在只当我是林医生。”阮汉霖摘下口罩,不是在与李文商量而是直接通知他。 “阮汉霖你有病吧?你每天不去公司了?其他医生忙得脚不沾地,就你闲得要死天天陪他在病房,他能不起疑心?” 面对李文连珠炮式的提问,阮汉霖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我可以线上办公,需要签字的让小张送到医院,如果需要去开会就告诉他是去手术了。” 听完阮汉霖精彩绝伦的解答,李文一度怀疑远洋是不是破产了? “你要是请不起护工,我来请。你不要把自己的自责愧疚强加在他身上,别折腾孩子了。” 眼看着阮汉霖要一意孤行,李文也不惯着他,继续冷着脸道“你现在有时间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出差的‘阮汉霖’。” 是啊。 阮汉霖不是‘阮汉霖’。即使真正的阮汉霖站在阮与书面前,他都无动于衷,可“出差”的阮汉霖总是要有回来的那天。 “我会雇人充当阮汉霖与他视频,就说他伤到头丧失部分记忆,所以记不清大哥的样子。”阮汉霖未雨绸缪着,李文提醒得对,做戏就得做全套。 “然后呢?” “然后让阮汉霖告诉他远洋要在国外建立分部,他需要在国外呆一段时间。只要他不看财经新闻,就可瞒天过海。” 不得不承认阮汉霖的计划是完美的。既给阮与书脑中虚幻的大哥形象找到实体,他又可以从阮家脱离出来成为林大富。 “如果有一天他恢复记忆,你要怎么应对呢?” “那一天到了再说。”阮汉霖的步子越迈越大,他想要甩掉身后问东问西的李文。 “如果是十年或者二十年呢?” 演三两天容易,但谁又能知道具体的时间呢?若如阮与墨那般整整十二年呢? “一直演下去。当年我既然能瞒着真相保护阮与墨十二年,就能为了阮与书一直演下去。”阮汉霖站立原地,转过眼神坚定地看向穷追不舍的李文,“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在他身边,什么角色不重要。” 李文面对这样的阮汉霖只觉得陌生,他是个商人趋利避害,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 “我能信你吗?我知道我是外人,说这些可能有点越界,但你之前向我保证过数次都不曾兑现,不然阮与书也不会躺在这儿。” “怎么?我在你那儿一点信任度都没有?” 阮汉霖清楚自己不应该用疑问句,应该是肯定句。之前的桩桩件件不仅伤害了小崽子,更是让李文在有关阮与书的事情上,对他毫无信任度。 “你要执意如此我也阻挡不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觉得他是个麻烦了,就给我送来。”李文面对阮老大这个犟种也是没招了,只能为阮与书多谋条出路,“反正我养李元宝也是养,养他们俩也是养。” 至于李元宝,是李文五个月大的儿子。 医院的餐厅距离住院部不远,阮汉霖打了两份菜准备送去病房。等他推开房门就瞧见张岚正满脸心疼的站在床边,观摩着阮与书,她是既不敢碰也不敢让他多讲话。 昨天晚上她在家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今早王哲去家里给阮家三位拿换洗衣服时,她才得知俩小孩儿受了伤。 而她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炖好两锅汤,分别是阮与墨喜欢的莲藕玉米排骨汤和阮与书爱喝的花胶鸡汤。至于阮汉霖,听王哲说他只是昨晚一夜没休息,张岚随手热了几个昨天早上的包子给他带来。 “你好,你是阮与书的亲属吧?” 张岚疑惑地望向王哲,不是说没受伤怎么脑子还出问题了?王哲此刻也一脸懵逼。 只有阮与书高兴地做着介绍“这是张姨,来给我送汤了。旁边那位是王哲哥,是我哥的得力下属。” “得力下属”四个字的评价,让王哲仰起高傲的头颅,下一秒对上阮汉霖带着杀气的眼神还是默默垂下头。 “你们好,我是李医生的朋友林大富。” “噗!” 王哲实在是没忍住,他知道取笑别人名字很缺德,但这别人如果是阮汉霖那就更好笑了。 没眼色的王哲被瞪N次后,后知后觉阮汉霖眼神中的深意,他拽着张岚道“张姨,你给小墨的汤还没送过去呢。” “啊?哦……可是小书这儿……” “没关系的阿姨,李医生让我过来帮忙照看小书。”阮汉霖朝着张岚使眼色,后者虽然不太理解却也盲目配合着。 “那行吧。小书,张姨就先去小墨那边,你好好休息,晚上我过来给你们送晚饭。”路过阮汉霖时,她还不忘嘱咐“汉……大富医生,我还带包子来了,你记得吃哦。” 再不出来王哲严重怀疑自己将因为嘲笑老板的别称,而被开除。 病房内终于尘埃落定。 阮汉霖准备给阮与书倒点儿汤,医生说他可以喝汤进补但要适量,阮汉霖先给倒了半小碗。 “林医生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烦你了。” 阮与书乐呵呵地拒绝阮汉霖的帮忙,至于为什么这么高兴,当然是因为张姨不仅来看他,还给他带了汤。 “不麻烦,我和李医生申请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啊?可是医院……” “医院隶属远洋旗下,也就是说阮先生是我的老板,亲自用心照顾老板的弟弟,到时候等着我的必是平步青云。” 说实话,林大富敢说,阮与书都不敢听。看着林大富双眼泛光,宛如升职加薪近在眼前,而康庄大道也铺到脚下一般。 “额……林医生我会和哥哥说你照顾我整晚的事,你不必……” “其实我需要钱,我家在偏远山区,全村就出我这一个大学生……” 阮汉霖口中林大富贫困且励志的故事,把小崽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骗完小崽子他虽然心存愧疚,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第87章 医院共进午餐2.0 这些年阮与书虽然生活上过得清苦,却也没有真正前往过贫困地区,在他的意识中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不过自打认识林大富,他就开始用手机搜索与贫困山区相关的信息,了解完他不禁心生敬佩。 在恶劣艰苦的生活环境中,他还能专心学习以优异成绩考上医学院,然后进到启明工作,其间辛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看着即使收入不错的林大富,每顿还是只买两个馒头和一盘青菜,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饱。殊不知启明的医生食堂是有免费餐标的,这人之所以拎俩馒头回来,是确定小崽子定不会让他饿肚子。 果然阮与书终究是于心不忍,他把中午张岚提来的三层饭盒往上前推了推,林大富十分有眼色地把餐盒规整地摆在小桌板上。等调整好床头高度后,他拎着自己的馒头走到沙发边自顾自地吃起来。 “林医生,咱们一起吃吧。张姨带来很多菜,我自己吃不完的。”阮与书见他误解自己意思,只好出言邀请。 对面的人显得受宠若惊,连连拒绝道“不用,我吃这个就行。要是让你哥知道……” “我哥人很好的,不会在意这些。我吃不完的话,张姨该唠叨我了,你就当帮帮忙。” 阮与书的嘴角挂着灿烂的笑,阮汉霖不知道此刻在他心中“大哥”是什么样的形象。 人很好吗?真的吗? 那为什么他会痛苦到忘记真正的‘阮汉霖’? 小崽子总是温柔地包容所有人的不堪,他明明见不得林大富吃得不好,还抛出这种善意又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见林大富还在犹豫,阮与书掀开每个餐盒的盖子念念有词道“西红柿牛腩、芹菜虾仁、鱼香肉丝都是张姨的拿手菜,保证你比你在外面吃得要正宗。” 阮与书开启美食诱惑模式,果然林大富带着他的馒头和青菜过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把青菜放到小桌板上算是加餐。 自认为美食诱惑成功的阮与书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不过他低估了那道伤口的威力,胳膊刚动弹牵动腹部肌肉惹得他冷汗直冒,失血后虚弱到他拿筷子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呃……” 听到急促的抽气声,林大富还哪有心情吃饭。他顺手拿过小崽子手中的筷子,夹起块牛肉送到他嘴边。 眼前的黑雾还没散尽,阮与书就闻到浓郁的肉香,见林大富要喂自己吃饭,他下意识地想拿回筷子,结果就是抻得伤口更痛了。 “别乱动,我喂你吃。” “我自己可以,我再试试。”说着阮与书竟想把仰靠在床上的身体坐直,吓得林大富魂不附体。 “小祖宗,你别乱动。我既然选择溜须拍马这条路,你就让我一条路走到黑吧。” “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听把旁门左道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软烂的牛肉被送进嘴里,阮与书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林大富见阮与书胃口不错,又夹起虾仁和芹菜递到他嘴边。可能是刚才牛肉块头太大,阮与书像只小仓鼠似的不停咀嚼,又不想让举着虾仁芹菜的人等太久,就勉强自己咽下去,毫不意外地把自己噎着了。 “快快快,喝口水。慢点儿吃,我又不和你抢。” 林大富为了不让阮与书吃得太着急,索性就和他聊天来分散注意力,“这不是什么旁门左道,我小地方出来既没人脉也没资源,不靠自己机灵点儿,恐怕混得连饭都吃不上。” “怎么会?你这么年轻就进到启明当医生。”阮与书是不是撒谎,阮汉霖一眼就能看穿,这句夸赞看得出是真心实意。 “年轻吗?都三十了。” “三十岁不老啊,我哥也三十岁。” 林大富夹好的牛肉从筷子上滑落,他心虚地开始用勺子盛汤,“我怎么能和阮先生比,我也就是混口饭吃。” 对面阮与书瞪着眼睛听得认真,林大富开始唠起家常,“家里还有俩弟弟要读书,我生活上要节俭。” “你也有两个弟弟?那和我家里一样。李文哥和你说过吗?我还有个弟弟。” 阮汉霖能感受到阮与书的变化,他的眼神不再怯懦,对人也不再有防备,真的像是在爱里被浇灌出的向日葵,哪怕伤后虚弱却也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听说过。” “我弟弟可听话了。比我乖多了。”阮与书顺着林大富的话,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是吗?那我有幸也要见见阮家的另一位小少爷,不过看样子你也挺乖的。” 阮与书自然没听出林大富是在套他的话,他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我就经常打架,有时候被叫家长大哥还很不耐烦。” “他会去吗?” 林大富的筷子又送到阮与书嘴边,小崽子边嚼边答道“会,但是他会在老师面前很凶地说我,回去又带我去吃好吃的。” 真的会去吗? 阮汉霖的记忆中,因为阮与书去学校的次数寥寥无几,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他进局子。 “他一般都带你去吃什么呢?” 阮与书思索良久,皱着眉头似乎没有正确答案,最后只是悻悻地回答“蛋糕吧,红色的。” 红色的蛋糕。 红丝绒蛋糕的画面从阮汉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天被打翻在的蛋糕最后被阮与书捡走,滂沱大雨中他似乎依旧拎着蛋糕盒子。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款蛋糕叫什么。 “等你身体好了,我也请你吃蛋糕好不好?” “啊?不用不用,你还要给弟弟攒学费,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阮与书有点儿不愿意再张嘴,应该是吃饱了。林大富收拾干净桌面又收起小桌板,林大富装作不经意,“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现在嘛……喜欢火锅。但是不能吃辣锅,大哥会胃痛。” 原来阮与书在潜意识里为自己塑造了被爱的幻境,在他记忆中他是被爱的。他用少得可怜的幸福瞬间替代那些被刺痛的记忆。 阮汉霖忘记自己是怎么在小崽子的注视下吃完那顿午饭的,只记得他笑意盈盈地说了句,“我哥的眼角下也有颗痣。” 第88章 深陷梦境 “这顿午餐不能白吃。” 阮与书盯着被林大富洗干净的餐盒,一时不知道他是何意思,“啊?一顿饭而已,你不是已经洗好餐盒,这样就可以。” 望着林大富的背影,阮与书摸不着头脑地蹙着眉,等到那人端着热水回来时他还是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子被掀开…… “不光要把餐盒洗干净,把你也得洗干净。” 阮与书的反抗十分有限,他现在腹部不敢用力,就连挥胳膊这种动作都很难完成,只好拽着林大富的白大褂下摆,可完全不能摆脱他的上下其手。 “不用不用,你帮我把被子盖好……” “我算是你半个护工,不让我洗,难道你准备让那位姓张的阿姨洗吗?”说话间,林大富已经把阮与书抓着衣角的手给掰开,按在床上怕他不老实,只好暂时用膝盖抵住。 阮与书渐渐老实下来,虽然张岚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可如今还要她帮忙擦洗身体的话,还是很难为情的事。 抚摸着阮与书血管尽现的的皮肤,林大富的手都在颤抖。每次用毛巾擦拭他都下意识地收起力道,生怕弄疼他。 他的宝贝短短两个月经历两次手术,后面即将还有第三次,如果有可能阮汉霖愿意替他受苦。 擦背的时候阮与书不能侧躺,林大富膝盖支在床沿让人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与上半身对比,下半身可就简单许多。温热的毛巾顺着两条大长腿一路而下直至脚踝,偏偏到腹股沟的位置,林大富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心一横,擦! “林医生,你很热吗?” “不热。” “可是你脸好红,是不是病了?”阮与书贴心地把自己的小手贴在林大富的胳膊上,温度正常看来是没生病。 林大富端着水盆以换水为由逃进洗手间,第一件事就是接几捧冷水泼到脸上。他心中暗暗自嘲,都已经三十岁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怎么就按捺不住。 待到他从洗手间出来,阮与书似乎睡着了。阮汉霖不知道还要扮演林大富多久,如果小崽子能感受到幸福,就这样陪着演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小张在公司开启新一轮面试,面试者当看到远洋集团招聘演员职位时,一度怀疑远洋是不是要成立娱乐公司。 更让他们怀疑的是其中有一条标明,应聘者必须眼角有痣。不出半天时间,业内开始广泛流传,远洋集团老总痛失所爱,欲寻求与之相像者,以慰相思之情。 就当大家都要夸赞其用情至深,意图莞莞类卿时,大家猛然发现要求应聘者性别男! 吃瓜群众恍然大悟,原来阮总好这口儿啊。 忙得不可开交的阮汉霖自然无心搭理这些花边新闻,如果吃瓜群众真信这些八卦的话,他阮汉霖已然三婚育俩娃,且有数个私生子。 见阮与书睡熟,阮汉霖叫来护工陪着。虽然他是名义上的护工,但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小崽子身旁,到时候这位护工就有用武之地。 “你就在这儿陪着他,如果醒了就说你是护士来查房,然后给我打电话。” “好的,阮先生。” 她还是第一次接到轻松又高薪的工作,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穿着护士服,看着有点儿像cosplay。 “你再扔?再扔我把你扔出去!” 王哲记不清是第多少次接住阮与墨向他投来的暗袭,枕头再被他扔几次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 输完液的阮与墨除头晕和后面缝合的位置有点疼以外,感觉整个人状态良好。他昨晚出血不止经检查是因为凝血功能较差,算是虚惊一场。 阮与墨如果身体允许定要和王哲大吵一番,就算躺在床上他也不示弱,“你敢吗?昨晚就是因为你们的失误,阿书才伤得那么重!我哥花钱请你们来找麻烦的吗?” “我告诉你,阿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没想出什么威胁的方法,但阮与墨自有办法,“我就让我哥,把你们都辞退!一个不留!” 王哲拎着枕头朝床边走去,床上的阮与墨发脾气时候无所畏惧,可看着一堵墙朝自己走来,还是默默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应该不敢在阮家的医院打人吧? “行了,省省力气吧。我挨完你哥骂还得挨你的,我是签卖身契卖给你们阮家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门外幽幽响起低沉的男音,对于王哲来说宛如催命符,“哟,准备去哪儿高就啊?” “嘿嘿,阮哥,我这不是逗孩子呢。”王哲从没学过川剧但变脸学得肯定到位,“阮哥你咋还当真了?” 见阮汉霖大步走进来,阮与墨也顾不得头晕猛地坐起身,语气难掩急切,“大哥你怎么过来了?阿书那边有人吗?”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下午王哲你去把我交代你的事儿办了。”阮汉霖又转头向阮与墨继续道“下午护工过来,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乖乖听话。” “放心吧阮哥,保证完成任务。” “知道了。” 二人答应得很爽快,阮汉霖终于能放松神经喘息片刻。眼前的阮与墨不说生龙活虎也算是精神头儿十足,听着他们吵吵闹闹他的意识越飞越远。 “哥,我不要住在那里!” “哥,我好冷,我想回家。” “哥,屋子漏雨了怎么办?” “哥,能给我也吃一口蛋糕吗?” 无数个不同时期的阮与书站在模糊的男人面前,无一例外他们都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阮与书都哭着跑开,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最后站立原地的只有年纪稍长的阮与书,他眼底映射出暴怒的脸,男人扬起胳膊却没有落下,而是转过头与阮汉霖对视着。 两张脸重合,男人熟悉的声音夹杂着阮与书的哭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恨他,他就该活在地狱。” 不是的。 不是的。 阮与书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来,下一秒他嘴角涌出的鲜血染红整个梦境。 “哥……我好痛。” 第89章 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被噩梦惊醒的阮汉霖大口喘着粗气,他顾不得其他,嘱咐阮与墨几句后匆匆离开。路上他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都说心有灵犀,他最怕阮与书是在向他发出求救信号。 “您回来了,小少爷还没醒呢。” 护工瞧着阮汉霖的状态就知道是一路狂奔回来的,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雇主信任?这也太侮辱她的职业信仰了。 “他一直在睡?” “是的,只是睡得有点不安稳。您回来前在小声地喊哥。”护工应答如流,生怕错过细节让雇主觉得不专业,毕竟病房里是有监控的。 眯了十几分钟的阮汉霖状态不算太好,昨晚提心吊胆熬整宿,之前又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让他此刻略显疲惫。 护工出去后,他把椅子尽量靠近床沿,手搭在阮与书的右手,这样小崽子睡醒他会第一时间知道,另一只手放在额头下面准备小憩一会儿 。 意识模糊之际,一声“哥”把他吓得魂不附体。倏地起身发现小崽子只是在说梦话,想来应该不是美梦,不然他为什么会流泪呢? “哥在呢,哥就在旁边。别哭了。” 靠近阮与书的右耳,阮汉霖轻声安抚,小崽子的右手竟直接拉住他的手,虚弱的小崽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虽说还是蹙着眉,好在没有再可怜巴巴的抽泣。 天边晚霞如一条红绸,想来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阮与书觉得手心热乎乎的,扭过头就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头在自己胳膊边,乌黑的发丝中白色尤其扎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小书,看张姨给你做什么啦?医生说不能太油腻,我就做了减油版的。” 阮汉霖睁开朦胧的双眼本想让张岚动静轻些,谁承想一抬头就瞧见阮与书已经醒了,正眼巴巴盯着自己。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好像有点儿累,不然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儿?或者在那边的沙发上?对于你来说可能有点短。”阮与书觉得他这样身兼数职,虽然能赚到钱可很难专心,而且实在是太累了。 “林医生,我这儿有张姨在,而且哲哥和李文哥有空也会过来,我觉得……”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睡觉,昨晚熬得太久,一时没控制住。”林大富率先道歉打断阮与书的决定,然后又满脸歉意,“你放心,我日后肯定尽职尽责能不能别辞退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资。” 见阮与书犹豫动摇,林大富趁热打铁,“我这月把工资转给弟弟以后,如果不再多一份收入,恐怕连吃馒头的钱都没了。” 病房内气氛逐渐焦灼,阮与书似乎还是想要辞退林大富,张岚关键时刻帮腔道“小书,你哥现在不在国内,我们找的护工他又不放心。我看林医生人不错知根知底的,你说是不是?” 林大富惨兮兮的哀求和张岚的助攻,让阮汉霖暂时保住护工头衔,看来得让小张加快进度,到时候‘阮汉霖’发话小崽子总不能再起辞退他的心思吧? 圆滚滚的减油版煎包躺在餐盘里,张岚特意做得猪肉白菜馅,猪肉也都是七分瘦三分肥的,就连煎时的油都用淀粉水代替。 她现在又给自己定好新目标,就是兄弟二人出院前她的菜单不重样,一想到他们吃到好吃的时满足的模样,就相当有成就感。 可不知为何,今晚的阮与书吃两个便不再动筷,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小书,是不是煎包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张姨去买。” “我今天吃完就睡,还不饿。张姨你做的很好吃,不信你问林医生。”阮与书匆匆甩锅,然后继续忍受着不适感。 阮与书反常行为又怎能逃过某人的法眼,林大富先是对张岚的厨艺赞赏一番,继而偷偷朝人使眼色,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目送着林大富送张岚出病房门,阮与书忍着疼痛挪动胳膊,把手捂在小腹。从昨天中午被绑到晚上进手术室,再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肚子明显呈现出不正常的鼓胀。 林大富折返时手里多个容器,被子被掀开,虽然小崽子穿着睡衣,他还是能捕捉到不正常的地方。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你乱动会扯到伤口,还是我来吧。” 阮与书见林大富先是去旁边柜子取来隔尿垫,然后弯腰准备接下来的工作,让他十分难为情,“林医生,能不能不在床上。” “不行。” “可是……我……我不想这样……” 怯懦的语气配上小崽子水汪汪的眼神,林大富怎么忍心拒绝,让人先忍两分钟,他转身出门给李文打去电话。 好在对面刚下手术,听起来十分疲倦,“我过去吧,他尽量别下床,最早也得明早抽完血以后。” “小崽子憋得难受,你别过来了,他在外人面前更不好意思。” “阮汉霖你现在是林大富,咱来谁是外人啊?搞搞清楚好不好?” 对面迟迟没动静,李文就知道自己的话刺激到某人,只好好言劝慰道“林大富就林大富吧,总比不认识你强。” 经过李文一番安慰,对方连呼吸都停滞了。 趁着还没挨骂,李文快速嘱咐,“你可以扶着他慢慢去卫生间,站起来时尽量别让他腹肌用力,你用胳膊架着让他借力,千万别摔了啊。” 连珠炮式回应后李文迅速挂断电话,以他对阮汉霖的了解,下一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甚至是不堪入耳。 阮与书在林大富出去的间隙反省自己,也许是太矫情。上次手术因为插管和各种因素,几乎是拔管后他就可以被人搀扶着自己去卫生间。此时此刻情况特殊,他不应该让林医生为难的。 “我可以……” “我们可能需要配合一下,先把鞋穿上。” 林大富从服务台取来一双带后包跟的鞋,拖鞋太容易摔倒而且总是怕他着凉,见阮与书呆呆地看着自己,林大富对着他鼓励道“我相信我们会配合默契,在不影响你身体的情况下,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第90章 有天赋的演员 启明的医疗设施在众多医院中也能脱颖而出,卫生间里从地砖到马桶再到防撞防摔设施一应俱全,可林大富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阮与书本就内急,一路上又不敢迈太大步子,等磨蹭到卫生间门口已然逼近失守状态。好不容易在马桶上坐稳,对面的人却离开的意思,他语调都带上难忍的急切,“林大夫,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吧。” “万一你摔倒怎么办?” “我能行……我……唔……” 阮与书胳膊勉强抬起扶住防摔扶手,可只要他微微用力腹部就传来尖锐的痛感,他的大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朝着前面扑倒。 “小心!没事吧?!我看看!” 比地面更先迎接阮与书的,是充满熟悉味道的怀抱。他不似李文身上常年沾染的消毒水味,反倒是一股凛冽的木质香。香味萦绕鼻间,却始终在脑海中搜索不出对应的画面。 自打成为林大富,阮汉霖就持续处于提心吊胆中,既怕小崽子想起来,又怕他不小心再受到伤害。例如现在,他仔细检查纱布没有渗血,也算是让他舒口气。 “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你要是摔坏了,估计我在启明也待不下去,到时候阮先生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了我。”林大富语气悲壮,就好似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似的。 阮与书也不打算再逞强,不得不承认林大富很细心,见他绷直腰杆以免伤口崩裂,那人站立到他身前,让他的上半身贴合在他的腿和腰间。 小崽子的头埋在他的腹部,林大富垂头只见他圆溜溜的发旋。隔着薄薄的布料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腹部的皮肤上。 怎么这么热? 是不是发烧了? 究竟是谁发烧了? 把阮与书护送回病床,林大富也想不明白是谁在发烫。 临睡前林大富又尽责地给人擦脸擦手,留好小夜灯他也躺在专属沙发上。可个子太高,他的小腿都有一半儿卡在沙发扶手外面。 病房套房所在楼层十分安静,同一空间内的二人能够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医生,你睡了吗?”阮与书小声试探。 “没有,想去卫生间还是想喝水?” “都不想。”阮与书依旧保持着气声,像是怕惊扰谁,又像是在故意在逗林大富。他继续捏着嗓子,“林医生你去陪护室休息吧,我有事就按铃或者叫你。” 阮汉霖可太了解阮与书的性子,他嘴上说得好,等到真想去卫生间保证自己偷摸起床,一步步地忍痛挪过去。 为了杜绝任何让他受伤的可能,林大富再次开启他的邪门应对法则,“这份工作不能有任何闪失,你知道我家里很需要这份钱,万一……” “好好好,我知道了。林医生,你早点睡哦,我这就睡了。”阮与书真的被林大富唠叨怕了,此刻闭嘴是最好选择。 过了几分钟,林大富漫不经心地问了个问题,“你哥好还是我对你好。” “唔?我哥啊,他对我最好了。” 小崽子已经处于入睡边缘,还是迷迷糊糊地回答了林大富奇怪的问题。 对他最好吗?几个字让阮汉霖睡意全无。 瞪着天花板到凌晨两点,他才在小崽子平稳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 以后一定要对他最好。这是睡前唯一的念头。 在医院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在第二天的时候阮与书能够被搀扶着下床走路,第四天被允许自己进卫生间,只是时不时要回答门外林大富的呼唤。 “哎呀!你怎么和我哥似的。” “能够像阮先生,我十分荣幸。” 阮与书和林大富也慢慢混熟,他无奈地白了一眼,“你在我面前溜须拍马他也听不到。” “到时候你帮我美言几句就行。相信阮少爷一字抵千金。”林大富最近热衷于逗孩子。 第五天出院前,即将被送到外婆家的阮与墨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阿书,他手腕和手上打着石膏,头上围着纱布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兄弟二人再见面明明只隔四五天,期间俩人还抱着手机互发消息。但现在俩人就像一年半载未见,从不靠谱的大哥吐槽到张岚新研究的汤,又聊到要回学校的苦逼日子。 林大富数次朝阮与墨发出最后警告,都被小兔崽子无视,他终是忍无可忍打断二人,“二位少爷,再不出院就要加收一天的病房费了。” “怕什么?整个启明都是我家的,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阮与墨嚣张地回怼林大富,后者被气得咬紧后槽牙。 若不是此刻的身份是林大富,阮汉霖肯定要好好收拾一通欠揍的阮与墨,阮家怎么就出了他这么个败家子儿。 与之相比,阮与书简直是听话的乖宝宝,“等大哥回来,把你从外婆家接回来咱们再好好聊。” 阮与墨下意识地望向阮汉霖,都怪他非要扮演什么林大富,不然他就也能和阿书一起回家。至于为什么要让他去外婆家,阮汉霖就是信不着他那张嘴,万一说漏就前功尽弃。 兄弟二人依依惜别,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要相隔天涯海角,事实其实只有四十分钟车程而已。 在回家的车上,阮与书还接到来自国外‘阮汉霖’的视频通话,视频里的阮汉霖眼角带痣,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年纪,穿着高定西装,目测背景是某高档酒店的总统套房。 阮与书不清楚但阮汉霖门清,这酒店刚才他的车才路过,不过他对小张这次的工作成果很满意。 视频里的阮汉霖只有三件事,一是关心兄弟二人的身体,二是告诉他国外分部事务繁忙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国。三是重中之重,那就是让林大富住进阮宅照顾阮与书。 起初阮与书再三推脱,可也拗不过一言堂的‘阮汉霖’。林大富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阮家,阮与书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一事实。 “小少爷是不喜欢我住进来吗?”林大富拎着手提袋站在阮家大门外,“我也可以和阮先生说我照顾不好小少爷,请另请高明。”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你进来吧。”阮与书最见不得他委屈的模样。 张岚趁阮与书不注意朝着林大富默默竖起大拇指,这演技当演员应该也能发家致富。 第91章 一只鸟 曾经的残缺和伤害要用什么弥补呢?阮汉霖目前能想到最好的答案是金钱和陪伴,这都是阮与书不曾拥有的。 自打出院后的一周得到李文允许,阮汉霖就尝试着带阮与书出去逛逛。正处于春暖花开的季节,虽然早晚有点儿冷,但中午被太阳晒着还是浑身暖洋洋的。 二人的目的地从公园到游乐园,从商场到餐馆,从工艺品店到手作店。根据阮与书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阮汉霖会提前一天做好规划,争取行程都在四个小时以内。 刚开始那人很抗拒,总觉得要花很多钱。直到林大富坦言钱是他哥批下来的,他不花也会被林大富中饱私囊,这招对小财迷十分奏效。 “汉霖,小书都睡着了,你要不就去书房办公呢?” 林大富如愿以偿搬进阮宅,但他毕竟不是“阮汉霖”自然不能在小崽子的眼皮子底下,私自出入他哥的书房。而且处理文件和公司各项邮件时更要避着他,哪怕他已经睡着也不能掉以轻心。 阮汉霖寻到了十分隐蔽的地方,就是阮与书曾住过楼梯下面的小隔间,虽然面积小但只要有人下楼,他就会第一个知晓。 “我马上就处理好了,张姨你在家不要叫我名字。”阮汉霖提醒过张岚无数次,庆幸没在小崽子面前叫错过。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公司的事儿总是需要你去处理……以后可怎么办?” 阮汉霖扭扭酸痛的脖子,给张岚个安心的眼神信誓旦旦,“放心吧,张姨。我能平衡得好,至少在小崽子腿手术之前,一切以他为重。” 第二日中午外面艳阳高照,室外温度接近二十摄氏度,林大富准备带阮与书出门再买几件应季春装。 林大富装作第一次来这家商场,毕竟以他的工资和购买力,不足以支撑他到这里购物。他像跟屁虫,跟着阮与书来到一家熟悉的店面。阮汉霖甫一进门就对着sales示意不需要跟随推荐,也不用过来打招呼,几位也是相当有眼力都依旧各忙各的。 这家店阮汉霖很熟,是阮与墨经常来的,他曾以为阮与书不喜欢他家的款式,直到跟随他来到一件卫衣前面。 它已经过季被打折售卖,而整家店阮与书只选了这一件衣服。阮汉霖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原来他是喜欢那件衣服的,以至于过去这么久依旧是第一选择。 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大概在他的潜意识里,不被爱的人是不值得付出精力和时间的,而此刻的他正身处爱的中央,让他可以有恃无恐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阮汉霖的心被重击出一块塌陷,疯狂滋生的不仅仅是亏欠和弥补,更多是怜惜和不知名的情绪。 哪怕阮汉霖万般注意,到了傍晚阮与书竟还是发起低烧。咨询过李文后,还是先采取物理降温加少量的退烧药。看着床上蔫吧的小崽子,阮汉霖自责又后悔。 “林哥,不怪你。是我自己非要出去,咳咳。”阮与书觉得称呼“林医生”适合在医院,如今在家他也就改了称呼。 林大富对于此称呼甚是满意。 “肯定是吃完饭出来太急,冷热交替着凉了。”林大富熟练地用酒精给人擦拭手脚心和腋窝,掀起衣服时腹部淡红的疤痕让他忍不住移开眼睛,“是不是很难受?” “咳咳……不难受……咳咳……睡一觉就好了。” “睡吧。要是半夜饿了就叫我,你晚上都没吃几口东西。” 一句说得断断续续,林大富不忍心再让他多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抚摸他的小脸儿。他没胃口也不敢让他多吃,一生病小崽子的肠胃就很差,勉强喂下去搞不好会吐出来,反倒是折腾他。 果然,阮与书一发烧就会咳得停不下来,阮汉霖汲取经验,让人靠坐在自己怀里。如此一来,好不容易舒服些的小崽子头倚在他的肩膀,哼唧一会儿就安心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阮与书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嘴边被递来吸管,他下意识吮吸。温水顺着干得火烧火燎的食道一路向下,让他的意识也渐渐清明。 杯子被人拿走,下一秒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舒服点没有?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想去卫生间吗?” “头疼……”阮与书的声音很微弱,让阮汉霖一度怀疑小崽子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伸手摸摸额头和后背温度都很正常,怎么会突然头疼? “只是头疼?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头晕好疼……” 李文今晚值班,阮汉霖发来消息时他正准备眯一会儿。“他头疼有可能是之前发烧的缘故,多喂他喝点儿水,在按按头试试能不能缓解。” 按照李文所说,阮汉霖又给小崽子喂半杯水,然后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大概是止咳药起效,即使平躺也没再咳嗽。 “眼睛闭上,我帮你按按,要是还不舒服就吱声。” 阮与书感受着微凉的指腹按住他的太阳穴,其他手指则穿过发丝发出沙沙的响声。每次按揉那人似乎都在试探着力道,直到阮与书眉头舒展他才敢继续。 本以为难以入眠,谁知在熟悉的味道包裹中,和舒服的按摩下阮与书意识渐渐昏沉,沉睡前他呢喃着“哥。” “在呢,睡吧。睡醒明早就不难受了。” 这次阮与书的梦境没有被黑色涂满,他变成一只飞翔的鸟,俯瞰着大地,飞过河流和庄稼,也掠过村庄和城市…… 他不知道自己要飞多远,更不知道哪里才是栖息地,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翱翔于天地。 睡醒了,梦也就要醒了。 阮汉霖随手捏起包子塞进嘴里,跟张岚交流都十分谨慎,“张姨,小崽子昨晚睡得不好,你别叫他起来吃早饭了。我去公司开会,估计八九点就能回来。” 为了更加符合林大富的护工人设,阮汉霖愣是把会调到周一早上五点半。就在怨声载道之时,他又把奖金和加班费被安排得相当合理,大家突然觉得凌晨开会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对于各位牛马而言,时间和草料总有一样得充足。 第92章 撒手没 当梦境被唤醒,无论美梦还是噩梦抽离出来都带着些许空虚,男人离开时轻手轻脚地关好卧室门,估计是去其他房间洗漱,明明此时正身处阮汉霖的卧室。 阮与书抬眼看向电子钟,凌晨四点。 二十分钟后走廊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咔哒”房门被打开,阮汉霖缓步到床边。紧接着阮与书的额头被大手轻柔地抚摸。然后有呼吸声在靠近,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柔软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僵住,好在那人并未察觉。 三月份的凌晨四点半,屋外还是漆黑一片。阮与书躲在窗帘后,透过缝隙盯着那辆路虎驶出阮家大门。随着尾灯没入夜色,阮与书拉紧窗帘又倒回床上。 这个梦,做得可真累。 可能累的,也不止他一人。 该结束了。 七点四十五分,会议已经进入尾声。各个部门领导有序的向阮汉霖汇报当月进度,手机振动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毕竟能参加此次会议都是公司的主管和高层,也对阮汉霖的脾气有所了解,有人已经开始为手机的主人默哀。 “继续。”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阮汉霖按掉手机,示意汇报的新人继续刚才的发言。 几乎同一时间手机振动再次响起,这次所有人为电话另一头的人捏把冷汗。 第一通阮汉霖看看时间,以为是快到小崽子起床时间,张岚问他还有多久到家。可一般他挂断张岚的电话,对方就知道他不方便接电话,这第二通显然是有急事。 “汉霖不好了,小书他不见了!” 如果说当时兄弟二人被绑,阮汉霖提前有所感知的话,这次则打得他措手不及。 “今天会先到这儿。”见众人纷纷退出会议室,阮汉霖压着脾气,“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出去你没看见?” “小书差不多六点就醒了,看餐桌上的包子不想吃。说想吃十二中附近的那家煎饼果子。”张岚也很委屈,那家煎饼果子很火,她开车赶到恰逢学生上学的点儿,“我排队有点儿久,到家七点半左右就发现他不见了。” 阮汉霖从张岚慌乱的只言片语中听出端倪,阮与书平日至少要睡到七点半,像昨晚发烧没睡好的情况下,八点都不一定能起床。 怎么偏偏今天就醒得这么早? 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听着张岚记得带上哭腔,阮汉霖耐心安慰,“张姨这不怪你,估计小崽子就是故意支开你的。” “故意支开我?啊?难道他……” “算了,我马上回去。” 一路上阮汉霖仔细回忆昨晚的点点滴滴,问题就出在阮与书突然醒来说头痛的时候。当时阮汉霖也有点困倦,没有察觉到异常。 当初阮与墨骤然恢复记忆时,也是头痛欲裂继而昏厥。他深知此刻懊悔也于事无补,得赶紧把小崽子给抓回来。路边的静物飞速倒退,阮汉霖尽量关注每个路过的行人。 阮与书离开的时间不长,从云顶无论是到火车站还是汽车站都需要一段时间,更别提在开发区的机场。他离开公司前吩咐王哲派人拿着阮与书的照片,到这些地方去堵人。 不知为何阮汉霖心中有预感,阮与书不会离开A市,这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疾驰的路虎还没进院,张岚就站在门口等待良久。因为她的失职,生着病的阮与书再次失踪,她该怎么跟阮汉霖交代,又该怎么跟孩子故去的父母交代? “张姨你别自责,不怪你。你去给他买煎饼果子,出发点是好的。” 阮汉霖安抚她的情绪,下一秒张岚就哭出声来,“我应该早点儿发现不对劲儿的,这孩子从来不挑嘴。我寻思着是不是昨晚发烧,所以他才想吃初中母校旁边的东西。” 凉掉的牛二煎饼果子还摆在餐桌上,阮汉霖顺手拿起就大口咬起来,把张岚吓得不轻。 “煎饼果子都凉了,张姨帮你热热吧。” “不用,凉了也挺好吃。” 在阮汉霖解决完整个煎饼果子时,王哲的车也开进院里。真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阮哥,你家孩子咋老是丢啊?” 王哲与狠厉的眼神对视后,才后悔自己总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边追,“嘿嘿,阮哥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哈。” 对于王哲来说,阮家的建筑构造他还是很熟悉的,他平日经常出入云顶帮阮汉霖处理一些特殊任务。可当他被带到类似于仓库门前,他还是觉得有些陌生。 “这里是?” 没有得到答案的王哲跟在阮汉霖身后,残破的大门被推开,里面居然有生活过的痕迹。从床到柜子,甚至还有一口锅,只不过无人打理蒙上厚厚的灰尘。 阮汉霖轻车熟路地找到阮与书的日记本,从本子里翻出名片和几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你按照这些地址去找。” “都是餐馆饭店?小书对他们的拿手菜念念不忘?” “不是,他应该会去这些地方打工。” 不起眼的纸片在王哲手中翻来覆去,却险些被阮汉霖的话震惊到脱手,“打工?您和我开玩笑吧?这些地方一个小时工费不会超过十二块。” “让你去找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人总是习惯于依赖熟悉的环境,尤其是阮与书早就习惯餐馆的工作,想来他应该也有几个熟识的老板。 待王哲离开后阮汉霖回到卧室,发现阮与书只带走他的破书包和几件旧衣服,还有昨天买的那件卫衣。 可包里又有几个钱呢? 这些天他们二人同吃同住,出门也都是阮汉霖刷卡,也就没给他放零花钱,此刻的阮汉霖万分懊悔。 小崽子昨晚还在发烧,连药箱里的药都没有带走,他手术后每天还是需要服药,至少要持续三个月…… 转眼一上午过去,好消息是车站机场都没发现阮与书的影子,坏消息是王哲打听了阮汉霖给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也没有得到阮与书的任何消息。 一想到小崽子晚上有可能露宿街头,阮汉霖恨不得把A市翻个遍。 第93章 逃不了一世 毓秀路尽头是鱼龙混杂的城中村,估计年底也要完全拆除,原住民几乎搬得差不多,目前只有些外来务工人员和参与拆除的工人居住。 车根本开不进来,狭窄的过道就连电动车都很难经过。王哲频频错身给人让路,还要时刻注意头顶晾晒衣服落下的水滴。 住在这里的人无非是瞧中两个优点,租金便宜,每月只要两三百块,还有就是离工地近方便找些零工糊口。 王哲按照阮汉霖给的纸条挨家寻找,有些店已经停业闭店,还有就是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就没见过阮与书。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寻到最后一家时,已经是今日凌晨。 老板左手捏着烟,右手抡锅正在炒饭,看了一眼阮与书的照片又仔细端详王哲,眼里满是戒备,“你是他啥人?找他干啥?” “我是他哥,他离家出走,我从早上找到现在了。” “真的?看你穿得像个要债的,真是他哥?”老板掐掉烟,把炒饭给客人端上桌又上下打量王哲,“你这衣服不便宜吧?穿这个你弟还出来打临时工?骗鬼呢?” 实在没办法,王哲愣是把阮与书的姓名年纪和学校都报一遍,老板面色才缓和下来。 “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他没来我这儿。要不你上老李那儿看看。”老板掏出张餐巾纸,写上地址递给王哲还不忘嘱咐“你看你搁外边混得不错,给你弟寄回点钱,出来打工多影响学习,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估计是阮与书找工作时,店家询问家庭情况他自己编的,王哲满口答应,心里却问候阮汉霖八百次,这顿训是替他挨的。 七拐八拐穿过小巷王哲终于来到还算宽敞的小路,但依旧不能过车。按照指示左转赫然看到“利民小炒”的牌匾,可它大早上正支着油锅炸油条和炸糕。 按照炒饭老板所说,以前阮与书早上会在利民干一上午,下午赶到他那儿支摊儿,一直干到晚上十一点。不禁让王哲怀疑远洋是不是快破产了?不然阮总家的孩子怎么开始贴补家用了? “老板,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儿。” “马上就好。” 老板捞起新一锅的油条,老板娘盛好豆腐脑儿,转身又去打包客人带走的炸糕。不多会儿跛脚少年端着托盘出现,吃早饭的客人与他似乎都相熟。 “小书腿咋搞的?”男人大大咧咧地指了指阮与书的腿。 “不小心摔的。” 阮与书麻利地收拾出餐桌,招呼新来的客人坐下。短短十分钟,王哲眼睁睁看着他往返近十几次。有些嫌出餐慢的,就阴阳着和老板吐槽,同样的价钱怎么不找个腿脚利索的。 老板也不好得罪顾客,只好赔着笑脸说是一锅出不来那么多,让他们稍等片刻。看得出少年脸上的窘迫,于是他每次端的碗更多些。 王哲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按照阮汉霖的要求没有露面,拍照后将地址定位发送给他便匆匆离开。终于在阮与书离开的二十四小时之后,阮汉霖再次得到他的消息。 照片上小崽子里面穿着廉价的黑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件洗得褪色的牛仔外套。早上七点温度也就十度左右,前天夜里他还在发烧…… 利民小炒是个夫妻店,早上两点夫妻二人就起床和面、绞馅和磨豆子,四点左右陆续有顾客上门也就是阮与书上班的时间。 早上八点附近的工人去了工地,客人渐少阮与书就可以下班,等到下午四点到店里串串、洗菜然后就要忙活到晚上十点左右。 阮与书工作十小时,每天一百块。好在早饭和晚饭跟着夫妻二人在店里解决。至于午饭,为了省钱他觉得不吃也可以。 今天是十五号,这个月应该会有一千六的工资。三百块房租和五十块水电,加上老板借他买被褥和日用品的三百块,再除些日常花销,应该能剩下八百块。 可除去下个月房租水电几乎所剩无几,他偷跑出来小墨肯定会伤心,阮与书想买点儿让他高兴的小玩意儿,再给小饭团买几盒猫罐头。 看来他还得再找一份工。 “小书,李哥那桌的辣椒炒肉和夫妻肺片。” “小孩儿,我们这桌加瓶高粱酒再来箱啤的。” 利民小炒价格亲民,就连荤菜一盘也就十几块钱,附近的工人下班有时候会喝点儿解解乏。 阮与书上完菜顺带着拿出高粱酒,搬起整箱啤酒放在以前毫不费力,可现在他右腿不敢吃力又刚出院没多久。老板夫妇忙得热火朝天,也自然没有让顾客亲自搬酒的道理。 阮与书深吸一口气,希望不会上班首日就赔老板酒钱,那点儿可怜的工资由不得有任何闪失。 就在弯腰的瞬间,一双修长的手抢先他搬起酒箱,紧接着熟悉的味道将他包围。那人没有讲话,只是默默把酒箱搬到那桌客人旁边。 阮汉霖里面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外面套件黑色的大衣,手工定制的皮鞋亮到能映射出这片待拆区的残破,看样子应该是从公司直接杀过来。 阮与书知道只要他想,就没有找不到的人,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小书啊,把外卖放到门外柜子上,里面摆不下了。”老板头顶的吸油烟机噪音大到堪比拖拉机,他只能喊着讲话。 “诶!来啦!” 阮与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进到后厨拎着外卖袋却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他可以从餐馆后门逃走,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跟我回去。” 简单的四个字,阮与书也能清楚感知到阮汉霖的情绪,他在压抑着怒火。 “阮与书,你又长能耐了是不是?” 早上得知消息阮汉霖就计划过来抓人,可早餐店八点关门又不知道住址,只能拖到晚上,整天他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小崽子一不留神又跑掉。 阮汉霖真的要被沉默的阮与书气死,就在他准备再开口,后厨的老板喊出餐,小崽子就急着去上菜。 七点半到九点半,整整两个小时。阮与书忙着上菜,阮汉霖则是冷着脸搬啤酒,今天小餐馆的生意似乎出奇的好。 第94章 对峙 眼看着过了九点,餐馆门前只剩下两三桌还在喝酒的客人,附近住的人明早都要上班,估计也不会再有顾客。 利民小炒的老板张利民终于从闷热嘈杂的厨房走出来,烟还没点着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嘿,兄弟吃饭吗?再待会就打烊了。” “张哥,他不吃。”阮与书恨不得像鸵鸟把头埋进地里,偏偏张哥上赶着和阮汉霖打招呼。 “啊?你问过了啊?瞅着也不像咱这儿的人。” 就在张利民蹲在台阶上抽完第一口,缓过劲儿来时,一片阴影慢慢将他笼罩,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感觉普通话标准还带着播音腔。 “麻烦把菜单给我看看。” “哦,好好,小书来,招呼客人。” 明知道阮汉霖根本不会在脏摊儿吃饭,但也不能在老板面前赶客,阮与书只好拿过包浆的菜单递给他。 说实话,看着简陋的塑封菜单,阮汉霖别提食欲就连拿着都嫌脏,可小崽子递过来他又不能不接。 菜单上最贵的菜是砂锅红烧肉三十元,还有几个肉菜二十几。其余几乎都低于二十,甚至青菜标着个位数。最离谱的酸辣土豆丝只要三块。 阮汉霖白皙的手指与菜单形成鲜明对比,他指了几道菜,分别是油焖大虾、石锅踏板鱼、辣炒黄牛肉和孜然豆角。 “先生您几位啊?你自己这些吃不了,咱家菜量可大了。”老板娘收拾板凳路过,好心提醒阮汉霖。 “两位,吃不完打包。”说完阮汉霖瞧一眼认真记菜单的阮与书,“再来两瓶啤酒。” “你没开车?” “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 阮与书突然想起公司是有司机的,再不济还有代驾,况且客人要喝酒,给他拿酒就是了,多管闲事干什么? 色香味俱全的四个菜二十分钟就端上桌,阮汉霖不动筷就端坐在那儿,老板娘见气氛不对以为是菜品有问题。 “先生您菜齐了,还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了,谢谢。” 老板娘刚转身,阮汉霖就用仅他与阮与书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也不想明天利民小炒被查封吧?无论是卫生还是消防安全都只是一个举报电话的事儿。” “你!卑鄙!” “我?卑鄙?”阮汉霖抬头盯着站在身前的小崽子,看来他还不知道社会的险恶,“还有更卑鄙的。到时候不止查封还会罚款。你觉得怎么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 “坐下吃饭。” 阮与书气鼓鼓地坐下,他以为这人会逼迫自己和他回去,没想到只是吃饭,不过以他的性格估计吃完饭还会有其他要求。 就在阮与书愣神时,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被吓到的人下意识闪躲,却被大衣紧紧包裹住,阮与书鼻间的饭菜香被木质香遮盖,他想挣脱奈何阮汉霖手劲儿惊人。 “穿着,半夜天凉也不知道带件衣服?” “你到底想干什么?” 阮与书没有得到答案,却得到一只被剥得干干净净的虾,而且不是放进碗里,是直接送进他嘴里。他手上有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阮汉霖开始剥第二只虾,小餐馆看着不怎么样,虾倒是挺新鲜。 “我想干什么?当然是带你回家,你偷跑出来又是为什么?”说到这儿,阮汉霖语气中夹杂着质问和责怪。 瞬间,阮与书嘴里的虾索然无味。 第二只虾被放入阮与书碗中,他的思绪也被牵扯进某段回忆。 记得有一年春天连绵细雨,阮与墨的露营计划泡汤后缠着阮汉霖和张岚要在院子里烧烤,二人虽嘴上说着胡闹,还是依着他搭起烧烤架又支起帐篷,就连吊床和秋千都一应俱全。 不多会儿,阮与书在仓库就闻到烤肉的香味,他趴在床边把窗子推开条缝儿,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涌进来。 看着阮汉霖正在帮阮与墨剥虾,串好的虾整整一排,阮与书天真地想如果自己出去要一只虾,大哥会不会给他? 他终究没有胆子迈出去,那时阮与墨刚因为腿伤出院,阮汉霖对于阮与书完全处于无视状态。 院子露营结束,张岚偷偷给阮与书送来一把串,有肉和菜只是没有虾。年幼的阮与书不知道虾该去哪里买,即使知道他也没钱买,更不会做。 最后他攒钱买了一袋虾条,他没舍得一次吃完。 阮与书回过神看着认真挑鱼刺的男人,心里泛着说不出的酸楚,他垂下头不再看向对面,“我已经没有家了。” “你还在为前几天我骗你是林大富的事儿生气?当时也是没办法。” 阮汉霖放下筷子,即使阮与书没抬头也知道那人眼中充斥着压迫性的审视。 “如果你是林哥就好了,他会给弟弟攒学费,也不会说出那种举报别人的话。” 小崽子头埋得低,语气和脾气倒是一点儿都不低,阮汉霖气得咬牙切齿也不敢发作,只能忍着脾气劝慰,“你现在得按时服药至少半年,还得定期检查,腿的手术也不能再拖,给你安排好了四月中旬。” “听话,吃完饭和我回去。”阮汉霖尽量放低姿态。 “我可以自己赚钱。” “自己赚?你一个月能赚多少?三千?五千?像上次黑白连轴转月入一万,你身体又能挺几天?” 阮汉霖宛如听到天大的笑话,光是每个月的药钱就要四千多,更别提腿伤手术,等他攒够得到猴年马月。 阮与书头垂得更低了,看着自己的右腿喃喃着,“药吃不起贵的,就买便宜的。大不了手术不做了,这样也挺好。” “挺好?高考不考了?在这儿端一辈子盘子?” “嗯。” 阮汉霖的血压都快被气得爆表,这小崽子现在真是越来越没王法,气得他只好威胁,“阮与书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回不回去?别逼我让人带你回去!到时候你走了,这小餐馆怎么回事儿可就不一定了。” “结账。” 最后一桌顾客打破二人的对峙,阮与书起身准备去收钱,阮汉霖以为他要跑,下意识狠狠抓住他的胳膊往回一扯。 “唔呃……” “阮与书!” 第95章 他心里有一坛醋 阮汉霖发现对阮与书百试不爽的“威胁”大法,今晚似乎全然失灵。倒不是阮与书剔除软肋或者心硬到全不顾忌他人,而是看到小崽子为难伤心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泡进醋缸,酸溜溜的越泡越软。 他拉住阮与书的胳膊其实也就用五成力,可却忽略了自己每日健身,每周练拳的成果。加上阮与书整天处于劳碌状态,未恢复的身体根本架不住五成力道的拉扯。 “阿书,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弄疼你了?” 见阮与书捂着胸口低头细喘,最后甚至要拄着桌子才能稳住身形,吓得阮汉霖慌忙上前,搂过他的腰让人半靠在怀里。 “心脏不舒服还是胃难受?” 不知阮与书是不想搭理自己,还是难受得说不出话,阮汉霖的询问已然带上哀求的语气,“阿书你说句话,你不想搭理我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怀里的人终于有所动作,第一件事是推开他,第二件事就是脱下大衣还给他。 “我没事儿,谢谢你的衣服。我还要工作,请你不要打扰我。”阮与书语气带着疏离,始终不肯看阮汉霖一眼。 “小书,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桌顾客我们来招待就行。” 张利民经过观察,看出这位衣冠楚楚的顾客和阮与书是熟识的,他明显也不是为吃饭而来。 “谢谢张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早来半小时。” “嗐!不用,你这孩子。回去好好歇歇。” 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巷口,张利民收起桌上的三百块,已经很久没有老板这般出手大方地赏小费。再瞧瞧桌上只动几口的菜,他毅然决然拿出打包盒准备晚上给老婆和自己加餐。 工人白天都是体力劳动,晚上九十点钟就很少有亮灯的房间,加上巷子并没有路灯阮与书一瘸一拐很难甩掉身后的男人。 “阿书你慢点儿。” “小心点儿,别摔了。” 阮汉霖既不敢跟太快又怕把人跟丢,话音刚落前面的小崽子猛然停下,以对他的了解估计租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知弟莫若兄,阮与书租的小房间就在往前四五米,他气呼呼地转过身,“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你是跟踪狂吗?!” “我去和你收拾东西,然后回家。” “我说了我没有家!”阮与书怒吼着。 阮汉霖面色阴沉,他知道小崽子还在生气,只得克制住想把他直接掳走的想法,尽量柔声道“阿书,别赌气了,跟哥回家。” “我也没有哥!不是你说的吗?你不是我哥!” 听得出阮与书的呼吸声很重似乎在极力压制哭腔,狭窄的小巷照不进月光,阮汉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哀伤。 阮汉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当时口不择言把小崽子伤到了,他试探性地往前拉住阮与书的胳膊安慰道“阿书,当时是哥没弄清情况,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了,哥给你道歉。” 见阮与书还没反应,阮汉霖继续道歉“当时你失忆,不该用林大富的身份欺骗你,也是哥不好。”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哥!” 阮与书一字一句地强调彻底触及阮汉霖的逆鳞,他刚想开口附近的屋子传出不耐烦的叫嚷“要吵回家吵去!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 听闻阮与书也不想与这人过多纠缠,他快步走到家门口,插钥匙拧动门锁一气呵成,闪身进屋刚想关门,就看见一条大腿挡在门缝儿,贸然关门它的主人肯定会受伤。 “你干什么?我要关门了。” “让我进去。” “我不!” 阮与书像捍卫家园的勇士,仰着头不卑不亢。以阮汉霖的力气,这道门形同虚设,可他怕误伤小崽子只得赌一把。 “那你关门吧。” “你把腿挪开。” 阮汉霖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你也说了,我不是你哥,那就是个意图非法入侵的人,你看着办吧。” 说实话阮与书真没见过他这副无赖的样子,僵持近两分钟他干脆把门敞开,转身坐回到床上。 近十个小时不停地行走,阮与书觉得右腿在隐隐发烫,大概是有些水肿。 房子太小,小到一览无余。除去床和饭桌再无其他家具,阮与书为数不多的衣服就堆在床角。 “阿书你听话,跟哥回家。” “这里环境这么差,你又身体不好万一有什么事儿,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阮汉霖苦口婆心,他真的不能让小崽子住在这种地方,而且此处鱼龙混杂,感觉都有被骗走后掏心掏肺的风险。 勉强起身的阮与书想用电水壶烧点热水泡泡脚,此处即将拆迁早就不通燃气,还好上任租户留下个电水壶和电磁炉。 “习惯了,我以前住的比这里还差,你请回吧。” “阮与书你是在翻旧账吗?” 阮汉霖面露愠色挡在阮与书身前,本就狭小的空间让他避无可避,只好被迫跌坐在床上望着熟悉的神色,下意识地颤抖着。 以往自己挨打前,阮汉霖就是这副表情。 “好啊,那就翻翻。” “怎么不说话了?” “当年要不是你,爸妈他们怎么……” 阮与书忍了整晚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他紧闭双眼自欺欺人地忽略那滴眼泪。他知道不会过去的,那道疤刻阮家的每个人的心头。 平时不痛不痒,可只要罪魁祸首出现在他们眼前,它就不停地提醒着那场无法挽回的灾难。阮汉霖如此,阮与墨如此,阮与书亦如此。 只是这次阮与书没等到记忆深处的恶语相向,而是感觉有阴影从头顶投下,紧接着他被人紧紧拥入怀中。一只手在他的左耳处抚摸着,指腹轻轻拭去那道泪痕。 阮汉霖真的要被小崽子气死,险些再次口无遮拦,看着他认命般紧闭双眼,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对不起阿书,哥不该胡说。别哭了好不好?总是哭对你身体不好。” 声音传到阮与书的右耳变得不真切,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幻听,眼泪也涌得更凶。 原来爱可以让人肆无忌惮地流泪。 第96章 循序渐进? 廉价的出租屋里灯光昏暗,阮汉霖就这样抱着阮与书不停摩挲他的耳垂,任由眼泪打湿他价格不菲的西装。 上次小崽子抱着他哭得伤心欲绝是什么时候呢?记忆的底片被唤醒,小小的一团抱着阮汉霖的大腿哭着“哥,我想回家……呜呜……我不想住在那儿……呜……好黑……我怕……” 奶声奶声的哭诉和如今耳边的抽泣重合,小崽子差不多哭了五分钟,再哭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阮汉霖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别哭了阿书,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再哭就该饿了。” “呜呜……忘记打包……浪费了。” 阮汉霖被小崽子的脑回路搞得哭笑不得,怀里的人平静下来阮汉霖试探地询问要不要一起回家,仍然惨遭拒绝。 现在看来阮与书是软硬不吃,软的被拒绝,硬的万一小崽子反抗出点什么意外,更是追悔无及。 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阮总,最终败下阵来,只能咬着牙缴械投降。 等到身下只剩小声呜咽,阮汉霖径直起身。阮与书以为是自己的行为惹恼他,他终是受不了要离开。结果阮汉霖再次弯腰帮他把鞋带解开,握着他的脚腕慢慢脱下鞋子。 “你看看这腿肿的,我可以容忍你在这儿打工,但是四月中旬手术不能再拖,李文不是说过要越早手术恢复得越好。”见小崽子好像听进去了,阮汉霖趁热打铁,“你现在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一想到关键时刻还要搬出李文,阮汉霖的挫败感更上一层楼,马上就要登顶。不过做完手术就不能到处乱跑,到时候再好好教训他 老旧的热水壶每当水烧开时就会发出刺耳的动静,阮汉霖接了点凉水又兑好热水,感觉温度差不多端到床边。 直到双脚被浸泡到温热的水中,阮与书仍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切。毛巾被热水浸湿后敷在肿胀的小腿,他瞬间感觉轻快不少。 “要不咱换个工作行不行?看看这腿肿成什么样子。” “不要。” “行,你说不要就不要。” 回想之前的三十年,阮汉霖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他不由地有感而发,语气惨淡又哀怨“爸妈哪是给我生下的弟弟?这是给我生下一对儿祖宗。” 想到这样的祖宗他有两个,这日子瞬间没了盼望。 “有水吗?” “是我喝过的。” 阮与书递过半瓶矿泉水,对面却没有接。他以为那人是嫌弃,就看到他从大衣口袋掏出分药盒。 “以为你今晚能和我回去,我就带了一顿的量 ,明天我再给你送来。”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买。” 阮汉霖给小崽子擦完脚开始按腿,可能有点儿痒,他总是往后退每次都被重新扯回来,“别动,等你以后赚很多钱的时候再自己买吧。” 阮与书万万没想到,昨晚因为搬了新环境而难以入眠的自己,被按着腿竟有些昏昏欲睡,一定是今天工作太累了。 阮汉霖看了眼单人床,放弃留宿的想法。他拍拍阮与书的脚丫子,小崽子顽强地睁开眼睛。 “我先走了,你把门锁好,晚上盖好被子千万别着凉。” “好。” 张岚知道晚上阮汉霖要去接阮与书,她特意做好满满一桌子菜。一直等到凌晨也没有动静,好不容易盼到阮汉霖的车开进院子,下车的却只有他一人。 她跑到车边,趴在玻璃上往里望,才确定阮与书没有回来。 “小书呢?不是说接他回来吗?” “他不回来。”阮汉霖真是没招了。 张岚叹口气跟在阮汉霖身后往回走,进门刚想问问他吃晚饭没,那人“嗖”地一下不见人影。 她跟上楼发现他正在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莫不是受刺激了?不然大半夜这是闹哪样? “汉霖你这是?收拾行李干什么?” “小崽子那儿的东西都太破了,张姨你看看有没有新的被罩床单还有舒服点儿的枕头,我给他拿去。” 虽然张岚也十分赞成给阮与书送东西的行为,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小书确定要这些东西吗?到时候他要是觉得你过多侵入他的生活,恐怕……” 张岚属于旁敲侧击型,实话就是人家要真的接受你的好意,不就跟你回来了? 她实在是怕实话实说会被炒鱿鱼。 关心则乱的阮汉霖听闻此言像个泄气的皮球,又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倒腾出来,“那我给他带点儿厚衣服和药吧。” 阮汉霖再次折返回城中村时已是凌晨三点,他拎着两个硕大的手提袋,里面有衣服鞋子和生活用品,夹层里还塞了两万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他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默默拿出根烟点燃,深吸一口满身疲倦都被驱散。实在不忍心打扰小崽子睡觉,屋里关着灯,好在把他最喜欢的小夜灯也带来。 不知抽到第几支烟,屋里似乎有些动静。阮汉霖看了眼时间,三点十五分。 昨天阮与书提前走半小时,他准备早上早些过去帮老板包包子。洗漱完正好三点二十,以他的脚力十分钟刚好能走到小餐馆。 拉开门刚想关屋里的灯,借着灯光看见门边摆着两个硕大的袋子。阮与书环顾四周,除了满地的烟头也没什么可疑的。 费力地把袋子扯进去,不用打开看也知道是那人送来的,因为光是这俩手提袋上的logo就彰显着主人的豪气。 从城中村到云顶往返至少要两个半小时,也就是说阮汉霖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躲在阴影里的阮汉霖见阮与书锁门离开才走出来,他很想跟上小崽子。可正如张姨所说,他真的希望自己介入他的生活吗? 还是得循序渐进。 当王哲被老板电话吵醒时,北京时间凌晨四点十五。 “出来吃早饭。” 简简单单五个字打破他的美梦,就连满桌的珍馐他都提不起胃口。 “你说,早上吃油条健康吗?” 听着阮汉霖像说梦话似的来这么一句,王哲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阮哥,小书在早餐店打工,你要是给他送早饭纯属脱裤子放……” 又一记眼刀让王哲收回个“屁”,差点又离失业近一步。 第97章 酒水自取 利民小炒下午六点就开始热闹起来,屋里坐不下外面就支起桌子,整条小巷都弥漫着香味儿。只是今天和往日有些许不同,酒箱子上贴张单子“酒水自取”。 “老板,这咋还酒水自取了?” “喝完数瓶子也一样,不然忙起来容易听不到。”张利民手上大勺抡得快冒火星,扯着嗓子对外面喊着。 阮与书倒也好说话,有人让帮忙拿两瓶他也不拒绝,往返两趟被老板娘拦住。 “不贴着酒水自取吗?就欺负我们小书好说话,懒死你们得了。” “嘿!行,老板娘发话咱就自己拿呗。到时候喝完可不给钱啊!”男人起身拎一箱子啤酒到外面小桌边,直接用牙就起开一瓶。 “敢吃霸王餐,看我不把你裤衩子扒下来!” 附近的人也都熟识,开起玩笑来倒也不计较,可阮与书总觉得哪里泛着股古怪劲儿。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阮与书不知接待了多少桌顾客,只是当他有时间坐在空桌休息片刻时,巷子的阴影中走出个熟悉身影。 阮汉霖拎着水果和一盒精美的小蛋糕,放在阮与书对面的位置上,他解开西服的扣子然后对着阮与书指了指。 “大兄弟来啦,来看看今个儿吃点儿啥。” 老板娘从阮与书手里抢过菜单递给阮汉霖,似乎忙碌整晚的疲惫都瞬间消散,连笑容都格外灿烂。 “你想吃什么?” “我……我不饿。” 菜单被推到面前阮与书才缓过神,他磕磕巴巴地说着不饿,演技略显拙劣。 阮汉霖倒也不指着他说实话,又拿过菜单在上面指着,“梅菜扣肉、腊肉蒜苗再来个鲫鱼豆腐汤,肉要瘦一点谢谢。” “好嘞,您稍等。” 老板娘走后饭桌上又只剩下兄弟二人,阮与书觉得不自在,准备起身却被拉住了手,气氛尴尬且诡异。 “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陪我吃饭。” “我在工作!” 阮与书狠狠甩开那只手,只听见身后传来男人带笑的声音,“姐,我能请你家员工吃个饭吗?” “没问题啊大兄弟!”老板娘以为这位大老板是想让阮与书早点下班,她又转头善解人意地说道,“小书你先去吃饭吧,剩下这两桌我来收拾就行。” 回想起昨晚收完摊,大老板找上门时她还以为是回来打包,刚准备去拿打包盒就见他从包里掏出一沓钱。这是要把她的破店盘下来吗? “麻烦你不要让阮与书搬酒箱,这钱你们收下算是补偿。” 阮与书工资一天一百,大老板直接拍下一万块。别说提前半小时吃饭,就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没问题。她秉持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把阮与书推到上帝的桌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与书无奈地拉过凳子,坐到距离阮汉霖最远的桌角。 “吃饭。对了,先吃点儿蛋糕垫一垫。” 说着阮汉霖开始解盒子上的丝带,他的手指犹如在酒红色丝带上飞舞的蝴蝶,蝴蝶飞走后一块精致的水果蛋糕展现在阮与书眼前。 白绿渐变的蛋糕体上摆着芒果和草莓,还点缀几块玫珑瓜和蓝莓调色,蛋糕不大但阮与书知道肯定不便宜。 叉子闪着银光,阮汉霖叉起一块松软的蛋糕递到阮与书嘴边,味道香甜让人口齿生津,偏偏他扭过头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不喜欢?那吃水果。” “我不吃,你别给我买东西过来,还有这钱你收回去。” 说着阮与书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两捆钞票,早上他急着来早餐店没仔细查看手提袋里的物件,中午回去整理时在夹层里翻到两万块钱。 阮汉霖收回手,把橙子也放在桌子上。橙子贴的商标阮与书很熟悉,他问过张岚光是一个就要卖到三十块。 “我只是想着你自己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阮与书嗤笑道,“如果当时,我也能有零花钱以备不时之需就好了。” 他的笑容逐渐凝固,看向阮汉霖的眼神带着难以掩盖的忧伤,“估计就是我的穷酸样才让李想肆无忌惮吧。” 阮汉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梅菜扣肉走过来,“来,趁热吃。小书你咋了?” “姐,我不太舒服先回去,明早我还是早点过来。”说完阮与书摘下围裙头也不回地离开。 “把这些菜打包吧。” 阮汉霖拎着菜和水果走向阮与书的“家”,想要敲门的手几次抬起,最后又无可奈何地落下。 他知道小崽子说得没错,当初如果自己哪怕多关心他一点儿,再不济在他拿钱后问清缘由,后面都不至于让他吃苦受罪。 “阿书,饭菜你趁热吃别赌气饿肚子,水果也要记得吃,不然你总是口腔溃疡。”安静几秒钟似乎那人又在想着嘱咐些什么,“还有记得按时吃药,哥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听着门口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阮与书悄悄拉开一条门缝,台阶上放着打包好的饭菜和水果,拿进来发现袋子里没被拿走的两万块钱。 阮与书边吃饭边自言自语嘟囔着“哼!真是败家,万一让别人捡走还得以为是我收下的!” 他瞟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五分。 从远洋大厦到这儿甚至比云顶还要远,那人晚上买蛋糕和水果肯定又要耽误些时间,也就是说阮汉霖根本没回家,大概率也没吃晚饭。 如此想来,阮与书有点儿心软。 随手剥开橙子塞进嘴里,甘甜的汁水满口爆开甜滋滋的,不禁让阮与书想起某段算是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算了。 阮与书泡完脚准备上床睡觉,余光扫过精美的小夜灯,狠心路过最终又折回。 晶莹的水晶灯罩与破败狭小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似饭桌两端的阮汉霖和阮与书。 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也许曾经有过交集,如今却也渐行渐远。想着想着,阮与书沉沉睡去,疲惫的身体让他整夜无梦。 可心底深处总有声音在叫嚣着,阮与书听不清,看不清,也摸不着。 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第98章 演腻了 停靠在路边的宝马XM与周遭残破的环境格格不入,阮汉霖手里的蛋糕本该出现在垃圾桶,可他鬼使神差地拎回车上。 蛋糕卖相不错,只可惜没得到阮与书的青睐。盒子被拆掉,车里弥漫着奶油的甜腻,阮汉霖拿着叉子送两口芒果入口,也是甜到齁得慌,难怪小崽子不喜欢。 整个蛋糕只有蓝莓微微发酸,阮与书连他买的小蛋糕都不吃了,阮汉霖的心也微微泛酸。 反胃感猛然袭来,阮汉霖拉开车门快步走到路边,开始还只是阵阵干呕到最后他吐得只剩胃液。 今早与王哲共进早餐草草了事,直到中午阮汉霖都没有胃口,想着晚上能和阮与书一起吃饭倒也不觉得饿。谁承想计划泡汤,连阮与书的家门都没进去。 周遭一片漆黑,阮汉霖按着绞痛的胃坐回车里,只希望附近能有代驾接单。 阮与书经过昨晚的事后,特意留个心眼儿,时不时朝着巷口的方向望两眼,想知道阮汉霖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 可餐馆忙起来,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就在他忙里偷闲准备仔细观察时,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找我呢?” 人吓人,吓死人。 阮与书下意识地想与之保持距离,全然未察觉到自己正站在台阶上,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紧紧贴在阮汉霖身上,腰被他的胳膊勒得生疼。 “干什么?放开!” “我要是放开你可就摔下去了。” 说着阮汉霖像逗小孩似的放松胳膊,在阮与书惊诧之际再牢牢抱紧。 “阮汉霖你……” “嗯?叫我什么?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 被称呼全名阮汉霖也不恼,把人放到安全位置后就找张空桌坐下。接下来他就迎来第三次被拒绝,这次被拒绝的不止小蛋糕和水果,就连晚饭投食都被拒绝。 原因是阮与书在下午营业之前就吃完晚饭,也许张氏夫妇不知其中原由,可阮汉霖当然清楚小崽子就是为了躲避自己。 当晚被拒绝的还有阮汉霖这个人,他在门外还没叮嘱完,阮与书直接关灯睡觉。 沮丧到极点的人,总是要秉承着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的原则,二十三点三十五分睡梦中的李文再次接到午夜凶铃。 “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你孤寡老人一个,能不能别打扰我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你说阿书拒绝我买的东西是不是讨厌我?” 电话两端陷入沉默,就当阮汉霖以为对面睡着了时,李文似是走出卧室声音响亮些,就连笑声都变得尤为刺耳。 “阮兄你神经大条到这种地步?小书都避你不及,你还问是不是讨厌?”李文深吸一口气,继续嘲讽道,“他恐怕要烦死你了。” 李文就是爱调侃两句,放在平时阮汉霖肯定加倍怼回来,可这次那边陷入沉默却没有气急地挂断电话。 “那可怎么办啊?” 当无所不能的人茫然地问出这句话,李文一时语塞,叹口气后宽慰他道“小书这是压抑得太久需要个宣泄口,这样也好不然迟早会憋出病的。” “可是……四月中旬的手术。”阮汉霖的声音有点闷。 “还有差不多二十天,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宣泄口吗?阮汉霖有烦心事的时候就去拳馆,对着沙袋来一番狂风暴雨,待到体力耗尽也就算发泄完了。 那阮与书呢? 他会怎么做呢? 在没得到答案之前阮汉霖坚持送水果和蛋糕,估计小崽子药快吃完了就顺便补上。不过除了药以外,其他一律被拒之门外,其中也包括阮汉霖。 但李文说得也没错,事在人为。终于在第五天实现质的突破,在阮汉霖用阮与墨当挡箭牌的前提下,获得了阮与书的新手机号。 看着小崽子手里的破旧二手机,阮汉霖心中五味杂陈,离开家时就连买给他的手机都没拿。 “本台消息,瑞格前任董事长李兆辉偷税漏税挪用公款且数额巨大,将在本月二十号开庭审理。” 端菜路过电视时,财经频道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阮与书总觉得“瑞格”二字莫名的耳熟。 “远洋集团成功收购瑞格,这也将是远洋在近年来收购的最大规模的集团公司。” 主持人还在深入的解析此次收购的影响,阮与书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李兆辉就是李想的“舅舅”。 新闻播报完毕,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半。巷口始终没有人影,阮与书强迫自己不去看,可一有风吹草动还是忍不住期待某个身影,他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九点、九点半、十点…… 直到阮与书下班,那道身影仍旧没有出现。不能对任何人抱有期待的道理,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全然理解,可真实行动起来还是有点困难。 他隐约觉得也许阮汉霖演腻了,那么这部剧就只剩下阮与书的独角戏。 的确阮汉霖这些日子忙着收购瑞格的相关事宜,毕竟是个大项目不能掉以轻心。晚上下班后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到阮与书那边,忙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 收购进入尾声,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无论是李兆辉还是李想,都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临近中午阮汉霖觉得浑身发冷,想着大概是感冒就提前回家,如果休息一下午有好转就去找小崽子,若是到晚上还是不舒服就告诉他今晚要加班。 阮汉霖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称在加班,大概是怕阮与书知道自己生病也全然不在乎。 睡了一下午的阮汉霖被闹钟吵醒,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半,晚高峰从云顶到毓秀路估计要两三个小时。 下楼时张岚已经做好晚饭,这些天阮汉霖几乎没在家里吃过晚饭,在她再三挽留下那人快速解决,整顿饭不超过十分钟。 吃完饭阮汉霖匆忙起身,可胃腹间传来的绞痛让他险些晕厥。 “汉霖你怎么了?” “有点儿胃疼,张姨帮我把胃药拿来。” 三两分钟的时间阮汉霖疼得浑身冒冷汗,甚至一度出现心慌耳鸣的症状,他还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汉霖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脸色很不好,汉霖?” “我没事儿,吃完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第99章 四分之一 “嗡嗡……” 手机振动把阮与书从荒诞的梦境中拽出来,来电显示是无备注的本地号码,但这串数字他可以倒背如流。 “喂?阿书?今晚哥有点事儿……唔……可能过不去……” 不知是二手机听筒的问题,还是对面环境的影响,阮与书总觉得对方声音闷闷的,好像在极力掩饰什么。 他眯着眼看显示屏上的时间,距离今天结束只剩下十九分钟。 阮与书带着惺忪的尾音,“嗯。我知道了。请你以后不要半夜给我打电话,也不用总是来监督我。” “好,那哥趁你不忙的时候给你打……咳咳……不是监督你……只是……呃……” 阮与书的困意被瞬间惊醒,这个声音就是不对劲儿。哪怕阮汉霖极力忍耐,但忍痛时的闷哼他再熟悉不过。 “你……”阮与书十分挣扎地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阿书你接着睡吧,盖好被子,哥明天去看你,我这还有点儿事……晚安宝贝。” 直到阮汉霖咬牙挂断电话,张岚才敢开口,“汉霖,救护车马上就到,他们说让你不要乱动。” 张岚回忆起五分钟前的场景仍心有余悸,她的房间距离阮汉霖卧室比较远,家里又只有他们二人,当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时,她下意识以为是进贼了。 自从兄弟二人从云顶被绑走,张岚对于云顶的安保可以说是毫无信任可言。她拎着晾衣架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竖着耳朵听半天总觉得声音是从阮汉霖卧室传出来的。 “汉霖?汉霖你睡了吗?” 可即使是睡熟,以她的音量里面的人也该有所反应,想起晚饭后阮汉霖吃完药就回房间休息,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转动把手,好在门并未反锁,开灯的瞬间张岚吓得愣住几秒。阮汉霖就那样无意识的躺在地毯上,旁边还有破碎的玻璃渣。 “汉霖,汉霖你怎么了?” “唔……张姨……我……咳咳……” 被扶起的瞬间阮汉霖感觉胃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痛到连呼吸都变得奢侈,滴落在浅灰色睡衣上的血滴尤为刺眼。吐出一口血后人虽然清醒,可随之苏醒的还有胃里磨人的绞痛。 张岚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汉霖,你吐血了,别动别动,我打电话让他们派车过来。” 嘴角还残留血迹的人朝着床头扑倒,吓得张岚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再伤到自己。 “你想要什么?张姨帮你。” “手机……手机递我……咳咳……” 时间显示二十三时三十九分,他本想着上楼休息片刻等药效发作,平息胃痛后他再去阮与书那里。虽然明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拒绝,但只要看到小崽子就比什么都不做强。 可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拨通好不容易得来的电话号码,希望善良的小崽子没有骗他。 一秒、两秒、三秒…… 电话被接通,听到是阮与书睡觉被吵醒后软软糯糯的声音,阮汉霖感觉胃好像都舒坦不少。 但只是他的错觉而已,刚说两句话胃里升起熟悉的反胃感,至于即将吐出的是什么他自然心中了然。 听着阮与书疏离厌烦的语气,阮汉霖将按在胃上的手力道更加上几分,疼得他没来得及和小崽子好好说两句话,就被迫挂断电话。 张岚拿来湿毛巾帮阮汉霖擦拭嘴角的血迹,她了解他的洁癖只好取来干净衣服帮忙换上。 “汉霖再忍忍,救护车马上就到。” “张姨你别紧张,可能是胃出血,我都已经有经验了……别通知外公外婆和小墨……呃……如果需要签字就找李文……咳咳……” 随着呛咳涌出的还有一大口鲜血,张岚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好像越擦越多。 想是突然想到什么,阮汉霖冰凉的手扣住张岚的手腕,面色焦急道“明天让王哲去看阿书……记得带橙子。” 说完这句阮汉霖缓了几秒才讲出下句话,“我觉得他有点儿喜欢……如果他愿意和王哲一起吃饭的话……让他再陪他吃顿饭……” 也许阮与书会接受王哲的晚餐邀请,如此想来阮汉霖有些失落。可又想到小崽子不必再孤单地吃饭,即使陪伴他的不是自己,阮汉霖也可以接受。 下一秒剧痛袭来,阮汉霖意识涣散飘远,眼前闪过的皆是曾经有意无意忽视的瞬间。 李文接到通知时刚下一台手术,消化科主任亲自打电话给他告知签字等事宜,他的大脑还一时无法完全接收正确信息。 “谁?” “什么时候?” “现在怎么样?” 问出重点三要素后,李文的身影已经疾驰到消化内科,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衣襟沾血的张岚。 阮家这位住家保姆平日给李文的感觉是温柔和善,且情绪内核十分稳定。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痛哭,见到李文赶来她想揪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医生,您可来了!汉霖他吐了好多血,还没等救护车赶到就没了意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告阮汉霖晕倒前的嘱咐,“他说不要通知老太太和小墨他们,如果需要签字可以找您。” “他倒是真信得过我。” 李文双眉紧锁望向手术室,术业有专攻他此刻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希望等来的是与十年前不同的结果,这次他终于可以了解阮汉霖签字时颤抖的手。 “苏主任怎么样?” “还好,出血量不大进行了窥镜微创止血。但是那场手术阮总切除四分之一的胃,还是要再重点观察。” 苏年身为当年的手术医生对那场手术心有余悸,以至于接到医院电话时只用十二分钟就赶到急诊。 而李文身为当年的知情人,也知晓阮汉霖几乎是瞒着家里所有人,就连张岚听到苏年的话后都震惊得瞪大双眼。 那场关乎远洋集团前途的酒局,让尚未站稳脚跟的阮汉霖切除了四分之一的胃。 刚经历过家中巨变,二位老人尚未从丧女之痛中走出,俩小崽子又尚且年幼,阮汉霖封锁消息只告诉他们是简单的胃溃疡,至于手术更是说得云淡风轻。 第100章 不能让他离开A市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李文曾无数次路过,终点都有急诊病患在等待他与死神搏斗。可此时他是再次守在病房外,每次与之并肩的阮汉霖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戒烟很多年的李文很想像其他家属那般,去楼梯拐角抽根烟,只可惜这次阮汉霖的口袋空空如也。 他直起腰刚想起身,目光所及之处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他诧异地问道“小书?你怎么在这儿?身体不舒服吗?” 李文万分笃定,阮汉霖定不忍心让阮与书半夜跟着提心吊胆。见小家伙不搭话李文更急,万一阮汉霖醒时得知小家伙身体出问题,他非得发疯不可。 “走,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他人呢?” 简单三个字让李文震惊到原地呆住,难道这就是兄弟间的心有灵犀? “谁啊?小书你大半夜怕不是梦游了吧?” “他怎么样了?在这间病房吗?” 李文这次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他上下打量阮与书,严重怀疑小家伙是不是在阮汉霖身上安装了超智能身体健康检测手环。 昨晚挂断电话后阮与书夜不能寐,耳边回荡着阮汉霖不正常的声线,久久挥散不去。坐在出租车上他一边暗嘲自己的口是心非,又一边祈祷只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 导诊护士见来人是阮家的二少爷,不敢隐瞒只得如实告知李文医生今晚夜班,此时正在消化内科,具体事宜她也不清楚。 听到消化内科时阮与书就猜个十之八九,果然见到李文时他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眼看着瞒不住李文叹口气,“你要进去看看他吗?张姨在里面陪着,他应该还没醒。” “为什么会这样?”阮与书似在询问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诱因很多。比如压力过大,饮食不规律又或者外力撞击。” “他找我的时候都没有吃饭,我应该早点发现的。”阮与书语气中满是自责。 面对诸多可能性,他还是将所有原因归咎于自己身上。李文终于听不下去,他挥挥手打断阮与书的猜想,“小书你要知道,即使是专业医生,都无法在病人未发病前完全准确预知。” “还有……如果他醒着,肯定也不希望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沉浸在自责中的阮与书,半信半疑地看向李文,后者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阮汉霖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 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不决,映在玻璃上的少年模样被小小人影取代。 十年前,身上仅有十几块钱的阮与书,不知问了多少次路终于找到启明国际医院,他的身高甚至够不到导诊台。得知大哥在八楼,小家伙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 也是如此透过玻璃窗,年幼的阮与书看见阮与墨哭得双眼通红,不停窝在张岚怀里抽泣,一只大手缓缓抬起抚摸着他的胳膊。 哭累的小孩儿得到了小蛋糕和水果拼盘,门外看到大哥无恙的小家伙,又背着破旧的书包准备去赶公交车。 到最后剩下的零钱不够坐一段公交,阮与书只得迈着小小的步伐走回家,不合脚的鞋子把他的脚磨出血泡。 把手上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垂下,也许他就应该如十年前,尽量不去打扰别人平静幸福的生活。 “不进去看看吗?” “算了。李文哥你别告诉他我来过。” 李文还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被阮与书背上沉重的包所吸引,他下意识地想去摸摸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却被小家伙灵活躲开。 李文心里已有答案。 “李文哥,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阮与书递上信封继续道“就说是我让你去帮忙拿过来的。” “什么东西还这么神秘?” 李文掂量着手里的信封,差不多有两万左右。犹豫再三,李文拉过阮与书到自己身前,眼含笑意地盯着他。 “小书,你是个很棒的孩子,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很难自力更生。除了物质上的满足以外,希望你能找到精神上的支柱。” 李文的手在小家伙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不再是易折的翅膀,而是能够带他遨游的羽翼。 “李文哥,我……”阮与书每次撒谎和隐瞒,最后都会化作他的磕磕巴巴。 “我知道,这个你拿着,算是李文哥对你决定的支持。放心我待会儿回办公室再补回去。”李文从信封中抽出一沓递给小家伙,不等他推辞就塞进了书包夹层。 阮与书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化作他一抹笑意和对那扇门会为自己开启的渴望,他转身的瞬间李文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毕竟让爱的人成为自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踏出启明的大门,阮与书仰头细数楼层,最后对着某一层的灯光喃喃道“再见。” 病房内昏睡的阮汉霖似感应到什么,他睁开眼心中被酸涩填满,明明在麻药的作用下安睡无梦,可难以抑制的情绪让他心慌。 “汉霖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你别动,我去帮你叫医生。” 阮汉霖嗓音嘶哑,他强忍住呛咳缓声道“让李文和王哲过来一趟……咳咳……我……” “好好,李文医生方才一直守在外面,王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麻药劲逐步退去,阮汉霖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见到二人一同进门。 “阮哥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王哲依旧咋咋呼呼的,丝毫没注意到阮汉霖眼底的阴沉。 “没事儿,我有事交代给你。明晚帮我……咳咳……给小崽子送点儿东西。”缓口气后他继续道“红丝绒蛋糕和橙子……橙子必须买我发给你那家超市的,然后……” 阮汉霖的叮嘱进行到一半儿,只见李文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信封。 “这是什么?” “两万块,一分不少。” 阮汉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转头朝着王哲喊道“不能让他离开A市!愣着干什么?去啊!” “阮哥,我知道你最近希望取得小书的原谅,可围追堵截也不是办法。” 王哲在委婉地抗拒命令,阮汉霖被气得全身发抖“王哲你想死是不是?“” 第101章 谢谢“姐姐” 阮汉霖的确被气得不轻,若不是被病痛束缚,估计现在他就要亲自下扬抓人。病房里李文也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再把人送进急救室。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来,是让我去地铁口取的。”李文自认为语气自然,丝毫没有破绽,可阮汉霖阴鸷的眼神让他心虚。 阮汉霖挪开目光,无奈地叹口气。他的好友何时才能明白,他撒谎时的神情犹如下一秒就要慷慨赴义,还自认为天衣无缝。 “李文你的演技比林大富差远了,你有没有想过……咳……只要我想……启明的监控就可以随意调取。” “你就一定要这样逼他吗?把他逼出家门不算又逼着他远走他乡,他只想有自己的生活。” 面对李文的质问阮汉霖不怒反笑,“李文你是救世主吗?你能拯救他?”一波绞痛来袭,阮汉霖咬着牙继续道“你是医生应该更清楚,他的腿不尽快手术愈后只会越来越差!” 阮汉霖说的是事实,李文却有另外一番见解,“他待在这里睁眼就是痛苦的回忆,晚上还要被迫见到你,他的身心健康就不重要?!” “操!身心健康?李文你生在象牙塔,是不是觉得外面就是天上人间?”阮汉霖情绪过于激动,他依然不肯罢休。 “他又瘸又聋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无非就是像在小餐馆当服务员……咳咳……然后呢?生存压力就能让他身心健康?”阮汉霖体力不济,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剩下无力地喘息。 “可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对。所以我多久能出院?”阮汉霖语气平静,就好似方才暴怒的人不是他。 “阮汉霖你疯了吧?微创手术至少也要三四天才能出院!” 光是看阮汉霖的架势,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医院待不住的主儿。没想到他倒是情绪稳定地接受事实,不禁让人猜测他又有怎样的打算。 什么样的打算呢? 阮汉霖自己都不清楚,小崽子对他避之不及,追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远洋集团刚收购瑞格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就像十年前那样。 城市的另一边阮与书已经等候在简陋的站点,掉漆的牌子上标明终点站宁水站。至于他为什么选择这趟车,只因为它是唯一不查看身份证的城际公交。 阮与书身着不显眼的黑色外套,戴着一顶遮住面部特征的棒球帽。只要不暴露身份信息,相信阮汉霖哪怕手眼通天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他。 凌晨四点五十分,阮与书等来第一趟前往宁水的客车。车上的乘客无一例外都在闭目养神。卸下紧张情绪,阮与书也觉得眼皮发沉,随着客车晃晃悠悠的节奏,没一会儿他也靠在椅背上进入梦乡。 售票员不停地播报着前方即将到站的名称,阮与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睁开眼七点二十五分,窗外的夜幕被朝阳取代。 “都醒醒,马上到陈平,有下车的带好行李。” 身边的乘客都开始收拾随身物品,阮与书随意地背起包,随大流地下车。站点旁边有个热闹的早市,他找个摊位随意点了碗皮蛋瘦肉粥。直到热乎乎的粥下肚,才找回些许真实感。 原来他真的“逃”出来了。 吃完饭阮与书在手机上仔细查找自己所在的位置,他开始规划路线。在转乘三次公交后,他终于离开A市,进入临省地界。 陌生的城市,让他体会到自由。 S市毗邻A市,景致上并无太大差别。望着飞快掠过的树影,阮与书再次倚着车窗睡着。又不知睡多久,他感觉有人在轻拍他的肩膀。 “醒醒,到终点站了。别睡了。” 凭借模糊的剪影和马尾辫,睡意朦胧的阮与书脱口而出“谢谢姐姐。” “姐姐?你全家都是姐姐!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姐姐?” “姐姐”马上走到车门又折返回来,好似被“姐姐”二字按到音量键,他扯着嗓门质问着,这下阮与书彻底听清也看清对面的人。 他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大概也是因为上车就睡觉,额前还有两缕碎发飘散着。与稍显女性化的长发不同,他整张脸剑眉星目除却略显圆润的下颌骨,无不彰显着“姐姐”是位年轻男性。 阮与书急忙起身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睡迷糊了,不好意思。”话刚说完,还没站稳阮与书就感觉右腿酸胀难忍,整个人又重重地摔回到座位上。 “你……你没事儿吧?我可没碰你啊,小小年纪别不学好,学别人碰瓷儿。”说着男人后退一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根本没碰他。 本想做回好人好事,没成想不仅被叫姐姐,万一再被碰瓷儿,恐怕这辈子的好心都要被耗光。 阮与书看着对面紧张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我只是腿麻了,你不用紧张。还有谢谢你刚才叫我下车。” “甭客气。” 待到阮与书拖着右腿下车,男人已不见踪影。不知不觉就到午饭时间,早上的一碗粥也消耗殆尽,他边找地方吃饭,边打听是否需要服务员。 当有意愿的店家看到他跛脚时,纷纷打起退堂鼓,阮与书倒也不气馁,一路边走边问,抬眼便瞧见S大风格独特的大门。 此处还坐落着除S大以外的三所大学,大学城周围各种店面应接不暇,阮与书重整旗鼓挨家问去。可每家店为节省成本大多选择大学生兼职,屡屡碰壁阮与书随便找个花坛边坐下。 环顾四周,皇天不负有心人。 “小司轻食店”玻璃上赫然贴着招聘全职店员和小时工的广告和联系方式,阮与书揉揉小腿尽量让自己走路正常些。 “你好,请问您这儿……” “欢迎光临,需要……” 四目相对,二人的询问都戛然而止。 这个世界很大,有时候又很小。 例如现在。 第102章 窝囊的“坏人” “然后好好的A市不待,非跑到这里来当服务员?” “对。” 阮与书心底不停地对着家中兄弟二人道歉,可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像以前那般当个撒谎精。 司鸣从操作台绕出来,阮与书才发现他换了身衣服,浅咖色的深V领毛衣勾勒出锁骨的轮廓,下身则是宽松破洞牛仔裤,看起来像个艺术家,偏偏身上挂着“小司轻食”的围裙。 可他张口说话却一点儿都不艺术,甚至还有些……粗鲁。 “对个屁!离家出走就说离家出走,都是哥哥我玩剩下的,拿着你的身份证赶紧走人。” 阮与书捏紧被递过来的身份证,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真的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其他店都嫌我瘸……”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嫌呢?” “你和他们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阮与书弱弱的一句反驳让司鸣彻底哑火,他从小最擅长就是察言观色,其他店家老板眼中有同情和厌烦,可眼前男人眼里只有恨铁不成钢。 司鸣撂下手中托盘,盯着阮与书劝慰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高考,三年都坚持下来就差这几天?赶紧回家去,不然我报警了。” 被赶出来的阮与书没地方可去,手里虽然有李文塞给的五千块钱还有前几天打工赚的几百块,可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住酒店最便宜每晚也要近一百块,可现在找房子今晚也不一定能住进去,想着想着太阳逐渐西斜,周边的店铺亮起牌匾灯,阮与书望着路过的大学生心生羡慕。 小司轻食店以前也是聘用小时工,但是老板司鸣脾气古怪说话又直,很多学生奔着他这张脸前面应试,半天后又被他这张嘴劝退。 于是这家店便处于长期招聘状态。 独自忙完晚餐这一波,司鸣扶着腰准备喝口水歇歇,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呆坐整个下午的少年。 “呵!还想赖上我?就那腿脚还能骑车送餐?” 司鸣杯里柠檬水还没喝完,就又去准备外卖订单,一个人忙活真的要累死了。 在完成八单外卖后,小司轻食店的门被推开。司鸣快步走向阮与书颐指气使道“你!明天去体检加急办健康证,然后就来上班。” “啊?我……我?” 被寒风吹得小脸通红的阮与书还游离在状态外,见男人转身要走他小碎步跟上。 “你先回去吧,加急钱我出,贴那个手机号就是我微信号。”出去一两分钟又来三个外卖单,司鸣根本没时间再搭理阮与书。 等司鸣彻底忙完已经临近晚上十点,夜宵时间很少有人点轻食,他准备收拾卫生就闭店却惊觉有人把堂食的椅子都翻到桌子上,甚至连地都拖得差不多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 哦!不是! 是田螺少年。 “你小子挺上道啊!有眼力见儿!” “嘿嘿……谢谢您愿意让我来工作。” 司鸣此刻才真正打量面前的少年,一般学校可不允许男生留狼尾。看他的穿着打扮又不像能读得起私立高中的,就只剩一种可能。 以防万一,司鸣还是得把话讲明白“咱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儿不允许带你外面的朋友过来。也不许在店里惹事儿,不然不论是谁的问题,你都给我滚蛋。” 阮与书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就差拿出笔来记笔记,直到司鸣把所有要求讲完,他做出保证道“您放心我在这儿没有熟识的朋友,更不会和顾客起冲突,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还有别您您的,叫我鸣哥就行。” “好,鸣哥。” 见阮与书谈吐并不像街头混混,尤其叫鸣哥的时候看起来还怪乖的,比之前来应聘的那些顺眼多了。 其实,司鸣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颜控。 “我这没啥事儿,今晚算你两小时,发工资之前提醒我,你先回吧。” 轻食店十点半闭店,司鸣催促阮与书离开,可他站在门口不知神游到哪儿。 “你再磨蹭我也不可能给你算三个小时。”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 阮与书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份工作肯定不会提供住宿,店里按照规定是不能住人的,可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鸣哥,那个……” “大小伙子别扭扭捏捏的,有啥就直说。” 阮与书抿着嘴似是不好开口,司鸣的话让他鼓起些许勇气,“鸣哥,我今晚能不能住在这儿?” “啧!你有没有想过让你住店里,罚金比你工资都高啊?” “对不起,我不清楚。我只是……” 回想起和阮与书在车上相遇,司鸣就知道他是没地方住,估计身上也没几个钱。住店里是万万不可的,一旦被举报不光是罚金的事儿,有可能被停业整顿。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不至于让他露宿街头,可与他才相识仅一日,贸然带回家明早被洗劫一空,他哭估计都找不到调。 “鸣哥那我就先走了,我明天上午去办健康证,下午就过来。” 说话间阮与书已经走到门口,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司鸣心想大不了晚上就精神点儿,即使发生冲突瘸子应该也不足为惧。 “店里你不能住,要不你跟我回家得了。” “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阮与书以为老板只是客气一下,于是便开起玩笑来。 “嗐!要是劫财我家肯定没有,老婆本儿都投进店里了。至于劫色嘛,咱俩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说话间司鸣退出店外把门上锁,走两步后发现那人一动不动,“你走不走?” “来了来了。” 此刻阮与书确认司鸣是认真的,他屁颠屁颠地跟上前面的步伐。 听见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司鸣想起什么故意放慢步伐,直到阮与书追上才嫌弃地吐槽他走得慢。 “鸣哥,你就真不怕我是坏人?” “哈哈哈!还有你这么窝囊的坏人呢?” 司鸣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第103章 怪人来访 司鸣家距离轻食店步行十分钟左右,昨晚回到家才发现阮与书破背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裳,只好找套自己的睡衣给他换上。 他倒也是个懂事儿的,不睡客卧非要睡在客厅。昨晚想着要精神点儿的司鸣一觉到天亮,坐床上揪半天头发才记起客厅还有人呢。 快步到客厅一瞧,哪里还有阮与书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打量客厅和厨房好像也没丢什么物件,非但没丢那人的破包还在沙发上呢。 “咔哒!” 大门有钥匙转动的声响,司鸣紧盯着门板直到阮与书闪身进门,俩人互相吓一跳。 “你吓死我了!大早上不睡觉你跑出去干啥?”司鸣的头发彻底被他揉成鸡窝。 阮与书展示手里满满登登的包装袋,他不知道司鸣喜欢吃什么,索性多买几样。从包子馄饨到煎饼果子油条,司鸣望着早餐山觉得至少能养活一家五口。 “你把我当猪啊?早上去店里吃多好。”话虽如此,可司鸣的嘴巴塞到讲话都费劲。 “你好心收留我住宿,我请你吃早饭。” 阮与书边说还不忘帮老板剥好茶叶蛋,他上午要体检不能吃早饭,看着司鸣大快朵颐他也不觉得浪费。 “请老板吃早餐只有零顿和无数顿,今天你请我吃,明天不买,我非但不会记你今天的好,还会嫌你明天不懂事儿。” 喝口豆浆往下顺顺,司鸣终于能口齿伶俐地讲出大道理,可阮与书却只是一味傻笑。 “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哈?别给我轻易定性,我是啥样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个好人。” 就因为阮与书早上发张好人卡,司鸣整个上午嘴角都没放下来过,甚至他还为这张好人卡买单。 阮与书从体检医院回来时,刚好赶上午餐高峰期,司鸣既要忙着照看店里的客人,又要处理小票横飞的线上订单。 见阮与书推门而入,他声音盖过店里的背景音乐,“快点快点,别磨蹭了。你按照单子上的步骤把外卖单做好,还有旁边的是要送到学校外卖柜的。” 单子上步骤很详细,阮与书又在餐饮店干过,上手很容易。转眼间待取餐区被堆满,他拎起需要送的袋子往外走。 昨晚他记得关门前有辆自行车被推进店里,想来应该是送餐用的,可他找半天愣是没见到。 “鸣哥,外面的自行车呢?” “给你鸟枪换炮了,没看见崭新的电动车吗?”司鸣忙得团团转,头都没抬在里面喊了一声。 “哇!鸣哥威武!” 蓝黑相间的崭新电动车,就是司鸣为好人卡买单的产物,想着阮与书腿不好,蹬自行车只怕很费力,再说店里总是要新人新气象,自行车配不上如今的轻食店! 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学城附近的小路,虽然三月末树枝还没见绿色,但空气里弥漫着新生的气息。 下午两点半,司鸣和阮与书终于吃上午饭。 “干餐饮就这样,啥时候有空啥时候糊弄一口。你和我在店里吃就只是食材随便吃。”司鸣顺手给阮与书夹块卤牛肉,他总是挑菜叶子吃,好像他这个老板虐待他似的。 “要是吃腻了,可以去旁边随便买点儿,不过餐标十块,超支你自己补。” “鸣哥,我不挑食的,中午我吃点儿玉米和杂粮饭就行。” 司鸣就当听不见他讲话,还是给他夹鸡胸和牛肉。经过几个小时共事,看得出他虽然腿脚不利索,但干活却出奇麻利,合司鸣的心意。 转眼间阮与书可以脱离司鸣指挥,能够独挡一面。 可偏偏赶上S市降温,乍暖还寒的季节最容易生病,尤其阮与书抵抗力差。在店里接触人又多又杂,从早上开工就蔫头耷脑的。 直至中午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司鸣实在看不下去,阮与书可是唯一嫡出员工,倒下的话他岂不是又要自己连轴转? 如此想来,他踏上小电驴朝着药店进发,可得把病毒扼杀在摇篮里。 阮与书烧得晕晕乎乎,天气降温轻食店生意一般,他趴在收银台闭目养神,恍惚间总觉得店外有人朝里面张望。他勉强坐直身体,以免损害店里的形象。 可那人只是站在玻璃窗前,不进来也不挪地,阮与书实在没忍住开门询问道“本店营业中,请问是用餐吗?” “你们老板呢?” “鸣哥出去办事了,马上回来。外面冷你进来等吧。” 阮与书好心地把玻璃门拉开,结果那人不停地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他,让本就不舒服的身体现在更难受了。 “鸣哥?!” “对。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你新来的?” 阮与书见他打探隐私,便不再多说什么。仔细看他们二人年纪相仿,对方留着圆寸,眉眼间都带着疏离和傲慢。见阮与书不再说话,他便识趣地离开。 几分钟后司鸣带着药“满载而归”,是真正意义上的满载而归。 “这退烧的,这消炎的,这是糖浆,嗓子不舒服就喝点儿,喝之前还有喝完十五分钟内都不能喝水。” 司鸣向阮与书展示战利品,阮与书却满脑子都在换算这些需要多少钱,似是看出他的窘迫那人提起药袋子漫不经心道“没事儿,这些就放在店里,算是店里的支出。” “不行,我还是……” “闭嘴!趁我心情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鸣的话算是给阮与书画上张止语符,可他还是要把方才遇见怪人的事儿如实告知,就当他提议要不要翻看监控时,司鸣从手机相册翻出张照片递给他。 “是不是这人?” 照片里男孩留着稍长的美式前刺,即使发型不同但阮与书一眼看出就是同一个人。 “对,就是他。他好像认识你,我让他进来坐会儿等你回来,但他没进来。” “哼!”司鸣冷哼一声,拿回手机狠狠放在柜台上冷声道“他敢进来吗?进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鸣哥你手机里还有仇人的照片呢?” “岂止是仇人,简直是世仇。来者正是鄙人不争气又不服管的弟弟。” 司鸣光是想到那货就头疼。 第104章 小绵羊?! 今早微信订餐人数过多,压过司鸣父母半夜发来的消息。也是去药店付款时司鸣才意外看到消息内容,不用看他都知道和那臭小子有关。 果然,回到店里就得到印证。 阮与书瞬觉大事不妙,得赶紧挽回一下,“鸣哥,咱要不要把人找回来?离家出走很危险的。” “哦?你还有这觉悟呢?” 见阮与书被自己打趣后垂着头,司鸣心情大好地揉揉他的脖颈,“放心吧!这把戏我玩完,他玩。我爸妈都见怪不怪了。” 真的见怪不怪吗?可他语气的担忧和方才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阮与书不禁联系到自己,离开这么久也会有人担心吗?估计那人会瞒着小墨,不过这样也好。小墨身体不好,别让他跟着担惊受怕。 “别磨蹭,赶紧把药吃了。这么大还用人看着吃药啊?” 药片微苦对于阮与书来说小菜一碟,吃完药司鸣特批他趴桌子上休息会儿,昏昏欲睡间大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凉气。 “别废话……滚回去!” “你少和我说这些……我不可能让你在我这儿!” “我和说不通是吧?你还想和我动手?” 阮与书趴桌子上挡住右耳,以至于听得不是太真切,隐约听见司鸣说要和谁动手,他才豁然起身发出不小的动静,惹得兄弟二人朝他看过来。 “对了,你前几天回家不是说店里就你一个人忙活,他是怎么回事儿?” 和阮与书打过照面的少年指向他的方向,被质问的司鸣丝毫不惯着他,“啪”的一声打下他的胳膊,“谁教你这么指人的?我忙不过来雇个人还要和你打报告?” “这是阮与书,我雇的员工。” “这是司宇,我弟。” 司鸣算是强行介绍二人认识,阮与书率先表示出友好,上前伸出手准备和司宇握手。结果电光火石间没等司鸣反应过来,那只手就被一巴掌狠狠拍开。 “司宇!你疯了是吧?欠收拾是不是?!” 对于司鸣来说,护犊子是不存在的。阮与书既没招惹他,又不曾与他相识。他这种行为,不过是将怒气化为对别人的攻击力,这样下去还得了? 司鸣直接照着司宇的后背“咚咚咚”就是三拳,在家为所欲为出去谁能惯着他? 但他刚刚捕捉到了罕见的情景,就是阮与书被拍开手时,眼底闪过的狠厉,他也许不像表现出来得这般温顺。 “没事儿没事儿,鸣哥你别这样打孩子。” “孩子?他就比你小两岁,我现在可终于知道为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好。” 阮与书挡在兄弟二人之间,司鸣比他高几厘米,另一边的司宇还在长个儿,比他矮半个头左右。 “鸣哥,你别说气话。” “气话?我都要被他气死了!” 司鸣被气得脑仁儿疼,后来持续半天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也发烧了。小司轻食全员覆没,无奈只好六点就闭店。 回家路上司鸣和阮与书商量晚上吃什么,寒风凛冽的天气正适合吃点儿热乎的,二人一拍即合准备涮火锅。 后面备受冷落的司宇就闷头跟着,直到他发现阮与书也跟进哥哥家里,他开始不淡定了。 “哥,他住你家?” “你又有意见?我跟你说你明早痛快买票回去,要是让老爸亲自来逮你可没有好果子吃。”司鸣对于自家老爸的战斗力还是十分肯定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让他住进来。”司宇总觉得阮与书这人很装,明明是个暴脾气还装得跟只小绵羊似的,肯定是另有所图。 作为被讨论的重点人物,阮与书权当没听见,继续往锅里下菜和肉片,只是几乎没夹上来过。 见司鸣给阮与书夹菜,司宇的筷子握在手里嘎吱作响。 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就可以住进哥哥家里?自己来却要被赶回去!真是不公平!产生这种想法后,在晚上分房间时司宇便百般刁难阮与书。 自从第一日后阮与书便住进客卧,司鸣以他的工资和花销计算,至少要到第三个租房子才比较稳妥,所有打算收留他一段时间。 “鸣哥,我睡客厅沙发就行。” “不用,你来和我睡。你感冒不舒服,睡沙发肯定睡不好。”司鸣本打算让阮与书和司宇睡客卧,可那死小子非嫌弃人家感冒,死活不肯。 三人进行完激烈辩论,最后以阮与书强烈要求住沙发收尾。司鸣九点刚过抵不过药效开始昏昏欲睡,临睡前叮嘱阮与书和司宇都早点休息。 阮与书躺在沙发,大概是发烧身体不舒服总觉得怎么躺着都难受,偏偏老毛病又找上门,只要平躺就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 “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 司宇从客卧怒气冲冲地直奔客厅沙发,居高临下地盯着阮与书。本来哥哥家的客卧是为他准备的,现在却让这小子住进去。虽然换好床单被罩,他还是觉得膈应。 阮与喘匀一口气,坐起身与司宇对视后小声道“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儿吵……咳咳……我尽量忍忍。” “都怪你把我哥给传染了,要不然他整年都不会感冒一次。” 再次被针对的阮与书秉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再次诚恳道歉“对不起,我等会儿再吃点儿药估计会好些,你快进去别传染给你。” “哼!现在装什么假好心?你要是真好心从我哥家滚出去,别老是缠着他。” “不好意思,我和鸣哥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即使被辞退或者其他……咳咳……都要由鸣哥传达,而不是你。” 阮与书见道歉无用,自然也知道对方就是在故意找茬,他也不打算再忍。即使他是司鸣的弟弟,却也无权干涉他的去留。 司宇露出得逞的笑,从背后拿出手机讪笑着“我就知道你不像表面这么简单,装不下去了吧?” “装?我没装,我一直就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我倒要看看,我要是犯你,你又能怎么样?” 司宇挑衅语气更甚,阮与书深呼吸平息心底怒火,结果惹得咳嗽更加剧烈,好像要把肺咳出来。 第105章 月下孤影 电梯下行阮与书感受不到温差,到达一楼越靠近单元门越觉得寒风刺骨,大幅降温哪怕已经是三月末依然能嗅到冬的气息。 阮与书摊开手,看着被指甲印出的红痕哑然失笑,面对司宇的刁难一度想要反击,他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毕竟打起架来不要命是他的优势。 但这次,他不能。 司鸣人很好。即使他对司宇严苛,却绝不会允许外人伤到他。况且再吵下去,把司鸣吵醒无疑将他陷入为难境地。 于是阮与书毅然决然地披件衣服走出司鸣家,他在楼下大厅转悠几圈只觉得发闷,推开门走到外面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抬头望去万里无云,想来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他们究竟住在哪颗上面呢? 今晚最不可思议的是阮与书居然能理解司宇的做法,若是阮与墨见到家里收留来路不明的人,肯定也会闹起来。更何况还把家人传染生病,估计小家伙都能把房盖掀开。 那阮与书会如何呢? 阮与书自己也不知道。 高热让他感受不到寒冷,就连思考都开始变得缓慢。想着明早去早市帮他们买点儿早餐,猛然间发现根本没带手机下来更别提现金。 完了。 去小旅馆开房的想法也泡汤了。 骤然吸入冷空气,阮与书又开始呛咳不止,他扯着胸前单薄的布料希望能多获得些许氧气。 他咳出泪花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好像回到温暖的床上,身后是那人宽厚柔软的胸膛,靠着舒服也被安全感包裹,仅存的温馨画面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冰凉的花坛边缘让阮与书双腿发麻,肚子着凉又开始升起丝丝绞痛,他这破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就当阮与书准备站起来走走让身体回温时,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犹记得身后花坛里还有没清除干净的花根,倒在上面估计非被戳几个洞不可。 明早被发现可不要吓到人家。 即便如此,仅存的体力也不允许他挪动地方,他认命般向后倒去,突然感觉有人托住他的脖颈又揽住他的后背。 大概是晕得太厉害,虚幻中都能够产生味道,凛冽的香气混合着寒风,犹如从风雪走来的某人,哪怕是幻觉阮与书还是想沉浸在刻意回避的怀抱里。 “阮哥,我来抱吧。” 王哲心虚地上前,想接过阮汉霖怀里的小家伙,却被人闪身躲过,耳边响起比气温还低的声音“你不是说他过得很好?店长人也很好还让他住家里。” “这他妈叫好?如果我今晚不来他是不是就要挨冻整晚?还是说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过的?”阮汉霖不想再与王哲废话,现在重中之重是小崽子,收拾他有得是时间。 显然王哲也处于迷茫状态,他昨天回去交差前店里还是安静祥和,店长司鸣的确对阮与书不错,怎么今晚就闹成这样? 其实在阮与书体检那日,阮汉霖就已经确定他的大概位置,至于具体行踪还是派王哲来仔细调查。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尽入王哲眼中。 偏偏昨日公司有人闹事,王哲怕住院的阮汉霖分心便私自开车赶回去处理。如他所料就是瑞格的旧臣,无非是想在远洋在捞点好处。 远洋的大门好进,出来如何就要王哲说得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医院的阮汉霖还是得知消息,他倒也没阻止王哲的做法。远洋从来不是软柿子,他阮汉霖更不是,又怎会任由他们拿捏? 病床上阮汉霖听着王哲的汇报时不时皱眉,翻看这几日传回的照片,他今早便办理出院。 临行前还去外婆家看望一趟阮与墨,期间他不停追问有关阮与书的事儿。 “你说我们出现可能会刺激到他,难道我以后一直都不能见他吗?”阮与墨委屈极了。 明明阿书忘记的是大哥,怎么反倒其他人却不能靠近?他这大哥太霸道了! “等过两天你就能见到阿书了。” “真的?!” 阮与墨终于听到今天最想听到的话,高兴地抱着阮汉霖的腰跳了起来。 “哎哟喂!小墨你别碰……” 王哲的阻拦被阮汉霖的眼神打断,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况且这些天小墨提心吊胆又忍着不敢去见阿书,难得让他高兴一会儿。 阮汉霖在晚上十点半抵达S市,无论王哲如何劝说,他还是准备去阮与书现在居住的小区转转。 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舟车劳顿,阮汉霖在车上总觉得心口堵得慌,他不停催促司机希望能尽快到达目的地,哪怕只在楼下往上看两眼也行。 车堪堪停稳,阮汉霖迅速下车仰头望去,司鸣家在十二楼似乎还亮着灯。目光下移,昏暗的路灯下似乎有个人影。 起初阮汉霖并未在意,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单薄的身影有些眼熟,深夜坐在花坛边肯定要被冻坏的。 不爱管闲事的人还是快步上前,在距离两三步的位置确认心中猜想,眼看着小崽子往后栽倒,阮汉霖的心都跟着停跳两拍。 “阿书!” 怀里的小崽子浑身瘫软,被抱上车都没有任何反应,却在阮汉霖告知司机去附属医院时嘴里嘟囔着什么。 去医院吗? 记忆深处被遗忘在角落的阮与书,看着其他病患都有家属陪同,只有他自己孤独地躺在病床上…… 周遭同情惋惜的目光和低声的议论,让他想要逃离。 逃去哪儿呢? 他能逃去哪儿? 听着阮与书抗拒的声音,阮汉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书你发烧了,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哥陪你去。” “不……不要……不去医院!” 相同的场景,阮汉霖的心境截然不同。 犹豫间阮与书缓缓睁眼,含着的一包泪水终是没过眼眶。 “宝贝别哭,我们不去医院。不去了。” “王哲你给他们打电话派辆救护车到星海酒店。” 以前阮与书默默流过的眼泪,仿佛浸透阮汉霖的心脏,每每看见他流泪都被反复灼烧着。 烈焰中某种情愫悄然破土,却无人在意。 第106章 跟踪我? 远洋集团曾向S市的医科大学捐过教学设备,其附属医院与启明也是合作关系。接到阮汉霖的电话后,救护车带着医生比他们的车更早到达酒店。 “怎么样?严不严重?” 阮汉霖站在医生旁边,看着他们掀开阮与书的衣服,粉嫩的疤痕跃然眼前,他心中焦急溢于言表。阮与书在车上迷迷糊糊哭一通后就又昏睡过去,直到医生帮他检查身体都没醒。 “小少爷是病毒性感冒,又吹冷风引起高热进而昏厥。”医生收起听诊器,一五一十地告知阮汉霖。 “那要不要去医院再检查检查?会不会烧出肺炎?” “阮先生您别急,先给小少爷输上抗病毒和退烧药,估计明早就会好转。” 看着细小的针头插入阮与书的血管,他的眉头紧锁想要抬手,却被一只大手控制住,“阿书别乱动,输完液就不难受了。” 送走医生后王哲回到套房,阮汉霖正用热毛巾在帮小家伙敷腿,看得出折腾一天他也有些体力不支,只能靠胳膊拄着床来借力。 “阮哥,我帮小书擦,你休息会儿。”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等回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哲自知大嗓门儿,故意压着声音还是惹来一记白眼。 “嗐!能怎么收拾?大不了让你在拳馆打一顿出出气。” 听到碎碎念的阮汉霖直起腰,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告知,“奖金你一分别想拿到。” “阮哥!!不要啊!!” “出去鬼哭狼嚎,别在我这儿碍眼。” 自知理亏的王哲垂头丧气地退到门外,他辛辛苦苦一年的奖金说没就没了,上次营救的事儿阮哥怒火还没平息,又闹出今天这档子麻烦,看来自己在远洋待不长喽。 套房里只剩下阮汉霖和阮与书,帮人擦完身体他也出一身汗,也只好换上睡衣忍耐一晚。 又是熟悉的姿势,阮与书靠在阮汉霖胸前,他的手捂在他的肚子上。可能在外面待太久加上受凉,阮与书的肚子还是凉冰冰的,摸着里面正在叽里咕噜的闹腾。 阮汉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阮与书不要像那次吃坏肚子,折腾得瘦好几斤。他的手在肚脐周围打圈按揉,突然小崽子动了动。 “阿书是不是想去卫生间?肚子不舒服吗?” 停下手中动作阮汉霖等待着阮与书的回答,可不清醒的小崽子只是在他胸前哼唧两声,找个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吗?” “和哥回家好不好?” “小崽子快好起来吧!” 拔完针也许起了药效,阮与书能够侧躺但平躺仍旧会咳得要命。阮汉霖干脆充当肉墙,在身后控制住阮与书,让他的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肌和腹肌上。 以为自己处于梦境的阮与书转过身,咂咂嘴后把脸贴在某人胸前,这下不光心跳乱了节奏,就连呼吸都被遗忘。 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肌,小崽子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腰上,上次二人睡得如此和谐差不多已经是月余之前。 说实话近几天在司鸣家阮与书不好意思整晚开灯,睡得并不算好。阮汉霖与小崽子拉开距离瞧见他眼底的淤青,心疼得轻抚他的脸颊。 “唉!该拿你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疑问阮汉霖也进入梦乡,梦里的阮与书总是笑意盈盈却眼角带泪,他在说些说什么,明明是很安静的环境可阮汉霖就是听不清。 急得他追上阮与书的步伐,想要问清楚原由,阮与书细小又迷糊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 “水……咳咳……” 喝下大半杯水后阮与书意识回笼,无论是触觉还是听觉都在告诉他,眼前的男人不是烧糊涂以后的梦境。 “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嗓音略显沙哑。 “我要是不在这儿,你今晚就要冻死或者发烧烧死在外面了。”阮汉霖的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小崽子就急于下床。“你给我躺好,你干什么去?人家都把你撵出来了,你还上赶着回去贴人家都冷屁股?”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阮与书!” 阮汉霖不自觉地吼出声,眼前浮现的却是阮与书红着双眼低声呜咽的模样。他尽量收住脾气,好生劝慰道“阿书你发烧了,刚输完液好好睡一晚好不好?你这样回去我不放心。” “我保证明天准时给你送到轻食店。” 退烧后恢复思考能力的阮与书终是察觉到不对劲儿,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在轻食店打工呢?今晚他又是如何在司鸣家楼下找到自己的? 答案只有一个。 “你派人跟踪我?” “我只是让王哲看看你在哪里工作而已。”阮汉霖见阮与书情绪激动也不敢骗他,只得实话实说。 “而已?!你究竟想怎么样?我都躲出这么远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一想到这几天在小司轻食店和回到司鸣家都被人监视着,阮与书后背发凉。阮汉霖的处事风格他十分清楚,搞不好他会对司鸣下手。 就像当初他利用利民小炒的消防和卫生安全来胁迫他,如今估计他也会故技重施。 “你不要动鸣哥,他是很好的人。” 阮汉霖没想到小崽子主动与他交谈,居然是为那个叫司鸣的,被赶出来他还帮着人家说话。 “我要是想带你回去还犯得着动他?你也太高看他了。” “我不跟你回去!你别碰我!” 听着阮与书嗓音沙哑地低吼,阮汉霖拉住他的胳膊试图把人带回到床上,“好好好,不回去。你先睡一会好不好?” “我不要!你放手!我不要和你一起!” “不一起,你乖乖睡觉。我睡沙发就行。” 见阮与书有些动摇,阮汉霖趁热打铁抱着被子直奔小沙发。 套房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张床,可为多看小崽子几眼,阮汉霖愣是睡在大概一米二的沙发上,两条腿蜷缩着,就连脚都要曲着才能勉强躺下。 阮与书本以为自己会心生戒备整晚不得安眠,可听着屋内不属于他的那道呼吸竟十分催眠。 “晚安,阿书。” 不出意外地他没有得到回应。 第107章 卤水点豆腐 套房里弥漫着助眠香薰的花草香,是阮汉霖趁阮与书睡熟特意让人送上来的。他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定好五点五十的闹钟,争取比怀里的人先醒来。 可偏偏百密一疏,阮与书昨晚着凉的后果就是睡梦中突然小腹痉挛,熟悉的绞痛让他赫然起身。 下意识望向沙发却没瞧见人。再转过头就看见要找的人正睡在身边,手还不偏不倚捂在他的肚子上。 阮汉霖被身边人突如其来的起身吓醒,下一秒四目相对他自知理亏紧忙找补,“我是怕你半夜蹬被子,再说那沙发太小,睡得我腰疼。” “你就是故意的!就像今天你也不会放我走对不对?!” 看着小崽子刚睡醒头发毛茸茸而且难得地板着脸,阮汉霖准备逗逗他,故作深沉道“是啊,你又能怎么样?” “你……你……呃……” 阮与书气急想要反驳,怎奈面对阮汉霖他从小到大只有服从,一时根本无法组织语言对抗,腹部绞痛升级他疼得弓着腰直奔卫生间。 “阿书!你怎么了?肚子疼吗?是不是拉肚子了?” 眼看着阮与书被气得小脸皱成一团,紧接着捂着肚子躲进卫生间,阮汉霖肠子都悔青了,跟到门口发现小崽子锁了门,急得他在门口团团转。 “肯定是昨晚着凉了,我让他们留了药等会你吃两片。” “阿书?你没事儿吧?你吱一声好不好?” 昨晚阮汉霖一直帮暖着肚子,没想到它还是闹腾起来,回想上次小崽子疼得几近晕厥他不禁暗自担心。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让前台送钥匙了。” 阮汉霖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但这破酒店卫生间不是玻璃门根本听不到动静,想到阮与书有可能会晕在里边,他顾不得其他只想赶快打开门。终于门里有声音传来,“别开门……唔……” “好好,我不让他们开门。” 大抵是身体太过虚弱,阮与书在马桶上双眼发黑,虚汗顺着额角淌下,他听见阮汉霖的话却没力气回答…… “咔哒。” 阮与书就知道阮汉霖是大骗子! “你出去……嘶……” 不等阮与书再开口,闯进来的家伙就已经蹲在他身前,“好了好了,别闹了,我帮你揉揉。” 肚子被燥热的大手覆盖住,阮与书终是支撑不住将头抵在阮汉霖的肩膀。 “好受点没有?”感觉到肩膀上的脑袋好像点点头,他更加殷勤地按揉着。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阮与书的声音闷闷的。 “那你怎么自己在外面?”阮汉霖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什么。” 若是放在以前阮汉霖肯定会逼问出答案,问问他是不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才被赶出来。可现在即使阮与书毫无情绪的否认,他还是听出一丝委屈。 算了。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被抱回到床上的阮与书很不情愿,他依旧皱着脸,让站在床边的男人以为他还不舒服。 “还难受的话,咱们收拾收拾去医院。” 阮与书别过脸,觉得他真的应该去医院,他胃出血入院到此刻满打满算才五天,真不知道医生怎么能让他出院的。 与阮与书的眼泪同样让阮汉霖煎熬的,还有他的沉默。他颓败地坐在床边,把床上的人吓得往旁边挪几下,腾出空间来划分楚河汉界。 回想小崽子昨晚的模样,阮汉霖仍感到后怕,“你讳疾忌医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干挺着?” “我没事儿,就是昨天有点感冒想出来透透风。” 阮汉霖瞬间戳破他的谎言,言辞犀利道“透透风?手机没带也就算了,连拖鞋都不换?” 见阮与书再次垂头沉默以对,阮汉霖也再次败下阵来,他细声细语地询问着“早上想吃点什么?我让酒店后厨做好送来,那药得饭后吃。” “唉……你也不想理我,我就让他们做点儿清淡的送上来。” “你会让我回去吗?”阮与书答非所问。 “回哪儿?” “回去工作。” 二人既是对视,也是对峙。 最终阮汉霖给出答案,似乎这场对峙也只有他能给出答案,难免让阮与书心生挫败感。 原来,他是逃不掉的。 “我昨晚不是答应你,今早送你回去。”看着阮与书像是松口气,阮汉霖乘胜追击,“但是晚上你得回来输液,你总不想麻烦人家给你端茶倒水吧?” “我……我吃药就行。” “你乖乖听话,我保证第二天一早就把你送去上班。”阮汉霖步步为营,直至看到阮与书点头,他心情大好地去订餐。 他打完电话回来,看见阮与书仍呆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嘴角向下耷拉着。 “再躺会儿,吃完饭我保证送你回去。” “嗯。” 精致的早餐阮与书吃得食不知味,也不知道鸣哥睡醒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他会不会很着急?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加快进食速度。 “慢点儿吃,你肠胃不舒服要细嚼慢咽。” 阮汉霖把炝拌西兰苔放进小崽子的碗里,他每次筷子都巧妙地躲过,最后那抹绿色一直被留在碗底。 西兰花和西兰苔他都喜欢吃的,小崽子是故意的。 回去的车上阮汉霖再三确认阮与书身体情况,看着他脸色红润不少,不过还是得派人盯着。 一行四人抵达小司轻食店,大门紧锁显然是尚未营业。阮与书借王哲的表看眼时间,已经接近九点钟,平时司鸣早就应该到店准备今天的配菜。 “麻烦送我回星河城。” “不送。他都赶你出来了,你还回去?”阮汉霖看着墨绿色的牌匾,心情莫名烦躁。 “谢谢你们送我到这里,我先走了。” 刚迈出两步阮与书的胳膊被人拉住,顺势拉到车边然后稀里糊涂被塞进车里。阮汉霖不悦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学会闹脾气了,还真能不送你?” “哦,我以为你不会骗人。” 阮与书眼睛盯着窗外突然来上一句,副驾驶的王哲憋笑憋到浑身颤抖。 果然。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第108章 不一样的他 “司宇!你皮痒是不是?我看爸打你还是打得……咳咳……打得轻!”司鸣也分不清自己是病得呼吸困难,还是被气得喘不上气。 他六点半被闹钟吵醒,出卧室就发现沙发上被子乱作一团。紧接着司宇从卧室走出来,他还在感叹懒蛋难得早起。 “小阮买早饭去了?都和他说了去店里吃,你要是有他一半省心我就烧高香了。”司鸣说完准备去洗漱,进洗手间又退出来。 今早这家伙太反常。放在以往早就气得跳脚,怎么突然转性了?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儿。 凭借司鸣对司宇的了解,他大概猜出七七八八,他语气故作轻松地试探道“小阮去多久了?再不回来就该来不及了。” 司宇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司宇,小阮他人呢?” 这次司鸣完全是带着答案提问,招与不招司宇都难逃一劫。 被质问的人终于抬起头,他眼底乌青眉头紧皱,碰到犀利的目光只得喃喃开口“我就是说他两句,他就下楼了。” “开始他就坐在下边的花坛边,我想着过会儿就叫他上来……” 此刻司鸣的脸上乌云密布,司宇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想洗漱完就叫他上来,结果他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司鸣平静地复述司宇给出的回答,忽然他提高音量吓得对面的人浑身一激灵,“你说得轻松,你看看他包和手机都在这儿,门口鞋也在鞋架上!” 他不敢想阮与书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赶出去的,昨晚室外温度只有几度,他还生着病若是冻上一晚…… “还愣着干啥?出去找人啊!要是找不到你给我等着!” 司鸣现在懒得搭理自家惹祸的弟弟,首要任务是赶紧把人给找回来,他们俩开车先到店周围找一圈,又去附近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都是一无所获。 想到阮与书有可能回家,司鸣带着司宇开车兜兜转转又回到星河城。满心期待地上楼,希望那人正等在门口或者找到地垫下面的钥匙已经进门。 只可惜,十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家里更是毫无第三人的痕迹。 司鸣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承认从小到大没少教育弟弟,但都是些小小不然的错误。要么口头警告,要么就上手拍两下。 可昨晚的事儿绝对超出他的容忍范围,小孩儿可以笨甚至可以不听话,但绝对不能“坏”。 电光火石间手起,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尤为刺耳。司宇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哥哥,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嘴角也感受到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哥,你因为个外人打我?” “外人?就因为他不是家里人 你就可以对他百般刁难?”见司宇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司鸣也不惯着他,“且不说他是我店里的员工,就算是陌生人就活该被你这样对待?” 其实司宇昨晚没想到阮与书会出去,他隔几分钟就跑到窗口向下看两眼,又不好意思叫他回来,想着天那么冷他总会自己回来的吧。 等他洗漱完再去看,人居然不见了。犹豫良久要不要叫醒大哥,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门里的少年红着眼眶不敢反驳,门外此次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正被被人死死拽着胳膊。直到听见响亮的巴掌声,阮与书挥手挣脱束缚。 司鸣被气得喘不上气,看见阮与书站在门口想叫他,结果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呛咳,吓得司宇赶紧去帮忙顺背,生怕大哥被他气死。 他转过身后,也瞧见门外换了身行头的阮与书,看商标就知道浑身上下的牌子都不便宜。 “咳咳……小阮快进来。” “昨晚真是抱歉,我不知道这混小子……咳咳……他犯驴脾气。” 这样的司鸣是阮与书不曾见过的,他眼中闪烁着温柔,既是对他也是对司宇。 “鸣哥你别说司宇了,昨晚我们就是吵几句嘴,不全怪他。” 听到阮与书的解释,司鸣被逗笑,他喘匀一口气,“就你的性格会和他这小屁孩儿吵架?估计是他单方面地惹人烦。” 刚才一记耳光是司鸣作为大哥对弟弟的教育,但真正的受害人是阮与书,于是他丝毫没犹豫地把司宇推到阮与书面前。 “小阮,现在他就交给你,你要打要骂,他都得受着。” 阮与书没想到司鸣会这样解决问题,门外的阮汉霖静静聆听屋内的对话,他站在门后死角看不清司宇的模样,前几日王哲发回的照片很模糊,只能看出他留着长发。 现在他倒是觉得这人有点儿意思,同时也担忧阮与书的处境。 若司鸣真是明辨是非让阮与书动手倒也不必担心,可如若人家只是想给阮与书个台阶下,同时也是给他弟弟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阮与书如果听不出弦外之音真动起手,他又护弟心切,小崽子怎么可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对手? 屋内三人围着茶几,时间仿佛静止。 阮与书朝前走一步,司宇下意识地想退,可转念一想是自己的错误总是要承担后果的。 看似是三个人的场面,门外的二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阮与书右手握拳摆臂一气呵成,站在旁边的司鸣都感受到被带起的厉风,说不心疼自然是假的,可今日的心软就是往后酿成大错的种子。 司宇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比大哥更生猛的力道袭来。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眼睛睁开一道缝儿,发现阮与书已经不再保持进攻姿势。 “鸣哥,我昨晚也有错,不该出言激怒他,更不该不告诉你就独自离开,让你担心。”阮与书言语中肯,比起以往的老好人模样,更平添些许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道。 “我刚挥拳,他没躲也没想还手,想来是知道错了。我也知道错了,我们就算两清了。” 说着阮与书伸出手,这次司宇的手与他紧握在一起。 门外阮汉霖握拳的手也放松下来,这样的阮与书是他不曾见过的,他有自己的坚守和处理问题的方式。 或许他只有在阮家才会无底线的一让再让。 第109章 自报家门 路虎飞驰在回酒店的路上,副驾驶的王哲忍不住偷瞄闭目养神的老板,终于在他第八次移回目光后,阮汉霖忍不住开口。 “你有完没完?有话就说,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王哲震惊之余,伸手朝着阮汉霖的方向挥挥,惊讶道“我靠!老板你是二郎神吧?这都看得到?” “你说不说?”阮汉霖根本不用看,王哲心里所想他一清二楚。 “咱就这么走了?万一那混小子再欺负小书怎么办?” 一声轻笑让王哲摸不着头脑,阮汉霖睁开眼朝着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言之凿凿地给出答案,“放心吧,小崽子的脾气不可能挨欺负。再说那个司鸣是明事理的,不会任由他弟作威作福。” “嘿嘿……我觉得司店长人也很好,而且长得还俊。” “哦?很好?” 沉浸在回忆司鸣美貌中的王哲后背一凉,奖金已然无缘,工资再被扣恐怕就得喝西北风度日,他识相地改口,“其实也就那样吧,长得也一般。” 虽然后面没再言语,但王哲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因为车里的醋味儿散了不少。 看着窗外稍露嫩绿的枝丫,阮汉霖心中默念着时间不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想让阮与书高考后健健康康走进大学,他就得在四月份完成手术,医生根据他的身体状况给出最佳时间是四月十号,手术也定在那天。 眼瞅着就要步入四月,他心中急切又不敢在小崽子面前显露,这两天他的白发又不知添了多少根。 被俩冤家的事耽搁,小司轻食店营业时间推迟一小时,好在今天有免费劳动力。司宇负责洗菜和刨丝,阮与书负责分装打包,司鸣则在仓库盘盘点给供货商打电话让他们尽快送货。 他时不时还得往前面望几眼,怕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俩冤家又干起来,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挨一巴掌的司宇老实不少,碰到搞不定的还知道找阮与书帮忙。 看吧!这小子就是欠打。 “昨晚对不起啊!” “唉!这已经是你第四次道歉,我原谅你是看在鸣哥的面子上。”阮与书手上动作没停,今天外面单子又堆成山了。 司宇神秘兮兮地靠近阮与书,后者没防备被吓一跳。 “我觉得你打架应该挺厉害。” “哦。那你感觉挺准的。”阮与书搞不懂司宇神奇的脑回路,大概他觉得自己的右腿是打架打瘸的吧。 司宇边揉脸蛋边吐槽,语气中满是委屈,“是吧是吧。要是早上你一拳砸过来,估计比我哥打得疼。” “呵!你哥根本就没用力,他就吓唬吓唬你。” 听到云淡风轻且敷衍的回答,司宇放下手里的包菜指着自己嘴角,凑近阮与书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看看,这还没用力?他再用力我的牙就掉了!” 阮与书垂头看似在认真包装,可按盒子的手却怎么也按不严实,他自言自语道 “不会,牙不会掉但大概率会耳膜穿孔。” “啊?你说什么?” 司宇又把脑袋凑过来,身后目睹一切的司鸣觉得自家弟弟特别像条巨型傻狗,开始看着高冷然后一旦熟络起来恨不得粘人家身上。 “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 好在店里目前还没有顾客,不然非被美艳老板的烟嗓给劝退不可。 “你!我是雇你来工作的。你!是来给我弥补损失的。”司宇把俩人挨个儿指一遍,“好家伙,唠得热火朝天,不是昨晚背着我剑拔弩张的时候了?” “好好表现,晚上咱们去吃烧烤。” 此计名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就在司宇欢呼雀跃时,阮与书思及昨晚阮汉霖的态度,若是今晚不去酒店估计他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到时候就怕给鸣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小阮,想什么呢?” “鸣哥,今晚我下班有点儿事,晚上不回去住了。”犹豫再三,阮与书还是不能把司鸣牵扯进来。 “今晚司宇和我住,明早我就送他去车站,你放心他不会再犯浑。”以为是司宇昨晚的做法让阮与书心生忌惮,结果他还是摇摇头。 面对阮与书的拒绝,又看看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和鞋,司鸣大概已经猜到什么。如果他选择继续留下,他当然欢迎。 可心底还是希望他跟家人回去,毕竟处在高三的重要节点。虽说高考不是人生唯一出路,但以他现在的年纪,还无法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整个上午阮与书惴惴不安,生怕阮汉霖突然杀出来把他绑回去。以至于当王哲出现在轻食店门口时,他的下意识是找到最佳逃跑路径。可惜轻食店没有后门,而他也不可能是王哲的对手。 门上风铃轻响,该来的总是要来。 “老板,两份牛肉减脂餐打包。” “好,稍等。” 王哲叫阮与书老老实实地工作,忍不住朝他使眼色。 “哲哥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哥,像抽风似的。非得点名吃这家。”王哲说到这儿,忍不住翻个白眼。 “可以在外卖平台点餐,何苦让你跑一趟。” 王哲的白眼彻底翻到天上去,他浑身怨气环绕开口像被吸干阳气,“这话也就你敢说,我那点儿工资都不够他扣的。无非就是让我借着买饭的由头,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怎么?怕你哥让我来逮你回去啊?”见阮与书战战兢兢的模样,王哲站起身揉揉他的脑袋,不禁与他开起玩笑。 果然,此话一出小家伙后退半步,王哲笑得更加肆意。 “放心吧,他要是想逮你回去,你都在这儿待不过第二天。” “那是因为他在住院,来不了。” 听小家伙一语道破,王哲不禁感慨他敬爱的阮哥在小家伙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诶!小书,你们店长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怎么了?”阮与书被问得满头雾水。 “二十六好哇!比我小两岁。” 话题主人公将两份外卖打包好递给王哲,即使他一米八三的个头,站在这位顾客面前都稍显逊色。 “你好,我叫王哲。” “啊?哦……你好。” 风铃再次响起,王哲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司鸣转身诧异地问阮与书“这人你认识?买东西还自报家门?脑子有问题吧。” “不认识,不认识。” 阮与书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心中默念:对不起了哲哥,和脑子有问题的人做朋友,也会显得我很呆。 第110章 不愉快的相处 星海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内,阮与书看着满桌的当地特色美食不禁咂舌,可惜他提不起半点儿胃口。 “不喜欢吃?肚子还不舒服?” “我晚上在店里吃过了。” 面对阮与书疏离的态度阮汉霖迟疑片刻,脸上笑容虽然僵硬但也尽力维持着,他的语气中既有妥协又带上几分讨好,“就当吃宵夜,再随便吃两口吧。” 看着阮与书再次像早饭那般故意忽视他夹的菜时,阮汉霖终于按捺不住,他夹起一块偏瘦的牛肋条递到小崽子嘴边。 阮与书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安抚然后摆脱眼前的家伙,就连肉送到嘴边都全然不知。 直到牛肋条触碰到嘴唇阮与书被吓得躲开,这下阮汉霖勉强维持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想谁呢?那个姓司的?” “没有,我只是吃饱有点儿犯困。” 方才的语气阮与书再熟悉不过,那个男人生气中总是装作毫无情绪,实在每个字都充满压迫感。 “哦?犯困?和我吃饭就犯困?”阮汉霖将筷子收回,那块触碰过小崽子嘴唇的牛肋条被他粗暴地塞进嘴里,“和司家兄弟一起工作就不困也不累,我夹的东西一口不吃就非得吃这些垃圾是不是?!” 被扔到阮与书面前的正是中午被打包回来的轻食盒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根本没动过。 也是。 阮汉霖何时吃过这些在他眼中视为垃圾的东西呢?仔细回想也不是没有过。他曾经陪两个弟弟吃过火锅,只是现在阮与书已经不是他的弟弟。 想到这儿阮与书没来由地觉得好累,好像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 洗漱完毕,休息室等待的医生被请来为阮与书扎针,纤细的针头刺入皮肤,微凉的药液顺着血管被输进体内。看着一滴滴药液滴落,阮与书眼皮渐渐睁不开随即沉沉睡去。 “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在药里加入一些安眠的成分。” “麻烦您了,王哲送赵医生下楼。” 王哲看着睡熟的阮与书心里忐忑不安,中午还信誓旦旦地与他保证,这次他哥肯定不会把他绑回去,结果…… 走到电梯口王哲将赵医生交给司机小钱,他快步折返到套房门口,轻叩几下门板得到阮汉霖的准许后快步到他身边。 那人正在用热毛巾帮阮与书敷腿,见王哲去而又返不禁有些疑惑,“赵医生送走了?” “我让小钱去送了。那个阮哥……我有话想和你说。”一米九二的大块头每每在阮汉霖面前,都像个任人宰割的小鸡崽子。 “让我不高兴的话就别说了,如果非要说就先通知人事。”阮汉霖非但手上动作没停,就连目光都不曾从阮与书的小腿上挪开。 “那我也要说!阮哥也你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帮人这样带回去,他在逃跑万一更严重的抗拒治疗可怎么办?” 太过激动的王哲一时间忘乎所以,竟把手搭在阮汉霖肩膀,洁癖严重的他怎能允许没洗手就触碰他的睡衣? 被狠狠瞪一眼后,王哲像触电似的把手收回。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把他这样带走?” “可赵医生说他加了安眠成分。”王哲心虚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废话,你看他吃饭时候的样子像能睡得着吗?昨晚咳半宿,今晚再不睡他身体能受得了?” “哦……嘿嘿……不好意思阮哥,我小人之心了。那您继续,我就先撤了。” 脚底抹油是此刻最佳选择,但显然被误会的阮汉霖不会轻易绕过他,他放下已经凉掉的毛巾低声道“小人之心?在我没解释之前在你心里就是个小人?” “咋可能呢!阮哥你在我心里的形象相当高大威猛正直……” “编不出来了?这个月奖金扣完还有下个月的,实在不行还有年终奖。” 果然资本家的脑袋就是好使,王哲觉得自己再不退下就就连工资都要被洗劫一空,免费给远洋打工,搞不好还要倒搭钱,光是想想命比黄连都苦。 看着王哲落荒而逃的背影,阮汉霖冷笑一声继续手上的工作,按照医生说的方法热敷按摩果然有效,只是手术也不能再拖了。即使不能把人这样带回去,他也得尽快想个法子让人跟着回家。 闹钟响起,阮与书睁眼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处。等他回忆起是星海酒店时,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旁边,看来昨晚那人气得不轻,都没有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呢。 早餐依旧很丰盛,只是阮汉霖没有再往阮与书的餐盘里放任何东西。眼看着早餐即将结束,安静的餐厅响起阮与书怯声的询问“今天鸣哥的弟弟就回家了,我能不能继续住在他家?从这儿到店里车程还是蛮久的。” “二十分钟算久吗?”阮汉霖挑挑眉,说话时都没看阮与书一眼。 “可从鸣哥家步行只要十分钟,我俩骑小电驴就更快了。” “你俩?好啊!你想去就去,我又不能拴着你。” 小钱开车送阮与书去上班,王哲进到餐厅时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扫到地上,破碎的瓷片甚至划破阮汉霖只穿着拖鞋的脚背和脚踝。 王哲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医药箱上来,等待过程中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冒着被扣工资的风险还是问出口。 “阮哥,发生什么事儿了,让你发这么大火。” “小崽子自打从S市和我见面开始,只在昏迷的时候叫了两句‘哥’,对着那个司鸣,他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 碘酒随意地擦拭着伤口,好在只是划破一层皮,阮汉霖毫不在意地纱布把脚踝捆上,然后又对着小崽子的难题愁眉不展。 “在外面工作嘴就是要甜些,小书喊他哥也不过只是个称呼,而您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大哥,是别人取代不了的。” 经过王哲的拍马屁,阮汉霖心情舒畅不少,结果接下来的作死题目让他彻底蒙圈。 “那你每天阮哥长,阮哥短的,是不是也是在敷衍了事?” “天地明鉴啊阮哥,我的每一声‘阮哥’都饱含情感。” 第111章 来自阮姓某人的大订单 可却从没有接到过如此大的订单,看着机器吐出的外卖小票,足足有一米多。阮与书一度怀疑是不是机器出问题。 司鸣看着八十份的外卖订单,既高兴又懊悔,“早知道就把司宇那臭小子再留下一天,现在才知道免费劳动力就是好哇!” “没事儿鸣哥,你不是还有我这付费劳动力在呢。”阮与书一边着手准备,一边与司鸣打趣。 店里所有食材都要先用来供应手中的大单,司鸣关闭所有外卖平台,然后又将门上的挂牌改为暂停营业。 阮与书看着司鸣忙碌的背影却总觉得这单外卖透露着诡异,果然他定睛在收货地址和收货人上,赫然显示着“星海酒店前台”和“阮先生”的字样。 “阮”姓并不常见,况且要巧合到何种程度,才能有两位阮先生同时入住旅游淡季的星海酒店呢? 他知道那人是故意的,也许是提醒又或许是警告。 “鸣哥,我还是打个电话确认下吧。” “不用,即使他收货再申请退款平台也不会同意的。”司鸣开店几年,什么样的平台纠纷他都处理过。“打一个也行,防止小朋友误触之类的。” 阮与书用店里的手机拨通平台经过处理后的号码,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尤为煎熬。 “喂?哪位?” 清冷的男声经过听筒的处理更显冷厉,阮与书尽量稳住自己声音询问“先生,您在小司轻食店订购八十份精选套餐,可能出餐时间有点儿久,麻烦您耐心等待。” 阮汉霖听着小崽子官方的话术冷哼一声,“呵!没关系,我能等。” “好的,打扰您了。” 阮汉霖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阮与书浑身都在颤抖。他又想干什么呢?难道真的要把司鸣也牵扯进来?好像只要挨上他就真的霉运连连。 “小阮想什么呢?把订书器递我。” 接过订书器,司鸣给出餐后的纸质手提袋封口,发现阮与书还是心不在焉,“小阮,你这两天住在哪儿啊?” “啊?就……一个朋友那儿。” 见司鸣笑笑没再说话,阮与书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实话实说,毕竟不论是跟阮汉霖回去,还是再次离开都要给他招新人的时间。 “鸣哥你再重新招个人吧。我可能要换个地方生活……” “准备去哪儿?” 阮与书诧异地看向司鸣,他好像对自己即将要离开丝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有意料之中的语气。 二人忙完手里的活计,都瘫坐在板凳上连喝水都提不起力气,阮与书忽然不合适又含糊地蹦出三个字“不知道。” 天大地大,他不知道自己的容身之所在何方。以为逃出阮家,逃离A市就能自由。如今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只要那人不肯放过他,他就永远被困在原地。 “小阮你知道我以前离家出走都想什么吗?”司鸣目光看向阮与书坐过的花坛边,语气淡然就好像在事不关己。 阮与书笑着摇摇头,眼里终于有些光彩。 “当时就想要是被找到,肯定逃不掉挨顿打,要是没人找,也太可怜了吧!” 司鸣躺靠在椅子上,腿随便搭在箱子上。他身上的宽松T恤下摆被掀翻堆在腰上,露出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那你最后挨打了吗?”阮与书像个好奇宝宝,眼巴巴地看着司鸣。 “肯定啊!不过是被揪回去打的,至今记忆犹新。”见阮与书陷入沉思,司鸣继续说道“你呢?” “我?”阮与书略显震惊。 “找你的人到了,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是吗? 他在等有人来找他吗? 还是在等待被爱呢? 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司鸣朝着门口喊“不好意思,今天歇业了。” “我是来拿……哇哦……老板身材不错。” 王哲发誓,这次赞美绝对比昨晚夸赞阮汉霖要情真意切,主要是画面太养眼。 “不是,你来干嘛的?再看花钱啊。” “嘿嘿……这把我老婆本儿花光都值。” 此番危险发言让司鸣成功认为门口的大块头是来找事的,他收回腿站起身与之对视。 反观王哲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里,全然把正事儿抛诸脑后。还是阮与书出言提醒,他才后知后觉。 “哲哥你是来取餐的吗?” “哦!对对对,我是来取餐的。老板,我这也算大客户能不能加个微信?”王哲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司鸣满脸嫌弃地转头看向阮与书,随即用修长的手指指向王哲无奈道“他就是来找你的?昨天也是?” “额……算是。” 听完阮与书划清界限的答复,王哲瞬间跳脚,“嘿!你个小兔崽子和你哥一样,我得赶紧回去复命,小书等有空把你老板的联系方式推给我。” “帅哥,我先走了哈。” 王哲愣是把打包成箱的轻食一趟全搬出去,看得司鸣目瞪口呆。 “阮与书你要敢把我的联系方式推给他,你就死定了。” 经过阮与书的一番讲解,司鸣大概了解情况。 “也就说,刚才的大块头是你哥的狗腿子,你哥没来亲自抓你,你就庆幸吧。” “他应该不会过来吧。” 阮与书心里没底,提心吊胆到下班都没见阮汉霖人影,想来早上他应该没生气吧? 这晚阮与书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着司鸣的话还有阮汉霖的态度,他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再次被抛弃? 就在他即将入睡之际,听到隔壁响起叮叮当当的动静,开门就瞧见司鸣换好衣服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鸣哥你干嘛去?” “店里监控应该是出问题了,刚才手机一直在响警报,你在家待着我去看看。” 司鸣的脚还踏出门就被阮与书扯住胳膊,他面露紧张之色,“我陪你一起去。” “你别……” “等我换件衣服咱们就走。” 司鸣并没有等他,因为有可能搞破坏的人还在现扬,他也没报警只是想在暗处看看究竟是谁和自己过不去。 第112章 敢做不敢当 “鸣哥……” “不是让你在家等吗?不用担心,我已经报警了。” 司鸣说话时也并未转过身,阮与书只能盯着他挺直的脊背。 等到做完笔录,天边已经升起淡淡光晕,司鸣骑着小电驴带着他前往附近早市。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才五点钟饼摊、包子铺、羊汤馆都冒着蒸腾的热气。 “老板两笼小笼包,再来两碗羊汤。” “鸣哥,他们怎么说?” 阮与书清早没什么胃口,反观司鸣像没事儿人似的,吃得很香。 “虽然监控和记录都被毁了,附近店家的监控肯定能瞧见他们,只是……估计没人愿意提供。” 一碗汤见底,司鸣结完账准备回店里收拾收拾,周围也都是开店做生意的,犯不上为外人得罪人,到时候被打击报复估计会比今天的情况更加惨烈。 阮与书说着要回去换件衣服,出来得太急睡衣套外套也是够混搭的。才六点左右自然没到上班时间,司鸣欣然应允。只是阮与书骑着电驴的方向与星河城背道而驰。 “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真的有急事可以打电话给阮先生,只要我们接到客房的电话肯定让您上去。” 前台接待十分礼貌地拒绝阮与书要上楼找人的请求,虽然他知道总统套房顾客的名字,但单以此条件不足以让前台放行。 无奈阮与书只得拨通王哲的电话,三分钟后阮与书被带上电梯。看样子王哲应该睡得正香,就连站在电梯里都忍不住打瞌睡。 “哲哥,昨天的外卖你们……” “啊?外卖送给环卫工人和酒店工作人员,阮哥说算是照顾司老板的生意。” 阮与书不禁腹诽,有如此照顾生意的吗?还是说他说的照顾是另一种方式呢? 阮与书试探性开口问“哲哥你看起来好像没休息好。” “昨天晚上……是没咋休息好。”王哲下意识地扯开话题,“你今天咋来这么早?” “有点儿事。” “还神秘兮兮的。” 王哲把人带上顶楼,敲门差不多半分钟后才勉强听见里面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被缓缓拉开,阮汉霖略显茫然地站在门后。 “阿书?你……这才几点?” 阮汉霖人醒了,但感觉灵魂还没醒,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我有事想和你说。” “好,进来吧。” 阮汉霖让出路来,阮与书刚走进就对着门外的王哲说道“哲哥你能不能在门口等一会儿,我想单独和他说。” “OK。没问题。” 套房客厅可以轻易欣赏到初升的太阳,卧室方向依旧黑漆漆的,就在阮与书张望和组织措辞时,一杯温水递到他的面前。 “你早上想吃点什么?” “我吃过了。” 听到小崽子说吃过早饭,阮汉霖不可置信地看向时钟显示才六点半,严重怀疑他是在糊弄自己。 “这么早吃的什么?” 阮汉霖转身回卧室披件衣服,回来时坐到距离阮与书稍远的位置。 “看来您还真是不了解人间疾苦,早市凌晨两三点就出摊了。” 听着小崽子言语间夹枪带棒,阮汉霖权当他还在生气,他耐心地哄着“行,等你以后想吃的时候,我去陪你吃。” “那你知道一家轻食店要投入多少钱吗?” 阮汉霖大学学的是金融,在远洋工作多年对于市扬方面还是有一定了解,他微微蹙眉却还是认真分析,“如果像你工作的那家店,不加盟各种原料自行购买成本会略高些,但品质上能略胜一筹,估计在二十到二十五万之间。” 面对稀奇古怪的问题,阮汉霖以为小崽子是想让自己为他出资开家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为时尚早。 “你问这干嘛?” “二十多万对于你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那是鸣哥和家里辛辛苦苦攒的,你怎么下得去手?”阮与书越想越气,想到昨晚居然还以为这人会有所改变,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痴人说梦。 看着小崽子越来越激动,阮汉霖想上前安抚,谁承想他突然起身十分抗拒靠近和触碰。 “你说什么呢?我对谁下手了?对那个司什么的?哼!他也配?!” 听着阮汉霖不屑地冷哼,阮与书更加气愤,他尽量站直身板儿,气势上不能输,就这般和高出他半头的男人对峙着。 “你敢做不敢当是不是?鸣哥已经报警了。” “哦?报警了就来抓我,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我阮汉霖送进去。”阮汉霖坐回到沙发上,小崽子的躲闪让他心情烦闷。 此话落入阮与书耳中,就是阮汉霖手眼通天,即使在S市这种区区小事,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担心后果。 “你根本就不知道鸣哥为这店付出多少心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私又霸道。” “自私?霸道?我倒是觉得是褒义词。”阮汉霖觉得小崽子的语言丝毫没有杀伤力,他若是不自私不霸道,恐怕阮家早就被蚕食瓦解。 “你无可救药!你去给鸣哥道歉!” “阮与书你在命令我?他让你来的?他把你当枪使你知不知道?!你被他耍得团团转反倒来问我?” 空气中透露出焦灼状态,一想到阮与书为司鸣说的话,比对自己之前几天加起来都要多,阮汉霖怒火都要窜到脑门又不敢当着小崽子面前发作。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像你一样无耻。” 不假思索的恶语,直直刺进阮汉霖的心脏,感觉有点儿疼又有点儿酸。 “我无耻?就我想让破轻食店倒闭还犯得上自己动手?” “你没自己动手,你让哲哥助纣为虐。” 阮汉霖大脑飞速运转,难道是王哲私自行动?可这不像是他的办事风格。可小崽子为何如此笃定呢? 还是说自己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 “王哲要是认了,你就找他去,反正不是我授意的。” 面对阮汉霖的无赖模样,阮与书吼出心底的想法,“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第113章 好心群众 “小书你跑慢点儿?这是咋的了?” 他刚准备提步去追,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呢。 “阮哥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还是叫赵医生再过来?” 一进门就瞧见阮汉霖手拄桌子,垂着头双肩耸动显然是呼吸不畅。王哲上前把人扶住,他整个人都需要倚靠着才能站稳。 “不用,你扶我到床上……我吃点药就行。”再开口声音哑得他本人都感到意外。 躺回床上阮汉霖连扯过被子的力气都没有,王哲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帮人把被子盖上,连被角都贴心地掖好。 安顿好屋里的病号,还有跑出去的小家伙等着处理,他焦急道“阮哥,我去追小书还是让小钱去?” “看他风尘仆仆,应该是骑电动车来的,别追他。”才说两句话阮汉霖感觉嗓子都在冒烟,轻咳两声又缓缓道“他工作的轻食店好像被人砸了,你去附近‘帮忙’找找证据之类的……咳咳……” “店被砸了?真是无法无天了!我马上去,你这边我让小钱过来?” 阮汉霖挑剔得厉害,不是谁都能随便进他的私人活动区域。看着他摆摆手,王哲把药和水都放在床头,再抬眸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到上班时间再来吗?” 司鸣把碎玻璃已经清扫完毕,联系定制门窗厂家的人估计也快到了。虽然店被砸,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多耽搁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 转头看到阮与书,发现依旧是穿着里面的睡衣,大概率也能猜到他去了哪里。 “鸣哥,我帮你收拾吧。” “小阮你是不是去找你哥了?” 司鸣语气严肃,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大相径庭。阮与书没答话,拿过扫帚开始细心地清扫残留下的玻璃碎渣。 “我问你话呢!”司鸣最烦闷葫芦。 “嗯。” “你觉得是他干的?” “嗯。” 越烦什么,越来什么。 “嗯个屁!既然他能来找你就说明他干不出这种事儿。你睡昏头了吧?” 闷葫芦就开始他的拿手好戏了。 “既然你怀疑他,咱们去派出所让他们着重查查他。” 说着司鸣抢过阮与书手里扫帚扔到旁边,作势要带他去派出所。后者则是任由司鸣如何拉扯都岿然不动,最后俩人就站在四面漏风的店里僵持着。 一滴眼泪无声滴在玻璃碎渣上,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突然哭起来可把司鸣吓得够呛,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刚才的话太重了,赶紧开始找补。 “别哭别哭,哥刚才被这些破事搞得心烦,不是针对你,你别哭啊。” 司鸣捡起被踩瘪的纸巾盒,好在里面的纸是干净的,扯出几张给阮与书擦眼泪,却根本擦不完。 “你这哭起来怎么还没完呢?哎哟!把金豆豆收一收好不好?财气都要跑光了。” 如果此刻眼前站着的是司宇,司鸣肯定一脚踹过去让他住嘴,哭得心烦。可阮与书他哭起来压抑又委屈,就抽泣着安静地掉眼泪,哭得他心疼。 阮与书知道这样哭很丢脸,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只允许他去质疑别人。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连司鸣没有见过他,都要帮他说话。 如果司鸣知道阮与书的内心戏,肯定要去击鼓鸣冤。他只是不想让兄弟二人因自己生出嫌隙。再说阮与书迟早要回去,到时候万一影响兄弟和睦就得不偿失。 渐渐地阮与书平静下来,司鸣心思细腻在这过程中发觉些许不对劲儿。 他其实在得知阮与书哥哥来找他的当天,就在网上查过相关信息。原因无他,只因阮与书浑身上下的牌子贵到咋舌。 当时关于A市阮家跳转出来的信息,大多关于“远洋集团”,掌舵人名为阮汉霖,即使他对商界资讯并不关注,可还是能从新闻中熟悉他的大名。 简介中标明,阮家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其一名为阮与墨,另一个则潦草带过,连名字都无从查知。 现在看来,另一位就是阮与书。 司鸣思来想去还是冒昧地说出心底深藏的话,“小阮你要是不想回去,可以一直在我这儿工作。”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想让你跟他回去,是怕你年纪小,做出选择没法对未来负责。” 看着流过泪水汪汪的眼睛,司鸣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如果你觉得在这里更开心,可以随时回来。” 此刻的阮与书无比羡慕司宇,可转念一想阮汉霖对阮与墨亦是如此。 只是自己不配而已。 司鸣终于盼到雨过天晴,但阮与书眼睛还是红红的。 谁知测量门窗进行到一半儿,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才九点三十五,从接警到现在仅仅过去六个小时就有了结果,效率高到爆棚。 “有热心群众提供行车记录仪录到的画面,人我们已经传唤过来了。” 电脑上正播放着三个大汉抡着棍子砸玻璃的视频,司鸣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警察直接给出答案。 “就是你隔壁紫明街的轻食店店主,估计是看你生意好眼红。”这种事在派出所屡见不鲜,更有甚者打到这里都不肯停止互殴的。 谈话间“好心群众”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司鸣他朝着人家扬扬头,满脸骄傲的表情却又好似在邀功。 司鸣心下了然。 这种案件即使顺利,各种证据齐全也不可能六个小时就找到嫌疑人,更别提在走访好几家店都说监控坏掉的情况下。 阮与书跟在司鸣身后看到王哲作为“好心群众”接受表扬,不禁为早上怀疑人家而感到羞愧。 就在他分神时,耳边司鸣的声音悠悠响起“完了,你误会了你哥,我的微信也要保不住了。”他叹口气认命地叹息“咱俩虽然没受伤,可心灵创伤谁能弥补得了哇。” 话音刚落,眼看着王哲就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脸都快笑裂开了。 还别说,大块头笑起来比凶巴巴的时候顺眼点儿。 司鸣面无表情地递出二维码,谁让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呢。 第114章 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期间对方无论是有关系还是肯出钱,到最后都有可能不了了之或者一拖再拖。 他们拖得起,阮汉霖可拖不起。 小崽子满脸正义兴师问罪的模样,在梦里都没放过他。听着王哲的汇报,阮汉霖很满意。 当初就是看中这小子机灵,自打大学毕业进到远洋就一直跟着阮汉霖,为人处世上也沾染着他的风格。见王哲汇报完当时情况就犹犹豫豫的,阮汉霖就知道接下来肯定和阮与书有关。 “咳咳……有什么事你就直说。”阮汉霖的声音还是有点嘶哑,但比早上已经强太多。 “我在派出所看小家伙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呵!老板的店被砸,他倒是哭得起劲儿。” 一想到小崽子为司鸣来和自己吵架,还说永远都不回去的那种狠话,阮汉霖就心里发酸。现在倒好,还为人家的损失哭天抢地,真是小白眼狼。 听出阮汉霖话里有话的酸味儿,王哲习以为常。根据以往经验看,这时候就不能出声,不然下月到手的工资恐怕连吃饭都不够。 “你怎么不说话?” 阮汉霖质问的语气让王哲冷汗直冒。 “啊?那个……我应该说话吗?” “算了,你也说不出我爱听的。” 王哲再次收获白眼一枚,白眼儿也总比经济损失强。就在他刚想默默隐身时,阮老板再次开口。 他先是揉揉眉心,像是做出某些决定道“你去看看他店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毕竟人家收留小崽子这么久。” 这消息对于王哲来说,无异于这些天以来最让他高兴的。古话说否极泰来,虽然损失些许老婆本儿,但如果能收获老婆。岂不快哉? 提到店里的事儿,王哲又想到嫌疑人在派出所的离谱发言,忍不住与阮汉霖吐槽“阮哥你都猜不到那人为啥要砸司老板的店。” 沉默代表对方不想猜,王哲识时务地给出答案,“昨天咱们不是订了八十份餐嘛,那人气得眼红,晚上喝点儿酒,也算是酒壮怂人胆。” 听到如此离谱的答案,阮汉霖再次赏白眼一枚。王哲总觉得他每天好像NPC有固定任务,集齐老板几枚白眼儿,就会自动触发减薪机制,现在还是走为上计。 “阮哥,我先过去了。你要是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还有记得蓝色盒饭前吃,其他饭后吃。” 面对贴心地叮嘱,阮汉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下一秒却又想到什么,“等下,要是小崽子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要去的。” “懂了,哥就是想做好事不留名。” 在即将获得第三枚白眼儿前,王哲顺利从阮汉霖眼前消失。 店里的设备被砸,但冰箱里的食材依旧新鲜。看着牛肉和鸡肉还有各种蔬菜,司鸣决定苦中作乐,干脆去隔壁火锅店买点儿底料和配菜。 火锅刚开始咕嘟咕嘟冒泡,门上健在的风铃依旧敬业。 “叮铃……” 司鸣光顾盯着刚下的肉片,下意识说道“不好意思,店被砸了,今天不营业。” “哈哈,司老板倒是实诚啊。” “不实诚有什么办法,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今天在派出所谢谢你啊。”看清来人司鸣忍不住自我调侃顺便道谢。 司鸣之前对王哲没好印象,如果评分大概好感度五十分,经过今天的事上涨十分,勉强及格。 这一刻不光被感谢还难得见到司老板笑容,王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就像醉酒似的。 “嗐!客气了。你是小书的老板,咱都是朋友。” 话音未落,阮与书从后面的仓库取东西回来,他看向王哲的眼底满是震惊,“哲哥你喝酒啦?你没开车过来吗?” “啧!你这孩子,我怎么可能喝酒开车呢?我就没喝酒。” “真的?你脸好红,是不是感冒了?”阮与书开始为今早冤枉人家而默默弥补,“这次流感可严重了,我和鸣哥到现在还没好利索,你可要小心点儿。” “好的,不过你放心,你哲哥身强体壮扛得住。”说着他还不忘隔着厚重的冲锋衣,来展示一下自己傲人的肱二头肌。 司鸣因为他脸红而默默加的三分,瞬间烟消云散。 这顿火锅由二人变成三人,有王哲在气氛热闹不少。说到他要帮司鸣搞重建时,阮与书眼神微颤。 再怎么说王哲也是远洋的员工,没有无缘无故帮司鸣的道理,就算阮与书估计也不会有如此大的面子。 王哲似乎看出小家伙的顾虑,干脆提一杯饮料半开玩笑道“小书,你觉得你老板怎么样?” “鸣哥人很好”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阮与书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实话实说“哲哥你人也很好。” “嘿嘿!那你觉得我追你鸣哥怎么样?” 回答顺嘴的阮与书下意识回复“都很好。” 待到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被惊呆。 什么情况?哲哥?鸣哥?阮与书的大脑受到攻击,一时无法恢复思考,只是一个劲儿往嘴里送菜。 “王哲你老是逗小阮干什么?你看看把他吓得。” “哈哈哈!把他吓成贪吃小猪。” 贪吃小猪整个下午都在暗自观察两位哥哥的一举一动,以至于完全忘记追问是不是阮汉霖让人过来帮忙的。 店里卫生打扫差不多,六点准时闭店。刚出门口就发现小家伙扭扭捏捏想说什么,犹豫几次都没开口。 “你跟王哲过去道个歉吧?毕竟是你哥也不会跟你计较的。”司鸣像加油打气似的拍拍阮与书肩膀。 真的不会计较吗? 那些话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敢说。 估计说完,真的会被打死呢。 “鸣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今天事儿我还得谢谢你和你哥还有……王哲。” 他心里清楚今天的事儿定是阮汉霖在背后帮助,等到他们兄弟二人关系缓和,临走前他要登门道谢。 坐在副驾驶阮与书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可无论是什么,他都毫无招架之力。 第115章 被打磨圆滑的砾石 电梯的数字不断跳动,阮与书心境与清晨截然不同。 当时心里憋着股火,浑身散发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现在他只希望能在电梯里多停留片刻。 再次被带到红木大门前,王哲抬手刚准备敲门就被阮与书拦住,他满脸为难小声道“哲哥,你能不能再回避一下。” “啊?行。你和你哥好好说。” 以前被打虽然是常态,可近些日子身体不好,有可能会扛不住,到时候叫喊出声难免会让人笑话。 顶楼只有唯一一间套房,其余的位置被改成专属休息区,眼看着王哲在远处的沙发落座,阮与书深吸口气轻轻地叩响房门。 没想到房门居然没锁,顺着力道被推开条缝儿。入目依旧是金碧辉煌的会客厅,扫视一圈阮与书发现目标人物。 阮汉霖正披着衣服斜倚在单人沙发上。 与往日正装不同,此刻他里面穿着整套深灰色家居服,外面随便披件米白色针织衫。平日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也有碎发搭在额头,遮住略显凶气的剑眉竟增添几分柔和。 在半小时前阮汉霖被消息提示音惊醒,自打中午吃完药他就昏昏沉沉,不知不觉昏睡到五点多。 “阮哥,等会儿小书和我一起回去。” “你到时候别发脾气,小书已经认识到错误,一下午都没精打采的。” “我们马上就出发了。” 最下面还有王哲发来的小熊不停作揖道歉的表情包,看起来憨里憨气的倒是和他本人很像。 阮汉霖勉强起身感觉身上还是轻飘飘的,到洗手间用凉水洗完脸才感觉清醒点儿,没想到靠在沙发上眼皮又开始阵阵发沉。 恍惚间似有心灵感应,他睁开眼就看见阮与书呆呆地站在三米开外盯着自己。幸亏只是傍晚,要是半夜肯定被吓个半死。 “站那儿干嘛?过来坐。” 不远处的阮与书既没动也没说话,像是尊完美的人形雕塑,阮汉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语气略带不悦再次强调“我让你过来。” 这次阮与书往前迈几步,堪堪停在距离沙发一米远的位置,依旧一言不发。阮汉霖皱眉咬着下嘴唇不停摩挲,这个动作阮与书十分熟悉,是他发火前的征兆。 果然再次开口他的语气由不悦转变成低声责问,“阮与书你故意的是不是?司鸣的店被砸你哭天抢地,到我这儿就没什么好说的?” 偌大的空间只有阮汉霖独角戏的台词在回荡,另一位主角目光闪躲不肯开口。 “阮与书!我耐心有限,你早上无缘无故污蔑我总得有个说法吧?”既然他不开口,那就逼他开口。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瞬间点燃阮汉霖的怒火,他豁然起身往前迈一步就已经稳稳站在阮与书身前。距离过近,阮与书只能仰头承受他的怒意。 “对不起?早上的时候不是很能耐还要让我去给他道歉吗?怎么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阮与书心跳如鼓,他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谁知阮汉霖往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阮与书又刻薄开口,“冲动?为了刚相识几天的人来质问你哥,我看你不是冲动,你是没脑子!”回想小崽子早上的态度,阮汉霖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面对无端迁怒,阮与书低声替司鸣辩解,“鸣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得知我怀疑你也很生气。” “呵!你听他的话,还不是被赶出来?要不是我赶到,你说不定就被他的‘好心’冻死在外面!” 阮汉霖的音量越来越高,惹得门外的王哲来回踱步。可他怕自己贸然进去的话,挨训的小家伙会尴尬,只能再偷听两句再说。 这人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就好似阮与书永远都是错的,阮与书的选择永远无关紧要,阮与书的喜怒哀乐也永远不配被他看见。 十二年,阮与书的喜怒哀乐好像早就被磨平,带有棱角的砾石被打磨的过程是痛苦的,最后变成圆润的石子被塞入心脏,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可这次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也是会对他好的人。 “你可骂我,但是我要牵扯鸣哥,他是很好的人。” 难得阮与书如此硬气,阮汉霖不知是该欣喜还是难过,小崽子居然在维护刚相识几日的人,都不愿意相信他。 呼出的气体变得越发灼热,阮汉霖有点体力不支但还是强撑着坐回到沙发。现在没时间纠结无关紧要的人,重要的是得赶紧带人回家,医院那边确定好时间和手术方案,还得提前回去体检做术前评估。 “好,我不牵扯他。”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语气,却让阮与书脊背发凉,像是印证他的猜想男人继续开口道“你不是想为早上的事给我道歉吗?很简单,明早跟我回A市。” “我说过,我不回去。” “那你的道歉真是毫无诚意。” 空气凝固,四目相对。 阮与书忽然粲然一笑,他转身朝着衣帽间走去,让阮汉霖摸不着头脑。他来得匆忙,只带了行李箱和一个手提袋,他去里面找什么呢? 叮叮当当翻找片刻,阮与书出来时手里赫然多了个物件……是条皮带。 以前挨打时阮与书总是觉得惋惜,六位数的皮带用来抽他真是可惜了,不过想想应该不会痛感加倍吧。 “给你,来吧。”阮与书毅然决然递出皮带,忽视掉对方诧异的眼神便开始脱衣服,外套刚脱掉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抓紧手腕。 “阮!与!书!你就是情愿挨打,也不愿意和我回去是不是?”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阮汉霖捏着皮带的手都在暗自发力,小崽子真是知道如何捅他的心窝子。 阮与书狠狠甩开男人的手,但也没有再脱掉里面混搭的睡衣,他直视着那双盛怒的眸子,语气满是戏谑,“我错怪你,我道歉还要答应你的要求。那你呢?” “那你呢?!” 这声怒喊让门外的王哲待不住,他清清嗓子,“咳……那个阮哥,小书你们晚上要吃点儿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滚!” 阮汉霖的怒吼把屋里和门外的人都吓到一激灵。 第116章 等价交换 “我?” 阮汉霖语气轻佻,半怒半嗔地看着气得小脸儿通红的小崽子,他知道那道坎儿若是迈不过,他是不会自愿回去的。 他将皮带放在自己手中把玩,目光却始终没从阮与书身上挪开。 “我桩桩件件哪次冤了你?嗯?” 阮汉霖尽量控制好呼吸,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虚弱,估计气头上的阮与书也不会关注到这些。 “我知道你在说哪件事儿,即使不是你告诉李想的,可若不是你与他打架,又怎么会牵连到小墨?” 阮与书听着他细数“罪行”,不禁觉得好笑。既然罪不容诛为什么当初还要救他呢?无论是沉到河底,还是死在手术台上都是不错的结局。 “那天在山上情况错综复杂,我只能相信我眼睛看到的。”阮汉霖感觉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混沌,看着小崽子的模样也开始模糊起来,只好速战速决,“你当时没接受我的道歉,我现在诚挚地向你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请你跟我回去。” 阮汉霖的道歉看似有诚意却毫无态度可言,他知道如此只会适得其反。 他在等。 阮与书眼底的悲伤已经快要溢出来,阮汉霖却全当看不见。终于在沉寂数秒后,阮与书带着哭腔开口,“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道歉都高高在上又说话不算数,第一个被丢下的永远都只有我!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眼眶中的泪滴随着悲伤叠加,终是漫了出来,他胡乱用手背抹去,全然不顾皮肤被擦得通红,看得阮汉霖直心疼。 然而他的哭诉还没有结束,就像多年的隐忍终于找到发泄口,“就算是赎罪,十二年还不够吗?我真的累了,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就让我当个聋子和瘸子都没关系的。” 十二年真的太久,久到儿时觉得宽大空旷的床板变得短小拥挤,久到曾经乞求不得的情感,他已然不敢再奢望。 “那小墨呢?还有你那只只会吃的肥猫呢?你都不要了?”是不是连他这个哥哥也不要了呢?后半句阮汉霖说不出口。 没错。 阮汉霖总是能精准拿捏阮与书的软肋,看着小崽子纠结又无助的模样,他很想去抱抱他,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若是不回去,我就告诉小墨,你已经都记起来了。”阮汉霖不停地攻击小崽子最后一道防线,看来只需要最后一把火,“而你选择不要他了,我也会给那只肥猫断粮,吃惯猫粮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捉老鼠。” 听着这些残忍的话语,阮与书被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未发觉原来眼前的人可以混蛋至此。 阮汉霖像是想起什么,他一拍头又继续道“我再告诉外公外婆,你记恨他们这些年的无视和责怪,所有选择不再回家。怎么样?满意吗?” “阮汉霖你混蛋!”阮与书胸口越来越闷,堵在心里的石块被翻动着,磨得他血肉模糊。 “行啊!那我就混蛋到底,今晚就把你带回去。” 阮与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直觉告诉他阮汉霖不是随便说说。他下意识地想跑,可他一个瘸子,王哲就在门外他恐怕是插翅难飞。 高大的身影从沙发上再次起身,周身的压迫感更甚。他的声音宛如有穿透力,“阮与书其实你并不恨他们,所以听到我说这些才如此痛苦。” 阮与书的脚被阮汉霖蛊惑的声线钉住,他呼出气体打在耳垂泛起酥麻,右耳清晰地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你只是恨我而已,你又不敢承认,还真是胆小鬼。现在你想死又瞻前顾后,明明恨得要死,又假装在乞求爱……你很虚伪啊。” 时间到了。 已经呆愣在原地的阮与书脑海中被阮汉霖的声音占据,就连冰凉的手被人牵起都毫无察觉。 “既然如此,我帮帮你。” 帮帮他?帮什么?还没想到答案,阮与书的手心被塞进什么东西,紧接着他的手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耳边回响的是猎猎风声,阮与书熟悉到光是听见都浑身战栗,可疼痛却没出现在他的身上。 被重叠着的皮带威力更甚,这次狠狠地抽在阮汉霖的大腿。 “唔……怎么样?还满意吗?” 阮与书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他的胳膊就被人带着抡起来,下一秒类似于鞭响再次传来。由于二人对面而立,皮带能抽到的部分几乎都是大腿和腰部,连带着扫过胸膛。 家居服的袖子被阮汉霖洗脸时微微卷起,方才皮带不小心略过手臂,两指宽肿胀的红痕瞬间显现。 疼痛让他的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明,这是一场赌局,在商场上他运筹帷幄,偏偏到小崽子这里他不知道有几成胜算,可无论如何他都要赢。 “你干什么?放手啊!你……你别这样!”阮与书哭腔更浓,他知道每次挥下有多痛。可对面的人就像听不见,还在拉着他的胳膊不停挥动。 “啪……啪……啪……” 阮与书拼尽全力,得到的却是阮汉霖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挥动。 “不要这样……呜呜……我求求你……” “既然你恨我,就不要为了我哭,会让我觉得你那些狠心的话都是口是心非。” 听小崽子哭得撕心裂肺,阮汉霖的心也跟着坠入谷底,他很想帮小崽子擦去眼泪,可他已经脱力到一只手控制不住他。 哭吧。 只有哭出来,发泄出来,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整整二十下,就当阮汉霖继续发力时,阮与书瞅准时间抽出自己的手。 他抽泣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拉扯时误伤到阮汉霖的脖子和下巴,肿起的血道子让他不忍看。 “阿书,只要你跟我回去……咳咳……家里的那根戒尺你随便用。” 阮汉霖真的要挺不住了,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他甚至开始犯恶心,勉强咽下口水才得以喘息。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我已经很痛苦,为什么我们都要活在痛苦里?” “阿书,这不是弥补。”阮汉霖轻轻按住小崽子颤动的肩膀,柔和缓声道“我是个商人,没有所谓的事后补偿只有等价交换。” 第117章 红痕 阮与书的思绪被这四个字填满。 在阮汉霖心中阮与书究竟值什么“价”?他暗自腹诽,若是看在残疾的份上能得到金钱补偿,最好是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阮与书惊魂未定,就感觉右手被火热包裹,他定睛一瞧居然又是阮汉霖的手?刚刚太过紧张以至于完全没注意,此刻才察觉出他体温高得吓人。 “你……好像发烧了。”阮与书下意识地摩挲着燥热的手掌,确认他就是在发烧。 “在关心我吗?”仅仅不到十分钟,阮汉霖的嗓音比清晨更沙哑,若不仔细听都听不出他说了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还要关心我?” “你当时不也恨我吗?为什么还要送我去医院还要给我治腿?” 阮汉霖难得见识到小崽子牙尖嘴利的模样,他一时语塞最后只能无声苦笑。 恨吗? 每当学业和公司的事务压得他喘不上气,每当看见阮与墨半夜腿疼得睡不着,每当阮与书不知收敛地打架,最后偷拿抽屉里的钱时…… 一帧帧或是久远或者新鲜的画面,从阮汉霖眼前闪过。被他困在记忆里的男孩终于冲破枷锁,站在他的面前质问他。 “因为我是你哥。” “你已经不是了。从那天我被独自丢在山上的那刻起,就已经不是了。” 阮汉霖从绑架事发到小崽子说出这句话之前,都以为是他在为自己冤枉他后来再山上又说了重话而闹脾气。可此刻小崽子脸上的决绝在向阮汉霖证明,他真的不要这个哥哥了。 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耳边只有电器运转时微弱的响声,似乎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当喘息声变换成阮汉霖阴森的笑意时,阮与书的脚步不自觉地后退,只可惜右手被攥住,拉开的距离也短得可怜。 胳膊猛地被向前抻,阮与书脚下踉跄险些栽倒,用尽力气才勉强在距离阮汉霖身前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停住,不然二人非撞到一起不可。 这样的距离显然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阮与书不自在地想要再次抽回手,可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阮汉霖的胃上。 更要命的是阮汉霖的手在疯狂地施力,阮与书掌心能清楚感受到柔软的器官在被挤压后突突地跳动着。 从阮汉霖胃出血入院到今天,满打满算才一周时间,强力按压只怕会再次把他送进医院。 熟悉的痛感从腹部传来,阮汉霖被烧得不清醒的神智竟渐渐清明,他看着阮与书故作决绝的脸上出现类似心软的裂痕,不由地再加一把力。 “你干什么?阮汉霖你松手!你……” 阮与书左手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耳边却是阮汉霖故作轻松的轻笑,“你个小崽子别装了……唔……从利民小炒那个出租屋……呃……你为了不让我接近就装成这样……咳咳……现在又故技重施吗?” 原来他都清楚。 当时阮与书意外发现,只要表现出不舒服他就不敢再靠近。于是他百试不爽,每次看到阮汉霖担忧又顾忌的模样,他就心情大好。 “小兔崽子你以为……嘶……你真能骗得了我?”阮汉霖疼得只剩气音,他真的要挺不住,只希望能在晕厥前等来小崽子的心软。 被拆穿的阮与书有点懊恼,可脖颈间突然像被高温笼罩,原来是阮汉霖的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可即使难受至此他依旧不肯松手。 “所以你就有样学样?苦肉计对我没用!” “阿书……你心疼心疼我……呃……好不好?” 不行!阮与书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心软,他得想办法逃离这里,他趁着阮汉霖说话分神时霍然将手握拳,想着腾出空间以便抽身。殊不知阮汉霖反应迅速,没有抽出的拳头每个关节都成了凌迟他的利刃。 “呃……阿书……好疼……呕……” 中午吃药前阮汉霖强迫自己喝几口粥,也就是说从清晨到现在,他全靠几口粥在支撑。即使胃里翻搅反胃感上涌,他也很难吐出东西,只剩下磨人的干呕。 就在阮与书再次看准时机,准备长痛不如短痛时,他忽然感觉靠在身上的人有往后仰的趋势。 阮汉霖眼前一黑,他瘫软前最后的意识就是不能摔着阮与书,电光火石间他死死搂住他的腰,将人护在胸前。 “啊……”阮与书惊呼出声。 倒不是因为疼痛或者惊吓,而是重力作用下他的手掌深深按进阮汉霖的肚子,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按到了他的脊梁骨。 “呕……咳咳……阿书……” 被解开禁锢的阮与书慌忙爬起来,刚才他结结实实地砸在阮汉霖身上,刚想蹲下把人扶起却发现他吐出淡绿色的液体。 是胆汁。 地上的阮汉霖捂着肚子蜷缩成团,见阮与书迈开脚步他费力地腾出一只手,牢牢拽住他的裤脚。 他知道只要小崽子离开,无论是逃离S市还是回到司鸣那里,自己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近他。 阮与书垂眸看向地上的人,他脸色潮红但唇色泛白,整个人无力地喘息可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抬步离开的少年没有回头,阮汉霖终是支撑不住,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哲哥!哲哥!” 王哲被骂以后听话地乖乖滚远,正在边搜索当地美食边等待司鸣回消息。听到阮与书急切地呼喊,他紧忙应声。 小家伙眼底满是焦急,王哲被拉进屋里眼前的一幕让他睚眦欲裂。 “这是咋回事儿?你们俩打起来了?” 王哲出于职业习惯拉起阮汉霖的睡衣,青红交织的痕迹和腹部不正常的红印,都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兄弟二人大打出手的画面。 “没有……我只是……他……哎……” 阮与书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刚才惨烈的状况,好在王哲也不再纠结原由,掏出手机拨通120,报出具体位置后他和阮与书把人架回到床上。 他身上的温度高到惊人的地步。 再烧一会儿,估计就要一命呜呼。 第118章 备选项 赵医生看着启明发过来的详细病历大吼,吓得对面俩人像鹌鹑似的缩着头。 “胃出血三天半就出院,发烧到四十度五还不来医院?他是老板但不是神仙!” 气得赵医生喝口水继续对着家属输出,“出院后是要安心静养的,两天半的功夫怎么就又受到外力重击?你们这些家属一点儿都不负责。” 挨完骂的二人在病房走廊排排坐,王哲看着手里的单子懊悔到拍大腿。 “啧!昨晚我就应该送他来医院!” “昨天晚上他……”看着王哲深陷自责无法自拔,阮与书欲言又止。 “其实自打前天他就开始发烧,时高时低也就没在意,昨晚突然高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王哲不合时宜地乐出声,“给你开的第三针也算没浪费,最晚他输上了,直到凌晨三点才降下来点儿。” 前天开始发烧,阮与书仔细回想时间线,也就是照顾他整晚,又睡在沙发半宿的第二天。 “你哥他脾气是爆了点儿,这两天还动不动就扣我奖金。”王哲盯着手里的单子,疑似轻微胃出血和肺炎的诊断跃然眼前,“但总体来说人还行吧。” 王哲小心翼翼地观察阮与书的脸色,刚才检查的时候只让赵医生留在病房内。着实是阮汉霖身上的痕迹不太好看,事后他三令五申不能说出去。 “虽然哲哥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说看不看谁的面子。”王哲深吸口气,站起身对着阮与书鞠一躬道“你给阮哥个机会,他昨晚昏睡时候一个劲儿叫你名字,我说接你过来被他严词拒绝。” “再说吧。哲哥我现在心里很乱,让我好好想想。” 没直截了当拒绝就是有希望,王哲属于知足常乐型,他屁颠屁颠地坐回长椅翻看手机,发现司大美人回信息了。 小司轻食:明天我自己就可以,你不用过来了。还有今天谢谢,改天登门道谢。 哲:正想和你说,我明天有事过不去,我让朋友小钱过去帮忙,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司鸣看着王哲秒回的消息和九点半还没回来的阮与书,大概猜到七七八八,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小司轻食:是和小阮有关的事儿吗? 哲:他哥住院了,他今晚可能不回星河城。 小司轻食:好,你帮我转达一下让他也注意身体,尽量好好休息。 看着贴心的司鸣,王哲心里想着要是他对自己也如此温柔关心该多好,手机又震动一下。 小司轻食:你在医院陪护也注意防护,这次流感很厉害。 哲:嘿嘿嘿好哒! 哲:【可爱小熊扭扭.gpj】 小司轻食:【无语擦汗】 “小书,你老板让我转达让你注意休息 。” 光是提起司鸣,他脸上都难掩喜悦,可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处理,“等下我让小钱送你回酒店,睡你哥客卧还是再开间房都可以。” 阮与书摇摇头。 “你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有事打电话通知你。” 阮与书再次摇摇头。 “你哥也不忍心让你在这儿守着,听话。”王哲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阮与书仍然固执地摇摇头。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十一点,阮与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任由王哲磨破嘴皮子都不肯去休息室。他无奈道“你和你哥真是亲兄弟都是犟种。前天订餐我取回来,越是不让他吃,他偏要吃。” 阮与书回想起被扔到自己面前的轻食盒子,完全就是没被动过的模样。王哲见阮与书呆呆地不讲话,以为是被他哥这副模样吓到,他尽量多唠叨几句省得他胡思乱想。 “那里面的青菜都是生冷的,他刚吃几口就吐了。”王哲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阮与书打断。 “我是不是很过分?”阮与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闷。 “哈哈等他醒了你问他。反正哲哥觉得小书是个懂事的孩子。” 王哲趁着阮汉霖昏睡之际,终于能报前两日的扣奖金之仇。他大手一指,把锅都甩给病床上的人。 “咳咳……呼……咳咳……” 凌晨三点二十阮汉霖突然开始呛咳,睡在旁边陪护床的阮与书瞬间惊醒,他迷迷糊糊摸到床边发现那人没醒,只是皱着眉在说梦话。 “阿书……不要……咳咳……不……” 听到动静从休息室跑过来的王哲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疑惑地看向阮与书,“他说啥呢?” “别走……唔……咳咳……” 阮汉霖的情绪更加激动,可就是被困在噩梦里醒不过来。阮与书见状握住他降温却变得冰凉的大手,嘴里念念有词道,“我没走。”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吵闹的阮汉霖噤声,看得王哲目瞪口呆,“小书还是你厉害。” 醒了以后阮与书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现在无疑是离开的最好契机。 他起身拿起外套穿好,口袋里有些零钱。只要迈出医院大门打辆车到星河城,拿上破书包离开,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这次他会汲取经验避开一切被追踪的可能,然后平平淡淡地过完以后的日子。 一个声音催促他赶快离开,不然等人清醒就来不及了。另一个声音慢悠悠地开口,他说你舍不得的。 舍不得什么呢? 舍不得那点儿虚无缥缈的情感吗?还是舍不得父母留下遗产的三分之一呢? 最后的最后,阮与书耳边只剩一个声音在回荡,“你舍不得他难过。” 下一秒阮汉霖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视线右移小崽子就站在床边安静地盯着他。 “咳咳……我醒得有点不是时候吧?” “能不能……别走……” 阮汉霖的声音略微颤抖,他想伸出手去拉住小崽子的衣角,可怎奈身体不听使唤,刚探出床沿的胳膊就抖个不停。 被拉住的手让他怀疑自己仍旧身处梦中,可阮与书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一切都无比真实。 偏偏关键时刻阮汉霖体力到达极限,昏睡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阿书,我最后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阮汉霖从不会把自己放进备选项,公司也好,感情也好。可这次他愿意待在阮与书被备选项里,等待被选择。 第119章 探病?挑衅! “把这些放这儿……” 谁在讲话? “他……什么时候……” 要去哪里? “那我们先……” 他们是谁? 阮汉霖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讲话,内容拼凑不完整也就无法理解其含义,他强迫自己睁眼可只有微弱的光亮忽闪着,最后终于有一丝光亮穿破黑暗。 “诶?阮哥?你醒啦?” 顺着声音扭头看去,只有王哲站在床头柜边摆弄水杯,见他清醒插根吸管递到嘴边。“温度刚刚好,要不要喝点儿?” 这语气传到阮汉霖耳中就好像下班后,这货挥着手问他要不要找这地方喝点儿,工资还是扣得少。 “不喝啊?那也行,等你想喝的时候叫我。”王哲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还透露出隐隐的喜悦,阮汉霖觉得他没把自己当病人,也没当人。 窗外太阳高悬,显然已经接近中午。长时间的躺卧,他的脖子略显僵硬。忍着不适感环顾四周,已然没有阮与书的影子。 S市经历前几日降温后,迎来难得的暖意。窗边摇曳的枝丫点缀新绿,阮汉霖却嫌恶地挪开目光,就连春日的温暖他都不想沾染。 “把窗帘拉上。”依旧是不容置疑地命令。 看着飘窗洒落的阳光和男人阴郁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王哲不禁暗自揣测。 谁又惹他了? 不会是阳光吧? 阮汉霖小时候肯定是个高需求宝宝。 “阮哥你晒晒太阳有利于康复……” “我让你拉窗帘!咳咳……你废什么话?!” 明明气都喘不匀就又作天作地,王哲回想起当日苦口婆心地劝解他来医院,这位非但不领情,还以降薪为由被威胁一通。 可谁让人家是老板呢?和老板叫板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王哲磨蹭着朝窗边走去,晒晒太阳补补钙,还能增强免疫力,只可惜这样好的阳光马上就要见不到喽。 “哲哥你干嘛呢?”门口传来轻声询问,阮与书以为病床上的人还在睡着,便下意识地放低音量。 熟悉的声音响起,阮汉霖怀疑自己是在幻听。看到王哲转身面向门口,他才相信真的是阮与书在那里。 靠着营养液补充能量的身体有点儿不听使唤,阮汉霖拄着床想起身却不小心扯到滞留针,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流下,他却好似全然无感。 “你……你快躺下,别乱动。” 阮与书拖着病腿走不快,等他到床边阮汉霖已经重重跌在床上,吓得王哲赶紧按响呼叫铃。 急匆匆赶来地医生和护士把床边的阮与书挤到角落,可阮汉霖的目光却从未敢从他身上挪开,即使护士处理滞留针时有点儿疼,他非但连眉头都没皱还朝着角落傻笑。因为他瞧见小崽子脸上写满心疼。 “拉窗帘干什么?又晒不到床上。”阮与书语气中略有不满。 “不拉不拉,正好看看窗外的景色。” 王哲满脸不可置信地问出心底压抑已久的困惑,“阮哥,你是不是瞧着我心烦啊?为啥我说不拉你骂我,小书说不拉你就欣赏景色。” 心直口快的王哲大手一挥指向窗外,“阮哥,你看看外边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景色?!” “王哲你真的很吵,还有你改姓阮我就听你的。”阮汉霖虽体力不济,可嘴毒的功力倒是丝毫不减。 不知王哲神经大条还是真的没听出其中深意,他竟满脸兴奋地冲到床边,感激地拉起阮汉霖的左手道“真的吗?如果我改姓阮,远洋的股份可以给我百分之十……” “不!百分之五吗?”光是想想远洋百分之五的股份,就够他下辈子吃喝玩乐。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阳光正好都阻挡不住阮汉霖眼神中的阴冷。再照这么发展下去,阮与书真怕某人被气死在医院。 “哲哥,鸣哥还在外面,你帮忙把他请进来吧。” “诶!好嘞!”既然得不到股份,但有美人在身侧也是幸事一桩。 附属医院是公立医院,自然不如启明那般奢华,单人病房外就是悠长的走廊。 二十分钟前,司鸣带着鲜花和水果出现在病房外,得知阮汉霖还没醒就准备晚些再来拜访,临走前他把阮与书叫到走廊叮嘱些事情。 谁知谈话间阮汉霖就在病房里发火,一通折腾下来十几分钟过去,他平静下来阮与书才敢让司鸣进来,不然以他的脾气说不定会迁怒于人。 司鸣来探病打扮得不似往日精致,只是随意穿着墨绿色连帽卫衣加上灰白牛仔裤,长发在脑后随意扎起,凌乱又不失美感。 这还是阮汉霖第一次正面与司鸣相见,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很“漂亮”却又不女气,是难得的“美人”。 “不好意思阮总,我怕你着急带小阮回去来不及当面道谢,冒昧叨扰了。” 此时的司鸣与当日阮汉霖在门后听他教训弟弟时截然不同,人家以礼相待他自然没有冷脸的道理。 “坐吧。我也要感谢你这些天对阿书的照顾,今天还让你破费了”阮汉霖脸上恢复些血色,看起来也算笑得和蔼可就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司鸣倒也不卑不亢,坐在距离床边距离适中的沙发上,满眼笑意地看向阮与书淡淡道“小阮学习能力很强,工作上认真负责,还要谢谢他能包容我的怪脾气。” “是吗?感觉司老板脾气很好。” “哈哈,平时总是要收敛点儿,一旦朝夕相处走得近,时间长了很多人都受不了。” 司鸣笑起来眯着眼睛,卧蚕很明显,按理来说是很亲和的笑容,阮汉霖却看得莫名心烦。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阮与书佯装生气地反驳道“鸣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不是告诉过我要接受自己的一切。也许会被不理解,但是只要自己舒心又不影响他人就无所谓的嘛。” “哈哈哈!要不怎么说你和我投缘呢?” 爽朗的笑声让阮汉霖更加不爽,不过好在那人还是看得懂眼色的。 “既然阮先生需要静养,我就不过多打扰,店里的事儿还没忙完我就先走了,您保重。”司鸣对自己的认知十分到位,例如他现在嘴上说着保重,笑容却满是挑衅。 他刚见到阮与书就看他眼睛红彤彤的,还有点儿肿,问王哲他也支支吾吾,司鸣就知道他肯定是被人欺负了。 至于是谁嘛? 答案显而易见。 第120章 落珍珠的小鱼 阮汉霖强迫自己尽量做到善解人意。 面对阮与书亲自送司鸣离开,他安慰自己小崽子只是出于礼貌。可王哲屁颠屁颠儿跟出去是干什么?合着让他去帮两天忙,就分不清阵营了? “小阮,如果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到时候我带你回老家看看。” “好,你寒暑假店里不忙就去A市找我,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逛我工作过的宝藏小店。” 俩人在走廊依依不舍,互相发出邀约阮汉霖倒也可以接受,毕竟阮与书朋友不多,难得有个和他关系好的,有空聚聚也是好事儿,直到他听见司鸣接下来的话。 “小阮你可以考S市的大学,到时候你就又可以继续到我店里兼职了。” “以我的成绩恐怕……” 阮与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鸣打断,“对自己要有信心,还有时间就不能放弃,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 阮汉霖心中暗惊,他和阮与书说过什么?既然他全然知晓阮与书的身份,又为何提兼职一事?很明显对方就是故意在打他的脸。 越想越气的病号成功把自己的胃气得更疼了,阮与书回到病房就看见阮汉霖侧躺着,很明显他的手捂在胃上。 “还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王哲呢?” “哲哥送鸣哥到楼下,你找他有事儿?” 听着对方语气严肃,阮与书下意识以为是有事不方便被自己知晓,所以他才急着找王哲。 完全不知情的王哲,在电梯里还沉浸在送司大美人下楼的喜悦中,再次推开病房门觉得温度都要比方才低上几度。 在阮汉霖身边他早就练就出特殊技能,于是他弱弱开口“阮哥?别看您躺在病床上,还是依旧风流倜傥,怎么能帅成这样?” “那我和刚才的司老板比呢?” 王哲学习即使再一般,好歹也是本科毕业。此番对话多年前就在他脑海里萦绕过无数遍,这不妥妥地“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这……当然是您帅!您最帅!” 看阮汉霖露出满意神情,王哲在心底默默补充道:发工资和奖金的时候你最帅,其他时候还是司美人更帅。 “你干嘛去?” “啊?你们不是有事要谈?我出去转一圈。” 阮汉霖叹口气,眉头皱到能夹死一只蚊子。听不懂话的下属,太听得懂话的弟弟,皆让他身心俱疲。 “王哲你去司老板那儿帮忙吧,晚上顺道把小崽子的东西带回来。” 被点名的人抿紧嘴唇,尽量避免喜形于色,这差事简直深得他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想自己去拿。”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再次让病房陷入沉寂,还没等气氛组王哲想到应对之策,病床上突然传来细小的呻吟。 “阿书,我胃难受……你陪我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被王哲奉为商业奇才的阮汉霖,此刻在他心里又有新称谓——忽悠专业户。明明刚才训他的时候气若洪钟,怎么就忽然气若游丝? 装病还不忘朝他使眼色,无奈王哲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小书你放心,哲哥保证把你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会落下东西的。” 望着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阮与书又怎会不懂其中深意。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揉揉发胀的小腿,心底升起一丝悲凉。 昨晚的选择题他已经做完,不知道判卷人会不会给他打个满意的分数,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显然他是不满意的。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那人永远都是不满意。 愣神间他的手再次被人牵住,然后慢慢地包裹在手心。与昨晚的粗鲁蛮横不同,此刻那只是像是试探似的不停晃动。 “怎么了?不高兴了?” “没有。” 面对阮与书的冷漠,阮汉霖略显生疏。他不知道该如何讨小崽子开心,他只知道冰凉的手心被烤得暖乎乎。于是他顺从内心的想法,“我不喜欢司鸣,但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爱屋及乌。但在离开前你不能再去见他,我怕他鼓吹一通后你就不愿意和我回去了。” 阮汉霖带着阮与书的手轻轻放到肚子上,又开始卖惨,“你知道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禁不起第二次苦肉计。” 这样的阮汉霖是不曾在阮与书面前显露过的,他也不确定阮与墨有没有见过大哥的这一面。感觉像是放大版的饭团露出肚皮,等待主人从头顺到尾。 “你……你把手松开。” “啊?阿书以前我胃不舒服,你都是这样帮我暖着。” 配上委屈的语气和神情,他更像撒娇的饭团。阮与书扭过头不再看他,生怕把对饭团的感情投射到他身上。 “唉……阿书现在不光不帮我,都懒得看我了。” “医生说不能不能按揉,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阮与书热乎的手在阮汉霖微凉肚子上平展开,不能按揉就只能这样暖着。 在阮汉霖柔和缱绻的目光中,时光宛如快速倒回,停留在某个平静又平常的深夜。被抱回到床上睡眼惺忪的小崽子也是这般乐此不疲地帮他暖着肚子。 二人相拥而眠,殊不知后来要经历如此多的波折。阮汉霖还是想把当时没机会说出口的话,再说给阮与书听。 “阿书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无尽的沉默下,就连小崽子的手都变得冰凉。 “没关系的,如果你现在不想原谅我,那我就好好表现,等你原谅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阮汉霖用自认为最真挚的语气,说完自认为最诚恳的道歉。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阮与书的泪水顺着脸颊簌簌划过,像是连成串的珍珠,颗颗落在阮汉霖的心上。 “阿书,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再哭了。” 费力起身的男人不顾阮与书的躲闪,把人紧紧拥入怀抱。 他们把恨意宣之于口后,发现隐藏于深处的是不曾改变的爱。 原来就连那场意外都源于爱。 “哥!我一定抓条大鱼给你!” 大鱼不知所踪,却有一条小鱼被困在那场灾难里,被反复炙烤又投掷回水中。 循环往复,始终在其中受尽折磨。 第121章 煎饼果子抢夺战 驶出S市时晴空万里,还没等到A市界内便下起毛毛雨。一场春雨一场暖,路边的树竟早已长出新芽,满眼嫩黄向前绵延着。 “睡一会儿?” 阮汉霖汲取经验以免夜长梦多,住了两天院就匆匆带着阮与书往回赶,越靠近家的方向他的心才算平稳落地。 阮与书收回目光摇摇头,扭过头瞪大双眼震惊道“我不困。你还好吧?” 医生的建议是让阮汉霖在观察一两天,但每每想到阮与书在这段时间都有远走高飞的可能,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王哲那个大嘴巴透露给司鸣他们今早要返回A市的消息,车都驶出医院大门还是被他的车堵住。美其名曰来送行,顺便带了一箱子特产。 但在阮汉霖眼中,他眼底得意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若不是小崽子三令五申不能为难司鸣,阮汉霖早就把家底细查个门儿清。 为了以示惩戒,阮汉霖把王哲留在S市让他帮司鸣店里善后,正好眼不见为净。若他知道就是这短短几天,险些成全一段姻缘,他肯定棒打鸳鸯。 对!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棒打鸳鸯。 “要不我们在服务区休息一下?你脸色真的很差。” 听着阮与书语气中的担心,阮汉霖故作淡定,“不用,咱们赶紧回去。张姨应该快准备好午饭等咱们回去了。” 阮与书没再劝解,因为他了解身边的男人,多说无益。 可明明嘴上说着不用休息,没过三分钟阮与书肩头突然一沉。库里南后座十分宽敞,偏偏这人就要紧紧挨着他,现在不光挨着还要把他当靠枕…… 心里虽是在吐槽,行动上阮与书微微直起腰,让他稍稍睡得舒服些。以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清阮汉霖额前碎发还浓密的睫毛,最后就是眼底无法忽视的暗青。 库里南平稳地驶入云顶,这条路阮与书走过无数次,无论是烈阳高照还是寒冬腊月亦或者是静谧的午夜。 云顶的绿化率和容积率,在A市近三十年新建成的别墅区行列中,都首屈一指。阮与书出生在这里,但他的生活总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睡熟的阮汉霖似是感应到什么,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到哪儿了,得知马上到家他瞬间清醒。 “怎么不叫醒我?” “这几天你也挺累的。” 对话间阮汉霖的手已经摸上小崽子的肩膀,顺势帮忙按揉。被他当了近半小时的靠枕愣是一声不吭,他既心疼又自责。 阮家大院的门缓缓拉开,等候在廊下的张岚举着伞走下台阶。小钱本想替阮汉霖打伞却被拒绝,“就几步路,你打着伞别把他的东西拎湿了。” 阮与书的脚步在雨中缓慢行走,张岚帮他打着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刚进门一“辆”饭团就朝着阮与书飞扑过来,小家伙不光毛色锃亮,就连跑起来的脚步都能听出它是实心的。 饭团顺着阮与书的裤子一路爬到小腿,大概是吃得有些胖,准备休整片刻再往上攀爬。下一秒一只大手从阮与书身后探出,径直伸向饭团。 它跑也不是,继续爬也不是。 只能任由阮汉霖抓住它的粉色蕾丝花边小马甲,被提起来的小家伙眼神中满是不服气。 阮汉霖与之对视,另一手点着它的脑门儿厉声道“告没告诉过你,不许往身上爬?你都扯坏我几条裤子了?!” “喵呜……喵……” “再乱爬就……就扣你罐头!” 被拆穿的饭团不再怒视阮汉霖,反而有些心虚。阮与书实在想不出他会让饭团爬到自己身上,不过看饭团的状态应该和他相处得不错。 根据王哲被扣奖金和饭团被扣罐头的情况来看,阮与书隐约瞧见阮汉霖脑袋上浮现“资本家”三个大字。 “别逗饭团了,它已经吃过饭了,你们还饿肚子呢!快来看看我的新菜品展示!” 餐桌上摆得满满登登,别说他们三人就算再来十位八位都吃不完这些菜。 待到阮与书换完衣服洗手出来,阮汉霖正和小钱交代什么,见他出来便匆忙结束对话。 饭桌上当张岚把煎饼果子递过来时,阮与书愣住还是旁边人帮接过来的。 “小书,这是张姨特意和十二中那家老板学的,从饼皮到油条都是学来的,保证和他家一个味儿!” 张岚面露期待等着阮与书品尝,她又怎么会知道当初他只是为把她支得远点儿,才随口一说。 一口咬下无论是饼皮还是酱料当真都是记忆中的味道,面对张岚热切的目光阮与书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张姨……” 张岚本以为会得到夸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手足无措,连语言系统都跟着罢工,“这孩子……怎么还道上歉了?以后你要吃什么就告诉张姨,没有我学不会的!” 听着二人根本没在同一频道,阮汉霖脸上的笑意实在是忍不住,他赶紧解围,“行了行了,刚回来就别搞得这么沉重,赶紧吃饭都要饿死了。” 阮汉霖再次在S市住院的事没有通知家里,一旦张岚知道,估计外婆家的三位都会在十分钟内得到消息。 好在顾及到他去S市之前刚出院,张岚也是贴心地准备了病号饭,只可惜阮汉霖目前只能浅尝两口。 吃饭前阮与书还给司鸣拍照发过去,俩人你来我往地聊几句,阮汉霖都看在眼里,一顿饭下来他只喝几口排骨汤和几勺甜粥。 “医生说你可以吃几口,今天就把几口留给它吧。” 看着阮与书既不舍又慷慨的模样,阮汉霖照着还有三分之二的煎饼果子咬下去。 “哎呀!你咬小点儿!” “舍不得啊?”阮汉霖的腮帮子被撑得鼓起,说话都含糊不清。 “医生说不能吃太多油腻的……” 看着小崽子口是心非的模样,阮汉霖又咬一口,他手里这下只剩三分之一。 “你再咬就咬到我手了!” “哎哟哎哟!你们别抢,汉霖你都是大人了还和小孩儿抢东西吃。”张岚边收拾碗筷边帮阮与书声讨。 “还不是张姨你做得太好吃了!” 第122章 蒲公英与向日葵 阮家别墅的设计和装修,还是当年孟林请设计师历经两年才打磨出来的。这些年虽然内部装修和家具都有改动过,但格局一直没变。 一楼进门是偌大的客厅,西边为会客区包含小茶水间。东边面积较大,分布着厨房、客卫、还有影音厅和休闲娱乐区。 另外还有个特殊的房间,当年阮汉霖上高中,赶上两弟弟正是调皮捣蛋又闹觉的年纪,他们的父亲在一楼特意设计出一间书房…… 后来阮汉霖接手远洋也曾在里面办公一段时间,可他心底下意识地想去模仿父亲的杀伐果断和雷厉风行,于是他搬进二楼父亲的书房,希望能够寻到蛛丝马迹来弥补父亲不曾教过他的掌权之道。 如今阮与书站在曾经的书房门口,里面红木书柜和书桌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床和灰色书桌,整体色调为灰白黑像是阮汉霖会喜欢的风格。 “张姨!张姨!这屋怎么成这样了?” 张岚洗涮完正在准备晚上包饺子的馅料,去而复返的小钱,带着阮汉霖需要签字的文件和合同匆匆赶回,二人一同前往楼上书房。结果阮与书吃饱消食的功夫就发现此巨变。 听着阮与书的叫喊张岚以为出了什么事,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解答他的问题,“过两天你不是要手术,上下楼不方便,你哥临走前交代小张让人设计施工的。” “其实他开始想加装电梯,但是时间很赶又要从会客室那边打通……后来他就退而求其次改了这间书房。” 张岚解释完用胳膊肘推着阮与书,想让他进去感受一下,若有不合适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就再让人来改。 退而求其次吗? 在阮与书看来恰恰相反,他之所以对于这间书房的改动如此震惊,是因为它是父亲最后留给阮汉霖倾注心血的遗物。家里的格局不曾改变,正是他对曾经幸福家庭的最后悼念。 愣神中的阮与书被张岚带进卧室,里面柜子、书桌还有旁边的懒人椅都是暗灰色,床上铺着黑白格子的床单。本该压抑的色调却显得格外整洁让人舒心。 细节处的棱角也都做好包边,整个房间的尖锐都被用心包裹。 床头摆着几只毛绒玩偶,大概是饭团跳上来过,残留几根它的毛毛。 床头柜摆着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夜灯,阮与书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选拧得像根麻花的它摆在床头,半夜看着就饿。 如果他知道那盏夜灯二十四万,又会不会改变想法呢? 躺在柔软的床上他开始昏昏欲睡,不知是床太舒服还是突然放松下来,多日的疲倦和忧心都被清空,身下像漂浮的云朵带他周游在梦中幻境。此时他还不知身下的“云朵”售价二百三十万。 “他人呢?” 阮汉霖和小钱下来时客厅空空如也,不安再次涌上心头。正赶上张岚从厨房出来,他快步上前询问,眼中难掩焦急。 “在新卧室,放心,这次我看得紧紧的,不会再让小书跑出去。”有了前两次的教训,张岚现在恨不得把俩小孩儿身上安满监控。 窗外有点儿阴,正是适合睡觉的好天气。阮与书上身躺在床上,两只脚点地腿随意耷拉着。 阮汉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想把小崽子的腿放回到床上,刚靠近二人便四目相对。 “提前体验一下你的新卧室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回来?我要是不回来这些不就白做了?” 面对提问阮汉霖倒也坦然,“你现在不是躺在这张床上吗?我从来不会去设想失败的结果,我要做的从来都是达到目的。” 就在阮与书还在反复咀嚼这句话,忽然两条腿一轻,整个人腾空被抱回到床上,被放在大床的一侧后,另一侧被某人填满。 “为什么柜子旁边还有张床?” 阮与书第一眼瞧见就觉得奇怪,看起来就像是母婴床被分开似的,与大床相比它真的小得可怜。 “我的陪护床。”阮汉霖瞥一眼就收回目光,继而可怜兮兮道“你不会现在就让我去睡它吧?” “陪护?”阮与书满脑子雾水。 “对啊,你手术完要打钢钉还要戴护具,行动不便夜里要有人照顾。”阮汉霖说到这儿停顿几秒,像是想结束这一话题,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当时的想法,“本来打算送你去疗养院静养,但是总觉得外面不如家里……虽然我可能没有他们专业,但是我会尽力做好的。” 当时还有第二选择就是把护工请到家里,但以阮汉霖的挑剔程度最后此计划无疾而终。 “所以你要睡那张小床?”搞清状况后阮与书更加震惊。 “其实大床也放得下,就是没必要。”不知又想到什么阮汉霖轻笑出声,“我还想着睡一张床,又怕碰到你的腿所以这小床就是万全之计。” 没人接茬阮汉霖扭过头,发现小崽子已经睡着了,房间再次陷入沉静。装睡的阮与书突感脸颊一凉,细细感知像是指腹在轻轻摩挲…… “嗡嗡……嗡嗡……” 手机振动不合时宜的响起,阮汉霖仓皇起身生怕吵到小崽子。 “明天?再说吧。” 阮与书敏锐察觉到能让一言堂的阮汉霖犹豫为难的,估计也只有阮与墨。 “是想起来了,但是总得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看来他自始至终都没跟阮与墨讲过他离家出走的经历。 “什么?还要带外公外婆?……不行不行你别任性啊……” 对面不知又说些什么,阮汉霖语气明显变得严肃起来,连声拒绝但大概率没起作用,因为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唉!小兔崽子!敢挂我电话!”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阮与书才敢睁开眼。 结果门又被推开,再次四目相对。 对方胳膊上搭着条印着小马的橘黄色毯子。 “装睡是吧?嗯?你们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毯子被扔到阮与书头上,被蒙住的人轻扯一角,发现好像被人围住根本找不到出口。 “阮汉霖你幼不幼稚啊?!” “啧!连名带姓是吧?让你连名带姓!” 在毯子几轮摩擦下,再次重见天日阮与书的头发像棵炸毛的蒲公英,床边的人笑得像棵向日葵。 第123章 阿书的猪咪杰作 看着阮与书眯着眼笑,阮汉霖的目光不曾分给彩虹半分。回想中午阮与墨说过如果下午雨停,就和外公外婆回来。 这顿饭迟早是要吃的,既然这样不如今天就解决问题,不然总拖着让他觉得头顶一颗不定时炸弹。 “阿书,晚上小墨和外公外婆会过来,咱们一起吃顿晚饭吧。” 阮汉霖语气中乍一听夹杂商量的意味,可阮与书明白他只是在通知而已。可旁边人却真真地等待着阮与书的意见,只要他说个“不”字,阮汉霖肯定会告知阮与墨让他拖住外公外婆。 看着小崽子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阮汉霖也算松口气。 “我不在你们这点破事儿都搞不定?!公司养着你们吃闲饭的?” 收购瑞格后阮汉霖不是在住院就是在追阮与书的路上,后续的确有很多事物在等待他拍板定夺。小张实在扛不住各部门的压力才冒死拨通老板的打电话。 他甚至之前还咨询过王哲,问问老板心情如何,得到答复是“美滋滋”,现在看来王哲的确是个看不懂眼色的。 王哲在S市打着喷嚏,还得到司鸣的关心,他倒是真的美滋滋。 “公司有事?” “啊?没有。”阮与书脚步很轻,突然发声把阮汉霖着实吓一跳。 见人眼神略显闪躲,阮与书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开口劝慰道“没关系的,小墨等下就回来,我在家里有张姨看着,不会乱跑的。” “不是因为这个!”阮汉霖心中除了震惊还被酸涩填满,“我是怕外婆过来,她总是喜欢乱说。”回想上次一起吃饭,晚上小崽子就被送进医院紧急手术,阮汉霖心底难免升起后怕。 露台上再次陷入安静,阮汉霖发现自己有点儿看不透阮与书,他的心里是如何看待自己呢? 自打从山上下来那日起他就再也没叫过一声“哥”,那句气话不光刺痛阮与书,更是如刺般生生扎进阮汉霖的心里。每当阮与书下意识地疏离,那根刺就往深处生长几分,疼得他有口难言。 “可我总是要学着和外公外婆相处,有小墨和张姨在你放心吧。” “也行,我差不多四点就能回来。”为了能尽早返回,阮汉霖把此次项目的对接员工约在茶楼,这样能省路上的一个半小时,还能错开晚高峰。 临走前阮汉霖还不忘嘱咐小崽子,“阿书,你别和他们说我胃出血住院的事儿,也别说你跑出去……他们都不知道。” “小墨也不知道你住院?”阮与书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换下家居服的男人西装革履的站在那儿。 盯着他的眼睛不禁后背凉津津的,阮与书当晚赶到医院心里很乱,下意识以为他怕半夜打扰到二老和小墨。可冷静下来后,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夹在中间…… “谁给你签的保证书和同意书?张姨?” “李文。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其中条款,再说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阮汉霖的话还没讲完,硬生生被阮与书通红的眼圈打断。 “阿书哭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那么严重,就是看着唬人而已。” 换完鞋的男人也顾不上其他,转回身把小崽子拥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喃喃道“没事儿,别怕别怕啊!” 前往茶楼的车上,阮汉霖脑海里都是阮与书哭得皱巴巴的小脸儿,不过好在终于不是克制又压抑的抽泣。 其实他当年胃出血康复后就已经立好遗嘱,公司会由职业经理人打理到兄弟二人大学毕业。股份除去当年父母去世后,外公外婆分得的部分,其余皆由兄弟二人平分。 多年期间随着公司日益壮大,遗嘱修改过数次,只是分割比例从未改变。 远洋在A市如日中天,阮汉霖每步路却走得越发小心。他一旦发生意外,兄弟二人将面临比当年更严峻的挑战。 “哈哈哈!这是饭团?饭团是恶评别看。” 还没进门阮与墨的笑声就闯进阮汉霖的耳朵,他比预想的多耽搁十几分钟,好在也是在晚饭之前赶回家。 “笑什么呢?” 阮汉霖进门入目空无一人,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他洗好手进去发现五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包饺子。 阮与墨拿着一坨奇怪的东西递到阮汉霖面前,笑吟吟地指着它道“哥,你看它像什么?” “小墨说想要让我捏饭团,捏得不太好。” 阮与书拄着桌角起身,长时间保持同一坐姿,他的腿有点儿浮肿。却被身后的阮汉霖轻轻按着肩膀,又按回到椅子上。 “这不就是饭团吗?你看看连胡子都搓出来了,多惟妙惟肖啊。” “哥!你眼睛没事儿吧?它都快成小猪了!” 阮与墨不确定地把“一坨”再次推近,希望能得到公允的答案。 “呵!饭团和猪现在有什么区别?” 这次公允的答案受伤得只有饭团,阮汉霖捏起“一坨”又继续道“还有你,不帮忙还捣乱。” 孟林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心底的伤痛被缓缓驱逐,她好像能慢慢接受女儿的离开,因为他们在替代她陪在身边。 “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嗯。” “做事稳妥点。” “知道了,外婆。” 孟林看似在为饺子捏褶连眼神都不曾移开,实则阮汉霖的态度她了然于心。 “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火急火燎地收购瑞格是因为什么。” 圆滚滚饺子像是小元宝,被孟林放在笼屉后她才缓缓抬头看向阮汉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斥责。 “就是因为之前太自负,以为他们不敢对阮家怎么样,莫要赶狗入穷巷。” 孟林平静地讲完对阮汉霖所做之事的看法,又给手里的饺子皮填满肉馅后冷声道 “但既然他们对俩孩子动手,也没有必要心慈手软,后面的事我都已经让人处理好了。” 孟林口中所说,阮汉霖知道是何意。 整个过程中只有万三家在医院勉强维持的孩子,他实在不忍心。 “你对他们于心不忍,他绑走我宝贝外孙让他们受伤的时候可是丝毫不心软。” 第124章 小病秧子作妖计 “大哥你怎么不吃啊?这个是你最喜欢的茴香猪肉馅。” 张岚准备三种馅料,有阮汉霖喜欢的茴香猪肉馅儿,阮与墨喜欢的三鲜馅儿还有阮与书喜欢的羊肉胡萝卜馅儿。 其实阮汉霖目前还吃不了油腻的饺子,为了不让另外三人起疑心才让张岚准备的。还有阮与书喜欢的是羊肉馅儿,为补充维生素阮汉霖非让加胡萝卜,无奈张岚也只好做做样子只加半根。 整顿饭若是想蒙混过关可不容易,面对阮与墨夹过来的饺子阮汉霖硬着头皮咬一小口。 阮与书还沉浸在方才孟林的那句“让他们受伤”中,“他们”其中是不是也有自己存在呢?曾经无数次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也许再乖一点儿就能融入这里,可当真正被接纳依旧感觉不真实。 待到回过神,阮与书发现碗里不知何时多了肉馅,悄悄环顾四周他下意识以为是阮与墨挑食放进来的,可尝一口是茴香猪肉馅。 锁定目标,阮与书紧盯着阮汉霖,那人却像无事发生似的继续和外公交谈着,直到第二个饺子馅被递过来,他用手虚挡在碗口。 趁无人注意阮汉霖压低声音,“阿书……帮帮忙,别让他们发现了。” “我不喜欢茴香。” 随便扯个借口,阮与书没想到那人真的收回手,把肉馅送到嘴边时他明显眉头紧皱,看样子异常排斥却咬着牙塞进嘴里。每次咀嚼喉结都在上下滚动,像是在极力压制反胃感。 勉强咽下阮汉霖迅速灌口温水,然后转过头对着阮与书认真地说“对不起啊,哥不知道,这回记住了。”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阮与墨细致地观察到大哥在偷偷和阿书讲话,自己被送走先且不说,他们俩都开始有秘密了?! 为了阿书不被大哥拉拢,阮与墨边给他夹羊肉饺子边喋喋不休“阿书你都不知道,明明你忘记他了,结果他反过来要求我们不能来看你。” “还美其名曰怕我们刺激你,我看当时最应该把你和他隔离开。”吐槽还不过瘾,阮与墨仗着外公外婆撑腰,还故意搬着椅子坐到阮与书和阮汉霖中间。 这下即使阮与书想为阮汉霖分担肉馅也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他吃了四五饺子就不再动筷。 席间孟林先是关心一番阮与书的身体,然后就是她最关注的学业问题,她提出建设性意见,就是请几位老师到家来辅导。 “孩子们身体不好何苦折腾他们去学校,如果他们有想法就送出国留学,回来直接进远洋或者云腾就好了。”孟林实在看不惯阮汉霖鸡娃的做派,他们家又不是就一条出路。 云腾是孟林与丈夫年轻时一手创建的跨国贸易公司,按理说二老百年后会由他们的女儿继承,如今也只得交给外孙。 面对孟林的提议阮汉霖只遵从一半儿,就是请老师来家里,至于出国…… 俩小崽子身体都不好,万一在国外出问题他只怕鞭长莫及,天气、航班都是不确定因素,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留在身边。 如果有可能就填A市的大学,再近点儿就填A商学院,距离云顶三站地。 送走外公外婆后,阮与墨也发现一楼有所改变,他扯着阮与书问道“阿书这是什么情况?” “就是……过几天要手术,上下楼可能不方便。” “哦……原来如此。那阿书趁你现在上楼方便咱俩一起去我房间睡呗?” 阮与墨每次提议都被大哥拒绝,这次他干脆把阿书直接带到自己卧室,然后锁门。 直到阮汉霖端着切好的水果到处找俩小崽子时,才被张岚告知阮与墨的计划。 “阮与墨开门,你们俩不能睡一起还有你睡觉不许锁门。” “哎呀!大哥我们俩都成年了,你别像管小孩儿似的行不行?” 兄弟二人隔着门斗嘴,阮与书想开门被阮与墨挡住,无奈只好继续听门外的人气急败坏。 “阮与墨!你别一回来就作妖,你晚上睡觉踹被子又不老实,阿书的腿不能被压着,你听话快点儿开门。” 门外的男人不停调整呼吸,希望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只可惜阮与墨不停在他的底线上蹦迪。 “我会注意的,我能照顾好阿书,你别总是拿以前的眼光看我嘛。” 不被人信任的阮与墨嘴角耷拉着,紧紧拽着阮与书的手,生怕被人夺走。 “阮与墨,我数三个数。” “一。” “二。” 张岚已经把备用钥匙递到阮汉霖手边,她疼爱阮与墨但也不会任他胡作非为,俩小病秧子住一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个……要不我陪小墨睡吧。我会帮他盖好被子的。” 面对天赐良机,阮汉霖特别想说,如果你叫我一声哥,我就答应。 最后他还是放弃幼稚的想法,小崽子现在心情不好,逼迫只会适得其反还是顺其自然吧。 等到他想叫的时候自然会叫的。 九点半。 阮与墨的卧室有窃窃私语的动静。 十点。 还亮着灯。 十一点。 终于熄灯了。 阮汉霖转辗难安,有时候会偷偷摸摸地把头贴在阮与墨卧室的门板上,听听里面的情况。 十一点半。 他终于忍不住了。 “咔。” 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出男人的剪影。他轻步到床边发现阮与墨被裹得严严实实,阮与书只躺在床边的位置,大概是已经挨过小兔崽子几脚了。 就阮与墨的睡拳和睡踢,他领教过无数次可太熟了。 弯腰把人抱起,又一次四目相对。 阮汉霖压着嗓子,“你又装睡?!” 阮与书无辜地摇摇头。 依旧被抱回到阮汉霖的卧室,阮与书还没讲话那人就进到卫生间,出来时手里多了条湿毛巾。 “敷一下,腿有点儿肿。” “我自己来。” “我来吧,你躺好。” 水肿的小腿在阮汉霖的热敷和按摩下,竟真的缓解不少,也把阮与书按得昏昏欲睡。 第125章 路的尽头 “大哥!你把阿书给我还回来!”隔着两道门,魔音穿透力依然强劲。 睡得迷迷糊糊的阮与墨犹记得昨晚和另一人在床上谈天谈地,最后还没等研究出要去哪所大学他就睡着了,睡梦间好像有人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结果刚才胳膊伸过去只摸到一片冰凉,他坚信阿书不会扔下他自己,于是边伸懒腰边大喊以解心头之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阮与墨顿感大事不妙。待到阮汉霖推开小兔崽子的卧室门,他已经缩进被子里,严丝合缝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大早晨喊什么喊?!快点儿起床。” 被子被掀开,闹腾得满头大汗的阮与墨额头和鼻尖都冒出汗珠,阮汉霖倒也不嫌弃用手帮着抹掉。 “啊?才几点啊?” “七点半,上午要带你们出去一趟。” 躲过阮与墨抢被子的手,阮汉霖将它扔到床尾,说着转身走进衣帽间给他拿出全套搭配好的衣服。 听闻要出去,阮与墨瞬间起了兴致,距离上次兄弟三人逛街已然过去月余,期间接踵而至的意外让他们分隔两地,他只觉得恍如隔世。 逐渐从睡梦中抽离的阮与墨才发现只有大哥进来,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把阮汉霖吓得后退半步。 “啧!你慢点儿,早上你低血糖别一惊一乍的。” “阿书呢?” 阮与墨六岁之前就像跟屁虫尾随着阮与书,后来日渐懂事的他明白只要靠近他,那人就会被大哥责罚。年幼的阮与墨还没学会怎么去爱,就已经要学会用另一种方式去保护爱的人。 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做回跟屁虫。 提到阮与书,阮汉霖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因为他被吵醒时,意外感受到小崽子暖和的手,正捂在他的肚子上。 昨晚睡觉前,阮汉霖一直担心睡在阮与墨卧室的俩小兔崽子,直到把阮与书抱回来才心里安稳,随之而来的就是被忽略掉的胃痛。 怕打扰到身边浅眠的小崽子,阮汉霖愣是忍着没去拿药,不知忍了多久,困意袭来他才沉沉睡去。 还沉浸在破冰喜悦中的阮汉霖,被阮与墨摇着胳膊晃来晃去,他像个复读机似的念叨着“阿书呢!阿书呢?我的阿书去哪里啦?” “行了,别念经了。”阮汉霖捂住对方的嘴巴,只求得耳边片刻清净。 “他在我卧室,昨晚你拳打脚踢都要把他……诶!穿拖鞋!他还没醒呢!” 跟随着光脚的阮与墨,目的地自然是斜对面的卧室,眼看着小兔崽子爬上床躺在自己位置,估计时间还早阮汉霖也就任由他去了。 睡眼惺忪的阮与书感觉被人紧紧搂着腰,好像都要喘不过气。身处阮汉霖的卧室,他下意识以为是那人的杰作,健康的左腿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一脚踹过去就听见痛苦的哀嚎。 “哎哟……阿书你踹我干嘛?你这起床气比大哥都厉害。” 事发突然,阮汉霖来不及细想快步上前掀开被子。游离状态外的阮与书,被他严肃且锐利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他又闯祸了吗? 又让小墨受伤了吗? 他终于腻了吗? “阮与墨!你就非得闹他是吧?活该挨踹!” 阮汉霖极少对阮与墨发脾气,他突然的怒吼把小家伙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眶渐渐泛红还是阮与书率先有所动作,把人拉进被窝。 他让人躺在自己身边,然后抚摸着阮与墨的后脑勺轻声道歉“对不起小墨,我刚没睡醒有点儿应激反应,踹疼了吧?” 被吓到的小家伙面对二哥的安慰,瞬间委屈爆发又搂回阮与书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不疼……都怪大哥!要是他昨晚偷摸把你带走……呜呜……也不会……呜……” 一辆小火车开进阮与书的怀里,没一会儿胸前的布料就被眼泪打湿。只好求助一旁面露悔色的男人,只见他摇摇头。 “别哭了,再哭待会儿出去就不带你了,再让你们腻歪半小时。” 直至阮汉霖完全消失在门口,阮与书才拍拍小家伙的肩膀想把人解救出来,可他非但不动还哭得更凶,“阿书……抱抱……”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宝贝疙瘩被凶哭,足足哭十几分钟,也不知是缺氧还是真没睡醒,小家伙竟真的在阮与怀里睡着了。 半小时一到阮汉霖准时出现在床边,阮与书频频朝他挥手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吵醒熟睡的小家伙,却被那人全然无视掉。 “快起床阮与墨,再赖床就把你送外婆家去。” “我不起!我还没睡醒!”显然宝贝疙瘩还没消气。 “那行,你睡吧。把阿书放开,他身体不好得按时吃饭。” 阮汉霖是知道怎么惹小兔崽子生气的,果不其然下一秒阮与墨气鼓鼓地起身,两只眼睛像小兔子似的,狠狠抄起枕头砸向床边碍眼的家伙。 早午饭结束后,兄弟三人驱车外出。 阮与书和阮与墨都不知要去哪儿,问前面的人他也不肯告知。直到窗外熟悉的景色掠过,阮与墨瞪大红彤彤的双眼,他探头向驾驶座疑惑道“离清明不还有几天呢?怎么今天就去?” 清明? 结合阮汉霖的缄默,阮与书大概能猜到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即使他从未前往过,却在睡梦中无数次幻想它的位置和环境。 葱郁的松柏投下树影,阮汉霖从后备箱取出准备好的花和祭品,分别递给兄弟二人。 阮汉霖从不要求阮与墨穿肃穆的衣衫,就连他准备的花都是母亲喜欢的玫瑰,虽然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但他知道母亲想看到他们鲜活的样子。 而不是永远活在失去的痛苦之中。 “还是老规矩,这回你们俩来吧。” 墓园定期擦拭墓碑修剪灌木,阮氏夫妇墓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芒,似乎在和孩子们打招呼。 阮与墨熟稔地把酒倒在干净的棉布上递给阮与书,二人蹲下轻柔擦拭着几乎不存在的尘土。 第126章 他们与他们 阮与书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对这张照片已经毫无印象,或许是父母某次带他们游玩时留下的影像。 墓碑即使在烈阳下依然冰冷刺骨,指腹扫过凹凸的刻字却似乎沾染着温度。是当年母亲怀抱里的温暖,也是父亲大手紧握小手的炽热,最后是鲜血划过阮与书脸蛋的灼痛。 这一刻太不真实。直到阮汉霖的大手按在他的肩膀,阮与书才敢确定并非沉浸在梦中。 “爸妈,我带着阿书和小墨来看你们了。” 阮汉霖语气平稳听不出夹杂的情绪,他把祭品依次摆放整齐,起身后对着父母的方向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咱们还是和以往一样,依次和爸妈说说话,不要太激动也不要过于悲伤,他们应该都看得到,不要让他们担心。”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面对生离死别时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小墨,你先来吧。” 阮汉霖牵着阮与书的手退到台阶下,这才发现小崽子的手冰凉,他脱下外套将目不转睛盯着阮与墨方向的人紧紧裹住。 “穿好,明天就要做术前评估,万一感冒就又要延后。” “明天?!” 阮与书略显震惊,因为阮汉霖曾提起过手术日期定在四月十日,距今至少还有数日怎么就突然提前? “对。越早手术越早摘护具,不然高考金属的护具进不了考扬。 “怎么?害怕了?” 见阮与书迟迟没有回答,阮汉霖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月余没修剪的狼尾估计又能扎小揪揪了。 “不害怕,反正早晚的事儿。” 这是实话,阮汉霖说得也是实话,只是阮与书对于他没言明的部分也了然于心,他是怕又上演夜袭千里的戏码。 “你说小墨一副认真的模样是在说什么呢?”不远处的男孩儿真的像在与对面的人对话,时不时还加上点儿小动作,不禁让阮与书好奇。 阮汉霖不合时宜地轻笑一声,继而又一本正经道“估计是和爸妈告状,说我早上欺负他了。” 经他这么一说,阮与书倒觉得很符合小墨的性格。 三两分钟后,被议论的主人公从台阶上缓缓走下,“阿书,你去吧?” “要不你先去?”阮与书询问着身后男人的意见。 “哎呀哎呀!阿书你去,咱们这回是倒序。” 见阮汉霖点头,阮与书才朝着爸妈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这条路他整整走了十二年。 “为什么不让我先去?是怕你刚告完状,我上去爸妈怪罪我?” “别自作多情,我才没有。”阮与墨傲娇地翻个白眼,心底却满是被拆穿后的震惊。 和煦的阳光下,少年周身被镀上一层光晕,他就那样挺直地站在墓碑前,阮汉霖很想听他会和爸妈说什么呢?也会像小墨一样告状吗?控诉他这些年是如何苛待他? 阮汉霖倒希望如此。 “爸爸妈妈,我是小书。你们能认出我吗?”被压制住的哭腔让整句话语调上扬,听起来十分怪异。 “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们。我都怪我做错了事,不过现在已经改好了,不会再伤害小墨。”像是怕爸爸妈妈不相信他,阮与书也学着阮与墨的小动作跟着摆手。 明明攒了满肚子的话想说与他们听,可当他真切地站在爸妈面前却不知该从何谈起。 “我……我这些年学习不太好,但是跑步很厉害,老师想让我报考体校。” 如数家珍般讲起自己擅长的领域,阮与书眼中闪着骄傲的光芒,可下一秒却熄灭殆尽。 他犹豫良久再次开口“但是现在不太行,心脏还有腿都不能再参加比赛了。” 话说出口又怕被爸爸妈妈嫌弃,阮与书又紧接着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以后好好学习,也能考上好大学。”忽然一阵微风拂过阮与书的脸颊,像是细腻的手掌想为他擦去残留的泪痕。 “妈妈?” “妈妈是你吗?” 坚强的少年再也扛不住思念的痛楚,他细弱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却引出内心深处沉重的情感。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在梦里你们总是不讲话……我叫你们也不答应……你们是不是讨厌我了?” 就在那些痛苦梦境要将阮与书吞噬时,不知何时上来的阮汉霖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轻声安抚道“阿书别哭了,你这样爸妈会担心的。别怕以后哥会保护你的,会带你经常来看他们……” 早已哭到缺氧的阮与书被一股力量带着往前,熟悉的味道中不知为何掺杂着淡淡苦涩,宽厚的肩膀任由他打湿,那只手在不停帮他顺着后背。 “宝贝别哭了好不好?心脏还在恢复期你这样……。 “唉……哭吧……哭完就不难受了。” 随着眼泪倾泻而出的,还有堆积在阮与书心底压抑的情绪。阮汉霖也知道那些大部分都与自己有关,是他一次又一次把小崽子推向崩溃的边缘。 远处的阮与墨也跟着抹眼泪,他却不敢上前,在他心里自己也是让阿书不幸福的根源。 可他哭得太久,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吧? 也不知道自家大哥像根柱子杵在那儿干什么。 倒是哄哄阿书啊!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他的! 阮与墨走到二人旁边清清嗓子开哭,“爸妈你们快看看,他们俩在这儿兄弟情深都不带我!!你们可得给我做主。” “阮与墨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回去就打包把你送到外婆家。” 听闻此言,阮与墨朝着墓碑更近一步,“爸妈你们你们看看,没天理没王法,我和阿书要成留守儿童了。” “只有你,别扯上阿书。” 无人回应他们的自言自语,可他们依旧乐在其中,就像爸爸妈妈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玩闹。 怀里的阮与书逐渐安静下来,阮汉霖嘱咐俩小兔崽子下去等自己。从热闹的扬景中抽离,他心底的落寞不知如何诉说。 “妈,我愧对你的嘱托。” “爸,要是你还在肯定会狠狠揍我一顿吧?” 第127章 回光返照?! 那日从墓园返程的路上,阮与墨不停追问阮汉霖最后究竟和爸妈说了什么,谁知非但没得到答案,还听到个惊天噩耗。 “为什么?”阮与墨激动到趴在驾驶座的后背,若不是怕前面的人开车分神,他肯定要狠狠勒住他的脖子。 “我和阿书一起在家学习不行吗?我去外婆家岂不是一门课程就要请两位老师?”阮与墨灵机一动,万分痛心道“大哥赚钱多不容易,为了省钱我还是和阿书在家里一起上课吧。” 这话别说阮汉霖,就连一旁的阮与书听到都强忍着没笑出声。见过父母后的悲痛好像在慢慢被冲散,原来被爱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这就不用您操心,你哥赚钱容易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阮汉霖先卖个关子,看似在思考,实则是在为小兔崽子罗列罪证。 “你不就是想趁我上班不在家,拉着他玩玩游戏看看电影,说不定说几句软话张姨就会放你们出去。” 被拆穿的阮与墨颓然坐回后座,气得捶胸顿足,“大哥,你可真没劲!” “行了,你们俩都考上心仪的大学我就有劲了。”面对阮与墨丝毫没有攻击力的回怼,阮汉霖嘴里吐出更冰冷的话语,“阿书还要住院一段时间,你的老师已经找好了,三天后就会到外婆家报到。” 说完阮汉霖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俩小兔崽子的状态,阮与墨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倚靠在阮与书的肩头。 后者则像爱抚饭团似的,不停摩挲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直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阮与墨没有问出的答案,不断在阮汉霖心间默念。那日在父母面前,他除了为年少的冲动和狠心忏悔,更是祈求爸妈能保佑阮与书。 鲜红的“手术中”让时间每分每秒都变得煎熬,而这种煎熬阮汉霖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他能做的除了祈祷,就是无尽地等待,这次他身边还跟着个跟屁虫。 “我看麻醉的针头那么老长……会不会很疼?”阮与墨偷偷摸摸查阅很多关于腿部手术的资料,其中就有半身麻醉的视频,那细长的针管吓得他瞬间退出观看页面。 其实他小时候也经历过,只是年纪太小早已遗忘。 “阿书会从这个门被推出来吗?还是走其他通道?” 人在紧张的时候,一部分选择念念有词。另一部分则是靠外力缓解紧绷的神经,例如不算长的指甲狠狠戳进手掌。 半身麻醉最恐怖之处不是细长的针头被刺入体内,而是阮与书能清晰听到有人在摆弄他的骨头,怕他紧张医生护士还时不时和他唠两句。 被提醒手术床上是阮家小少爷后,她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从启明被除名。 历经三个小时的手术顺利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住院七天,然后安心回家静养,按时复查。医生给出的结果是只要不参与竞技类体育项目,平日运动与常人无异。 直至听到“与常人无异”后阮汉霖紧握的手才缓缓松开,他的阿书终于不再是小瘸子了。 被从医用通道送回病房的路上,阮与书麻药劲儿还没过,下半身既感受不到疼痛也无法施力。 一进病房门,他更怀疑自己在麻药催使下已经进入梦乡。犹记得进手术室前,陪同到医院的只有那人和小墨。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准备手术结束再通知他们,张岚想跟来也是被无情拒绝。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帮拉开门的是双眼通红的张姨?会客厅沙发坐着的是外公和外婆?再往里面看去,站在窗边的鸣哥和哲哥?等会儿?文哥抱着的是谁家的孩子啊? 完了完了! 阮与书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 术前医生不是说风险不高吗? 一场风险不高的手术要了他的命? 现在都开始开启走马灯模式了? 他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回光返照。 “麻烦病人家属让一下,尽量在休息室和会客厅等候,病人术后不宜待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容易细菌感染。” 护士措辞委婉,毕竟是大老板的亲属不能强硬地“请”出去,可也是要对病人负责的。 “我们就看一眼说几句话。” “对!我们不会打扰他休息。” “小书,你醒着吗?醒着就吱一声。” 阮与书觉得自己的回光返照太奇特,好像穿进了菜市场。 被冠以“病人家属”头衔的启明内部人员李文,起到带头表率作用。他抱着儿子大喊一声,“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咱们先安静,等会穿好隔离服再进去。”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刚和医生讨论完术后护理的阮汉霖,隔着二里地就听见病房里吵吵嚷嚷,一开门全是老熟人。 “孩子手术你怎么能不通知我们呢?不是说好十号吗?!你真是太擅自妄为!” “阮哥,不是说小书手术通知我们,要不是我偷摸问小墨,是不是就赶不上了?” “汉霖,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做了猪脚汤,吃哪儿补哪儿。” “啊咦……啊咦……” 狂风暴雨朝着阮汉霖袭来,还夹杂着司鸣的白眼儿和李文好大儿沾着口水的小手。他进病房连小崽子的面儿还没见着,就被围堵在会客厅。 “停!消停一下。” 终于安静了。 “你们一人在门口和他说两句话,等他恢复个三四天再挨个接受你们的慰问行不行?”阮汉霖实在想不通,他们一群互相不熟的人,是如何待在同一空间这么久的。 “小书,等你身体好些外公外婆再来看你,还有别听你哥的,学习的事儿先不着急,养好身体。” 两位老人与阮汉霖教育理念相悖的嘱咐还没说完,就被强制拉走。 “小阮,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当当当……还是限量款呢!”司鸣边说边拿出限量款运动鞋,王哲百般劝阻,都没劝住他给刚刚做完腿部手术的人送运动鞋。 “你懂什么?这是我和小阮的秘密。” 来者是客,况且司鸣还是从外地赶来,阮汉霖虽然看不惯他却也心存感激。直到他说二人之间有秘密,这下司鸣也被无情拉走。 第128章 绊脚石 熟悉的医院套房里,阮与书还不能坐起只能躺着听声音从门口传来,轮到王哲时他甚至能听到东北汉子强忍的哽咽。 “小书你好好的,等你身体好了,哲哥带你去找你鸣哥玩。” 虽然对于感情比较愚钝的阮与书,未能第一时间察觉他们俩之间的反常,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此刻他的哲哥除去心疼外,还在给他自己谋福利。 “来来来,和哥……不对,和小叔叔打个招呼,祝小叔叔早日康复。” 李文是无意间查看医院排班表,才发现阮与书居然在今天动手术。他今日休假在家偏偏赶上老婆回娘家,独留他和小元宝在家,把他带来医院也是无奈之举。 “啊呀……叔……咯咯……” 李元宝都看不清他小叔叔的脸,却还是配合着喊一声,逗得孟林当场就要给孩子红包。 最后到张岚,她趁着上午做好兄弟三人的午饭,并且强烈要求和阮汉霖轮班照顾阮与书,却被拒绝。 阮汉霖以家里小饭团无人照看为由送走张岚,其实他心中清楚伤到腿很多问题都要在床上解决,小崽子肯定不好意思让张姨照顾。为让他能好好休息,就连阮与墨都被送回家。 即使这半小时里喧闹得头疼,但也能看出来阮与书心情不错。当然这种不措只维持一个小时,一小时后麻醉药效逐渐褪去小崽子疼得脸都白了。 “阮先生,小少爷半年内经历三次手术,麻药摄入过量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医生犹豫再三还是给出自己的建议,“所以……止疼泵尽量还是不要用。” 阮与书深知阮与书和阮与墨不同。阮与墨身体不舒服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三分的疼都能让他演出五分,可床上的小崽子一声不吭。 若不是阮汉霖察觉到他又开始咬着嘴唇,根本察觉不到他开始发烧。术后发烧也是正常现象,退烧针效果也并不明显。 阮汉霖开始遵从医嘱,用酒精擦拭阮与书的脖子、腋窝、腹股沟和手脚心,这套流程他已然很熟练。 可他却忽略此次与以往单纯发烧不同,即使他没有动手术后的右腿。可发烧后阮与书觉得自己每根骨头缝都像被塞入根细针,每动弹一下都疼得他冷汗直冒。 “呜……呜呜……” 专心致志擦到脚心时,阮汉霖听见低声啜泣,果然抬头就看见小崽子望着天花板流眼泪。 “宝贝,哥是不是弄疼你了?哪里不舒服吗?” 就在阮汉霖着急地想要按呼叫铃时,他的胳膊被冰凉的手拉住。他一时间不明白其中深意,就只能这样任由他拉着。 “呜……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有点儿冷。”哭腔配着沙哑的嗓音,再加上泫然欲泣的模样,阮与书恐怕是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天见犹恋。 “宝贝你不是冷,你是在发烧。” “发烧就不能抱了吗?”惨白的小脸儿,带着委屈低声询问。 耳边所有的动静自打阮汉霖听到这句话以后,都被他自动屏蔽,唯一能听清的就是自己越发有活力的心跳。 “当然不是,可以抱。” 阮与书要维持六个小时平躺姿势,于是阮汉霖弯下腰轻轻搂住小崽子的肩膀,他的腰越弯越低,最后终于让他整个人都陷进自己的怀抱。 滚烫的额头抵在阮汉霖颈窝,阮与书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脉搏,无比真切又亲近。这是他过去十二年不敢奢求的,生病的时候他就默默忍受,他曾经天真地想如果忍过去就能多活几天,若是忍不过去…… 他可以接受任何结局,唯独没想到有一天能窝在大哥的怀里。 阮汉霖感受着怀里的逐渐安静下来,面对伤痛时他下意识寻求庇护。 那以前呢? 他不敢想。 病房里持续着温情的画面,可一切都被老周的推门而入给打破。 “诶……那个不好意思老板,我是您找的护工,他们让我进来……我不知道你们……”老周是个干活勤快的,偏偏这嘴笨得讲不清楚话,好在他看得懂眼色。 “还要再抱一会儿吗?” “不要。” 阮汉霖宠溺地替他把脸擦干净,转身出门把老周叫进来。 “老周是吧?这是我弟弟,他们应该也和你讲过具体情况,我白天应该会有五六个小时不在,期间你照顾好他就行。” 根据公司的情况,阮汉霖给自己制定全新的工作时间,剩下的时间将全部留给阮与书。 “还有……如果有人来探病,你要问清楚,如果姓司就说病人不方便见面。” “好的老板。”执行力强也是老周的众多优点之一。 阮汉霖幼稚的行为让阮与书深感无语,突然想起鸣哥还送给自己礼物,只是方才放在了外面。 “周叔,你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一个鞋盒子。” 老周按照病人的要求,仔细寻找一周后无功而返。“外面没有鞋盒子,倒是有几个饭盒。”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尤其是“罪魁祸首”都不敢看向小崽子的眼睛。 “鞋呢?” “我让小墨帮你带回家了。” 某人只得先撒谎解决。 “我现在就给小墨打电话。” 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别……那个……我扔了。你喜欢什么鞋,到时候哥都给你买。” “扔了?”阮与书瞬间情绪激动,连带着心率监护仪都开始出现波动,“你为什么要扔我的礼物?” 其实阮汉霖只是对二人所说的“秘密”耿耿于怀,顺带着对那件“礼物”也厌恶至极。 “我给你买双新的好不好?” “不好!” “那再加两双?” “不好!” 老周见此情景适时出来解围,他上前帮阮与书测量体温小声提醒道“刚手术完可不能激动,再珍贵的礼物都没有健康重要,丢了大不了再找回来。” 现在也只有这条路可走,阮汉霖扫过一眼看出是限量款,打给A市的专卖店,都被告知已售罄,调货至少要等两天。 真等两天估计小崽子都要被气死了。 那个司鸣也是,为什么非得送不好买同款的东西?阮汉霖觉得他就是自己与阿书和好路上的绊脚石。 第129章 阮与书不是麻烦 气压低到爆表的监控室内,工作人员可以确定VIP病房走廊的垃圾,已经被后勤保洁收走。好在只是按照生活垃圾处理,若是被当做医疗废物处理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通知层层下发,等找到那双鞋时,它的附加价值猛增八百块。 垃圾场边的拾荒老人并不知道其价值,只见来人面露焦急,她自认为“狮子大开口”地要价八百块,对方年轻人倒是非常痛快地掏钱完成交易。 小张用整整一包酒精湿巾擦拭后才敢递给老板,从得到通知到找回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明显阮汉霖满脸写着不耐烦。 找不到鞋他就不敢回病房,怕阮与书见到“罪魁祸首”生气激动,他就在走廊边的落地窗边朝下望,如果小张的车进医院他能第一时间看到。 “老板,我已经消过毒了。” “嗯。在垃圾场找到的?”阮汉霖虽不耐烦却没有嫌弃。 “被个拾荒老人捡到。” “多少钱?” 这倒是让小张心下一惊,他本没打算报销这笔钱,毕竟老板平时对他不错,八百块也不算太多。 “八百。” “嗯。知道了。” 从惊讶中清醒的小张后知后觉地打开手机,转账两千待接收的提示跃然眼前,他就知道自己没跟错人。 阮汉霖人刚进到会客厅,只见老周局促地站在病房门口。见人回来紧忙大步迎上来,悄悄地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后。阮汉霖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示意他不用跟进来。 阮汉霖踱步到病床边晃晃手里的鞋盒,“要欣赏一下你的礼物吗?” 鞋盒打开一双蓝白相间很符合阮与书年纪的运动鞋展露出来,就在他抬手准备摸摸时,鞋盒突然盖住然后被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鞋找到了,也让你看完了。是不是该解决一下其他问题了?” 此次手术不需要卧床很久,大概术后六小时阮与书就能坐起,二十四小时后可以坐上轮椅,所以并没有下尿管。 发现阮与书状态不对劲的是老周,老板出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照看好他弟弟,当他脸上出现难耐的痛苦神情时,从事护理工作多年的老周就猜到个大概。 术后高热一般都会让大量饮水,于是他低声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时,却被直接拒绝。 随着心率波动异常老周秉持敬业的态度,仔细确认病人是否不适,被阮与书接连否认后,他准备呼叫医生。 “我……能不能等我哥回来……” 小孩儿嗫嚅着,眼尾泛红,眼圈儿已经泛起泪花。老周再三解释自己帮他放好后,可以拉好帘子等在外面,可小孩儿死活拽着被子非要等他哥回来。 阮汉霖也不等阮与书回答,把被子掀起后先在下面铺好隔尿垫,然后摆放好小壶又在旁边取来薄毯帮他盖好。 四五秒后水声传来,阮汉霖看着小崽子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心底既欣慰又难受。 欣慰的是他在依赖自己,难过的是他从小没有被人照顾过,就连张岚他都不好意思麻烦,看来六小时的工作时间还是要缩短些。 可别把人给憋坏了。 “以后这种情况就叫我,你这样憋着万一憋坏了怎么办?”阮汉霖边收拾残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阮与书。 缓解不适后的阮与书呆愣地盯着忙前忙后的男人,他以为阮汉霖也会像老周那样,说病人不用不好意思,或者干脆质问自己为什么有护工还要麻烦他…… “发什么呆?!我出去之前就有感觉吧?像小哑巴似的。” “没有。”阮与书知道自己撒谎他一眼就能看穿,干脆言简意赅让他无从察觉。 “呵!你嘴硬也没用,小壶里都快装满了。” 阮与书百密一疏,光顾着嘴硬,忽略了物证,无从狡辩他只好闭嘴。下一秒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探进被子里,温暖的大手轻轻按揉着他的小腹,因为憋得太久,释放后产生的酸胀感竟真的被缓解。 阮汉霖真是后怕,万一小崽子害羞又怕出丑就那么憋着,出点问题他真得后悔死。他准备借机教育一下小崽子。 “咳咳!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我一般去公司三四个小时就回来。”忘本的阮汉霖又给自己缩短一半时长,工作哪有小崽子重要,他继而悠悠开口“要是中途实在不行就给我打电话,远洋到这儿也就二十分钟车程。” “不用,明天我可以坐起来,就能自己解决了。”阮与书想拉开那只手,又有点儿舍不得。 “阿书,你可以依赖我。被你依赖而不是疏远,哥很高兴。” “这样会很麻烦。”终究他还是拉开那只手。 “不会。以后你都不会是麻烦。” 那只手像是反驳阮与书的说法,再次覆盖住小崽子微凉的肚子。 原来阮与书不是个麻烦。 阮与书心底默念着,也许是阮汉霖按揉手法不错,亦或是只要在他身边小崽子就能有安全感,床上的人逐渐安静下来,似乎连腿痛都缓解些许。 “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吃东西了,我先把蹄髈汤拿出来晾着。” 六个小时,期间阮汉霖不停地看时间,从昨晚开始禁食,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遭罪。 时间到,满满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蹄髈汤被端到阮与书面前,他想自己拿碗却总是被躲开,气得他干脆往后一靠,不再看阮汉霖一眼。 “你个小崽子脾气越来越大,今晚我喂你吃,明天再自己吃行不行?” “不要,我现在就能自己……唔……” 阮与书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软糯的猪蹄堵住了嘴,不得不说张姨的手艺真是了得。 “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就今晚。” “嗯。就今晚。” 休息室里老周吃着老板给买的晚饭食不知味,他主动请缨要喂病人晚饭,被拒绝不说还被安排吃晚饭,不吃老板还不高兴。 阮与书吃完阮汉霖开始收拾桌子,然后伺候小崽子漱口,一套忙活下来就已经快晚上七点半了。 “你不吃饭吗?”看着男人忙忙叨叨,阮与书有点儿于心不忍。 “啊?我还不饿。等会还得给你量下体温。电子的不准,还是得用水银的。” 第130章 长命百岁小老头儿 术后第一天直到晚上八点四十五,阮汉霖才吃上晚饭。也就是说从早饭后,这是他第二次进食。 虽然阮与书中途不能吃东西,但他知道阮汉霖胃不好得按时吃饭,可无论怎么劝那人都要等他一起吃。 “盯着我干什么?脸上沾东西了?”阮汉霖被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摸摸嘴边。 “没有。”隔三四秒阮与书才不自然地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你慢点儿吃,吃太快胃该难受了。” “关心我啊?” “没有。” “行吧。是我自作多情呗。” 见阮汉霖满脸失望,看起来连吃饭都没胃口,阮与书只好又小声地解释道“也……算是关心吧。” “谢谢阿书的关心,我肯定好好爱护身体,争取活到一百岁,到时候也还能照顾你们俩。” 阮与书实在幻想不出画面,一百岁的老头儿照顾俩八十八岁的老头儿,光是想想都觉得滑稽。 白天插科打诨和阮汉霖斗斗嘴倒也不觉得难熬,偏偏到晚上阮与书的右腿开始发胀,连脚碰到床都觉得难受。 他总是想把腿支起来,可每次都被旁边人发现,然后轻轻按住大腿防止他乱动。 “别乱动,忍一忍。” “我想动动腿,总是一个姿势我脚难受。”阮与书为争取动腿自由,故意把表现出来的委屈和难受加深几分。 果不其然,阮汉霖掀开被子开始轻动他的脚趾,然后转身进卫生间打来一盆水,看得阮与书不解其意。 “脚肿是正常现象,不能曲腿,我帮你用凉毛巾擦擦,看看能不能舒服点儿。” 说得云淡风轻,殊不知阮汉霖看到小崽子肿胀到发紫甚至都发烫的脚时,他的心都狠狠揪成一团。 可这是康复的必经之路,不能因为难受就放纵他乱动,不然愈后不理想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老周自认为吃过晚饭就该他上场,没想到就连擦身体和刷牙这样的活计都没轮上他。 “阮先生,小书睡着了,我来吧。” “要是他醒了,你就叫我。水别用太凉的,千万别让他乱动。” 老周从事护理工作近二十年,能在启明留下好口碑证明专业领域是毋庸置疑的。阮汉霖三两步一回头,见小崽子睡熟才不得已进到休息室。 自打阮与书从山上受伤那日起,阮汉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中间又两度因胃出血入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逼近超负荷状态。 他躺在床上不过五秒钟就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不知睡多久听到老周叫他时,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向病床。 阮与书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可怎么看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怎么会这样?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哥……我好疼啊……”阮与书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气音,到最后完全是要看口型才能辨认出来他在呼痛。 “阿书别怕,哥去叫医生!” 阮汉霖拉住小崽子伸出的手只觉得触感黏腻,他定睛一看是满手的鲜红。 “哥……我……要走了……” “别走,别丢下我。” 阮汉霖胸口像被人狠狠撕裂,他感受到阿书正在他手中缓缓流逝。 “我是不是……要死了……噗……” 眼睁睁看着鲜血从阮与书口中喷涌而出,阮汉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他最后拼尽全力拉开被子。入目是满床流淌的红色,他胸前和腹部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淌。 “阿……阿书……不要……不要……” 从噩梦中惊醒的阮汉霖猛然起身,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好像真的听到老周的呼唤,来不及穿拖鞋他赤脚跌跌撞撞跑向病床。 刚推开病房门他便和阮与书四目相视,梦境中少年的脸与此刻重叠。他的腿瞬间瘫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床边,不光阮与书就连老周都被吓得不轻。 “阮先生,您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阮先生?您先坐下好不好?” 老周的关心阮汉霖置若罔闻,他颤抖着手费力掀开被子,阮与书上身穿着消过毒的长袖系扣家居服,至于为什么不穿病号服,是因为阮汉霖觉得医院硬邦邦的病号服不舒服。 面对阮汉霖扑上来就掀被子加解衣服的做法,阮与书虽然满头雾水,可看他神经兮兮的模样也就任他摆弄。 直到白皙却留有两道疤的胸腹部暴露在眼前,阮汉霖像断电的玩偶颓然跌坐在地上。 还好……只是梦。 “阮先生,我看您太累了,小阮醒了我就没……”老周等待着被老板责骂,毕竟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做事,总不能把责任推给小老板。 “不怪周叔。是我没让他叫你,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然……” “知道了,老周你先出去吧。” 处于崩溃边缘的阮汉霖已经不想再听他们掰扯,老周退出病房贴心地关上门。门被关上的瞬间,阮汉霖凭借最后信念支撑的身体重重栽倒在地。 “你怎么了啊?你这样还是让医生来看看或者叫文哥来……” 阮与书真的很担心阮汉霖的身体,说话间地上的人爬起来坐到椅子上,他拉住阮与书没扎滞留针的左手,将头搭在他的小臂。 “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 后面的担心还没说出口,阮与书也像被传染似的浑身僵住,他感受到左小臂传来阵阵温热,像是被某种带有温度的液体浸湿。 阮汉霖他……哭了。 阮与书不知道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只好伸出右手摸摸他的头 ,这一摸才发觉就连头发都已被冷汗打湿。 “阿书……” “嗯?” “阿书……” “嗯。你说。” 静默良久阮汉霖再次开口,沉闷的语调诉说着让他无法从痛苦中抽离的噩梦。 “阿书,我梦见你走了。” “走去哪儿?是去利民小饭馆还是投奔鸣哥啊?”阮与书故作轻松地缓解气氛,可左小臂湿热的面积越来越大。 “呼……梦见你……死了。”长叹一口气,阮汉霖强忍悲痛说出“死”字。 “梦都是反的。说明我要长命百岁,到时候你要活到一百一十二岁才能照顾我了。” 第131章 奶油 启明的诊疗时间都是根据每位病人量身定制,阮与书所有需要陪同检查的项目都被安排在下午。谁知他刚输完液,去上班的阮汉霖就已经出现在病房门口。 掐指一算,他离开阮与书的视线三小时零二十五分钟,估计在远洋停留的时长不超过两个半小时。 “阮先生,下午还有两项检查,分别在两点和三点,到时候我们会派人来接小少爷。”护士以为阮汉霖下午不在医院,贴心地安排好人手。 “不用,我会送他过去。” “好的。” 老周正在给阮与书剥橙子,见老板回来他识时务地起身让出位置,没想到就连手里剥一半儿的橙子都被夺走。 “先别吃橙子了,老周你下楼去接张姨让司机送来的午饭。”阮汉霖进门就被护士拦住,连外套都还没脱,手也没洗,根本不敢接触阮与书。 待到他整理好再进到病房,衬衫的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只是他手里拎着个熟悉的东西。 “我……我能坐起来了,我自己来。” 眼看着被子要被掀开,阮与书死死拽住被角。由于腿上固定着笨重的支具,没办法穿裤子只能套着类似裙子的遮挡物,他猛然回想起术后第一晚连遮挡物都没有…… 阮与书伸手过去,对面的男人后退半步。他再往前伸些,那人恶趣味地再后退些。 整个上午不间断地输液,部分液体已经汇聚在膀胱。其实阮与书早有感觉,能坐起后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可心底却好似抱有某种期待。但此刻面对阮汉霖的戏弄,他只觉得自己像小丑。 画面定格在二人对峙中,还是阮与书先败下阵来,他抬起的胳膊狠狠摔落在床上,听着响亮的动静都让阮汉霖心疼。 明明没有资格闹脾气的人,却开始使小性子,阮与书自己都觉得可笑。看着阮汉霖伸过来的手,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头发被拨弄感觉有点痒,阮与书睁眼的瞬间感觉额头被柔软触碰,入目便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大概是这些日子奔波劳累,竟难得在注重外表的阮汉霖下巴上看到点点胡茬。 “宝贝,虽然腰麻后六小时就能坐起来,但是最好还是少起身,搞不好以后容易腰疼的。” 阮汉霖耐心地解释着,手上动作行云流水,最后一步依旧是给害羞的小崽子盖上薄毯。 显然阮与书还没从刚才被亲吻额头的震惊中抽离出来,无奈阮汉霖只好轻轻拍两下他的小肚子,示意他可以解决了。 此刻阮与书才明白他在等什么,他从一开始就在等阮汉霖不耐烦的那一天,然后他就不会再来医院,全程把他交给老周。 然后脸皮薄的阮与书就要一直忍着,忍到自己可以下床解决生理问题,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里泛苦。 可偏偏在他还忍得不算难受的时候,这人就匆匆赶回来,宛如一颗糖闯进他为自己预设的苦涩中。 “生气了?那……能不能看在它的面子上消消气?” 阮汉霖清理完现场再进来时背着手,见小崽子抿着嘴满脸的苦大仇深,他像变魔术地掏出精巧的蛋糕盒。 按理来说昨晚发烧的阮与书不能吃奶油,可想起早上小崽子委屈得脸皱巴巴的,说嘴里发苦。阮汉霖路过蛋糕店还是没忍住给他买了红茶浮云卷,就当给他甜甜嘴。 “这个应该不会很腻,你尝尝喜不喜欢。”阮汉霖叉起一小块递到小崽子嘴边,瞧着他张嘴,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我自己来吧。” “嗯。” 浮云卷小小一个,吃完不占肚子刚好还能吃得下张姨送来的营养餐,阮汉霖正想着这些时淡淡的红茶味飘来。 看着小崽子满眼期待地举着叉子,阮汉霖轻轻含住蛋糕,果然入口即化。 阮与书的脸色今天红润不少,就连眼睛都显得格外明亮,偏偏嘴角的奶油有点碍眼。 既然碍眼,就应该抹去。 抹去吗? 被拉住手腕的阮与书误以为那人不喜欢吃蛋糕,可为什么又越靠越近呢? 为了不让男人昂贵的衬衫沾上奶油,阮与书挪开捧着蛋糕的手,也就是说他的双手都无法抵抗。以至于嘴角传来温热触感时,他除了震惊无以反抗。 “你!” “阿书,你嘴角沾了奶油。” 相较于阮汉霖的镇定,阮与书满眼地不可置信,他胡乱地擦着嘴角,就连香甜的蛋糕都让他提不起兴致。 “对不起阿书,我……” 阮汉霖该如何解释呢?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好在老周带着午饭前来救场。 “老板,午饭取来了。” “啊?哦……放那吧。老周你也去食堂吃午饭吧。” 听得懂弦外之音,也是护理工作的一项必备技能。 二人的午餐吃得万分怪异,阮汉霖夹进碗里什么,阮与书就乖乖吃什么。不由地让他想起在S市,小崽子故意不吃他夹过的东西,实在没忍住他笑出声来。 “哼!你笑什么?!”阮与书本就气恼,如今又被嘲笑,气得他恶狠狠地撂下筷子,不肯再吃东西。 “没笑你,没笑你。” “你就是在笑我!”说着阮与书便想扯垫在腰后的软枕,却被一只手大手拦住。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乖乖吃饭。” “来,张嘴。” 被喂到嘴里的青笋很脆,感觉比阮与书自己夹过来的更脆些。 “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我夹的西兰苔都被堆在碗边。”阮汉霖一直用得都是自己的筷子,即使在喂阮与书的时候。 “哎哟!又不吃了?那这个吃不吃?” 一块炒的焦香的腊肉又被送进阮与书的嘴里 这顿饭的最后,阮汉霖喂一口,阮与书吃一口。眼看着小崽子的腮帮子被塞得鼓溜溜,他又久违地体验一把养娃的快乐。 至于那个吻,二人十分默契地再未提及。 也许是情景使然,亦或者是阮汉霖将与阮与墨的相处方式带入这段感情中,阮与书都不想深究。 他害怕来之不易的幸福,会被打断。 他不能,也不敢追问,只能深埋心底。 第132章 被瞧见的真心 “你还是去休息室吧!有事儿我叫你还不行吗?” “昨晚你醒了,不也没叫我?你的话现在没有可信度,你个小骗子。” 阮汉霖根本不理阮与书的抗议,专心铺好自己的陪护床。启明的VIP套房一般家属都是睡在休息室,病房里的陪护床是留给护工的,只有一米二乘一米八。 一米八九的阮汉霖几乎从小腿开始就耷拉在床边,阮与书看着都替他难受,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要不……你睡到床上?” 启明的病床倒是宽敞,可现在就是给阮汉霖十个胆子,也不敢睡在小崽子身边。万一不注意碰到他的腿,简直肠子都得悔青了。 “阿书,我的确觉得睡这个短床有点儿辛苦。” 阮与书认真地听着,他已经做好往床边挪动腾出位置的准备,谁承想那人话锋一转,“要不你叫我声哥?” “不可以吗?我都好久没听过了。” 阮汉霖抱着被子,大块头窝在小床上看着实在是凄惨。阮与书干脆别过脸,不看他也不讲话,因为他发现这人最会装可怜和给人下圈套。 “看在我睡小床的份上也不可以吗?” “你给周叔的工资是做慈善吗?”阮与书一语破局。 病房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阮与书闭目养神希望今晚不会被疼醒。 “呃……嘶……” 陪护床比较矮又被阮汉霖推到紧贴病床的位置,细微的呻吟几乎是从阮与书的耳边传来,他歪过头就看到小床上的男人捂着胃,满脸透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又想用苦肉计是不是?”被套路过的阮与书熟知他的伎俩。 “晚上吃完汤泡饭胃里有点儿难受。”像是怕小崽子不相信,阮汉霖干脆扯过他手按在冰凉的上腹部。 感受到手下的器官不光泛凉还硬邦邦的,阮与书不敢想象它的主人忍受着怎样的不适感。 “害怕了?”阮汉霖揉搓着小崽子的掌心,尽量忍住难挨的绞痛,轻声安慰道“放心,可能就是消化不良,哥心里有数儿,别害怕。” 把阮与书的手放回被子里,阮汉霖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他的腰上轻拍着,完全就是哄小孩子睡觉的动作。 “阿书乖乖睡觉,睡醒明早就能吃到张姨做的好吃的,还可以坐着轮椅出去遛弯……乖乖睡吧……” 对于阮与书来说阮汉霖的声音宛如有种魔力,曾经他惧怕到即使在梦里都会发抖的声音,此刻竟让他无比安心,就连小腿的疼痛感都在逐渐减弱。 阮汉霖躺回小床,盯着小崽子的睡颜,看着他殷红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不禁感叹,真是男大也十八变。 哪怕胃里还在丝丝拉拉地翻搅着,疲惫的阮汉霖也阻挡不住袭来的困意,给阮与书掖好被角,他也沉沉睡去。 睡梦中一股暖流在胃腹间游走,好像胀痛的胃都舒坦不少,睡意朦胧间借着床头灯的光,他惊觉小崽子正在帮他按揉着。 因为俩床间有高低差,白皙的胳膊愣是被床边硌得泛红。并且通过这个手法他敢确定,小崽子根本没睡着。 瞪着天花板的阮与书听见旁边深叹口气,他以为是那人胃疼得厉害,赶紧歪过头去看,甚至已经做好让周叔叫医生的准备。 结果……俩人大眼瞪小眼。 “又不好好睡觉!腿难受吗?要不要动一下?” 阮汉霖揉揉头发,看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五。也不知道小崽子醒了多久,想到这儿他难免自责。 “那是想尿尿?” 他尽量猜测阮与书的想法,可对方一个劲儿地摇头。 “小崽子你说话行不行?脑浆都要被你摇匀了。”他真的是没招儿了。 “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儿难受。”阮与书的声音很轻,带着关心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就睡不着。” 这句话就像饭团毛茸茸的尾巴扫过阮汉霖脚踝时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麻酥酥的,原来他的疼痛会被另一个人感同身受到难以入睡。 身居高位,阮汉霖听过无数的阿谀奉承,他们或是真心或者假意,全然都带着目的,无论他接受或拒绝完全出于利益考量。 可直到阮与书简单明了的几个字说出口,阮汉霖愿意放弃所有衡量,甘心为他的一切买单。 “宝贝,哥已经不难受了。”阮汉霖伸出手抚摸着他胳膊上的红痕,像是在低声自问,“你怎么这么傻啊?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的。 阮汉霖只敢想小崽子的以后,他不敢回想或者幻想他的从前。那些被忽视的岁月,他就像根野草随着四季枯荣,待到自己关注到他时,他在盛夏也几近枯萎。 “哥。” 短促的一声“哥”让沉浸在悔恨中的阮汉霖喜出望外,他甚至做好阮与书永远不承认自己身份的准备。 “哎。怎么了阿书,怎么突然叫我?” “嗯……胃是情绪器官,你高兴它可能会舒服一点儿。”阮与书以前并不懂这些,是因为阮汉霖胃不好,他才搜罗这方面的知识。 阮与书的话如当头一棒,击得阮汉霖心痛到窒息。 原来小崽子是觉得睡前自己没有叫那声“哥”,惹得阮汉霖不高兴他才会胃疼,所以胡思乱想到睡不着,更是为了弥补一直在帮忙按揉着。 为让阮汉霖高兴,他可以委屈自己忘掉那晚男人厉声的斥责,他心甘情愿地叫出这声“哥”。 阮汉霖从陪护床上起身,站在床边弯腰紧紧抱住阮与书,“阿书,哥晚上是在跟你开玩笑,不是逼迫你叫我。” “如果你没有原谅我,怎么称呼都无所谓的。” 脖颈传来的重量让男人心头一颤,小崽子居然环住他的脖子。 “我原谅你了。哥。”二人的距离不停地拉近,仿佛要将彼此融进胸膛。 是从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从阮汉霖不再以命令的口吻对待他,也不再一言堂而是言语间掺杂着解释和关心,更是此刻给出的选择。 阮与书不用再被阮汉霖支配,他们站在相同的高度面对彼此。不存在上位者的傲慢和下位者的仰视,才能瞧得见真心。 第133章 糟糕的礼物 自打阮与书能坐着轮椅和拄着拐到处逛以后,下班回来的阮汉霖很难在病房里见到人影儿。 可今天他刚推开套房大门就看见老周对他比“嘘”的手势,阮汉霖心领神会地放轻动作,换完衣服浑身消完毒才蹑手蹑脚地进到病房。 床上小崽子睡得很香,腿虽然不能像正常人睡觉时随意摆放,但这两天已经能够微微弯曲着,夜里明显睡得安稳不少。 “怎么到现在还睡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医生来看了吗?” 公司季度总结大会绊住阮汉霖的脚步,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按照阮与书往常的习惯,即使午睡也应该醒了。 见老板脸色阴沉,老周紧忙否认,“小书身体没有不舒服,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 “只是上午有朋友来看小书,中午您的朋友也来探望。”老周尽量注意措辞,生怕惹到脸色已然泛黑的男人。 “我有没有说过,禁止外人探病。嗯?” 阮汉霖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用力按几下太阳穴还是感觉头疼,待到他在看向老周眼底的愤怒丝毫不加隐藏。 “对不起!对不起,阮先生。我……阿书他……” “哦?你不按照我的要求办事,还是我弟弟的问题?” 若是老周虚心认错,阮汉霖看在他平日有眼色的份上,倒不至于动怒,偏偏他要拉扯上阮与书。 看来也不是那么有眼色。 “不不不,阮先生不是的,您听我解释。”老周伺候过很多非富即贵的雇主,可阮家是启明的东家,要是惹他不高兴恐怕不仅在启明彻底被除名,就连这一行估计都混不下去。 “小……小少爷在楼下遛弯,正巧碰上王先生和司先生,实在是避不开。”老周吓得不敢再随意称呼,甚至每个字都在颤抖,“中午您的朋友王先生、肖先生还有两位林先生说是已经告知过您……我也不敢拦。” 两位林先生…… 如若不是阮与书在睡觉,恐怕茶几上所有的瓷器今天都要换遍新的。 有林烨在估计林桦也不敢翻天,可司鸣的到来让阮汉霖心头发堵,谁知道他又会给小崽子灌输什么歪理邪说? “阮先生,您消消气,我以后再也不让其他人……” “呵!以后?” 阮汉霖微微挑眉,看着畏畏缩缩的男人就心烦。忽然病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阮汉霖懒得与他多说,径直起身离开。 “阿书?睡醒啦?” 老周严重怀疑自己患上老年痴呆,方才恨不得生吞活剥自己的男人,这一秒语气中带着宠溺,后脑勺都能看出他笑得灿烂。 阮与书睡醒嗓子发干,吸管杯及时地送到他嘴边,畅快喝上几口,人也瞬间清醒。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公司有点儿事儿耽搁了。” “吃饭了吗?”一听到耽搁,阮与书就怕他着急赶回来不吃午饭。 “放心,你哥我现在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按时吃饭忌生冷。” 二人随意地聊着,阮汉霖的视线不经意瞟到一束绿色洋桔梗。以他对自己朋友的了解,这种花肯定不是他们带来的。 “今天怎么睡这么久?”阮汉霖明知故问。 “上午拄拐走很久,有点儿累,刚准备回病房就碰到鸣哥和哲哥。”提到他们二人阮与书的眼底泛着光亮,也是这些天把他在病房闷得厉害,“还有林烨哥他们也来了,还带来好多补品,冰箱都要塞不下了。” 看着小崽子用手划拉好大一圈儿,阮汉霖的阴郁被扫清一半儿。 “聊什么聊那么久,让你午睡到现在才醒。” 阮汉霖言语间尽是诱导,他深知逼问只会让小崽子反感,现在他在一步步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鸣哥说他的店装修完生意更好了,邻街那家房租还没到期就不干了,估计也没人再敢去他那儿买东西。” 阮与书说得义愤填膺,最后还不忘夸赞司鸣一番,“人品不好,做的东西肯定没有鸣哥店里的真材实料!”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阮与书坐直身板,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可把阮汉霖吓一跳。 “鸣哥还说让我谢谢你。他给你带了不少老家特产,说是泡水喝对身体好。” “嗯。有机会给他也寄点儿特产过去。” “嗯……哲哥说……你扣他的奖金。” 阮与书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开口,求情的话还没说就被阮汉霖无情打断。 “和你告状有什么用?好歹等你进远洋集团的大门可能还有点儿用。” 瞧着阮与书耷拉着脑袋,阮汉霖笑着伸手抚摸他的脖颈,“行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还能真扣他奖金啊?” “真的?” “假的。” “哈哈!大哥万岁!” 阮与书总是这样,因为旁人的琐事都能高兴小半天儿,傻乐呵大概说得就是他。 “听说你烨哥把他老爹的珍藏人参都给你拿来了?” “对。太贵重了,哥你有空还是帮我还回去吧。” “不用,等他结婚我帮你给他包个大红包……哈哈哈……”光是听这笑声,就知道他又打起歪主意。 目光流转,阮与书不经意瞧见让人心烦的东西,瞬间他就感觉喜悦值减半。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林桦也送我礼物了。” 听到这儿,阮汉霖脑海中浮现出每次林桦为难阮与书的模样,自己又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挨欺负。 他表面不显山不露水,背地里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是吗?送你什么了?让哥也开开眼。” “喏,看吧。” 一沓厚厚的练习册从抽屉里被抽出来,不光科目齐全,就连版本也是五花八门。 “噗……” “我就知道!你和他一样都等着看我笑话。”阮与书觉得林桦肯定是觉得自己笨,可谁能像他和小墨似的稳坐年级前三? 阮汉霖收起笑容,怔怔地看着懊恼的小崽子,“阿书,没人能看你笑话,哥给你找好了老师,到时候咱们一样能考上好大学。” “那如果……考得不好呢?”阮与书试探性地问,又觉得自己太没骨气。 第134章 来得及! “考得不好啊……考得不好就……” 阮与书眉头紧蹙等待着阮汉霖的答案,只见他面色凝重,似是在认真思考他真考砸后的去向。 “要是怕考得不好就先吃块小蛋糕吧,说不定现在心情好,到时候就能超常发挥。” 等候在门外的老周托着蛋糕盒进到病房,四寸的杨梅荔枝蛋糕一个人吃其实也还好,但想着晚上阮与书又要不好好吃饭,阮汉霖干脆分成三份。 阮与书也是很乐意分享,当蛋糕递给老周时他受宠若惊,一个劲儿地看向阮汉霖,征求他的同意。 “周叔你怎么了?” “分三份,正好我们一人一份。” 阮汉霖适时地打断阮与书的询问,老周乐呵呵地接过蛋糕,他知道这证明老板已经不再深究。 “诶!谢谢小……小书。” 细心敏感的阮与书又怎能察觉不到老周的反常?屋里就三个人,自己午睡前他们彼此还有说有笑,那么肯定是方才睡醒前出了什么状况。 见老周端着蛋糕走出去,阮与书来回打量着正在慢条斯理品尝的阮汉霖。 “看我干什么?” “你自己知道,你肯定骂老周了,不然他怎么闷闷不乐的?”阮与书连最爱的小蛋糕都不吃了,非要知道原因。 “闷闷不乐?我每天给他八百块的工资,他还闷闷不乐?” 得知老周每天工资八百块,阮与书瞪大眼睛好像连蛋糕都不香了。 “行了行了,别跟个小财迷似的。”阮汉霖叉块儿自己的蛋糕,递到小崽子嘴边,“没有他,我就得每时每刻照顾你,比起来你哥的价值更高些。” 阮与书边吃蛋糕边计算着,算算这次住院花多少钱。如果他知道启明的套间病房每晚价格七千,估计他头也不回地自己蹦跶着去办理出院。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奶油沾满嘴角也不自知,阮汉霖扯过纸巾递过去阮与书瞪着眼睛,不明所以。 “嘴角,奶油。” “啊?” 白皙的皮肤沾染着淡粉色的奶油,不知是奶油诱人还是某人的嘴唇更诱人。尤其是阮与书迷迷糊糊的时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阮汉霖,茫然中又透出一丝天真。 他这人畜无害的模样,以前是怎么打架打得那么狠的?阮汉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现在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小崽子会对他动手吗? 阮汉霖这次干脆不想了。 实践出真知。 如果说上次处理奶油的方法只是嘴唇轻轻抹去,那么这次阮与书清晰感觉到更为柔软的触感,在他唇边快速掠过。 慌乱中阮与书总想抓住点儿什么,也确确实实抓住了。 可万万没想到抓住的是阮汉霖针织开衫的下摆,慌乱中他身体后仰想躲开,于是床边的男人被牵引着险些栽倒在他身上。 好在阮汉霖眼疾手快,不然以他八十多公斤的体重压在身上,非但阮与书腿没恢复好,估计肋骨都难逃一劫。 “你……你干什么?” “你拽我衣服干什么?”阮汉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即使小崽子松开手他也不起身,就像在等满意的答案。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你……” “我什么?” 阮汉霖的脸在面前无限放大,阮与书紧张得结结巴巴。 “你……”他绞尽脑汁最后终于锁定一个词,“你耍流氓。” “阿书,刚才我帮你清理掉嘴角的奶油应该算是好人好事吧?”强词夺理的男人嘴角弧度根本压不住,阮与书的小笨嘴哪儿是他的对手。 “反倒是你呀阿书,还好我这衣服质量不错,不然被拽崩开,耍流氓的可就是你了。” 听闻此言,阮与书不知是被羞得还是被气得,小脸儿通红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动静。 看着小崽子剧烈起伏的胸膛,阮汉霖覆手上去轻声安抚道“阿书消消气,别气坏身体,为了我这样的流氓不值当的。” 听见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流氓,阮与书眼底显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喜悦。与喜悦一同到来的,还有嘴唇上不属于他自己的温度。 男人的犬齿轻轻摩擦着他的嘴唇,好像只要他敢乱动,今天就一定会见血似的。闭气良久,阮与书觉得自己有点缺氧,眼前闪着金星,金星环绕着一张英俊的脸。 “啧!喘气。” “啊?咳咳……咳……” 这世界上真有把自己憋到呛咳的人,阮汉霖以前不信,现在他信了。阮与书咳得吓人,好像要把肺都咳出。他赶紧把人扶坐起来,轻叩后背另一只手在胸前帮着顺气。 “好点没有?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咳咳……” 阮与书咳得泣涕横流,活像饭团的花猫脸,阮汉霖越瞧越觉得他俩长得像。 “被流氓吓到了?” “生气了?” “别生气,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阮与书裹着被子,连脑袋都蒙得严严实实,任由外面的男人急得团团转。 “宝贝,你把脑袋露出来行不行?待会儿又要缺氧了。” “听话。” 被子被掀开,阮与书通红的双眼让阮汉霖愣在原地。 “好玩吗?我是小丑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在阮与书看来,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像在挑逗小猫小狗。 不同的是,小猫小狗可以挣扎逃跑,他却只能逆来顺受。 “宝贝别哭,哥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呢? 阮汉霖大脑瞬间炸开,无数画面层层叠进。无一例外,都是关于阮与书。 他从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逗阮与墨开心,可为什么他偏偏喜欢这样去逗阮与书呢? 好像哪里不太对。 逃出病房叮嘱老周好好照看阮与书后,他独自登上天台。 春日下午,阳光和煦 。 阮汉霖宛如置身冰窟,一支接一支的烟被递到嘴边。无意间触碰到嘴唇,又想起熟悉的触感。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也许知道得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没错。来得及。 掏出手机发送消息给老周后,阮汉霖乘坐电梯直至车库。医院内限速的标志让他压抑着心中的躁动,驶出医院大门的库里南像一支利箭离弦而去。 第135章 从云端跌落? “哟!阮大老板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出来?” 看到阮汉霖发来地址时,林烨一度怀疑他手机被偷。如果他们要聚,自然不会选择如此鱼龙混杂的地方。可仅犹豫一两分钟他打电话过去确认时,对方手机已然处于关机状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烨怕他出什么意外甚至还带上三四个保镖,等他在吧台找到阮汉霖时,他正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看清来人,阮汉霖拍拍旁边的高脚椅示意他坐下。嘈杂的音乐,拥挤的舞池和一旁正在调情的男女都让林烨眉头紧蹙,偏偏平常最挑剔的人却全然视而不见。 又一杯死亡午后摆在阮汉霖面前,吓得林烨拽着他的胳膊不敢撒手,“你别喝了!你那破胃还要不要了?” 见男人要挣脱束缚,林烨紧忙搬出救兵,“小书还住院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俩小孩儿怎么办?” 果然此言一出,阮汉霖放弃挣扎。 可还是不开口。 “公司出事儿了?你和我说说,实在摆不平我去找老林帮忙。” 能让阮汉霖颓废至此,林烨与他相熟十二载,只有两次远洋陷入危机时,他有幸见过。 “不是啊?小墨那边,昨天林桦还去你外婆家找他……小书我中午刚见过,状态也不错啊。” 用上排除法的林烨脑袋都要炸了,最后还有一种可能,他压低声音凑到阮汉霖耳边,“不会是失恋了吧?” 林烨也是十分顺利地获得白眼一枚,气得他举起那杯死亡午后猛灌。劣质酒入口加上混乱的环境,他将杯子狠狠放在吧台,拉着阮汉霖的肩膀让人直视自己。 “到底怎么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痛快点儿,不说我可走了。” “你弟……”阮汉霖轻吐出俩字,又停下来。 “我弟?他今天可是挺乖的,没招惹小书啊。”林烨误以为是阮汉霖经验主义,这他可得帮着正名。 “我知道,我是想说……你喜欢你弟吗?” “哈?虽然林桦那臭小子驴脾气,可怎么说都是我弟,我不可能给出否定答案吧。” 林烨被阮汉霖的问题逗笑,笑着笑着他察觉出不对劲儿,这回他加大手劲,险些把旁边人从高脚椅上扯下来。 “你什么意思啊?” 林烨以前对阮家的事保持中立,偏偏自家的傻弟弟追着阮与墨跑,他也了解一些,今天阮汉霖的反常让他心底腾起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你把当年那件事归咎于小书,可你不能起这样的心思,你要是不想养,他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出。”林烨急得起身,好像马上就要去医院把阮与书接回家。 “什么心思?”阮汉霖喝完酒本就头痛,又被绕得云里雾里。 “和他断绝关系啊。” “操!你有病吧?” 阮汉霖本想旁敲侧击,看看这群狐朋狗友中唯一有弟弟的人,是如何维系兄弟感情。 他甚至都忘了,家里明明还有阮与墨作参考。 “你才有病,大晚上喝得烂醉,还问这些有的没的。” “行了,我走了。” “诶!你……” 阮汉霖脚步虚浮地穿过人群,林烨不放心刚准备追上去,却被服务生拦住告知还没买单。 追出来看着绝尘而去的豪车,林烨爆了句粗口,“操!合着是让我来买单的!” 醉醺醺的阮汉霖还是要给代驾付钱时,才发现手机早就关机了,好在车里有现金才避免尴尬。 电梯一路上行,阮汉霖下午在赛车场上狂飙,还有晚上的买醉都没有给出答案。他更不敢和林烨多言,生怕酒后吐真言说出某些不该说也不能说的话。 “老板,您可回来了!” 老周像寻到救命稻草,靠近时却闻到浓重的酒气。 “小书,他把自己反锁在病房里,我敲门不开,找护士拿了备用钥匙。”老周颤颤巍巍摊开手掌,钥匙已经在他手心印出轮廓。 “可我只要靠近,他就大喊我不让我开门……我实在不敢贸然进去……您手机一直关机……” 反锁在里面?阮汉霖快速捕捉到关键信息,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病房门,轻叩两下无人应答。 “阿书?哥可以用钥匙把门打开吗?” 病房内的阮与书缩在床边,他已经深刻反省一下午,几次打电话想给阮汉霖认错,可每次都是被告知关机。 回想这些日子他被阮汉霖精心照料,竟真的娇纵起来,不光骂人家是流氓还甩脸色。不就是被亲一口,不知道自己是抽哪门子的风 。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阮与书就越害怕。 万一他真的再也不来了,可怎么办? 当以前的期待变成触手可及的幸福,再次被抛弃无异于从云端跌落。还没等阮与书回答,就听见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果然,他还是不耐烦了。 阮与书永远是个惹人烦的存在。 就在阮与书躲在黑暗中自怨自艾时,门从外面被钥匙打开,下一秒病房里灯光大亮,他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你个小兔崽子!锁门干什么?” 阮汉霖褪去沾染酒气的外套,只剩一件白色真丝衬衫,胸口处的祥云手工刺绣若隐若现。 怕酒气熏到小崽子,他特意去洗手间漱口顺便洗把脸。 视线落到病床上,阮与书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小兔崽子,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标准的双眼皮都肿成欧美大双。 阮汉霖哪里还顾得上教育阮与书,他三步并作两步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弯腰将他揉进怀里。 “你吓死我了,锁门干什么?” 见阮汉霖冲过来的模样,阮与书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结果就听见男人无可奈何的语气。 “嗯?不想让我进来啊?” 喝过酒的阮汉霖意识虽然没有平时清醒,却也能够理顺事情始末。 “阿书,对不起。” “哥晚上有应酬,没看手机不知道它关机了。” 阮汉霖边解释,边道歉。 喷在阮与书耳廓的热气带着浓烈的酒味儿,让他的脸上也泛起醉酒后的红晕。 只是二人,依旧默契地未曾提及那个吻。 殊不知今日的避而不谈,只是为日后埋下一根导火索。 第136章 幸福的烦恼 晚上张岚做的红烧蹄筋、糖醋小排和两个青菜,还有这几天出镜率极高的猪蹄黄豆汤。 阮汉霖贴心地帮人盛好汤,放在一旁晾着。他既然撒谎晚上有应酬,就不能再陪着他吃饭,不然以阮与书的细心程度肯定会发现端倪。 小崽子哭得时间太久,哪怕消停下来还是一抽一抽地,舀起一勺汤喝到嘴里也只剩半勺。 “喝吧。” “唔……谢谢。” 拿着汤匙的阮汉霖这么些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谢谢”,可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看来是下午的匆忙离开吓到他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在悄悄瓦解。 这可不行。 “我不回来的话,你就不吃饭了?” 阮汉霖又舀起一勺汤,这次阮与书却没有张嘴。他垂着头不停地夹着面前的青菜,嘴里的一口油麦菜都不知道嚼了多久。想到被抛弃的可能性,阮与书又变成闷葫芦。 直到被炖得颤颤巍巍的蹄筋被送到他嘴边,紧接着就听见男人带着笑意的安慰,“以后如果有事回不来,哥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不会再让你担心。” “嗯。” 看着阮与书重重点头,阮汉霖觉得心底从某处开始渐渐融化。原来不是一座冰山,而是一颗糖果。 这晚,阮汉霖洗净酒气并且抛弃与他相依为命数日的陪护床。再次躺在阮与书身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花果香,没来由地感到心安。 临睡前,阮与书一边扒拉着阮汉霖的手指,一边追问应酬来得那么急,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阮汉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绕着绕着就把小崽子给绕睡着了。 空腹喝酒的后果就是阮汉霖忍着绞痛,让老周把阮与书吃剩的菜又热一遍。 对面的老周战战兢兢地等待被问责,结果男人吃饭的间隙只是瞥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碗筷明早再收,你去休息吧。” 如释重负的老周给阮汉霖在心底默默取个外号……不定时炸弹。 思量再三,为了阮与书的腿,阮汉霖还是睡到低矮的陪护床上,只是他的手这次探进护栏,与阮与书十指相扣。就连床沿硌得他手腕发酸,也要牵着那只软乎乎的小手。 不得不承认张岚的手艺把阮与书喂得胖了些,就连以前看起来干瘪的手,如今摸着都有肉了。 阮汉霖这么一想,回去就给张姨涨工资。 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张岚愣是给一家五口,做好十二菜两汤。 第一喜,阮与书顺利出院。 第二喜,她又涨工资啦。 “哇!张姨!满汉全席啊?” 阮与墨溜进厨房偷偷抓起一块儿拔丝地瓜放进嘴里,烫得他龇牙咧嘴。还不忘给阿书也偷抓一块儿。 “阿书快快快,张嘴!烫死我了!” 阮与书还没看清被塞进嘴里是什么,就也被烫得龇牙咧嘴,碰巧这一幕被阮汉霖瞧见。 “他刚回来你就折腾他,又偷摸喂什么了?”阮汉霖上前扯着阮与墨的衣领,把人拎出阮与书的新卧室。 阮与墨被烫过的舌头有点儿不灵活,阮汉霖听着“八个哒哒”,思考良久才反应过来是拔丝地瓜。 “你就不能沾过凉水再喂他?” “嘿嘿,这不是怕张姨发现,太着急给忘了。”阮与墨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端着杯冰水折返回卧室,阮汉霖托着阮与书的下巴,让他张开嘴仔细观察,除了舌头被烫得泛红外,目前还看不出什么。 “来,漱漱口。” 阮与书听话照做,漱完口后灼痛感减弱不少。 至于为什么阮汉霖如此紧张阮与书,是因为小崽子不知是缺乏维生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只要是口腔被烫到或者硬物划到,一准会口腔溃疡。 在启明时他还特意让医生检查,给出的答案只是口腔壁太薄,注意饮食方面就可以了。 “还疼不疼?” “好多了,你别骂小墨。” “我哪儿骂他了?”阮汉霖被冤枉得不禁提高音量,以示清白,“我要是骂他,他早去大厅找外婆告状,还能溜进厨房又……” 话音未落,阮与墨这回端着个小碗,屁颠屁颠地路过阮汉霖放到阮与书面前,嘴里塞着吃的,依旧口齿不清“阿书,你喜欢的干炸丸子。” 他扭过头看看大哥,又转回身看看阿书,满脸疑惑道“你们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夸你聪明呢。” 阮汉霖皮笑肉不笑地回复小兔崽子,一想到要把远洋交到这二位手中,他还是祈祷自己多活几年吧。 “阿书,他说得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笑得有点儿奇怪?” “额……是。大哥夸你聪明,还说你懂事。”与之同流合污的阮与书,在心底默默祈求小墨的原谅。 “既然阿书说是,那就姑且相信你,也给你个丸子吃吧。” 丸子被阮与墨塞进他大哥嘴里,阮汉霖第一次体会到吃嗟来之食。 直到小兔崽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卧室里憋笑憋到脸红的二人,终于放肆大笑到直不起腰。 二人对视一眼,更是笑得昏天暗地。 厨房里忙活的张岚听到客厅阮与墨和二老正在说些什么,旁边又传来兄弟二人的笑声。她不由地感慨,冷清的阮宅终于又热闹起来。 欣慰没超过两分钟,她才发现满满登登一盘的干炸丸子只剩半盘,估计这也是幸福的烦恼吧。 这次家庭聚餐相比较于之前的两次,更加轻松自在,每个人都在为阮与书的出院而欣喜。 外婆更是拿出她珍藏的玉石料子,为阮与书打造一枚吊坠。 “小书啊,每天都要带着。外婆找人开过光,保平安的。”孟林起身亲手帮阮与书戴好,看着依旧带着支具的腿,她低声道“以后就平平安安的。” 阮汉霖看着温馨的画面,思绪飘忽不定,最终定格在记忆中幼年阮与书的脸上,他张开双臂哭着想要人抱抱。 这次阮汉霖弯下腰,抱起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家伙。 “哥,我想回家。” “我不要住在那里……呜呜……那里晚上黑……我怕……” 阮汉霖擦去他脸蛋儿上挂着的泪痕,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侧。 “对不起。哥来晚了。” 第137章 叛逆期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阮家的状况也是如此,只不过两只“虎”不打架,反倒是玩得太好。 架不住阮与墨再三央求,阮汉霖允许他回家来和阮与书一同上课,就是怕他俩不认真听讲,才特意请的两位老师同时教不同科目。 阮与书在一楼新卧室,阮与墨在二楼的小书房。时至今日阮汉霖算是看明白了,即使俩小兔崽子隔着万水千山,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主使是阮与墨,从犯是阮与书,还有位犯包庇罪的张姨。若不是几位老师拿着工资只教半节课心里过意不去,估计阮汉霖还被蒙在鼓里。 “都给我站好!” “张姨,你也过来!” 阮汉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手里的试卷被卷成筒狠狠敲在茶几上。 “啊?还……还有我的事儿呢?” 张岚万分心虚地站到拄着拐的阮与书旁边,光是看阮汉霖的架势三人就如同认罪似的,纷纷垂头盯着脚尖儿。 “来吧。”阮汉霖叹口气后用舌头顶着腮,尽量收敛脾气,可开口依旧忍不住地毒舌道,“先看你的,阮与墨。” 试卷摊开数学一百三十三分映入眼帘,放在普通学生身上应该算是不错的成绩,可偏偏阮与墨的数学就没下过一百四十五。 “怎么着?住几天院医生把你脑子给摘了?大题做得上,这是什么情况?”修长的手指点在选择题上,阮汉霖的目光却在三人身上不断扫过。 “还有你,阮与书。”看着恨不得把头扎进胸腔的小崽子,阮汉霖也是不吝啬炮火攻击,“英语一百零一。就是属于中国人听不懂,老外也听不明白的半吊子程度呗?!” 阮与墨听着实在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被戳中笑点的张岚更是憋得浑身颤抖。夹在他俩中间的阮与书咬紧嘴唇,誓死压住翘起的嘴角。 “笑笑笑!现在都笑是吧?”阮汉霖豁然起身,身高优势让他俯视着垂头的三人,他怒极反笑也参与其中,“呵呵……好哇,不是喜欢笑吗?” 偌大的客厅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这语气三人都似曾相识,果然还不等他们搜索出当时场景,此笑声就被重新赋予含义。 “阮与墨,明早司机送你去外婆家,老师我都通知好了,明天九点按时上课。数学考不到一百五,你就一直待在外婆家。” 不等阮与墨做出反应,阮汉霖转身向张岚的方向,“张姨,刚涨的工资还没捂热乎,你就帮他们逃课是吧?现在开始就进入考察期,要是俩小兔崽子下次考试没进步,这个月的工资就按原工资发放。” 张岚的世界瞬间天塌地陷,涨工资还没高兴几天,就要被迫飞走了。就在她心痛之时,听见阮与墨小声嘀咕,“没事张姨,到时候我补给你。” 阮汉霖懒得与不知悔改的阮与墨浪费口舌,他最后将目光落到阮与书身上,“把头抬起来。” 这次倒是听话,阮汉霖的气消了大半。 “你是哥哥,怎么能任由他胡闹?还陪着他玩游戏?高考完有大把时间让你们玩,就这么等不及?!” 面对盛怒的阮汉霖,除了阮与墨敢反驳,其余二人皆是逆来顺受。 “大哥,你干什么?不就是玩会游戏,又不是把天捅漏了。”阮与墨站出来和对面比他高出十厘米的人对峙,气势倒是完全不输。 “玩会游戏?我花钱请老师,是让你们用上课时间玩游戏的?”本来阮汉霖打算训两句就结束的,可最近阮与墨越来越不像样,看来是到叛逆期了。 “那还不是因为课余时间你也不让我们玩!” “挺理直气壮是吧?行!走!去爸妈面前说说,你的理在哪里!” 张岚顿感不妙,果然下一秒阮与墨被扯着胳膊往里面的房间走去,小家伙被拽得踉踉跄跄,张岚紧忙上前阻拦。 “汉霖,都是张姨不好,张姨寻思着俩孩子好不容易在家,就纵容他们玩游戏……张姨保证没有下次了。”张岚言语间满是哀求,她知道这件事自己有责任。 让人没想到的是阮与墨倒是发起火来,他对着张岚大喊,不过是在向阮汉霖示威道“张姨,你不用求他,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让爸妈看看他是怎么对自己亲弟弟的!” 阮汉霖吃软不吃硬,更是遇强则强。 他瞧着阮与墨视死如归的模样,今晚就成全他,他语气阴森咬牙切齿,“好啊,那我就替爸爸来诠释一下,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汉霖使不得啊,小墨他身体不好你不能这样。” 张岚死死扯着阮汉霖的胳膊,企图阻止他却被大力挥开,紧接着他转身指向身后拄拐,步伐不稳的小崽子厉声道“你给我站那儿!拄拐还不老实是吧?” “我……” 阮与书想替阮与墨辩解,却被阮汉霖的眼神击退。 “别让我说第二遍。” 阮汉霖平日里纵容他们肆意玩乐,可这次在上课时间搞出幺蛾子,成绩一落千丈却不思进取还敢顶嘴忤逆,显然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阮氏夫妇照片所在的房门被狠狠关上,待到张岚和阮与书再拉把手时,门已然从里面反锁。 “完了完了,要不要给老太太打电话?我看汉霖是真的气急了。” “张姨,现在时间太晚估计等外婆赶来……” 话音未落,门里传来阮与墨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阮与书心惊肉跳,家法对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可小墨细皮嫩肉被打上几下恐怕…… “哥!你开门!你别这样!” “呜呜……哇……呜呜……” 靠近门板除了能听到阮与墨有节奏的哭喊,其间还夹杂着挥动戒尺的猎猎风声。痛苦的回忆让阮与书感同身受,不禁更为小墨担忧。 “呜呜……有能耐你就打死我……呜呜……啊……” 看着泣涕横流还嘴硬的阮与墨,阮汉霖握着戒尺的手猛然收紧,可落下时还是放轻力道。哪怕是这样,阮与墨还是疼得直抽气。 “打死你?行啊……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戒尺硬。” “呜呜……哇……” 第138章 道歉范本无效 备用钥匙打开门时,阮与书顾不得戴着支具的右腿,愣是靠着左脚一蹦一跳地冲到阮与墨面前,将跪着的小家伙护在身后。 姿态宛如老鹰捉小鸡中护崽的鸡妈妈。 “小墨不过贪玩,你为什么打这么狠?” 他有经验地掀开小墨的衣服,后背深深浅浅的青紫密布,光是看着都心疼不已,偏偏动手的人还无动于衷。 阮汉霖眼睁睁看着阮与书扔开拐杖,蹦进来时他都没敢动,生怕小崽子一不小心摔倒,结果等来得只有质问。 “贪玩?他方才的态度只是贪玩那么简单?” “那你可以和他好好说啊,干嘛动家法?”阮与书想扶起阮与墨,可他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听起来嗓子都哑了。 “我之前没有好好说吗?他嬉皮笑脸的像悔改的样子吗?” 三人对峙着,照片上夫妇二人笑得明媚,若是他们还在又该如何解决今日的问题呢? 阮汉霖无从得知,他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叛逆期的小兔崽子实在是让他头疼。 见阮与书没有再反驳,阮汉霖便拿着戒尺朝他挥一下,示意他离开现场,不要耽误自己修理跪在地上的犟种。 电光火石间,阮与书靠着健康的左腿支撑身体,先将右腿跪下紧接着双手撑地,利落地完成双膝跪地。 “阿书!你干什么呀!”还是身旁的阮与墨率先反应过来,他跪着挪动到阮与书身边,哭腔混杂着鼻音听得人心尖像被砂纸打磨着。 阮汉霖手心冷汗直冒,小崽子就那样直挺挺地跪下去,他的心脏都要被吓得超负荷运转。 “不是小墨一个人的错,既然要罚就没有罚他一个人的道理。”阮与书尽量膝盖受力,只是这样让他不自觉地身体前倾。 如果说数月之前兄弟二人相互袒护,是阮汉霖和阮与墨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估计此刻才是那场戏的结尾。 “好,很好。又在我这儿上演兄弟情深是吧?!”手中的戒尺高高扬起,跪着的小兔崽子们紧闭着眼,等待着他随机落在某人身上。 “啪!” 木质戒尺硬生生被摔成两截,可想而知阮汉霖的力道,进而可知他此刻有多气愤。 阮与书睁眼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失重状态下他的手下意识地抓握着,最后抓住阮汉霖胸前的布料。 他被拦腰抱起,只是男人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在他身上,刀削般的下颌线紧绷着,诠释着它主人的愤怒。 “你给我跪着!跪到明早司机来接你!” 阮与墨担心阮与书的腿,骨碌起身想跟上去,被凶后他瘪瘪嘴,望着阮与书离开的方向,只得不甘心地跪下去。 “爸妈,你们一定要保佑阿书的腿,都怪我不好……都怪我……” 照片上夫妇依旧笑着,阮与墨却哭得更伤心。 直到阮与书被稳稳放到床上,阮汉霖感觉自己的心跳还处于异常状态,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小崽子的右腿仔细观察。按理来说伤口已经处于愈合期,但不能确定骨头会不会出问题。 “哥,我没事儿,我刚才没用小腿使劲儿。” “出事儿也是你自己作的,就非得在我教育他的时候插一脚是不是?你们兄弟情深,我是外人就不该管。”阮汉霖直起腰俯视着紧抿嘴唇的小崽子,不等他说什么就又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拂袖而去的阮汉霖十分公平,俩小兔崽子谁也没多瞧一眼。 时间来到零点,阮与墨整整跪了三个小时,在阮与书和张岚的劝说下才肯起身,酸胀的双腿和后背传来的刺痛让他疼得直掉眼泪。 他望着楼梯口打怵,自己擅自起来若是被大哥发现他肯定又要生气吧,可他的卧室就在那人斜对角,回去必然是羊入虎口。 “阿书……我可以和你睡吗?” 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地眨着,任由谁都不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回到一楼卧室,阮与书熟练地帮他用药油把淤青揉开,然后又学着阮汉霖的样子,用毛巾帮他热敷膝盖。 怕小家伙哭着睡着对身体不好,阮与书愣是哄到一点半才把人哄好,看着小墨窝在自己怀里,他脑海里阮汉霖失望的眼神挥之不去。 抽了半包烟冷静下来的阮汉霖,也觉得自己太过心急,急于看到小兔崽子们的成绩,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该让他们收收心再开启学习生活。 以他对阮与书和张岚还有阮与墨的了解,那小兔崽子恐怕早就回屋睡觉了。可打开阮与墨的卧室门,里面漆黑一片,床上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将信将疑中他准备下楼看看,楼梯口处刚好是拐角,二人毫无准备的碰面让彼此一惊,偏偏阮与书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 “小心!” 被吓到后身体后仰,阮与书甚至已经做好摔下去的准备,结果腰间一紧被结实的双臂死死扣住。 “呼……阮!与!书!你不要命是不是?如果在这儿碰到的是张姨,她能救得了你吗?” 今晚阮与书每个行为都在阮汉霖的雷点蹦迪,于是他感觉到紧握在腰上的手在慢慢收紧,就好像要将他拦腰斩断似的。 “上来干什么?看我有没有被你们气死?”手在渐渐施力,双掌间的腰可谓是盈盈一握,仔细摩挲还能感受到一层薄肌,“还是来炫耀一下,把我排除在外的兄弟情啊?” “哥,你别生气。我和小墨还有张姨都知道错了。”阮与书认错语气自认为十分诚恳,言词真挚语气温顺可谓是道歉范本。 殊不知难得的软糯嗓音落到阮汉霖耳中,竟别有一番滋味。 “哦?错了?哪里错了?”阮汉霖挑挑眉,希望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不该逃课打游戏,更不该不知悔改。”思索再三,阮与书又为自己加上一条罪名,“不该联合小墨……一起顶撞你。” “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 “啊?” 这是阮与书不曾考虑到的,毕竟这人不至于斤斤计较,更何况还和他疼爱的小墨有关。 眼前的阮汉霖似乎平添一丝陌生,阮与书觉得自己该重新了解他。 第139章 一场不能开启的冒险 楼梯转角不适合放置雕塑作为点缀,不然就会形成此时此刻尴尬的局面,二人之间距离不超过十公分,阮汉霖的大手还纠缠在阮与书的腰上。 后者显然被问题难住,估计丝毫未察觉到在他腰侧小幅滑动的指腹。 不接受道歉? 可不久前自己跪下让他出气,他反而更气,看来认罚也没用。 阮与书绞尽脑汁,最后放弃物质弥补的离谱想法。这可是远洋集团老总阮汉霖,他能缺什么呢? 忽然,某日病房里阳光明媚,男人笑容灿烂的画面,闯进阮与书的脑海。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在医院时估计阮汉霖是怕他无聊,无论是什么没营养的话题,他都能答上几句,经过抽丝剥茧阮与书好像记起当时的场景。 真的要这样做吗? 算了! 死马当活马医。 阮汉霖低头看着小崽子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最后又咬着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想出什么好办法。 只见他猛然抬头,四目相对,阮汉霖竟看出他眼中的视死如归。 看来是没想出好办法。 还在佯装生气的阮汉霖感觉胳膊一沉,原来是阮与书双手搭上他的小臂借力,又微微踮起脚尖。 小崽子的脸在缓缓放大,阮汉霖猜测大概是准备给自己扮个鬼脸蒙混过关。他绷着脸,可不能就轻易让他得逞,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看着阮与书透亮的眸子,映射出自己凶巴巴的脸,阮汉霖严重怀疑是把小崽子给吓傻了,不然他为什么还没停下动作? 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不知是否能被身前人察觉,可阮汉霖的每根神经都跟随着阮与书的动作跳动着。 “啵……” 耳边强劲的心跳声被细微的动静取代,柔软微凉的触感让阮汉霖瞪大双眼,此刻阮与书眸子中的男人露出破绽,他不再掌握主动权。 “这样可以吗?”阮与书踮起的脚稳稳落地,他仰头等待着答案。 殊不知,阮汉霖的心绪已然飘远。 嘴角还残留着葡萄的清甜,阮与书就是喜欢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例如不能接受薄荷味的牙膏,却很喜欢水果味的。 阮汉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琐事的时候,但脑子里有根弦也“啵”的一声断开,每一帧画面都是关于阮与书细枝末节的小事。 阮汉霖的手不自然地从阮与书身上移开,后者还惊喜于方法奏效。等来的却是像沙袋一样被扛起,偏偏那人健硕的肩膀刚好顶在他胃上,每走一步都深入一分。 “唔……你放我下来……我要吐了……”怕吵醒阮与墨和张岚,阮与书只得放低声音。 可阮汉霖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他的卧室。顾忌着小崽子的腿,他弯下腰把人放在床边,而不是直接丢下去。看着他捂着胸口干呕,再抬头已眼泛泪花。 “谁教你的?” 好不容易平息胃里的翻搅,阮与书便听见毫无感情的质问。 “什……什么?” “是谁教你刚才那样的?” 阮汉霖提高音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脸茫然的阮与书。 “我……我以为你……你会高兴……” 单纯如阮与书,他以为接受这样方式的亲吻,就能让阮汉霖像某天午后那样开心,可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不高兴呢? “以后不可以这样!躺下睡觉!”阮汉霖的语气故作强硬,他不敢看小崽子的眼睛,逃似的快步走出卧室。 看着阮汉霖的背影,阮与书怅然若失。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他想亲就可以? 阮与书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逃出来的阮汉霖心跳依然处于过速状态,他摸摸唇角却满嘴苦涩。他深知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控制住不正常的行为,尽量躲着小崽子,这感情总有一天会淡去。 可仅仅一个吻,就让他一败涂地。 阮与书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楼的卧室内,阮汉霖轻轻挪开挡在阮与墨身后的软枕,又掀开穿在他身上小崽子的睡衣,一条条红肿横亘在白皙细嫩的后背。 阮汉霖颤抖的手指刚刚触碰,小兔崽子就疼得闷哼两声。撂下睡衣后,他抚摸着圆润的后脑勺轻声道“挨打就老实了,你说说你犟个什么劲儿?真是俩活祖宗。” 看着他哭得小脸通红到现在都没消,阮汉霖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昨晚被气得要死也是真的。 在阮与墨身边陪到凌晨三点,阮汉霖才起身上楼。小兔崽子虽然有时候抻到后背的伤疼得直哼唧,但与平日比也算睡得老实。 可能是以为睡在阮与书身边,才不敢练军体拳。阮汉霖心里清楚自己守到现在,大部分原因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睡在自己卧室的小崽子。 作息逐渐规律的阮与书强撑到凌晨两点半,只可惜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都没等到想要见的人。 与阮与墨相比阮与书睡得不算安稳,在夜灯的光亮中他蹙着眉,呼吸也略显急促。回想起小崽子那阵子说想吐,阮汉霖后知后觉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查看情况。 上腹部的位置仔细看,不难看出微微泛红。应该是当时动作太过粗鲁导致的,阮汉霖覆手在小崽子的肚子上,摸起来没有痉挛也暖乎乎的。 看得入神时,阮汉霖轻吻上阮与书的腹部,被子里传来的暖意和香气让他很想把小崽子拥进怀里。 视线扫过床头,他震惊地发现阮与书左手正拽着他枕头的一角,光是看紧绷的骨节就知道有多用力。 阮汉霖心中有一角也在缓缓塌陷。 “阿书,乖,松手。” 哄孩子的语气对于阮与书来说很受用,只是撒开的手这次拽紧阮汉霖的衣角。 “阿书你就这么喜欢我啊?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看着小崽子的睡颜,阮汉霖自言自语。 “脾气差,以前对你一点儿都不好,你个小傻子都不会记仇的。” 阮汉霖的声音逐渐哽咽,他最后把头埋在小崽子的掌心。 “阿书,对不起。” “你还小……感情的事可能还懵懵懂懂……我们不能……” 一旦开始,要怎么面对故去的父母?又要如何向外公外婆解释?到时候阮与墨能否接受这样的兄长? 阮汉霖不怕,可他不能让阮与书冒险。 第140章 坏习惯 翌日清晨,阮与书独自在床上醒来,身边的枕头毫无动过的痕迹。张岚扶他下楼时,被告知阮与墨已经被司机接走。 “啊?小墨他……” “别提了,那孩子哭着喊着不想走,结果汉霖一句话他就乖乖闭嘴。” 张岚忍着笑意,阮与书却十分好奇。 “你哥说,阿书在睡觉你就使劲喊,昨晚他替你跪那一下半夜腿还疼呢!”耳濡目染下,张岚对于阮汉霖的模仿拿捏得相当到位。 他骗得了阮与墨,却骗不了她。若是小书腿不舒服,昨晚二人肯定前往医院,又怎会出现在家里? 阮与墨也是关心则乱,听到这儿万分委屈地闭嘴,然后依依不舍望着楼梯口的方向,最后被阮汉霖塞进车里打包送走。 “张姨,我哥呢?” 按照往常来说这个时间阮汉霖应该在吃早饭,可餐厅没见他身影不由地让阮与书感到奇怪。 “你哥去公司了,说是有点儿事要处理就不在家吃早饭。阿书你想吃什么?张姨给你做。” “张姨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阮与书先被安置到椅子上,张岚帮他推来电动轮椅,这是今早阮汉霖千叮咛万嘱咐的。 张岚听到这话笑得灿烂,“你这孩子小嘴真甜,你哥可说了让你少拄拐溜达,想透透风就坐轮椅。” “可是这样恢复的慢。”阮与书垂下头,看着自己被固定得严严实实的右腿。 “你这孩子,恢复那么快干嘛?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再逞强也得给我待够这一百天。”言罢,张岚就把拐杖收回屋里,不给他逞强的机会。 犹豫良久阮与书终于试探性开口,“张姨,我哥下楼时几点啊?” “你哥下楼就是送小墨离开的时候,估计七点多一点儿吧。” 后面张岚又说些什么阮与书全然听不清,他满脑子都是原来他昨晚回了卧室,可为什么要收拾好床品,装作没睡过的样子呢? 带着疑问,阮与书在客厅等到晚归的男人。近些天阮汉霖几乎按时下班,到家六点左右可今天九点半才进门。 “哥,你晚上吃饭了吗?”阮与书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只好套用万能公式。 “吃过了。我今天有点儿累就先上楼休息了。”阮汉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迈上两级台阶后又转过身对着阮与书道“今晚我就不过去陪你了,你的腿这几天也不怕碰,自己注意点儿就行了。” 不等阮与书再说些什么,阮汉霖的身影再次消失于视野之中。今晚没有带小蛋糕回来,也没有买阮与书喜欢的新鲜水果,更不似往日询问他功课的情况。 “哥……今天很累吗?” “嗯。” 又是背影。 阮与书心底有预感,自己离打包被扔出去也不远了。 阮汉霖躲进书房,其实他清楚以小崽子的胆量被冷落后是不敢追上来的。可他偏偏也不想回卧室,卧室每一处都充斥着阮与书的气息。 那盏“麻花”夜灯散发着光亮,阮与书的视线总是不经意落在陪护床上。其实那张床阮汉霖满打满算就住两晚,其余时间二人都是同床共枕,如今徒留阮与书一人竟还孤枕难眠。 门外的阮汉霖只是像根木头立在门边,他知道里面的人应该没睡或者装睡,这扇门此时他是万万进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阮汉霖愣是门口站满三个小时。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阮与书沾着泪痕的睡颜。 “唉……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 轻柔拂去阮与书额间的碎发,一吻落在额头正中央的位置。 坐在陪护床的阮汉霖心里很乱,这种方式看似快刀斩乱麻,但真瞧见小崽子难过的时候,他的心也被那把刀划上无数道口子。 往后的四五天阮汉霖都是早出晚归,阮与书从开始的默默等他下班寒暄几句,到后来察觉到那人并不想见自己,他也就乖乖地躲在房间里。 “汉霖,这几天公司很忙哈?” 张岚端着夜宵进到书房,发现阮汉霖只是抽着烟对窗外发呆,书房窗口的位置刚好可以望见阮与书曾经居住的破仓库。 “嗯。过两天就好了。” 见张岚进来阮汉霖下意识把烟掐掉,被尼古丁安抚后冷静下来的神经在发问,过几天真的会好吗? 谁又知道呢? 放下托盘张岚站在书桌边欲言又止,阮汉霖抬头望着藏不住事的人,等待她开口。 “汉霖,这两天小书上课非常认真,老师都还夸他来着,说进步特别大。” 张岚以为阮汉霖对阮与书冷漠,是因为小家伙前些天贪玩的缘故,所以把好消息汇报给他希望能缓和兄弟间的关系。 “嗯。知道了。”阮汉霖喝了口甜汤,糖放得太多了。 “还有……就是小书这两天胃口不好。”张岚如实告知,万一小家伙身体出问题她可得吃不了兜着走,“昨天吃得有点少,我以为是学习太累。今天吃得更少,晚上只喝了几口汤。” “身体不舒服?” “我问了,他说没有就是没胃口。” 听到这儿阮汉霖哪里还坐得住,他放下碗径直朝着一楼卧室走去。以小崽子的性格,就算真的不舒服也断不会和张岚说。他是能忍就忍,忍不住也会硬扛的主儿。 推开门,阮与书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食指和中指不停转着手里的笔,似乎被某道题难住。 “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吗?” 阮汉霖的声音响起,阮与书猛然回头眼里是难掩的惊喜。 “还好,不多。” “张姨说你这两天没好好吃饭,肠胃不舒服?” 声音来自阮与书的头顶,男人单手撑着桌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只要他抬头就能碰到他的胸肌。 “没有。”阮与书浑身僵硬地被木质香笼罩,手中的笔转来转去最后掉落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啧!别总是转笔,都是些什么坏习惯。”说话间他按住小崽子的手腕,控制他不再去捡起让人心烦的破笔。 “既然没有不舒服,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明天我会好好吃饭的。” 阮与书的声音很小,小到阮汉霖分不清他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听。 第141章 新添的坏毛病 这间卧室在改装前阮汉霖怕一楼太吵,特意让重新做的隔音系统,以至于此刻房间静到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阮与书的手腕被压得有点麻,小幅度转动胳膊却被一股力道压制住,他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阮汉霖垂下的目光。 面对阮与书躲闪的眼神,男人非但没松开禁锢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心虚的家伙看向自己。 紧接着阮汉霖换成四根手指托着阮与书的下巴,大拇指撬开小崽子的贝齿缓缓探入口腔。 随着张开的角度越来越大,阮与书眼睛蒙上水汪汪的薄雾,下一秒口水滑落,滴落在某人的掌心。 某人毫不嫌弃地扯过纸巾帮他擦拭嘴角,继而借着灯光查看里面的情况。 最明显的一处口腔溃疡在下唇偏右位置,还有两处都在左边的腮帮,三处至少都有黄豆粒大小。不敢想象小崽子吃饭和说话时要忍受多大的痛苦,难怪这两天会进食困难。 “医药箱里有漱口药水和贴在伤口的药片,你一样都没用?”阮汉霖松开手,随意地擦两下手掌,看着沉默的阮与书就已然明了。 擦过手的纸被狠狠丢进垃圾桶,阮汉霖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心平气和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要是我没发现,你打算绝食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我只是没胃口吃不下。” 房间里又陷入诡异的安静,阮与书结巴只是因为疼痛,这次他真没撒谎。 阮汉霖回想起当时医生说的后半段话,“口腔溃疡有时候也和体质有关,有些人焦虑或者悲伤过度也会引起这种症状”。 看着含着泪包的小崽子,阮汉霖只觉得屋里的空气变得稀薄,每次呼吸都扯得胸口剧痛。 眼看着男人再次转身离开,阮与书顾不得会被讨厌。他起身单腿站立,克服溃疡处传来的痛感,用自以为洪亮的声音喊了声,“哥。” 男人停住脚步扭头看见阮与书局促地搓着家居服的下摆,像是下定决心才再次开口“哥,我那晚只是想和你道歉,我不知道那种行为会让你反感……” “我……没什么朋友也不太会和别人相处……除了道歉也想不到别的方法……我想学着小墨……可我学不会……对不起……” “嗯。我知道了。” 阮与书说话不太利索,忍着疼断断续续解释,离开前男人给出简短回复。 他跌坐回椅子上,用牙死死咬住嘴唇溃疡的位置,可浑身上下的每个部位好像都在和他作对。未进食的胃也跟着绞痛起来,疼得他将头抵在桌沿,任由大滴泪水坠落。 蹲在地上翻找医药箱的阮汉霖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崽子幼年对亲情体会甚少,长大忙于生计没时间交朋友,更别提男女朋友之事。他对感情一知半解,以为学着小墨撒娇就会被原谅…… 可他得到的却是冷落和回避。阮汉霖根本不想这些天阮与书是怎样度过的,或许自责又患得患失,所以各种病症就都找上门。 “张姨,你等会儿煮点儿面条,多切点青菜碎煮得软烂点,水果切成薄片。” 吩咐完晚饭的事儿,阮汉霖拿着药瓶回到房间,就瞧见阮与书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把他吓得魂儿都要没了。 “阿书?” 小崽子泪眼婆娑,茫然无措地抬起头,他不知这人为何去而复返,也许就要迎来最坏的结果。 “怎么哭了?很疼是不是?先把药水含着。” 一次性杯子里的药水还没递到阮与书嘴边,他捂着肚子的手落在阮汉霖视线中。 “胃疼还是肚子疼?是饿的?还是早就疼了?” 阮汉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小崽子急死,哭得浑身颤抖也不肯说话。没办法他只好蹲下亲自上手揉揉还算软和的肚子,没有痉挛迹象也算是放心一半儿。 “饿了是不是?是就点点头。” “嗯。” 带着鼻音的“嗯”让阮汉霖火冒三丈,“还知道饿啊?我要是不管你,你就准备自己躲被窝哭一宿啊?” “不会哭……嘶……每天喝点汤饿不死的……” 是啊。 没有人关心,哭给谁看呢? 每天喝点汤饿不死,可阮汉霖的心要疼死。 含药液三分钟,贴药片五分钟。 八分钟后张岚煮好的面条也被端上来,看起来卖相不太好可味道闻着不错,她按照要求连青菜都是加得是生菜和油麦菜。 阮汉霖取来专门给阮与书买的硅胶小勺,说来都好笑,这勺子是给幼儿专用。大人版尺寸更大些,有时候他嘴张不开就只好买了幼儿款。 “我……嘶……自己来……”几个字就让阮与书疼得直抽气。 “少说话,张嘴。” 阮汉霖避开他嘴唇溃疡的位置,差不多喂小半碗怕他晚上消化不良,就干脆又塞几片苹果和桃子给他。 把碗送到厨房返回时就看见小崽子像仓鼠似的,“咔嚓咔嚓”地咬着水果薄片,他真想用手机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哥……你这几天很忙……” “行了行了,少说话。忙得差不多,今晚能陪你睡觉了。” 得到满意答案,阮与书继续去嚼他的桃子片,好像嘴都没有很痛了。 就几天没一起睡,睡着死死抓着阮汉霖裤腰是小崽子新添的坏毛病。他屡次尝试扒拉开,没不了几秒就又被抓紧。 最后他干脆放弃。 要抓就抓吧。 得知阮与书对自己没那种心思,阮汉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不过想想也是,谁会喜欢他这样脾气暴躁又总是臭脸还十分苛刻的人呢? 等阮与书上大学,估计会有不少小姑娘追他。阮汉霖到时候就要收起自己龌龊的心思,盼望着小崽子能早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光是想想美满的画面,阮汉霖都不禁满脸欣慰,阿书以后就应该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而不是…… “阿书……以后你会很幸福的。” 阮汉霖的手轻柔地划过阮与书的脸蛋儿,小崽子哼唧两声,睡梦中把他的裤腰拽得更紧。 第142章 离谱一家人 阮家的日子终于平静下来,阮与墨在外婆家日夜奋战【和游戏】拿下数学满分,他准备择黄道吉日回家看望阮与书。 阮与书这边也是传来喜讯,他的模拟成绩突破六百大关,正朝着六百二追赶。 阮汉霖依旧家里和外婆家两边跑,但不曾带阮与书过去。虽然外婆对小崽子有所改观,但他现在隔绝所有可能影响阮与书学习和身体健康的因素。 每晚回家他依然会带新鲜的橙子和其他水果外加小蛋糕,有时候张岚他们三人会分同一块蛋糕吃,甜品经过分享会甜蜜加倍。 可偏偏有时候阮汉霖觉得生活的恶意从未放过他。例如张岚在收纳礼品的房间,发现了不得的东西。 “汉霖,这是谁送的啊?”张岚提着深蓝色礼袋走出来,脸上的笑意让阮家兄弟二人捉摸不透。 此时的阮汉霖正在顶替临时请假的数学老师,亲自给阮与书讲题。眼看着小崽子套完公式的第二步就开始跑偏,他的血压低压都快比数学分数高了。 阮汉霖随意瞧一眼便无所谓地回答道“忘了,是过期了吗?” “没有没有,这玩意还挺贵,几百块一两。” “嗯?我看看。” 几百块一两的礼物,对于阮汉霖来说不值得上眼,甚至他都不会放进收纳间。 礼袋里面还有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是两个摆放整齐的透明玻璃罐,罐子里则是类似于药草的东西。 阮汉霖认真回想着,还是记不起礼物来源。一旁的张岚乐得前仰后合,她猜测有可能是林烨或者肖忻他们这些朋友送的。 “为什么?”阮汉霖认真发问。 “有可能不是送礼,是恶作剧。”张岚的回答略显隐晦,更勾起阮汉霖的好奇心。 “恶作剧?恶作剧送药草干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药草,在我们老家山上也就春天能采到一点儿。”张岚说起自己老家又开始滔滔不绝,“采的人太多,后来就每村划分界限,我小时候偷偷跑到邻村地界,还被通报批评了。” 估计是讲得有些丢脸,张岚终于讲到重点,“这药草当药引,任何滋阴补肾的方子都能事半功倍。” 就在阮汉霖大脑飞快运转深究此话含义时,阮与书解完题一蹦一跳地来看热闹。 “诶?这不是鸣哥送的礼物吗?” 这下子阮汉霖全想起来了,当初是和阮与书一同从医院带回来的,他随手扔进收纳间。 “呵呵……是啊。等我回他个大礼。” 阮汉霖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咬牙切齿形容,若是司鸣在跟前估计他要把人给活剥了。 不明所以的阮与书还以为玻璃罐子里装得是茶叶,他顺手举起一罐朝着气得喘粗气的男人问道“哥,你要泡点尝尝吗?” “尝你个头啊!题写完了吗?” “写完了呀。” 阮与书放下玻璃罐,不知道谁又惹暴脾气的家伙生气。 “你第二步就错了,写完有什么用。” “啊?那你不提醒我?” 解完题的阮与书还在心里暗赞自己是个天才,结果现在被告知是个第二步就错误的小蠢蛋。 阮汉霖回头看着又自己蹦回来的阮与书,没好气道“考场上有老师会提醒你第二步错了吗?!” 吧台边的张岚看不过去,朝着阮与书说道“小书,你哥拿你当出气筒呢!你这朋友也够损的。哈哈哈哈哈……” 听着张岚笑出波浪音,阮汉霖把房间门关得严严实实,阻挡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阮与书满头问号,他天真的向身边人寻求答案,“哥,那茶叶是干嘛的?” “没用!破东西。” “哦。留着让张姨煮茶叶蛋吧。” 想来喝惯好茶的阮汉霖看不上一般茶倒是有情可原,阮与书只觉得可惜鸣哥的一片好心,不过留着煮茶叶蛋总是可以的吧。 “煮完都去拿给你鸣哥吃,给他好好补补。” 阮汉霖不想再与小崽子继续破草药的话题,他拿过试卷仔细核对结果惊奇发现,第二步错,答案居然是对的。 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简直离谱到家了。 第二天阮汉霖上班刚走,阮与书就接到阮与墨的电话,通知他小墨大人将于今天上午十时“荣归故里”,让家里的二位和饭团恭候大驾。 “小墨你怎么没早点打电话,哥知道你回来说不定就不去上班了。”阮与书一边给弟弟剥石榴,一边看他抱着薯片往嘴里塞。 “我就是故意不让他知道我今天回来,阿书你都不知道,在外婆家他们根本我让我吃这些零食……”说着他又往嘴里塞几片,口齿不清道“要是大哥在家,咱俩除了做卷子根本没有其余选择。” “慢点儿吃,薯片渣掉你衣服里面啦。” “嘿嘿没事儿,阿书你也吃。” 说着阮与墨抓起一把石榴塞进阮与书嘴里,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吃到黄瓜味的石榴。 吃过午饭家里久违地迎来客人,林桦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进门,阮与墨则表现得十分冷淡。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还有这个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可能没有上次那个牌子好,但我吃着还行。”说罢,林桦把三盒包装精巧的巧克力推到阮与墨面前。 阮与墨不讲话,阮与书察觉气氛有点儿尴尬,他想起身给林桦拿点儿水果,却被那人抢了先。 “小墨,我帮你剥橙子好不好?你理理我嘛……小墨……” “我不吃。把你的东西都拿走,我们家不缺。” 这次阮与墨做出回应,只是这下子气氛降至冰点以下。 阮与书赶紧起身想离开是非之地,不然感觉有他这电灯泡在场,俩人也聊得不尽兴,“额……要不你们先聊?我还有点儿作业没做完。” “不用不用,这个是给你的。” 林桦光顾着哄人,阮与书出声他才注意到旁边有其他人,说着从袋子里又掏出一盒巧克力递过来,倒让阮与书受宠若惊。 “啊?要不还是留给小墨……” “嗐!不用!他也不能吃太多。” 待到客人走后阮与书通过搜图找出同款巧克力,二十四块就要两千五百块人民币,合着小小一块就要一百多。 他没舍得吃,准备等大哥回来一起吃。 第143章 巧克力没收 聪明人要懂得另辟蹊径,就像林桦惹阮与墨生气道歉无果后,他发现只要讨好阮与书就会得到好脸色。 于是那天下午,阮与书不仅得到进口巧克力还有两个装备齐全的满级游戏账号,就算他第一次玩技术拉胯拖后腿,林桦都捧场地夸赞有天赋。 这让阮与书觉得自己就是他俩冷战后的缓和剂。 林桦以前挺瞧不上阮与书的,但都基于站在保护阮与墨的角度,前几天他因此事挨训还不知悔改,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通关!快快快!让我截图炫耀一下!” 三人在磨合两小时后完美通过,累得都瘫软在沙发和懒人椅时,林桦十分有眼色地给两位剥坚果。开始阮与书着实不自在,就听见林桦小声在旁边念念有词,“给你你就吃,你就当帮帮忙。” 三人慢慢有说有笑,林桦开启吐槽模式,“你们都不知道,汉霖哥他挑拨我和我哥的关系。” “不可能。” “不能吧?” 阮家兄弟听到林老二敢诋毁他们大哥,纷纷从沙发上的懒散姿态化身战斗模式。 “你们别不信,那天我哥和汉霖哥喝完酒回来,就一直夸你们俩,还说汉霖哥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弟弟。”林桦越说越委屈,他像只金毛靠着阮与墨的腿,像祈求主人摸摸头似的说道“他都觉得我哥不喜欢我……唉……” “嗐!这算什么挑拨。再说我哥哪有空和烨哥喝酒啊?你这话一点儿都没有可信度。”阮与墨严重怀疑林桦是在抹黑大哥,大哥毒舌不假可做不出挑拨和背后贬低别人的事儿。 “骗你们干嘛,就上个月末开学之前,我记得清清楚楚。”提到开学林桦又想起阮家兄弟没去学校,估计不知道学校的新鲜事儿,“下周二,高三开最后一次家长会。估计要再不开,准备出国的都要找不着人影儿了。” 一下午,三个同龄人从游戏到毕业出游再到报考院校,愣是唠到阮汉霖即将进门的前五分钟。 阮与墨和林桦驶出云顶的车和下班回家的阮汉霖打个照面,车里的小兔崽子祈祷自家大哥认不出林家的车。 “阮与墨那小兔崽子,还装没看见我。我看他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阮汉霖进门将手里的购物袋和蛋糕递给张岚,换鞋之际忍不住念叨“我看见他坐在林家的车上,林老二也来了吧?” “嗯。林桦也来了。还给我们带很多零食。”谁让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阮与书看着阮汉霖脸色铁青,他尽量帮着说好话。 看着旁边拄着拐笑意盈盈的小崽子,阮汉霖担心的事儿应该没发生。有小墨在,谅林老二也不敢怎么样。 “什么好吃的给你乐成这样?” “给你。” 阮与书深知阮汉霖洁癖严重,没洗手断不会接东西,所以他蹦跶过去亲手喂一块巧克力到他嘴里。 “唔……什么?巧克力啊?吃着还行。” 林老二送的自然不会太差,其实阮汉霖不太喜欢吃甜的,可小崽子喜欢,他也就每晚都陪着吃点蛋糕。 “不过巧克力要没收。”洗完手出来的阮汉霖擦手时漫不经心地说着。 阮与书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为什么要没收?可是他又不敢问,只能双手递上精美的巧克力盒子。 看着里面只空出三块的格子,阮汉霖猜测应该是阮与墨和林桦走后,他分给张姨一块又自己吃了一块。即使眼里的不舍都快溢出来,还是抿着嘴忍痛割爱。 阮汉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这小崽子。 “不许吃了啊。”男人语气严肃,不容反驳。 “嗯。知道了。”少年憋屈地点头,最后看一眼即将离自己而去巧克力。 “行了行了,别看来。”阮汉霖把盒子盖上,顺手把它放置在最高的橱柜里,“我今晚买的巧克力蛋糕,你再吃巧克力就摄入太多了。明天再吃吧。” 阮与书的情绪已经被阮汉霖琢磨得差不多,就像现在眼睛微微眯着,嘴角故意压着,是在暗自窃喜。 饭桌上阮与书筷子除夹两次喜欢的西兰花以外,根本没动过其他绿叶菜,甚至连肉都被他绕过去。 阮汉霖剥好手里的虾递到小崽子嘴边,见他吃得差不多便用自己的筷子夹起蚝油生菜送到他嘴边。 很明显阮与书这次并不想张嘴,阮汉霖有的是办法,“刚才某人吃了我的虾,做为回报必须也得吃我的青菜。” “我刚刚吃得已经够多了。” “这话你自己听着不心虚?两块西兰花叫多?快点儿张嘴。” 由于阮与墨被遣送到外婆家,兄弟二人吃饭过于冷清就邀请张岚一同上桌吃饭。她看着兄弟二人僵持着,不禁笑出声来。 “小书你都多大了,还要你哥喂着吃,多吃点儿青菜,不然又该口腔溃疡了。” “听见没?快点儿吃两口就行。” 阮与书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资本家是最会骗人的,说好两口最后还是被强迫吃完四五口才让他下桌。 餐后点甜时间,三人都端着巧克力蛋糕一角细细品尝,巧克力质地丝滑入口即化,虽然入口有淡淡苦涩但瞬间化开成让人心情愉悦的甜蜜。 可接下来阮汉霖开口,让阮与书嘴角残留的甜蜜荡然无存,“下周二下午你班主任通知要开家长会,学生也得到场。我到时候让司机接你过去。” 阮与书放下瓷盘为难道“可以不去吗?” “你都多久没出去了,就当出去透透气遛遛弯吧。” 阮与书明白没有正面得到回答,就是他的请求被驳回。 他的确自打出院就没出过院子,倒不是阮汉霖不允许,而是他的腿现在只能拄拐支撑走三五分钟,有时候蹦跶时间长了第二天都会水肿。 蛋糕阮与书吃得心不在焉坐在沙发上愣神时,不知道阮汉霖什么时候找出一部科幻电影,看得他越来越困。 “困了?” “嗯。” “还有十七分钟就结束了,你躺我腿上睡会儿。” 阮与书侧躺下来才发现旁边人还有一段距离,他想找个抱枕凑合一下…… 结果熟悉的香气越靠越近,阮汉霖挪到他身边,把小崽子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又扯过薄毯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睡吧。电影结束我再抱你回去。” 第144章 身残志坚 “唔嗯……” “要喝水吗?” 阮与书的确有点儿口渴,刚哼唧一声吸管就被递到嘴边,干渴缓解后他有点儿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见腿上的脑袋不停转动,阮汉霖轻轻按住阮与书的眉心把人控制住。轻声解答他的疑惑,“在客厅呢。你睡着贸然抱你起来,我怕你腿会乱动,就想等你醒了再说。” “现在几点了?”阮与书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鼻音,像小朋友在撒娇。 男人抬腕看一眼,淡淡开口“两点四十五。” “啊?你怎么不叫我啊?万一我一觉到天亮怎么办?”阮与书语气中满是自责和心疼,他想起身却依旧被男人按着脑袋。 “在哪儿睡不是睡,我靠在沙发上也能睡。” 客厅主灯关闭,只留着沙发边的落地灯,灯光昏暗很适合睡觉,可阮与书却看不清阮汉霖的脸,瞪大眼睛只能瞧见柔和的轮廓。 但在阮汉霖的视角则是小崽子瞪着自己,不知道脑袋瓜儿里又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呢?我腿有点儿麻,等好了就抱你回床上。”阮汉霖被枕着的右腿都快感受不到脚的存在,他拍打几下才勉强有知觉。 “我感觉像在做梦。” “美梦还是噩梦?” “超级美的梦。” 被抱回到床上的阮与书静静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洁癖严重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半夜不洗澡就不能上床睡觉? 他又怎么会知道,阮汉霖站在冷水下又岂止是洗澡那么简单。 待到阮汉霖上床都已经三点半,另一边的阮与书把自己裹得就露出一双眼睛。 “啧。你的坏习惯真得改改,以后身边没人看你拽谁裤腰!” 暴露在外的眼睛眨巴频率明显变慢,显然是困得不行了。 “来吧来吧,拽着睡觉吧。” 阮汉霖豁出去地把小崽子的手放到自己腰上,任由他拉扯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批发一批新睡裤,不然饭团扯裤脚,他主人扯裤腰,一条裤子也穿不了几天。 通过阮汉霖观察,小崽子的腿最近好转不少,早上起来浮肿程度已经在可接受范围内,不像前些日子肿得像包子似的。 “醒啦?小书要早午饭一起吃吗?”张岚递过来热牛奶,顺便问问小家伙的意思。 热牛奶是阮汉霖要求每天都要喝的,阮与书不太喜欢但那人说骨折需要补钙,并且用每晚的小蛋糕做交换,他也就勉强喝下去。 眼看着接近十一点,阮与书点点头,“过会儿午饭再吃。这杯牛奶我就喝饱了。我哥他早上几点走的?” “还是往常的时间,是有什么事吗?” 张岚感觉阮与书问得有点儿奇怪,他生怕小家伙出什么事,紧忙把手贴在额头又仔细观察他的状态。 “没事儿,就是他昨晚睡得晚,我以为他会赖床。” “你哥工作起来像不要命似的,以前最忙的时候三点睡六点就醒……好在都熬过来了。”张岚的语气中满是心疼,那些日子历历在目。 阮与书自然也知道张岚说得正是父母去世后的那两年,他在小仓库睡到半夜经常听到大哥的车驶进院子。 后来像是形成某种习惯,他会熬到大哥回来再入睡,就像那人陪在自己身边似的。 想着想着阮与书鼻尖泛酸,好在他现在可以依偎在大哥身边,小时候的梦竟真的被实现。 “下周二”听着遥远,实则转眼便在眼前。 来接阮与书的是阮汉霖在公司的司机,他平时上下班除去身体不舒服很少用司机,只有应酬或者出差才让司机小钱来开车。 “小少爷,阮总让我一点半之前把您送到学校。” 小钱和张岚把阮与书扶上车后,他把电动轮椅折叠放到后备箱。要怪就只能怪学校太大,不然阮与书拄拐蹦着也能到教室。 坐轮椅也太丢人了。 校园里依旧青春洋溢,有上体育课的学弟学妹还帮阮与书加油打气,在他们眼里大概他就是身残志坚的代名词吧。 阮与书在司机的陪同下朝着教学楼进发,可一想到等会儿不光身边没有家长,还要坐轮椅进到班级。天不怕地不怕的阮与书,难得生出退缩之意。 就在他准备转弯返回,做好晚上挨训或者接受家法的洗礼时,突然感觉轮椅的速度加快,明显是除电动外有外力驱使。 “哈哈哈哈哈!兄弟!几个月不见,合着你打架把腿打瘸了啊?” 别说阮与书,就连旁边的小钱都没反应过来时,轮椅就被孙毅给推跑了。 “谁啊?这么狠,敢打断我们阮小霸王的腿?!” 说实话,阮与书没被饿死倒也有孙毅的功劳。 只是以前没被饿死,现在倒有要被摔死的可能。 “孙毅!你给老子停下!”阮与书嗓子喊到破音,只可惜孙毅他不是声控的。 “嘿!你这挺灵活啊?挺贵吧?等会儿让我玩会儿。” 孙毅是体育特长生,但曾经长跑也是阮与书的手下败将,此刻阮与书只觉得他跑得太快了,自己的魂儿好像在后面追。 好在教学楼有电梯,等电梯的间隙小钱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把小少爷摔了,老板会不会也敲断自己的腿。 “我送你回班吧?我看你哥好像早过去了。”孙毅在派出所见过阮汉霖,那气场他至今记忆犹新。 “啊?不……不用。” 阮与书知道孙毅有可能真的见到阮汉霖,但那人不会去他所在的班级,既然是高三全体家长会,小墨那边自然他是要去的。估计今天是小钱帮忙代劳吧。 “诶……几个月不见生疏了啊!虽然说上大学就用不着你帮我干架了,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进过派出所的……” 孙毅的“交情”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气场强大的男人给震慑住。他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进局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阮汉霖估计着小崽子应该快被司机送过来了,也听腻班里其他家长的恭维,索性到电梯口等他。 “你们进派出所还成友谊的里程碑了?” 被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得浑身发麻,孙毅丢下一句“大哥饶命,阮与书快点通过我的微信好友”后匆忙逃窜。 第145章 合适人选 今天只是四月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周二,阮与书却总觉得美好到不真实。 家长会上,身旁的阮汉霖与他并肩而坐。 他们共同为进步的同学鼓掌,他在他的家长告知书上签字。字迹飘逸有力,是十二年来阮与书不曾见过的。 返程的车上阳光透过树影落在阮与书腿上,他像做游戏似的用手不停地拨动光斑,特别像家里的饭团用小爪子扒拉逗猫棒。 渐渐地阮与书发现行驶开始偏离回家的路线,他歪着头看向盯着pad的阮汉霖,后者察觉到小崽子的视线,收起手里的工作也看向他。 “看我干什么?觉得我不会去参加家长会?” “嗯。我以为你会小墨班级。”阮与书实话实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钱好像偏离路线,与云顶相向而行。 “别看了,今天外婆给小墨开家长会。”看着小崽子望向窗外生怕被拐卖的模样,阮汉霖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外婆总想接你去住几天,我不放心就各退一步答应今晚去吃顿饭,晚上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四个字在阮与书心头不断萦绕。 在阮与书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外婆家有超大的喷泉还有木桥,木桥下面有锦鲤自由自在地游着。 他小时候每次去木桥边都要让家里阿姨跟着,原因就是他曾经跌进池塘,被救上来时手里还攥着小鱼。 “小书还记不记得这桥啊?” 孟林边笑边打趣阮与书,看着小崽子脸“腾”一下变红,阮汉霖也是难掩笑意。 做饭阿姨根据阮与墨提供的“阮与书喜恶食谱”,做出一桌很符合阮与书口味的饭菜,就连阮汉霖夹给他的青菜都被一扫而空。 “汉霖,你都三十了。俩小家伙都要上大学了,到时候人家在学校谈朋友,结果你还是单身这合适吗?” 饭后阮与墨邀请阮与书上楼去他的房间,却被自家大哥制止。他不允许阮与书离开视线,无奈俩小兔崽子只能在旁边的沙发上玩会儿游戏。 公司的事儿他俩不感兴趣,直到听见关于阮汉霖的感情问题,俩小兔崽子连游戏都挂机了,目光不断在外婆和大哥之间游走。 阮汉霖就知道逃不过催婚这一劫,他故作淡定地喝口茶,放下茶杯轻声道“外婆,我现在还没有这个心思……” “停停停,这套话我都听腻了。不是没心思,是没有合适的人。” 孟林挥挥手,打断阮汉霖的念经式施法,她从茶几下面掏出一沓照片,指着第一张开口,“这是你孙伯伯家的女儿,二十五岁刚从法国回来,人长得漂亮还机灵,要不周末你们约着吃顿饭?” “还有这是你李叔叔的外甥女,小丫头才二十二大学刚毕业,我看着也挺有眼缘。” 孟林看着喜庆的小丫头笑得合不拢嘴,只可惜看向自家不开窍的外孙,瞬间没了笑脸。 “外婆过几天再说吧,等小兔崽子们考完试我再……” “哎哟!大哥,我们俩有老师教呢,不耽误你谈恋爱,快让我看看哪个是我未来嫂子!” 阮与墨眼疾手快从外婆手里抢过照片,和阮与书在沙发挨张翻看着。 “大哥!这个姐姐漂亮!” 阮汉霖扭过头只是视线没有落在照片上,而是看向饶有兴致翻看照片的阮与书身上。 “阮与墨,你把照片给我放下。”阮汉霖心情烦躁,干脆起身与外公外婆道别,“外公外婆,我就先带阿书回去了,小墨的物理课每节多加半小时,等有空我再过来。” 上车前,阮汉霖转身对着孟林说“外婆,女朋友的事儿您别操心了,我真没这想法,等有合适人选我会告诉您的。” 车里异常安静,在挡板加持下阮与书都能听清自己心跳,他觉得身边的男人好像在生气……可明明自己并没有惹他。 “哥?” “嗯?”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阮与书只是胡诌个理由,没想到对方竟真给出肯定的答案。 “嗯。晚上吃得有点儿腻。胃疼。” “我们去医院吧?” 当初这人疼得汗流浃背的模样阮与书记忆犹新,趁现在时间还早不然半夜折腾起来他遭罪不说,就连李文那边也都会被惊动。 “你哥没那么娇贵,回去吃点药就行。要不……你帮我揉揉?”阮汉霖不知为何只要小崽子坐在他身边,就忍不住想起他那阵子翻看照片的画面。 “刚吃完饭,还是别揉吧?” “唔……有点儿疼……” 阮与书就知道自己的话等于白说,手被男人牵引着捂在胃上。手掌下皮肤摸起来滑溜溜的,对比之下倒是他的手更凉。 算了。就当是焐手吧。 只是为什么手在不断被牵引着向下? 从左上腹的胃逐渐下移到腹部,再下移到肚脐和皮带扣的位置。 按照这位置来说肯定不是胃疼,于是阮与书靠近双眼紧闭的男人,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哥,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啊?可……可能是吧。” “那倒是可以揉揉。” 以阮与书吃坏肚子的经验来看,腹痛时按揉是可以缓解疼痛的,若是后期要拉肚子时,此行为还是需谨慎。 说完阮与书的小手便在阮汉霖肚子上力道适中地按揉着,对于撒谎的男人而言,此时需要巨大忍耐力才能抑制住粗重的呼吸。 阮汉霖根本没有胃疼更别提肚子疼,他只是想与小崽子近距离接触,那只手好似能抚平他被外婆逼迫相亲后的烦躁。 揉着揉着阮与书可能是真的怕他不舒服,手竟越来越往下,若不是皮带阻拦阮汉霖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唔……”被按到小腹的阮汉霖发出难耐的低喘。 “哥,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这可吓坏了阮与书,他慌忙想抽手结果下一秒被男人扑过来牢牢抱住。 “阿书……我……好难受……” “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听着耳边的低语,阮与书推己及人想到自己生病时,总是期望有人安慰和拥抱,他缓缓伸出手抱住微微发抖的男人,轻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第146章 火山与冰川 错误的期待和畸形的情感让阮汉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回到家他一头扎进二楼卧室的浴室。 这可难住上下楼不方便的阮与书,他只好求助张岚送药上去。 待到他一瘸一拐地抵达二楼时,看到张岚被锁在卧室门外。 “汉霖他把门锁了。我去拿钥匙吧?” “不用,既然他锁门应该是不希望我们进去。再等等吧。” 看着小家伙单腿站在门口,张岚劝他回自己二楼的卧室休息会儿,等阮汉霖开门再叫他出来。可阮与书却执拗地等待着,满脸焦急让不清楚情况的张岚也跟着担忧。 “怎么突然就胃疼?” “不止胃疼,在车上他说好像吃坏肚子了。”阮与书几度想要敲门,毕竟吃坏肚子的感觉他是深有体会。 “不应该呀!老夫人那边餐桌上不会出现变质的东西吧?”张岚觉得匪夷所思,紧接着她突然大步流星地走到阮与书面前,紧扣住他的肩膀问道“小书你没事吧?你有没有不舒服啊?” “张姨我没事儿,你别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你这刚出院没多久。” “我被张姨养得壮壮的,不会轻易被击倒的。”说着阮与书抬起胳膊,展示他初见雏形的肱二头肌。 “咔哒。” 房门被打开,二人对话戛然而止。 阮汉霖冲完澡身上只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 “哎哟!快进去把头发吹干!生着病可得注意啊!”张岚边说边往屋里赶人,可那人依靠着门框,目光落在身旁的阮与书身上。 “哥,你好点没有?” “嗯。好多了。今晚我就在这睡,怕晚上起夜打扰你休息,明天还得上课呢。” 阮汉霖为自己找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能再以这样的状态靠近小崽子,今晚要好好反思,以免再产生越界的念头。 可当他亲眼看到阮与书委屈无措地站在门口,眼底满是失落又克制的模样,阮汉霖就知道今晚又是难熬的一晚。 “唉……行了,进来吧。” 阮汉霖侧身让出一条路,小崽子瞬间多云转晴,蹦跶着就进到他的卧室。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俩的卧室,不知从何时起这间卧室阮与书甚至比阮汉霖居住的频率还要高。 真正让阮汉霖为难的是张岚递过来的药片,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心里盘算着应该吃不死。 当然,生病也有生病的好处,例如能享受到阮与书周到的吹头发服务。 “哥,你的白头发好像又多几根。” “你和阮与墨考试多考两分,我就能少长几根。” 本来温情的画面被分数击溃,阮与书翻着白眼嘀咕着“能不能有点儿生活常识,白头发的数量不会减少,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原数量不再增长。” “哦。谢谢你科普。还有下次翻白眼前记得看看面前有没有镜子,你当我是瞎的吗?” 镜子里小崽子善变的嘴脸一览无遗,此刻马上变换成讨好的笑容,“真心”夸赞着“哥都是因为我们这个家劳心费神,所以才长白发,我和小墨一定好好学习,到老了好好孝敬您。” 就这话阮汉霖要是听不出其中揶揄,他都白活三十岁。 “到老才知道孝敬我?怎么着?给我定制一副假牙啊?” “噗!如果你需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斗嘴功力不相上下,最后阮汉霖实在受不了聒噪的小崽子,干脆把人扔进被子里蒙起来,省得说些他不爱听的。 “我还没洗澡,怎么把我塞进被子里啦?” “你今天就出去一会儿,不用洗已经很干净了。” 阮汉霖的手按住小崽子妄图钻出来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扶着他的右腿,生怕他玩嗨再伤到它。 很难相信这话是从洁癖严重的阮汉霖口中说出,不过阮与书倒乐得自在。他洗澡不方便,几乎每次都是披着浴巾坐在浴缸里任由那人搓洗。 阮与书大概是睡前闹腾累了,几乎是躺床上就睡着了。可阮汉霖睡不着,车上的触感让他难以自拔地深陷在回味中。 看着夜灯下小崽子的睡颜,阮汉霖强迫自己扭过头。他已经紧贴着床沿,偏偏把他裤子当做阿贝贝的手也被他带着往前挪动。 这下好了,俩人依偎着仅仅占据床的三分之一,另一边空荡到还能睡俩人。 洗发水的香气充斥着阮汉霖的鼻腔,静谧的夜晚嗅觉比其他感官更灵敏,至少阮汉霖是这样。 圆溜溜的脑袋抵在他的下巴,只要他低头就能亲吻他的发丝。又或许只要他想,身材差距悬殊的阮与书只能任他摆布。 脑海中阮与书眼圈微红的模样,让阮汉霖浑身燥热,有时候想象力丰富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炙热的大手摸上那只紧抓着他的小手,摩挲几下手心确定小崽子已经睡熟,阮汉霖试探着一路向下,穿过树林到达高山峰。 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阮汉霖深吸口气,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克制住欲望,不然他不知明早该怎么去面对阮与书。 睡梦中阮与书的手中一空,任他如何抓握都只有冰凉的空气,他睁开眼就看见大哥弓着腰奔向洗手间。 估计是肚子又不舒服。 他披件衣服笨拙地下床,路过地毯还险些滑倒。 “哥,你吃过药怎么还这么严重啊?要不要给文哥打电话?” “唔……不……不用。”阮汉霖正处于异常状态根本没听见小崽子的脚步声,这声“哥”险些把他吓死。 他尽量保持呼吸平稳,不让人听出他的不正常,“哥没事儿……你赶紧回床上……小心点儿……嗯……” “那好吧!你要是实在难受得厉害可一定要告诉我。” 阮汉霖心中苦笑。 若是告知实情,告诉他自己的一切异常都源于他,小崽子还会担心自己吗? 阮汉霖连想都不敢想。 门外没了动静,阮汉霖出来时小崽子又保持着蒙着头,只露出眼睛的状态。 “闭眼睛,睡觉。”又是命令的语气。 “哦。你不要逞强,不舒服要叫醒我。” “唠唠叨叨的,你还睡不睡?”命令中带着不耐烦。 “晚安。” 第147章 小河豚 “徐老师昨晚临时通知我,他爱人生病要陪床,不能来给你上课,他找好以前的学生来给你代课。” 阮汉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擦擦嘴,看着阮与书端着牛奶小口抿着,“不喜欢喝就别喝了,张姨这几天多给他做点儿鱼虾之类的。” “嘿嘿!哥最好了!”阮与书适时地拍马屁,让对面的男人心情大好,明显到光是从表情就能轻易捕捉。 “新老师你试试教学方法能不能适应,要是不适应晚上告诉我,我让小张再重新找。” “放心吧,现在都是复习阶段,新老师的教学方法几乎派不上用场。” 其实徐老师推荐他大学刚毕业的学生过来时,阮汉霖本意是拒绝的。一是怕小崽子适应不了,二是怕年纪相仿俩人不好好上课,谈天说地浪费时间。 可他不知为何心底却莫名对阮与书有信心,小崽子性格极好像是棵坚韧的小草,无论何种环境都能适应……但阮汉霖还是想做那棵帮他遮风挡雨的大树。 阮汉霖上楼换完衣服下来,阮与书正单腿站在大门口像尊小门神,定睛一看饭团还蹲在他脚边。 好吧。 两尊小门神。 “你干嘛呢?看家呢?”阮汉霖打趣道。 “我要是小狗,那你是我哥……按照常理来说……” “按照常理来说,人类养宠物也会让其称呼自己为哥哥。” 就嘴毒这一块,阮与书就算再练上十年八年也抵不上他大哥十分之一。 见小崽子气得小脸圆鼓鼓的,阮汉霖掐一把后温柔问道“怎么了?不舍得我去上班啊?还学会堵门口了。” “谁舍不得你啊?”说着阮与书摊开手,里面摆着两粒胶囊和一颗药片,“记得吃药,不知道是谁昨晚跑厕所。” 说谎总是要付出代价,面对阮与书的关心,阮汉霖心一横想着既然一顿吃不死,估计两顿也没事儿。 午饭时分,难得接到阮与书打来的视频,其目的简单明了,就是督促阮汉霖吃药。 于是乎,身体倍儿棒的男人愣是被迫吃了三顿药。 库里南驶入云顶与往日时间差不多,阮汉霖进门却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身影。 “张姨,小崽子人呢?” “在卧室,顾老师也在。说是安排一场考试,可能要往后拖延半小时。” 听闻此言,阮汉霖面露不悦。 他虽注重阮与书的成绩,但时间都是合理安排。早上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下午午睡后三点半到五点半。阮与书久坐右腿难免会肿,他干脆径直走向一楼卧室。 “叩叩……” “请进。” 入耳是清脆的女声,不禁让阮汉霖脸上的不悦又加深几分。昨晚徐老师那边事发突然,他忘记追问新老师是男是女…… “顾老师,剩下的题目晚上我计时看着他做,您可以下班了。” “与书家长,这种考试中间如果休息再重新做,就失去限时的意义。就剩一篇作文,让与书写完吧。不然这场考试前面的努力也都白白浪费了。” 顾清之语气温柔,却不是在与阮汉霖商量,分明是让他离开“考场”。 对面的女孩儿长发及腰,额头和脸颊处发丝微微卷翘透露出一丝俏皮。四月末的天气,她身着淡紫色的针织连衣裙,透露出些许春天的活力。 “行。那麻烦顾老师了。” “不麻烦,与书家长咱们是按时计费是吧?” 听着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问出资费问题,阮汉霖靠着意志力强迫自己压住笑意。 合着她要是想多赚点钱,岂不是要给阮与书安排个通宵? “是这样的顾老师,但是阮与书的课程只能安排两个小时,像今天这种情况下不为例。” 见阮汉霖退出去顺手关门后,顾清之瘫坐回椅子上,惹得阮与书十分关心她身体和精神状况。 “顾老师?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不过话说你哥也太凶了吧?”顾清之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啊?还好吧。”阮与书略显诧异,刚才阮汉霖的态度不说和蔼可亲,但也挺随和的,可能是新老师还没太适应,他安慰道“可能是公司里谁又惹他生气了,顾老师你介意。” 顾清之思索片刻,压低声音道“把工作情绪带回家可不太好。” “我也这么觉得。” 阮与书嘴上应和老师的想法,心里却庆幸这话没当着阮汉霖的面儿道出,不然新老师在阮家的工作生涯肯定戛然而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时间来到六点整。卧室的房门被打开,阮汉霖出于礼貌起身相送。 “顾老师,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啊?不用不用,与书家长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顾清之连忙挥手,他方才透过窗户看到阮汉霖的座驾,那可是库里南啊。要是被邻居看到自己被库里南送回家,第二天她家的大门就得被那群八婆踏破。 阮汉霖总觉得这位顾老师上课和下课时的状态不太一样,刚才振振有词的顾老师现在倒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顾老师,云顶交通不便,若是您实在觉得为难就让司机送到附近的地铁站。” 云顶交通不便…… 顾清之不禁腹诽这是人说的话吗? 坐落在市区的矮山被建造成只容纳十二幢庄园别墅,山脚下不起眼的入口,却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踏入的奢望。 若不是徐老师的推荐,估计顾清之一辈子也无法踏入阮家的大门。 “是啊顾老师,还是让司机送你吧。今天您上课辛苦了。”阮与书是个有礼貌的小孩儿,即使瘸着也目送着库里南驶出阮家大门。 饭桌上阮汉霖依旧乐此不疲地给阮与书夹青菜,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的课业,“下午的考试成绩怎么样?” “顾老师刚来授课,只是说摸底。”阮与书赶紧乖乖往嘴里塞两口青菜。 “懂了,就是考得不怎么样。” 张岚听到阮汉霖直白的总结,险些把喝进去的水都喷出来。 “才不是!你……你……” “某人撒谎就结结巴巴。”阮汉霖靠在椅背,盯着小崽子被气得像只河豚。 “我……我不和你说了!” 小河豚生气了。 第148章 已经很完美 面对着比上次高出三分的卷子,阮汉霖面露欣慰之色,以阮与书目前进步幅度来看,后面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A大或者商大都是十拿九稳。 但阮汉霖还是希望遵从阮与书的意愿,当年他自己就是形势所迫,无奈选择A商大。虽然说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院校,却不是阮汉霖所向往的。 当年他没有资格选,可如今俩小崽子有他撑腰,想学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只是此刻的小河豚可没心情与他谈论专业,阮汉霖识时务地开始道歉“阿书就是厉害,比上次还高出三分呢。哥饭桌上就是和你开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才不是开玩笑!我知道我以前底子不好,但是我有在认真学……我真的已经很努力……” 阮汉霖越听越不对劲儿,果然说到最后阮与书的尾音已经带上一丝哭腔。 心理压力过大加上阮汉霖方才的怀疑,都让阮与书喘不过气,他很努力地追赶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距离大哥的要求总是差一步。 “来,让哥看看我的小崽子怎么心情不好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还是顾老师批评你了?” 二人并排坐在书桌前,阮与书最近右腿比之前灵活些,于是他又添个坏习惯。 总是喜欢把腿搭到阮汉霖的大腿上,这个动作能有效缓解水肿,阮汉霖也就任由他把自己当支撑物。 一连串问题过后,阮与书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身边的人倒也不逼迫他,而是抬起他的腿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让他处于相对放松的状态。 “都没有的话,那就是我的问题?”阮汉霖话锋一转,“阿书,你不用为了满足我的期待而努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知道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但你在哥的眼中已经很完美,不需要那些分数去加持。”他的手轻拍两下小崽子的大腿,再次开口换上轻松的语气,“如果阿书觉得现在的课程太满,咱们就先休息一周好不好?” 其实阮与书明白,阮汉霖之所以督促他学习是希望在他的分数范围内,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明明是为自己好,怎么就突然矫情起来了? “不说话啊?那点头或者摇头呢?或者抓阄?” 看着阮汉霖安慰无理取闹的自己,阮与书再也忍不住,他扑进大哥的怀里似乎要将积攒已久的压力释放出来。 身处患得患失中的少年试图用努力获取肯定,当他得知原来自己是被坚定选择,伪装坚强的外壳被轻轻剥落,露出纯洁不染世俗的心。 胸口的衬衫被泪水打湿,阮汉霖没有打断小崽子的痛哭,李文曾说过有发泄口总好过于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可唯一失策的是小崽子最后哭得头疼,喂完药阮汉霖不敢睡愣是看护到凌晨两点,才敢闭眼眯一会儿。 第二天上午的课干脆推掉,可等到阮汉霖下班回来发现顾清之又在拖堂。 “顾老师,我昨天有没有说过下不为例?” 这次阮汉霖连门都没敲,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俩人脑袋挨在一起,不知道在看桌上的什么东西。 见有人进来,阮与书下意识地扯过试卷遮挡。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有问题,阮汉霖表面并未表现出不悦,他慢步上前先是看看试卷上的内容,显然早就已经完成。 当阮汉霖扯住试卷一角时,发觉阮与书正扯住另一角与他对抗。 顾清之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动弹不得,但毕竟她是老师不能将问题都怪在学生身上,而且东西还是她带来的。 “与书家长,我们刚刚只是在看这本漫画书。” 在二人僵持不下间顾清之试探性地挪开卷子,好在是成功了,一本漫画暴露在三人的视野中。 “与书家长,昨天他说喜欢漫画和动漫,我想着家里有珍藏版的漫画就带过来,我们真的是在下课后才开始看的。” 顾清之怕对面凶巴巴的男人不相信,她信誓旦旦保证道“您放心,我既然答应徐老师过来,就肯定会负责的,不会在上课期间带他看的。” “嗯。我知道了,顾老师。” 阮汉霖的语气稀松平常,只是说话间视线从未落在她身上。 “谢谢您带他丰富课余生活,这些日子他腿伤在家闷坏了。” “啊?不……不客气。我是昨天听说他对动画设计专业比较感兴趣……” 顾清之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男人终于将视线从阮与书身上收回,落在了她身上。 “司机在外面等着,还是让他送您到昨天的地铁口。” “好的,谢谢与书家长。” 顾清之伸手想拿回漫画书,却被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 “这本漫画就先借我们一晚,明天您再拿回去可以吗?” 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男人笑起来顾清之丝毫没有招架之力。他深邃的眼眸似乎能将人心看穿,偏偏嘴角还挂着平易近人的弧度,割裂又和谐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探究。 “当然可以。那与书我们明天见。” “顾老师再见。” 二人这次是在卧室窗口目送顾清之离开,屋内只剩兄弟二人,阮与书心中忐忑,生怕阮汉霖气急撕毁顾老师的漫画书。 阮汉霖伸手过来时,阮与书不知是该保护自己还是该护住漫画书,可等待他的却是左手被轻轻牵住。 “傻站着干什么?张姨的饭都快凉了。” “你……你不生气吗?”阮与书清楚自己的问法就是自投罗网,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口。 “生什么气?她不是说了,你们是在课余时间看的,多个人陪你聊聊天也不错。” 若是从前的阮汉霖,估计此刻不光是漫画书就连阮与书都该被撕碎八百回了。 “你要是喜欢,我明天让小张去看看买几本给你,总是借人家的也不是办法。” 话音落地,阮汉霖感受到小崽子回握着他的手,二人的温度在掌心流转。 “谢谢你,哥。” “哦?那就快去吃饭吧。”阮汉霖牵着小崽子往餐厅走,他对自己毒舌起来也毫不嘴软,“不然饿死我,你就没有哥了。” 第149章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自打顾清之任课以来,阮汉霖每次回家都能碰见她“拖堂”,虽说是陪着阮与书看些漫画或者聊聊学校里的事儿,但他让小张结算工资时都是按照两个半小时。 毕竟他不能每时每刻陪着阮与书,小饭团倒是可以,只是它不会说话,就当花钱让小崽子解解闷。 “顾老师,路过蛋糕店多买了些,这个你带走吧。” 一盒芋泥泡芙被递过去,顾清之先是犹豫而后笑着接过,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孩儿,这大概也是学生家长对她教学工作的认可。 “谢谢,与书明天见,再见与书家长,再见张姨。”说完顾清之熟稔地坐上车,不停地朝着他们挥手告别。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张岚不禁感慨“年轻可真好,顾老师每天的衣服都真好看,像只小蝴蝶似的。” “张姨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阮汉霖是指顾清之每天对阮与书的态度,或者工作情况。谁承想张岚倒是个实诚人,脸上再次展露翻出草药时的笑容,“人很好,长得好,学历好,对小书也好。汉霖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啊?什么想法?”毫无想法的阮汉霖,瞬间读懂张岚的想法,“张姨,你这个想法最好扼杀在摇篮里,要是让外公外婆知道你就小心……” “我懂我懂,为了我的奖金,我也不会胡说的。” 八卦和奖金,孰轻孰重张岚还是拎得清。 只是今晚她做的菜似乎不合阮与书的胃口,饭只吃小半碗,菜更是只动几根菜叶子。 这下慌得不止是张岚,就连阮汉霖都跟着追问小崽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答案。 餐后甜点是巧克力蓝莓蛋糕,可阮与书也只是吃了两三口。 “阿书,你要是不舒服要和我讲,不要自己忍着。” “没有。就是不太喜欢巧克力的味道。” 阮汉霖半信半疑地尝口蛋糕,蛋糕体绵密果酱新鲜,巧克力奶油也是甜而不腻。而且自打上次林桦送完他巧克力,阮汉霖在家给他囤了不少,每次吃得也很开心。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阮汉霖耐着性子,蹲到阮与书面前观察他的脸色和表情开始循循善诱,“那你和哥说,你想吃什么?” 此刻只要阮与书说得出来,只要不是保护动物阮汉霖恨不得通通实现。 “我……我想吃芋泥蛋糕。” “芋泥?” 总觉得这味食材有点儿熟悉呢? 阮汉霖恍然大悟,他轻拍下小崽子的大腿然后站起身,语气中是难掩的宠溺,“小崽子,你还学会护食了。那是赠品,我怕你吃太多甜品晚上积食,才借花献佛送给顾老师。” “我就是想吃芋泥蛋糕。” 看着阮与书难得地不讲理,阮汉霖揉揉他的发顶,轻声安抚“好好好,我马上让他们送来,保证不让你饿着。” 不明所以的张岚还让阮汉霖别太惯着孩子,殊不知他心里都要乐开花。小崽子对他终于不再是躲避而是依赖,于是他大手一挥,收购了那家送货上门且速度极快的蛋糕店。 时间飞逝,转眼步入五月中旬,阮与书腿上的支具终于被取下,但完全恢复还需要段时间。拄着拐右脚刚开始能沾地,他走起路来像只企鹅。 阮汉霖只敢和张岚在背地里笑,不然被小崽子发现又该生闷气了。 阮汉霖这些年自诩在看人方面还是有些准头,可饭桌上面对阮与书的提问,他瞬间捕捉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哥……你有女朋友吗?” “外婆让你问的?” 阮汉霖知道上午阮与墨和外公外婆来探望取下支具的阮与书,他第一直觉就是外婆又准备旁敲侧击的催婚。 可阮与书摇摇头,筷子不停翻动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那就是你想知道?”阮汉霖挑眉满眼笑意地盯着阮与书,四目相对中他点点头。 “你是着急想要个嫂子?” “倒也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状况嘛。”见扯到自己身上,阮与书紧忙撇清关系,顾左右而言他显然已经给出答案。 “那就好好吃你的饭,年纪不大,好奇心倒是不小。” 没有得到答案的阮与书吃完饭,乖乖回到卧室写作业,客厅里对着电视发呆的阮汉霖心中大致已有答案。 他踱步到厨房,小声问道“今天顾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外婆在场吗?” “在的,打个照面,老太太还夸顾老师气质好呢。”张岚提起漂亮的顾清之,眼里是遮不住的喜欢。 “那……你觉得她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被震惊到的张岚眼睛瞪得像铜铃,忽而又换上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你喜欢顾老师啊?那自然是好啊!”张岚像宛如长辈分析利弊,数着手指头道“顾老师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门第。” 阮汉霖点点头表示赞同,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门当户对自然重要,但如果你要是喜欢的话,老太太也不会横加阻拦。”张岚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部狗血豪门连续剧,好在阮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在张岚这里得到的答案印证了阮汉霖的猜想,他转身随手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小张,你通知顾老师明天不用来上课了,结算工资时加三千奖金作为补偿。” “汉霖你……”张岚满脸不可置信,她不知道为什么顾清之就这样被辞退。 阮汉霖挂断电话,朝着张岚露出标准的微笑只是眼底透露出鲜有的狠厉,“她不适合这份工作,这样对她对我对小崽子都好。” 推开阮与书的房门,小崽子正端坐书桌前与一套试卷死磕,听见身后有人下意识扭过头,却听到让他震惊的消息。 “明天顾老师不来上课了。” “啊?顾老师明天是有事请假了吗?” “不是,她被辞退了。” 阮汉霖的话如惊雷在阮与书耳边炸响,可居高临下的男人淡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质问。 “为什么?”阮与书如了他的意。 “为什么?你心里不是也清楚吗?饭桌上的话真是你想问的?还是有人想借你口得到答案呢?” 第150章 苦命的花花公子 顾清之对于阮汉霖而言,不过是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看在她能让阮与书成绩进步且心情不错的份上,她若是亲自来问阮汉霖必不会冷脸相待。 解释亦或直接拒绝,无非就是浪费几句口舌而已。可顾清之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阮与书当成她达成目的的工具。 “顾老师讲课很认真,我们俩真的没在上课期间看漫画书!”阮与书不知其中原由,只以为是阮汉霖反感他们课余时间看漫画和动漫。 “我知道,但是她不适合再出现在家里。” “为什么?就是因为外婆喜欢她,想让她做你女朋友吗?” 阮与书情急之下将下午的所见所闻讲出来,眼看着男人面色铁青他才意识到自己讲错话。 以阮汉霖对孟林的了解,她不可能随意对不知根底地女孩儿表露出过于喜爱,那阮与书的观点就是顾清之有意表现出来的,让小崽子误以为她能够与自己更进一步。 “阮与书你知不知道别人把你卖了,你可能还帮着她数钱呢。” “顾老师不是那样的人。”阮与书鼓起勇气与阮汉霖对视,他要打破男人对顾老师的偏见。 “哦?那为什么每天她不偏不倚,总是能赶上我下班到家的时间才离开呢?我与张姨说过,若是我没回来,就让她送顾清之。” 阮汉霖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每一声都似乎在叩问阮与书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相比于小钱,同为女性的张姨才是更优选择吧?还是说家里有更诱惑她的存在呢?” “你不要这样想其他人好不好?万一……万一顾老师只是……” 阮汉霖冷笑一声,继续接下阮与书没说完的话,“万一她只是想和你一起看漫画和动漫是吗?我让小张按照编码查过,她的这些根本不是收藏品,而是在你说完喜欢漫画后当天去买的。” 靠近阮与书的人或者是物品,阮汉霖都要保证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顾清之那些小聪明他可以装作不知道,毕竟她只要安安分分到五月末,等小崽子高考完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大概是下午孟林表现出的赞赏让她按捺不住,眼看着接近五月末她想搏一把,而阮与书自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普通兄弟家庭肯定是这样,可偏偏阮与书是阮汉霖的逆鳞,她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讨好你,也是接近我的捷径。” 阮汉霖给出的结论让阮与书一时无法接受,紧接着他就听到灵魂拷问。 “阿书,你也和外婆他们站在一边吗?”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觉得顾老师不错……”显然阮与书还处于迷糊状态,顾清之的形象如今熟悉又陌生。 “所有你就要把你哥哥送给不错的老师?” 刚才还有理有据态度强硬的阮汉霖一下子委屈起来,让阮与书赶紧从对顾清之离开的惋惜中抽离出来。 “没有没有,我没有要把你送人的。” 一紧张就语无伦次是阮与书的硬伤。 “哦?那你还准备换点儿报酬?”阮汉霖就喜欢逗紧张兮兮的小崽子,他小脸儿红得像是铺满一层晚霞。 “也没有,你是无价的,拿什么我都不会换的。” 阮与书只是想告诉阮汉霖,他没有和外婆统一战线,更不会因为顾老师就出卖他,可被诱导着就说出让他更脸红的话。 男人似有似无的忍笑,让本就不好意思的阮与书,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你又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在憋笑?你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啊?你差点把我卖了还质问我,我不该讨回来吗?你个小崽子!看你以后还长不长心眼儿!” “可是顾老师看起来人很好,不像是……” 也许阮与书曾经的生活环境也是暗无天日,但如今阮汉霖不想再让他见识到那些丑恶,小张查到的资料可不仅如此,可他想见到小崽子失望难过的神情。 “就当是为她好吧!毕竟从我这样的花花公子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当的。”阮汉霖仰起头,特意展现个帅气的侧脸。 阮与书却瞬间捕捉到重点信息。 “你不是和外婆说没女朋友吗?” “啧!是你们没有嫂子,不代表我没女朋友啊。”阮汉霖故作深沉道。 “哈?你不能这样!我要告诉外婆!” 在阮与书脑海中的所有纨绔子弟形象,都带入阮汉霖的脸,脚踏几只船还不知悔改…… 就在他脑补各种画面时,后脑勺突然袭来钝痛,一巴掌被拍得结结实实。 “还嫂子和女朋友呢?每天二十四小时我有十四个小时都围着你转,剩下十小时不是围着公司转,就是在路上转。”如此说来,阮汉霖觉得自己的命也挺苦的,“我忙得像陀螺,你们倒好给我在家乱点上鸳鸯谱了。” 阮与书自知理亏,他拄着桌角站起身,又扯扯阮汉霖的袖口道“咱们去吃小蛋糕吧!我看见今天是黑森林蛋糕。” 垂眸看着小崽子紧牵着自己的手,阮汉霖连轴转倒也不觉得苦和累,留给他的不过还有两三个月。 到时候小崽子上大学,就会有新朋友和忙着新的生活,虽然说还在同一座城市,可光是想想阮汉霖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阮汉霖还为离别时刻伤春悲秋时,张岚接到一通电话打破阮家平稳运行的生活。 张岚在阮家做全职保姆,她的丈夫也在外地打工,一整年也只有过年和儿子回国时能聚上几天。 偏偏家里的老父亲洗澡时不慎摔倒,等到她接到电话时那边已经准备转院到A市。 “张姨你别着急,救护车还有两个小时才能抵达启明,你带好证件和换洗衣服就行,其他的我让小张给你送过去。” 张岚紧握着阮汉霖的手,不知该如何感谢。A市公立医院排队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有床位,启明她更是不敢肖想。 “汉霖,谢谢你哦。张姨不在,你再找个阿姨来照顾饮食起居……” “张姨你放心吧,我们等你回来,不会有什么其他阿姨的。” 张岚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 第151章 想要星星也买给你 餐桌上摆着红烧排骨和蒜蓉娃娃菜,阮与书刚拿起筷子准备浅尝一下,结果人影闪过,他的手背就被轻轻拍打两下。 “就咱俩在家,我也不能惯你的坏习惯。” “我就是想尝尝嘛,锅里还有什么好吃的?” 阮汉霖身着灰白色家居服,外面套着张姨的粉蓝相间前面还带个哆啦A梦印花的围裙。大概是围裙有点儿紧,几乎是不用系绑带就被撑得很牢固。 “还有个鱼香肉丝和腊肉笋丝外加青虾冬瓜汤。”阮汉霖用勺子舀出一点汤,吹两下后送到阮与书嘴边。 “哇!哥你可真厉害,超级好喝。” “我是让你尝尝咸淡,不是让你拍马屁。” 被拆穿后阮与书非但没离开厨房,反而一瘸一拐跟在阮汉霖身后,等待着尝其他菜的咸淡。 看小崽子馋得要流口水,无奈阮汉霖只好夹出一只已经熟透的虾,顾不得烫迅速扒好,递给在旁边望眼欲穿的小崽子。 被投喂后阮与书终于安静下来,下循序渐进地试探道“哥,我能喝点儿可乐吗?” “腿没完全恢复之前碳酸饮料你想都不要想,没天天看着你喝牛奶就已经是法外开恩。” “那……喝一点点酒呢?” 没底气的声音传到阮汉霖的耳朵里,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上下打量胆子越来越肥的小崽子。 “就一点点……好不好?” 身上的围裙被阮与书不停地摇晃着,看着只比自己矮几公分的少年,像只大型犬撒娇耍赖,本想拒绝的阮汉霖破天荒地应允此请求。 “阮与书!把酒瓶给我放下!” 晚饭进行到一半儿,阮汉霖就无比后悔被可爱表象迷惑后,仓促做出的决定。 答应阮与书后阮汉霖随手拿瓶香槟给他,十二三度也不会醉人。可小崽子喝完意犹未尽,借着酒劲趁人去盛汤的间隙,偷溜到酒柜前又拿一瓶。 阮汉霖起初没察觉到异常,可晚饭接近尾声杯子里还是满的。他没敢喝酒,怕独自带小崽子在家犯胃病把人给吓着。 但即使整瓶都是阮与书独饮,也不至于喝这么久吧? “阮!与!书!这是什么?你自己拿的?”阮汉霖的语调陡然升高。 绕着餐桌一周,阮汉霖找到罪魁祸首。一瓶獭祭十四代龙泉被喝得只剩下三分之一,清酒度数倒也还好可架不住阮与书两样掺着喝。 “这……这个很贵吗?” 阮与书喝得晕晕乎乎,无辜地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他不知道这些酒的价格,只是看它摆在最下面就顺手拿一瓶。 “对不起哦……我不知道……” 眼前面露怒色的阮汉霖与阮与书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他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在胸前呈现作揖状,语气中满是惊恐,“是不是很贵呀?我赔……我会赔的……别打我……求求你……” 如果说一分钟前阮汉霖还为阮与书偷喝酒而生气,那么此刻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贵的,阿书要是喜欢,酒柜里的酒随便选但是不能一下子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阮与书脸颊上肉眼可见的爬上红晕,说话也逐渐口齿不清。阮汉霖心中暗笑,酒量不好还吵嚷着要喝酒,看来以后在外面还是要管管他。 “剩下的就不喝了,我扶你去沙发上醒醒酒好不好?”阮汉霖像是在哄小孩儿,偏偏他拿这个小孩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没喝多……我清醒着呢……不用……嗝……不用醒酒……” “好好好,你腿别乱动,小心磕到。” 指望阮与书自己乖乖走到沙发边是不太可能,阮汉霖只好把人打横抱起,路过摆件和柜子边他都要万分注意,生怕怀里的小崽子伸腿磕碰到。 “乖乖坐在这儿,我去煮点醒酒汤,喝完再睡不然明早会头疼。” 对于这些阮汉霖简直是轻车熟路,厨房里估计以前张岚煮醒酒汤的食材也一应俱全。 转身的瞬间,一双胳膊宛如两条小蛇盘在阮汉霖的腰上。 “别走……别走好不好?” 带着哭腔的乞求让阮汉霖的脚扎根在原地,能感受到阮与书的脸正紧紧贴在他的后腰。 “宝贝,哥去煮醒酒汤,马上就回来。” “我不要!你就会骗人!你不想要我了!呜呜……你要把我赶出去……” “没有没有,哥发誓以后再也不说那些混账话好不好?别哭宝贝!” 好在虽然无法迈步,但阮汉霖扶着那两条胳膊倒是能转回身去。 这下好了。 阮与书的脸贴在他肚子位置,呼吸时都能感受到喷出的热气。 真是考验他的定力。 大手轻拍着阮与书的后背,感受着他哭泣时的起伏。 “这么爱哭啊?小哭包是水做的啊?” “别哭了行不行?你说什么哥都答应你。”阮汉霖发现自己在滚烫的眼泪面前不仅是妥协,甚至称得上是节节败退。 “真的吗?” 与哭得水汪汪的眼睛对视上,阮汉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哪怕小崽子要天上的星星,今晚就去给他买一颗。 “什么都可以吗?” 听着阮与书不信任的反问,阮汉霖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这头发真该剪剪了,又能扎小辫了。 “嗯。以后你想要什么不用哭,只要你开口哥都买给你。” 沉浸在自己好大哥形象中不可自拔的阮汉霖,隐约听到小崽子在喃喃自语,难道是想要的东西太贵不好意思说出口? “宝贝你大点儿声,哥没听清。” 腰上的束缚被解开,阮汉霖索性坐到阮与书旁边,毕竟居高临下地俯视容易让他紧张…… “我说……我想要你。” “我?好啊。”阮汉霖听着小崽子的醉话,也顺着他继续胡诌,“要我有什么用?我现在不也是呕心沥血地挣钱,给你们俩小兔崽子花。” 像是想到某些有趣的事儿,阮汉霖含笑道“还是说你等不及想接管远洋啊?等你腿好点儿,我送你几天远洋董事长体验卡。” 看着阮与书被开玩笑都不恼,阮汉霖就知道小崽子大脑已然处于宕机状态。 “想要就送你了,只要你别把我饿死就行。” “真的吗?哥。” 第152章 属狗的 “真的。” 阮汉霖惊觉比逗阮与书更有趣的事,就是逗喝醉后的阮与书。 “哥……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 阮与书垂着头盯着自己绞动的手指,不停转动的拇指相互缠绕,有点儿像在做搅搅糖。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酒壮怂人胆这句话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对于小醉鬼的话阮汉霖没放在心上,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回答道“哥知道,哥以后肯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像以前那样……” “我说得不是以前,是现在……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阮与书颤抖着追问,眼睛却不敢与之对视,只敢落在茶几边缘。 “装”这个字倒是让阮汉霖十分陌生,没有人敢这样与他讲话,即使他虚伪又自大但在某些人面前都是具有压迫性的,他们只能顺从不敢定义为“装”。 他也权当是小崽子酒后发发牢骚,于是他认真安抚道“哥对你好不是装的,以后对你和小墨会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那你会亲小墨吗?” “嗐!小兔崽子长大害羞,早安吻和晚安吻也总是被躲开。”阮汉霖为彰显自己一视同仁,竟认真与醉鬼讲起道理。 “你会亲他的嘴唇吗?” “会去舔舐他嘴角的蛋糕吗?” 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阮汉霖身上,让他不禁怀疑阮与书是否在装醉。可这好像不是目前的首要问题,他该如何作答才能做出正确引导呢? 阮汉霖的头脑风暴还没结束,身边的人再次扔出重磅炸弹。 “哥……你为什么问烨哥喜不喜欢林桦啊?” 终于四目相对间,阮与书嘴角噙着让人看不懂的笑意,下一秒他将右腿搭在沙发上,左腿站稳整个身体前倾,以极具压迫性的动作将阮汉霖控制在沙发上。 “你喜欢小墨吗?哥。” “喜欢。哥也……” 阮汉霖的话被打断。 “也喜欢我是吗?是哪种喜欢呢?” 少年挑眉的动作简直是在拨动男人的心弦。第一次面对阮与书的咄咄逼人,阮汉霖久经商场也略显难以招架。 “阿书……我……” 压抑许久难以言说的心思让阮汉霖无从开口,以这样仰视的角度望向少年,那道下颌线简直是完美的程度。 “阿书,哥是喜欢你的。就像喜欢小墨还有林桦,包括李文家的小元宝一样,类似于家长对小朋友的喜欢……”压抑住心间的躁动,阮汉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至于其他……只是你的错觉。” “错觉”二字让阮与书怔愣数秒。 真的只是错觉吗? 验证一下便可得到准确答案。 他借着姿势上的优势继续弯腰,夹杂着酒气的吻让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难以思考,可要清醒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清醒地撒谎和逃避,另一个装作不知道吗?阮与书装得有点儿累。 “阮与书你干什么?!” 阮汉霖肩膀被按住,他不敢挣扎怕误伤着小崽子,只能撇开头只是脸上满是愤怒。 “怎么生气啦?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装得不累吗?哥。” 这是阮汉霖第一次觉得阮与书喊出的每句“哥”,都像是在凌迟他。 “我说过你喝多了,都是你的错觉而已。我扶你去睡一会儿。” “原来只是错觉啊……那哥你会陪着我睡吗?你会拉着我的手放到不该放的位置吗?”轻佻的语气加上挑衅的表情,阮与书在酒精的助力下不再考虑后果,他只想要个答案。 见阮汉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阮与书准备再帮帮他。 “还是说……我的好哥哥会躲进卫生间呢?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别……阿书你……别……” 某处被轻轻抚摸着,酥麻感贯穿阮汉霖的每一根神经。 不可以这样!不能再任由阮与书胡来! “唔呃……” “阿书!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时间没能控制好力道的阮汉霖猛地一推,阮与书仰倒在茶几上,好在前些天即热装置发生故障被处理掉,新的还没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坚硬的实木桌面和棱角万一伤到脊柱,阮汉霖不敢再往下想,他顾不得方才的闹剧上前把人扶起,果然小崽子疼得眼泪汪汪。 “让哥看一下你后背,要是严重得赶紧去医院。” 阮与书答非所问,目光坚毅地盯着面前紧张兮兮的男人,“你不是说要什么都能给我吗?” “阿书你别闹了好不好?” “好。只是……今天你不承认,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阮与书站直身体,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机会?阮汉霖在心底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他从未奢求过机会,他能做的会尽量为小崽子做好,他不能做的自然不会越界。 他整理好情绪,朝着阮与书粲然一笑,“阿书,以后哥会有很多机会照顾你、保护你但也仅此而已,今天所说的一切就当是你的酒后胡言。哥永远喜欢阿书。” 阮与书失魂落魄的表情,落在阮汉霖心头宛如是一把利剑,要将那些龌龊的念头生生剜出。 鲜血溢出的瞬间,阮汉霖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阿书,我去煮醒酒汤,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会儿。” “嘭……” “啊……” 两道响声让阮汉霖停住脚步,扭过头入目就是小崽子抱着右腿跌倒在沙发上。估计是刚才急着追上他的脚步,不小心磕到了。 “阮与书你就非得折腾自己是不是?你这条要是再受伤就……唔……” 这次的吻不似之前试探,反而带有一丝少年的莽撞,阮汉霖疼得眼前发黑,嘴里慢慢升起血腥气,嘴角也被疼痛侵占。 这小崽子是属狗的吧?! “操!喘气!” 不知过多久在阮汉霖的怒吼中阮与书重新获得氧气,可他抚着胸口费力呼吸的模样,落在某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诱惑。 指腹拂过嘴角,果然沾染上猩红。 阮汉霖用舌头扫过然后用力吮吸,鲜血的香气和眼前的画面让他心跳加速。 不是喜欢亲吗? 那就让他亲个够! 刚从缺氧状态恢复过来的阮与书,突然感觉小腹一沉,男人的膝盖不偏不倚地抵在那里,让他动弹不得。 第153章 勇敢后的懦弱 晚饭时阮与书不仅喝光两瓶酒,还被阮汉霖煮的汤征服,差不多喝完两小碗。 汤汤水水都聚集在小腹,偏偏阮汉霖的膝盖像精准定位,不偏不倚地抵在那里,虽说不轻不重却也让他双腿微微打颤。 被挑衅后的阮汉霖面露凶色,脑海中一个声音叫嚣着给小崽子点教训。 另一个声音却提醒他要保持冷静,不能被情绪影响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就在阮汉霖进行激烈思想斗争间,全然忘记膝盖还在向下施力。 待他回过神正视阮与书,恍然发现小崽子眯着眼,紧咬下唇似是在忍受莫大的痛楚。 回想到方才阮与书好像磕到腿,阮汉霖也顾不得被挑衅后的气愤,只想起身去查看伤情,小崽子却故技重施。 脖子被一股力道死死揽住,阮汉霖下意识地用两条胳膊撑在小崽子身侧,不然非得结结实实趴在某人身上不可。 眼看着男人的脸越来越近,阮与书全然不顾被膝盖抵得酸胀的小腹,他抬起头再次吻上去。 只是与先前的横冲直撞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吻是食不知味只有青涩和冲动的话,此刻则是食髓知味让他深陷其间。 只因此吻是阮汉霖占据主导地位,以前他怕被瞧出端倪,只敢轻碰柔软的嘴唇,攻城掠地更是天方夜谭。 他吮吸着小崽子柔软的下唇,犬齿只要再稍稍用力就可报嘴角伤口之仇。 可他舍不得。 偌大客厅里呼吸声交织着,阮汉霖唇齿间的温柔像藤蔓缠绕,就连空气都变得黏稠。 阮与书感受到那人的大手轻轻搭在腰侧,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让他不自觉地绷紧身体。 停顿了两秒,才慢慢向上,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脊背,像羽毛扫过,带着笨拙的试探,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慢慢变烫。 “唔……” 起初听到阮与书低喘时,阮汉霖权当是他接吻没经验,可吻着吻着小崽子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直到感知膝盖被不明的柔软包裹着,阮汉霖恍然大悟……他似是恶趣味一般,轻抬起膝盖又缓缓落下,如此循环往复。 “唔……嗯……” 在阮与书缺氧前夕,扣住他后脑的大手终于舍得挪开,只是阮汉霖依旧保持着折磨他的姿势。 “你起开啊!我……我好难受……” “哦?哪里难受啊?” 魅惑的声音在阮与书耳边炸开,他下意识地想曲起腿,在绝对力量下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阮汉霖!你!你混蛋!” “你逼着我做混蛋,如你所愿你又不高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你把膝盖挪开……我……我不行……” 看着小崽子眼尾泛红,嘴唇被蹂躏得略显红肿,阮汉霖起身双腿站稳,然后弯腰把人抱起。 阮与书腿软到需要靠着阮汉霖才能勉强维持站姿,没办法后者只能两只手叠在他的肚子上来保持平衡。 水声徐徐响起身前小崽子骤然放松,像是小挂件赖在阮汉霖身上。 “闹也闹够了,乖乖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阮汉霖哄着想把人抱回一楼卧室,刚路过客厅胸前的衣服被死死揪住。 “怎么了?不想睡啊?那我给你找部电影看看?” 以阮汉霖对小崽子的了解,找部英语电影用不上十分钟他就会去找周公下棋。 “不看电影。我不想睡在这儿。” 酒精作用下阮与书的头越来越晕,他不确定今晚自己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确实不想睡在一楼。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别说不睡一楼就算阮与书说想睡在悦庭逸墅,他都会立马让小张去安排一套。【悦庭为远洋集团新开发的楼盘】 “那挑剔的阿书想睡哪里呢?”阮汉霖托着小崽子的屁股往上颠两下,确保他不会被摔下去。 “我……想睡你房间的大床……你的床很香……嘿嘿……” “啧!你现在不光像小醉鬼还像个小流氓。” 每级台阶阮汉霖迈得都万分小心,自己摔下去倒不要紧,怀里的小崽子可禁不起折腾。 张岚不在的日子里阮汉霖把卫生做得井井有条,昨天新换的床品今天就派上用场。 “好了,小祖宗你已经在我的床上了,乖乖睡一觉说不定明早就忘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 哪怕阮与书意识昏沉,还是轻易听出阮汉霖话里话外的如释重负。 “忘了?呵呵……忘了好啊……以前我忘了你就装作是林大富……”阮与书眯着眼不想看男人善变的嘴脸,最后干脆用胳膊挡住双眼。 “这回是不是就说是我做得一场梦呢?呵呵……” 本是随口一说,阮汉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句话让小崽子如此激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真怕他一口气不顺把自己憋过去。 床边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翻找药盒,后知后觉想起他喝了酒,很多药都不能入口。 “那我岂不是死了更好……死了……大家就都省心了……” 阮汉霖无法形容再次从小崽子口中听到“死”字的震惊,当时水中浮沉的景象让阮汉霖脊背发凉。 不可以。 阿书。 不要死。 泪水浸湿真丝睡衣贴在眼睛上很不舒服,可阮与书实在讨厌勇敢后又懦弱的自己。 之所以敢冒险一搏,大概是他心中确信那人是喜欢自己的,可现在看来只是一厢情愿。那些他误以为的甜蜜互动,也许是阮汉霖一时兴起而已。 阮与书更痛恨自己酒后还如此清醒。 于是他开始不停乞求自己快睡着。 睡着就不痛了。 胳膊被扯开,刺眼的灯光让残留的泪水流向双鬓。阮与书适应光亮后,看到男人满脸焦急无措。 “阿书你别这样说,哥这里好痛。” 话音未落,阮与书左手手被轻轻地放到阮汉霖的胸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频率。 被强硬扯回的手骨节泛红,阮汉霖没想到小崽子反应会这般强烈。 看着因自己粗鲁的行为弄痛小崽子的手,阮汉霖的指甲再次深陷掌心。 痛感让他清醒着沉沦,深陷进名为爱的沼泽。 第154章 一场春雨一场暖 “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那样小墨、外公外婆还有文哥他们都会难过的。” 记忆深处的笑脸浮现眼前,阮与书深知做人不能没良心。 “还有饭团……它找不到小瘸子就没办法模仿……它也会难过吧?” 醉醺醺的阮与书想到饭团前几天模仿自己走路,当时把他和阮汉霖都吓坏了,以为小家伙从高处跌下来摔坏了腿。 结果宠物医生视频看一眼,又注意到旁边阮与书的拐杖后得出结论……它是在模仿。 阮汉霖听着小崽子细数,甚至带上饭团都对他只字未提,他的心像被揉皱又摊平。迟疑两秒后,委屈开口道“阿书,你如果受伤或者……或者出什么意外,我……我就……” “九月份我就开始住校,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打断阮汉霖不止是阮与书冷静的态度,更是他断线的泪珠。 小崽子怎么总是哭啊? 为什么总是让他难过呢? 阮汉霖最初的想法正如小崽子所说,等他上大学生活越发充实,对于他的依赖也会越来越弱。 哪怕他独自守着回忆也全然无所谓,可如今阮与书也要承担这样的痛苦吗? 他脆弱又爱哭。 会不会躲在学校的单人床上哭到半夜呢? 要是身体不舒服,又碍于两人复杂的情感而不敢开口…… 阮汉霖不敢再想,幻想中哭红的脸蛋儿和眼前阮与书相重合,他只觉得手心有股热流划过。 “阿书啊……你想让哥怎么办呢?”阮汉霖用未沾血的手背轻抚去若隐若现的泪痕,继而叹口气道“一旦东窗事发,到时候你会受伤……说不定小墨和外公外婆他们……他们……” 道德伦理压得阮汉霖弯下腰乞求,最后手背传来的滚烫击碎最后一道防线。 既然被夹在中间,就要做出选择。 这次他选……阮与书。 脱下来的灰白色家居服沾染淡淡血色,确保不会弄脏阮与书后,阮汉霖双手捧着小崽子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别哭了宝贝。” 醉酒后缺氧加上左耳听不见的缘故,阮与书一时间只瞧见男人嘴唇翕动,听不清他究竟讲些什么。 估计还是那些大道理。 真是烦。 可为什么眼睛亮晶晶的? 阮与书抬手触碰只觉得指尖湿润,他把手指含进嘴里,有点咸。 这一秒阮与书喜提“破坏氛围小能手”头衔。 阮汉霖也不指望小醉鬼能乖乖听话,他俯下身挨近阮与书的右耳温柔说道“宝贝阿书,哥永远属于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五月末的春雨是否来得太晚些? 好像不晚。 你情我愿。 刚刚好。 细密雨点击打在窗外嫩叶上,初春的叶子第一次经受洗礼,颤动着迎接属于它的狂欢。 借助春雨扎根,让小树茁壮成长。 根系缠绕,今年定会枝繁叶茂。 阮与书再睁眼室内漆黑一片,夜灯被关掉估计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刚想要起身去拿手机看眼时间,只是轻微转身阮与书疼得冷汗直冒,他的腰好像要断了。 “嗯?阿书?” 阮与书刚有动作身边的阮汉霖瞬间惊醒,声控窗帘缓缓拉开,就瞧见小崽子眉头紧锁地一动不动。 “哪里不舒服?腿吗?” 心中警铃大作的阮汉霖一把掀开被子,昨晚灯光昏暗加上最后实在累得厉害,阮与书就连洗澡都是身边人代劳的。 可如今满身的痕迹映入眼帘,他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他扭捏地扯过被子想裹严实,却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不光被子没盖上反倒牵扯得肚子疼。 “唔嗯……帮我把被子盖上。” “好。是不是感觉冷啊?发烧了?” 阮汉霖宛如惊弓之鸟,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去找医药箱里的额温枪。 昨晚结束后需要给小崽子上药,他干脆把医药箱放到旁边,今早倒是省事儿了。 “三十七度八。” “有点儿低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提问的阮与书又顶着他那欧式大双,满脸无辜地盯着忙前忙后的男人。 “就是肚子有点儿胀……还有那儿有点疼。”说完阮与书把仅露在外面的眼睛,也用被子蒙住。 “别蒙脸,本来就不聪明再缺氧就更傻了。”阮汉霖扯开被角还不忘“阮氏毒舌大法”。 “你在侮辱我的人格?”阮与书语气掺杂着威胁。 “没有啊,我在侮辱你的智商。” 虽然嘴毒可动作倒是让阮与书十分满意,宽大炙热的手掌刚好能盖住他的肚子,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揉让他的眼皮越发沉重。 “哥……我有点儿困。” “睡吧,你太累了。”大手轻拍着小崽子的肚子,阮汉霖嘴上也念念有词安抚道“睡醒就有好吃的等你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 “希望你梦里永远都有我。” 这是阮与书意识尚且清晰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待到他再睁眼,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十五。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阮汉霖坐在沙发上应该是在开视频会议,下一秒那人朝着他指过来。 “稍等一下。” 他对着视频另一端说完起身朝着楼梯走过来,还没等迷糊的阮与书搞清状况,他就已经被安放到沙发上,想来应该是视频看不到的位置。 “具体方案就由小张代为审核,合格后再送到我这儿,我实在不想看你们的那些垃圾产物。” 虽然不清楚视频对面的员工听到这番话是何表情,但对于深受阮汉霖毒舌伤害的阮与书已然见怪不怪。 “今天的会就到这吧。” 视频挂断,阮汉霖转过头看向缩在沙发一角的小崽子。 “醒了怎么不叫我?你本来腿脚就不利索昨晚又……万一从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办?” 阮与书自然屏蔽掉这句语气中的担心,揪住他的音量不放。 “你吼什么?我叫你了,你开会没听到还怪我?” “没吼……我就是嗓门比较大。” 阮汉霖的音量调节键算是被小崽子捏得死死的。 “再说我怎么敢怪你呢?毕竟我的宝贝可是装睡一把好手”来而不往非礼也,阮汉霖的还击也毫不逊色,“我又怎么知道宝贝阿书什么时候醒呢?” 第155章 是爱啊 阮汉霖的毒舌功力这些年练得炉火纯青,朋友们深知他的脾气性格,尽量不触发此项技能。公司员工逆来顺受,只能怪自己命苦。 时至今日,毒舌技能终于碰到克星。 阴阳阮与书昨晚的行径后,阮汉霖一头扎进厨房把早就做好的饭菜重新加热。清淡的四菜一汤摆到餐桌上,迟迟不见小崽子的身影。 “快别玩手机,等会儿饭菜又该凉了。” 阮汉霖盛好饭,依旧没在餐桌边瞧见人。 “等我请你呢?” 话虽如此,阮汉霖还是快步走到沙发边,阮与书的手机页面停留在与孙毅寥寥无几的对话上。 阮汉霖拉着阮与书的胳膊,顺手把手机息屏放到旁边。即使小崽子不说话,他也能嗅到闹脾气的气息。 “是不是肚子还不舒服?没胃口?” 阮汉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担忧,由于阮与书右腿不能太大幅度动作,昨晚接近尾声时他左腿抖如筛糠,结束时几乎是倒进阮汉霖怀里任他摆布。 等不到答案的阮汉霖心急如焚,也顾不上面子打算还是得把小崽子送去医院。 “我不装睡又能怎么样呢?抓住你的手质问你?然后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阮与书面色凄凉,方才他不断设想不同结果,却都是死路一条。 他轻叹口气又继续道“然后你呢?是会恼羞成怒还是对我避之不及?可无论是哪种……我都受不了。” 眼前的阮与书神色痛苦,仅是阮汉霖的一句话就在他心底掀起惊涛巨浪,因为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玩笑还是揶揄。 他会不会像被玩过的破布娃娃,被主人嫌恶地扔进垃圾桶呢? 阮汉霖站在沙发边俯视着少年苍白的脸,此刻也许应该把人拥进怀里,然后安抚他的不安。 或者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以此向他传达他们二人之间关系的转变。 可阮汉霖并没有,他只是轻笑一声。 下一秒阮与书被两条胳膊钳制住,狭小的空间让他不得不与之对视。 “你说的两种结果都不存在,要是被你当场抓包,我就会像昨晚那样……应该比昨晚更凶!” 阮与书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把混账话说得掷地有声。还不等做出反应,失重感袭来他再次被稳稳抱起。 声音从阮与书的头顶传来,语气平静温和让他无比心安,“你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还有力气胡思乱想。” 温馨的画风没维持住五秒,就听到阮汉霖十分欠揍的发言,“看来我昨晚还是不够努力。” “你……嘶……” 阮与书被放到垫好软枕和坐垫的椅子上,后面和腰同时袭来不适感,让他不得不闭嘴。 “还很疼是吗?” “吃完饭还是得继续上药。” “阿书,我抱你回床上好不好?然后把这些给你端上去。” 嘴上傲娇地说着昨晚不够努力,可阮汉霖心里后悔万分。 尽管做好前面的准备工作,可毕竟小崽子毫无经验可言,回想起昨晚凶狠的进攻,可别把人给折腾坏了。 “不……不用……” “诶!你干什么?” 听着阮与书疼得话都说不利索,阮汉霖干脆凭借着傲人臂力,愣是把他抱到自己腿上。 他挺直腰背为阮与书的后腰做支撑,两只手则是老老实实地盖在柔软的腹部,帮着轻轻按揉着。 “这样你怎么吃饭?”阮与书想躲开,可腹部的大手轻易就将他控制住。 “你先吃,你难受着胃口就不好,我看你难受我也吃不下。”像是怕小崽子自责,阮汉霖又贴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也有可能是你秀色可餐。” 阮与书脸皮薄被调戏后大口往嘴里送饭,他就不该多嘴,他爱吃不吃呗!结果,不专心吃饭的后果就是被一口芹菜呛到。 “咳咳……唔……咳咳……” “慢点慢点,喝口汤。”阮汉霖端起汤碗送到小崽子嘴边,几口汤下肚这气总算是喘匀了。 “好好吃饭,要不我喂你吃?” 不知为何阮与书总觉得这句话一语双关。 “谁要你喂?你别老是说话影响我吃饭。” “行行行,我闭嘴。” 阮与书胃口看起来不错,四个菜阮汉霖都做得清淡,看起来小崽子好像不太喜欢吃丝瓜,他默默记下。 以后它就不要再出现在餐桌上了。 怀里的人放下筷子却迟迟没动作,甚至连句话都不说。阮汉霖探过头去,果然瞧见阮与书眼圈泛红。 阮与书心思敏感细腻,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他甚至比阮汉霖更先察觉到情感上的转变,又例如现在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被爱的。 不是愧疚,也不是弥补。 而是爱。 他再次从阮汉霖身上感知到幸福。 “啵……” 被轻啄脸颊后,阮与书从沉溺中清醒,他皱着眉扭过头不悦地看向“罪魁祸首”。 “又想什么呢?都把自己想得要掉眼泪。” “没有。我吃饱了,你也赶快吃饭吧。” 阮汉霖看似在开玩笑,可他知道若不是自己将小崽子的思绪拉回,他又要深陷痛苦的回忆中。 恰恰这些痛苦都是他双手奉上的。 阮与书被放在沙发上后以为男人会去吃饭,但那人转身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支药膏和一瓶药油。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里的薄毯,不好意思地嗫嚅着,“我自己来吧。” 昨晚冰凉的触感记忆犹新,两抹绯红在阮与书的双颊显现。 “哈哈哈……不好意思啦?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唔唔……” 嘴被奋起的小崽子用手掌捂住,吓得阮汉霖紧紧搂住他的腰,说不出话只好用舌头轻舔某人的掌心。 “你!你……”阮与书又羞又气整张脸都复制昨晚喝醉酒的状态。 “乖乖趴下吧。我的小祖宗,你小心点儿你的腰。” 火热被清凉覆盖,更能清晰感知到男人手指的温度。药膏被融化沁润到深处,阮与书羞耻地把头埋进毯子里。 “把头抬起来,别又把自己捂缺氧了。”暴露在外的一片白皙留下个淡粉色五指山,“你身上我哪儿没看过啊?” “你个老流氓。” “啧!怎么和你哥说话呢?你个小流氓外加小没良心。”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6章 一棵小草 “你拿药油干什么?” “你昨天晚上撞到茶几,自己都没感觉吗?” 阮汉霖是既无奈又心疼,事后查看没发现异常,后来脱衣服时一块鸡蛋大小的青紫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当时还好他理智尚存,若是力道再重些,误伤到脊柱只怕是追悔莫及。 听闻此言阮与书背过手胡乱地摩挲两下后背,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道“不疼啊。出血了吗?” “没出血,就是青好一大块,我用药油给你揉揉消散得快些。” 说着阮汉霖拧开瓶盖,药油需要搓热再往小崽子后背推开,双手揉搓的瞬间他疼得暗自抽气。 昨晚被指甲深嵌进掌心,留下的伤口被药油浸透疼得他浑身冒冷汗。他又回想起昨晚被小崽子后背的伤吓到,涂药油时愣是没感觉到疼。 “我看看!你把手伸过来!” 阮与书细心入微,尽管阮汉霖表现得稀松平常还是难逃他的法眼。 “没事儿,就是切菜时不小心划个小口。” “把手伸过来!” 难得从阮与书口中听到命令口吻,阮汉霖深知避无可避只好乖乖地伸出手。伤口边缘红肿,整个掌心都略微凸起,看着有点骇人。 醉酒后的记忆支离破碎,阮与书在大脑里搜索着相关画面,一遍又一遍终于捕捉到某一刻男人隐忍的表情。 原来在平静的外表下是极力地忍耐,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来获取片刻冷静。 他的指甲剪得干净圆滑,却硬生生在掌心留下伤痕,阮与书不敢再想…… 双手被阮与书拉到他面前,阮汉霖还以为小崽子是想仔细观察一下,可紧接着手心传来清凉,原来是小崽子帮他吹风。 小时候蹒跚学步的阮与书经常摔倒,阮汉霖都会帮他“呼呼”,边吹边安慰他道“吹吹就不疼了,阿书是小男子汉……小男子汉想哭就哭吧。” 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含着泪水又撇着嘴,阮汉霖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坚强,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只是后来,阮与书就连流泪都要偷偷地躲在角落,带着讨好的笑又真的是在笑吗? “不用吹了,哥已经不疼了。” “对不起。”阮与书声音闷闷的。 “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啊?宝贝。” 阮汉霖蹲下直视阮与书的眼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蒙着薄雾,它的主人悠悠开口,“我不该逼你的……昨晚不该……” 没有沾上药油的手背轻揉着阮与书的头发,阮汉霖总是借着病痛故意让小崽子心疼,可当他真的读懂他眼中的泪水时,才知道这种行为有多混蛋。 “阿书你要知道,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逼迫我,就连外公外婆和小墨都做不到。”他在平静地阐述事实,没有人能强迫阮汉霖低头顺从。 “我既是自愿,也心甘情愿向你低头。这伤不是源于后悔。是我用血写下的投名状。” 看着阮与书呆愣的模样,阮汉霖总喜欢把他想象成某种可爱的动物,现在他像是卡皮巴拉。 阮与书全然忘记当时自己回答些什么,那段话给他的冲击无异于第一次被阮汉霖亲吻。 他记得有双有力炙热的大手在后背游走,按得很舒服,舒服到眼前事物逐渐模糊。 “阿书?睡着了啊?” 见小崽子趴沙发上睡着,阮汉霖把薄毯盖好。继而弯下腰,在他左耳边说出昨晚没机会说的那句话,“阿书,我爱你。” “爱”对于阮汉霖来说十分陌生,甚至于说爱在他身上鲜有体现。 十二岁时双胞胎弟弟降生,父母的爱被分成数份。十八岁时父母双亡,少年的戾气还没被磨平就被迫成长为身兼数道责任的“大人”。 日复一日的工作学习,让他全然忘记爱与被爱是何种滋味。 直到某日,少年泪眼婆娑地望向他。 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度在渐渐流失,他将又一次体会失去。可不知为何,望向那张脸心中空洞的裂缝长出一抹嫩绿。 那棵小草不停地被少年灌溉,它们生根发芽在爱里疯狂生长,干枯的荒地再次迎来他的春。 只可惜,施舍甘霖的少年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噔噔噔!阿书!我来啦!” 阮与墨拎着各式补品闯进门时,阮汉霖正在处理公司的文件,阮与书则是刚完成整套的物理试卷。 “小墨!你怎么又没提前打招呼?” 已经能脱离拐杖的阮与书跛着脚直奔门口,他这才发现小墨身后还跟着外公外婆。 “你肯定在家。张姨不在,大哥又肯定在家陪你,这还有什么打招呼的必要?” “小墨非说要你们个惊喜,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俩打电话。” 孟林放下包迫不及待地让阮与书走几圈看看,看着小家伙进步很大她直接拿出手机转账。 面对十万块的转账阮与书吓得频频望向阮汉霖,企图得到拯救。 “外婆给你的,你就收着呗。你好好表现,等你如履平地那天,说不定外婆奖励你辆车是不是?” “汉霖啊,你现在也太没追求了。阿书你好好锻炼,到时候外婆给你买套房。”孟林拍着胸脯,只要她外孙恢复得好,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外婆!大哥他那是激将法,不过……也给我买一套呗!”阮与墨狗腿地给外婆捏肩,江景大平层跃然眼前。 “小墨,要不要我和你哥说说,这回你数学考了多少?” “哎呀!外婆我不要了!你真讨厌,非在高兴的日子里提扫兴的事儿。” 当阮汉霖得知阮与墨的数学成绩再创新低,甚至跌破一百二十五时,他只想去医药箱里翻翻有没有速效救心丸。 “阮与墨,你就天天和林老二玩吧。阿书现在数学都能上一百三十五,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 阮与墨耷拉着脑袋,虽不敢抬头可小嘴儿可没闲着,“我就是笨行了吧!让外婆把我送出国吧!反正你们也不想见我!” 阮与书听到这话心都要碎了,他上前拉住小墨的手安慰着,“小墨,我们没有不想见你,都怪我的腿它……” “哎呀哎呀!我想让老家伙自责顺道放过我,阿书你来凑什么热闹!” 阮与墨抬起头丝毫没有伤心的模样,全是奸计没得逞的失落。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7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些天都是你做饭?” 孟林接过阮汉霖洗好的土豆,动作麻利地切成薄片,尽管她很多年没进过厨房,但厨艺毫没退步。 “嗯。总觉得外面买的不干净。” “你对那孩子倒是有耐心,都不见你为小墨进过厨房。” 听得出孟林语气中的故作不悦,阮汉霖并未接茬只是淡淡回道“也做过,只是当时厨艺不精,他不太爱吃。” “估计现在也不怎么样,也就小书不愿意拂你的面子。” “应该不会吧,每顿四菜一汤餐标很可以了。”把手上的水珠擦干,阮汉霖驾轻就熟地起锅烧油,肉沫炒出油脂下入葱姜末,最后把切成段过完油的豆角倒进锅里。 看着阮汉霖一套操作下来,孟林在家里生出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孩子总是能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汉霖,外婆知道你当年对学习逼得很紧,但现在……” “外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调料下锅香味四溢,阮汉霖顺手盖好锅盖,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似乎早就猜透孟林的心思。“我对他们的分数虽然看重,但无论最后成绩如何,他们在心里都是最棒的小孩儿。” 孟林拍拍阮汉霖结实的肩膀,眼里是藏不住的骄傲,这孩子真是汲取父母的优点,三十岁能有这番作为,想来她的宝贝女儿在天上也倍感欣慰吧。 “汉霖,外婆有件事想和你……” “大哥!” 猛然传来第三人的怒吼,厨房里的二人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本该陪着外公下棋的阮与墨掐着腰伫立在门口。 “一惊一乍的,叫我干什么?” 阮汉霖真心觉得家里应该常备速效救心丸,不然迟早被阮与墨给祸害死。 掐着腰的右手指向客厅,阮与墨质问道“你是不是打阿书了?” “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阮汉霖大脑飞快运转,想来拍小崽子一巴掌的事儿他应该不会对小墨讲,前来兴师问罪的小兔崽子是从哪儿得到不实传闻呢? 见阮汉霖还想狡辩,阮与墨扬起脑袋呵斥“你怎么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阿书动手?我都看见了,他后背青好大一块!” 下棋时阮与墨想悔棋,争抢间不小心撩起阮与书的T恤,后背上的青紫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以前阮汉霖暴虐的嘴脸。 本就鸡蛋大小的淤青愣是被阮与墨比划成苹果那么大,再夸张点儿估计就要比划成西瓜。 “究竟怎么回事儿?” 孟林从震惊中清醒,她快步走到阮与书身边直接掀起衣摆,把不明所以的阮与书吓一跳。 “外……外婆?怎么啦?” “你背后的伤怎么弄的?” “我……”难得见到孟林如此紧张的模样,阮与书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阮汉霖。 “你不用看他,你和外婆说,是不是谁打你了?”孟林往旁边挪步,挡住小家伙的视线,生怕他受到某人威胁而不敢说实话。 “我这是前几天不小心在茶几上磕的。” “阿书,你说实话。你要怎么磕才能磕到后背啊?”阮与墨恨铁不成钢,以为阿书是畏惧大哥的淫威。 对面祖孙二人气呼呼的模样愣是把阮与书逗笑了,他单腿跪在沙发上,试图还原当日惨剧。 “我就这样没站稳,整个人仰倒摔在茶几上,还碰碎好几个杯子。” “真的?” 情景再现后阮与墨半信半疑,但还是没了方才的气势,干脆躲到孟林外婆身后,生怕阮汉霖把他暴揍一顿。 “真的。我没骗你们。”阮与书边说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生怕他们不信。 “那就好,那就好。汉霖你去看看肉沫豆角是不是该出锅了?” 阮汉霖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阮与书身边,把维持单腿落地危险动作的小崽子扶坐到沙发上。 “看见没?你现在出点儿什么问题,我就是第一嫌疑人。你还是老实坐好吧,以免我蒙受不白之冤呐!” “嘿嘿嘿……大哥你看看你,别这么敏感嘛,我不是也为阿书好嘛。”阮与墨最大的优点就是认错速度一流,还有惹阮汉霖生气超一流。 经过前两次饭局后,这次饭桌上氛围不再是紧张局促,一家五口唠唠家常,聊聊小时候阮家兄弟们的糗事,不知不觉就聊到晚上八点多。 看着三个孩子开心地笑着闹着,孟林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趁着支走兄弟三人洗碗的间隙,她走进供奉着她宝贝女儿女婿照片的房间。 这些年她踏入的次数寥寥无几,每次都是泪流满面。 “女儿,妈妈来看看你。” 她眼里的小女孩永远保持着灿烂微笑。 “今天妈妈开心呀,孩子们都挺好的。汉霖工作十分出色,小墨身体恢复得很好,成绩我也特别满意。” 孟林借着酒劲儿和女儿絮叨着生活中的琐事,但她知道有个话题是逃不过去的。 “医生说得没错,那孩子终究是没熬过十八岁。”她略显惋惜,又像是怕女儿担心紧忙解释,“不过你放心,已经做完手术,也是福大命大,现在也算是生龙活虎。” 回忆起以前总是喋喋不休又爱笑的女儿,孟林终究还是掩面而泣“宝宝,妈妈年纪大了,不一定哪天就要和你团聚,也不知道汉霖能不能让我见到重外孙。” 打开房门,三个小家伙满脸担忧地站在门外,孟林挨个拍拍他们的肩膀后柔声道“外婆今天高兴,和你们爸妈念叨念叨,他们应该也会为咱们高兴的。” 这晚三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家又剩下兄弟二人。 阮与书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间房门口,见阮汉霖走过来,他仓皇地想逃开却被人死死拉住胳膊。 “进来。” 阮与书曾在爸妈的面前忏悔和道歉过无数次,但是他知道自己犯得那些错,爸爸妈妈总是会原谅他的。 可这次…… “爸妈!我们俩在一起了。” 阮汉霖的话如一记惊雷,炸得阮与书魂飞魄散,他想逃,手却被人以十指相扣的方式举起。 “爸妈,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你……你别说了。”阮与书压低声音,像是怕吵着爸爸妈妈安睡似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逼迫他的。爸妈你们要怪就怪我,要是实在怪我,就把我带走。” 第158章 换我勇敢 “真生气了?” 回到卧室阮与书愣是两小时没开口,眼看着时间快到凌晨一点,期间阮汉霖甚至无计可施地讲起冷笑话,小崽子就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以后我肯定不乱说话,再说爸妈舍不得把我带走,你放心吧。” “你不要再胡说!”阮与书终于肯开口,只是带着浓重的鼻音。 阮汉霖条件反射般把手覆盖在小崽子额头,摸着温度应该在正常范围内,忽然他手背被狠狠拍了一下。 估计阮与书是呆愣太久,全然忘记“隔山打牛”的威力,一巴掌下去自己脑袋也跟着向后仰。 “宝贝你数学好不容易上一百三十五,一巴掌可别把分数给打回去。” 本就生气的阮与书,更生气了。 男人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唯一缺点就是有点儿瘦,口感有点儿“柴”。 “说你属狗真是没冤枉你。合着晚上没吃饱是吧?”看着沦为磨牙棒的左手,阮汉霖倒也不急着抽回来。 “让你长长记性……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阮与书口齿不清地威胁着。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 听着阮汉霖略显嫌弃的语气,阮与书松口时嘴里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明天我去公司别人问起,我可说是家里养狗了啊,不然没办法……哎哟哎哟……小兔崽子!”阮汉霖嘴上念叨不停,胳膊也是没能逃脱魔“牙”。 “谁让你说我是狗!” “你看看,这不是小狗是什么?” 阮汉霖撸起袖子,手腕略微往上的位置这次是留下一圈儿整齐牙印。 “消气了?” “咬也咬了,还没消气啊?” 说实话,阮与书真被气得不轻,他不知道爸妈是否会怪罪他们俩的荒唐,但该认的错为什么要他一个人承担呢? 在爸妈面前不好争论,并且阮汉霖也留给他反驳的余地,一句“把他带走”就让阮与书心痛到说不出话。 阮与书直视着阮汉霖的眼睛,无比虔诚地发问“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吗?为什么你要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你是想让爸妈看到我是个很没担当的人吗?!” “当然不是。”阮汉霖收起故意逗阮与书开心的笑,十分严肃地回答他的提问,“那晚是阿书主动的,阿书比我勇敢。所有今晚也轮到我勇敢一次。” “正因为是我们俩的事,没有理由一直让你冲锋陷阵。我的好阿书。” 阮汉霖带着鲜有的慵懒,他的生活以前永远都是紧绷着。不敢后退更不敢倒下,可如今他有了靠山。 他的阿书,就是他的靠山。 被说得害羞的阮与书别过脸,谁知竟被阮汉霖压着后脑勺按进他的怀里。 “你干什么?想报复啊?准备闷死我啊?” “想把你塞进我的心里,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阮与书挣脱出来,仰头盯着男人的帅脸认真说道“你知道吗?你刚才的话特别像那种变态杀人狂讲出来的。” “哦?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吗?吃人的那种?”本想着只是开玩笑的阮汉霖,没想到小崽子竟还有另一番解读。 “那……今晚你准备……?” “什么?阮与书!你胆子越来越大是不是?前几天是谁要垫着软枕睡觉?”阮汉霖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本以为被明令禁止后阮与书会老实睡觉,可阮汉霖刚躺到床上,旁边小崽子就不停地翻来覆去。 “啧!好好睡觉。离考试就剩个位数了,你老实点行不行?” “可是过两天张姨就回来了。考试完小墨也会回家,到时候……”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总之现在不行。” 自认为定力超群的阮汉霖像被施定身咒。 可身边躺着的可是阮与书啊! 五分钟后他“腾”地起身,头都没回就丢下一句话“我去客卧睡,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你走吧。” 光是听这语气阮汉霖就知道,今晚若是离开估计以后没他的好日子过,况且小崽子说得有道理,待到张岚和阮与墨回来,一切就是都要从长计议。 “阿书,你可让我拿你怎么办?嗯?” “嘿嘿……” 在夜幕掩盖下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既然如此倒是不能辜负好时光。月光下树影层层叠叠地交织着,拍打的树叶压过一切躁动。 “小书你这腿按理来说应该恢复得不错,怎么看起来比我走那天还要严重些?” 张岚盯着一瘸一拐的阮与书不禁心中纳闷,殊不知他不是腿不好,而是被折腾得腰不好。 反观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正用pad挡住脸,肩膀耸动频率却暴露他在偷笑的事实。 “汉霖啊,要不要带小书去医院再检查检查?可别耽误了。”张岚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还不忘操心阮与书的身体。 “张姨,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就是这些天坐着上课太累了,估计要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阮与书故意将“很长一段时间”音量放大,这回让他笑个够! “阿书,你年纪轻轻正是好恢复的时候,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复原了。”阮汉霖强忍笑意,这段对话倒是把张岚听得云里雾里。 “你哥说得对,你年纪小恢复得又快又好。你看看我老爸,上年纪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阿书你别太担心,心态好才能恢复得快。” 不明所以的张岚还在好心安慰阮与书,背对她的小崽子已经快被阮汉霖的言语攻击给气得冒烟。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阮汉霖不光脑子好使,嘴皮子更是更胜一筹。阮与书的小笨嘴到最后都是被气得干瞪眼,然后等着某人来哄。 实在是太幼稚了。 两个人都是幼稚鬼呢。 “对!张姨你说得太对了……哈哈哈……阿书你要放平心态,毕竟家里人多能好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阮!汉!霖!你死定了!” 阮与书用唇语向沙发上的男人表达不满,谁承想那人干脆装作看不懂…… 看着阮与书用大拇指对着脖子划一下,眼里是赤裸裸的威胁,阮汉霖脸上笑意更浓。 第159章 受罚 多年后在酒桌上,阮与墨回想着自己并不漫长的岁月中,最后悔的莫过于替阮与书查分。兄弟二人仅五分之差,远高于A市心仪院校的录取分数线。 那日,激动的阮与墨重复着拨打家里和阮与书的电话,无一例外皆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猛然想到阮汉霖可能与他在一起,可平日素来不曾关机的人,竟然被提示已关机。 喜悦之余阮与墨生出隐隐的担心,打电话给张岚却被告知她儿子回国,阮汉霖特意批给她一周的假期…… 心慌意乱的阮与墨匆忙与林桦提前告别,两小时候后返回A市。回云顶的路上,祖孙三人不停地祈祷着,可偏偏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在那日被改写。 一楼的卧室、客厅、影音厅都没人影,好在阮与墨脑补的燃气泄露或者歹徒闯入都不存在。 但也不足以消除他的担忧,祖孙三人齐齐奔向二楼。阮汉霖卧室门被推开,不曾关闭窗帘的房间一览无遗。 从震惊中苏醒的阮与墨下意识地想要关门,可他还是迟一步。地上散落的衣服和被用过某种物品,都在展示着昨晚这里所发生的激烈场景。 孟林可以接受床上躺着阮汉霖带回来的女人,再不济她甚至可以接受是个男人。 可偏偏躺在他身边的是阮与书。 阮汉霖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昨晚他们他们喝了点酒,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余光扫过门口,恍惚间有人影闪过。 张岚估计已经抵达老家,阮与墨陪林桦去参加临市的比赛……他揉揉太阳穴定睛看去,门口居然正是阮与墨并且身后站着外公外婆。 处于状况外迷迷糊糊的阮与书下意识地想搂住他的腰,却被阮汉霖用被子蒙住脑袋。 “给我滚下来!” 孟林留下一声怒吼转身下楼,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们就那样抱着让她觉得……恶心。 “哥……我们……” “别怕阿书,哥在呢。” 阮汉霖强扯出一抹笑意,他知道这天总会到来。他也想过和外公外婆坦白,可他不能再让小崽子受到伤害,也只能见招拆招。 阮与书回过神时已经站在客厅,与他并肩而立的是阮汉霖。对面则是暴怒的孟林和看不出情绪的外公,最旁边是满眼不可置信的阮与墨。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阮汉霖率先开口想安抚老人的情绪,“外公外婆,我们……” “跪下!” 在阮家兄弟眼中外婆永远是优雅温柔的,但她此刻声音尖利面目狰狞,可想而知那一幕对她而言是沉重打击。 “外婆,他腿刚恢复,我……” “我让你们跪下!” 此时此刻的庇护对于孟林来说都是在挑衅,她握着戒尺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见两道身影齐齐跪下,她箭步上前抡起胳膊,狠狠地朝着阮汉霖后背挥去。 “啪!啪!” “我让你们跪在这儿!是为了不打扰你们爸妈清静!你们俩做出这样的丑事,都怕脏了他们的眼!” 孟林手上动作没停,却只挥打在阮汉霖的背上,阮与书接二连三地住院,恐怕是禁不住她的怒火。 可阮与书又怎会眼睁睁看着阮汉霖受罚,浅灰色的家居服已经渗出暗红色,这种痛对于阮与书来说都要刻进骨子里,再打下去是要出事的。 “你给我让开。你的账我待会儿再和你算。” “外婆你别打了,都是我的错,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挡在阮汉霖后背的阮与书生怕弄疼他,以跪姿掌控距离的情况下,对于腿上的压力是很大的。 阮汉霖挨了十几下后虽然后背火辣辣的疼,却也还挺得住,但耳边阮与书的哭腔让他疼得喘不上气。 他知道小崽子肯定要大包大揽,恨不得认下所有的错。 “阿书,不是你的错。”阮汉霖直起腰,后背上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就连牙齿都在打颤,“是我。是我表明心意,我们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阮汉霖你疯了是不是?外面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他可是你弟弟啊!可是你养了十八年的弟弟啊!” 孟林气得抚着胸口,跪着的俩人互相搀扶,是那么刺眼又令人作呕。 “阮与书,我看在你身体不好的份上不打你,你给我躲开。”孟林沉默三秒,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阮与墨目睹荒唐发生,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真实。 直到那根戒尺即将挥打在阮与书身上,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不要打阿书!” 被推开后孟林不可置信地看向冲过来的小家伙,他像头发怒的狮子挡在阮与书身前。 “不要打阿书,你们不要欺负他!” 那些曾经阮与书跪在地上,明明疼得直抽气还对着他笑的画面,在阮与墨的眼前频频闪现。 那时他懦弱又胆小,他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思,生怕无用的自己给阿书带来麻烦。 可是现在他想保护阿书,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大哥不行,外婆也不行。 “阮与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我知道!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阮与墨双手握拳,直挺挺地站在阮与书的身边,虽然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但他想站在阿书这一边。 无论对错。 “好啊!你们三兄弟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是不是?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个家我能不能管!” 只是这次挥动的戒尺被人牢牢接住,迟迟不曾开口的老人无奈道“你这样会把孩子打坏的,到时候他们的妈妈也会心疼。” “孔祥海!他们做出丑事的时候有想过我可怜的女儿吗?你个老东西给我松手!” “你冷静一点儿,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孔祥海平日对孟林几乎称得上百依百顺,但今天这件事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小书小墨,把你们大哥扶起来去上药,你们外婆这儿有我呢。” 听到外公的话,阮与墨像得到特赦令,他先把跪着的阮与书扶起,二人又合力扶起阮汉霖。 吵闹瞬间化为诡异的安静,平静中正酝酿着将他们吞噬的巨浪。 第160章 想要的答案 皮开肉绽的伤口赫然展现在阮与墨眼前,他拿着碘酒和纱布站在旁边,看着阮与书用棉球擦拭着阮汉霖鲜血淋漓的后背。 “你们俩别哭了,我没事儿。就是挨……嘶……阿书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还用故意吗?你后背没有一块好地方,疼就别忍着。”阮与书无数次为自己清理伤口,可当它出现在阮汉霖身上时,他似乎能感同身受。 “你们……” “闭嘴。” 阮与墨才出声就被阮汉霖强制闭麦,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开口,“我才几天不在家啊?你们是要干什么啊?” “你不都看见了吗?” 阮汉霖扭过头盯着眼圈泛红的小兔崽子,显然也是被吓着了,他不顾后背牵扯的疼痛,伸手揉揉阮与墨的头顶。 “你可以不接受我们的关系,但我们俩还是你哥。” “我知道……就因为你们是我哥,我希望你们幸福才会接受。” 万万没想到阮与墨竟接受得如此自然,阮汉霖本以为还要对他进行疏导,现在看来他对阮与书的重视程度远超他这个大哥。 五人再次聚在客厅,孔祥海经过不懈努力总算安抚好孟林的情绪。 “我不想知道以前如何,至于以后……等我们都冷静一下再做打算。”孟林倒也算是心平气和,见二人都不反对,她才提出自己的想法,“小书你跟我回去。” “不行!” “不行!” 两道拒绝的喊声分别来自阮汉霖和阮与墨。 “怎么?怕我带回家虐待他?还是怕我偷偷把他送走?” “外婆,我可以搬出去住,他身体不好,真的受不住换环境生活。”阮汉霖做出最大让步,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 对于十几岁便走南闯北的孟林来说,阮汉霖算盘打得再精明也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阮家,你贸然搬出老宅,他们深挖下去你即使保得住阮与书,却难免对公司形象造成影响。” 杯中茶水温度适中,孟林轻呷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在阮家和阮与书之间他总要先选一个。 “外婆,我跟你回去。” “阿书你别……”阮汉霖的阻止显得苍白无力。 少年对着面露难色的男人摇摇头,他知道这是外婆出得一道选择题。以她的性格和实力都能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是说选择权从不在他们手上。 偌大的阮宅再次剩下兄弟二人,只是这次是阮汉霖和阮与墨。 “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你不是陪林老二去比赛了吗?” 阮汉霖只是轻抬两下胳膊,后面传来伤口崩开时细微的动静,下一秒就是钻心的疼痛。 原来以前他的阿书要忍耐这样的痛楚,他自虐般拉伸胳膊,没几下纱布就被鲜血染红。 阮与墨沮丧地垂着头,声音闷闷地回答道“我查完分数给你们打电话都没人接,怕你们出事就跑回来了。” 停顿数秒间,阮与墨将压抑在心底的心声吐露,“都怪我……我就不应该跑回来,阿书也就不会被带走……我怎么这么蠢啊!” 回想起阮与书被带上车的模样,阮与墨终是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他不懂,短短半日家里为什么就变成这般?阿书在外婆家会不会住得不习惯?他要是想家可该怎么办?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只大手在他的后颈轻轻掐两把,这是阮汉霖逗他时候的惯用动作。 “放心,外婆不会为难他的。大哥会想办法把他接回来。” “大哥,你真的喜欢阿书?”阮与墨抬起头,糊满泪水的脸被他胡乱抹两把,然后开启天真提问。 “嗯。怎么了?” “不是像喜欢我的这种喜欢吗?” “你说绕口令呢?”阮汉霖被阮与墨逗笑,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他不顾后背的伤直接靠在沙发上,忍过一波剧痛后悠悠开口,“是你进卧室看到的那种喜欢。” 与阮汉霖的预料相同,孟林把阮与书带回家后便让人把他带到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房间。以前没机会住,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住进来。 阮与书不允许出屋,好在卧室带卫生间,也有阿姨送水果和牛奶还有小蛋糕上来,只可惜他几次提出想和外婆谈谈,都被阿姨告知夫人不想见他。 手机也被收走,阮与书和外界断了联系,他只好拜托阿姨去书房拿两本书来解闷。 但送书过来的人居然是孔祥海。 “是不是很无聊?等你外婆气消了,你就可以出去转转。” “外公,对不起。我又惹你们生气了。” 看到孔祥海手里的书都是与设计和动漫方面有关,想起那天下午下棋时只是顺嘴提一句,没想到他居然记到现在。 孔祥海笑着摇摇头,“阿书,感情的事儿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你外婆是气汉霖比你大那么多,居然也和你一起胡闹。” “外公,我们不是胡闹。” 阮与书弱弱地反驳着,他们的感情被看见也许不被祝福,但不能被否认。 这个下午孔祥海开导阮与书良久,后者只是浑浑噩噩地应和着,他知道如此这般很不礼貌,可他满脑子都是阮汉霖后背血淋淋的伤口。 直到孔祥海说出最后一句话“阿书,年少的感情总是热烈的,可太过灼热就有被烫伤的风险。” “害怕被烫伤就要回避每一段期待的感情吗?”阮与书目光如炬希望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阿书,外公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 孔祥海目光中的怜悯定格在阮与书身上,也许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当年的玩笑话真的应验他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阮与墨每天盯着阮汉霖上班到下班,然后回家加班活像个陀螺,以前他很佩服大哥的生活方式,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答案。 “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接阿书回来?” “接不回来的,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孟林开出条件,若是他先沉不住气到时候就会任人拿捏。 这次面对亲人,他终是用上公司里的那一套。 第161章 记忆中的她 “小书,看书呢?” 孟林端着果盘走进阮与书的卧室,房间以蓝白灰色调为主,很符合十八九岁青春洋溢的少年。 “外婆……”见孟林进来阮与书拄着桌角想要起身,却被按着肩膀被迫坐下。 “坐,不用拘谨。这几天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外公每天都会来和我下棋,还给我讲很多你们年轻时候的事。” 几日不见,孟林面色憔悴,即使化好淡妆也难掩倦意,阮与书知道肯定是那件事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祖孙二人端着果盘并肩坐到床边,沉默良久孟林再次开口,“汉霖说你喜欢吃橙子,我让阿姨多买些,晚上给你榨橙汁。” “谢谢外婆。” 审视的目光落在阮与书身上,他不自然地叉起一块橙子递到孟林嘴边,她倒是也没拒绝。 甘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可却流不进孟林的心,她斟酌着尽量委婉道“小书,你是不是还在恨外婆?” 阮与书以为她会直奔主题,面对意料之外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无措地摇摇头。 恨吗? 以什么样的原因呢? 又以什么样的立场呢? 兜兜转转十二载,他们终究难以逃脱当年那场意外。 “外婆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甚至数次强迫汉霖将你逐出家门。”孟林深呼一口气,像是做出重要决定,“所以你是在报复外婆是不是?” 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由,这些天她把自己闷在房里回想着关于二人的点点滴滴,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如此。 “阿书,你放过汉霖好不好?你有什么不满冲着外婆来。” “外婆,对不起。” 望向阮与书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面潜藏着爱意无法骗人,孟林紧绷的身体瘫软下来。 她不再维持着表面的优雅,而是真正像耄耋老人那般驼着背,要强一辈子的女人最后被亲近之人击垮。 回想她坎坷一生,白手起家不辞辛苦,攒下丰厚家底最后都准备留给独女,却偏偏老年丧女,好在她的心肝宝贝还给她留下三个好外孙。 可如今……他们…… “小书,你还记得妈妈吗?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总喜欢趴在她腿上……” 孟林拉起阮与书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不停摩挲着他的手背,直到掌心都微微发烫,她听到少年哽咽的回答。 “记得,妈妈头发卷卷的,很香。她坐在沙发上我总是扯着她的头发。” 聊起他们共同思念的人,就连克制又疏远的距离好像都被拉近。 “她总说怎么就没生个小棉袄,生三个皮猴子,长大不得把她给气死?”谈起女儿的孟林连表情都变得柔和,她笑着眼角却带泪,“我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不过应该快能见到她了。” “外婆……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外婆的人生就快到终点,可你们还年轻。” 此话为何意阮与书自然最清楚不过,但他无法给出任何回应,阮与书和阮汉霖的关系不能由他一人决定。 “你们以后会遇到正确……或者说更正确的人。”孟林攥着阮与书的手骤然收紧,她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乞求道“阿书,求求你,外婆求你放过汉霖。” 阮与书没有抽出手,反而将另一只手盖在老人的手背上,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外婆你冷静些,感情的事我没办法单方面给出答案,或许我给出的答案您也不会满意。”阮与书眼神坚毅,与孟林记忆中的少年分离开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没办法冷静!孩子啊!你不为汉霖想也要为远洋和云腾想一想。” 孟林的哭腔更浓,她一想到自己去世后阮汉霖不光要独自撑起家业,还要提防着不定时炸弹,她就心痛如绞。 “这些是你父母和外公外婆一辈子心血,一旦爆出丑闻你有没有为他想过?还有小墨,如果汉霖执意保你,到时候小墨就会像他当年那样……你忍心吗?” 孟林的眼泪滴落在阮与书的手背,带着宛如能将他燃烬的温度。 “好好的一个家,你忍心让他支离破碎吗?阿书,你让外婆怎么有脸去见你爸妈啊!我的孩子啊!” 那日阮与书只记得情绪激动的外婆哭晕在他怀里,老人抱着骨瘦如柴,家庭医生赶到时都惊讶于为何短短几日她就瘦成这样。 阮与书不敢再待在那里,他逃进卧室环顾四周,耳边回荡着外公某日闲聊时,提起这间卧室的装修风格。 原来无论是外婆家的卧室还是阮家一楼的卧室,都是阮汉霖亲手设计的。 如果不曾发生当年的意外,他现在应该是一位出色的设计师,只可惜造化弄人。 孟林晕倒的消息传到阮家,傍晚阮汉霖带着阮与墨匆匆赶来,这是自打那日起阮与书和他第一次相见。 看起来他好像清瘦许多,就连眼眶都略显凹陷。 估计阮与书这些天根本没好好照过镜子,阮汉霖第一眼就看出自己养胖的小崽子,几天不见肯定掉了分量。 “阿书,大哥,我先上去看看外婆。” 有眼色的阮与墨自然清楚他们二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讲,他能做的也只是帮他们争取点儿时间。 “你晚上没有开着小夜灯睡觉吗?还是在这儿吃得不习惯?” 把外婆气晕后阮与书恨不得贴着墙根走路,既怕外公怪罪又怕惹面前的男人生气。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外婆骂你了?还是其他人说了什么?” “没有。我在这儿很好,吃得好睡得好……” 阔别已久的怀抱再次降临,阮与书终于不再战战兢兢,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那怎么还瘦了?是不是想我了?” 阮汉霖被猛地推开,甚至力道大到让他不自觉后退两三步。 “不行不行,别被人看到。” “放心,只要外婆没看到,其他人不敢乱说。” 尽管能确定阮与书在这儿不会缺吃少喝,但见他四下打量生怕被别人看见的紧张模样,阮汉霖还是心里泛酸。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外婆。” 向上而行的每一级台阶阮汉霖走得都十分沉重,沉寂过后的爆发往往最为致命。 第162章 第二志愿 出分后紧接着就是报考的日子,距离阮与书被接到老宅已有四日,也就是说留给他考虑报考院校的时间不多了。 “小书,你今晚和你哥回去吧。” 孟林输完液精神恢复得不错,家庭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避免忧思过重,这样看来让阮与书回到阮家的确是最好选择。 “好。外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外婆等你。” 阮与墨不禁心中暗自感慨,看来这次他们二人的单独相处还是很有效果的,说不定阿书撒撒娇,她就能接受那件事。 孟林看向神游的阮与墨,把话锋转向他道“小墨想好要报哪所学校了吗?” “啊?外婆我估计报A大的商学院,大哥觉得也不错。” “小墨外婆希望你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而不是早早把担子压在肩上。” 孟林知道阮与墨还在为前几日站队他大哥的事而自责,不过她倒是很欣慰。兄弟本就该同心同德,这样她离开的那日也能放心。 床边的阮汉霖冷哼一声,继而说出阮与墨想读商学院的真正想法“他和林老二报考同一所学校的同专业,也不知道是要跟我商量还是已经和别人商量好了。反正这担子不是我施加给他的。” “哎呀!大哥!你说这些干什么?A大商学院本来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他又不一定是因为我……”阮与墨狡辩的声音越来越弱,屋里面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地看他羞红了脸。 离开老宅的车上,阮与墨又粘着阮与书喋喋不休,他知道阿书想考A传。 而A大和A传相隔不过几站地,想到以后下课或者假期就能和阿书一起出去玩,还能一同回家,他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阿书,我昨天就已经填好了,你等会儿到家就填志愿,然后过两天咱们一起出去玩。”被闷在家里这几日,阮与墨做好旅游攻略,至于目的地他还是想和阿书一起商量。 “阿书?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你们俩可真讨厌,大哥在家就魂不守舍地无视我,你怎么也被他传染了?” 看着阮与墨气得抱着胸看向窗外,阮与书收回心思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小墨,我没有无视你,就是我还没想好报哪所学校。” “啊?A传的动画学院出来以后你想要走游戏制作,还是动漫编辑类都是可以的,它已经算是顶尖院校了。” 阮与墨满脸疑惑地盯着欲言又止地阮与书,幽怨开口道“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报完了!这可怎么办!” 阮家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张岚的假期还没结束,这些天都是阮汉霖照顾阮与墨的生活起居,但他上班的时间某个林姓小子会来陪他。 这次阮与书乖乖地回到自己一楼的卧室,里面干净整洁看得出是被认真打扫过的。 粘着阮与书整晚的小家伙终于体力不支沉沉睡去,兄弟二人依偎在床上,这是之前十二年里阮与书不敢想象的画面。 他帮阮与墨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起身前往二楼。目的地不是阮汉霖的卧室,而是书房。 红木大门被推开,站在窗口抽烟的男人熄灭烟头,转过身朝着阮与书笑了笑。 “小墨闹腾累了吧?” “嗯。已经在一楼卧室睡着了。” “那你晚上回二楼的卧室,小兔崽子睡觉不老实别打着你。”坐回椅子上的阮汉霖,整理着面前的文件,只可惜那些都是作废的,与废纸无异。 人在紧张慌乱的时候总是装作很忙的样子,阮汉霖的这些动作自然也逃不过阮与书敏锐的观察力。 “哥,我第一志愿报A传你觉得能行吗?” “应该可以,我看了它今年的分数线,以你的成绩完全没问题。” 阮与书处理问题时无疑是严谨的,他又继续问道“那第二志愿呢?” “第二志愿,H工大怎么样?数媒专业也是数一数二的。” 书房被沉默吞噬,柔和的护眼灯打在阮汉霖脸上,光影间让阮与书想到某晚的温情时刻。 “可是H市距离A市一千三百多公里。” 虽然是理科生,但A市和H市都是具有代表意义的城市,一千三百多公里还是直线距离。在交通设施完善的现代社会,一千三百多公里没有足够的时间恐怕也是难题。 “A传应该十拿九稳。”阮汉霖不自觉地转动手中的钢笔,一圈两圈三圈…… “那我第二志愿选择A市的大学呢?” “阿书,A市其他院校的专业没有太符合你预期的。” 看来阮汉霖已经尽职尽责地筛选过学校的可选范围,既然如此阮与书便不再多说,他对着男人粲然一笑道“哥你就帮我填一下吧,我今晚陪着小墨一起睡。晚安,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得太久。” “晚安,阿书。” 随着书房门被关严实,阮汉霖手中的钢笔“当啷”一声掉落在桌面,将思绪飘远的阮汉霖拉回到现实。 年仅三十岁就成为远洋集团一把手的阮汉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至少在各个方面不至于看人脸色,有着绝对掌控权。 可直到昨天他才明白,权利赋予他特权的同时也标注好价码。当他准备退而求其次时,现实又给他重重一击。 一根接着一根的烟被燃尽,阮汉霖到最后咳得直不起腰,也咳红了眼眶。 两天过后张岚满载而归,给阮家三兄弟带回不少家乡特产。 张岚对于她离开后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她一如往常地做好晚饭等待着阮汉霖回家,临近七点才被告知今晚有应酬。 “小书,小墨别等你们大哥了,他今晚不回来吃。” 朝着影音厅喊一声后,两个小家伙都冒出头来,一副饿三天的模样奔向餐厅。 “哇!腊肉炒笋!张姨你家的腊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外面买的跟这根本没法比。” “哈哈,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阮与墨抹蜂蜜的小嘴儿最会哄人开心,被哄得乐不可支的张岚转头发现阮与书拿着筷子一动不动,“诶?阿书你发什么呆呀?快吃饭吧 ” “好。” 真的有应酬吗? 还是不敢面对呢? 第163章 琉璃小猫和蓝宝石 身边呼吸声逐渐平稳,阮与书的胳膊被阮与墨牢牢抱着。不知梦里出现何种场景,吓得他胡乱地抓向四周。 “阿书……阿书快跑……不要……” “我在呢。别怕。” 阮与书就像哄小孩儿那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噩梦中的阮与墨安静下来只是仍然眉头紧锁。 “小墨,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手指抹平紧皱的双眉,阮与书声音很轻既像在安慰阮与墨,又好似在说与自己听。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要感到难过,我们都要走上命中注定的那条路。” 阮与书喃喃自语间,院子里汽车驶入的动静由远及近。客厅也传来交谈声,只是房间隔音太好,他只能听出声音来自阮汉霖和张岚。 “汉霖,我给你做了夜宵在锅里温着,应酬肯定吃不好。” “呼……不用。”阮汉霖浑身酒气步伐虚浮,进门前才摆脱小张的搀扶勉强独立行走,他揉揉眉心问道“俩小兔崽子都睡了?” “睡了,在小书的卧室呢。” “行,我知道了。张姨你快去休息,时间也不早了。” 听闻俩小兔崽子在一楼,阮汉霖音量降低到只能看他口型的程度。 踱步到门口后,他脱掉沾染酒气的外套,放轻动作推开门,屋里亮着昏暗的小夜灯。 靠近门边的是阮与墨,看起来睡得还算老实。他左手边则是睡姿平整的阮与书,阮汉霖绕到窗边,不舍地盯着小崽子的睡颜。 最后,混合着酒气的吻缱绻温柔地落在阮与书额头。 书房里灯光大亮,阮汉霖目光始终没离开过电脑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拿起手机将与“许教授”对话框打开。 密集的对话最后停留在二十二点五十五分,那是阮汉霖迈入家门的时刻。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轻敲键盘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光标移动到“确定”二字上,阮汉霖的手在小幅度地颤抖着,随着十指轻按页面显示提交成功。 一门之隔的阮与书按亮手机屏幕,显示零点整。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至此大家都不用再身处痛苦中逃避,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暑假的狂欢适时开启,阮与墨拉着阮与书天南地北地疯玩,至于阮汉霖却被公司的事绊住脚步。 自打阮与书生病又离家出走,最后手术和应对考试的重要节点,阮汉霖都不曾缺席,也就是说其间公司的事务他都在尽可能地向后拖延。 时至今日,也容不得他再拖。 转眼间阮与墨又带着小兔崽子跑去赫尔辛基玩了十天,催促他们回国可对面完全就是天高皇帝远的态度。 最后估计是林老二又使出什么绝招,才让阮与墨乖乖带着阮与书回来。 司机去机场接人,阮汉霖在家和张岚准备接风宴。 阮汉霖前一秒还嘴硬说要打断他们的腿,下一秒得知航班号马上带着张岚去超市采购。 “汉霖,这些差不多了吧?” “我再去水果区转转,张姨你再去逛逛海鲜那边。” 说话间张岚就只能瞧见那人的背影,低头看向满满登登的购物车,她满头黑线。 平时不让吃的零食这回也都安排上了,就连被他称作“垃圾食品”的即食拉面还有螺狮粉之类的,也都出现在购物车里。 俩小家伙是出去旅游,吃住方面阮汉霖早就让人安排妥当,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兄弟二人是去风餐露宿呢。 “大哥,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看着做工精细的袖扣阮汉霖压抑住心中的欢喜,冷着脸道“用我的钱送我礼物?算盘珠子都要扒拉碎了。” “哎呀!你别这么煞风景嘛!你要是不要我送给别人。” 躲过阮与墨伸过来的手,阮汉霖冷笑一声“哼,你没给‘别人’带其他礼吗?还非得抢我的?” 被阴阳一番后,阮与墨抱着给‘别人’还有外公外婆和张姨的礼物,头也不回地溜进自己房间。 终于摆脱电灯泡,阮汉霖悄然走到正在收拾行李箱的阮与书身边。 “阿书有给我带礼物吗?” “用得都是你的钱,买与不买好像没什么区别。”阮与书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真是一招完美输出。 阮汉霖被挤兑得哑口无言,他不死心地往箱子里偷瞄,嘴角渐渐失望地耷拉下来。 “没买什么太贵重的,我看这只小猫和饭团有点儿像……” “我很喜欢。” 彩色琉璃小猫被阮汉霖抢夺过去,阮与书的话还没讲完,对方就已经把情绪价值拉满。 “好吧。你喜欢就好。”阮与书继续低头整理衣物,手却突然被抓住。 “阿书,我也有东西想送给你。” “送给我?” 听到有礼物后的阮与书,眼睛瞪得溜圆,可对面的人却扭捏地继续解释。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但是我真的觉得它很适合你,它只能算一半的礼物。” “一半?” 在阮与书满脸疑惑时,阮汉霖从身后掏出盒子,黑丝绒的盖子被缓缓打开,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静静躺在里面。 即使在自然光下,闪耀的火彩也在证明着它价值不菲。 阮汉霖将盒子递给阮与书语气略显失落,“本来我想自己设计一枚胸针送给你,但最近太忙……先让你看看它原本的样子。” 对于宝石之类的研究阮与书趋近于零,可他大概能看出这颗蓝宝石至少有二十多克拉…… “这……这多少钱?” “啊?没多少钱,我就看他很适合你就拍下来了。” 听到“拍”字阮与书就知道不可能像他说得那么简单,于是把盒子塞回到阮汉霖手里,“你不说实话我不会要的。” “四百六十五万……美金。” “四……” 阮与书脑子里汇率疯狂换算,得出的价格让他不敢再触碰那块儿石头。 “你疯啦?你买它送我?你还是留着自己收藏吧。” “收藏?那你去保险柜挑一块你喜欢的?可我还是觉得蓝色很衬你。” 面对故意装傻的男人,阮与书与他多说无益,结果腰就被人紧紧搂住。 “你……你干什么?小墨和张姨都在家呢!”挣扎无果,阮与书搬出救兵企图重获自由。 “阿书……我想你。” 第164章 愿赌服输 舟车劳顿后阮与墨早早入睡,只是这次被撵回到自己的卧室。 张岚的保姆间被安排在二楼,倒也算是为阮汉霖偷摸进阮与书房间创造有利条件。 半梦半醒另半边床垫塌陷,让阮与书误以为是阮与墨又偷溜进来。 “小墨,好好睡觉,别闹。”阮与书像往日拍睡那样,伸过胳膊随意拍几下。 “你叫谁呢?” “你怎么进来了?你出去别让张姨……” 男人用胳膊撑着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哀怨,“以前我陪着你睡,张姨又不是不知道,你别大惊小怪的行不行?做贼心虚啊?嗯?” 被掐一把的阮与书疼得往旁边挪动,却又被捞回来,就听见阮汉霖对准他的右耳先是轻吹一口气,然后低声问道“晚饭前我说想你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不想你。”言不由衷又心虚的答案被阮与书脱口而出。 “真的?嗯?” “你别……别这样……” 积压已久的精力都被用到阮与书身上,最后若不是靠着男人来掌握主动权,恐怕他早就昏过去。 大汗淋漓间又听见嘶哑的嗓音再次提问,“阿书,如果我做错事了,你会原谅我吗?” “会。” 再次脱口而出,只是这次是真心话。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我说会,就是无论鸡毛蒜皮还是天大的事,我都会原谅你。” 累得说话都只剩气音的小崽子,却给出重磅答案,阮汉霖瘫在床上与他并肩仰望天花板。 汗水交织间阮与书叹口气,像是对方才问题的无奈,又好像是在为自己叹息。 “哥,如果我做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会。” “那……为什么以前不可以?” 二人分别扭过脸,他们之间距离近到喷出的气体能够打在彼此的脸上。 是无解的问题吗? 是也不是。 阮与书没有等来答案。 等来的或许是同床异梦。 时间匆匆而过,阮与墨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手,他在家炫耀完还要去外婆家炫耀。 一行三人抵达老宅,孟林正在给娇贵的茉莉花浇水施肥。 “外婆!快看这是什么?!” “哎哟,小墨你慢点儿跑,小心腿啊。”她放下水管朝着走来的兄弟三人微笑着,还不忘提醒激动的阮与墨注意脚下。 “外婆快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小墨真棒,外婆为你骄傲。” 虽说阮与墨上A大是十拿九稳,可当真看到录取通知书时孟林还是难掩喜悦,像是时光倒流,回到几十年前她的宝宝拿到通知书的那天。 孟林的目光落到后面二人身上,虽是站在一起,但中间隔着至少一米多的距离。 “小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吗?” “还没有,估计还要等几天。” 阮与书和孟林对视着,他看得懂她眼神中的深意,只是懒得回应罢了。 阮与墨倒是率先接过话茬,生怕外婆和阿书再闹得不愉快。 “阿书的A传肯定没问题的,现在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到时候咱俩可以逛彼此的校园,还可以去吃不同的食堂!” 肆意畅想未来的阮与墨,自然没有察觉到提起阮与书的录取通知书时,其余三人脸上微妙的变化。 “小墨,你怎么光想着吃啊。”阮与书被眼前少年,马上要流哈喇子的表情给逗笑。 “嘿嘿……民以食为天。” “好好,咱们这就去吃饭。”孟林拉起阮与书和阮与墨的手,往花园外走去。 路过阮汉霖时她脸上笑意更浓,望着三人的背影他迟疑良久,最后跟上他们的脚步。 这顿饭比阮与墨想象中要愉快,外婆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整顿饭都是面带笑容,想来她也是不忍心看着大哥和阿书为难的。 临行前阮与墨紧紧拥抱孟林,紧接着只见她对着阮与书张开怀抱。 二人相拥在阮与墨看来是皆大欢喜,可事实又真的如此吗? “小书,你输了。” “嗯。愿赌服输。” A大距离云顶差不多半小时车程,阮与墨还是预留宿舍,虽然说未必会住,但至少还是要体验一下集体生活。 “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不够我再让哥给我送。”阮与墨收拾完日用品,抬头就瞧见阮与书正在井井有条地整理行李箱。 “阿书,这些换季的衣服放假再往学校拿呗。”看着箱子里塞满冬季的衣服,阮与墨为他出谋划策,“你也不一定住宿舍,就别带那么多东西了。” 不知为何阮与墨这两天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尤其是瞧着满满的行李箱时,他恨不得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阮与书收拾得也差不多,剩下的到时候再买。 “一次多带点儿,省着到时候缺东西手忙脚乱的。” “没事儿,实在不行让司机送。你不用不好意思,他们送东西都是算加班费的。” 深知阮与书心性的阮与墨总是能一语中的,他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是他这个亲弟弟。 如果快乐的时光能够停驻,阮与墨希望它永远停留在这个暑假,他们一家人幸福地围坐桌边,不用考虑以后更不用忍受离别。 当H工大的录取通知书摆在阮与墨眼前时,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以阮与书的分数报考A传简直是绰绰有余…… “阿书你别着急,我让哥找人看看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看着阮与墨故作镇定安慰自己的模样,阮与书倍感幸福,他的小墨长大了。 “小墨你别激动,也许今年报考人数比较多,这也都是正常的。” “正常个屁!他们肯定是搞错了!阿书你等着,我这就让大哥去找人查。” 阮与墨一分钟都等不了,即使知道录取这种事很难出现纰漏,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事实。 小家伙急出哭音,阮与书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小墨别哭,我只是去H市上学,又不是没学可上。”阮与书眼眶发热,尽量稳住情绪继续道“再说H工大可不比A传差,到时候你还可以去H市找我玩。” 不安慰还好,如此安慰一番下来,阮与墨哭得更凶了。 “呜呜……我想放学就见到你,我想去学校给你送好吃的……H市那么远呢!” 是啊。 H市那么远。 第165章 长大的代价 提前知晓分离就连相聚的时刻都变得充满苦涩,阮与墨即使面对林桦的冷笑话都提不起兴趣。 他心中的苦闷没办法讲与外人听,他虽不认为这段感情是丑闻,但众口铄金一旦传出去,对他们俩都是不可估量的伤害。 “小墨,H市虽然有点远,但是现在交通方便,早上赶飞机过去晚上回来都行。”见阮与墨还是闷闷不乐,林桦又用上杀手锏,“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路上也不至于无聊。” “你不懂,和你也说不明白。” 杯子里的果汁被不停搅动,阮与墨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能够感知到这次不是距离问题。 “你们家最近怎么都心情不好?前些天阮哥和我哥他们几个又喝到半夜,他回家还被老林骂一顿。” 林桦无意间提起的话题却让阮与墨提起精神,他一把握住林桦的手腕焦急地问道“是哪天?” “好像是上个月末,三十号吧?” 林桦还处于回忆中,对面的阮与墨已经窜出去,他追出去就只看见阮家的车消失于视野中。 车上阮与墨把所有问题串联,就都说得通了。 车还没停稳他就冲进远洋集团的办公大楼,董事长办公室在顶楼,小少爷来访自然不会被阻拦。 阮汉霖挂断小张的告知电话,两分钟后阮与墨怒气冲冲地闯进办公室。 二人对峙着,谁也不肯率先开口。 一分钟后,还是阮与墨忍不住质问对面的男人,“你三十号是去应酬了吗?” “你在质问我?” 身处公司的阮汉霖与在家时截然不同,看着阮与墨阴云密布的脸就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只可惜与他哥相比,小家伙还是嫩了点儿。 “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答案,你和烨哥他们去喝酒……是什么让你烦躁到借酒消愁?”被气急的小家伙双手撑着桌子,探身到阮汉霖面前,自以为压迫感十足。 下一秒,阮汉霖起身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制住他,继而给出自己的答案,“我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我马上还有个会。” “不会跟我汇报,但是你得给我个解释,或者给阿书个解释。”阮与墨追上阮汉霖的脚步,挡住他的去路,仰头逼问“阿书的志愿是不是你报的?你根本没有报A传是不是?!” “是。”男人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也没有任何感情。 自己的猜想被证实,阮与墨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万分陌生。 “阮汉霖!你怎么能这样?!你……你……”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阮汉霖转身坐回沙发上,看着被气得浑身颤抖的阮与墨,静静等他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如果阿书知道,他该有多难过?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面对第一次朝着自己咆哮的阮与墨,沙发上的男人端起茶杯,细品一口,难言的清苦溢上心头。 “他报考H工大是我们商量后的最佳结果。” “你们?你和阿书商量过?不对……是外婆?” 阮与墨的质问戛然而止,能让阮汉霖忌惮的人不多,只要他选择反抗就几乎是不存在的。 那么让他妥协的方法就是套上亲情的枷锁,目标也就瞬间被锁定,只有孟林做得到。 孟林在阮与墨心中是慈爱和蔼的存在,他不信外婆会如此对待阿书,他再次将矛头对准阮汉霖,愤愤不平道“你就是拿外婆当挡箭牌,你知不知道阿书有多难过?” 见阮汉霖还是满脸的无所谓,阮与墨真想拉着阿书来看看他这副模样。 “你可真自私。” “小墨,我向来如此。我要是不自私,你们能在我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阮与墨不可置信地看向说出这种话的男人,谁知他下面的话更是让他寒透了心。 “既然你喜欢无私奉献,以后分割家产时你最好也无私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你是问我?还是问外婆?” 男人近乎于冷漠的态度让阮与墨感到害怕,他逃似的离开顶楼。 听到电梯门缓缓关闭,被冷茶刺激到的阮汉霖弓着腰直奔卫生间。 “呕……咳咳……” 剧烈的呕吐让阮汉霖眼前发黑,镜子里的男人双目赤红宛如罗刹。阮与墨被保护得太好,他又怎么会见识过外婆的手段。 他在外婆心中的地位,又岂是阮与书能够企及? 他知道阮与墨被吓到后,定是不敢去老宅像这般质问外婆。 “阮哥你没事儿吧?要不今晚酒局推了?” “没事,让小张照常安排吧。” 王哲见阮与墨面色铁青着离开,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果然进到办公室就听见卫生间传来的动静。 清理干净出来的阮汉霖上下打量着王哲,后者被盯得心里发怵。 “你让司鸣有空去我家陪陪小崽子。” “啊?阮哥你不是不喜欢让小鸣接近小书吗?怎么还突然转性了?” 阮汉霖推开王哲准备过来搀扶的手,他仰靠在沙发上胳膊遮住眼睛。 阮与墨回去应该不会乱说。 想到这儿阮汉霖胃里绞痛得越发难熬。 可不说小崽子就真的不知道吗? 他心思细腻总爱胡思乱想,司鸣和他也算投缘……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另一边,阮与墨刚进门就被阮与书拉进卧室,原因无他,只是小家伙的眼睛肿得离谱。 “小墨你怎么了?哭什么?不是和林桦出去吃饭……他欺负你了?” 听着阮与墨哭得直打嗝,阮与书心里都快急死了。 “我找他去。” 虽然很长时间不打架,但阮与书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阮与墨。 “没……没有,不是他欺负我。”阮与墨在打嗝的空档,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是谁?” 是谁? 阮与墨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若是让阿书知道事情真相他得多失望? 长大真的有点儿痛苦。 阮与墨把脑袋埋在阮与书的肩头闷声道“没人欺负我,是我觉得自己太无能,像个窝囊废。” “阿书,我会尽快长大……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耳边阮与墨的承诺似有千斤重,阮与书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但是长大就不能哭鼻子了。” “呜呜……让我再哭会儿。” 第166章 各怀心事 司鸣打量着富丽堂皇的阮宅,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小阮,我现在叫你少爷,你能养我不?” 阮与墨对只在病房匆匆见过一面的男人十分好奇,不禁上下打量着衣服浑身是洞的司鸣。 四目相对间,司鸣指着阮与墨问道“这是你弟弟啊?看着好乖,比司宇顺眼多了。” 面对夸奖阮与墨却高兴不起来,这奇怪的人是谁啊?为什么和阿书显得特别熟悉的样子? 当他得知阮与书离家出走去打工时瞬间暴起,自从昨天被阮汉霖的话刺激到后,如今对他那人的态度更是急转直下。 “他为什么让你出去打工?你还生着病呢!”阮与墨作势就要往外走,却被司鸣挡住去路。 “别别别,你这找过去,你哥还得以为我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见阮与墨冷静下来,司鸣开玩笑道“放心,我没苛待小阮。不信你问他。” 阮与墨望向对着他微笑的阮与书,他故作生气地轻拍他的肩膀,“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像个累赘?” “我这不是好好的,当时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哼!估计是某些人惹你不高兴,你才跑出去的,他怎么总是这样?!” 听到阮与墨在外人面前吐槽阮汉霖,阮与书板起脸,“小墨,你不能这样说哥,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平衡家庭和工作……” “你不要再帮着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他……他……反正他就是做得不好!” 作为哥哥,他让弟弟拖着病腿去打工。身为恋人,他居然屈服于外婆的施压,将阿书送到千里之外…… 可即使问题累积,阮与墨却不能指责,因为那个男人从未苛待过他。他作为受益者只能坐在旁边生闷气,都怪自己太没用。 与司鸣相处时阮与书是放松的,他不必考虑每句话背后的深意,更不用想着哪句话会给他带去负担。 他们畅所欲言,聊着未来规划和身边的趣事。 直到阮与书听到重磅八卦,吓得他险些把手里的杯子都丢出去。 “你和哲哥?你之前不是还吐槽他傻大个儿?”阮与书被惊得目瞪口呆,试图从司鸣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破绽。 “嗐!这玩意儿,傻大个儿也有优点,比如啥都听我的……本来以为你会留在A市 我特意把店开到A传附近。” 静默片刻阮与书遗憾开口“没事儿,等我放假回来,肯定去店里帮忙。” “啧啧啧,你放假别人不放假啊?还想吃空饷啊?” 一旁的阮与墨兴致勃勃地加入对话,“鸣哥,我课余时间给你去帮忙。” “看看,还得是我们的好弟弟,这孩子前途不可估量啊。”司鸣自来熟地搂住阮与墨的肩膀,对于阮与书能拥有如此听话的弟弟感到羡慕。 结果转头就看见他令人生厌的大哥,带着他家的傻大个儿从外面走进来。 阮宅大厅的温度急转直下,画面被冰冻住,若不是张岚出来招呼大家吃饭,估计冰冻状态还要持续几分钟。 “记得司先生曾经送给我一份特产,我今日也有礼相赠。” 饭桌上阮汉霖边给阮与书布菜,边皮笑肉不笑地与司鸣讲话,后者则是满脸无辜。 “对,当时王哲说你肾不好,我特意让爸妈从老家寄来的特产。”司鸣回以灿烂的笑容,继续追问道“怎么样?效果还可以吧?” 此话一出险些把王哲呛死,他拉住司鸣的袖子小声道“我是说阮哥刚做完手术身体不好,不是肾不好。” “哦,这样啊。” 阅人无数的阮汉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司鸣拙劣的演技,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屑在自己面前演。 “不好意思阮先生,不过您平时工作忙,多补补也是有好处的。” 二人你来我往,阮与墨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汉霖。 什么手术? 为什么他又不知道? 似乎察觉到小兔崽子热切的目光,阮汉霖顺着看向阮与墨,后者则躲闪着只顾低头吃饭。 送走客人后阮汉霖径直回到书房,至于他送给司鸣的礼物是比较符合他性格和形象的酒杯。 他与王哲合伙经营轻食店和酒吧,对外宣称是合伙人关系但阮汉霖又岂能看不出猫腻? 再说,若是送奇怪的东西给司鸣,估计小崽子又该气得不理人。 最近还是不要再惹他生气…… “他……什么时候做手术的?是胃又出问题了吗?” 阮与墨啃着苹果,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实则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哼!你们都瞒着我,一点儿都不把我当自己人。” 阮与书倒是没急着反驳,他弯下腰偷瞄小家伙的表情,这小表情一看就是和某人闹别扭了。 既然如此,阮与书开始放大招。 “当时咱们俩同时住院,你脑袋受伤,我又是失忆又是离家出走的,估计是让他身心俱疲导致胃出血。” 果然,阮与墨啃苹果的动作都停下来,专心地等待下文,可阮与书却故意停在此处。 “做手术了?严不严重啊?” “你自己去问他呗。”阮与书脸上露出得逞后的奸笑。 “我才不去,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阮与书倒是也好奇,究竟阮汉霖是怎么惹这小家伙生气了?以前几乎是哄一哄就好,今天怎么有点儿油盐不进呢? 若是阮与书知晓阮与墨对大哥的态度,完全是因为阮汉霖对他的态度,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难过呢? 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阮汉霖住院,不光当时没人签字完全依靠李文,甚至他都不曾告知其余的家人。 那人总是这样逞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小墨,你还是要多关心他的身体。我不在家,外公外婆年纪又大,就全靠你来监督他。” 听着阮与书温柔地嘱托,阮与墨很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托盘而出。 告诉他,那个到现在他还牵肠挂肚的人,是如何为了声誉和利益联合外婆将他驱逐到外省,又是如何的尖酸刻薄不顾亲情…… 可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阮与墨说不出口。 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痛苦,就让他一个人痛苦吧。 第167章 离别的机场 距离H大开学日期越来越近,相比之下A大稍晚五六天,这便给阮与墨可乘之机。 “阿书,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在报道前回来,我总不至于赖在H工大不走的。” 行李箱里塞得满满登登,看样子就像是要搬家似的,无奈阮与书又在阮与墨的衣帽间,翻出LOGO不算太浮夸的手提袋。 被缠着三四天阮与书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他肯定是不能带着阮与墨去报到的,小家伙本就身体不好舟车劳顿,再经历两次分离怕是要生病的。 阮与书只好语气温柔地画起大饼,“小墨你乖乖听话,等我放假回来给你带H市的特产。” “呵呵……H市特产是新鲜出炉的热乎大饼吗?” “看破不说破。如果有的话,我也会给你带回来一张。” 被拆穿的阮与书嘴角挂着压不住的弧度,看得阮与墨火大。 于是他付诸行动,从忙碌的阮与书身后作妖,两只胳膊死死搂着纤细的腰企图控制他的行动。 活像只真人挂件牵绊住阮与书的脚步,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把我带走吧!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胡说,大哥和外公外婆对你多好,你个小没良心的。”阮与书了解阮与墨的性格,他不是能藏住事的主儿。 “可他们……” 可他们对你不好。 后半句阮与墨终究没勇气说出口,阿书说得对,十几年的偏爱让他哑了嘴,也盲了心。 偏偏这次小家伙藏住那些震惊与无助,它们在阮与墨心底疯狂汲取着能量,多年后为阮与书长成一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巨树,却险些酿成大错。 进门的阮汉霖就看见俩小兔崽子抱在一起,他咳一声示意自己回来了,结果阮与墨非但不看他一眼,甚至把胳膊收得更紧。 “你别缠着阿书,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哼!出去就出去!你凶什么?!” 阮与墨丢下这句话,出去时还不忘撞一下阮汉霖的肩膀。只不过阮汉霖健身效果显著,反倒他自己被撞个趔趄。 “你和小墨是不是闹别扭了?他这几天在我面前唉声叹气的,见到你又总是躲着。” “谁知道呢?小兔崽子总闹脾气,不用搭理他。”阮汉霖学着阮与墨动作,只是身高不同,抱起来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他能轻而易举把下巴搭在阮与书的肩上。 猛然感觉硌得慌,他干脆坐到床边把小崽子拉到自己腿上。 “瘦了,是不是小墨闹得你不能好好吃饭休息?” 阮汉霖眼底的心疼骗不了人,他这些天忙着公司的事,但是小蛋糕每晚都让人送来。今天他回来得早些,给俩小兔崽子和张岚都带了提拉米苏。 至于他自己,近几日胃又闹腾起来,他靠药顶着生怕被阮与书看出端倪。 二人面对面,可阮汉霖能感觉到阮与书在故意向后仰,以这种方式拉开彼此的距离。 既然这样,阮汉霖猛然撒开扣在他腰后的手,在小崽子惊慌失措之时又牢牢把他揽住。 正想得出神的阮与书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抓紧身前一切能维持平衡的物件儿,结果骤然出现的推背力让二人胸膛贴紧。 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阮与书的下巴被轻轻抬起,不带有侵略性的吻在他唇边绽开,缠绵又诱人。 “阿书,刚到H市你可能开始会不习惯,我周末有空会过去……” “其他新生能克服,我就能。”阮与书从来不是娇气的小孩儿,适应能力更是超群。表明信心后,他又开口道“哥,我准备自己去学校。” “为什么?我送你过去再带你在周边转转。”阮汉霖让小张买好二人的机票,即使万分不忍心他也不得不如此。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看新生群里有很多同学都是自己报到,我也想试试。” “不行!” 那天晚上阮与书软磨硬泡,阮汉霖见小崽子态度坚决,其实心中早就想满足他的想法。 大不了开学几天后他再飞过去,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他就是想看着阮与书撒娇的模样。 饭团撒娇时的模样倒是得它主人几分真传。 这晚的阮与书格外主动,他似乎不再顾忌张岚和阮与墨还在楼上。 最后脱力地依偎在阮汉霖怀里,除了床品的摩擦声外,阮汉霖听见小崽子嘶哑开口“我爱你。” 三个字让阮汉霖震惊到失声,他只敢在小崽子左耳讲出的情话,被他干脆又热烈地脱口而出。 对比之下,阮汉霖就像是躲在名为“为你好”躯壳下的胆小鬼。 “我也爱你。” 他们如恋人般亲昵,却又总像是在试探着彼此的爱意。 可自打那晚起,他们才像是真正的恋人,累到极致后的耳语和每天甜蜜的独处,完全沉浸在爱河中不可自拔。 开学季的机场人头攒动,家长带着孩子与亲属挥别。 阮与书则是看着来送行的队伍一时语塞,为首的自然是阮汉霖和阮与墨,旁边站着的是孟林和孔祥海,王哲和司鸣则是像两尊艺术品雕像望着一家人告别。 最旁边的角落还有林桦,拎着他哥送给阮与书的升学礼物。 李文医院实在是走不开,承诺下个月去H市出差请阮与书吃大餐。 “阿书,你周末回来不?” “小墨,你怎么比饭团还粘人啊?” 本来做好心理建设的阮与墨一下子又被惹红眼眶,他死死扯着阮与书的袖子道“阿书……你要每天晚上都和我视频。” 可转念一想,初到新环境他还要花时间适应,于是阮与墨改口道“要是没时间,记得提前和我说。” 阮与书并未作答而是上前抱住强忍泪水的小家伙,像以前晚上那般轻拍他的后背,“小墨别难过,离别是成长的必修课嘛。但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登机时间临近,大家都上前将阮与书围住,七嘴八舌地嘱咐着,最后也只剩下一路顺风。 只是孟林与阮与书对视间,后者像是做出某个决定。 阮与书转过身向阮汉霖张开双臂,在旁人眼中这是和阮与墨方才姿势相同的兄弟间告别。 可两位主人公却心知肚明。 第168章 原谅你也原谅我 被收紧的拥抱让阮与书怀疑,是不是要被镶嵌进阮汉霖的肋骨里,甚至一度感到肺里空气逐渐稀薄。 趁着尚未缺氧,阮与书踮起脚尖后凑到阮汉霖耳边。 嘈杂的机场充斥着广播和周边的叫嚷,可不知为何阮与书的声音却变得格外刺耳。 “哥,我们结束了。” 禁锢的力道缓缓散去,阮与书双眸未泛起一丝波澜,就好似方才的话不是出自于他之口。 “其实,你根本没报A传对不对?” 只有二人能听清的音量却让阮汉霖觉得震耳欲聋,原来他都知道。 “既然你选择让我远离你的生活,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互相折磨。”阮与书卡顿一秒,最后为他们这段感情给出“互相折磨”的结语。 “不……不是这样的。”阮汉霖出言反驳,他们才不是互相折磨,明明他们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 “哪样呢?”阮与书笑着看向昨晚同床共枕的男人,笑得像朵开得正盛的花,“那些日子是偷来的,我不想再做小偷更不想做个傻子。” 机场广播响起前往H市的登机提醒,阮汉霖被瞬间惊醒,他拉住阮与书的手急切地解释着“阿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没办法……” “哥,我理解你的难处。” 阮与书挣脱束缚,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反握住男人的手,两只手像两块冰贴合却不再温暖。 那朵花开得越发艳丽,可盛开便是凋谢的前兆。 “你不是问我能不能原谅你,我现在的答案也是可以。” “阿书,你不用原谅我……都是我的错。” 阮汉霖的余光不经意瞟到孟林,她无声的口型在催促着,像一道催命符悬在阮汉霖头顶。 “哥不乞求你的原谅,但你不能就这样结束我们的感情。”阮汉霖的声音在颤抖,他有预感,他可能要失去他的阿书。 “哥,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吧?”阮与书扯出被紧握的双手,语气坚定道“原谅我率先为它画上句号。这段时间我很幸福,谢谢你。” “阿书……对不起。” 阮汉霖自然知道A传对于阮与书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一座顶尖院校更是小崽子想留在他身边的殷切期盼。 即使H工大在学术上毫不逊色,可在情感上,以小崽子的视角,他是被放弃后打包送到千里之外。 “不要说对不起,权衡利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今我也要离开让我痛苦的地方。” 阮汉霖心痛到无法呼吸,阮与书开始对着大家挥手,可他的手却有千斤重。 “再见,哥。” 行李箱滚轮滑过地面的声响让阮汉霖如梦方醒,他迈开腿紧追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外婆的声音。 “小书虽然离家远,但至少H市也是省会城市,来回都很方便。”外人听来孟林是在陈述事实,亦是在对孩子的离开表达不舍,可只有阮汉霖明白其中深意。 “你说是不是啊?汉霖。” 阮汉霖停住的脚步就是答案,他最后只能抬起胳膊对着阮与书离开的方向挥挥手。 人头攒动的机场,既忍受着告别,也在接纳着重逢。 阮汉霖此刻还不知道,他与少年的重逢将遥遥无期。 家里的弥漫着阮与书的气息,阮汉霖躺在一楼卧室蜷缩在昨晚温存过的床上,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幸福的表象只是离别前回光返照。 饭桌上依然摆着阮与书爱吃的菜肴,只是挑食的小崽子即将抵达人生地不熟的H市。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乖乖吃青菜,千万不要因为贵就舍不得吃水果。 “汉霖,今天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啊?要不我再做俩你喜欢的?”张岚看出阮汉霖食欲不振,开始在自己身上找起原因。 “唉!小书一走,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做菜的时候就顺手做起他爱吃的。”说着说着,真性情的张岚偷偷抹起眼泪,就真的好像送自己家孩子出国时的场景。 “也不知道这孩子下飞机没?怎么还没给家里来个信儿呢?!” “哼!不是正如你意,你又在这儿惺惺作态干什么?”阮与墨突然来上这么一句,把张岚说得云里雾里。 “啊?我……我没……” “张姨,我没说你。你不用给他加菜,让他多表演一会儿,满足一下他的表演欲。” 奚落完阮汉霖阮与墨起身准备回房间,他与虚伪的男人多待一秒都觉得膈应,更别说看着他表演。 “阮与墨,你不用和我说话夹枪带棒的,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毛还没长齐就敢和我叫板?”阮汉霖霍然起身,当脾气大于能力时,他可以惯着小兔崽子但出去就是挨揍的料。 “你放心,早晚有一天阮家是我当家做主,到时候谁也别想欺负阿书。” 望着阮与墨的背影,张岚看向喝汤的阮汉霖不解地问道“小墨他怎么了?谁惹他了?” “没事儿张姨,不用理他。你有空做点阿书爱吃的牛肉干和果脯给他寄过去,别说是我让的。”阮汉霖的筷子就没离开过西蓝花,这是小崽子比较能接受的青菜。 “好,我明天就做。” 自打这日起,张岚感觉阮家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儿,就连小书那边都透露着诡异。 张岚给他打电话告知快递已寄出时,那孩子却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寄东西过去……那种感觉就像是急切地想要与阮家划清界限。 或者是与阮汉霖不再产生瓜葛。 可她毕竟只是保姆,主人家的事也不好多问,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将已经寄出的快递拦截。 阮汉霖加班回到家就看到,本该寄出的箱子静静摆在角落。 “张姨,这些东西……” “别提了,阿书可能是嫌取快递的地方太远,他说以后都不要寄了。我是不是应该告知快递员送货上门?”张岚准备明天再试一次,却被阮汉霖泼一盆冷水。 “算了,他不需要就算了。” 一楼卧室里阮与书的气味在逐渐淡去,阮汉霖试着在微信上与对方讲话,虽然没被拉黑却不曾等到回复。 “阿书,我想你。” 阮汉霖的思念石沉大海,他用力地嗅着小崽子的枕头,它渐渐被泪水浸湿。 第169章 向家兄妹 H工大九月份的校园沾染着秋的气息,虽说A市也是四季分明可与眼前的景象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由于腿伤的缘故,阮与书提供一系列病历资料,最终他得以免除军训。 各个社团的招新活动如火如荼,阮与书对这些全无兴趣,他目前的重点是趁着新生军训,他要办理走读和找份兼职。 背包夹层里的卡是阮汉霖的副卡,他曾和阮与书提起过每月十万限额,但他却一分也不准备动。 接受学费是因为阮与书知道,爸妈离开时留下的资产肯定有他交学费的份儿,至于其他花销他可以自力更生。 “诶!同学!帮忙搬一下!” 确定身后的声音是在叫自己时,阮与书抬头望向横幅,“滑板社”纳新的字样跃然眼前。 男生脚边摆着几箱矿泉水,手推车推不进军训大操场就只能靠人力,阮与书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抓壮丁。 “不好意思,我搬不动。” 若是放在以前两箱摞在一起都没问题,可现在距离腿伤手术完成才过去不到半年,贸然搬运重物他实在是赌不起。 “哈?” 对面男生显然不敢相信以这等理由被拒绝,他疑惑地打量着后脑勺扎着小辫儿的男生。 阮与书的头发长得极快,才剪完不到一个月就又扫得后脖颈发痒,索性他直接扎起来。 男生收回鄙夷的目光开口道“不想搬就不搬,找这么烂的借口干什么?” 初来乍到阮与书不想与人起冲突,况且也没必要解释给旁人听,他只是微微颔首回道“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靠!装什么装啊?!” 身后传来男生的吐槽 ,阮与书全然不在乎,他下午还约好家长,谈给学生补课兼职的事儿。 电话里那位女士说是给她十岁的女儿补四年级数学,每周三节课,每节两小时二百块。 这对于阮与书来说是份可观的收入,至少房租有着落就有时间去做更多兼职。 “嗡嗡……嗡嗡……” 看清是张岚的电话后,阮与书犹疑着接通。 “小书啊!这回张姨发得是送货上门的。张姨做了你喜欢的牛肉酱牛肉干,还有猪肉脯。”张岚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却让阮与书犯难。 “张姨,以后别给我寄东西了。” “啊?为什么呀?小书你是不是刚到外地心情不好啊?”张岚回想起自己儿子刚出国那阵子,也是郁郁寡欢食不知味的。 “张姨,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就别麻烦你了,我还有事儿就先挂了。” 阮与书匆匆挂断电话,他不是逃避张岚的关心,而是怕这通电话是在那人的监视下打过来的。 阮汉霖的联系方式他没有拉黑,自打抵达H市便再没回过任何消息,电话打过来他就眼睁睁地等着他挂断。 就像自虐般等待着那人耗尽耐心,一切就都回归原点。 “小阮是吧?你才大一啊?” 女人拿着阮与书的简历阅览,看到高考分数时她双眼泛光,精美的美甲险些将阮与书斥巨资打印的彩色简历戳破。 “小阮我得和你说明一下,小霏不笨就是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课上老师讲过的你帮她巩固一下查缺补漏。” 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提起自己的女儿更是眉眼带笑。 “您放心,我肯定尽职尽责,帮助她提升成绩。” “虽然你这外表和传统学霸不太一样哈,但是阿姨信得过你。”孙晓彤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颜控,这孩子长得可真带劲儿。 保姆端来水果阮与书十分拘谨地拒绝,最后还是孙晓彤硬把桃子塞到他的手里。 “你不用客气,还有十几分钟小霏就回来了,刚开学心思还野着呢。” 向霏四点放学,正常来说是五点半开始补课,七点半结束。 今天算是试课一小时,四点半开始,五点半结束。 正如孙晓彤说的,向霏很聪明而且很外向,一个小时愣是拉着阮与书唠半小时。 二人从书房出来时,阮与书总觉得客厅沙发上的人略显眼熟,可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向野!你还知道回家?给我带好吃的没有?” 向霏扑向她口中的“向野”,后者稳稳把人接住。 “他就是你新老师啊?” “对啊,阮老师特别棒!”向霏朝着阮与书竖大拇指,然后介绍着“阮老师,这我哥向野。” 还不等阮与书打招呼就听见那人开口“特别棒的意思就是和你聊得来呗。阮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阮与书略显迷糊的模样,向野出言提醒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阮老师倒是贵人多忘事啊。” 这张脸终于在阮与书的记忆中对号入座,看来为了工作的顺利程度还是要解释一下,“不好意思小霏哥哥,我右腿受伤不能搬运重物……所以下午的时候……”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就是帮你唤醒一下记忆。”说着向野朝着站在沙发边的阮与书扔袋零食,“坐吧。我妈马上回来,具体的后续事项你得和她谈。” 向野说完便没再看向阮与书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游戏上。 阮与书心底疑惑越来越深,不禁问道“向……学长,学校离你家这么近,你为什么不亲自教小霏?” “学长?你大二的?没怎么见过你啊。” “我是大一新生。”阮与书如实回答。 “大一?大一军训你怎么混出来的?” 一局游戏结束,向野放下手机再次打量阮与书。 “我腿伤开了证明,免除军训。” “哦,这样啊。” 其实向野根本不信阮与书之前说得鬼话,权当他是为保住这份兼职胡诌的,现在看来倒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你教她严厉点儿叫教学严谨,我要是管得严点儿,估计全家鸡犬不宁。”向野伸个懒腰后拍拍阮与书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为了家庭和谐和兄妹关系稳定,这份钱就活该你来挣。” 这天阮与书和向野一同出门,他还不好意思地让人家不用送,结果向野不住在这里,只是顺路出小区而已。 阮与书恨不得在花坛边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太丢人了。 第170章 搬出宿舍 “租房?预算多少?”向野倒是和阮与书顺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千左右吧。” 阮与书想来学长在H工大求学又住在附近,总比自己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要强得多。 大概是找到兼职有了底气,阮与书一改往常只要能遮风避雨的住宿需求,一千块应该在H市能租到像样些的房子。 “一千左右……河畔澜湾怎么样?咱学校对面的小区。” “啊?河畔澜湾一千块一个月应该够呛吧?”阮与书还是做过功课的,H工大对面河畔澜湾是前几年竣工的洋房,一千块恐怕合租都不够。 向野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阮与书,至少上下扫视四五遍才开口“你有女朋友吗?” 阮与书摇摇头。 “当地朋友多吗?喜欢热闹吗?” 阮与书又摇摇头。 “行吧。河畔澜湾我住的那套是和我哥们一起买的,我三楼他五楼。他出国读研,前面租的学姐也毕业了,现在空着。” 向野见阮与书还没捕捉到重点,他干脆表明态度正好省着他在重新找租客,至少现在对自己妹妹的数学老师有些许了解。 “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一千块租你,但是不能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不能损坏房子里的任何家具和家电,就当给他看房子了。” “一千块……你朋友会不会太亏了?” 远低于市场价的租金让阮与书拿不定主意,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吗? 夕阳映照在阮与书的脸上让他看起来镀上一层光晕,在向野看来他像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 “哦?那我给你加点价?” “不不不,一千挺好。” 阮与书连忙改口,可押一付六他实在是拿不出钱。向野倒也是好说话的,干脆从他的兼职工资里每月扣一千,完美实现资金回流。 H工大这边阮与书刚搬出宿舍,A市那边的阮汉霖就接到许教授的电话。 “搬出去了?搬去哪儿了?” 听着许教授报出小区名称,阮汉霖迅速打开地图软件,地图详细到显示六号楼的所在位置,他的手指不停地在画圈。 “河畔澜湾……” 挂断电话后,在办公室里阮汉霖重复念叨着。他搜出河畔澜湾的售价,相比之下即使是租金也绝不会便宜。 自打阮与书走后,不曾收到副卡的任何消费信息。他知道小崽子手里有几千块的零用钱,但河畔澜湾绝对不是几千块能负担得起的。 一想到阮与书可能会被骗,或者误入歧途阮汉霖恨不得马上飞到H市。 “小张,订到H市的机票。” “阮总,您需要最近的航班还是明天……” 小张询问具体行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另一头沉闷的声音“不用了,不要和别人提起我让你订票的事。” 不行。 还不是时候。 阮汉霖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他已经五天没有小崽子的消息。 前两天阮与墨没开学,他还能隐约听见俩人视频。对面的人为他介绍着H工大的宿舍和各种风格的建筑,他也只敢在门外偷听几句。 三天前阮与墨搬去学校准备住校,无论孟林和张岚如何劝说他就是不肯松开。 反倒是孔祥海很赞成,他觉得小孩子不能总是活在他大哥的羽翼下。可只有阮汉霖清楚,小兔崽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抗争。 好在A大住宿条件不错,双人寝室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住得习惯。 阮汉霖回想着几天前,回家时还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如今只有孤零零的他和张岚二人,阮宅再次陷入冷清。 上一次还是他的父母去世后,本来热闹的五口之家独留他们兄弟三人…… “阿书,你搬出宿舍了?” “是不是和同学相处得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阿书你回我消息好不好?” 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阮汉霖不停翻看着以前的聊天记录,那些可爱的表情包还在对着他傻笑。 阮汉霖看眼时间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起身的瞬间眩晕感袭来,他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缓了十几分钟才勉强走出办公室。 “阮总,您脸色很不好,用不用帮您预约一下检查?” “不用,你先走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可是阮总您……”小张看着阮汉霖面色如纸,实在不放心他独自开车。 可那人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迈巴赫穿过市区一路向北行驶,最终停在山脚下。 九月山上的晚风得阮汉霖瑟瑟发抖,他裹紧衣襟朝着烂熟于心的位置进发。 “爸妈,我来看看你们。” “来得太突然也没准备什么……” 照片上夫妻二人依旧笑着,阮汉霖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让他们担心,可开口还是难以制止地声音颤抖。 “阿书和小墨都去学校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感觉空落落的。” 阮汉霖在旁边坐下,手搭在墓碑上,冰凉的触感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解决好的。” 在冰冷的地上坐太久,阮汉霖只觉得两条腿又疼又麻,拄着膝盖弯腰的姿势让他声音细不可闻,“可是……我还是有点儿累。” “都会好的对不对?爸妈我究竟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已经不是十八岁时的阮汉霖,学习生活和公司遇见困难就跑来和爸妈诉苦,如今的他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汉霖……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张助理说你早就下班了,可担心死我了。” “不好意思张姨,我手机没电了。” 张岚没再开口,而是指着被退回来的快递面露难色。 “汉霖,小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递员说送到寝室楼下,他的室友说小书已经搬走了……” 阮汉霖耳边嗡嗡响,他只能安抚紧张兮兮的张岚,“他没事,只是不住校了。这些东西不用再寄了……咳咳……” “呀!汉霖你发烧了!”张岚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把手轻抚上额头就被惊人的温度吓到,“我请李医生过来一趟吧?” “我睡一觉就好了。” 倒在一楼卧室的床上,阮汉霖幻想着阿书就在他身边,可却感受不到扯着他腰带的小手。 第171章 醉鬼 有时候忽略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忙到没时间伤春悲秋。 阮与书正是此真理的践行者,大一课程不算轻松,每周除去三天晚上给向霏补课,剩余四天他在机缘巧合下找份驻唱的兼职。 办理走读后他和班里其他同学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偏偏开学两周后一位看起来很文艺范儿的男生找到他。 在阮与书的印象中那人好像叫李斯铭。 一番交谈后李斯铭表明来意,就是觉得阮与书外形条件不错,正好他手里有两家清吧驻唱工作,时间上有点儿冲突,想问问他有没有兴趣顶上。 这对于没怎么上台唱过歌的阮与书来说,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在李斯铭的鼓舞吹捧下,他迎来首次登台献唱的机会。 晚上七八点清吧人还不算最多的时候,可即便如此阮与书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哎呀!你别紧张,实在不行你不还有这张脸顶着?我要有你这张脸,点歌立马涨五十。” 看着为登台特意做好造型的阮与书,李斯铭又马上改口道“不!涨一百!” 对于真理的第二践行者阮汉霖来说,他只要想忙起来可太简单了。 例如,成立一家公司。 “阮总,公司选址和租金相关的报告已经提交财务部,人力资源部也正在筛选合适的面试者……” 小张将需要阮汉霖签字的文件摆到他面前,余光却扫到几张照片。 “这是小书吧?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照片里的男孩坐在高脚椅上,手里握着麦克风微微垂头,不知在唱着哪首歌,却从神情中能捕捉到一丝落寞。 “好看吗?”阮汉霖将照片倒扣在桌子上,语气中满是不悦。 不知是对阮与书驻唱兼职不满意,还是对小张的偷瞄行为表示厌恶,总之他处于盛怒的边缘。 “对不起阮总,我……我不是故意的,不会再有下次。”以小张对阮汉霖的了解,只要道歉足够快,扣奖金就追不上他。 “行了,我待会儿再签,你先下班吧。” “阮总,您……” “啧……” 小张对阮汉霖身体的担心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咂舌给堵回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拍马屁容易拍到马蹄子上。可有一说一,阮汉霖脸色简直差到吓人。 私家侦探除了发来照片外,还有几段视频。阮汉霖轻触播放键,细腻的歌声缓缓流出。 【与其让你在我怀中枯萎, 宁愿你犯错后悔, 让你飞向梦中的世界, 留我独自伤悲……】 歌词中的遗憾没能唱进阮汉霖的心,可盯着屏幕里阮与书若隐若现的脸,他才体会到彻骨的痛。 后面还有一小段视频,内容是有顾客塞小费给唱完歌的小崽子,后者受宠若惊地瞪大双眼,这副模样难得地让阮汉霖露出笑脸。 指腹在扫过屏幕中阮与书的脸,直到pad息屏阮汉霖才回过神。 “您放心,您让我调查得这家清吧不涉及上不了台面的业务。” 电话对面的男人一板一眼地向阮汉霖汇报着他调查到的结果,恨不得将清吧老板家里有几口人都仔细告知,只因为这位出手实在是阔绰。 “还有您让我查得河畔澜湾那家住户目前在国外读书,至于与租户对接应该是他的朋友,也就是向野。” “向野”这个名字第二次出现在阮汉霖耳中,光是听名字就毫无好感。 “向野?” 对方似乎察觉出阮汉霖态度的转变,紧忙将查到的内容一一告知。 “对,就是您弟弟家教课学生向霏的哥哥。向家我也做了些调查,父母离异他们跟着母亲孙晓彤。” “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孙晓彤经营一家美容院,家里条件不错。” 结束通话后阮汉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靠向椅背,小崽子在新环境中交到朋友,他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自己难过。 额头不正常的温度促使他从抽屉里翻出药盒,掰出两粒退烧药就着咖啡咽下去。 望向日历上画圈儿的日期,阮汉霖在心中默默倒数着。 湛城距离H市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车程,赶上十一黄金周阮汉霖愣是开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他下高速直奔河畔澜湾,迈巴赫畅通无阻地开进小区,最后停在六号楼下。 五楼的窗户一片漆黑,阮汉霖从晚上八点等到现在,他看眼时间距离今天结束仅剩十五分钟。 “诶诶!你小心点儿!就这酒量你和人家拼什么酒啊?” “台阶台阶!慢点儿!” 向野接到阮与书电话时,他就已经神志不清,好在他知道他平日打工的清吧。 抵达现场时,阮与书的战绩正在被夸大赞颂,赢了赌局却烂醉如泥。 眼看着胜利在望抵达电梯口,突然向野肩头一轻。以为阮与书要摔倒,他下意识地去搂他的腰,却意外碰到另外一侧陌生人的手。 “不好意思。” 向野道完歉继续拖着醉鬼,猛然发现“陌生人”正承担着醉鬼的重量。 “谢谢你,你撒手吧,我能扶住他。” “你撒手,我送他上去。” “啊?你……你是?” 满脸警惕的向野把阮与书揽得更紧,突然冒出陌生人出来说着奇怪的话,任谁都不可能让他把人带走。 阮汉霖见那人不愿意松手,他干脆边弯腰将人抱起,边回答他的问题,“我是他哥,阮汉霖。” “哦……哥啊!不好意思啊,他没和我说你要过来,在外面等挺久吧?” “还好。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向野自然不能说他和别人拼酒喝得烂醉,得找个合适点儿的理由,“他同学过生日,估计是高兴就多喝了点儿。” 虽然向野曾见过阮与书穿过几件牌子的衣服,可和他哥一对比,简直是太低调了。 男人身上的大衣是个意大利手工品牌,不光贵而且一年也就产出两三件,普通人即使是有钱也买不着。 向野有眼力见儿地帮忙开门,结果男人却抱着阮与书堵在门口,满脸疑惑地问道“你也住这儿?” 又是一个送命题。 不确定阮与书是怎样说服家长搬出来住,以向野的经验来说他大概率和家里说是和人合租…… 那可千万别给说漏了。 “是。不过你在这儿照顾他的话,我就先去朋友那儿,正好那边的局还没散呢。” 第172章 梦里有一些相逢 “你就是向野吧?” “对。”向野以为是阮与书和家里提起过自己,于是他十分有礼貌地回答道“是我。哥。” “谢谢你照顾他。”阮汉霖语气平平,丝毫听不出感激之意。 向野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怀里抱着醉醺醺的阮与书,肯定心里着急,“哥,他睡着的时候,你记得拿小毛巾之类的让他抓着,不然他睡不安稳。” 听闻至此阮汉霖心头一惊,这人是怎么知道阮与书的怪癖?回想起小崽子抓着自己腰带的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向野觉得是自己多嘴,人家的哥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些小习惯呢? 回想起前几天阮与书发烧,烧得眼睛都睁不开还在乱摸,最后向野没办法只好塞给他条枕巾,他才老老实实地睡着。 明明那么大个人,还跟小孩儿似的。 “行,我知道了。” 阮汉霖不曾听私家侦探提起向野是否与阮与书同住,他也不敢贸然地与他撕破脸,生怕小崽子酒醒会怪自己。 向野贴心地帮阮汉霖从外面把门关上,还为今晚做了好人好事而沾沾自喜。 将阮与书放到沙发上后,阮汉霖盯着这张一月未见的脸,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蹲在沙发边轻声询问道“他怎么知道你睡觉要拽着东西?” 喝得不省人事的阮与书竟在梦境中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双眸还真瞧见某人近在眼前。 可下一秒天旋地转酒气上涌,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头探出沙发。 “呕……咳咳……” 毫无征兆地吐在地板上,阮汉霖怕他栽倒在呕吐物上只好用腿挡住他的身体,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敲他的后背。 “再高兴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你肠胃不好怎么禁得起这样折腾?” 阮汉霖把手探进小崽子的卫衣里,后背布满薄汗再这样下去非生病不可。他先让人漱口又抱他进卧室换好睡衣,换衣服的时候惊讶发现小崽子日渐消瘦。 大概是摆弄得不舒服,阮与书开始小声哼唧着“唔……别动……晕……想吐……” “想吐就吐在垃圾桶里,胃难不难受啊?”阮汉霖手捂在阮与书凉涔涔的胃上,感受着里面的抽动可想而知它的主人有多难受。 被酒精麻痹后的大脑一时无法正确捕捉到信息,阮与书只觉得是自己醉酒把向野看成阮汉霖。 毕竟他记得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向野,还有在车上向野也是安慰他想吐就吐到垃圾袋里,不用忍着。 “小野……” 年幼时阮与书曾留级一年,偏偏向野又上学早,俩人惊觉大一新生比大三学长还大七天。 某位学长为彰显自己年轻,开玩笑似的让学弟喊他小野,阮与书倒也叫得顺口。 阮与书软软的呼喊声让阮汉霖石化在原地,略显亲昵的称呼让他心中不快。 “小野……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胃疼还是头疼?” 听闻阮与书念叨着难受,阮汉霖还哪有心情去深究破称呼,他心疼地抚摸着小崽子的脸蛋儿,却被冰凉的手抓住。 “这儿难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阮汉霖的手被带到阮与书胸前的位置,更确切地说是心脏的位置。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像被丢垃圾一样……丢到这里……然后你就可以大张旗鼓地相亲是不是?” “相亲”二字让阮汉霖浑身颤抖,阮与书是如何得知呢?明明就连阮与墨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远在千里之外的阮与书却知晓? 那日被约回老宅吃晚饭的阮汉霖,在饭桌上就已经和外婆以及那位女性讲得很清楚,既然没成功想来外婆是不会讲与阮与书听的。 究竟是谁呢? 阮汉霖颤抖着掏出手机,让小张去查那位他没记住名字的女性的身份信息,至少他要知道姓甚名谁。 “阿书,哥没去相亲。那只是……” “你撒谎!你是骗子!”歇斯底里的吼叫让阮与书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记忆混乱中他误以为自己正朝着向野撒酒疯。 “对不起……小野……我会忘掉他的……会的……” “忘掉谁?”阮汉霖身体前倾,影子将床上的阮与书完全笼罩。 “忘掉……阮汉霖。”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击溃阮汉霖所有防线,他以为这次见面小崽子会不理他,甚至已经做好挨骂挨打的准备。 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阮与书居然对另一个男人说得是忘记他。 他发疯似的按住阮与书的肩膀,强迫他醒来把话讲清楚,可瞧着他醉酒后红扑扑的脸又舍不得弄疼他…… “小野……水……好渴……” “你看看我是谁!!” 阮汉霖忍无可忍地捏着阮与书的下巴,迷离的眼神无法聚焦,只是被捏痛后无力地挣扎着。 “你放开我……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向野的好事了?嗯?” 即使此时此刻阮与书仍然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梦里的阮汉霖都要欺负自己。 “对!就你可以相亲!我就不能谈恋爱吗?”下巴被捏住阮与书说话时疼得口齿不清,看到男人眼里闪过错愕时,他心情大好。 酒精加持下报复得逞的快感让阮与书更加兴奋。 “我就是喜欢他……你又能怎么样?” “你以为我喜欢你吗?” 阮与书心里暗爽,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让他把自己欺负了? “你整天凶巴巴的……我……才不喜欢你!” 这番话对于阮汉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都说酒后吐真言,他的手微微脱力倒给了阮与书可乘之机。 虎口被死死咬住,阮汉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呆滞地看着丝毫不心疼的小崽子。 他喃喃开口问道“可你说过喜欢我啊,就是那天喝完酒……我们……” “放屁!喜欢有个屁用!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阮与书情绪激动,双手扯过阮汉霖的领带,把人带到自己眼前。 “你改了我的学校……还把我送到这儿……”喘着粗气的阮与书突然傻笑起来,“嘿嘿……不过也挺好……在这遇见小野……他可比你可爱多了……” 第173章 病毒性心肌炎 醉鬼的话可信吗? 阮与书清澈眸子中倒映着阮汉霖惨白的脸,他强装镇定地抚摸着小崽子的头发,希望能安抚他激动的情绪,顺便再让他收回口不择言的“谎话”。 “阿书,哥也是身不由己……” “呵……身不由己?阮汉霖你这人特虚伪特没劲!”如果说以前醉酒的阮与书像只猫儿,那么此刻喝醉的他就像只食人骨血的狮子。 “你永远是正确的,不容置疑的。哪怕你是胆小鬼,还要给自己找个身不由己的理由。” 本该被指着鼻子骂的人,却因为阮与书喝醉指不稳而被指甲不停地划着脸颊。 明知道阮与书说得是胡话,阮汉霖还是心痛到无法呼吸。他看着小崽子被捏后的下巴,再向上看去则是他殷红的双唇。 低头吻上去,还掺杂着些许酒精味。 “你别碰我!你真恶心!” 被一股力量推开后,阮汉霖就瞧见阮与书不停地用手背擦拭嘴唇,那样子就像是被某些脏东西触碰后的应激反应。 恶心吗?他的阿书在嫌他恶心…… 阮汉霖弯腰紧紧抱住他,低声哀求换来猛烈的拳打脚踢。 “阿书你别这样……我求求你……” “别抱着我!我不喜欢你了!你离我远一点儿!” “那你喜欢向野吗?”阮汉霖忍痛问道。 “小野……喜欢。” 这场对峙身处梦境的阮与书完胜,被现实击垮的阮汉霖如行尸走肉般抱着他,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 时间来到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轻嗅着阔别已久的熟悉味道,还有搂紧怀里下意识扯着他衣角的小崽子,阮汉霖难得地想睡个好觉。 可是不行。 他要赶湛城的早班机回A市,以此来向孟林证明他除去昨晚的应酬外并未外出。公司里安插着她的眼线,只有出差他才敢来见阮与书。 待阮汉霖直起身时,腰疼到站不直。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打量着周围家具和电器不算老旧,与之前阮与书租住的小平房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 他径直走向卫生间,在洗手池上方的置物架上赫然发现两只牙杯和牙刷。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又快步走到玄关处,鞋柜最下层空间摆放着出门前主人换下来的拖鞋。 一灰一黑两双被摆放得很整齐。 原来小崽子说得是实话啊。 阮汉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床边的,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已然熟睡的阮与书。 “阿书……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三十岁男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实在太矫情,可阮汉霖在三十岁才找到他的爱情。 “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明明是他把人送到这里,又凭什么让人家等呢? “你很喜欢他吗?他是不是也会给你买小蛋糕吃?他对你好吗?” 没有人回答阮汉霖的疑问。 “你们同龄人是不是有很多共同话题?他看起来挺阳光的……”阮汉霖明知道阮与书听不见,可还是尽量维持着微笑。 是啊。 十八九岁的少年浑身朝气蓬勃,他们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去自习室,一起去食堂吃饭,最后一起回家。 阮汉霖回想自己的十八九岁好像永远都在忙碌着,又好像总也睡不够。想着想着他竟被自己逗笑,都一把年纪还和人家小孩子比呢。 “乖乖睡吧,少喝点酒。晚安宝贝。”替阮与书盖好被子又留好床头灯后,阮汉霖轻吻着他的额头。 收拾好客厅的呕吐物,他带着垃圾下楼,回过身只能瞧见五楼的厨房位置,心底像是有块血肉被生生剥落。 阮汉霖忘记自己是怎么开出湖畔澜湾,也不记得是怎样开上高速。 他只记得险些与大挂车碰撞的瞬间,他居然不是怕死,而是觉得如果死在路上,外婆肯定会怪在阿书头上。 浑浑噩噩地登上飞机,看着云层隔绝下方的建筑,他终于被困倦击倒。 “汉霖你今天没直接去公司啊?” 张岚难得见到出差回来的阮汉霖直接奔家里,一般他都会去公司。实在累得不行的情况下,中午或者下午才会回家,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每天下班时间差不多才到家。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姨,午饭不用叫我。” “那你睡之前吃点儿?”张岚转身往厨房走,就听见身后传来疲惫的声音,看来真是累坏了。 “在飞机上吃过了,我先睡会儿。” 屋子里阮与书的气息早就不复存在,可阮汉霖还是固执地盖着他的薄被,哪怕已经进到十月也倔强地保存着他最后的味道。 “阿书,我有点儿累。” 黑暗袭来,少年的脸浮现在阮汉霖眼前。 他哭着笑着,最后渐渐飘散。 张岚看着时间到了下午一点,总觉得饿着肚子睡觉对身体不好。 她蹑手蹑脚走进一楼卧室,小声地询问着“汉霖,要不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 有一种饿,叫张姨觉得他饿。 “汉霖?这出差真是太磨人,看把孩子累的。” 张岚不好直接掀被子,她只能迂回着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让阮汉霖把埋进被子里的脸露出来。 可她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儿。 “汉霖?汉霖你怎么了?” “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被子里的人脸色灰白到吓人,张岚甚至哆嗦着试探两次鼻息。打在她手指的气体灼热到她想躲开,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首选医院自然是启明,张岚不敢贸然通知孟林只好找到李文拿主意。 “病毒性心肌炎?” 李文看着检查结果,脸上愁云密布。 “他这几天有没有发烧浑身疼,或者腹泻的症状?” “汉霖这两天出差,早上才回来。”张岚如实告知,可她又想到些什么,“不过自打九月中旬起,他就总是低烧。” “他可真是我祖宗!发烧半个多月不来医院,他是想成仙吗?”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瞒着老宅的二位,不过李文并没有通知俩孩子,一个是身体不好怕他受刺激,另一个实在太远。 万一路上着急出什么意外,阮汉霖醒了非和他拼命不可。 李文被他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的态度气到翻白眼,殊不知他的好兄弟发病,他也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174章 借刀杀人 当阮汉霖看到小张发来的调查结果时,他不知该作何感想,是该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该虚心向他的外婆学习呢? 郑俊茹,不是别人正是李文妻子的表妹。 孟林当然知道阮汉霖不会同意,可她的目标本就不是他。而是李文在九月末即将去H市出差,顺路去见阮与书。 借刀杀人这种事,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阮汉霖昏睡前很想问问他的外婆,她究竟是需要个乖外孙,还是个任她摆布的机器呢? 可无论是哪种,阮汉霖都已经走进她的局里,越挣扎缠绕得越紧。 李文故作神秘地将阮汉霖相亲的事告知阮与书时,后者除去震惊就只剩下委屈和心酸。 原来他把自己送到千里之外,就是为方便开展下一段感情。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即使他留在A市又能做什么呢? 李文离开H市的第二日阮与书烧到卧床不起,也是多亏二房东贴心照顾得以快速恢复。 也正是向野照顾的那两日,他把牙刷和拖鞋还有些日用品带到五楼,总不能让他烧死在发小的房子里吧。 就连昨晚的拼酒,阮与书也是因为心中烦闷。 别人失恋酩酊大醉,可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失恋。 今早醒来阮与书只觉得头痛欲裂,可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木质香。 难道是喝酒把嗅觉喝出问题了? 就在他还发懵的时候,门口传来按密码的声音。除了向野没人知道他的密码,更不会有人大清早就跑到他家里。 “诶?人呢?” 见向野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窜,阮与书的头更疼了。 “你找谁呢?我不是在这儿呢?” “不是,你哥呢?” 向野买早餐的时候想到,他们兄弟二人昨晚应该休息得很晚,索性就顺手买好送过来。 “我哥?你昨晚也喝了?”阮与书权当向野又是在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我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你哥就在楼下,我亲眼瞧见他把你抱进屋的。” 像是怕阮与书还不相信,向野又继续补充道“你哥穿件风衣,开着辆迈巴赫。那车看着老带劲儿了,你哥瞧着也挺带劲儿。” 宿醉后的记忆逐渐回笼,零星的片段从脑海里冒出来。 有人在问他喜不喜欢向野。 同时他眼中的痛苦都要溢出来。 原来那不是梦境?! “嘿!想什么呢?你哥人呢?早餐我还给他带份了。” “哦,他有事先回A市了,谢谢你的早餐。”阮与书拿起小笼包塞进嘴里,却无往日滋味。 这样也好。 当初离开A市时本就是抱着不再相见的决绝,只是如今把向野掺和进来,希望那人不要像以前那样将矛头对准别人。 阮与书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对旁人怎样,最多也就是用来威胁自己。 只是如今,以阮汉霖的性格恐怕后悔当时发生的荒唐事,应该算得上是他人生的污点吧。 阮与书也是他人生的污点。 向野对着阮与书说好几句,他却只对小笼包感兴趣,“你怎么又灵魂出窍了?我和你说话呢!” “不好意思,你说。” “东西我就收拾走了,我昨晚怕你哥担心就说咱俩合租,你可别说漏了”向野把东西都放进包里后,又十分严肃地对阮与书进行批评,“还有以后少喝酒,生病不要硬挺着。不然你噶屋里房价该跌了。” 向野这张嘴和初见时简直是大相径庭,如此毒舌阮与书上次见还是…… 为什么总是想到他?! 十一长假阮与书本就不打算回家,阮与墨得知后非要来H市找他。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搬出那个人,才把小家伙给劝住。 阮与书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阮与墨对阮汉霖心存不满,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有被冲淡的那一天。 “阿书,你看我们学校组织的活动!” “你去爬山了?”阮与书看着手机里的景象吓得话都说不清。 “对呀。十一长假社团组织的活动。” “小墨你……你爬山哥同意了吗?” 听到这儿对面的小家伙面露不悦,但很快调整好情绪道“我会照顾好自己身体的,我不能总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这是当时阮汉霖揶揄他的话,阮与墨倒不是记仇,只是觉得他说得蛮有道理的。 “那你放假没回家吗?”阮与书问得漫不经心,实则是想知道阮汉霖的状态如何。 “张姨说哥出差不在家,顺便给她放假了。那我回去也意思呀,干脆等过几天去外……”戛然而止的话语是对阮与书的担忧,阮与墨怕他不喜欢听到有关外婆的话题。 “哈哈……你有空多陪陪他们,我这太远也没办法经常回去。” 兄弟二人聊近一个小时,若不是阮与墨那边的领队催促他回营地,估计俩小家伙还能唠上半天。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口中严厉又忙碌的大哥,此刻正躺在医院处于昏迷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儿?!” 孟林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人,虽压低音量却也压迫感十足。 “张岚你不用说,我让他说。” 被点名的小张仍是缄默不言,只是说阮总出差太累诱发心肌炎。 孟林对这答案显然是不满的,她嗤笑道“小张你倒是忠心耿耿,可我一句话还是能让你走人。” “孟女士,我深知阮总一片孝心,您的话他定然会听。”小张面色沉静实则内心慌得要命,这可是让远洋任何一位员工都闻风丧胆的老太太啊! “但我是远洋的员工,保护老板隐私是我的责任,就算您今天把我开了,我也无话可说。” 就冲着小张态度坚决的模样,孟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等他醒了通知我,我先回去了。” 见孟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小张勉强挺直的腰背瞬间弯下。 “完蛋了完蛋了,张姨我又要失业了。” “不会的,汉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开了你的。”张岚拍拍小张的肩膀,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 “唉!请苍天,辨忠奸!” 小张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是让病房外的紧张氛围缓和不少。 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何时才能醒。 第175章 当完美显露瑕疵 雾气弥漫的梦境中阮汉霖举步维艰,四周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好似没有尽头。他清楚地知晓这只是梦,索性席地而坐等待着被唤醒。 “哥!” 稚嫩的童音阮汉霖已然多年未听到过,但他敢确认它是来自于阮与书。 原因无他,只因阮与书墨从来都是喊“大哥”,只有小崽子从小就怯生生地叫他“哥”。 瘦小的身影穿破迷雾,阮汉霖坐在地上正好与他平视。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阮汉霖拉住那只小手,他脸蛋儿脏兮兮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 阮与书摇摇头,紧抿嘴唇似是难以启齿,终于他鼓起勇气回握着他手道“哥,能给我买个卷笔刀吗?” “好。” “哥,过生日我能也吃蛋糕吗?” 阮与书满眼期待,阮汉霖又怎么忍心让它落空? “好。” “哥,可以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吗?” 就在阮汉霖想继续给出肯定答案时,面前幼年阮与书忽然变成那张醉醺醺的脸,他质问时连额角的青筋都猛然暴起。 “你有什么身不由己?你就是胆小鬼!” 闪着寒光的匕首刺进阮汉霖的心脏,他却伸出手将人拥进自己怀里,心口传来剧痛却不敌小崽子曾所受的千万分之一。 “咳咳……” 缓缓睁开眼后阮汉霖依旧能感受到胸前的痛感,随即听到张岚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床边,李文出现在眼前不禁让阮汉霖翻个白眼。 哪怕李文全然不知他与阮与书的关系,但以他聪明的脑子肯定能想到,孟林绝对不是能够接受门不当户不对的人。 “拿白眼翻我干什么?救你命还救出错了?”确定情况基本稳定后,李文和他开起玩笑。 “呵……没有你的大嘴巴,我还能多活两年。” 阮汉霖被送来医院还算及时,虽然苏醒但身体还是发虚,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喘不上气。 “咳咳……张姨你没……咳咳……”阮汉霖担心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就被剧烈的呛咳打断,好在张岚懂他的意思。 “没通知小墨和小书,我告诉小墨我放假了,你也出差了,估计十一长假他不会回家的。”她迟疑片刻,又继续讲出下半句,“但是老太太那边瞒不住。” “行,我知道了。” 医院、公司都有孟林的人,这倒也不稀奇,毕竟当年远洋集团的基业还是靠着云腾扶持,经年累月两家公司脉络相连。 一旁的小张垂着头,等他们的对话结束才站出来,语气是难得的不自信,“阮总,孟女士她好像了解您的行踪,她看起来有点儿生气。” “没事儿,你不用管这些。你回公司把灵动的后续事项处理好,这个项目无论如何都要捂住,不能让云腾那边知道。” 阮汉霖强撑着精神,等待着被兴师问罪。 半小时后病房门被推开,张岚识趣地离开顺便将门关严实。 孔祥海看着阮汉霖灰白的脸色,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摸着外孙的胳膊,生怕弄疼他。 “汉霖,工作上不要太拼命,身体才是本钱。” “我看他不是工作上拼命,而是见了某人的后遗症吧?”孟林话中带刺,旁边的孔祥海用力扯两下她的袖子,她才没有继续说出更伤人的话。 一时间,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阮汉霖沉思良久长叹口气,宛如将所有心力都耗光,他气息不稳地开口,“何必呢?他都已经去了H市,您又何必自导自演一出戏码去刺激他?” “汉霖,你明知道我最初目的不仅是送他去H市。如果当时顺利,他已经在英国读书了。” 孟林转动着翡翠手镯,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余光从未离开病床上的人,那眼神更像是在盯住上钩的猎物,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若不是在办理护照时被阮汉霖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您明知道他身体不好……” “我会给他配专业的医生和营养师。”孟林的解释很到位,却打动不了阮汉霖。 “医生和营养师能代替家人吗?如果您把他送出去会告诉我去向吗?以您办事的魄力,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国吧?” 阮汉霖努力克制情绪,他要把握住自己的节奏,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 “我还能活几天?我死了,他岂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张完美的感情牌,阮汉霖不为所动。 他清楚此刻他只要退一步,阮与书的生活就不可能平静。 “可您也会处理掉所有的后顾之忧。”这话听起来简直是不孝,可阮汉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您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只要把他送到H市就不会再多说半个字……可结果呢?他在报考前就知晓一切,自然是您的手笔。” 不等孟林再“苦口婆心”,阮汉霖又将她的手笔全盘托出,“您怕再像上次,所以干脆不再自己动手,让毫不知情的李文充当传话筒……咳咳……” 孟林又回想起那日,阮汉霖提出卸任远洋集团董事长时的决绝。正因如此,她才绝不容许阮与书再待在他身边。 “既然我逃不掉,总要让他安稳地活着。” 阮汉霖身上的担子太重,重到有时候他觉得喘不上气,若他执意离开的确能够带走阮与书。 可阮与墨又该怎么办? 同样的十八岁,他将走上阮汉霖当年穿过荆棘的老路。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是在怪我吗?”孟林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眼中曾经的完美品。 如今却因为阮与书变得显露瑕疵。 她不允许。 “当年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以为他真的能忘却曾经受的苦?然后跟你双宿双飞?” 孟林眼中的戏谑让阮汉霖无处遁形,想起阮与书屋子里和其他男人生活的痕迹,他的心就像被撕裂般的疼。 “他看到你,就会想起之前的每次责罚,这样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呢?说不定你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每个字都如一把利刃穿透阮汉霖强撑的镇定,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或许他为了不再受苦,只是没得选才臣服于你。”孟林此言对于阮汉霖而言,无疑是致命一击。 孟林太了解他,他总是将自己感受置于末位。只要拿捏住他在乎的东西,总能控制住他。 第176章 初雪 谈判桌上的常胜将军面对着关心则乱的外孙,她准备乘胜追击。 只要阮汉霖乖乖答应和沈家千金结婚,让阮与书断了念想,她自然不会再去为难他。 “汉霖,你想让他安安稳稳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和沈敏结婚,或者先订婚,我就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听到这儿,阮汉霖笑得浑身发颤,“哈哈哈……我的要求?让他像正常人那般生活都成了要求?他也是你的外孙,你怎么忍心呢?” 哪怕是在梦里阮汉霖都无法忘记那双哀怨的眼睛,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再次将他丢掉。 每当阮汉霖想解释时,流出的血泪都会将他惊醒。 他的阿书应该是快乐的,而不是每天被笼罩在名为“阮汉霖”的乌云之下。 总是瞻前顾后的胆小鬼,这次不能再退缩。 “外婆。” 这是自打孟林进门以来,阮汉霖叫她的第一句。 “既然让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么难,那我有简单的方法。”说着阮汉霖指向左手边的窗户,对着满脸疑问的老人粲然一笑,“只要你今天不答应,你下楼就会看到我的尸体。” 就在孔祥海和孟林还未体会其中深意时,阮汉霖又继续笑着说道“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你……你……你在逼我?”孟林气得浑身颤抖,她不敢相信一向孝顺的阮汉霖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浑话。 “是你在逼我!你让我看着他痛苦!他在我的梦里都在哭!” “我求你……放过他……我保证不再去见他……如违此誓我阮汉霖一生孤苦不得善终。” 阮汉霖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誓言。 人心易变,此时山盟海誓,彼时天各一方,它不过是情浓时的助兴而已。 但他只能用这种近乎无力的方法搏一次。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阮与书病床边他暗自发誓,再让阮与书受伤就不得好死。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这场博弈以孟林被气到昏厥草草收场,阮汉霖也在医院住满一周才被允许回家。 出院第二天就被风风火火赶回来的阮与墨堵在书房门口,小兔崽子像只被惹毛的斗鸡。 “我知道你气外婆不同意你和阿书的事儿,可她一大把年纪你怎么忍心把她气到住院?” 阮与墨回老宅进门就听见几位阿姨在窃窃私语,说着大少爷是如何把老夫人气到住院,又说他在外婆生病期间一次都没去探望过。 他不知道的是,若是他哥真去了,估计他外婆还要多住几天院。 “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回家就是来吵架的?阮与墨你趁我现在心情不错,赶紧滚回你的房间。”阮汉霖身体刚好转,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可小兔崽子连问都没问,就更别提关心。 要是阿书还在,肯定会帮着自己教训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这个念头闪过,阮汉霖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想他呢? “你还笑?你还有没有良心啊?难怪阿书放假都不回来,你这样始乱终弃又自私自利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他喜欢!” 阮与墨本就因为阮与书远走他乡的事憋着火气,外婆住院和他的不闻不问成为引爆这场风暴的导火索。 从小在蜜罐长大的阮与墨,又怎会领略过他大哥暴起时的怒火。 当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脸颊时,他除去震惊就只剩下心疼。 原来,当初的阿书就是忍着这样的疼痛,还要对着他笑…… 眼角划过的泪水,究竟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那个远在千里外的少年呢? 听到争吵往书房跑的张岚推开门,就瞧见阮与墨的头被扇到一边。 “汉霖啊!你生气也不能打孩子啊!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 入目是阮与墨左脸红肿一片,张岚急得想拉他下楼冰敷,可小家伙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哥,谢谢你让我之前的十八年过得无忧无虑……从今天起,我会离开你的庇护,成为真正的自己。” 阮与墨住校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滋润,他和林桦同寝,生活起居被照顾得很好。 可他总觉得缺少点儿什么,直到方才的一巴掌彻底将他打醒。 他是阮与墨。 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他要尽快地丰满羽翼,长成能够遮风挡雨的港湾。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摆脱阮家的头衔。 阮汉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步步紧逼走到阮与墨跟前,“离开我的庇护?你可要说到做到。” “你以为你是阿书吗?你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就注定要做阮家的鸟儿,永远也逃脱不掉这座无形的笼子。” 兄弟二人针锋相对,张岚适时出来打圆场将阮与墨拉到楼下。 只是小家伙不想过多停留,还没等她多说两句就摔门离开。 听着张岚碎碎念的指责,阮汉霖再次走进一楼卧室。 好像只有他的阿书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 可如今他却把他弄丢了。 接到阮与墨的视频时,阮与书刚结束周末白天的兼职。 当他得知阮与墨和阮汉霖闹掰准备自食其力时,心底升起层层疑云。 可对面怕提及太多关于阮汉霖和孟林的事儿会让他难过,索性就几句话带过。 可每个人都将被命运推着向前走,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 十一月中旬A市迎来今年的初雪,只有薄薄一层积雪也让盼望整年的人们格外兴奋。 就是在这样一个本该平静的日子里,阮汉霖接到老宅的电话。 当他急匆匆赶去启明,迎接他的是病危通知书。 孟林在浴室摔倒造成脑出血,她年事已高经过检查出血点位置很不好,开颅手术也无异于九死一生。 “汉霖你得尽快做决定。” 李文拍拍阮汉霖的肩膀,毕竟此刻是真正的时间就是生命。 十分钟后,阮与墨从学校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放弃手术。”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放弃手术啊?你凭什么?!” 李文尽力拦着近乎癫狂状态的阮与墨,希望他能听进去解释,“小墨,你外婆的情况很复杂……很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那也不能放弃啊……外婆……外婆你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