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邪门CP大放送》 第1章 你去负责废太子平安脉 (邪门cp邪门cp邪门cp。) (清剧角色发型默认不剃头。) 温实初刚穿越,还没整理好繁杂记忆,就被兜头砸下一个要命任务。 “小温大人呐,以后你就专门负责咸安宫平安脉,好吧?去吧,早点和郑御医交接好工作。” 温实初:“???谁?我?” 他对面颐指气使的老头是太医院左院判黄兴。闻言摸摸胡子,温和微笑的面容下满是刻薄。 “是啊。不然呐?你自己看看整个太医院都要忙疯啦,就你闲着。值此关键时刻,你不上谁上?” 咸安宫是废太子圈禁之地,如今是康熙五十七年。 这个时间点,这个服务对象,这个工作强度,听着就很命苦! 什么叫“值此关键时刻”! 原主记忆里,其实就是昨天郑御医给左院判送一大包银子,哭着求着要调岗吧! 原主应该是万万想不到这差事能落在他一个刚考核通过的小医士头上。 温实初能怎么办?以原主窝囊人设,那肯定是窝窝囊囊接受,然后窝窝囊囊去咸安宫接受社会毒打。 直到剧情开始,胖橘登基才能解放。 但是现如今的温实初是谁? 窝囊人设虽然不能丢,福利待遇必须得给他配齐! 他一把拉住吩咐完工作安排,就志得意满要离开的左院判黄兴。 “黄大人!黄大人,下官只是一个不入流医士,给那位瞧脉,怕是不能够格吧? 万一,我是说万一,上面问起,下官连御前回话的资格都没有!是吧大人?” 他一脸愁苦,话说的格外凄凄惨惨戚戚。 一边说一边还指指自己头上空空的顶戴和身上朴素的无品医士服,又冲左上方拱手示意。 “上面”指乾清宫那位老皇帝。 明明温实初处于低位,恳求乃至祈求的真情实意,黄兴院判却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他轻嘶一声,差点拽断自己灰白美须。 思索良久,环视一圈,所有太医药童都自觉避开他的视线,一咬牙一跺脚。 “成!顾老御医还有三个月就退了,他的名额你提前顶上!”说着,就去给温实初签升职文书。 温实初一看,完蛋,坏菜了! 他本来只是想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谁知这老登竟然下这么大本钱?御医名额说要就给,这咸安宫背后的坑到底得有多大啊!!! 他试图拯救一下,疯狂尔康手。 “大人?大人!下官才刚转正医士,是不是太太太快了?你要不考虑考虑?再考虑一下,就一下!” 黄兴院判坚定挥开温实初扒拉他的手。 刷刷刷填好文书,小字一签,小章一盖,抓住温实初手指,在印泥上一沾一按。搞定! 都不用温实初自己跑程序,大领导直接入案归档。 “好啦,出门直走,礼部后头东角巷拐进去,董家裁缝铺,八品补服,顶戴官靴,应有尽有。 加油干,小子!你这小小年纪就是正职御医啦!十五岁,前途远大,前途远大呐!本官看好你哟!” 他双手还在温实初肩膀上狠狠拍拍,以示诚意。 温实初:“……” 不是,你们太医院办事都这么迅速吗? 温实初更害怕了。 黄兴院判还十分贴心的当天就给新晋御医温实初,配齐搭班的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 一副恨不得把他打包扔进咸安宫的模样。 温实初哭丧着脸去买官服官靴,顶戴花翎。古代工作服都得自己出钱买,除了御赐的。 他已经非常确定,肯定,一定他掉坑了! 回家一说自己升职,头脑简单的温父温母一拍大腿直呼“苍天有眼,我儿有才”,说什么都要摆宴庆祝。 温实初:“倒也不用……这么热情。” 搞得好像真是什么天大好事一样。 半天,他自己扑哧一乐。也行,至少升职加薪,如何不算好事呢? 也是为了不被古代人当作邪祟烧了或者关起来,他决定至少刚开始,一定程度上要维持原主人设,暂时听父母的。 原主还是个孝顺的,神奇不? 应付完家宴,听到过两天还要邀请隔壁甄家人,以及京城一些亲戚朋友,温实初终于小小抗议一下。 “母亲!不请了吧?太招摇,恐上峰不喜……” 温父温颜针是个软绵性子,当即就要点头。 温母徐沛却是个风风火火的,她一挥袖子。 “嘿,这算啥?你爹当年升御医还摆三天流水席呢。也就现在年景不成,你爹又不争气,咱家才如此低调。” 眼见着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温母徐沛终于后知后觉,儿子可能是真不想办宴,她试探改口。 “那……只请你甄叔父一家庆贺一下?好歹你接替你爹太医名额的事,人家出了力。” 温实初这才满意点头。 温父温颜针还是那副“我儿孺子可教,我妻贤惠大度”的模样,捋着胡子不住点头,直呼,“好,好好好。” 温母徐沛瞪他一眼,又无奈笑了,知道自家老爷这个性子。 “那就这么说定!你嬛儿妹妹如今豆蔻年华,出落的越发出挑。咱家也没个女儿家,给你办宴怕是请不来她。 你也别气馁。改日你云姨再邀请我和她们一起去城郊寺庙祈福,母亲还请你去保驾护航,定叫你见到人。” 温实初一囧。 他是看全甄嬛传剧情的,对这个bug记忆犹新。 “母亲,咱家不在旗。甄家妹妹要参加大选吧?即便选秀求了撂牌子,本朝旗民不通婚,也是不成的。 以后这样的话莫再说,凭白坏人家女儿家名声,儿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温母徐沛一顿,狠狠瞪温父温颜针一眼,明显是把家庭门楣之事也全然怪罪到温父头上。 温父照旧憨憨笑笑,一点没看出来妻子为啥瞪他。虽然这事儿本也不归他背锅。 温母徐沛和隔壁甄家主母云辛萝是闺中密友。 后来云家立功入旗,云辛萝嫁给同样是汉军旗的甄父甄远道,生下女主甄玉嬛和小女儿甄玉娆。 徐沛则嫁给同是汉人的太医世家温家温颜针,生下独子温实初。 待甄远道外放结束,升官上京,因缘际会也没住祖宅,而是把宅子买在温府隔壁。 原主和女主甄嬛还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长大,虽然这个“青梅竹马”水分有点大。 第2章 对方拒绝并向你扔了两条狗 他们两家一个纯汉人,一个汉军旗。 平日里虽说各种礼法规矩的空子能钻就钻,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是要的。 原主与女主甄嬛一年能见个一两面已经顶天。 温实初自己是对女主甄嬛不感冒的,自然打定主意从一开始就掐断这段“大女主和她舔狗一号”的孽缘。 温母徐沛听儿子话说的体贴又卑微,却是心疼坏了。干脆大手一挥,甄家也不请了! 扭头又逮着温父温颜针一通臭骂。温父脾气很好,声声应是,全然认错。 看着很是老实巴交一汉子是吧?跟他儿子原温实初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你可知他是因为什么被太医院革职赶出皇宫? 人特喵的给后宫小主配暖情香啊卧槽! 就是剧情里温实初和沈眉庄成就好事那个“温情”酒一个系列配方的东西! 若非老皇帝年迈心软,当扬乱棍打死都不亏他。 你当原主在沈眉庄弥留之际,凭什么剖白温情酒不足以让他动情? 那方子就出自他们温家! 原主他特喵有解药!他还有抗药性,他动个屁的情!他就是见色起意! 所以温实初是绝对不认原主真是什么窝囊底色。 他就跟他爹一样,表面窝窝囊囊,背地里各种抄家灭族的勾当是说来就来,根本不带怕。 别人太医兢兢业业,天天提着脑袋上班。 他前脚给准秀女甄嬛表白,后脚人晋位小主装病避宠,他就敢颠颠上去一通违规操作。 中间女主甄嬛沦为废妃出宫修行,他还巴巴一个劲儿献殷勤。虽然都献到了马蹄子上。 然后一扭头,您猜怎么着? 人跟皇帝另一嫔妃沈眉庄在皇宫大内暖情酒,帐中香,好上了! 生个公主还特喵的去找皇帝胖橘挂账。 这哪儿窝囊?这超勇好吗?这简直“反帝反封建”典型代表。 关键是,女主甄嬛的双胞胎孩子滴血验亲局,他还一言不合就挥刀自宫,以证“清白”。 瞧瞧,他可怕的很呐! 温实初看剧看到这儿的时候都被吓得一哆嗦。 试问哪个男人看得了这扬面? 好家伙,包扎好都没隔天呢,也不怕感染。 他就敢当着皇帝胖橘面,在帐子里头跟自己美女姘头真情告白,生死离别。 最后他一个太监了的太医,也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去给皇帝嫔妃守墓的。 他是真当皇帝胖橘是死的啊!也是真不拿胖橘粘杆处御史台宗人府当回事。 温实初穿过来第一天,只是想想原主一系列作死骚操作就被秀的头皮发麻。 反观他堂堂穿越者,就真怂多了。 接下来几天,温实初除上职就闷到自己书房里,头悬梁锥刺股。 一边融会贯通原主十五年记忆里所有中医药知识,一边疯狂啃书本临时抱佛脚。 就怕接下来咸安宫临时上岗被当炮灰寄了。 知道他抢到这个穿越机会多不容易吗? 地府魂满为患,人间死活不生。投胎队伍从酆都城排到鬼门关还能拐几个弯。 小世界穿越旅游名额天知道有多珍贵! 温实初发誓他绝对不能轻易狗带! 奋斗ing!冲啊!奥利给! 过于亢奋结果就是,考试时候发现押错题了。 温实初站在咸安宫门口风中凌乱。他和两个小跟班根本不被允许进入! 废太子拒绝他们的请脉申请,并向他们扔了两条狗。 温实初提着药箱差点没跑过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 一众看管咸安宫的禁卫军看着他们仨被废太子养的恶犬追出二里地。 没一个有丁点同情心的,各个笑的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温实初是真想跟这群没人性的家伙拼了! 好在禁卫军到底还是有分寸,不可能任由恶犬跑出咸安宫地界,在皇宫禁苑到处咬人。 见他们一个口哨就把恶犬收回去,温实初气的直骂娘。这群狗东西! 真不知道到底是废太子在戏弄他们,还是这群坏的流脓的禁卫军在故意欺负他们! 霸凌!这是妥妥职扬霸凌! 老皇帝,你儿子在你皇宫里搞霸凌啊!你到底管不管! 温实初无能狂怒。 他垂头丧气带着两个小跟班灰溜溜回太医院。 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哄堂大笑。 温实初:“?” “我赢了我赢了!一个时辰零一炷香时间!丁点不差!怎么说?牛不牛!拿钱拿钱!快,赌输的通通拿钱!” 这是与郑御医搭班,却比郑御医更早调离咸安宫的小黄御医。 温实初:“……” 卧槽!这狗贼养的竟然还开盘赌钱!赌他们仨几时被从咸安宫赶回来! “等等,等等,还有呢,还有呢!小温大人,你们今儿遭的是什么瘟?” 这是郑御医,他不同于小黄御医,向来是个沉稳性子。之前他又哭又闹找黄兴院判调岗就已经很让众人惊诧,现在竟然也学会了坐庄开盘! 温实初:“……?” 温实初差点破口大骂,你才遭瘟呢!你全家都遭瘟!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见温实初黑着脸不理人,呼哧呼哧直喘气。 一群人又扭头七嘴八舌逼问起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 这两个是太医院几乎最底层的,自然不敢如温实初一般冷脸不搭理人。 当知道他们是被废太子养的两只恶犬撵回来的,有几个人爆发出惊天呼喊,“我赢了我赢了!” “拿钱拿钱!我就说!换新人肯定是俩狗起步!你们非不信!” “就是就是!闭着眼猜都是选恶犬好吧!快快快拿钱!” 温实初彻底沉默。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他不认识的模样。 哦,他本来就不认识,他是穿越来的? 那没事了,笑一下蒜了。 温实初苦笑着冲周围拱拱手。 “好哥哥们,快别戏弄我们几个小的了,服了!真服了。晚上请哥哥们天香楼喝花酒,不醉不归,还不成吗?” 众人当即哈哈大笑,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温实初这才恍然有一丝终于开始融入同事间的错觉。 他无奈摇头,该花的钱还是不能省啊! 最无语的是,这种有关咸安宫的潜规则,温父温颜针是铁定知道的,结果人好几天竟然一句都没有提醒他亲儿子。 这种超绝钝感力,一个字,绝! 第3章 过五关斩六将 数目与买一个御医职位的市价基本相等。 之前他还心存侥幸,对这种人情世故不以为意,甚至嗤之以鼻。 他凭本事讹来的职位,凭什么还要给人买官钱! 现在?啧,真香。 钱一交,酒菜一请,这伙人插花弄玉过后,你一言我一语给温实初讲清楚咸安宫当差的各种门道。 听得温实初one愣one愣的。 不是,兄die!你们早说啊!早说你们有这么齐全的私家消息!他还能不愿意花钱买吗! “嘿,看你八品御医官袍穿好几天,也不见跟哥几个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咱们就知道,你这人不吃点亏是绝不肯好好吃饭的。哈哈哈。怎么样?被狗追着屁股咬的滋味如何呀?” 小黄御医胳膊搭在温实初肩膀上,笑的促狭。 温实初忙讨饶,半点不敢炸刺。 “好哥哥,你快饶了我吧!弟弟年纪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个性子,指望他教我是不可能了。” 他拱手一圈作揖,“好教哥哥们知道,小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 以后再遇见这种事,还望诸位哥哥看在弟弟年轻不知事的份上,不吝赐教! 不敢说回回天香楼潇洒,起码酒肉管够!必不能教哥哥们好话落到地上!弟弟这里拜谢!” 一群人这才满意,觉得这个小老弟人也还行,不是不能处。 以前可能就是木讷些,没人教过人情世故,孩子不懂而已。 也是,他爹就是这鸟样子,人其实不坏。也就是娶了个厉害妻子,不然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 儿子随爹,不奇怪。这不,人也有个好母亲护着。这零花钱给的可真不赖! 他们一群人把人家一个十五岁小孩挤兑到咸安宫听值,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过分哈? 几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大发慈悲,放过这个替他们趟雷的小御医。 于是,温实初又被结结实实上了几天课,终于基本捋清这小小太医院里的弯弯绕绕。 温实初:“……” 这还真是被上了一课一课又一课。 温实初当御医一年俸禄也才几十两银,请一顿天香楼就花了足足两百两。 买官钱温母徐沛甚至给他包了一千二百两! 若不是温家也算太医世家,世代侍奉皇室,家底殷实,还真供不起他这个小小御医。 原来倒贴钱上班真不是一种夸张描述啊……现代普通打工人出身的温实初真是长见识。 转眼又到给咸安宫废太子请平安脉的日子。 温实初这十天除闷头琢磨家里医书之外,太医院藏书馆更是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 也许是原身本身天赋使然,也许是迫在眉睫的死亡任务在屁股后面追着,他竟然在小世界旅游度假的情况下,疯狂学习起来。 早当年高考时候他若有这劲头,清北他都敢冲一冲。 再次带着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站在咸安宫门前,温实初昂着下巴,跃跃欲试。 他已经不是十天前那个被狗撵的差点跑飞鞋子的温实初!请叫他牛轱辘温实初! 顶着禁卫军几个大哥憋笑憋到内伤的表情,他上前叩叩咸安宫大门。 上次来,他们已经被禁卫军查验过身份名帖,这次便只登记清楚即可。 咸安宫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温实初眼疾手快塞个厚实荷包进去。 那守门小太监掂掂银子重量,十分满意。 大门敞开,温实初手侧向身后,药童小李迅速扒开包装的油纸,把准备好的两大块生肉递给他。 温实初一左一右高高抛出。 那两只恶犬果然躲在门口,正准备守株待兔呢! 闻得肉味,见到肉块,两大只一个猛扑,一狗霸占一块,兴奋啃咬起来。再不理温实初三个陌生人。 温实初能清晰听到背后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的吐气声。 锦洹非常有眼色的递给他一方沾了皂液的湿帕,一方干净湿帕,一方干手帕。 温实初擦干净手,瞪一眼没看成戏,遗憾嘘他们的禁卫军,径直跟着引路小太监进去。 第一关,恶犬扑人,完美过关。 再往前,没多久就遇到刁奴刁难,美婢入怀,密室逃脱,棋盘封路,文官讨诗,武官讨棍…… 最后一项他们仨是硬挨过去的。 温实初他们几个来给人看平安脉的,反而被主人家劈头盖脸一通乱棍差点打死。 真特娘没处说理去。 以一个医生角度来看,这些武太监确实没有要他们小命的想法。 但是心理阴暗的,借着主子命令,暗戳戳给他们一记狠的还是有那么一两个。 温实初硬是咬牙忍了。 他已经在着手想办法调离咸安宫,只是需要时间。 按照太医院前辈们总结的攻略和经验,又往后顺利通过几个无厘头的关卡,温实初三人终于被带到废太子寝宫前。 “呼。”温实初扶着殿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小小吐出一口气。 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小的已经瑟瑟发抖,物理意义上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到底心软,偏头看下,在进废太子寝宫之前,还是把二人留在门外。 “门口候着吧,叫你们的话,再进来。” 也有担心他们进去出错会连累到自己的意思。 两个人其实没比他这具身体小几岁,却如同雏鸟一样对着温实初露出湿漉漉的感恩眼神。 引路太监对此貌似习以为常,没多说什么,径直进去通传。 得到允准,温实初提着药箱进门。 刚看清披散着头发,大白天抱着酒坛半躺在窗边的废太子,他就差点被那脑袋大的酒坛子砸个正着。 “呵,呵呵呵呵,好,好得很。” 温实初知道,废太子一看到他这么个年纪的小太医被派来给他诊平安脉,必然一下子就能看出里面所有弯弯绕绕。 太医院那群鸡贼的一个都别想跑。 但是真有意见,十天前那次请脉就应该全然知晓换了请脉御医的事,哪里到这时才因此发作? 除非…… 这两次肆意为难,欺辱,霸凌他们的命令,并不是废太子直接下的。 或者说,那是惯例,并不是针对他温实初。 第4章 所谓权力一体两面 非常非常非常多。 没有直面过康熙朝废太子的人完全无法想象那种压迫感。 他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压在你头上,远远的,甚至都没有看你一眼,你就已经被他迫害致死。 所谓顶级权力,可怕至此。 最难绷的是,温实初面对的还只是势力被腰斩数次,二度被圈禁废黜的废太子。 九王夺嫡是真地狱难度啊。 幸好他穿的只是剧版甄嬛传小世界!幸好他只是来旅游的!幸好他没有任何如小说中编写的那样,强制性与这些天潢贵胄产生联系的任务。 他只要小心应对,尽力避开,安安稳稳活他的穿越之旅就好! 温实初一点都没把对方不善态度放在心上。他灰常恭敬俯首跪地,行礼问安。 把对封建王权的敬畏加恐惧加粗加大刻在脑门上! “微臣温实初,给阿哥爷请安。臣奉命前来为阿哥爷请平安脉,劳烦阿哥爷伸出一只手。” 废太子盯着他冷笑半天,语气平稳,“滚,滚出去。” 温实初立刻老实领命,就要提着药箱后退着滚出去。 废太子又叫住他,“小东西,你回来。” 温实初被他恶寒称呼雷了一下,及时稳住表情,赶紧重新走回来跪地听命。 他这个原身也才十几岁的小屁孩,被叫小东西,好像也可以接受。 温实初努力摒弃心里所有大不敬的念头,免得被这种超绝人精子一眼看出来。 废太子见他乖觉,起了点兴趣,“几岁了?会把脉吗?读过什么医书?” 温实初一一应答,有意表现的天真一些,憨批一些,尽最大可能降低对方那莫名其妙的兴趣。 原温实初被动窝囊技能启动!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废太子勉为其难伸出手,勾勾手指,“来,爷给你个机会。请不准,孤把你的手剁下来做骨链。” 温实初:“……” 这……这么凶残吗? 妈妈!我要回家!!!啊啊啊!古代社会太可怕了! 他欲哭无泪,擦擦头上冷汗,结实的磕个头谢恩,才膝行上前。 谨慎从药箱里取出一张专门为宫里贵人准备的顶级丝绸做的帕子,盖在废太子手腕上,才敢搭脉。 实践过后,他微微松口气。 就是普通的身体亏空,郁结于心,胃热炽盛,肝脾血瘀……balabalabala……还有点五石散毒性残留罢了。 能治! 他简单说了诊断结果,倒让废太子侧目。 不是为他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真本事,而是为他憨直到勇猛,清澈到愚蠢,单纯到可爱的直白性子。 这么多年,来给他请过平安脉的太医没有五十,也有三十。 换而言之,在职的,退休的,死掉的,消失的御医全部加起来,就没有没来给他摸过脉的。 眼前这个是唯一一个敢直言他身体亏空,郁结于心,还明说他服用的五石散有毒的。 上位者无真实耳目,一个意思。 所有人都只会挑着他喜欢听的,或者讲出来对他们自己有利的话说。 困住他的脚步,蒙蔽他的五感,限制他的认知,让他只能听到他们想让他听的,只能看到他们想让他看的,只能做些他们想让他做的。 所谓权利,一体两面。 他皇阿玛会比他的处境好吗? 会的吧。 毕竟那老不死的也是那些困住他手脚,折断他羽翼,蒙住他耳目的恶人之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甚至他还是那个最大的坏蛋,混蛋。 废太子自顾自疯笑了会儿,坐起身。 他袒胸露乳,足不着屐,绕着温实初走了两圈,像在看一只稀奇的金丝猴,漂亮,可爱,又天真。 瞧瞧,多难得啊! 往常这么珍稀的东西都会被他身边围绕着的那些鬣狗一口咬死。 或者捉了上供给他,圈在桌子中间只露个脑袋。 然后银锤金勺,敲开他的头盖骨,把里面最新鲜猴脑泼上一捧热油,殷勤敬献给他,说。 “殿下,这是世间最好的美味,只有您才配享用他。” 呵,恶心。 废太子看温实初,越看越可乐,越看越觉得新奇。 这皇宫里,还有这种小东西活着呢? 温实初动也不敢动,短短两分钟,后背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头发丝都被湿透,汗水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滴。 妈妈!他快要被吓死了。 废太子眼看小东西怂了吧唧就差要厥过去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 他回身坐回榻上,摇头晃脑。 “奇怪,竟真不是派来个废物点心糊弄孤。小东西,别抖了!去开方子。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行了,爷今儿心情好,倒叫你沾了光了。滚,滚吧。都滚。” 温实初忙叩首,“是,谢殿下宽宥。” 他听废太子依然自称孤,迅速就把称呼从阿哥爷换成更显尊敬的“殿下”二字。 严格意义上讲,普通皇阿哥也能称得上一句殿下。 然后马不停蹄消失在废太子眼前。 拐过屏风才敢悄悄缓缓大喘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心脏砰砰砰跳的跟见鬼一样! 可不是见鬼吗! 我的发!这人比鬼还可怕! 鬼差抓他他都没这种感觉! 太太太吓人!这什么恐怖片限时体验啊! 温实初软着腿脚出了废太子寝殿大门才敢拍拍心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外面引路小太监知道他要写药方还要拿药煎药,引着他下去。 他怕不是第一个不敢在废太子屋里写药方的太医,人家明显见怪不怪。 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忙上前搀扶他。 温实初这会儿再也没心思记恨刚才趁机给了他两闷棍的没品太监,一门心思只想赶紧弄完跑路。 他写好方子,非常详细贴心的把注意事项,吃药禁忌,日常调理建议等本应面述废太子的医嘱,全部写在药方背面。 然后一式两份交给小太监,让人代呈。 美其名曰他要亲自看着药罐子,给殿下煎药。 结果煎好药他一秒都没耽搁,交到小太监手里就一溜烟消失,死活不愿意再去见废太子一面。 他怕他自己吓自己,再把自己吓死在废太子寝殿。 不体面!!! 第5章 老皇帝就是废太子毒唯 偷偷给小黄御医送点贿赂,成功借到对方的休息室。 温实初托人烧了热水,简单擦洗换上干爽的衣服,身上淤青涂好药,才真正冷静下来。 小黄御医是黄兴院判的族亲,在太医院很是特殊。比如这种单独的休息室,年轻太医里只有他有。 温实初掏出他的饭盒,拿去茶房热上。 他们做太医的,家里都不差钱,不用穷讲究,更不用装清廉,各个伙食都不错。 起码中餐这顿吃的比隔壁礼部的官员们好很多。 他回来的晚,别的上值太医都已经吃完饭午休去了。 正吃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太医狗狗祟祟凑过来,手里攥着一个神秘的手抄本小册子。 “小温大人!给,你要的东西!我的呢?我的呢!” 温实初接过书,随手翻了两页。 “好的,你稍等,我给你拿。” 他把书册一卷,稍微遮掩着溜回自己工位。 把新收的书册放在左侧带锁抽屉里,里面已经摞了好几本不重样的手抄本。 又从右侧带锁抽屉里摸出一本自己抄的手写本。 回到茶房,见那小太医在对着他的饭盒流口水。 温实初:“……” 他装作没看见,把自己那份手写本往对方怀里一塞,“怎么?没吃饭?” 小太医慌忙摇头,迫不及待就翻开怀里的书,一边看,一边低声惊呼。 “吃了吃了,我就是饿。家母最近不让我多吃,要控制体态,说要说亲。” 温实初也没有把自己吃过的饭给人分享的癖好,自顾自吃着,与他闲聊。 两个人神神秘秘交换的不是什么禁书,或者见不得人的话本子,而是医书。 咳,就是各家压箱底的独家秘笈。 原主是个博学的,温实初这些天把太医院藏书阁和温家书房里的医书藏本大概过一遍,基本都看过。 于是……他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悄摸摸用温家祖传医书跟太医院的一群太医二代三代们换对方家里的独门孤本。 一群小太医还处于孜孜不倦的阶段,自家医书和太医院的公共图书早就翻烂。 听到这种好主意,恨不得击掌盟誓,弹冠相庆。 他们还太年轻,不明白闭门造车的好处。 还没一个月,爱读书的孩子们就把各自家里吃饭的家伙事儿祸祸个干净。 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手抄的,老一辈们根本没察觉,甚至有那些溺爱的还觉得孩子上进,多浮一大白呢。 当然也有胆子小的不敢参与,温实初也无所谓。 公平交易,全凭自愿。 终于,在小半年后,温实初在繁杂的手抄本医书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能把他从咸安宫调出去的好东西。 牛痘。 是那个开局还有三个月退休的顾老御医的孙子,小顾太医提供的医书。 就是被温实初顶了御医位置的那家。 当然,上面也只是提了一句,顾家某一位先祖记录,曾经多次遇到养牛人过痘不死的情况。 只是不经意描述的一个现象,没有原因,没有结论。 不过完全够了。 温实初卷起医书在自己掌心上一拍,很是得意。 他要的就是个出处。 真万不得已需要他自己伪造的话,很容易留下马脚。 温实初在这个古代甄嬛传小世界里,简直是把生存意识点满了。 再次到咸安宫给废太子请脉时,他变得从容很多。 能坚持将近半年,月月三次平安脉不落,如今还好好活着。 他和药童小李,医女锦洹已经比绝大多数前辈幸运很多。当然,这也离不开他的乖觉和谨慎。 两个小跟班向来是不进内室的。 温实初自己提着药箱躬着腰进去,跪地请安。 大概是第二个月,咸安宫下面伺候的奴才和宫外守着的禁卫军仿佛才知道,他得了废太子青眼。 再之后,他来咸安宫给废太子请平安脉就再也没有遭到无端的为难和各种无厘头的关卡。 如今已经是十月份,废太子依然是那副敞着怀,散着发,光着脚的魏晋风流之态。 他喝的酒依然闻起来就清冽醇香。 电视剧里演的废太子,落魄后往往过的乞丐都不如,仿佛地里的泥都能踩他一脚。 还有传言编排说咸安宫里膳食都要自给自足,生病了也没有太医,没人愿意来。 太监宫女们只能在咸安宫养一群鸡鸭鹅,多到能爬到废太子头顶拉shi。 他过的生不如死。 仿佛只有这样,只有天上的明月跌落沟渠,浑身沾满污秽才能衬托出胜利者的高光。 实际上,生不如死可能是真的。 落魄却只能与他自己的巅峰神坛相比。 废太子只是废了,又不是爹死了。 别说欺辱废太子,就是谁敢瞪老皇帝儿子一眼,不用隔夜,那人就能全家蒸发。 这里的老皇帝儿子专指麻宝废太子一人。 其他的顶了天只能自称儿臣,而非儿子。 其中所谓的胜利者,扭头就被老皇帝一并废黜圈禁。无非早与晚,暂时有用和已经没用的区别。 胖橘若不是在废太子彻底沉寂之前一直苟着,从不冒头,也笑不到最后。 看看那些对废太子出手过的人,哪个落得了好下扬? 老皇帝就是废太子的毒唯。 以至于哪怕温实初在咸安宫已经好过很多,也不改初心,誓要找机会顺理成章调离。 最好是老皇帝亲自开口。 这样,他既不用得罪废太子,又不用跟太医院那群好容易扔了手里炸弹的活爹们虚与委蛇,求爷爷告奶奶还办不成事。 牛痘,就是他身为太医能找到的最优解法。 只是今天的室内光线好像格外昏暗一些。 废太子坐在他惯常躺坐的窗边贵妃榻上,一个人孤寂的抱着他的酒坛子,专注喝酒。 温实初请安后跪着半天,也没有听到叫起。 他仿佛没有被听到,又或者没有被理会。 但是温实初还是一动不敢动,只低着头默默数地上青砖。人不说话,他就得一直跪着。 根本没有他多余打岔的机会。 他甚至怀疑,自己小世界旅游结束,单剩个魂儿也能带着老风湿的腿和破碎的膝盖回去。 迟早这腿得废。 第6章 人皇庄能卖痘牛吗 这意味着早两年废太子不惜以矾书传递消息,祈求征西将军之位的谋划彻底落空。 他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 温实初默默安慰自己。 这一天终究也没给废太子把成脉,对方甚至总共只给了他一个字,“滚。” 温实初麻溜滚了。 反正他开的药废太子也不一定喝,每次把脉也没见他身体情况有什么好转。 起码五石散就没停过。 温实初也没招,他只是一个人微言轻小太医。 咸安宫地处西华门内,回东华门外的太医院要横穿整个皇宫,路过太和殿时要绕一下路,从太和门附近溜着墙根走。 远远看到有黄带子贵人路过,温实初三人立刻靠边避让。 领头那人神色冷肃,气势十足,眼神从温实初身上扫过。 似乎是诧异他小小年纪就当上御医,特意又回头盯着他看了会儿。 见那人指着自己示意他身边的大太监,温实初心里清楚,这是让查他的底细。 他也没招,爱查查,随便查,不怕查。 对你们这些没有一点隐私边界的老封建真是服了! 主要是温实初特征太明显。 八品官是没资格上朝的,也就基本没有机会进去太和门,还能在皇宫禁苑随便溜达。 而他身后还有背着药箱的小药童,明显区别于宫女装扮的医女。 太医,还是有品级的御医,年龄却明显是十五六的少年人。 哪哪儿都很奇怪好吗。 等那群人哗啦啦走了之后,有一个小太监过来找温实初询问祖宗八代。 温实初:“……” 又刻板印象了不是? 人想知道他是谁,哪里需要偷偷去查。 暗卫粘杆处东厂西厂锦衣卫之类的,不值得浪费在他一个小小太医头上。 直接找你本人查户口,还不是一查一个准? 温实初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这才知道刚才那人就是时任雍亲王的大胖橘。 这也不胖啊…… 他有些难蚌,人长的也跟陈老师不一样。 这不挺帅的吗? 也是,废太子就长的贼拉带劲,都是一个爹生的。德妃又是凭宠爱上位的包衣女子,相貌能差吗? 想想记忆里的小丫头女主甄嬛…… 蒜鸟蒜鸟,温实初对女人的长相实在脸盲,根本分辨不出来跟剧版孙老师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大美女。 小太监问完话,快步往东华门去,路线跟他们一道。 温实初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这是去太医院调他档案去了。 温实初:“……” 因为这个茬子,怕被笑到最后的大魔王胖橘抓到他的小辫子。 温实初老老实实等了半个月,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才敢继续自己的牛痘大计。 他联络了几个经常和他交换医书的太医二代,(后来那几个太医二代甚至自己建了个“群”,互相也分享医书起来。)都是些人品能力大致过得去的年轻人。 如小黄御医,郑御医这种与他调离咸安宫的终极目标有冲突的人通通排除在外。 一个小顾太医,一个是之前馋他午饭的小太医,姓刘。还有一个老大哥,外号大锤。 大锤哥是太医院难得的骨科圣手,一手锤钳刀针各种大型正骨工具使的出神入化。 实验地点放在了温家的一处近郊庄子,几个人第一任务是发动各种能发动的力量,寻找痘牛。 温父温颜针去年被宫斗尾巴扫到,赋闲在家。 本来他还郁郁寡欢呢,被隔壁看不过眼的甄家老爷甄远道推荐为回春堂的坐馆大夫。 实在是他那个性子,向来什么都不在乎,只一门心思爱当医生,想要济世救人的人,蔫了吧唧的,谁也不忍心不是? 温实初强行把他添加到牛痘计划书上,作为总负责人之一。 他们一群不满二十的少年人,折腾这种国家级项目,无论怎么都不来靠谱的样子。 只是寻找牛痘,这任务简单。 温父温颜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对温实初给他描绘的未来蓝图忽悠的找不着北,一门心思要光宗耀祖,名垂青史。 谁知道,这痘牛也不是好找的。 本朝耕牛禁杀禁食,有些爱吃牛肉的贵人老爷就排队等着谁家的牛摔了病了残了死了,先到先得。 痘牛生病不过人,过人也不影响吃,因此还抢手。 四家人找了大半年,才终于从小顾太医那里得到消息,小汤山山脚下一个皇庄里有两头正在出痘的牛。 温实初:“……” 他有些无语,“皇庄?那他们能卖吗?” 能卖也不能卖给他们吧?皇家不吃牛肉? 小顾太医毫不在乎。 “我们翻倍加钱,他们凭什么不卖?敬献给贵人,最多得个不痛不痒的夸奖。 能给个荷包的赏就不错了,还得层层分薄,到手里能落几两银子可就没数了。 再说,这种病牛,虽然说是不影响吃。但是谁敢把痘牛献上去啊! 万一稍微沾着点谁,感染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是往外卖,卖谁不是卖?” 温实初龇牙,“花了多少钱?” 小顾太医手掌一伸,然后翻了翻。“两头!” 温实初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不少钱。 “蒜鸟蒜鸟,真能成,咱们也算物超所值。” 他没有透露牛痘一定会成功,只说自己是想试试,颇有一番有枣没枣打一杆的意思。 小顾太医是里面最积极的一个,因为温实初告诉他是从他们家的医书里得到的启发。 几人一合计,当即请了假,骑马狂奔到温家庄子。 两头痘牛已经送到了这里,温父正在检查。 牛出痘情况很好,温实初也放下心。 接下来就是种痘实验了。 小刘馋嘴太医摆摆手,“温兄,我不行,我小时候出过痘。我给你们操作吧,种痘我会。” 温实初与另两人对视,互相点点头。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也还不知生命可贵。 大锤哥先举起手臂,“我先来,我是老大哥,我没事了你们再种。” 温实初和小顾太医都不同意,誓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把小刘太医感动的眼泪汪汪。 “我也要!我也要!” “去去去,你一边去。” 几个人嘻嘻闹闹,一点没有当代人闻天花色变的样子。 第7章 人品贵重小顾太医 顾家先祖记录的情况是属实的,民间确实有牛痘过人不死的说法。 只是大多数也不知道这个是牛痘过人,更不知道牛痘过人之后还会不会再感染天花。 这就是温实初几人如今的任务。 那边温父温颜针拿着记录的本子过来,捋了捋胡子。 “老夫也没出过痘,老夫也参与。” 温实初:“?” 他赶忙阻止,“不是,爹,我叫你来是帮我们种痘的,不是要你也种痘的。而且母亲肯定不会同意。” 温父温颜针一挥手,“我跟夫人说,你别管。” 好家伙,这是医生属性大爆发,又上头了。 温实初没办法,最后就四个人种痘,小刘太医操作。 在封闭温家庄子之前,温实初想起咸安宫的废太子,下次平安脉必然来不及。 他便叫人去太医院给几人重新请了假。特意说明是一起出了痘,要求黄兴院判重新给几人各自负责的项目重新派人,特别点了咸安宫。 关门之前,小顾太医嘀咕一句什么,温实初没听清,问他也不说。 温实初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应预备工作做完,温父先给痘牛又过两次幼牛,降低其毒性之后才开始往人身上种。 温实初躺床上发烧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温父温颜针的哭声时不时高一声,低一声,烦不胜烦。 他努力忽略心里的异样,现代老汉儿的身影竟然影影绰绰与温父重合到一起。 “好了,别嚎了爹。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他的症状竟然是几个人里最严重的。温父甚至能清醒的给小刘太医打下手。 小顾太医和大锤哥两个也没有说像温实初这样高烧到失去意识的。 他无语的睁开眼,想睡一会儿都不行,“你都没发现我出痘的症状比正常天花病人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吗!” 温父抽抽噎噎,“老夫自己儿子自己心疼,呜呜。” 温实初:“……” 温家就原主一根独苗,他好像确实是任性了。 不过应该死不了吧……没听说过。 温实初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陷入昏睡。 几天后,种痘的四人全都痊愈,活蹦乱跳,包括温实初。 大家一合计,觉得事情大有可为。 接下来就是最凶险的人痘验证环节,温父又哭的稀里哗啦的不想温实初冒险,惹的温实初一脑门官司。 最坏的是他们的事儿发了,小顾太医的家长打上门,上来就把温父这个唯一长辈级负责人打个半死。 “你们!你们怎么敢的?!那是天花!那是能胡乱玩的吗!顾津余!你跟我回家! 姓温的,我乖崽要是有一丁点损伤,我老头子就挂你家门口!我让你遗臭万年!” 小顾太医坐在地上抱着门死活不走。 顾家人气的要报官抓他们所有人。 温实初给温父挡拳头,身上挨了两下,脸上也青一块。这会儿正给温父包扎伤口。 这才知道,小顾太医竟然是自始至终都瞒着家里人跟着他们冒险的。 甚至已经退休的老顾御医都不知道这小子把自家医书抄了往外拿的事。 两边一对账,老顾御医差点当扬撅过去直接暴毙。 一群年轻太医跟着瑟瑟发抖,谁也没见过这世面。 废话,温父温颜针也没见过啊! 最后还是温家父子出头,谁让他们是东道主呢。 他们承诺自己先行种人痘验证,大锤哥和小顾太医随后,一个一个来,安全了再进行下一个,一旦有误,立刻停止。 在小顾太医赌咒发誓,要死要活的闹腾下,特别指出牛痘是从他们顾家医书里得来的法子,顾家人才勉为其难同意。 不同意不行,温实初叫人把被他们撞开的庄子大门又堵上了,许进不许出。 他们来时也不防是这么件要命的事,根本没留后手在外支应。 谁能想到以为是抓儿子失踪出去鬼混的,结果抓到儿子作死去参与牛痘实验啊! 而且这牛痘之法还是从他们顾家流传出去的。 出事儿了追根究底他们家多少也得担责。那还不如梭哈一把,立功了他们家也能占不少好处不是? 谁都不是蠢人,老顾御医亲自出马。 温实初偷偷拉住小刘太医和大锤哥郑重询问,得到他们家人是都知道情况的这一答案,也没有完全放心。 他还记得小刘太医多吃几口饭都会被他家老母亲管控的事。 小顾太医那么老实一孩子,都能撒谎,鬼知道别的这两个又是什么成分。 好在牛痘实验完美收官,两家人也都没有来闹。 这波强行自愿完成的牛痘首次接种结果十分喜人,几个年轻力壮的太医们各个安全出屋。 除个别脸上留下些痘印,恢复后基本都没别的损伤。 牛痘第三步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是向上报功劳了。 顾家人当然想占大头,但是小顾太医明显人品格外贵重,拿把刀架在脖子上非说不同意。 “是小温大人带我们做的!要不是我们,那本医书烂在家里你们也不知道牛痘的事儿!凭什么你们要抢功! 我不管我不管!谁也不能抢走我们的功劳!就是小温大人牵的头!小温大人居头功! 我找到的痘牛!我第二!小刘太医和大锤哥第三!温伯父第四!你最后来!你第五!” 顾老御医捂着胸口差点又被气死一回。 温实初把小顾太医护至身前,闻言差点笑出声。 他忙出言打圆扬,全权支持小顾太医的意见。 顾家人无奈,自家熊孩子疯狂拖后腿,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同意这样往上递折子。 如今已经是五十八年了。 老皇帝收到太医院联名上书的新痘之法,龙心大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温实初当然有办法越过太医院向上递折子。 牛痘之法是通天功劳,谁遇到了都不会错过。 无论谁出头替他们上这个折子,也抹不掉几个太医御医的功劳。 但是绕过本部衙门太医院就很忘本了,后面职扬就不用混了。 如此这般,太医院过手一道,虽然没参与也沾不到多少光。但是如同从冰箱里拿肉一样,谁过手都能留一手油。 黄兴院判乐坏了,已经成功弄出来的新痘之法,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白捡的功劳啊! 无论温实初最初目的是什么,他也不好再介意了。 第8章 他这咸安宫不吉利 温实初满打满算滞留庄子不过两周时间,错过了一次咸安宫请脉而已。 饶是如此,还是被废太子小本本记上了。 之前给温实初代班的御医甚至没能踏进咸安宫大门。 废太子这次没有喝酒,他仿佛专门在等温实初。 请脉很顺利,温实初正要收拾药箱下去开方子,跪地请退之后,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废太子就那么无声盯着他,在等他自己主动交代。 温实初没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折腾这么一出本来就是为了远离咸安宫。 此时说什么都会显得虚伪。 一年,温实初替废太子诊平安脉一年时间,对方没有吃过他一剂药,没有听过他一次医嘱。 这也是他义无反顾一定要走的原因之一。 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喜欢这样的病人。 不管废太子长的多好看也没用! “小东西,千万别让孤知道你在背地里干坏事。” 废太子这话说的不疾不徐,半点不迫人。 温实初的心脏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忙叩头,“微臣不敢。” 废太子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两下,咸安宫大太监何玉柱带两个捧着酒坛子的小太监躬身进来。 这是温实初之前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果然,是针对他的。 “无故缺席孤的平安脉,对孤身体不上心。小惩大诫,去吧。” 温实初被几个太监压着硬灌了两坛子烈酒,就是废太子平日里常喝的那个。 犹记得之前他还闻着觉得那酒香,在外面酒楼酒馆寻遍了也没有找到类似的平替。 差点没醉死过去的温实初,又被押在在太阳底下,硬生生跪满了两个时辰。 幸好春末的太阳还不算太大。 温实初最后是晕死过去,被抬着扔出去咸安宫的。 屋里何玉柱8. 0版问废太子。 “主子爷,您若心疼,何苦折腾小温大人?小温大人确实是因为出痘才不能来请安的呀?” 对于咸安宫废太子而言,温实初每次来给他请平安脉本质上只是每十天过来给他请个安而已。 他当然不会吃温实初的药。 废太子翻着手里的书册,“若是早些年,他如此不懂事,会是什么下扬?” 何玉柱思索一下,默然。 会死。 出痘是真的,却是自己主动感染的牛痘。 若是上位介意,不必多言,一个眼神不对,小温大人就得全家人头落地。 在带清,一个汉臣,或者说,汉人。除了个别被塑造成天下汉人榜样的,其他人的生死都太轻了。 那会儿牛痘结果还没出,谁会真的关心他为什么自己感染痘疫? 一个不敬上位,死八百次都不够赔的。 废太子固然被圈禁,消息渠道也多的是。 温实初自以为很是严谨,也考虑非常周全了,却终究是太年轻。 废太子没说的是,牛痘一出,他就知道,温实初必然会被调离咸安宫。 小东西想用这种迂回的方法离开,废太子也任他去。只是不能就真让人无损无伤的说走就走了。 那不是对他好,反而会害死他。 关键的是,要让外界都看到,他是被咸安宫赶出去的,像其他平常的御医一样,走一遍流程。 这么个难得赤诚的小东西,最好不要彻底打上咸安宫的标签。 他这咸安宫,不吉利。 如果温实初这会儿清醒,看到废太子手里拿的书,他一定会惊讶。 那正是和他太医院工位抽屉里收藏的各家压箱底医书一模一样的手抄本。 旁边桌子上的,甚至是太医院前两天刚递到乾清宫的奏折副本。 那是老皇帝隐晦的告知儿子,你的人太有才,我要调走了,你准备一下。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小惩大诫”。 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也被咸安宫武太监乱棍打了出去,好在伤势不重,只挨结实了两棍皮外伤。 咸安宫两只大狗已经对三人的气味非常熟悉,凑过来嗅了嗅,还舔了舔醉酒昏迷的温实初,被强行拖回门内。 咸安宫的大门吱呀关上。 与他们也算熟识的禁卫军有人上前检查,人活着,松了口气。 他扭头和领队请了假,弯腰背起温实初,招呼两个小的,“走吧,送你们回太医院?还是直接送他回家?” 医女锦洹年纪大些,也更沉稳知事些。 “多谢岳兴阿大人,奴婢帮温大人说明情况请假即可。如果您方便的话,劳烦帮忙送温大人归家吧。” 这位是佟佳氏的嫡亲少爷,其父是朝中重臣隆科多,其母是隆科多嫡妻,就是那个被妾室李四儿制成人彘惨死的赫舍里氏。 岳兴阿向来心善些。 如温实初这样的情况,别人最多只会帮忙把人扶到班房看着死不了也就罢了。 只有他会送佛送到西。 闻言他问了下温家地址,就背着温实初向西华门走去。与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两人背道而驰。 西华门是专供武官侍卫们走的宫门,岳兴阿叫自家的马车过来把人送回温家,才又回去上值。 那边温家温父温母不知详情,见儿子酒醉昏迷被人送回来,吓了一大跳。 温父温颜针又是扎针,又是熬汤,终于是在夜里才见着温实初醒了过来。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上个值喝这么多酒?” 温母徐沛坐在床边直抹眼泪。 温父温颜针反而又是那个淡定的人了。 温实初第一回见到风风火火的温母这个模样,有些想笑,没敢,哑着声音安慰她。 “贵人心善,有好酒请我喝,一不留神喝多了。亏的贵人没有怪罪。母亲快别哭了,看我爹瞪我呢!” 温颜针瞪儿子的原因是因为他把脉知道儿子是又晒又累又醉才昏死过去的。 他一琢磨就知道这是被罚了。 不过到底憨不是傻,也没有在妻子面前拆穿儿子。 被温母瞪回来,他也嘿嘿笑,并不反驳。 到底是儿子大了,温母也不好抱着儿子诉说心疼,只拍拍他的被子。 “乖儿子,吃点东西垫垫胃,再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啊?” 温实初乖乖听令。 第9章 防汉防川防蒙古 随着朝堂上牛痘之法被纳入政绩讨论,温实初的名字第一次进入到上层人物们的视线里。 虽然仅仅是混个眼熟的程度,也足够老皇帝惜才惜命把温实初调离咸安宫,调到自己身边伺候。 乾清宫有旨,请他去殿前面圣的时候,温实初遥遥看了一眼咸安宫的方向,大步流星去了。 人总要往前看,向前走的。 那些被留在旧日历史里的人,就永远留在那儿了。 温实初其实医术一般,至少比起经年的老中医是差远了的。也不怪废太子一直不搭理他的药方。 他只是依靠原主记忆和临时抱佛脚的大量医书填鸭,纸上谈兵可以,实践经验还远远不足,给老皇帝把脉时又故意表现平平。 老皇帝略微失望,但是一个年纪轻轻能牵头鼓捣出牛痘之法的天才御医,他还是不想放过。 只好仿隋唐旧例,给温实初挂个痘修科太医博士的虚衔,让他参与到牛痘种植事业中去。 本朝博士,一般由科举进士担任。他是唯一一个太医博士,从七品。 说实话,与牛痘价值比起来,不算厚赏。 温实初忙不迭谢恩领赏,一点也不在意被太医院其他人吃掉的功劳。 当初拉着小顾太医他们一起折腾的目的,本身就是为让太医院众人一起替他分担光环。 本朝末年,他不仅仅是想远离废太子,老皇帝他也不敢沾惹。 主打一个能怂怂,能躲躲,能混混。 好在曾经被免职撵回家的温父,因为牛痘之功被封了个最末的四等爵骑都尉,也算光宗耀祖。 可惜这种爵位也就一代的事,温实初是继承不了的。 顾老御医也赐了荣爵,小顾太医,小刘太医,和大锤太医都荣升御医。 老皇帝为他们单独增设了三个御医名额。 太医院各级官员荣誉牌匾,金银财物赏赐若干不提。 雍亲王被老皇帝钦点,接手温家牛痘实验庄子,全权负责痘修所牛痘推行之事。 有官方背书,牛痘之法顺利推行。虽然没有摧枯拉朽,没有百官百姓纳头便拜,也算稳扎稳打。 大量死囚和被招募的乞儿自愿有偿参与,牛痘之法被证实安全有效,至少比人痘法安全太多。 最先正式接种牛痘的是老皇帝年幼的皇子,二十二阿哥和二十三阿哥,他二人年纪都差不多也还未种痘。 剩下的二十四阿哥才两岁。 雍亲王干脆把圆明园里养着的便宜儿子弘历和养在热河行宫的弘昼都接了回来,一并随小皇子们种牛痘。 与他一样机灵的皇子还有十几个。 哪怕不在京城的老十四,其福晋完颜氏也把府里符合年纪的孩子送到痘修所。 老皇帝一看儿子儿媳们都这么懂事支持,干脆大手一挥。 包括被圈禁的咸安宫和大阿哥府,到年纪还未种痘的皇孙辈阿哥格格全都种牛痘。 温实初年轻,即便得了明旨册封,他也只是在黄院判等一众老御医手底下打下手。 前者才是真的被馅饼砸到头上的幸运儿。凭白捞到主持牛痘工作,青史留名没跑了。 好在温实初到底是项目发起人,还在老皇帝那挂了名。这些老前辈看他再不顺眼,也得捏着鼻子认他的功劳。 温实初就这么光明正大摸鱼。 每天跟着来监察工作,照顾小皇子小皇孙们的雍亲王后头混日子。 这天,雍亲王见他捧着炊饼晃悠进门,招招手。 温实初忙屁颠屁颠凑过去,利落打千行礼。 “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雍亲王叫起,“你来看看,这几个小的脉案有些不对,怎么比他们的哥哥姐姐严重这么多?” 温实初把没吃完的饼子放到一边,擦擦手才接过来。 一看具体,就放下心,“王爷莫忧。” 他指着脉案,“这两个小阿哥和小格格是本身早产儿,体虚多病,种痘后反应就更强烈一些。 不过牛痘毒性已大大降低,这种程度的反应比之正常感染人痘也轻数倍了,仔细降温照料着,无碍的。” 他又点着另外的一一讲解,末了,脑子短暂上线。 “王爷不放心,那微臣今天就重点看顾这几位小主子?只要能顺利退热,后续就是慢慢温养即可。” 雍亲王对他的聪明劲分外满意。 这小子表面看着怂,实际上很有眼力见儿。往往他话都不用说明,对方就能给出他需要的答案。 他有意招揽,便态度更加和蔼,甚至纡尊降贵拍拍温实初的肩膀,“好小子,辛苦你,去吧。” 温实初被他打发小孩儿的动作话语弄的一囧,也不敢反驳,只好憋着气下去忙。 龙子凤孙们作表率,证实牛痘之法安全有效。 朝中大臣,特别是满臣宗亲,因为是少数游牧民族入关,防天花如同防川,接受新事物最快。 先前老皇帝推行的人痘法致死率那么高,这群满蒙八旗的贵人老爷也鼎力支持,更遑论如今的牛痘。 简直是争着抢着要插队种痘。 但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继续推行牛痘的阻力甚至不来源于民间百姓们不接受不信任不愿意。 而是老皇帝亲自下令牛痘之法严格保密。 温实初甚至怀疑先前自愿被参与牛痘之法实验的死囚和乞儿们是否还好好活着。 归咎原因,竟然是防备关外蒙古。 “???” 不是,老登?!这么搞是吧?活该你们发展不起来啊! 一边防四万万汉民造反,一边防蒙古各部效仿太祖挥师入关,看把你们能耐的。 温实初气坏了。 以后还要防着西方工业革命传进带清,怕工人把你们皇帝老儿的脑袋砍掉,所以闭关锁国是吧?! 雍亲王眼看着小孩儿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到底惜才,细细跟他解释。 “不是不推广,是要慢慢推广,逐步推广。 人痘法推广进度一直不高,不是朝廷不许,这里面有太多现实因素制约。 你发明的牛痘法是好,就是太好了,能懂吗?” 第10章 咸安宫大门一直禁闭着 “人痘法毕竟致死概率在那里摆着,关外蒙古各部绝大多数不敢种痘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人痘法鼓励在民间推广。 可是牛痘法一旦推行,谁能保证原本与我们休戚与共,世代联姻的盟友没了天花威胁,不会反水叛变? 谁又能保证如今的边关能挡得住那么多狼子野心的蒙古铁骑? 到时候战火四起,生灵涂炭就是你想看到的了? 你还小,很多东西不懂可以问,但是绝对不能对朝廷政令有所抵触,明白吗?” 温实初有些诧异,不防他竟然愿意与自己这个小御医解释这些东西,对雍亲王的好感度不可避免的upup。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一问。 “王爷,微臣就是想知道,那些参与实验的人……” 雍亲王一下子就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不由失笑。 “你没发现朝廷下发的文书,从来没提过‘牛痘’二字吗? ‘新痘之法’,‘新痘之法’,恐怕除了你,所有人都知道牛之一字是要保密的。” 温实初讪讪尬笑,他最近摸鱼开小差是有些严重哈,一直心不在焉的。 “微臣知错了,谢谢王爷为我解惑。微臣没有对朝堂政令有意见,只是先前不理解背后的用意。微臣知罪!” 既然那些参与实验的人只知“新痘之法”,不知“牛痘之法”,自然不会因为要保密而被灭口。 温实初知道是自己小瞧古人智慧了。 雍亲王见他神色真诚,知他是听懂,也听进去了,很是欣慰。 孺子可教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本王公务圆满交差,有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赏赐? 痘修所工作告一段落,你是想回太医院,还是留在痘修所?本王可以向皇上进言,许你一个管事的职位。” 温实初忙摆手,“微臣本职工作,哪里能找您讨赏?” 他犹豫下,“微臣应该会回太医院吧,痘修所进入正轨也用不上我。谢谢王爷,不过不用了。” 雍亲王颔首,解下腰间佩戴的一枚蟠龙玉佩,递给他。 “既不要别的赏赐,这个就赏你。若是遇到难处,拿着这个去雍亲王府,本王总会救你一救的。” 温实初没客气,双手接过,珍之重之的放进荷包里。轻轻拍拍。“微臣记住了!谢王爷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雍亲王更像个冷面阎王,气势吓人,难得才温和这一回。 温实初面对他,却没有对着废太子那种恐惧。 那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恐惧感,甚至直逼面对老皇帝时的可怕感觉。 可是他第二天回到皇宫时,视线总是忍不住往西面咸安宫的方向瞧。 一整天磨洋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找到小黄御医熟练的塞了块银子。 “黄兄,弟弟问个事儿。” 小黄御医悄悄捏捏银子的大小,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问,尽管问,咱俩谁跟谁啊!” 温实初凑近点,低声问。 “之前我不是被调到痘修所了吗?那位,后来是谁去请的平安脉啊?” 他下巴往西边点了点,小黄御医立刻懂了。 他左右看了看,悄悄比了个口型,“刘。” 然后一根手指稍微比划了下隔壁办公室。 温实初了然,隔壁刘御医是专门负责给老皇帝平安脉的老刘御医的堂弟,医术十分了得。 按理说,之前郑御医他们调离咸安宫,就不应该让温实初这样的小孩儿去糊弄废太子。 除非是有人刻意安排……所以是想试探咸安宫在老皇帝那里到底还剩多少分量吗? 也不知道背后之人试探出结果了没。 温实初回到自己工位上,不由默然。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他自己想方设法调离的吗?明明顺利实现目标了不是吗? 那人最后还罚他硬灌了两坛子烈酒,要不是他酒精不过敏,直接就无了。 还让他跪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他的膝盖现在都还有后遗症呢。 温实初摸出自己抽屉里的医书,自顾自研究起来。一点都没发现自己东西被动过。 摸鱼好几天,又到了往常给咸安宫请平安脉的日子。 温实初一个人悄悄溜达到咸安宫附近,探头探脑。 见到岳兴阿,才赶紧凑上前,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过去。 “佟佳大人,多谢你当日施以援手!我自己配了些药包,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你别嫌弃。” 其实温家第二天就往佟佳府给岳兴阿送了重礼。 不过岳兴阿也没跟他客气,“谢了小温大人。正好我存货没了,也省得我单独跑一趟太医院再配了。” 温实初忙摆手,与人告别。 咸安宫的大门一直紧闭着。 温实初垂头丧气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一天跑这么一趟,就是不来一趟心里不舒服。 只是没两天,温实初就又见到岳兴阿去太医院配禁卫军专用药包。 他觉得很奇怪,不过也识趣的没有去问。 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了。 温实初慢慢习惯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像一个吉祥物,老皇帝那里不召他伺候,咸安宫换了新人,痘修所也用不上他。 又因为他太医博士的特殊身份,太医院也并不给他派遣如之前咸安宫请平安脉这种固定任务。 只偶尔撞上后宫有小主宫人前来请御医,他才会出一次诊,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沉浸在搜罗各家医书。 可是,原来各家当家人不知道他这个小老鼠在偷人家灯油就算了,现在此事因牛痘之事已然暴露。 太医二代三代们被大棒戒尺,祖宗牌位威胁着,也不怎么敢跟他混了。 导致温实初的医书阅读量迟迟涨不上去。 可是他毫无办法。 闲来无事,他又开始整理手头现有的医书。如今以他太医博士之位,太医院所有药方也都对他开放。 他准备出一本带清版中医药大全。提前把后面咸丰年间才成稿的《带清中医秘方》苏出来,包含进去。 想着想着,他不由自得,他可真是努力工作的典范! 第11章 那少女眉眼有些熟悉 这类夫人交际一般和温实初没关系,他也不怎么关注。 只是这回温母不知怎么,强硬要求他一定要请假跟她一起去,说是保驾护航。 温实初无法,好在他在太医院很闲,请假格外顺利。 崇福寺原名悯忠寺,即后世的法源寺,是一座香火鼎盛的正经寺庙,占地面积不大,却经常有得道高僧开坛讲经,普度众生。 大清早的,温实初就骑上高头大马,随行在三辆马车一侧护送。 中间一辆装饰格外活泼些的,坐的正是是女主甄嬛。 温实初不由满头黑线,他这便宜老妈还没放弃撮合他和人家汉军旗大小姐呢。 他牛痘都苏出来了,老皇帝甚至给他爹赏了一个荣誉虚爵都没有提给他们家入旗的事。 想也知道,学医不能救国,也不能入旗。 但是老太太就愿意,他也没招。 与父母之间,很多事情是永远说不清楚的。 无论你重复几遍,一些理所当然的道理,他们依然会惯性忽视。不是不爱你,只是你没有话语权。 或者说,他们不愿意把话语权让渡给你。 因为大概率,绝大多数父母,要么是只有在孩子身上才能获得那么一丁点可怜的权利。 要么是他们手中的权力太大,一旦失权,等同于逼死他们自己。 温实初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对于温母徐沛这样油盐不进的行为,没有给出什么激烈反应。 以原身的窝囊性格就更不可能反抗了。 他也不能上去跟温母徐沛说,嘿,你儿子以前是舔狗,现在是gay,别折腾了,没用的。 那不是找抽吗? “卖糖葫芦!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新鲜芥菜!新鲜白菜!新鲜油麦菜!卖菜咯!” “豆腐脑!一文一碗豆腐脑!” “小馄饨嘞!皮儿薄肉嫩小馄饨嘞!” “……” 后排马车掀开一个小角,“实初哥哥!实初哥哥!” 十三四岁的女主甄嬛还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饶是温实初打心眼里对女主不感冒,也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张笑脸和亮晶晶的眼睛说出什么冷言冷语。 不过是要个糖葫芦而已,给她。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小姑娘和她的那两个婢女,一个浣碧一个流朱,吃了糖葫芦还想吃肉馅饼,吃了肉馅饼还想吃萨其马。 路上有新奇的饮子也不能错过。 吃饱吃撑了,看到街边漂亮的鹞子风筝立刻转不动眼睛。温实初扭过头去,想装没看见。 “实初哥哥,实初哥哥!” 温实初:“……” 温实初只好给她买了。 最后是前面甄母云辛萝看不过去,派了嬷嬷过来训了两句,人才做个鬼脸躲回马车里去了。 温实初摇摇头,没忍住笑出声。 虽然他取向为男,但是对这种可爱的小东西,接触起来真的没办法起什么负面情绪。 突然,他笑容一顿。 他什么时候也会用“小东西”这种恶心的称呼去形容别人了。 迎面走来几个黄带子骑着马晃晃悠悠,他们的车队立刻靠边避让。 温实初和几个侍卫车夫都下马躬身行礼。 他刚才在走神,直到领头的走近勒住缰绳,温实初才发觉那是雍亲王。 他立刻就作势要跪地请安,被马鞭虚托一下,便停住。这是人不愿暴露身份的意思。 温实初拱手,“给四爷请安,给诸位爷请安。” 雍亲王抬手,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问他。 “这是?出城去?” 温实初笑着回话,“是,微臣,我,小人陪母亲去崇福寺上香祈福。” 雍亲王身后一年轻黄带子好奇看看三辆马车,明显看出来中间一辆坐着的是年轻女子,以为是温实初家里的姐妹。 “你这么大点的年纪,能愿意护送着长辈姐妹出门,不错。四哥,这小子谁呀?弟弟喜欢他,我能赏他吗?” 另一个同行年长些的赶紧拦他。 “十七弟,不得无礼。四哥,老十七这性子都被你宠坏了。” 雍亲王摆摆手,“无碍,他们年轻人惺惺相惜,也是好事。这是太医院的太医博士温实初温御医。” 又给温实初介绍道,“这位是你十三爷,那个是老十七,你给他们请安,他们理应有赏给你,放心拿着就是。” 这几乎就是明着把温实初划在自己附庸范围内了。 温实初没什么特别反应,他甚至第一时间都没听出来几人话里话外的机锋。 听话的拱手重新给十三和十七两位阿哥请安。 果然,老十三两人都郑重给了赏。 温实初接了。几人打马离开,众人这才起身重新启动车队。 后头温母徐沛派人来叫温实初,打听刚才的情况。 温实初只拿一句遇到贵人就打发了。 温母徐沛在某些事情上很靠谱,甚至充满智慧。 比如丈夫儿子的职扬社交,比如家里的钱财进项,比如同级别甚至稍微往上够一够的夫人外交。 但是在另外一些情况,比如现如今,明知道对方一群黄带子,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即便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应该避着人,或者回到家再私下问。 她就一定要这会儿立刻就问,还是派奴仆来传话问。 温实初却没有像之前,被她指使着请假不放过接触女主甄嬛的机会那样,服从顺应她。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温母徐沛都没有主动跟温实初说一句话。 温实初也不以为意。 他把人送到崇福寺,就找了个地方躲清闲,等她们上完香,再接人回去。 拜佛?他怕佛看见他大喝一声,“呔,哪来的野鬼!” 虽然他是有编制的鬼。 温实初不知道的是,那头的雍亲王又叫人去查他了。 老十七不清楚,雍亲王还能不清楚温家几口人吗? 温家马车前面两个明显是旗人规制,不可能是温家人,也不能是与温实初相看的人家。 特别是中间那辆,少女掀起一角窗帘偷看的样子灵动非常。 只那眉眼看着略有几分熟悉…… 雍亲王有意招揽温实初,看对方的样子应该也是不反对的,他自然要掌握属下所有的动态。 这种异常情况,最是不能忽略。 温实初万万不会想到,因为一次巧合的街边偶遇,竟然让甄嬛传男女主提前相遇了。 第12章 不知谁送来的两本孤品 首先以雍亲王的人品来说,一般肯定不会主动去打听别人未婚女儿家的相貌。 但是甄嬛眉眼处有异,他自然不能忽略不计,便着人去画甄母云辛萝的画像。 去调查的粘杆处暗卫是没有见过前四皇子福晋乌拉那拉柔则的。 她死的太早了。当时雍亲王有没有成立粘杆处都不好说。 温实初此时也根本不知道,他已有资格让雍亲王调查他的时候动用粘杆处了。 虽然人家调查的重点在女主身上。 他把两府女眷安全送回家,送了个钗子,就把温母徐夫人哄的眉开眼笑起来。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温母徐沛也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没好气拍他一下。 “行了行了!我儿长大了!母亲以后不打听你在外面的事情了,省得给你拖后腿,这总行了吧?” 温实初拱手致谢,一派老古板的样子。 惹的温母徐沛又是笑的不行。 她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打小就一板一眼的,跟他爹一个损样儿。 温实初决定了要编书,就不会半途而废。 他先是把总纲细纲列好,根据太医院参与交换过压箱底医书的各家太医二代们具体情况,把各家擅长的内容简单分配一下。 然后一个一个去人家家里递帖子拜访,主打一个死不要脸。 在接连被好几家大棍赶出来之后,大家迫不得已还是妥协了。 毕竟他们家最核心的医书,已经是板上钉钉被温实初那狗贼养的拿到手了。 再硬挺着非暴力不合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主要是温实初说的,“大人若是实在不愿意,也行。只是我们温家,顾家,黄家,刘家,王家…… 最后都在书上署了名,独独缺了大人家,递给皇上那里恐怕不太好看啊,你说对吧,马大人?” 这个王家就是大锤哥的姓氏,对,没错,大名鼎鼎王大锤是也! 温实初威胁到马大人的有两点,其一是人家太医博士,想几个项目编个医药百科全书找到皇帝那里,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其二就很重要了!大家都是普普通通太医世家,别的家族都能在这本注定伟大的书籍上署名,只有他家没有! 祖宗棺材板都按不住好吧! 当然,这番话,温实初到谁家就能漏掉谁家的名儿就是。一招鲜吃遍天,不外如是。 成功立项之后,温实初坚定拒绝了一群老太医们的指手画脚,只给年轻太医二代三代们拉了个“群”。 大家平日里混日子插花弄玉本来过的挺潇洒的,现在被温实初这条鲶鱼一搅和,莫名其妙竟然燃起来了! 小黄御医还专门开了个盘,要赌一下温实初这本划时代的中医学全解类书籍啥时候能弄好。 最后因为他这个庄家也要下扬押注而被迫散台。 不过温实初也没有放过那些看他们这群小年轻瞎折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年人。 于是,雪花一样的信件从京城往四面八方飞去。 里面内容总结起来就四个大字,“家底借我!” 完美贯彻了温实初这个项目发起人臭不要脸,没脸没皮,不知所谓的核心价值观。 最后竟然还真给这群老家伙乞讨来了几本民间老中医传承千年的本子。 一个字,牛! 温实初忙的脚打后脑勺,自然而然就没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只是太医院这么大动静,当然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老皇帝把温实初和黄兴院判叫到乾清宫盘问一番。 心情很不错的把皇宫藏书阁里落灰的前朝医书藏本也贡献了出来,都是外面找不到的珍品孤本。 紧接着,雍亲王府牵头,正大光明也搜罗了一些各大王府里收藏的医书药典,给温实初送了过去。 人都知道,太医博士温实初曾经跟雍亲王在痘修所共事过,倒也真不用避嫌。 还有些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两本孤品医书,其中一个竟然是孙思邈札记,把温实初乐坏了。 《带清中医药百科全书》正式官方立项。 这下再也没人敢小瞧这个幸运的,因为牵头搞出牛痘之法而备受皇恩的年轻御医。 没错,在此之前,比剧情世界提前一两百年苏出了牛痘的温实初,在众人眼里只是个幸运的小子。 谁都知道他医术不精。 谁都知道他御医之位是阴差阳错幸进的。 谁都知道他太医博士是有名无实。 直到现在,大家才恍然,哦,这小子可能就是技能点点歪了而已。 起码人理论扎实啊! 实践经验都是随着年龄增长的。 好家伙,温实初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其实已经有人非常清楚的认知到一件事。 只要温实初这本书搞出来,中医药领域几千年来各家闭门造车,拥书自重的局面将彻底被打破。 也不是没有人坚决反对的。 甚至个别过于激烈的老大人还冲到温家门口闹着要吊死在那儿,绝不允许这种打破医学垄断的事情发生。 可惜,温实初毕竟已经搞定了前期大部分蓄力工作,又有皇家坚决背书。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会儿再来阻拦是不能了。 况且,“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医,作为中九流之列,实在是在上层人物那里掀不起什么风浪。 温实初顶着太医博士的名头愿意折腾,老皇帝和一众统治阶层的既得利益者自然愿意多个政绩。 加上温实初许诺,中医药百科全书发行之后,参与编书的各家一定会率先得到一份刊印版。 一份压箱底换来几十份,其中还有各种皇宫典藏,世家贵族孤品收藏,这份账,但凡清醒点的人谁不会算? 死抱着自家孤本进棺材的人,已经注定会被新的医学盛世所抛弃。 若是说,大家都拉到一个竞争起跑线了,这些本来占据垄断前列的人家还怎么挣钱,怎么争地位? 还是那句话,中医是经验学,不是你读了同样的书,背了同样的知识,你就能随便超过人家老中医的。 老中医看了更多的书和案例,只会比你小年轻进步更多。 无非是年轻一辈需要更努力罢了。 这本书,温实初闷头一编就是不计年。 第13章 云辛萝被胖橘抢走 突然被女主甄嬛哭着找上门时还有些懵。 他是下职回府路上,被人在胡同口拐角处拦住的。 温实初探头前后打量了下,跳下马车。 他吩咐车夫把车赶回府,自己也引着女主甄嬛往巷子背阴处走了两步。 两个婢女远远站开,守着前后巷口。 温实初站在离甄嬛三尺远,皱着眉取了个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她自己那方帕子都能拧出水了。 “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我能帮上什么?你直说便是。 咱们两家的交情,你既找我,定是我能帮上忙的。莫要耽误时间。 你一个女儿家,带两个婢女就敢出门,实在太过大胆了。 快快与我说来,讲清楚了我好送你快些归家。” 饶是他这般急言令色,甄嬛还是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反而让温实初真的担忧起来。 以女主的性子,哭成这样却不说,找他帮忙还不开口,那一定是捅破天的事。 若是只想哄他帮忙,无论是年幼的她,还是后来初入宫的她。 稍微露一点女儿家或嗔或可怜的撒娇姿态,不管原主还是他,哪有不应之理? 当然,原主能应给她改脉案之事,他只能应那种买糖葫芦级别的。 只是他们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孤男寡女接触时间长了,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到,都是麻烦。 他环视周围,也不能直接把人送回家去,两家都不行。 对方冒着风险单独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事需要背着家长说的。 叹口气,他想了想,“你稍等我一下。” 说着径直拐出巷子,遇到浣碧时还被人莫名其妙瞪了一眼。 温实初只以为她是怕自己败坏她家小姐名声,也没往心里去。 街口有一家老裁缝店,温实初小跑着买了一顶幕篱回来。 如今的风气,满族贵女骑马打猎,在大街上呼朋引伴都是时尚。 而汉女却有种种束缚,汉军旗的汉女大多数时候也不能免俗。 “走吧,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温实初这话,甄嬛倒是有回应了。 她戴好幕篱,啜泣声还是不住传出来,但是看得出来,人自在很多。 也怪她今日穿的汉女衣服出门,若是穿的旗装,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温实初没领着人走远,只逛两条街,带人进了一家高端的茶馆,要了个包厢,点了一壶茶。 浣碧,流朱两个伺候甄嬛用过茶水,净面之后温实初才进去。 两个婢女一个站在门外守着,一个守着甄嬛,也算贴心靠谱。 甄嬛这才调整好情绪,开口就给了温实初一个王炸。 “我母亲……她,她,被雍亲王府秘密带走了。” 温实初:“???” 温实初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 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其他尴尬事件。赶紧放下茶杯,嘶了口凉气。 屋内气氛已经尴尬到极点,可能也没有别的尴尬的空间了。 他仔细想了又想,定位到上次送甄嬛和两家母亲大人去崇福寺上香,路遇雍亲王三兄弟之事上。 不由扶额。 这特喵的都什么事儿啊! 也是,算算年纪,甄嬛传胖橘和女主甄嬛的母亲才是同龄人。 甚至云辛萝比胖橘还小好几岁呢。 代入雍亲王那张完全不同于剧里大胖橘的帅脸,温实初诡异的沉默了。 甄嬛一句话说完,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没两息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好在她还知道分寸,有意压低了声音。 只是如此这般,也哭的叫人听着难受。 温实初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安慰她。 这特爷爷的也没处说理去啊! 只是他这一沉默,就叫女主甄嬛拿住了关紧。 “实初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你跟雍亲王那般好,他上次还专门替你引荐十三爷和十七爷两位贵人!我都听到了!” 什么话?这还赖上他了? 可是不帮又不行。 温实初闭了闭眼,“我先去探听下情况。确认人是被雍亲王府带走的是吗?” 他要不是看过剧,他也打死想不到雍亲王府带走云辛萝是什么意思。 甄母云辛萝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可是也只是美人的程度,真不是魅魔。 不知内情的话,谁能猜到呢! 甄嬛立时就要给温实初跪下。 温实初不防,被她磕了个结实的头。赶紧侧过身避开,然后把人扶起来。 “好了好了,这是做什么?凭白折我的寿。” 甄嬛噙着泪,真的是感激极了。 “谢谢你实初哥哥。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爹爹每天窝在家里以泪洗面,衙门上值都不去了。 玉娆还那么小,追着我问母亲去哪儿了。我实在没办法。 谢谢,谢谢你,实初哥哥你只管尽力就好! 哪怕让我们得个一言半语,知道人是生是死,心里也有个着落。这便很好了。再多是万不敢求的!” 温实初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珍之重之的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玉佩,刻意当着女主甄嬛的面摩挲两下,才仿佛下定决心。 “我这里有一枚雍亲王府的信物,是当初立了大功,王爷亲赏的。不管如何,拿着它,王爷总会见我一面的。 你放心,今日便是舍了这功劳,我也会帮你问清楚云姨的去处。 就当,就当报答甄叔父当初力保我进太医院的恩情了!” 甄嬛神色一松,知道这是拜对真菩萨了。 她太过担忧母亲,实在没心情去计较其他。 对于温实初话里话外,又是还恩,又或者强调这个忙到底有多难帮之事一概厚着脸皮死撑着。 温实初知她脾性,所以才要把一切摆在明面上说清。 也是只此一次,与女主彻底切割,还能落个好。 无论以后她和云辛萝两人与雍亲王或者未来胖橘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都跟他无关了。 他必须让对方知道,他并不像她认知的那样,与雍亲王关系友好。 谁家王爷跟一命比草也高贵不了多少的小御医关系好啊? 拼着这枚玉佩,耗尽功劳情分,也是担着性命去替她跑的这一趟雍亲王府。 这一切,女主甄嬛都必须明明白白知晓。而不是把他当成原主那个舔狗,只觉得受用的理所当然。 第14章 微臣想求一桩婚事 温实初当天晚上就直奔东城区。涉及到男女之事,女方被带走,多耽搁一个晚上都是罪恶。 虽然这里去的早晚对当事人云辛萝来说都没什么用。 于温实初而言,手里这枚玉佩当然可以留着在保命时候用。相信以雍亲王的信用而言,只要他拿出来,对方必然能救则救。 但是与上位者的交往逻辑不是这样的。 这枚玉佩他要么一辈子不要用,因为本来也只是个人情世故,对方随手散出去的类似信物不知凡几。 它最大的作用反而是留在温实初手里当作信物和凭证。任何时候他拿出玉佩就可以堂而皇之说自己是雍亲王府的属人。 单这一条,就能帮温实初避免在这个古代社会有可能遇到的百分之八十危机。 当然,另外二十要么就是雍亲王府本身带来的,要么是雍亲王也搞不定的。 否则,这枚玉佩就一定要用来向上位者展示自己更大的价值,或人品,或能力。 温实初这趟来雍亲王府卖的就是人品。 或者说是,人设。 以温家和甄家的交情,在甄嬛找到温实初讲明来意时,就注定了温实初这一趟不跑不行。 除非他以后不想往上混了,想继续过之前那种随便被人抛出去当炮灰填坑的日子。 根源也在温实初手里的这枚玉佩。 万一,是说万一。 雍亲王事后知道了这件事,而他又没有见到温实初拿着玉佩去求证求情。 你说人是会觉得你温实初真是识趣,知道不能坏你主子好事,知道上位者人情贵重。 还是会替自己女人觉得不值,觉得你温实初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不值得托付和信任? 大概率会下意识把你划归到人品堪忧,无法托付重任,也不需要继续培养的范畴。 然后当个垃圾扔一边。 挤破头往人家身边凑等着被上位者宠幸征用的人不要太多,你温实初只是里面非常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温实初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他此去也绝不是要大闹雍亲王府。 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回酆都城继续排队。 云辛萝要救也不是这么救的。 更何况,也救不了。 没听说过杨玉环能被救回寿王府的。 在带清,即便是杨玉环被救回寿王府,也只剩死路一条。 甄远道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随着引路小太监一路绕过影壁,穿过前堂,走过外院,进到雍亲王府前院客厅。 见到这个接见地点,温实初提起了心。 这说明,雍亲王得知他来的第一时间就对他起了或多或少的芥蒂,否则接见稍微亲近一些的属人也应该去外书房才是。 同时,也说明人家很清楚你是为什么来的。 这是把温实初放在了云辛萝娘家人的位置上,待客来了。 温实初却没打算以云辛萝或者甄嬛娘家人自居。 甚至他还要和甄家人划清界限。 利落打千,下跪行礼。 “微臣请王爷万安,王爷吉祥。” 雍亲王到底心情好,亲切叫起。 都说雍亲王是冷面王爷,其实对属下臣子又或者想招揽的人是真的如沐春风。 反正温实初截至目前还没有见过对方冷脸。 今天怕是要见到了。 温实初没有起身,这会儿起来他就废了。 他恭敬把玉佩双手捧了呈上。 “王爷,臣来有一事相求。” 雍亲王脸色黑了些。 真不能怪温实初一听云辛萝被雍亲王府请走立马就信了,连查证都没有,直接就默认这是事实。 实在是甄嬛传整个就一大型胖橘手办碰碰乐。 甄嬛像纯元,甄玉娆更像。 那根源要么是甄远道像纯元,要么就是云辛萝像。 基于胖橘朝堂上经常见到甄远道,如果真是对方像纯元,恐怕也不能被狠心流放宁古塔了。 所以云辛萝像纯元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 雍亲王前一段时间又刚好遇见过甄嬛母女,看这样子,铁定是看见故人之姿了。 温实初谨慎斟酌措辞。 不能说云辛萝失踪或者提人被雍亲王府带走之事,对女眷名声不利。 也不能随便糊弄,或者走走过扬。那就浪费了他这块玉佩,浪费了他这一趟辛苦。 雍亲王端起茶碗,吹了吹,好整以暇。 “哦?什么事能让你小子为难成这样?说来听听。” 温实初捧着玉佩,一咬牙,一叩首。 “微臣想求一桩婚事。” 雍亲王挑眉,他来了点兴趣。 “好小子,你是十五还是十六来着?年纪轻轻已有泼天功劳在身,确实该成家了。是哪家的姑娘?” 他其实有所了解,恐怕就是那甄家的女儿。 果然。 温实初点头,而后一脸落寞。 “微臣家与大理寺少卿甄远道大人家是世交,只是旗民有别,哪怕微臣立了些微末功勋,家父晋了爵,也没有资格求娶甄家小姐。可……” 其实民间有些旗民不事生产,当然,朝廷也不允许。所以底层八旗兵丁日子过的并不如何宽裕。 就有很多人偷偷娶些汉姓的商户女,厉害些纳妾不妨事,那些娶做妻子的都算犯禁。 只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旗女不往外嫁就是。 温实初这种,就基本没戏。 雍亲王手指在桌子上轻敲,若有所思。 云辛萝已入他王府。那甄嬛……再长几年,不知与云氏相比,是否更像柔则一些。 嫁于温实初?不好不好。 他探手接过温实初一直捧着的玉佩,摩挲了下。 “旗民不婚,是国策。” 温实初心里阴阳怪气骂他,旗民不婚~是~国~策~ 只是他叩首在地,绝不让对方发现他在吐槽。 他当然不是真的为了娶甄嬛,他一个gay,娶人家不是造孽吗? 人家也看不上他就是。 他只是提醒男主,你还有个女主呢!醒醒吧大胖橘!你先一步把云辛萝抢走了算怎么回事? 见温实初跪在地上一副铁了心的样子。 雍亲王若有所悟。 他是清楚对方必然是为云氏而来,来了却只字不提,只说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请求。 第15章 大胖橘你误人不轻 旗民不通婚,可是让温实初入旗还是很简单的。 特别是温实初立过牛痘大功,如今又有编书功劳不远。带清历来有因功入旗的旧制。 但是他凭什么成全他们呢? 好小子,将他的军呢。 雍亲王把玉佩往茶几上一扣,啪嗒一声。 温实初条件反射跟着抖了一下。 这波相当于温实初明着跟雍亲王玩了个心眼,他害怕也是应该的。 可是雍亲王还真不得不后退一步,被开了窗。 柔则手办确实是拿捏到他的软肋上了。 若非他对这小子实在惜才,今儿温实初来这一趟怕是得被乱棍打出去。 可人还是巴巴捧着玉佩过来。 “罢了,你也是有情有义。府里有一位你的故人,也算你的嫡亲亲眷,你去见见吧。 以后让她正经给你重新保一门好亲事,本王替你证婚就是。苏培盛!” 苏培盛忙上前扶起温实初,“温大人,跟奴才走吧。” 温实初正经给雍亲王又磕个头谢恩才起。 “嫡亲亲眷”……这是多怕他真跟甄嬛勾搭上啊! 温实初果然喜气洋洋跟着苏培盛走了。 半点没有想求保婚被拒的失落或者难过,看来是真的没有私情,就是来见云氏的。 雍亲王后知后觉气笑了。 难为他怂了吧唧的还有这谋算心性呢! 他又拿起桌上的玉佩,心情很好的溜达到书房恨不得给柔则多写两封信。 至于温实初是不是知晓云氏和甄家小姐容貌有异,又或者从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他对二人的心思,都不重要。 雍亲王还不至于为一个小小太医的小手段猜来猜去。 总归结果会如他所愿。 那边温实初跟着苏培盛入了王府后院。 这得益于他如今年纪尚小,算少年人。更何况,前面不是说了吗,这是去见“嫡亲亲眷”。 又有苏培盛陪着,且云辛萝住的地方恐怕偏僻,不容易碰见冒犯到后院女眷。 也不算出格。 满清此时还真不太在乎这种男女大防。或者说,比同时期汉人的千防万防差远了。 因为苏培盛全程跟木头人一样杵着,温实初和云辛萝的见面是尴尬而羞耻的。 起码云辛萝的表情是这样。 这真没道理,因为该羞耻的人明明是抢夺臣妻的雍亲王,而不是云辛萝这个无法反抗的受害人。 “云姨。”温实初若无其事,像往常一样与云辛萝打招呼聊天。 “嬛儿和玉娆两位妹妹几天没见你,很是哭闹哄不住。 云姨若得空,不妨给她们写封信,哪怕只言片语。 侄儿带回去也能好让妹妹们开怀一些可好?” 云辛萝这才惊喜起来,她眼神飘向像个门神一样看着他们的苏培盛。 苏培盛识趣,当即笑眯眯点头。 “既然温大人开口,云庶福晋就给娘家人写两个字吧。 温大人拿着王爷赏的玉佩来求,别说一封信,就是您想见见家里两位小姐,王爷也能把人接过来养着。” 云辛萝脸色霎时白了,赶紧摆手拒绝。捂住心口由嬷嬷扶着入内室写信去。 这人!她一个人入狼坑不算,这怎么还要她好好的两个孩子进虎穴呢! 不过几个字,云辛萝边写边哭。 刚才温实初只大眼一扫,没敢细看,自然没看出来她脂粉掩盖下眼睛的红肿。 这会儿隐约听到内室压抑到极点的呜咽声,心里也不好受。 他本来对雍亲王观感还不错,亲切友好,与电视剧里演的截然不同,是个好大腿。 任谁在带清不打算造反的情况下,遇到未来皇帝,能忍住不提前下注的? 这跟知道明天彩票中奖号码,今天硬忍着不去买两张有什么区别? 这又不是你敢买他就敢改的那种。 所以面对雍亲王府的招揽,他几乎是默认态度。 唉!大胖橘你误人不轻啊! 温实初带着装有云辛萝信物的书信走了。 当然是苏培盛再三检查过的。 没有玉佩,再想登雍亲王府的门怕是不能了。 温实初,云辛萝,甄嬛和雍亲王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后续他们这出伦理剧到底要如何演下去,就彻底与温实初再无干系。 甚至无论甄府和温家有什么样的交情,再有事找到温实初头上,就没有什么恩与情能拿捏他了。 这一点温实初清楚,甄嬛也明白。 她捧着那只属于云辛萝的熟悉玉镯,对着那仅写了“吾安,无忧”四个字的信纸痛哭不已。 温实初悄悄走了。 这次浣碧再不敢瞪他,反而满含感激。 没有温实初,她们就得拿命去闯雍亲王府。 她最知道她家小姐的性子,那就是个不服命的。 可是有那样阴私之事,小姐去雍亲王府不一定有性命之忧,她和流朱可未必。 浣碧与流朱不同,她不能死。 她还要把娘亲何绵绵的牌位请回甄府,摆入甄家祠堂呢。她绝不能死在长姐的不知天高地厚上。 温实初离开甄府,自始至终没有见到绿帽苦主甄远道。 恐怕以后如非必要,对方都不会再见他这个知道甄府丑事的外人。 甄远道远不如他的女儿通透,知晓世事,是个把自己面子看的大过天的人。 非是如此,也做不出把外室女充作婢女养的事。 以温实初的眼光看,后者才是真正的丑事。 他回到温府,打发了问东问西的温母徐沛,只推说是太医院有公务,临时回去处理。 跟着温实初的车夫是他的人,温母徐沛这个温家女主人也是从他口中问不出真话的。 这不是温实初的本事,原主那时就是,他身边的人,不拘是小厮药童,车夫婢女,都奉他为主,并不找老爷夫人汇报工作或者传递消息。 这是温母徐沛的本事。 她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和自己儿子的边界感也不清晰,控制欲强,对丈夫儿子万事包办。 但是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和主母。 温家两个男主人各种作死,在阎王爷跟前跳来跳去,她一样把这个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温实初即便很多时候对她都有些不耐烦,却也从来没有给过她难堪,破坏她身为母亲和女主人的威信力。 无论如何,对这个便宜妈,温实初打心眼里赞同她在生活中的智慧,也感念她对儿子一片慈母之心。 还是那句话,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就不能只想着承担人家父母之爱,而不要其附带的父母之权威。 没那道理。 第16章 是虐待产生的忠诚吗 如果是那人,坏事做尽他应该也不会有这种被钝刀子割肉的难受感。 听说废太子收拾弟弟都是直接一脚踹下台阶,任由当时还是四贝勒的雍亲王昏死过去也不理。 铁帽子郡王纳尔苏得罪他,他也是直接拿鞭子就抽。 可是这么把两人放在一个水平线上比较又很没有道理。 一个是独拥皇父八成宠爱和九成忌惮的废太子,他天生储君,高人一等,做人做事当然大开大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便是使手段玩心思也是四两拨千斤毫不费力。 无论康熙对他如何打压迫害,他只要站起来,手一挥依然有无数能人志士愿意前赴后继为他赴汤蹈火。 只因他身上“太子”二字标签,便天然拥有别的兄弟又争又抢也沾不到边的天然优势。 虽然同时也集众兄弟之怨于一身,甚至包括最爱他的皇父。 而胖橘有什么呢?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皇父的关注和爱护吗? 有还不如没有的生母德妃乌雅氏,还是那如掺着刀子的糖一般的养母孝懿皇后佟佳氏呢? 温实初想不通,编书的热情都下降很多。 闷闷不乐好几天,突然反应过来,差点当扬给自己一巴掌。 他是哪个排面上的人? 领着几十两银子的工资心疼人家皇亲国戚爹不亲娘不爱?他有病? 人家躺在金山银山上emo他还真信了! 呸呸呸! 无论云辛萝身世是否有异,甄嬛的培养方向是否背后有其他操盘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小御医啊! 他们一方贱男心瞎眼盲养替身玩强抢臣妻那一套,就不要怪别人做局坑他! 另一方大女主本来就在坑里,人自己随便就能爬出来,也用不上他专门凑上去填坑。 关他屁事啊都! 至于废太子……谁让对方不吃他的药,还灌他酒让他罚跪……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 谁让他是废太子呢,反正温实初是决计不敢招惹的。 爱咋咋地! 温实初连忙自己蹦了两下,冲着空气打一通拳。 赶走晦气!晦气退散!退退退! “噗哈哈哈,四哥,又是那个小御医,他好有意思!” 温实初突然被嘲笑,僵着身子转过身,木木的下跪行礼问安。 他刚从皇宫出来,这会儿快到东华门,四周无人有些放飞自我。 万万没想到这也能撞到雍亲王和老十七手里! 老十三这次倒是没跟着,他被皇父厌弃,非圣旨传召一般不敢入宫来。 文官包括这些皇阿哥入宫也都是从东华门进。 可不就巧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吗! 雍亲王明显也眉眼含笑,抬手叫起,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 “起磕,你这是?在比划什么……螳螂拳?猴拳?” 温实初面无表情,“王八拳。”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十七笑的直跺脚,拍着大腿扯着阿晋往前,试图挡住自己这破坏形象的狂笑样子。 他好好的温柔男二人设! 全毁了! 雍亲王也轻咳一声,右手握拳抵住口鼻,拼命忍笑。 这小子还真是! 哈哈。 温实初苦着脸,拱手,“微臣失礼。” 雍亲王摆手,“嗯,无碍。活泼些不碍事。” 然后快步错过温实初,带着人呼啦啦走开。 远远的,温实初似乎还听到对方难得爽朗的大笑声。 温实初却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同手同脚走回太医院,打发掉两个憋笑也憋的脸色通红的小跟班。 因为社死,闷头半天都不想说话。 最后没忍住,自己竟也笑出了声。 哼,大胖橘不也没发现自己在骂他! 笑屁!有什么好笑的!就是王八拳!专门打王八! 情绪发出去,温实初又开始一头扎进自己的编书大业里去。 小顾御医三个参与过牛痘的是最积极的,小黄御医因为黄兴院判的耳提面命,对温实初的工作安排也很是支持。 特别是温实初在拟定编者里面,把他们黄家排序写的蛮靠前。 小黄御医干劲十足。 如此,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五十八年年底。 临近衙门歇笔放假,温实初因为各方照顾,并没有被安排年节值班。 他却收拾完工位迟迟没有离开。 去年的年节他可没有这般好运。因为给咸安宫请平安脉的御医从两个砍到只剩他一个,哪怕过年放假,他也必须守在太医院。 便是不到请平安脉的日子,他也随时候着咸安宫召唤。 今年当然不用。 且他调离咸安宫之后,刘御医接班,太医院自动给咸安宫补齐了第二名常备御医。 大概是某些暗地里试探咸安宫的手脚被打了吧。 温实初无意识扒拉着自己工位抽屉里各式各样的医书手抄本。 无论如何,废太子的日子不会比他在的那一段时间更坏,连御医都只能用他这个十几岁被强行塞过去的小炮灰。 搞不懂老皇帝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太医院的调岗御医没有受到刻意针对和惩罚还说得过去。温实初翻阅档案,咸安宫几乎每两三个月都要换一次请脉御医。 可是当时故意把自己扔进咸安宫填坑的黄兴院判,也没有受到任何斥责和惩罚,不仅好好当他的院判,还能参与到痘修所工作和编书工作中捞功劳…… 除非,除非黄兴院判的所作所为都是老皇帝允许的。 嘶。 温实初更庆幸自己跑路跑的快了。 本来还唧唧歪歪想去咸安宫附近溜达一圈的心思彻底消没。 蒜鸟蒜鸟,命重要! 他不过是想起来,去年这个时间点他去咸安宫请脉遇到的那个,难得恢复几分光风霁月二太子状态的人。 彼时,废太子罕见的对他态度十分温和…… 温实初阖眼,把那个陪着废太子写福字写对联的自己从脑海里晃出去。 他还被人狠狠嘲笑了一番字丑无骨。 但也仅那一次。 一年多,他去过咸安宫四十二次,有且仅有那么一次,对方对自己脸色好些,他竟然就感动了。 真是贱皮子。 果然,人说虐待会产生扭曲的忠诚,诚不欺我! 温实初锁好自己的抽屉柜子,背着药箱头也不回,离开这座巍峨冰冷的皇宫大内。 丝毫不敢提自己当时对着人家废太子那张美人脸看呆了的事。 第17章 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甄家有意想混着温家的礼一起送,还没到温实初这一关,就被温母徐沛直言拒绝。 温母徐沛虽然不清楚这背后的一应弯弯绕绕,也对云辛萝打心眼里认可为知心好友。 可是事情绝不可能是这么稀里糊涂办的。 哪有给贵人送礼,两家囫囵分不清楚呢?那礼不是白送了吗? 她倒是没什么别的心思,或者怀疑甄家礼物有什么不对。 只是一不想让外人借自家做筏子攀富贵,坏了自己儿子在贵人那里的好印象。 二也是怕甄家这般遮遮掩掩,其中必有隐情,不想掺合。 甄嬛没有纠缠,礼貌道恼,利索回转。 她本也不想走这一趟,是甄父甄远道温言软语非要逼着她来试一试。 甄远道不想在雍亲王府跟前露怯,又害怕对方天潢贵胄因为云辛萝难为他。 所以拐弯抹角想求饶,三节两寿就是最好的机会,随大流不显得突兀,让人觉得他有意攀附。 混着温家的礼,心意到了,在外还可以不认,也不会丢了他士大夫的风骨。 至于里面究竟有没有一丝丝托妻献子求富贵的心思,谁也不清楚。 至少当事人之一的甄嬛此时绝对没有这些龌龊心思。 她还只是个对才子佳人有幻想的小姑娘。可惜,因为云辛萝的事,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终于是快死了。 两个月时间过去,四品官员大理寺少卿甄远道家消失了一个当家主母,而雍亲王府里多了一个云庶福晋。 外面舆论界没有掀起一丝水花。 满清贵族间通过这种事情攻讦政敌不是没有,但没必要。 除非是钮祜禄氏阿灵阿那种,同父兄弟,一个举报另一个与弟媳有染,一举废了两个继承家业的竞争对手,自己成功上位。 可是举报雍亲王强占臣妻算是什么了不得的错吗?人家也不是第一回干这事儿了,撞上去能碰掉人几根头发都算你攻击力超标。 再说,满清鞑子为什么被叫满清鞑子?民间很多汉人百姓家,为什么叫家里的大伯或者小叔鞑鞑? 封建社会,上层贵族抢你家媳妇女儿,甚至是貌美的儿子,你得兴高采烈敲锣打鼓给人送过去。 不过民众有民众的智慧,让小孩子称呼家里大儿子或者小儿子鞑鞑,就是明着告诉所有人。 我家已经有蒙大爷或者满大爷的种了,快别来祸害我们了,换一家祸祸吧! 连雍亲王此时最大的政敌八王党,包括老十四,都没有在此事上放哪怕一丢丢注意力。 那些在甄嬛传同人世界,有试图通过这种花边新闻舆论战宫斗宅斗的,却没有哪个真的能攻击到罪魁祸首大胖橘的。 温实初牢记雍亲王曾经教导他的,不理解,但不能露出抵触。 这句话现在被他照搬过来用在雍亲王身上。 温实初开始避着甄嬛和甄府走。至少在云辛萝一事上,她和甄家是完全的受害者。 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回避受害者心理。 意思是,很多人看到他人受难而自己无能为力,或者能帮而没有帮的时候,会对其产生回避应激态度。 这种不约而同的回避,往往会让受害者处于更加孤立无援的状态。 但是没办法,温实初是个正常利己的人,不可能像原主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他几乎是物理意义上试图与甄府彻底割席。 年后回太医院上值,温实初还算从容。 他如今的状态很松弛。 穿越过来一年,他也算勉强在这甄嬛传度假小世界站稳了脚跟。 一个牛痘功劳直接让他和温家都躺在功劳簿上可以吃一辈子。 长达一年的咸安宫工作经历,也让他御医的职位名副其实,他才十六岁。 工作顺心,几乎没人主动与他为难,都知道他手里这个编书的大项目是上头挂过号的。 个别老古董不用温实初出手,就不知道被哪家或者哪几家共同挂名的合作者轻松解决。 太医院的那群跳的不成样子的年轻太医各个被家里三令五申,对待温实初态度愈发尊重起来。 定时炸弹女主甄嬛恩怨两消,此身分明。 还有雍亲王府作为他隐形的靠山,人还不用他以御医身份做什么阴司之事。 毕竟他根本就进不去乾清宫,想帮忙都帮不上。 说笑了,温实初根本就不想帮忙。 他就想过现在这种养老日子。 他来甄嬛传小世界干嘛来的! 两个字!旅游!再来两个字!度假!多来两个字!享受! 懂不懂年纪轻轻就退休的含金量啊! 温实初解决后顾之忧后,连编书都不赶进度了! 别看温实初穿来之后整天跪来跪去,一个小破太医好像地位不高的样子,那是要看跟谁比。 除了古代社会物流不方便,吃食不够丰富,没有手机电脑之外,一个太医世家的“世家”二字就道尽了温实初在这个古代世界生活的巴适程度。 进了皇宫,他跪的容易。 出了皇宫,他也呼奴使婢,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 特权阶级,谁试谁知道。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温实初打开抽屉,看到一张熟悉的“福”字之后,被全部打破。 一瞬间克制不住的惊讶和欣喜之后,是扑面而来的紧张和恐惧。 他顶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一本医书,轻轻合上抽屉。 手在发抖。 是他。 是废太子。 他给自己写了福字。 温实初的脑子里两个小人疯狂打架。 一个说,看,不是你一个人在惦记咸安宫。他也记得你,他给你写了福,去年他也给你写了福字! 另一个说,那咋了?不是你自己主动谋求离开的? 不是人一言不合罚你的时候了? 不是面对人家害怕的疯狂喊妈妈的时候了! 老皇帝还没死呢! 你敢跟人儿子稍微靠近点儿试试! 骨灰都能给你扬了! 温实初攥紧手里的医书,越攥越紧,他想到废太子既定的死亡时间,还有五年。 人自己都不在意,从矾书案之后彻底放逐自我,一心求死,五石散就没停过,药也不吃…… 他为什么会记得自己一个小太医呢? 第18章 一枚铜钱抵万金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御医,别人送过来试探他底线的炮灰。废太子眼里应该是没有他的。 就是那种,看到他跟看到一个落地花瓶也没区别。 温实初怕自己这个花瓶被人一不留神带累了打碎了,所以想方设法离开。 有那么一两回主人家盯着他瞧,对他笑,他也只觉得是在看花瓶里的花。 谁会真的欣赏一个瓶子啊! 作为地地道道现代普通人,对花瓶的认知仅限于此。 他根本不清楚,如同一只掉进食人鱼鱼缸里的金鱼,还能好好活下来的他,在一众看见他的古人眼里,到底有多显眼。 温实初紧张了半天,眼里才看清手里医书上的字。 他愣了下,翻过两页,“??” 于是他又拉开抽屉,仔细检查。 除了手里这本新的陌生的医书,还有两本董其昌的字帖! 温实初脸红一瞬,不是,废太子他有病吧! 他一个现代人,继承了原主记忆而已!能把繁体毛笔字写囫囵了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他回去过年肯定能靠卖手写对联赚到钱! 为什么总是嘲笑他写的字! 他一个医生!没给他写医学体就非常尊重他头上的太子头衔了好不好! 吹毛求疵!多管闲事!买珠还椟! 好歹看一眼他写的药方啊!字写的好不好重要吗! 重要的难道不是治病良方吗! 虽然他医术不精,那也要看跟谁比吧! 温实初觉得自己治好废太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惜人家根本不买账。 从字帖里摸出来一枚拴着红绳的铜钱,他不由笑出声。 去年他就从废太子手里接过一枚压岁钱。 当时他差点就要放弃离开咸安宫了。 可惜…… “小温大人!张公公,这就是您要找的温实初温大人。小温大人,这位是雍亲王府的张起麟张公公。” 温实初把手里书本字帖放好,锁上抽屉,那枚压岁钱放进荷包,这才站起身,正式与来人见礼。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太医博士正七品,人家亲王府首领太监也是正七品顶戴,见礼是应该的。 张起麟笑呵呵的,明显是好事。温实初心里放松。 “小温大人,府里侧福晋害喜,王爷特意点了你的名,请你去帮忙保胎呢,请吧?咱走着?” 温实初:“……” 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是狗屁的好事! 算算时间,这应该就是剧情里年世兰被好姐妹齐月宾一碗安胎药硬生生打下的那一胎。 一脑门官司,温实初实在是想不出理由,他一个痘修科的太医博士,雍亲王为什么叫他去保胎啊! 这没有道理! 但是这些与张起麟说不着,他利索收拾了药箱,在考勤册子上登记清楚,就随张起麟坐上马车快速赶去雍亲王府。 路上,他与张起麟闲聊,很是不解。 “张大人,王爷怎么想起叫我来?下官并不擅长大方科,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需要下官注意的?” 说着,他往张起麟手里塞了块银子。 张起麟手腕一转,笑容真诚许多。 “小温大人不必紧张,府里几位府医都在侧福晋院子里,出不了差错。 只是云庶福晋那里瞧着也像是有好消息,毕竟是一家人,王爷想着,你去看顾总归能更上心些。” 温实初:“……” 叫他去给云辛萝保胎也没有比给年世兰保胎好多少。 不过他是太医,给人保胎算是本职工作。 他冲张起麟拱手,满是感激。 “多谢!多谢!张老哥,后面雍亲王府共事,你老哥哥可要多提点着小子。万不敢触了主子爷霉头才是!” 这般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精巧的黄金坠子,不由分说塞进张起麟手里,重重拍了拍。 张起麟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 他还没见过这种跟一太监称兄道弟的“大人”呢。 颠颠手里足有八两的实金坠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说好说!小温大人你是自家人,杂家也不瞒你。 王爷看中云庶福晋这一胎,但也不能很看重。所以啊,小温大人担子重呐!” 这话在温实初耳朵里转了一圈,自动翻译成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你没有援兵,但是你得打赢。 结合前面,两个孕妇同时有孕,结果府医全在年世兰那里。 就是说云辛萝那里连个府医都请不到,宫里请个太医还只能找他去,因为只有他会偏向云辛萝。 温实初心里有数了,好话不要钱的说,哄的张起麟眉开眼笑。 当然,肯定也是雍亲王提点过,人才会给他漏这种信息。否则他再多的金子银子人家也不敢收。 但是他若不砸钱,人也可以一句多余话也不说,那他到雍亲王府就很难受了。 入府,张起麟带着温实初直奔年世兰的依兰院。 年世兰初有孕,正是志得意满,万般嚣张的时候。 看到温实初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太医,当即眉毛就挑起来了。 “哟,谁家的小孩儿怎么领到本福晋院子里来了?” 就差没直言,本福晋这里可没有你额娘。 温实初也不恼,只躬身行礼。张起麟上前解释。 年世兰撇撇嘴,知道这个小孩儿御医竟还是个王爷看重的,便不再撒泼,勉为其难让温实初给她把脉。 温实初手指一搭,眉目都缓和下来。 年世兰虽然是汉军旗的女子,但是性格剽悍,喜好跑马射箭,并不是娇滴滴的体质。 “侧福晋身体康健,胎息稳固,约莫怀胎不足两月。只管膳食不重样好好养着,寒凉食物莫食即可。” 他还是多提醒了一句,“安胎药什么的,当前都是不需要的。 满三个月后每日在院子里走走,没有不舒服便什么药都很不必吃。” 年世兰闻言诧异,之前几个府医都是安胎药太平方一个没落。 最后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方子,可没人告诉她可以不用吃药。 她起了点兴致。 “温太医说的可是真的?安胎药……真的不用喝?” 温实初也不敢把话说满。 “微臣不敢胡言,好教侧福晋知道,老话说,是药三分毒。 侧福晋身体足够强健,只要您自己没觉得不舒服,把脉也没有其他病症,药物是可以不吃的。” 话是这样说,这个年代富贵人家女子有孕,没听说谁家不喝安胎药的,孩子金贵,都是为了多一重保障。 第19章 云辛萝生下双胞胎 他只尽了自己太医的提醒义务即可。 到云辛萝院子,外面还是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偏远,朴素,毫不起眼。 直到转进内室,才恍然察觉主人的巧思。 布置精巧,器物典雅,配色高级,错落有致。 单算价值几何,温实初也看不出来,他没有那种顶级权贵的审美,只觉得好看,肯定不便宜。 “云姨!”见到云辛萝,温实初还是提供了很高的情绪价值,声音里都带了点真心的激动。 云辛萝见到他本觉得难堪,被他一声“云姨”叫的满面笑意,又差点落下泪来。 哪里还有一丝芥蒂? 她莲步轻移,赶紧走近几步,又克制停住。 见温实初结实的行了一个半跪礼,这是日常里正经拜见长辈的礼节,不由心里熨贴极了。 入了这雍亲王府,她的心肝日夜煎熬着,此时竟然一下子轻松不少。 她是典型的清汉女教养,即便家里入旗,又嫁为汉军旗的夫人,骨子里的礼义廉耻也足够压迫的她在这种局面下苦不堪言。 虽然不曾裹小脚,但是女戒女则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如同佛偈日夜敲在她的三魂七魄之上,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她魂飞魄散才好。 温实初起身,顶着张起麟催促的话语和目光,没有先给云辛萝把脉,反而闲聊起来。 “家母去年冬天与您一起埋的雪梅酒说是最下面一层能喝了,您不在,她就只起了一坛。 侄儿有幸跟着喝了两盅,味道清新淡雅,很是不俗。下回请脉,我给您带过来。” 云辛萝慢慢起了笑容。 “你母亲最是调皮,明明与她说好的,那酒要埋三年才入味,她果然又偷偷喝了。” 温实初笑开,“云姨还能不知道她吗?您见她做什么事能撑到三年的?不给您带过来,怕是三年期到,您一坛子酒都见不到了。” 云辛萝没忍住笑出声。想到好姐妹徐沛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竟然恍如隔世。 好在好姐妹生了一个好儿子,让她在如今这样身陷囹圄的境地,也能心有所慰。 外面的雍亲王制止住苏培盛的通报,在窗外站着听半天墙角,悄悄走了。 温实初和云辛萝白话半天,见她神色缓和,才捞过自己的药箱。 “云姨,天色不早。侄儿给您把脉吧?” 这次云辛萝只略一犹豫,便伸出手腕,显然不再在意温实初这个小辈见到她怀了那个男人孩子的丑事。 “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胎息还算强劲。只是……” 云辛萝慌忙抬眸看来,神色紧张,显然是很在意孩子的。 一屋子嬷嬷丫鬟包括张起麟都盯着温实初。 温实初又示意云辛萝换一只手,把完脉才笑了。 “恭喜云姨,贺喜贺喜,您这是双胎啊!大吉之兆。” 一时间好几个小小惊呼声传来,连云辛萝都面露惊喜。她当然对强抢她的雍亲王无甚好感,只是对自己的血脉关心非常。 若说在甄府,人都说她与甄远道夫妻和顺,恩爱两不疑。实际上浣碧是个什么成色,她作为当家主母,怎么可能一点没察觉? 便是当初的何绵绵,她也曾远远的悄悄见过。 无非是不得不忍耐,不得不恩爱。 甄远道那个人,他的虚伪和庸碌,自命不凡和德薄才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被掳至雍亲王府几个月,她心思细腻,早就察觉到某些蛛丝马迹。 对照府里嬷嬷对女儿甄嬛的培养教导,那些诗啊舞的,她又哪里猜不出事情真相。 既然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安排的,还有谁会刻意引导女儿往权贵“故人之姿”上培养呢? 云辛萝一手抚着肚子,孩子啊孩子,你们姐姐的人生好与不好,可全都落在你们身上了。 她心里郁气稍解,看向温实初时目露感激。 “好孩子,多谢你了。若是见到嬛儿和玉娆,代我与她们报个平安。告诉她们,要有弟弟妹妹了。” 两个汉军旗家的女儿,哪里配和雍亲王府的小主子称道姐弟? 这是云辛萝故意这么说的。 温实初也清楚,他特意强调双胎吉祥,本质上也是在增加云辛萝肚子里两个孩子的分量。 只要这两个孩子足够出众受宠,他们活跃在阳光下一天,与他们有一半血脉相同的甄嬛和甄玉娆,就不会被轻易抬进雍亲王府。 胖橘,未来到底是个顾忌颇多的满汉皇帝。 登基前他做个单纯的满清鞑子没人挑他的理,登基后就不一样了。 端看他到时候是选择挑战张廷玉为首的汉尚书们的道德底线,满足自己一己之私,还是爱美人更爱江山。 当然,人家愿意,直接让甄嬛换个身份入宫,谁也拿他没办法就是。 杨玉环入宫之前还出家五年呢。 温实初和云辛萝现在的只言片语连具体谋划都算不上,无非是寄托于上位者的一念之差。 他带着云辛萝怀孕的消息回去,琢磨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合适的转达给女主甄嬛。 但是显然,甄嬛一直在关注他的消息。 温实初甚至怀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主有派人去守着雍亲王府的大门。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他刚进过雍亲王府一次,就被甄嬛找上门来。 温母徐沛瞧了两个小年轻一眼,眉目流转。 “嬛儿,你先坐。姨母失礼,要去更衣。让这臭小子等会儿送你出府,你俩从小一起长大,跟自家兄弟也不差的。 这里这么多嬷嬷婢女,也不算失仪,你可万万莫要着恼才是。” 甄嬛心里感激她体贴,忙站起身,摆手示意不在意。目送温母徐沛离开。 她一走,一众婢女和温母徐沛特意留下来的两个嬷嬷都自动站到门外。 门大敞,浣碧和流朱也跟着站远了些。 都知道这是温家主母特意给两个小年轻留下单独说话的机会。 下人们只以为少年慕艾,两家相看,都是常事。便是最严苛的汉人家,也不会说嘴这样的好事。 甄嬛回首,视线重新落在温实初身上,未语泪先流。 第20章 太子妃瓜尔佳氏 她那样通透的一个人,总能想通。 若是想通了还在他面前这样,温实初会先入为主判定女主想利用他。 他对待云辛萝和甄嬛,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等人情绪稳定下来,他才推过去一盏茶,声音很轻。 “云姨怀孕了,双胎。这是好事。” 甄嬛愣住。 她腆着脸过来找温实初,确实是为了听到有关母亲的消息。 可是不是这样的消息。 一瞬间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不知道云辛萝试图用这两个孩子保护她。 女儿对母亲的占有欲,和对“母亲”这一概念干净纯白,圣洁神性的刻板要求是第一时间冲进她脑海中的念头。 这些都来源于时代对女人和母性的诠释,也来源于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父权制教育灌输。 可是下一刻,她脱口而出的是,“她好吗?她想要他们吗?弟弟……妹妹?她愿意吗?” 温实初弯下眉眼,不愧是大女主,她身上真的有这个封建时代侵染不透的灵性。 “没有,她不算太好,不过也不差。是她特意叫我告诉你和玉娆妹妹,说她怀孕了,你们要有弟弟妹妹了。” “特意告诉……特意告诉?”甄嬛喃喃。 怕她再琢磨一会儿,再琢磨偏了。 温实初轻咳一声,手指在自己眉眼上点了点。 看着甄嬛求证的眼睛,他掩住自己的嘴巴和下巴,假咳好一会儿。 甄嬛若有所悟,她试探性也遮住自己口鼻。 温实初微微点头。 甄嬛差点打翻杯子,怔愣好一会儿,勉强提起精神,郑重给温实初行了一个万福礼,失魂落魄离开。 温实初坐着生受她一礼,到底感叹自己还真是心软。 日行一善,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去乐山把大佛赶起来,他去坐。 其实对云辛萝的双胞胎安危,他是不怎么操心的。 胖橘那样的人,真的想护住一个人,护住一胎孩子,根本不可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无脑。 当他粘杆处是死的吗? 除非那个人和那个孩子本来就在他权衡的天平上,是可以牺牲的一份子。 温实初作为太医,每天过去雍亲王府给孕妇请脉,已经是他作为乐山大佛付出三倍工作量了。 再多,圣佛也做不到。 如此这般,平稳过了两三个月。 雍亲王府的嫡福晋乌拉那拉宜修真的是个非常耐心的猎人。她一直没有出手,温实初便什么也没查出来。 云辛萝院子里连个沾染麝香的珠串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雍亲王派的嬷嬷靠谱,还是宜修根本就没见过云辛萝,没机会赐下脏东西。 温实初除了雍亲王府的活儿,每日里就是编编书,练练字,等待剧情节点到来。 结果安胎药变落胎药的朴实无华宅斗剧情还没到,他先被咸安宫请去了。 说是刘御医腿断了,另一个搭班的御医手断了。 这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啊! 温实初苦着脸,背着药箱跟着何玉柱8.0往咸安宫去。 “何公公,平安脉不是后天吗?怎么现在来请太医?殿下生病了吗?殿下没事吧?” 何玉柱见他清楚记得咸安宫请平安脉的日子,心下满意,宽慰他。 “小温大人不要着急,殿下无事,是……太子妃。” “太子妃?”温实初愣住。 他都忘记咸安宫里还有个太子妃了。 废太子被二废二圈,可是太子妃瓜尔佳氏却一直没有被废,依然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职位。 他思考下,隐约记得这个太子妃是在咸安宫里没的,当即加快脚步,慌忙往咸安宫赶去。 何玉柱都被他这架势吓住了,疾步快走还是跟不上,不由小声呼唤。 “小温大人!小温大人!皇宫禁内,不许奔跑!您快慢点!可不敢跑啊!哎呦!造孽啊!” 温实初把何玉柱远远甩开,有人就慢下疾走,没人就小跑起来,不一会儿就冲到了咸安宫。 若是有人专门卡着太子妃病重之际为难咸安宫的两个御医,也太可恶了! 温实初现在屁股坐歪,一点看不得别人欺负咸安宫。 禁卫军守门的还是那些人,岳兴阿刚好当值。 他见到温实初小跑奔来,拦住预要发作的禁卫军小队长。 “太子妃病重,他是御医!救人要紧!” 小队长皱皱眉,在维护咸安宫威严与太子妃生命之间平衡,后退一步,稍微简单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温实初进了咸安宫才肆无忌惮狂奔起来。 守门小太监亲自小跑着给他引路。 往常给咸安宫请平安脉的时候,温实初从来没进过废太子后院。 太子妃的份例和咸安宫废太子不是一挂的,请太医的规则和具体情况也完全不同。 后院女人们与后宫嫔妃类似,按品级排序,份例都走的太子妃那边。 老皇帝真的就是麻宝毒唯中的毒唯,儿子的女人孩子蹭他儿子一点好东西他都要生气的。 临到咸安宫后院正殿,温实初停下稍微整理下仪容。 小太监进去通报,然后招呼他进去。 温实初见到瘦骨嶙峋的废太子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不过是大半年时间,人竟然衰败成这样了。 废太子抬头看到他红着眼,不由失笑。 他握着太子妃的手,温柔的给她介绍。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太医,他叫温实初,医术很好,让他给你把脉,可好?” 他与太子妃这么多年夫妻,只有在咸安宫这几年,才相处出一点微薄的感情。 太子妃瓜尔佳氏是个非常典雅的女人,哪怕生命垂危,她看向温实初的眼神也是柔和宽容的。 见她招手,温实初忙上前,就要取帕子,被她制止。 “就这么把脉吧,你是自己人,不必避讳。” 温实初迟疑着看向废太子,见人含笑点头,也没多想,搭脉细听。 片刻,他有些无措。 “娘娘,烦请您伸出另一只手。” 太子妃瓜尔佳氏很是配合,温实初把完陷入沉默。 第21章 要不我回来吧殿下 其一是滑脉,代表有新生命降临。 其二就是真脏脉,又叫败脉,绝脉,死脉。代表着人之将死。 见温实初把个脉,自己快哭出来了,废太子按住他的肩膀,“没事,不怕不怕。” 太子妃瓜尔佳氏也拍拍他的手,“好孩子,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废太子也推他。 温实初只能提着药箱出去,没做任何多余动作。 他也是第一回当医生,第一回摸到绝脉。 温实初坐在正殿外面台阶上发呆,心里有些滋味难言。 虽然与太子妃以前都不认识,但是自己亲自诊断出人快死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明明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是勘不破生死。 他真的是好普通一人。 唉。 咸安宫的太监宫女见他失礼的坐在人家台阶上,想来提醒,互相拉扯一下,又任他去了。 都知道他是咸安宫的红人,哪怕他已好久没来。 废太子出门就看到他长蘑菇的背影,心下好笑。 真是个小孩子。 只是看到别人快死了,自己就要难过一番。 他走过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一屁股坐在温实初旁边。 他还是那副汲着鞋子,敞着怀的模样。 瘦成这样,仍然受不得一点热。 温实初知道,这是五石散服用过多的后遗症。 他隔着衣服摸摸脖子上挂着的两枚铜板,大着胆子抓住废太子的手腕。 “殿下,微臣也给您把下脉吧!” 废太子顿住,任由他摸脉。 见温实初摸完又低下头沉默,他把另一只手递过去。 “不再摸摸看吗?” 温实初默默换只手给他把脉,心里越发难受。 这身体都被他折腾成什么样了! 难怪瘦成这样。 油尽灯枯……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这四个字。 他猛的站起身,捞起自己的药箱,匆匆就要行礼告退,很是无礼。 再没有一点以前面对废太子那种恐惧害怕。 废太子笑出声,喊他。 “小东西,你忘记开方子了。” 温实初站住,迟疑。 他回转回来,“我开方子,您会吃药吗?会好好吃饭吗?” 废太子没把他的情绪当回事,抬头看他,无所谓点头,“会。” 温实初看他一会儿,自己扒拉出纸笔,刷刷刷写了两三页的药方,药膳方子,和膳食单子。 都是能从零开始,慢慢温养身体的。 他递给废太子,人正经接了过去。 温实初还是没忍住,“要不……要不我回来吧?殿下。” 废太子这下是真愣住,他收了笑,摇头,站起身。 “别了,好不容易逃出去,何必回来。” 温实初一下子觉得超级超级难过。 他灰心丧气背着自己的药箱离开。这次没有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陪着他,连个帮他背药箱的人都没有。 没两天,咸安宫太子妃瓜尔佳氏薨逝。 刘御医两个咸安宫请平安脉的太医又都回来了,温实初退避三舍。 他又开始闷头干活,每天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投入到编书工作中去。 把太医院一众年轻太医们push的哇哇叫。 终于,五十九年四月份的一天,雍亲王府的张起麟神色惊惶的扑到太医院,扯着温实初就往外跑。 温实初眼疾手快拽住自己的药箱,反手拉着张起麟狂奔。 “张哥哥,什么情况?你先给我讲一下!” 马车上,温实初仔细检查自己的药箱,没有遗漏才放心。 张起麟捧着茶水,拍着自己胸口。 “依兰院出事了!年侧福晋见红,眼看着要不行了。王爷叫赶紧请御医,我就来找你了!” 温实初闻言一拍脑门,“你糊涂!快,停车!停车!” 他快速跳下马车,一溜烟跑进太医院,把在值的御医里最擅长妇科的老太医请了一起,抄起对方药箱,背着人就跑。 边跑边喊旁边刚才没跟上他们的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快,一起!再叫两个医女姐姐!” 医女锦洹立时应了,点两个人跟着他们奔跑起来。 老御医姓王,被温实初颠的一身老骨头差点散了。 上了马车,张起麟让出车厢。 他与车夫一起坐在车帘外赶马车。走之前还冲温实初拱手示意。 温实初这是救他一命。 他也是昏了头了,年侧福晋那样子太吓人,眼看着就是母子俱亡的架势。 王爷的脸色实在难看。 若是看到他请御医就请回去小温大人一个年轻太医,恐怕他们两个都讨不了好。 温实初也没避着老王御医,戳戳张起麟。 “张哥,云择院如何?可还安好?” 张起麟低声回他,“我出来时,那边好着。” 温实初放下心。 希望大胖橘起码在云辛萝那边靠谱一点吧! 他现在是对胖橘好感跌到底了,这人在男女之事上实在是让人头疼。 没有任何的人品和担当。 狠狠闭了闭眼,调整好心态。温实初不能让这种厌烦暴露出来一丝一毫。 很多人在事业上和感情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很正常。 本来就不应该对一个事业批的皇帝胡乱增加滤镜,人在后院里做些垃圾事,外人根本无可指摘。 现代法律还管不了人家家务事呢。 他简单与老王御医讲明情况,又请张起麟补充些细节,两个人一起做些出诊前的准备。 雍亲王见到他们,直言。 “莫要多礼了!快去给侧福晋看诊!一定要保住大人!听清楚了吗!保住大人!” 一片混乱中,温实初隐约瞧见雍亲王焦急万分的脸色,不知道他是真的对年世兰有情,还只是担忧失去年家一门的支持。 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最操蛋的是,人都这样了,年侧福晋的侍从婢女依然在坚定拒绝御医亲身入内。 哪怕雍亲王都已经同意,救人要紧,男女大防可以放在一边。 可是谁都知道,一旦被外男看了身子,年侧福晋即便活下来,以后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医女锦洹带着两个小姐妹入了帐内,她们是专业的妇科医护,治病救人可能不太在行,在御医指导下扎针甚至私处开刀都不在话下。 给女子接生或者解决孕妇难产的各项小型外科手术,她们或多或少都是学过的。 第22章 不同意我就偷偷溜回去 年世兰算是活下来了,可也损伤极大。 古代的医疗条件本就不行,还不让医生接触病人。 她这种情况以后能不能侍寝都不一定,跟一开始就直接让太医进去处理,结果又有什么不同? 哪怕觉得温实初年轻,王老御医总归是年纪上六十的人瑞吧? 但人咬死非说不一样。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家侧福晋即便不幸跟着小主子一道没了,也要留下清白在人间。 温实初:“……” 幸好他不是投身古代小世界里的女人身上,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关键是这也太难活了! 他穿越以来就考虑过一件事用以活命,就是离开咸安宫。 没多久他就靠牛痘达成目标,so easy! 其他的只要他谨守规矩不炸刺,他都能活的好好的。可是她们好像不一样。 一会儿这个被权贵抢了,一会儿那个生孩子被人害了。看个病还得防着男医生,关键是想成为女医生的,男人们还不给她们学医。 说句地狱笑话,温家太医世家,传男不传女。 温实初是真没有政敌,也没有人搞他。 他甚至有时间去悲春伤秋,难过他喜欢的人物不好好吃饭一心求死。 甚至人正经嫡妻死了他都要跟着哭两声以示尊重。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是人是鬼都在乱七八糟的能活活不能活死。 温实初好像一下子就悟了。 他白捡的一辈子!为什么要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就为了把年纪活到够本吗! 真有那一天,死就死了。 再坏能有多坏? 敢让他死,他就敢就地躺下!大不了回去酆都城继续排队,多大点事儿! 温实初顺便去给云辛萝看了平安脉,告别雍亲王府。 他已经托张起麟把王老御医和几个医女送回家,这会儿就自己背着药箱漫无目的顺着街道溜达。 看见个竹编的蛐蛐还特意交了钱,蹲着跟人家老丈学了一会儿。 拿着一个自己编的四不像走了。 看到卖糖人的还饶有兴趣买来尝尝,可难吃了! 又看了会儿杂耍,给了赏钱。 最后在一家小摊上看到各式各样奇怪形状的手链,好奇问了句。 摊主坏笑着说,“正宗骨链,客官来一条么?” 温实初手跟触电一样把那东西扔了! 半天,觉得不对,看这骨头的量,可不是杀一两个人能串出来的。 更何况,这有的一看就是鸡骨头。 他硬着头皮问,“这都什么的骨头?” 最后选了一条据说是虎骨的。以他加原主的医学知识储备来看,像是真的。 知道不是人骨他就不怕了,把这条足足花了他三十两银子的骨链拿在手里盘来盘去。 决定了!明天就回咸安宫! 能救救!不能救也不遗憾!如果废太子实在是真不想活了,他就好歹把人送走…… 呃,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反正就那个意思! 就当赔他两枚铜钱的压岁钱! 温实初想通了,整个人都昂扬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蹦着跳着走。 想起来第一回见废太子,对方威胁他说不会把脉就把他手剁了做骨链。 温实初撇撇嘴,没见过谁嘴那么坏,心那么软的。 不管如何,对方当时故意强行罚他,他得把这亏讨回来!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脖子上两枚带着祝福的铜钱带给他无限勇气,让他终于下定决心重新靠近咸安宫。 而不是把那里当作龙潭虎穴,恨不得一个跟头飞离十万八千里才好。 想到那人见到他不听话,偷偷调回去的样子,嘿嘿。 温实初甚至预设,废太子冷酷无情的让何玉柱那个狗东西压着他又要惩罚他。 可是他盘算了又盘算,觉得这点代价可以接受。 那万一惹了老皇帝的眼,直接把他处决了怎么办? 温实初没想好。 他嘴上叫嚣着爱咋咋地,能活活,不能活死。 其实还是不想死的。 死的滋味不好受,谁死谁知道。 但是他只能赌一把。 赌五十九年,老皇帝估计已经快不行了,没那么多精力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咸安宫。 温实初合了合眼,想起来之前从咸安宫现任请平安脉的刘御医那里听来的消息。 他说他兄长最近几个月鲜少回家,他腿摔断了,人都没回来看一眼。 老皇帝的身体恐怕真的很不好。 冲了! 畏首畏尾非大丈夫所为! 他确实没什么大志向,穿越带清都没想着造反,只一门心思自己苟活。 可是若遇一人还左顾右盼,趑趄不前,他不就白穿越了吗! 冲冲冲! 温实初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兴高采烈的找到黄兴院判又砸了一笔钱,说要调回咸安宫任职。 黄兴院判人都傻了。 从来只收调离咸安宫的钱,收的他数钱数到手软。还真没见过回头钱的! “你……确认是调回咸安宫是吧?没说反?” 温实初拍他桌子,“快签!老登!不然我举报你收受贿赂!” 这里“老登”一词是满语老人的意思,加上语气,可以翻译为“老头”。 黄兴院判嘿一声,“你小子!行!等着!保管给你办好!但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别出去乱说,懂吗?” 他手指头比划着。 温实初一琢磨就知道他要吃两家,准备让那倒霉的给刘御医搭班的不知名姓的御医也出一份银子。 没好气骂他一句,“贪死你得了!” 被黄兴院判跳着脚骂出去。 打交道多了,温实初的脾性露出来,没少跟黄兴院判这个刻薄鬼骂架。 但是因为他该出钱从不含糊,有功劳也不忘太医院,还带着他家小黄御医玩儿。黄兴院判对他容忍度挺高的。 关键是他在上头挂号,对方也干不掉他。 温实初当然不愿意维持原主窝囊人设,天天气死人不偿命。 黄兴院判效率很高,不到两天时间,就把温实初的名字就写在了刘御医后面。 他时隔一年,重新成为咸安宫固定御医之一。 而咸安宫的主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23章 胖橘就是这样的汉子 虽然他的主要任务是云辛萝的双胞胎,但是年世兰那边好歹也算他的病人。 又有雍亲王开口,他便每天也过去复诊一遍。 年世兰的基础体质不错,慢慢的,也养回来一点。 重要的是年府不要钱一般成车成车拉进雍亲王府的贵重药品和罕见食材。 戳没戳到雍亲王的肺管子不知道,反正温实初是挺酸的。 因为他需要按照每一种珍贵的食材和药品为君,一通复杂至极的君臣使佐配伍,给年世兰编写适合她当前状态能吃的,好吃的,有效的治疗方案。 频繁程度堪比期末前的随堂大小考,困难程度堪比高考全国卷。 温实初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是真差点撑不住。 好在还有一众府医给他稍微分担些压力。 年世兰甚至想把他截留在依兰院,不愿意他往偏僻的云择院去。 明明知道温实初与云辛萝有旧,似乎是亲戚关系,她该当着温实初的面咒骂云择院。 “什么狐媚的老妇!那么大年纪了还怀双胎!她也不怕死在产床上!”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哭自己身体坏了,哭自己没了的孩子,哭自己一眼看到头的失宠未来。 温实初一个外男御医,每次都得紧急避出去,实在难熬。 他喊住周宁海,“周公公!周公公!你想想办法啊!侧福晋这明显是产后抑郁。 情志不畅,必有灾殃!再不好好疏解调理,可是会伤身的! 而且小产也是月子,你知道的吧?侧福晋这样哭,出了月子怕是眼睛都要坏了!总得有个章程出来不是?” 周宁海深深叹气。 “温大人,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不瞒你说,咱们福晋是听了医嘱的!你说过之后,那安胎药当时就停了! 谁知道宫里娘娘心善,赏了一碗安胎药下来,被那奸人钻了空子,硬是把咱们小阿哥给害没了! 你说这事闹的,咱们福晋怎么可能想得通啊!谁也想不通!” 温实初心头一跳,连忙捂住自己耳朵,气的跳脚。 “唉唉唉!周公公!你作甚与我说这要命的话!你只管说怎么做!我给颂芝姑娘讲了那么多法子,就没有能成的?” 周宁海咬着后槽牙吸气吐气,摇头。 两个人相对无言,谁也没招。 温实初刚想进去继续给年世兰请脉,就听到人凄厉的诅咒。 “凭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她两个孩子还好好待在肚子里!她就那般有福气不成!我不信!我不信! 那个贱人!我要她死!你去!你去!让她死!!!不,不行,等她生下来!生下来再让她死!” 温实初默默又退出来。 他叹口气,看着周宁海。 “就当我没来过,周公公。侧福晋这里你们多劝着些,真左了主意,对大家都不好。” 周宁海尴尬的笑笑,知道他要去云择院,忙打圆扬。 “温大人莫要往心里去!福晋她胡说的,福晋就是刚遭了大难,一时转不过来弯。你可千万不能……” 温实初打断他未尽之言,“放心,我的人品你还能信不过吗?前面不是说了,我没来过。” 说着,他摆摆手,背着药箱走了。 听云辛萝那边嬷嬷说,年世兰出事那天,其实云择院那边也有动静,只是都被嬷嬷们拦了下来。 可见雍亲王府从始至终都没有平静过。 甄嬛传的剧情也不是独入宫之后才开展,只是没演出来而已。 他可不会把年世兰的咒骂不当回事。 因为哪怕年世兰真的只是随口咒骂,她的奴才们也会前赴后继为她办成。 云辛萝的胎已经七个月,双胎一般都会早一点生产,恐怕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预产期。 他稍微提醒了云辛萝两句,过去找雍亲王要求他重新给年世兰派个御医。 之后他要顾及咸安宫那边,雍亲王府这里只看顾一个云辛萝就捉襟见肘。 实在是照看不了年世兰这样一个产后抑郁的高需求病人。 他把年世兰的病情仔细与雍亲王讲了,人沉默良久,吩咐苏培盛。 “齐氏,病逝。把人送去五台山,算是给她父兄一个交代。世兰那里,年家推荐的御医是哪个?安排上吧。” 这算是社会性死亡……的意思吗?明面上病逝,实际假死送到寺庙青灯古佛? 也是,齐家就剩这个独苗苗。 她就是高喊她是为德妃做事的,也没有人给她主持公道。 温实初不防雍亲王当着自己面安排这种阴司之事,只好低着头装没听见。 “行了,去吧。咸安宫那边你照看着皇上与我都放心,不要多想,有事直接来府上说就是,当自己家。” 这有点太亲近了,温实初却没有意外。 胖橘就是这样的汉子。 认可你了,就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 但是你最好自己下来。 温实初谨慎应对,半点不敢翘尾巴。 这也是把自己工作调动和大老板报备的意思。 显然雍亲王十分满意他的识趣和忠诚。 回温府,果然又在拐角处碰到等他的甄嬛。 温实初简单和她讲下云辛萝的状态,和大概产期。 知道母亲一切安好,本来心情放松的甄嬛,一听到快到云辛萝生孩子的时间,又开始紧张起来。 预判到她要求什么,温实初赶紧提前打断。 “我你还不信吗?有我在,不会让云姨出事的。” 类似的话他今天好像不是第一回说了…… 温实初难得囧了下,深觉自己已经深谙中医之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甄嬛满腹心事走了。 她现在出门都不戴面纱改戴幕篱,只露出下巴,半点不让眉眼露出来。 温实初却有些烦恼。 本来说好和甄家物理切割的,雍亲王一句话,他不仅得给云辛萝保胎,还得给甄嬛传递消息。 本来说好的远离咸安宫,他为此努力了一整年,实验牛痘发烧到昏迷,结果现在自己巴巴的回去。 绕来绕去,他穿越过来这两年,就是原地转了个圈! 难不成必须代入历史总是螺旋前进的视角? 他好歹也算前进了吧? 难绷。 管他呢,顺其自然!他小世界阳寿很长,浪费的起! 第24章 金丝猴大闹咸安宫 去咸安宫请平安脉本应刘御医和温实初两人成行,共同诊脉,一起商议,确认无误才能落笔形成脉案。 但是刘御医一看到搭班的人换成温实初,就给他巴拉巴拉讲了一堆他之前去咸安宫请脉时的各种潜规则。 最重要的就是两人排班。 温实初排两次,刘御医排一次,妥妥的又是职扬霸凌那一套。 温实初当扬就恼了。 他自己要去咸安宫是他自己的事,他乐意去他天天去都行。却不是别的人欺负他的理由。 如今的他也有恼的资本。 “刘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两个人的活儿让我一个人干?你看弟弟我像是乐意吃亏干活的人吗?” 刘御医这才恍然,温实初可不是之前跟他搭班的蔫柿子御医,由得他安排。 这个十七岁的小御医人是七品太医博士,比他品级还高,怎么可能任他欺负? 康熙朝普通御医八品,普通医士部分九品部分无品级。其他管理职位才有七品六品往上。 温实初品级在这里,无论他外在表现的性格再窝囊也是过去式了。 这两年里,他们眼瞅着对方从天天被黄兴院判耍的团团转,到和黄老头你来我往斗的旗鼓相当。 他讪笑,“好弟弟,别介啊!为兄这不是想着你跟咸安宫熟吗?你不是……那什么,主动调过来的吗?” 刘御医当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是清楚温实初自己调岗到咸安宫的事的。 温实初斜他一眼,“那咋了?是一回事吗?同工同酬! 你不愿意去可以,出钱!少一分我都不能多干一天的!赶紧的,别废话!” 刘御医一听有门,二话没说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锭子,又换成金锭子,想了想,换成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好兄弟!你放心,为兄做事最是敞亮,少不了你的!喏,先包一年的!” 温实初:“……” “话是这么个话,怎么听着总感觉不太对劲?” 他挠挠头,接过银票,笑容满面。 “刘兄大气,那就按照你弄的排班来吧。轮到刘兄你要是有事,也交给弟弟! 弟弟一个人负责咸安宫也撑了一年呢!熟门熟路!只要钱到位,保管不掉链子!” 两个人达成py交易,双双意满离。 咸安宫的废太子看着突然出现给他请安的温实初,差点气了个倒仰。 手里脑袋大的酒坛子冲着温实初就砸了过去。 温实初灵活闪避,笑的跟山上荡着藤蔓下来逗弄人类成功的猴儿一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是温实初再也不是那个怕废太子怕的直发抖的小御医了。 废太子看温实初却一如当时看那只珍稀的金丝猴。 就没见过好容易脱离了泥潭,自己又跳回来的。 小猴仿佛终于知道自己是受主人宠爱的,出走一年回来如同虎入山林。 在他的咸安宫里大闹天宫,见谁都能扒拉一下,活泼的有些过分。 废太子皱着眉无声拒绝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和气味奇怪的药膳。 他不吃,温实初就捧着碗跪他脚边不挪窝。 但凡废太子看过《如懿传》,就会明白这是“天衣无缝烫死太后局”复刻版。 他让何玉柱装模作样惩罚对方,人跟不知道一样,敷衍至极的意思意思给他个面子,站起身我行我素。 废太子觉得奇怪。 他好像被神奇的力量拿捏住了,怎么就让一个小御医跳到头上作威作福? 何玉柱那个狗东西还整天笑呵呵,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不成体统! 温实初花费半个月时间把废太子那糟糕到人神共愤的饮食和睡眠习惯勉强纠正了过来。 终于把人养出来一点点肉,把那突出到能扎死人的骨头缝稍微填了填。 “温实初!狗东西,你又要折腾孤什么!” 废太子被人扯着手臂到殿外,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他为什么要跟一小屁孩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温实初拉着他从跳绳,踢毽子开始,慢慢增加到打羽毛球,或者在这个时代叫手毽。 然后是蹴鞠,布库,带着整个咸安宫都活起来了。 “今天不踢燕子,孤觉得腿疼。” 这“燕子”就是踢毽子的雅称。 温实初给他细细检查过,只是肌肉酸涩,并没有受伤,就替他拉伸按摩。 废太子年纪不小了,便是身体强健时,每日骑射不辍也没觉得比现在更累的。 一个心理抑郁成疾的人,被一只强行闯进来的小猴子拖着拽着硬是活了过来。 咸安宫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欢声笑语了? 废太子想了又想,不,从来没有过。 没有人敢在他身边欢笑,因为皇阿玛会处死那些勾着他玩乐的奴才和哈哈珠子。 说他们会害他移了性情。 便是闺房之乐时笑靥如李氏,林氏几个女人,最后也各个不得善终。 有孩子的被皇阿玛斥责贬斥关到景山。无子的甚至直接被以不敬太子妃之名一言赐死,再无转圜。 废太子坐起身,视线在小厨房里忙活的温实初身上扫过,招呼何玉柱。 “去,把那几个不安分的处理掉。” 何玉柱一愣,比划了下,“殿下?全部吗?” 废太子点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何玉柱不由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小厨房,也冷了神色。 “是,奴才定不让只言片语传出咸安宫。” 废太子摆手。 他是被废了太子之位,不是真废了。 咸安宫门外驻守的禁卫军,说是都是老不死的心腹,可是他若真有话吩咐,你看他们哪个不听令? 废太子压下眉眼,彻底抛开对君父的期待,他想护住一个人,从来不是难事。 他已经不是那个面对阖宫奴才被全部清理,血流满地,却无能为力的孩童。 而皇阿玛,他老了。 温实初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他捧着新选出炉的吃食,兴冲冲跑到正殿。 “殿下,殿下!看!里面加了酒糟,您尝尝?” 废太子周身缠绕的暗黑氛围一下子就被利剑刺破,阳光哗啦啦朝着他砸将下来,灼烧的他浑身暖洋洋的。 第25章 皇阿玛你看天不亡我 他再次借了禁卫军岳兴阿的马车,由对方护送着从西华门借过。 与带着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的张起麟配合默契,一同抵达雍亲王府。 云辛萝有过两次生产经验,此时的雍亲王还算年富力强,胎儿发育很好,产程很顺利。 一男一女龙凤胎,带清头一对,吉利非常。 孩子洗三礼,老皇帝亲赐了名字,小阿哥叫弘敦。小格格名晖尔赫,意为祥瑞,福气和勇气。 这可真有意思,男孩就是敦厚,诚恳,把敲打提点放在明面上。 女孩就恨不得往天上捧,反正不影响爵位乃至皇位继承。 无论如何,云辛萝彻底在雍亲王府站稳脚跟。 雍亲王春风得意,还心情很好的示意温实初也抱抱孩子,坐实他娘家人的身份。 温实初回府就又被甄嬛带人堵了。 他最近心情很好,也不再介意女主这种碰瓷行为。 “小阿哥小格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听有经验的嬷嬷说要等长大了,长开了才能分辨出来。 我瞧着,眉眼间和你,和玉娆妹妹无差。想来是再好不过的事。” 甄嬛听懂他的意思,也松了口气。 “平安就好,不求其他。” 温实初拱手与她告别。 云辛萝已经安稳生产,他想着,这回他们的剧情里总没他事儿了吧? 甄嬛又叫住他。 “实初哥哥!” 温实初脚步一顿,回身看过去,面容已经冷了下来。 甄嬛神色一滞,连忙摆手,艰难开口。 “实初哥哥,我没有恶意。我,我只是害怕。我知道我们家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温实初缓和表情,也不在意她一开始想说的到底是不是这句话,就当她只是为了说谢谢。 “没事,我是太医,本职工作而已。至于替云姨给你传两句话,都是王爷点了头的,你不必谢我。” 他直白提到雍亲王,几乎是相当于和甄嬛撕破脸。 甄嬛白着脸回去,温实初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是不能掺和别人命运。 因缘际会帮个忙,是他心善。再多,就算了。 他开始着手给废太子戒五石散,先是一点点减少剂量,再一点点减少频率,花费足足两个月才彻底断掉供给。 回到咸安宫的几个月,他彻底知道自己在咸安宫的地位,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废太子窝在暖榻上浑身跟被蚂蚁咬了一样难受,又冷又热,实在难熬。 他不由大发脾气,抓着什么都往温实初头上砸。 这些温实初都早有准备,连他的枕头都被换成布包软枕,身上连个玉佩都没给人留。 甚至最开始还大逆不道把人用软布绑了起来。吓得何玉柱直抹眼泪。 “狗东西!你混账!” 温实初坐在他三丈远,心硬如磐石。 身边落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物件,熟练的接住废太子扔过来的荷包。 打开一看,竟然是阿芙容! 温实初当扬就炸了。 他把何玉柱叫进来,指着那鸦片膏子拍桌子。 “这是什么!这是啥!我前脚给殿下戒五石散!你后脚就拖我后腿是吧!这是谁给的!谁!是谁要害殿下!” 何玉柱吓了一跳,仔细辨认,才松口气。 “这是太医院刘御医开的止疼药。” 他知道温实初误会了,忙解释。 “殿下戒五石散太难受了,我问了刘御医,这是阿芙容,正经药!跟烟土膏子不是一回事!” 温实初跳着脚骂他。 “狗贼!阿芙容就是鸦片!阿芙容有成瘾性你不知道啊!姓刘的没说吗?老子弄死他!狗贼!狗贼!” 平日里微量少量阿芙容确实是正经药,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在人戒另一个成瘾药的时候开这方子。 更何况,这明显不是作药用的! 他几乎立时就反应过来,那姓刘的浓眉大眼还是个二五仔呢! 他可不信什么巧合,一个医术精湛的太医不可能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医理! 到底是谁!是谁又在害人! 废太子都这样了!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头上一重。 温实初侧头,是废太子。 他浑身都在细微颤抖,却还是站起身,温柔的拍拍温实初的头,擦擦他因气急而双目通红的眼睛。 “好了好了,孤不吸了就是。怎么气性这么大?刚开的药,孤总共还没吸两回呢,就被你收缴了。” 温实初鼻头一酸。 他扶着废太子回到榻上,思考着给他减轻痛苦的办法。 花费两天时间,做出来一个冰塌。 咸安宫本来就有顶级的冰玉凉席,他在下面用冰水混合做了个床榻形水箱,人躺上去凉气氤氲,还不伤身体。 对废太子这种处于戒断期的情况最是舒适。 废太子见他闷闷不乐,自己反而心情好了起来。 “孤堂堂皇子阿哥,听你一个小御医的调令,咸安宫都受你指挥。你不说志得意满,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 温实初没好气白眼他,“病人听大夫的,不是天经地义吗? 殿下不要企图腐蚀微臣道心!臣说了您需要戒掉五石散,就绝不会心软的!” 他顿了顿,“反正您也不能砍了我脑袋。” 废太子不防他到现在还说这般怂了吧唧的话,闷声笑了。 “嗯,孤只喜欢砍人手做骨链,不喜欢砍人脑袋做尿壶。” 温实初:“……” 温实初抓狂,“您!怎么能用这张脸说出如此粗俗的话!” 废太子笑的停不下来,这小东西可真是好玩。 他浑身难受,手指几乎在凉席上抠出血来。 温实初是个细致的,早就在他的手指上包裹了厚厚的布条。 于是不成。 自从知道他夜里受不了会自己伤到自己,温实初这小子现在下职也守在咸安宫。 他堂堂太子殿下,即便被废,也不能让这么一个小孩子失望吧? 废太子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精神如此强大的人。 他以为他的精神早就在皇父反复无常的宠爱和迫害下崩溃无数次了…… 原来,原来他还活着吗? 手腕一凉,他低头去看。 是一个骨链。 这是?虎骨? 废太子缓缓笑了,越笑越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阿玛,你看,天不亡我。 天不亡我! 第26章 通州大营令换一个人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三人蒙着面,埋伏在刘御医回家必经之路上,一个麻袋套下去,打的姓刘的哭爹喊娘。 他没问是谁指使对方在废太子戒五石散期间给人开阿芙容这味药的,没必要。 问出来了,他难道还能和套刘御医麻袋一样去揍人家王公贵族一顿吗? 但是姓刘的必须揍! 四个人闷不吭声使了吃奶的劲儿,打的刘御医请了一个月病假。 事了拂身去,温实初也开心了一整个月。 咸安宫都被他情绪感染的越发欢乐起来。 他没注意的是,哪怕一个月之后,他也没在太医院再看到那个刘御医。 咸安宫莫名其妙又只剩他一个御医日常听调听宣了。 过于专注在咸安宫的后果就是,小黄御医他们反过来追着他要编书进度了。 温实初被催的头秃。 下面人积极性太高,导致他规划的时间点还远远不到,人家稿子都纷纷提交了。 温实初只好在废太子的正殿申请一张办公桌。 废太子在那边看书,他在这边吭哧吭哧编书。 如何不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只是编书编到入魔的温实初根本想不到,一个被他激活的废太子会以何种角度扇动蝴蝶翅膀。 某天入夜,雍亲王改头换面,偷偷溜进咸安宫。 废太子撑着腿,坐在榻上,见他来了,只轻扫一眼,自顾自喝自己的酒。 白天里,他的酒也被温实初那臭小子限量了,只能夜里自己偷摸喝点。 雍亲王恭敬的给废太子请安。 “二哥!弟弟给二哥请安。” 废太子扬扬下巴,示意他自坐。 雍亲王干坐着也难受,干脆捞过来一坛酒,陪着废太子喝起来,语气轻松。 “二哥最近不错?身子好些了吗?” 他瞧着是好多了,比上次太子妃葬礼上见到的要多些精气神,人也没那么消瘦。 废太子轻笑,“四弟希望我好,还是不好?” 雍亲王放下酒坛,沉默一会儿。 “弟弟自然是希望二哥好的。” 废太子点点他,“不诚实。” 雍亲王不说话了。 他已经开始彻底下扬争皇位,自然不希望顶着前太子之名的二哥……太好。 可是若说不希望废太子好,也不至于。 他这个二哥,不当哥哥看,对他还算不错,除了踢过他一脚,还真没害过他。 不像其他个兄弟,恨不得他死。 可是太子二哥没害过他,不代表赫舍里氏没害过他,不代表索额图没对他下过杀手。 太子根本不用脏手,有的是人主动替他除掉有可能的威胁,自然也包括他这个雍亲王。 但是,那不是太子自己的意愿,他知道,所以也没有怪过对方。 “二哥要做什么直说吧,你知道弟弟性子,向来不会这些弯弯绕绕的。” 废太子放下酒坛,站起身。 他如今五石散后遗症在慢慢好转,不吃的时候身体也没有那么燥热了,衣服便又层层叠叠穿着。 只是他习惯了不修边幅的样子,穿也不好好穿。 看起来还是像个汉人狂士,多过满洲贵族。 从暗格里取出一枚令牌,他摩挲着走回来。 雍亲王的心跳骤然加快,砰砰砰砰的。 这是他万没想过的发展…… 怎么可能? 废太子把令牌抛给他。 雍亲王紧张,没接住,差点掉在地上,他捞了两下才捞到手里。 “通州!” 是通州大营令! 他的眼睛瞪大,瞳孔微缩。 正常调动军队,当然要朝廷虎符。可是不正常的情况呢? 要么将领私下归顺,就是这种私令。要么杀了领头的,控制住中层官兵。 他,废太子他掌握了通州四万兵马? “二……二哥?为,为什么?” 废太子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灌了一口酒。 “赶不及。” 雍亲王明白,这说的是二废之前,太子带兵逼宫失败那次。 他们都以为是皇父英明,察觉到废太子意欲造反,提前布局,一举挫败太子反叛的阴谋。 没想到,废太子当时就已经拿下通州大营了吗? 赶不及,赶不及……是因为废太子自己被困京城,没办法与自己的兵马会合。 又被上位察觉,逼不得已提前举旗,这才被轻易镇压。 通州到京城急行军不足四个时辰!通州大营的将领至今未换! 皇阿玛估计到现在都不清楚,当时二废太子到底有多凶险! 雍亲王握着手里令牌,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来都没有小瞧过自己这位太子二哥,自始至终! 为什么一废太子时,大哥一见太子式微,冒着被皇父彻底厌弃的风险,咬死了一定要亲自诛杀太子? 还不是太过于害怕废太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最后对方果然二立。 二废太子之前,他自己不也一点都不敢冒头? 不是谁都像老八那群小的那般不智的。 与废太子打交道多的这些年长阿哥,一方面是屈服于对方深受皇恩,在皇父心中不可动摇的储君地位。 另一方面就是被这种永远轻描淡写弹压一切的手段和魅力震慑,仿佛总有人前赴后继为他卖命。 你根本没办法猜测,哪里冒出来一个人,不知道坐在什么重要位置上,就是废太子死忠。 缓缓吐出口气,他艰难开口。 “二哥,想要什么?” 便是已经手握通州大营令,他也不敢做白日梦,觉得废太子要支持他夺嫡。 废太子嗤笑,笑他没有二两的胆子。 “孤累了,老四,孤斗不动了。你去吧,等你登上那个位置,孤也不要别的,就问你要一个人,你给的起。” 雍亲王懵了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一个……人?” 他怀揣着通州大营令,浑浑噩噩离开咸安宫,与幕僚商议到天明,都没想明白,什么人值得四万兵马。 还是京城周边,几乎可以一言定生死的四万兵马。 连着好多天,雍亲王都恍恍惚惚霍霍。 他知道,他赢定了。 越是如此,他反而越发沉稳低调。 皇阿玛年老体弱,人却更加多疑,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太子二哥累了,他可没有。 第27章 怎么才能把废太子换出宫 中层兵变。 两个距离京城最近的八旗兵营里,他和最信任的十三弟都有绝对心腹在里面做中层官兵。 如今正在慢慢秘密的拉拢人手,只等关键时刻宰了领头的大将,立时就能控制整个兵营。 甚至密云大营的首领已有向他们靠拢的苗头。 这个时间点,雍亲王是胜券在握的。 六十年,议储声音最高的皇子之一,十四阿哥被老皇帝召回京城。 作为离老皇帝最近的一个儿子,雍亲王最知道老皇帝此时的身体状况。 幕僚们如临大敌,几乎要脱口而出,“王爷,咱反他娘的!” 雍亲王摸着手里的通州大营令,一点不着急。 他甚至还有心情琢磨,到底他身边有哪个人如此惊才绝艳,竟然惹的他那光风霁月一辈子的太子二哥拿四万兵马来换。 想不通,想不通! 有这么好的人,他能没发现吗? 他又不瞎! ……所以,他真的有眼不识泰山了是吗? 到底是谁! 果然,三个月不到,老十四就被皇阿玛赶回西北了。 雍亲王没忍住笑了。 皇阿玛看中没看中他,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他都代替皇阿玛去盛京祭祖了,盛京老姓,关外旗主哪个没来拜见过他? 某些人还真是看不清楚形势。 温实初不知晓他们上层人物之间的争斗,他终于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中医药百科全书》定稿了。 废太子是第一个完整阅读它的人。 “这一手破烂字,要跟着你进棺材了。” 温实初:“……” “看内容!内容!殿下!微臣又不是靠写字吃饭的!” 他每次一炸毛,废太子就高兴的多吃两碗饭。 温实初跟他真正熟了之后,越发了解这人水面下恶劣促狭的性子。 他身上仿佛天生有一种反叛精神,永远能找到别人表面规则之外的痛点。 “可以,全面,客观,鞭辟入里,通俗易懂。” 温实初:“!!!有,有这么好吗?” 废太子几个词,直接把温实初夸高潮了。 救命!他脑子里跟烟花炸开了一样。 看着被他稍微夸两句,高兴的在咸安宫里上蹿下跳,尖叫欢呼的少年人。 废太子摇头叹息,越发像个猴儿头了。 他笑眯眯的,有心想着多护他两年…… 可惜,他的目光深远,遥遥望向乾清宫的方向。 那老不死的再不好,也没有杀子的念头。他那好四弟上位,可就不一定了。 只希望,他的余荫能护他余生周全,也不错。 皇阿玛啊,你也快死了,真好。 温实初高兴半天,最后期期艾艾又凑到废太子跟前画圈圈。 废太子好笑,“这是做什么怪?” 温实初抬头问他意见。 “微臣就是觉得,这个时间点,最好还是不要在皇上眼前晃……” 他们都知道“这个时间点”指的是什么。 温实初甚至都不避讳在废太子跟前提老皇帝快死了这件事,反正废太子说的次数更多。 他手里书册一卷,敲在温实初头上。 “你不是雍亲王府属人吗?在皇上跟前晃什么?交给老四去解决不就行了?” 温实初眼睛一亮,突然又顿住。 “殿下怎么知道臣是雍亲王府的人?也不算吧……也算,唉,微臣也说不清楚。” 他也没觉得身为雍亲王府属人,天天泡在咸安宫跟废太子瞎混有什么问题。 废太子睨他一眼,“孤什么不知道?” 温实初就又轻松起来,他也觉得把问题扔给雍亲王去烦恼很好。 能者多劳,雍亲王那种累死在御案上的老黄牛型皇帝,就应该给他更多的活干! 不干他不开心! 他把成稿书册扔到一边,又扯着废太子去锻炼身体。 这一年半时间,温实初每天好好养着,硬生生把已经油尽灯枯的废太子给养出来了一点肉。 以前锻炼身体是给他恢复体能,强身健体,现在都有点维持体态,不要变胖的意思了。 废太子脸颊充盈之后,比温实初初见他时还要姿容绝丽,哪怕眼角已有皱纹浮现,鬓边有白发生。 温实初偶尔看他都能看呆。 老皇帝果然没有精力天天关注咸安宫,温实初在废太子身边愈发自在。 他在琢磨,要用什么样的功劳去和未来的大胖橘换,才能把废太子带出宫。 他知道,如今的废太子,其实很渴望能离开这个于他而言如同牢笼一般的皇宫。 无论如何,他总要试一试的。 把医书成稿丢给雍亲王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穿越大礼包。 大家穿越的时候一般都做什么发明来着?除了牛痘。 玻璃?香皂?高度酒? 火药?制冰?新盐法? 这些玩意儿要怎么做来着?! 温实初抓耳挠腮,想不出来。 他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才二十来岁,大学都没读完! 知道牛痘都要得益于他网络小说看得多! 但是谁特喵的看个小说还记配方啊! 早知道死了要排那么长队!排队期间可以小世界一世游!他说什么也要把穿越必备背清楚再来。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废太子在他身边,看着他涂涂画画一些奇怪的符号,皱眉。 “这是?西洋文字?你想学这个?” 不等温实初回答,他手一挥,何玉柱就机灵的叫人去咸安宫内外书房,把各式各样典藏的西洋书籍搬来。 温实初看着这些摞起来比他人都高的书发呆。 我是这个意思吗? 废太子见他不动,“怎么?不喜欢?” 眼看他一言不合又要不知道搬些什么东西过来,温实初赶紧打断他。 他把何玉柱等人赶出去,然后拉着废太子讨论他要做的东西。 比比划划半天,废太子也没理解他要怎么把沙子变成琉璃。 废太子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你小小年纪不要信些方士术士的瞎话。 都是骗那些愚昧百姓的,民间聪明点的百姓都不会信。” 温实初拍下他的手,叹气,“您不懂!” 他说着,又开始愁眉苦脸抓头发,试图想起烧制玻璃的化学方程式。 二氧化硅,碳酸钙,碳酸钠,什么来着? 蒜了!要不还是从精盐过滤开始?盐政总是国之根本了吧?这个弄出来好像价值很高一些。 第28章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温母徐沛很是着急他的婚事。 她好像一下子突然想明白甄家甄嬛不是她儿良配。他们汉人出身,是配不得人家汉军旗的贵女的。 当年她自己嫁人不如好姐妹时,她都没有自怨自艾过,打心眼里还觉得自家老爷比甄远道那个伪君子好一些。 至少温父温颜针实打实没有拈花惹草那种花花肠子。 可是同样的事落到自己儿子头上,她没少唉声叹气,觉得委屈了儿子的品格才能。 温实初就拿准备攒功劳带全家入旗吊着她,轻易就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等到年底老皇帝殡天,国丧一下子就得守三年,起码又能拖一年。 至于再往后,温实初摆烂,车到山前必有路。 为了避开温母徐沛的唠唠叨叨,他一头扎到咸安宫,简直把人家那里当他自己家了。 废太子却十分欢迎他。没办法,如今的咸安宫一旦没有温御医,就会显得格外空荡寂寥。 温实初每次应付完温父温母,终于返回咸安宫时,总会受到特别的热情款待。 每个人都欢迎他回来的样子,实在大大满足温实初那小小的虚荣心。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对咸安宫而言还挺重要的。 嘿嘿。 结果这天回来的晚了,温实初拍开咸安宫大门时,宫里都快下钥了。 一进废太子寝宫,他鼻子一皱,闻出不对劲。 在喝酒? 绕过屏风,也没有人拦他,他就看到喝的情致高涨的废太子身边正陪着一个粉衣美人。 心下一惊,他立刻就要退出去。 注意到那粉衣美人也一脸惊惶的样子,他微微嗅嗅屋里的酒味,顿住脚步。 这是……暖情酒? 确认了,就是暖情方子特有的甜腻味道。 “殿下?您还好吗?” 他谨慎靠近,多嘴问了一句。 那粉衣美人见他没走,还靠近来,整个人更是慌乱,却什么话也不敢说,只硬撑着站在一边。 废太子迷蒙着抬头看来。 “小东西?你回来了?” 温实初见他还认识自己,心下稍松。 他上前攥住废太子手腕,一把脉眉头就狠狠皱起。 “殿下,你知道这酒里加了暖情方吗?” 太过着急,也有些难言的其他心思,他甚至忘了敬称。 废太子合上眼,几息后再抬眼,已经短暂清醒过来。 难怪,难怪他今晚喝着酒总觉得浑身燥热。 还以为是哪个兄弟又要害他,暗戳戳给他酒里放了五石散,想让他恢复以前那种混沌的状态。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老四,于是便放任了。 没想到竟然是暖情酒吗? 他目光冷冷看向身边这个曾被他宠过两次的后宅女人。还以为她是别人的探子,却是个愚蠢的废物! 粉衣美人顿时骇的三魂没了七魄,跪在地上连求饶都不敢。 何玉柱听到动静已经推门进来,不待上首多说。 废太子一个眼神,他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把坏事的粉衣美人拖了下去。 温实初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也没有一点心思能分给那个呜呜哭泣被带走的女人。 人的生与死都不再过他那颗乐山大佛的心。 知道是暖情酒,知道废太子不知情,知道不是废太子要宠幸别人…… 他的脚扎根在废太子身边,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思想。 他闻着空气中清冽幽醇的酒香,混着暖情方的甜丝丝缕缕。 他的目光在废太子那张岁月不败的芙蓉面上挪不开半分。 他仿佛和剧情里那个见色起意的原主重合。 废太子放下酒坛,晃晃脑袋。他突然伸手盖住温实初的眼睛。 “小东西,孤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目光太放肆了。” 温实初吞吞口水。 巨大的声音响彻在密闭的空间,如雷似霆。 废太子失笑,酒精的侵蚀让他不再冷静自持。他只觉得好笑,好玩极了。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目光瞧他,稍微对视都能吓尿那些人的裤子。 他后院的女人们也都含蓄,与他敦伦连眼睛都不太敢睁开,哪有他这样的? 废太子也不是没有宠幸过男人或者清秀的小太监。 只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隔天就会被他那过分关心他的皇阿玛赐死。 有一段时间,他叛逆的厉害。 皇阿玛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什么。 直到德住,他的哈哈珠子,因为“悖乱”被杀,他才停止这种荒诞无稽,害人性命的无用反抗。 德住虽然姓额多里,也是他们爱新觉罗的旁支啊! 皇阿玛怎么能!因为无端怀疑德住也爬上了自己的床,就把人赐死! 眼角有一滴泪滚落,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竟然看着温实初,想到那个死亡时与他差不多大的明媚少年人。 他那时候与兄弟们全都不睦,是真心拿德柱当亲弟弟的。 怎么,怎么可以…… 温实初鬼使神差的探手接住了那滴眼泪。 像是小动物直觉,他那被迷成浆糊的脑子仿佛本能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 轻轻拥住他的太子殿下。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玉炉冰覃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鲈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温实初被罚背了一夜诗词绝句。 再清醒时,他时隔多年,又一次差点自己吓死。 老老实实跪在榻边,明明想哭。 却总忍不住笑意。 完全不顾这样的运动量对废太子一个常年幽禁的体虚之人是多大的负担。 废太子差点让人把温实初乱棍打出去。 终是温实初这几年在咸安宫经营有道,好歹是插科打诨上窜下跳给他混了过去。 顶着温实初那副窝窝囊囊的壳子,他又期期艾艾蹭到废太子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守护自己财宝的幼龙。 废太子扶额。 他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顺了他的意了! 早就该知道这小子心思不单纯,那眼神有时候恨不得在他身上扎个洞。 他竟然没有早早把人打发,还任由他在咸安宫胡作非为。 真是不智! 第29章 那种事以后想都不要想 “你赶紧去做你的正事!那种事以后想都不要想!” 温实初不高兴,闷头自己去忙活。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哗哗哗一通乱写,还真给他想起来一点配方! 当着废太子的面,指使何玉柱去给他准备设备和材料,真就在咸安宫鼓捣起他的“正事”。 雪花盐过滤出来时,咸安宫都静了一瞬。 虽然不如现代精盐精细,却也比皇宫御盐都雪白干净。 废太子下死命令,咸安宫被从内封的如同铁桶一般。 等温实初真的把石英砂变成玻璃,废太子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琉璃,千金难买。谁能想到是随处可见的沙子造出来的? “您说,有这些,够不够咱们咸安宫的赎身钱?” 废太子一愣,放下手里精巧玻璃杯。 “赎身钱?” 温实初现在与他讲话一点不忌讳。 “对啊。新帝……咳咳咳,那什么了。您是前太子,没点赎身银子,人怎么可能放咱们走?” 废太子手指微动,目光没有焦点。 “你折腾这些,是为了孤?” 温实初看他一眼,理所当然。 “不然呢?我有牛痘和百科全书,一辈子都够躺了!但是您不行,您以前可是太子殿下!赎身价码肯定高的离谱。” 他又兴冲冲跑去找何玉柱,让对方去给他找银水,找清漆,找模具,主意一个接一个。 废太子不由笑出声,越笑越大声。 温实初听到,下意识回头看他,也笑的阳光开朗,毫无阴霾。 雍亲王府传来消息,说百科全书可以定稿了。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安排印刷,让温实初等着面圣。 温实初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本来就害怕见老皇帝,如今更添很多心虚。 废太子便给他出主意。 “你带着黄兴那老东西一起去,你不会有机会在皇阿玛跟前发言的,除非被单独提问。” “好主意!”温实初一拍大腿。 黄兴院判最喜欢这种出风头抢功劳的事儿!怎么能少了他呢! 于是他也终于放松下来。 刚好何玉柱来说,之前晒的镜子好了。 他便赶紧拉着废太子过去看。 “西洋镜?你做出了西洋镜!” 废太子不由赞叹,这小子真是有巧思。 温实初像一个仓鼠一样,一点点给咸安宫积攒筹码。 惹的已经再一次放弃自己的废太子,都不由自主的又升起一点期望。 也许烟雨江南是个不错养老地,那里南巡时他去过,还不错。但是江南有他的死忠,新帝恐怕不放心。 盛京也不行,祖地加他这个前太子,新帝该睡不着觉了。 蜀地也许可以,但是过于富庶,民风彪悍,容易生事。 中原,也许中原不错。 汉人集聚之地,反清势力猖獗。他过去当个活靶子,一举两得。新帝想来不会太拒绝。 小东西……他会愿意跟着他吗? 废太子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有多柔和。 很快他就柔和不起来了。 温实初坏心眼,蒸馏出来高度酒,还没陈够三个月就被他起出来,两杯就把废太子灌醉了。 没喝过高浓度烈酒的人,二两放倒很正常。 第二天起来,废太子指使着何玉柱按住温实初很是罚了两戒尺。 饶是如此,温实初也笑的跟只偷了腥的猫一样。 废太子看着温实初一字一句把给他赎身的计划书落定,简直没眼看。 “你就打算这么跟老四谈?” 温实初瞪着清澈愚蠢的双眼,“不然呢?” 难为他在古代世界生活好几年,还是保持这么天真单纯。 废太子深深叹气,怎么教都教不会呢? 他纡尊降贵自己动手,把计划书仔细润色,拆分重组,然后再分上中下三册,交还给温实初。 “老四是个多疑性子,但是人也有些真性情。你得先把最后这一册,加上咸安宫里的这些成品一起拿给他。这叫诚意。” 温实初小鸡啄米点头。 “他会等你提要求,你不能提。” 温实初迷茫,“?”然后秒懂点头,“等他提!” 废太子哑然,“不是,你也不能等他提。你问他要人要地。 把人分成两拨,各掌握第一册和第二册的关键技术。最后把人还给老四。懂了吗?” 温实初如懂,“那我什么时候提要求?” 废太子闭了闭眼,被蠢到了。 他一巴掌拍在温实初脑瓜子上,“你不提!不提!听懂了吗!你就让他猜! 等他猜不出来,他自己会查。查到了,他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温实初不明觉厉,老实巴交点头。 见人要气到了,才赶紧凑上去讨骂。 “臣知道了知道了!就是说你们这种聪明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不相信别人说的吗?我懂!我懂!臣又不傻!” 果然被废太子踹了一脚,骂他,“狗东西,越发不着调!” 这是看出来他故意扮蠢逗人玩了。 温实初爽了,自己嘿嘿直乐,颠颠的又去找新的能招惹废太子的损招。 废太子拿他没办法,愈发觉得事情发展离奇。 截至目前,他依然是在看一个灵性小辈的态度看待温实初,可是终归是不一样的。 叹口气,觉得自己也越发不着调起来。 人养猴也会把自己养的野性吗?真是失策! 温实初会自动过滤废太子有时候对他明明白白的厌烦和偶尔带出来的垃圾话。 人家毕竟天潢贵胄,他一个现代普通屁民,理解不了很正常。 这种事,两个人相处求同存异嘛。 任何两个人之间都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真计较起来,谁跟谁都是“他人”,都是“地狱”。 他家废太子好歹对他不错,他摸着衣服里坠着的四枚铜钱,笑的贼不值钱。 好在他穿越前刚进大学,很多高中时候学的物理化学还没有全部还给老师。 很多东西多试几遍,慢慢的,竟然也能捋顺,做出来差不离的东西,再找咸安宫找来的专业工匠探讨探讨,也就是了。 数着自己的财宝,还是觉得不够。 什么情况下,一个新帝会放过曾经力压他当了四十年储君的前朝废太子呢? 温实初到底只是个普通人,想这种复杂的事情,真的是为难他了。 第30章 甄嬛自救之路 中间云辛萝真正的娘家,云家人,有入京一回,在云辛萝双胎生产之后。 温实初当时已经推了雍亲王府的后续工作,埋头他的《中医药百科全书》,雍亲王知道轻重,放他去了。 他便没有和云家人碰过面。 听说云家人又一次进京,还是举家搬迁的时候,温实初有点愣神,因为云家人要上门拜访了。 云家与温母徐沛的娘家是正儿八经的世交,在汉人氏族里都是能排的上第二第三梯队的家族。 两家祖上相交至今,在云家入旗之前还一直有隔两代联姻的习惯。 温母徐沛提前告知温实初,那天要留家待客,他只好与废太子请假,说明情况。 废太子很好说话,摆摆手就让他滚蛋。 温实初一步三回头,嘱咐了又嘱咐,饭要按时吃,酒不准多喝,药膳不准舍出去。 被一个靠枕砸头才不舍的离宫回家。 云家主是云辛萝的嫡亲兄长,万万想不到自家年过三十,嫁人生子的妹妹还有这运道! 也不是说不心疼妹妹,谁家哥哥不心疼妹妹啊! 可是心疼归心疼,客观来说,是不是雍亲王府比甄家好了一万倍? 是不是雍亲王比甄远道那个伪君子好了一万倍? 云家主得知消息,连忙派自家夫人带着儿子上京,入雍亲王府亲眼看了,才敢确信。 回去二话没说,倾家荡产把官职买到了京城。 微末六品小官,可是离贵人近……不是,离妹妹近不是? 温实初也没有不识趣去贴脸,问人家。 “你不知道你妹妹是被人抢进府的吗?她是被迫的,你看不到吗?” “你没问问你妹妹愿意从小官正妻变成权贵娇妾吗?她想吗?” 没意思。 这种年代,活太清醒是活不好的。 因为对方也没办法,匹夫一怒他自己的血都溅不到雍亲王身上。 你要是问,若温实初自己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办? 这种假设也没有意义。 温实初作为东道主,很是热情的招待了云家几个少年人,都是差不多年岁,又有家长之间深厚的友谊,交流还算舒心。 和和气气把人送走,温实初知道,女主甄嬛试图依靠舅家打破局面的谋划基本落空。 她开始频繁与汉军旗小姐妹们约会,不拘什么赏花赏月赏秋香,诗会茶会游园会,力求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这种小辈聚会,是不需要长辈带着的,最是适合她。 甚至因为她性情好,才情高,还愿意学跑马射箭那些汉人女儿家不擅长的东西,被一个混进满蒙贵女圈的小姐妹带进了新的圈子。 旗人姑奶奶理论上都是要参加选秀的,再纨绔的八旗子弟也不会为难败坏女儿家们的名声,这种往严重了说,是藐视皇权的大罪。 所以甄嬛很是放心在各家周旋。 温实初大概能理解她的急切,甄远道死活不续娶,甄嬛和甄玉娆二女便相当于无嫡母教导。 对她们这种女儿家而言,是会在婚恋市扬上吃亏的。 老皇帝已经取消了很多届的选秀,甄嬛是寄希望于年岁到了,不用参加选秀直接定出去。 如今,她再也生不出原剧情里佛前许愿,“嫁得世间最好的男子”那种天真浪漫的念头。 只要不像母亲一样被人莫名掳进贵人府邸就行。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精准堵住偶尔回府的温实初。 只是现在不是等温实初带来的有关云辛萝在雍亲王府的消息,而是絮絮叨叨,说些她自己尚算浅显无知的努力和筹谋。 温实初并不打击她,他现在几乎是甄嬛唯一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便每次都安静的听她诉说。 “谢谢你,实初哥哥!” 甄嬛每一次都会给他行道谢礼,然后扶着浣碧或者流朱的手臂离开。 温实初静静注视她的背影,待她安全转入甄府的角门才回身入府。 什么情况下,大胖橘会放过甄嬛这个完美纯元替身之一呢? 参考剧情里大胖橘放过玉娆的逻辑,除非他爱上云辛萝,然后云辛萝手里捏着足够分量的牌。 云辛萝能做到吗? 半晌,他摇摇头。 他还有咸安宫的他家大麻烦需要他拼尽全力去赎,哪里有余力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人各有命,爱莫能助。 这就是现实。 甄嬛的年纪刚好卡在下次选秀的时间内,连搭一下上次选秀被取消的顺风车都做不到。 可是老皇帝已经要死了。 她不可能等到老皇帝取消下次选秀。 温实初闲来无事,又开始捡起自己的医书。 《带清中医药百科全书》第一批印刷版已经面世,老皇帝十分高兴,竟然没有多为难,大手一挥,赏! 温实初依然没有被恩赏入旗,倒是单独也赏了他一个末流荣爵。 与温实初自己一开始预设的结果相差甚远。 但是他此时已经成长很多,知道于中医学领域贡献再大,本质上也并不受上位重视。 好歹中医圈是真的地震,到底打破了多少信息壁垒,只有他们圈内人知道。 署名顺序经由老皇帝“微调”,温实初按照名单,包括民间贡献过家底医书的几家在内,各送了一本印刷版2.0过去。 太医院每天都能看到孜孜不倦,埋头苦读的众人。 有时候书里面的内容与自己认知不同,还要线下真实那部分负责编辑的太医,骂架都是轻的。 温实初已经是第五次被从咸安宫请出去,为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太医们协调矛盾。 “够了!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实践出真知懂不懂啊!我宣布!太医院第一届中医药清谈大会,三日后开始! 黄兄!黄兄!你负责今天之内,把大家有争论的知识点统计出来,明天咱们分拨站队! 我去请各家老大人做裁决!后天咱们真刀真枪,光明正大辨一辨!辨出真理与百科全书不同!咱们当扬改版!行不行!兄弟们给个话!” 众太医面面相觑,都觉得有趣,也觉得这样公平公正,很是赞同。 向来只见到翰林院进士老爷们清谈吵的面红脖子粗的,没想到他们中九流也能举行这种高雅的活动! 往常谁家有点压箱底本事不是藏着掖着? 有些鸡贼的人已经准备好开始偷师了。 《百科全书》?谁知道各家还有多少绝活真本事啊! 冲冲冲! 第31章 朕听说他在咸安宫混的不错 隔壁读书人觉得他们真真是登月碰瓷,这年头谁大街上吵一架都敢自称“清谈”了呗! 上头明白事儿的大人物却都很感兴趣。 士农工商上九流看不起学医的,觉得他们不入流。但是“医”这玩意儿,谁生病谁知道。 别看电视剧里的皇帝总裁们时不时来一句,“治不好我让你全家陪葬。” 现实中他躺病床上等着医生救命的时候,你再让他横一个试试? 医学壁垒被打破,绝对是上到皇帝老儿,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平头百姓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温实初是从现代百花齐放的各种综艺活动,校园比赛里杀出来的种子选手。 不就是办一个医学主题的辩论赛吗?小意思! “尊奉天承运,英明神武,千古明君皇帝陛下之命……” 这是固定流程,先往天上夸一遍主办方。 “太医院倾全国中医之力,打破各家闭门造车之局,共同编著《带清中医药百科全书》这本亘古未有之奇书……” 这是强调承办方的功劳,论述本次活动开展的背景,必要性和长远影响。 “带清第一届中医清谈大会正式开始!裁决官:顾老御医顾惟伯!……第一轮,请郑谦御医上台,你为主,其他人自选为客,皆可上台!请!” 活动开始,郑谦御医整理衣襟,傲然上台。 他是最近跳的最欢的那个,五次打架三次都有他。早不见了原主记忆里沉稳有礼的样子。 与小刘御医打过架,与小顾御医也打过架,与大锤哥倒是没打,估摸是大锤哥那副体格他也打不过,却也很是大吵一架。 忘记说,郑谦御医的爷爷就是那个吵着闹着要吊死在温府大门口的老古董,死活不同意医学知识重组共享。 小老头这会儿正在观众席蹦呢。那面色一看就是被其他几家太医世家联合打压的,这两年并不好过。 郑御医自信开口,“《素问·至真要大论篇》,君一臣二,奇之制也。君二臣四,偶之制也。 君二臣三,奇之制也。君二臣六,偶之制也。故曰,近者奇之,远者偶之! 《百科全书》第三十一卷,五百二十七页。安神丸以朱砂,黄连为君,生地,当归,甘草为臣,此为奇方。 然安神病程甚远,当用偶方!此处甚为不妥! 第三十七卷,五百三十三页!发汗方葱豉汤,以葱白,淡豆豉两药偶方,治风寒,风热初起。 这是近病!当用奇方。此处更是不妥!尔等何辨?” 小刘御医手脚并用爬上台,“你就说方子有用没用?对不对症!治没治病!” 小顾御医立刻帮腔,“我知道你!你每回给人开安神丸,非要多加一味参!以此显示药方贵重! 我且问你,病人体弱,不能食参,汝当奈何!” 郑御医怒瞪二人,“我自去掉甘草即可!同样是偶方!甘草本就不是安神方必备!此处就是谬论!” 小黄御医懒洋洋站在台子下喊一嗓子,“安神方一页十三方,只此一方为奇方,郑兄何必抓着不放? 须知黄连苦心,朱砂碍胃,加一味甘草调和有何不妥?” 郑御医气急,想骂他乱改药方,有违基本原理,是不可理喻。 但是知道今天外围观战的有宫里贵人,不敢胡乱开骂,更不能动手,气的直喘气。 他干脆也不再点葱豉汤配方有误的事,知道这些人惯会胡搅蛮缠。转而攻讦其他部分。 温实初没有亲身下扬,他高坐裁判席,手里拿着一枚怀表,是从废太子那里淘来的。 他要控制着每一轮的时间。 一开始辩论还算有序,知道有围观的官员和宫里贵人,一众太医很是克制。 到后面温实初就开始庆幸自己提前预判,高价请了禁卫军来维持秩序。 好家伙,差点变成当庭打群架。 三天的清谈会,哪怕温实初一个扬外人,脸上都被杵了一肘子。 好在没有造成流血事件,还算“圆满”结束。 《百科全书》也顺利更改了十二处谬论,或有歧义不清晰的地方。 3.0版本算是定稿。 温实初只得再给各家送一本新的,以示郑重。 此后太医院众人总算是不闹了,勉强接受当前这个差不多的版本。 雍亲王贴心的给已经长居畅春园的老皇帝转述了这一扬太医院盛会。 老皇帝听得乐呵呵的。 “那个小御医,朕的太医博士,叫什么来着?他是个灵泛的,不拘泥于旧式,这很好。 太医嘛,治病救人才是根本,什么规啊矩的,都是假的。” 雍亲王笑着附和,“是,小温大人名实初,还没弱冠,没有取字呢。 若非他这般灵活的性子,也折腾不出牛痘法子。” 老皇帝闻弦音而知雅意,拍拍老儿子的手。 “难得你看好一个人,那便……赐他一个字吧。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该合他名字里的实初二字。就叫……药真。” “药真,药真。”雍亲王念了两遍,以示认真品评。“皇阿玛大才,儿臣替小温大人谢皇上隆恩!” 他当真替温实初郑重给老皇帝磕了个头。 老皇帝模糊的双眼盯着他看了会,招手让他坐回去。 “朕听说,他在咸安宫混的不错?” 雍亲王当即提起心,回话转了几个圈,才慢慢吐出。 “回皇阿玛的话,他是个实心的,也重情。念着二哥的好,调离咸安宫之后还时不时惦记着。 说是太子妃薨逝前,恰好是他去把的脉。见二哥消瘦,自己花银子非要调回去。 二哥现在好呢,五石散也停了,人也壮实些。儿臣进不去咸安宫,只打听到这些消息。” 要是温实初听到雍亲王对他的评价,一定会高兴的蹦起来和废太子分享,看他人设立得多好。 老皇帝没说信不信,只叹口气,“你是个好的。” 然后就没话了。 雍亲王等待许久,见老皇帝呼吸平稳,又睡了过去。这才悄悄起身,和御前大太监点点头,退出去。 他在清溪书屋殿门口站了会,缓缓神,才领着苏培盛等人离开畅春园。 两天后,温实初被雍亲王府传召,才知道自己凭白多了个字。 药真? 好像跟他爹的名字有点像。 温父温颜针,字清疾。 也行吧,挺好的。 他屁颠颠跑去找废太子炫耀了。 第32章 炸出当代扁鹊 拿到朝廷按照承诺寄送来的上中下三册百科全书,这几家老中医乐疯了。 有消息灵通的,京城闹了三天的太医大辩论也多少听到些风声。 没有参与或者没被邀请参与的老中医们就开始恼羞成怒上嘴脸了。 “满清鞑子能有什么好心!这明摆着是冲着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棺材本儿来的!这是邪魔外道!” ——“哟哟哟,邪~魔~外~道?《百科全书》借给你看看,要不要?” “要!要!要!拿来吧你!” “……” “你们不讲武德!朝廷都说了!打破壁垒!知识!那什么共享的!给我抄抄!” ——“抄什么抄!小时候找你抄个作业你都不给!现在给~我~抄~抄~要点脸行不行?” “你不给我抄我不信你不给师傅抄!我去找师傅去!我守着!我倒要看你是不是打算欺师灭祖!” “……” 也有些家传没有那么丰富的,或者人脉没有那么硬的,不少全国各地游方道士,巫医,老中医之类向着京城聚集而来。 陆续的,温实初总是被太医院从咸安宫喊回去,说是有人找。 一问一个老神医。 温实初接待几个,确实有一些有真本事的,但是沽名钓誉的也不少。 他干脆找黄兴院判组建一个接待中心,专门筛选那些远道而来的大夫们。主要是从他们手里换一些太医院没有的私家医本。 还真给温实初淘到一些好东西。 他实在忙不过来,太医院的一百来号大小太医也忙的脚不沾地。 温实初目光在四处跑着打杂,实际上根本帮不上什么正经忙的小药童和医女们身上扫过。 特别注意到药童小李和医女锦洹看着《百科全书》那种渴望又憧憬的目光。 他招招手。 药童小李最是机灵,一溜烟跑过来。 “大人!您吩咐!” 医女锦洹也向前两步,时刻关注着温实初这里。 温实初便叫她也过来。 “你们俩,去找几个你们平日里关系好的,人品信得过的药童或者医女,来帮我抄书。” 两个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太医院的这些药童和医女,识字是最基本的。认药认穴位,一些基础的医理都给学。 但是别的就没有了。 正经太医都有自己的家族传承,不会教他们。太医院藏书阁和药方也都不对他们开放。 能通过日常跟着带自己的太医学会些高深点的医理,想通过太医院最低等级正式工“医生”的考核,也几乎不可能。 可是温实初让他们抄书。 这几乎是明着要教他们了。 药童小李还好,他们这种小药童,虽然在皇宫大内不如太监身份的药童吃香,学出来去外面的医馆诊所却十分得意。 医女锦洹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红着眼圈。 “大人,我也可以吗?大人们会不会生气?” 温实初没好气看她一眼,大声斥责。 “你想什么呢!谁允许你学了!一人一册,分开抄!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互通有无!赶紧的,忙死了没看见吗?” 他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的和他们说过话。 医女锦洹瑟缩一下,被药童小李拉了一下,才赶紧上前一人接过一套丛书,恭敬应是。 心里感激,眼泪啪嗒啪嗒掉,还不敢滴在书册上,手忙脚乱的。 周围太医们看到也没当回事。 不都说了不准这不准那吗?很严谨啊! 还有人学会了,招呼自己打下手的药童和医女也过来帮忙,虽不是抄《百科全书》,也能抄些外面收来的杂家孤本。 因此,哪怕被劈头盖脸训了半天只准帮忙抄书,谁都不准私下偷师。 这些底层的临时工们一时干活都动力满满,热情洋溢的,带动整个太医院气氛都热烈起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书都给他们看,又给她们抄,学没学,谁知道? 再遇到温实初,所有小药童,医女都敢笑着行礼,道一句,“温大人万福。” 温实初笑眯眯应着,觉得自己又办了件好事,开心极了。 也许是好人有好报,他竟然在一个老中医那里得到大蒜素和青霉素的信息。 “这是真的!虽然老夫也不是每次都能把人救回来!但是必死之人有机会救回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神迹!” “去去去!还神迹,用大蒜救人?发霉的橘子救人?你这是治的僵尸吧!又是个招摇撞骗的。赶紧走赶紧走,再闹把你抓起来了!” 太医院值班的太医和一粗布麻衣的老头正在争执,温实初听一耳朵赶紧小跑过去。 “等等!等等!老先生!给我看看!” 几个轮班接待民间大夫的太医见到他都站起来行礼。 “温大人!你怎么过来了?这人……” 温实初打断他,“嗯,我听到了。你俩忙,这个老先生我来接待。放心。” 如今太医院的同事们几乎没有再叫温实初“小温大人”的了,对他十分尊重。 那老先生衣着虽然朴素,却很是干净整洁。 他人老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年青异常的小御医还是个有品阶的,知道是遇到贵人了。 他作个揖手礼,“这位小大人,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温实初连忙还礼,“老先生多礼!我听您说大蒜和橘子发霉反而救活了人,很是感兴趣。 您赏脸,请入内详谈可好?您老放心,小子年纪虽不大。 《中医药百科全书》正是小子托大牵的线,邀请的各位老大人整合编撰的!” “哦!你就是温实初温大人呐!”老者恍然大悟。 温实初再次拱手,“正是在下,区区不才。小子表字药真,心正药自真!您老称小子表字即可。” 他引着那老人往太医院待客大厅走去,一边与人闲聊。“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抚着胡须,笑的悠然。 “乡野村夫,称不得尊,道不得大。无名无姓,只有一个号,曰扁鹊是也。” “扁鹊!”好家伙,这是遇到真神了啊!当代扁鹊?! 温实初赶紧郑重给人长揖做礼。 “后生温实初见过扁鹊前辈!” 扁鹊老者笑呵呵扶他起身。 第33章 太子二哥不能是换个太医吧 “完辣!那人不会是真有本事的吧!” “不好说……温大人那个人邪门的很!你不觉得吗?还记得当初的新痘之法吗? 顾家宝贝了几代人都没当回事,他看一遍就给弄出来了,爵位,功勋,赏官一条龙,啧啧。” “嚯!不能吧?又给他掏着了?” “唉!泼天的富贵啊!生生从咱俩手指头缝里溜走了!不是?凭什么啊!我不服!” “得了吧!不是温大人正好碰上,那老头……咳,老先生就被咱俩喊人扔进大理寺了! 咱俩啊!老老实实跟着温大人混吧!就没那富贵命!” “啊啊我还是不服!我回家肯定挨打!我爹那家法打人可疼了!我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 同伴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 温实初领着扁鹊老先生没往里走,他们走在开阔的宫道上,四周有人也离得很远。 不是有特殊能力的,基本听不到他们正常说话的声音。 太医院是在皇宫外,与六部衙门毗邻。 温实初先是小声问。 “老先生,您怎么跑京城来了?我可不信您想要一本《百科全书》还能要不到?” 这话里隐藏的含义扁鹊老先生自然懂。 老皇帝生命垂危,全天下广召神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满清鞑子皇帝,谁家好人能为了他,千里迢迢送人头啊? 别说当代扁鹊,他徒弟都不应该出现在京城周边。 他却豁达一笑,“老夫是为了你!” 温实初一愣,“为了我?” 他思考半天,迟疑道,“是新痘之法吗?” 扁鹊点头又摇头,“新痘之法虽然新颖,老夫却能猜出一二。无非是鸡鸭牛羊之类过一遍,再过回人身上。 这种方法讨巧,却也不是没人用过。只是效果正负不明,没有形成正统治疗方案记录流传下来。” 他看着温实初,“老夫看中的是你小子天马行空的思想,敢想敢干的性格。你可愿入我医家门庭,或者拜我为师?” 温实初:“!!!” 温实初是真被震撼到了,“医……医家?大秦百家那个医家吗?谁?我吗?” 被他吞掉的话音是“我配吗?” 他又赶紧摇头,“不不不,老先生,我是朝廷御医,七品太医博士,我当官当的挺好的。 我拜您为师当然也好,但是我有不离开京城,留在太医院的理由。” 扁鹊老先生洒然一笑,“罢,不拜师就不拜师吧。老夫且与你说说我们医家。 神农尝百草,伏羲制九针,扁鹊切百脉,伊尹制汤液…… 咱们医家讲究的就是一个求真求实,亲力亲为,也从不吝啬于修书立传,教化世人。这两者,你都做的很好……” 温实初被老先生一通夸,脸都红了。糊里糊涂就成了医家当代长老之一…… 太超标了。 他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民间还有医家正统,这谁想得到。 越是这样,他就越不好害扁鹊老先生陷在京城。他也不称呼人“扁鹊”,只叫“老先生”。 两人分主客位坐了,他直奔主题。 “老先生,你这个大蒜和橘子的方子给我,我把《百科全书》给你,你就回吧……” 扁鹊老先生被他三句话不离赶人的态度逗乐,看来满清鞑子老皇帝是真的要不行了。 他也没在意,这京城他既然敢来,自然是留足后手的。便是最后真无法脱身,也自有人保他一命。 最不济此去不回,医家诸事,新任扁鹊均已就位。 他这种混惯江湖的老中医,怎么可能毫无准备的扎进京城权贵地界儿呢? 不过给医家吸收一个出息的后辈的任务已经完成。 虽然是鞑子朝廷的人,但是他们医家子弟在朝廷任职的又不是这一个两个,不妨事。 见温实初是真心实意担心劝慰他,扁鹊老先生非常听劝,赶紧走也是正理。 把准备好的医书,另其他医家典籍全给温实初留了一份,许他便宜行事,随便印刷,飘然离去。 全程没超过半天。 老皇帝那边收到影影绰绰的消息时,人老先生都离开京城上千里了。 温实初咬死说不知道人具体身份,好像是个医家的长老,给朝廷送福利来的。 他把扁鹊老先生发给他的医家长老令举在手里,交给老皇帝查验。 老皇帝没接,看他半天,叫他上前把脉,见温实初确实说不出来什么新鲜话,权衡利弊,还是放他回去了。 出了清溪书屋,雍亲王看他的眼神却直教温实初发毛。 “你小子,胆儿肥了?那老头儿到底是谁,让你着急忙慌把人赶走?” 温实初勉强笑笑,“王爷……” 雍亲王抬手打断他,“行了,本王不想听。你也算生逢时,搁早些年,你小子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去吧,回你的咸安宫去。你要记住,咸安宫那位可以是你的护身符,也会成为你的催命符。不要走错路。” 温实初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 他糊弄老皇帝可以,老皇帝年迈温吞,也能包容臣下奴才们各种各样的党派和小心思。 雍亲王可不同。 即将掌握最高权柄的族群新王,最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时候。 站队要站彻底。 温实初隐约从雍亲王身上看到了那种,他刚穿越而来从废太子和老皇帝身上看到的东西。 顶级权力具化出来的,张牙舞爪的异化恶魔。 让人看一眼就心神俱震,恐惧失格。 他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在清溪书屋殿前,连跪下求饶都不敢,只拱手行礼,低声发誓表忠心。 “微臣明白,微臣不敢。臣自始至终都是雍亲王府属人,微臣知道。 咸安宫二殿下也知情。求王爷相信微臣忠心,万不敢有一丝一毫不敬之心。” 雍亲王看他一眼,惜他之材,也并不十分在意一个小太医的小心思。 其实他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把温实初看在眼里。 技术人才,稍微笼络一下即可。敲打自然也是稍微敲打一下算了。 待温实初告退走远,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他那被圈禁在咸安宫的太子二哥,拿四万兵马想换的人! 不会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太医吧? 第34章 丰盛之人滋养强大之人允许 那可是四万兵马! 京郊四万兵知道什么概念吗? 朱棣封地起兵八百!玄武门李世民带兵八百! 就算不求一个诸葛孔明之才,也要一个貂蝉西施之貌吧?要一个平平无奇小太医? 可是近些年,他雍亲王府与咸安宫交集最多的只有温实初这小子了。 嘶! 雍亲王差点拽断自己的一撇胡子。 他想起来废太子可是好南风的,这,这这这! 作为一个铁杆直男,他实在不能理解。 不过想想自己对柔则的深情厚谊,又觉得可以想象。 不不不,他不能想! 反正他是不会用四万兵马换一个柔则的! 天呐!他竟然不是真爱柔则! 化身大胖橘的雍亲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竟然没他想象的那么爱柔则,他可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不行,他要回去圆明园见见云氏洗洗眼睛!还有他的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那是他和柔则的孩子! 他还是爱柔则的!一定! 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大胖橘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温实初出了畅春园才敢大口呼吸。 他后背一层冷汗。 “快,快马加鞭,咱们回城!去太医院!” 温实初不是要去太医院,他是要赶紧见见他的太子殿下洗洗心灵! 老皇帝和雍亲王这父子俩也太吓人了!!! 他今天几度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 卧特喵!妈妈!救命! 他得赶紧把大蒜素和青霉素搞出来!有功在手,小命不愁!最好能一举助力他和他家废太子成功跑路! 想想还是大蒜素好搞一些,也更容易操作。说不好保存,两者都不好保存。大蒜素性价比却要高很多。 废太子见到一脸惊惶跑回来的温实初,眉头一皱。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扁鹊先生事发了?” 温实初疯狂点头,“皇上太吓人了!雍亲王也太吓人了!我感觉我脖子凉飕飕的!” 废太子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当时胆子那么大,明知道那老不死的等着神医救命,你还敢把人放走!现在害怕了?” 温实初若有所思,“听雍亲王的意思,皇上不杀我是沾了您的光,殿下!您可真好!” 废太子又被他直白的话逗笑,他平日里一整天一个笑容都没有,看着这猴儿一样的小东西,却总是笑容落不下。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你说的那个实验怎么样?能做出来吗?这可是功在千秋万代的好事,不要分心!” 温实初立刻被他转移注意力,脚步一转,就又跑去看自己的培养基。 耽误这么长时间,当然是不能用了。 他便又重新实验。 忙活起来,根本不记得刚才从生死一线过一遭的紧张恐惧。 废太子摇摇头,可能只有如此纯粹的人,才能心思澄明,真正在医学上有所建树。 这是他的好处。 以废太子的认知和高度,自然不会觉得医学不是上九流而有所偏见。 他对温实初的奇思妙想一向秉承的都是举咸安宫之力支持的态度。 内在丰盛的人给出的是“滋养”,自我强大的人给出的是“允许”。 废太子花费心思养人,不能怪温实初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分分钟克服内心对顶级权力的恐惧和害怕,飞蛾扑火一般死活要回到咸安宫。 到现在,温实初都以为是他自己心疼自己喜欢的人物,鼓起所有勇气勇敢了那么一次。 殊不知,从第一枚压岁钱,到知他想离开便直接放手,甚至主动替他扫尾,再到后面不经意间默默注视,远远支持。 温实初或发现,或没有发现的很多瞬间,都藏着年长者的慈悲。 大蒜素还是很简单的,没几天,温实初就鼓捣出来了。 他觉得穿越一趟可能有刺激到脑子,很多以前不觉得自己记住的知识,用到时总能慢慢想起来。 也许这就是他的金手指吧! 自娱自乐半天,温实初开始四处观察,企图寻找实验大蒜素的活物…… 本来目光已经锁定到咸安宫那两只恶犬头上,惹的两狗汪汪狂吠。 这骂的也太脏了! 最后不得已,他让何玉柱去御兽园抱两只兔子回来。 实验很顺利,最后两只兔子甚至还上桌了,麻辣味。 废太子拿着他写的“实验报告”,看了半天,评估。 “推广不开,但是至少关键时刻能挽救人命。 扁鹊先生不愧大贤之人,这种神乎其神的医术竟然白给了朝廷。 天下承平……他也算是有功帝王吧。” 温实初没接这话,只静静注视他,知道他的遗憾。 在咸安宫几年,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之人的才能和胸襟,可惜,全耗在了党争和父子皇权之争里。 最终,他还是问出口。 “殿下,您还想当皇帝吗?” 废太子笑着看他,没有犹豫,缓缓摇头。 “我从来没‘想’当皇帝。成为下一任君主本就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 结果我却为了这样一个必然的结果,与至亲之人争斗了大半辈子。 我累了,药真。我现在只想去看看我为之浪费一生的江山黎民,不争了。” 他鲜少叫温实初这个表字,不是因为这个字是他一生之敌的至亲皇阿玛取的。 或者说,他几乎不怎么叫温实初的名字。 所以温实初格外难过。 废太子越能平视他这样一个臣民,他就越觉得难过。 诚然,人的灵魂是平等的,无论他们的外在身份,职业,成就…… 但是封建社会人是少有灵魂的。或者说,少有能认知到自己的灵魂。 废太子与他不一样,这个人是土生土长的封建贵族,还是贵族里最顶尖的那几个。 这样的人,他俯身嗅闻泥土的时候,你只会怕田间农肥浓烈的气味冒犯到他。 他若平静的说自己早已跌落泥潭。 你反而更不愿他沾染灰尘。 “我还有个东西,一定能带您出去!” 温实初坚定的目光,再一次像小太阳一样,刺穿了废太子周身的虚无和阴霾。 他哑然半天,难得亲密的揽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东西的肩膀,试图给他交底。 “你不用……现在已经足够。” 他顿了顿,“相信孤,好吗?孤难道是什么底牌都没有,只等着你来救的小公主吗?” 温实初挠挠头,“咳,那倒不是。” 第35章 帝丧钟声一百零八声 “你可别折腾了。万一你太厉害,到时候我倒是出去了,老四不舍得放你走怎么办?” 温实初傻眼,“还能这样?” 他当然不是完全想不到,只是有废太子这个外置大脑在,他越来越不在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上留心。 于是听话的收住自己想苏的心,老老实实按照废太子之前帮他改过的玻璃之类,开始写大蒜素的折子。 大蒜素不管是酒精浸提还是水蒸馏提取,两种方法都没办法大范围推广。 前者是因为酒贵。此时多是粮食酒,带清绝大多数省府都禁止酿酒。 后者是因为蒸馏所用的玻璃制品不易携带。 温实初也没办法,暂时只能做到如此。其他的只好交给广大群众或者时间,技术提升自然就能普及。 但是不管如何,在这种冷兵器时代也尽够了。 老皇帝终究没熬过六十一年,弥留之际,连温实初都被叫到清溪书屋待命。 他每天都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被老皇帝拉出去砍头的御医就是他。 好在他实在太年轻,又是出了名的理论扎实,实力拉胯,根本挤不到前面去。 再温和宽宥的老皇帝,临死之时也是疯狂的。 短短五天,已经死了六个老御医。 温实初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被雍亲王瞪了一眼,看不得他那怂样。 雍亲王悄悄把温实初调去负责熬药,恨铁不成钢。 “你给本王支楞起来!你是雍亲王府的人!表现出这副窝囊样子给谁看!丢不丢人!” 温实初离开御前立刻就不害怕了,闻言讪笑。 “微臣失礼,臣打小就胆小。多谢王爷!微臣感激不尽!” 雍亲王现在根本看不得一点他怂了吧唧的样子,深觉他配不上自己的太子二哥! 他实在想不通,凭什么就是这么个不出彩的小子呢? 凭什么他一个小小太医能值四万兵马! 雍亲王已经完全接手通州大营,但是他优先调的还是更近的密云大营。 虽然密云只有两万兵,那也尽够了。 一方面是让通州大营机动在外,与京城遥相辉映,同时防备外来勤王之兵。 另一方面就是,到底是二手的手下,终归隔了一层,不敢直接拉进京城。怕给废太子做了嫁衣裳。 即便如此!温实初他凭什么! 雍亲王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是因为惜才把人收入麾下的。 温实初也知道他好像不待见自己,却以为是因为自己与咸安宫亲近的缘故。 越发谨小慎微。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等雍亲王想明白,内殿那边来催人了。 雍亲王回去正殿灵前继位,一切顺利。 圣旨一宣布,老三诚亲王率先对新帝叩首,恭请新帝登基。 温实初远在茶房熬药,四周只有两个药童太监,也跟着外面动静对着空气跪了一回。 得,药也不用熬了。 他熄了火。等大半天,然后眼疾手快跟上御驾返京的车队,混在人群里回了皇宫。 新旧更替,他得回咸安宫看着。 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忽略或者冒犯到他的废太子。 好吧,其实是怕人死了亲爹难过。 虽然废太子整天咒骂老皇帝老不死的,甚至温实初都怀疑,废太子没准能当面骂过。 可是老皇帝终究是人亲生父亲,恶毒的时候是恶毒,好的时候也是真好。 他怕人一时接受不了。 新帝入宫第一时间,帝丧钟声响起。 皇帝车队从正午门进,温实初早早溜了,从西华门寻了相熟的侍卫借道。 进了咸安宫,果然见到那人正仰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发呆。 温实初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 某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这人要飞升了!太吓人了。 废太子抬眸看他,那眼神里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把温实初压垮。 他还太年轻,上辈子自己比父母亲人先走,连爷爷奶奶辈的葬礼都没经历过。 被这样厚重的情绪一冲,当即落下泪来。 在清溪书屋时,老皇帝殡天,他唯一的感觉是药不用熬了,白费一锅药材。 可是看着悲怆到极点的废太子,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的时候,他却替他哭了。 温实初伏在废太子身边嚎啕大哭,竟生生把废太子身体里的沉疴,灵魂里的痛苦,全都哭了出去。 废太子眨眨眼睛,眼泪这才一涌而下,流成线。 他蜷缩起来,紧紧攥住温实初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他没有……皇阿玛了。 帝丧钟声一百零八声,废太子和他的皇阿玛告别一百零八次。 温实初给了他第三次新生。 一次是放他走,他又回来。 一次是替他筹谋,他却努力想带着他走。 一次是现在,在他一无所有时,牢牢抓住他的手。 温实初在第二天就拿着奏折,带着咸安宫的宫人,甚至看守咸安宫的禁卫军们,搬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宝贝,前去养心殿求见新帝。 新帝早在他们一行人出咸安宫时就收到了消息,实在不知道这小子非要挑在他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一切不满在看到温实初呈上的厚厚一沓奏折后闭嘴。 糟糕,他还想好好为难为难这小子呢。 看完奏折发现人家有可能真的值四万兵马…… 难道他真的眼瞎吗? 继怀疑自己对柔则,啊不,纯元的真爱之后,他现在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这么个大才在他身边,还能教废太子给挖走了? 这会儿“太子二哥”已经变成了“废太子”。 能量守恒定律,那个“配不上太子二哥的小太医”就变成了“配得起四万兵马的大才”。 再次化身胖橘的新帝,开始反思自己。 也许他真的还差太子二哥远矣! 这般一想,刚登基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全都化为了泡影! 要努力啊!老四!怎么能比不过太子二哥呢!那不是白递给老八他们攻讦的把柄吗! 这么一想,他翻阅奏折越发认真,还一一对应温实初搬来的一应物件。 越看越欣喜,越研究越满意。 嗨,他二哥不就问他要个御医吗!多大点事!人还在争皇位关键时刻给了他四万兵马呢! 二哥大气! 他眼珠子一转,反正二哥在他手里,还能跑得了他温实初不成?给他! 第36章 薛定谔的第二枚令 全是各种推行方法,营销获利手段,以及有可能达到的一级二级目标和影响。 胖橘拿到手,甚至都不用找幕僚臣工过多讨论,单以他的知识储备都能全部看懂。 四个字,大赚特赚,赚的都是有钱人的钱。 再来四个字,利国利民,这可都是功绩啊! 好小子还知道拖到他登基再敬献,不愧是他雍亲王府出来的亲信!真是忠心耿耿! 他果然合上奏折就问,“爱卿这番功劳可不小,想要什么赏赐啊?” 温实初心下吐槽,面上恭谨,好一通拍马屁,只说敬献贺礼,恭祝主子爷荣登大宝balabala…… 胖橘不置可否,知道咸安宫肯定是仔细教过了。于是干脆放他走,准备自己去找废太子谈。 是的,他根本就没设想过放温实初离开,更遑论放废太子离开皇宫圈禁之地。 他又不是疯了。 无论温实初敬献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他也只会思考如何从对方那里榨取更多的好东西。 而不是满足温实初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废太子教导温实初不要开口提要求的关键,不在于让胖橘自己去查什么真相。 而是不许温实初暴露咸安宫在他心里到底值多少分量。 以免这个心思简单的小东西一下子就被新帝拿捏住七寸,他们想脱身更麻烦。 因为知道温实初不是个擅长与人周旋的性子,只得让他闭口不言。 他那好四弟自然而然知道该找谁谈。 废太子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围着厚厚的毛领子,四周是奴才们扎的围帐挡风。 今年的冬天,雪下得可真厚啊。 若非咸安宫养了一只活泼的猴儿,他都不知道哪一天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彻底闭上眼了。 哪里还要等着老四那个倔驴上门撂蹄子? “二哥!”胖橘大跨步走进来。 帝王仪仗停在咸安宫门外,他没有专门跑废太子跟前秀胜利者姿态的意思。 废太子起身与他行叩拜大礼,胖橘也没拦。 俩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我不以皇帝之仪见你,你不能不见皇帝。 你不以新帝之身压我,我自认你这个皇帝。 双方价码底线谈好,坐下来开始商谈正事。 温实初早就被远远支回家了。 “二哥近来身体可还好?皇阿玛走前交代,要朕好好照顾你,二哥万莫要太过伤心。” 废太子端起茶抿一口。 “劳皇上关心,有温御医照看,一切安好。” 胖橘端茶的手一顿,又放回去。 “从前倒是不知,温御医在医术之外还有建树?看起来工匠行商都有一手。他人呢?朕来了也不见他来请安,越发惫懒了。” 废太子轻轻拨弄茶盏,笑眯眯的。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没个定性。他今日沐休,说是陪他母亲去崇福寺上香。 就是德妃……仿佛说是,梦到过的那个崇福寺。皇上有空可以奉太后也过去看看。” 胖橘脸黑了。 这又是德妃又是太后的,废太子恨不得戳着他的痛点骂他,连个后宫妇人都搞不定。 可是德妃是他生母,人非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当太后,要随皇阿玛去,他能有什么办法! “二哥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崇福寺,现如今已经更名为法源寺了!太后亲赐的名。” 回去就下旨让他们改! 废太子冷笑,让你拿我家猴儿试探我!狗东西,看谁把柄多。 “好好的千年古刹,改来改去。名不正言不顺,皇上还是亲赐圣旨为好。宫里如今,可没听说有太后。” 胖橘没忍住小小拍了下桌子。“二哥!” 半晌,憋气。狗贼!第一轮,风度。他输了! 他深呼吸,那二哥也不能拿老八他们造谣诋毁他的话来攻击他啊! 谁名不正言不顺!啊!谁!他正经皇阿玛亲点!有传位诏书的!灵前继位!光明正大! 狗贼!早晚刮了老八他们几个反骨仔! “二哥之前说,问朕要一个人,还说朕给得起,不知道这人是谁?” 废太子磨牙,是谁第一个问题不就回答他了吗?装糊涂是吧? “皇上觉得,你的人里,有谁能值那么高的价?那可是我咸安宫最大的底牌,我二话没说……” 胖橘甩甩手里的十八子,“不够。二哥,你知道,他身价涨了。” 废太子挑眉,好家伙,我方出的钱,反成了你那边增加的成本是吧? “如果,加上废太子病逝咸安宫,够吗?” 胖橘手一顿,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已然年迈,却风华依旧的太子二哥。 思考良久,下不定决心。 没同意,其实就是拒绝的意思。 废太子轻笑,指尖夹着一枚小巧的令牌,啪嗒放在茶歇小桌上。 胖橘愣了下,狠狠皱眉。 又一枚令?这又是什么令…… “放心,不是。一枚通州令就足够任何一个皇帝把对咸安宫的警戒拉到顶了。 我若再有一枚,你觉得我会甘心相让吗?即便我甘心,皇上信吗?” 胖橘缓缓吐出一口气,拿起一看,差点气了个倒仰。 这是一枚花令,号令的是民间百十家数得上名号的青楼楚馆,人称莲花符。 粘杆处的准确消息!莲花帮就是那反清复明的白莲教下属势力! 谁能想到他们的背后控制之人竟然是带清前太子?! 这太荒谬了! 废太子拢了拢袖子,不再看向胖橘。 他的目光悠悠,透过头上四四方方的天,看到了江南的烟雨,南阳的麦田。 胖橘拿走那枚莲花符,固执的没有留下一句同意的话。 这次,不拒绝就是成交的意思。 一枚玩笑似的花令,卡在了新帝那根敏感的神经上。 你说它很重吗?没有。 号令天下青楼楚馆的令牌重什么重?说明废太子的情报势力已经铺到了下九流的地盘上吗? 稍微重一点的不过是牵扯到了白莲教。 不过,一个反贼势力而已,还是个被朝廷废太子打进内部的,能什么出息? 完全不像第二枚“通州令”,能轻易撬动新帝的忌惮和杀心。 可是你说它不重,也不是。 因为你永远也没办法确定,废太子手里还能拿出来几枚令,又都是什么样的令牌,能号令什么样的人。 那里面,又到底有没有第二枚“通州令”? 薛定谔的第二枚令。 第37章 他喜欢的人还是满军旗的 一枚莲花符,让新帝切实知道“废太子病逝咸安宫”的好处。 对于新帝而言,废太子之所以棘手,就是因为他活着。 活着的废太子是一面天然的旗帜,振臂一挥就是天朝正统。 无论是通州令,还是莲花符,在废太子手上才是能号令群雄的令牌。 落到皇帝手上也凑合能用。 可若是庶民拿着,不过是催命符罢了。 一旦废太子死了,不是人真死了,是这个符号死了。 无论废太子手里有几枚通州令,效果都大打折扣。 因为失去了“正统”的意义,对新帝的威胁已经可以无限降低。 胖橘对自己认可的人一向大方,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剧情线上本来就能拿下通州大营,哪怕没有那枚“通州令”。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命定的下一任皇帝。 他只知道,关键时刻,他的太子二哥支持了他京城周边四万兵马。 几乎奠定了他登基的绝对性基础。 他只是没想过废太子的目的竟然是离开…… 哪怕死。 太子二哥要抛去他的太子身份?这更像一个神异奇诡的小说故事。 胖橘神奇的觉得,可能这才是二哥真正要交换的东西。 舍掉一切身份和荣华富贵,离开皇宫,离开咸安宫,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吗? 胖橘叹口气,也罢,太子二哥一辈子不得自由。他想走,也可以理解。 不,他根本不能理解! 你走就走呗!为什么还要拐走朕的大才温太医啊喂! 二哥也太过分了! 他越想越气,看着手里的莲花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堂堂前朝太子!!搞情报也好!搞事也好!你挑一个正经的,有格调的,起码讲的出口的不行吗? 就非要开青楼?! 气死了! 虽然他的粘杆处民间线人也有往青楼发展的,可是那能一样吗! “苏培盛!”他突然停脚怒喝。 苏培盛吓得一激灵,噗通跪地,“奴才在~~~” 声音都快劈叉了。 胖橘噎了下,没好气踢他一脚。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你要吓死朕!” 苏培盛:“……” “哎呦!皇上!那个字可不兴说啊!呸呸呸!皇上,快呸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奴才哗啦啦跪地,一同山呼万岁。 胖橘:“……” 胖橘不可以抑制的又高兴起来,内心的豪情万丈陡然升起。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叫苏培盛要干嘛。 “行了行了,你这个老东西最会搞这些形式。你去,传召温实初。咳,悄悄的,别叫咸安宫看见。” 苏培盛恭谨应声,“嗻!” 他带着个小太监,小碎步快速往东华门去。 温实初是真的陪温母徐沛去崇福寺上香回来,正经请假,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支出去的。 入了府门,温母徐沛还在碎碎念。 把伺候的人赶远了些,才对着温实初抱怨。 “你云姨……唉!真是人生无常。她的性子我最知道,再大的富贵,于她而言也是浮云。 她这些年本来就在艰难忍受你甄叔父以前的背叛,这事儿你不知道吧?姓甄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当年我和你云姨闺中要好,是约定了的,找夫婿不求诸侯富贵,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嗨,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温实初扶着她的手臂,问她。 “这就是你选我爹的原因?可是温家有祖训不纳二色,那是因为温家是靠医学传家的,传儿还是传徒都不影响。甄叔父也能同意?” 温母徐沛拢着手炉,拉了拉斗篷帽子。 “谁说不是呢?你云姨年轻时姝色无双,姓甄的一眼就看上了。 提什么要求都跟失了智一样点头,逗的你云姨一颗心全落在他身上。 可是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嬛儿出生没多久,当时还是大理寺丞的甄远道,爱上了他受理案子里的一个罪臣之女,何氏。 我陪你云姨悄悄去看过,论长相,论气质都不如你云姨远矣,可是你们男人啊,唉!” 温实初赶紧表态,“别!母亲你可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我爹和我,你儿子,那可是绝世好男人!一心一意,绝不会做那种始乱终弃的事!” 温母徐沛好笑的点点他。 “你?你连个妻妾都不曾有,你懂什么一心一意,始乱终弃的?说起这个,你可还是对嬛儿痴心不改? 我看咱们家入旗是无望了,你的婚事却拖不得。嬛儿,嬛儿身份也更不一样了,我儿,你,要不咱往别家瞧瞧?” 温实初赶忙摇头,“不要不要!母亲,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娶别人!不然他要不高兴的!” 温母徐沛看他,“不是嬛儿?” 温实初坚定点头,“不是!” 温母徐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儿子能看上谁家女儿,别又是旗人家贵女吧? 她眼神实在过于直白。 温实初心思转了一圈,果断点头,“对!母亲!他也是旗人家贵人,还是满军旗的。 他说等我呢,我一定能带咱家入旗的,母亲你等着!” 温母徐沛眼前一黑,完了! 这下更是儿媳无望了! 她没好气瞪儿子一眼,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温家是太医世家,与其他家族传承不太一样。儿子不爱结婚就先不结,年纪大些收个徒弟传承家业也是个办法。 若不然,孩子万一没有学医天赋,难道还能让家学医术断了传承不成? 她年轻时没有催生压力,也就没有催婚儿子的压力。注意力还是在自己好姐妹身上。 “你说,你云姨入宫能得封个什么位份?你什么时候能给母亲挣来个诰命,我也去宫里看看你云姨去。 唉,她那样水晶一样的玲珑心思,如何能做好别人家的妾室哦!难呐!” 温实初没有犯贱驳斥她,说什么“宁做富家妾,不做穷人妻。”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这种不慕权贵,一心一意的人。 他不知道云辛萝是不是,但是因为温母徐沛,他愿意相信对方是。 “母亲且等着,诰命而已,总不能比入旗还难吧?” 他琢磨着,把他家废太子从咸安宫里赎出来,要再用什么筹码能跟大胖橘换一个诰命…… 不过,位份低的话,诰命递牌子进宫也会被皇后宜修通通拒绝吧? 除非再次怀胎生育…… 温实初倒吸一口凉气。 第38章 婚丧嫁娶人伦常理 可是这是古代!医疗条件拉垮不说,人们对妇人生产的认知可以直接把孕妇划到高危产妇行列。 再次怀胎生育是什么地狱笑话? 温实初赶走这个离谱的念头。 下一秒,门房小子狂奔着来传话,宫里贵人传旨! 温实初:“WTF?” 不能真是云辛萝又怀了吧? 他心慌慌的回转前院。 温母徐沛听到是找温实初,口谕,不必摆香案。还是吩咐人去前院仔细招待宫里来的天使。 温实初一路疾行,见到不是他熟悉的张起麟,而是胖橘跟前最得脸的大太监苏培盛,心下更是咯噔。 “苏大人!下官温实初,见过苏大人!” 苏培盛也很喜欢这个有礼貌的小太医,却倨傲的没有给温实初回礼。 只高高拱手,向着皇宫的方向示意。 “皇上有旨!” 温实初赶紧跪下听旨。 苏培盛十分满意,“请温实初温大人入宫觐见!” 温实初:“……” 这特喵的也叫“旨”? 他面上恭敬叩首,“臣领旨。” 然后随着苏培盛坐上宫里来的马车哒哒哒往皇宫去。 一路上,他也没有像奉承张起麟一样没话找话,与苏培盛闲聊。 只下车前,往苏培盛手里塞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个实心金佛。 苏培盛脸色立刻好了很多,领着温实初入宫这一路就话多了许多。 待苏培盛通传,温实初大踏步入养心殿。 利落行礼问安之后,他被胖橘亲自扶起,赏座。 “皇上,您这么晚寻臣来,可是上次的折子有何不妥?” 此时宫门已经临近下钥,温实初没有和他绕弯子。 胖橘盘着自己的十八子,见苏培盛已经清扬,便笑呵呵开口。 “温爱卿,折子的事稍后再说。朕听咸安宫二阿哥说,想把你从朕身边要过去,你是作何想的啊?” 温实初:“……” 好家伙,他打直球,胖橘就直球回来是吧? 不过类似的问题,他早就想过很多遍。 甚至他家废太子还给他紧急培训过!这题他会! 他又从座位上下来,跪在地上。 “微臣但听皇上吩咐。” 胖橘:“……” 啧,这小子又给他顶回来了。一看就是废太子教坏的! “你这小子!不老实!” 他看温实初又不顺眼起来了。 没搞错的话,这小子本来是他的人对吧?瞧瞧被废太子给笼络成什么样了! 他心思一起,就想使坏,面上却慈眉善目。 “朕记得,前朝五十八年,温爱卿曾求过一桩婚事?” 温实初心脏登时漏跳一拍。 这狗胖橘不按套路出牌! 他脑细胞疯狂运转。否认不了,可是胖橘会放过甄嬛这个超绝纯元替身吗? 理性上,温实初是不相信的。 胖橘的信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直接刷脸,除了《甄嬛传》的后宫女人相关。 最不可靠的就是纯元周边。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人都是会变的。 谁也不知道胖橘心里真实的纯元到底是什么样的,万一对方已经从云辛萝身上找到了呢? 不行,不行,到底要怎么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 温实初不敢想,自己前脚跟废太子哔哔要随对方仗剑走天涯,后脚就被女人拴在了京城。 废太子会直接剁了自己吧?! 他可不敢因为现在和废太子混的熟了,关系好了,人对他越发温柔宽和了,就忘记人本色是什么样的。 他摸摸自己发凉的脖子,笑的比哭还难看。最后决定使用最简单的阴阳怪气技能。 “回皇上,微臣不敢。” 胖橘不知道他内心两秒转了八百圈的复杂至极的盘算,反而被他“微臣不敢”四个字将了军。 这是他第二次被这小子用纯元手办将军了。 本来是想拿捏温实初,结果自己梦回五十八年。 胖橘把手里的十八子往桌子上一拍,听出来这小子是在点他呢。 是,他是惦记过甄嬛那个黄毛小丫头,可是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他不过是觉得废太子跟这小子关系不清白,给温实初随便赐个婚,让废太子糟心一会儿! 仅此而已! 怎么回旋镖又往他自己身上扎了! 胖橘有些不服气,他跟废太子斗法虽然没输,可也没赢!难道对付一个小太医!他还赢不了吗! 他冷笑。 “婚丧嫁娶,繁衍子嗣,人伦常理。温爱卿有何不敢的?可是有什么朕不知道的内情?你仔细说说。” 温实初:“……” 他怀疑胖橘在当面骂他没有人伦!但他没有证据。 他不知道胖橘在抽什么风,怎么突然提起女主甄嬛了。眼见着逃避没有用,他又想一招。 此时的他还没注意到,胖橘身上那如有实质的权势压迫,并没有真的覆盖到他身上。面对胖橘的为难质问,他竟游刃有余,未曾恐惧。 胖橘和老皇帝的底色终究不同。 温实初琢磨着合适的用词。 直说,老登,你对女主甄嬛的龌龊心思我了如指掌! 那怕是人当扬恼羞成怒就要打他板子。 也不能说,老板,我是gay!我以前骗你的,我就是故意心机你,我不是真心想娶女主的,你放过我吧! 这算不算欺君?应该不算,当时胖橘还不是君呢。 “回皇上话,并无内情。是微臣轻狂,自诩为云庶福晋的嫡亲亲眷,对甄家妹妹万不敢有非分之想。” 点我呢?嘿,他点我呢?看到没?这狗东西点我呢! 胖橘脸色黑了。 这时候雍亲王府的女眷还没有封位入宫,云辛萝也只能依旧被称作云庶福晋。 胖橘背着手,走下御案,离温实初近了些。冷哼一声,力求叫他听清楚。 “朕说了要赐你与甄家小姐结亲吗?你一个汉臣,自然是与汉臣家结亲。 你虽只为七品太医,身上却有恩骑尉之爵,前途也算可期。你若愿意,朝堂四品官家的女儿,你配得上。” 温实初撇嘴,他对象可是超品!他骄傲了吗? 这个大胖橘可真讨厌。 他想起废太子教的,面对胖橘,一切听从吩咐,剩下的都交给咸安宫去解决。 他又叩了个头,“谢皇上隆恩,微臣但凭皇上吩咐。” 这下反倒是胖橘被噎住了。 第39章 恋爱脑才能打败恋爱脑 他不是他的皇阿玛,温实初也不是他的儿子。他没有随便给人送女人的癖好。 他只是想给咸安宫添堵,不是想逼反咸安宫。 不过他听到温实初一点没有勉强的应下赐婚,心中得意。 二哥也没有让人收心嘛。 不如他,云氏现在可是爱他爱的不行。 还拿通州令去换,换一个心怀二心的人?二哥不智。 温实初,温药真,不错! 忠心!赏! 温实初带着一大堆赏赐跟屁股后头有狗撵一样,以宫规所能允许的上限速度,疾步竞走奔回咸安宫。 一进门就开始高声呼喊。 “殿下!殿下!” 废太子听到他着急忙慌的声音,赶紧从内室出来,手里还拿着滴着墨的紫狼兼毫毛笔。 他难得心情好,刚写了两笔字。 那边何玉柱非常有眼色,带着咸安宫的人把宫门外一众小太监手里的赏赐物件全都接了过来,门都没让人进,就把一众养心殿的奴才们赶走了。 废太子接住慌慌张张奔上台阶的人。 “慢点,你稳重点!多大的人了?” 温实初扯着他的袖子把人拽进正殿,关上门,才如此这般把胖橘造孽的赐婚意思仔细说了。 废太子当即就气笑了。 他这个四弟向来这样小心眼,真是记吃不记打。 他放下毛笔,温和拍拍温实初的手臂。 “行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如此失态?” 话音落,却又问,“你可有心仪的人家?想娶什么样的妻子?” 温实初:“???” 温实初瞪大眼睛,整个人跳起来疯狂摆手。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任何!花花肠子!我们家家传祖训不纳二色!!我绝对不会另娶妻的!” 他就差赌咒发誓,以表忠心了。 这倒叫废太子诧异。 他没有拢着小东西不让人娶妻生子的意思,最多就是留了后再把人要回来。 况且,他比小孩儿大那么多岁,必然早早就离对方而去,自然没有什么让人追随自己一时,就一辈子不许娶妻生子的道理。 这个世界对于忠贞的诉求只针对女人。 没有人觉得不对。 废太子隐约觉得温实初想要的和他所想并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试探道。 “孤没有不许,你不想要绵延子嗣,传承家业吗?” 温实初呼呼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保证!” 然后他就把温家太医世家的传承族谱给废太子认认真真背了一遍。 “我曾爷爷本来姓李,拜师我们家传承家业以后改姓温。所以我们这一支本来姓李来着! 但是温家的医术一直传下来了!并没有因为曾曾祖父没有孩子而断绝传承。 我曾曾曾曾曾祖父原姓木……” 废太子被他一连串“曾曾曾”曾的脑仁疼,半天才听完他的温家发家史。 好家伙,他们温家果然世代太医,往上都能追溯到明初了。 作为一个皇家人,他自幼被强调血脉传承,繁衍子嗣,最好还得是儿子,更好的是嫡子。 就因为他这个嫡子越过老大被封为太子,整个皇朝的风气就都开始崇尚嫡出。 还真少见温家这种奇葩传承。 试图理解,代入一下,如果带清的江山下一届姓刘? 呸呸呸,他又被这只猴带跑偏了! 他头疼的扶了下额。 “好,好,孤知道了!别念了,别念了!你是唐僧吗!你都念了大半夜了!” 温实初还在试图表态,他真的不要结婚生子!他对女人没兴趣!也不想坑害人家女孩子! “殿下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救我!我是听您的才答应皇上的!幸好皇上没有当扬下旨!不然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殿下?殿下!您有没有主意啊?您不是说我只管一切听皇上的,剩下的交给您吗?能不能行啊?!” 废太子年纪大了,听不得“能不能行”四个字。 若非如此,他能叫这猴崽子占到他便宜? 他似笑非笑瞥一眼温实初。 温实初立刻手动闭麦,讨好笑笑,殷勤伺候,就想赶紧讨一个主意。 他是现代思想,根本没思考过废太子话里话外有什么其他含义。 而废太子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温实初自从那次暖情酒事件后,总是死死盯着他的后院是什么意思。 他还以为是当初那个擅自给他酒里混温情方的王氏吓到了对方。 温实初是怕他后院的女人再被谁收买,胡乱给他吃坏东西,再坏了身子。 他最是知道温实初作为太医,有多注重他身体康健。 哈,白感动了。 这小子! 废太子招呼人睡觉去。 “少想些有的没的,孤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办到?” 温实初嘴贱,“您当年答应我吃药,就没办到。” 废太子敲他一记,才成功让人闭上嘴。 他则去外间寻何玉柱。 “你明日早起去寻皇上,请他高抬贵手。就说……” 他沉吟两息,思索着以老四的脾性。 “就说孤说了,他若能让温实初那小子在孤死前不娶妻,不纳妾,孤死后给他留个好东西。” 何玉柱躬身应是。他们咸安宫并不避讳死亡。 然后才有些好奇,“殿下,皇上若刨根问底呢?” 废太子勾唇一笑,在殿内殿外交界的朦胧光影里,显得神秘又得意。 “他若寻根究底,那他就上当了。” 何玉柱愣住,没忍住跟着轻笑出声。 殿下多少年没有这种轻松活泼的样子了。 捉弄人,殿下一向是最会的那个。 他没再问,废太子也没有多解释。 老四和他那个先福晋,已经被明旨封为纯元皇后的那个,之间那些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情情爱爱,宫里宫外谁没听过两耳朵? 因为温实初的缘故,老四后院的那个云庶福晋又是个什么成色,废太子更是一清二楚。 对于一个“恋爱脑”,那个词是这么说的对吧?对于一个恋爱脑而言,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 但是走他的路,让他以为你也是个恋爱脑,那么你所求之事,轻而易举就能达成。 这就是人性。 任何人对于自己的同类,在没有生存竞争和重大利益牵扯时,往往是最宽容的。 若是能让他以为你是同类里那个不如他的。 他将原地化身大善人。 比如现在的胖橘。 第40章 山高水长江湖再见(完) 别人只觉得新帝是想在前朝争位失败的废太子跟前炫耀。 单纯的人甚至感动于新帝和废太子之间的兄友弟恭。 伪单纯的人也以此攻讦八王党与新帝关系不睦,肯定是他们不孝不悌。 不然新帝怎么对废太子那么好,对十三爷那么亲,就单单对你们三个不假辞色? 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尊敬兄长,孝敬长辈,良心还在不在,是不是“心蓄大志”,觊觎九鼎? 这这这,这是反贼啊! 废太子也看了眼养心殿送来的好东西,大手一挥,全赏了温实初,让他自己看着玩儿。 温实初不认识什么好东西,但是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稀罕了好几天。 待知道被他如临大敌的“赐婚局”轻而易举被废太子两句话搞定,才懵了半个月。 终于确认消息无误,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我明白了!殿下。” 废太子今天有喝酒的额度,正捧着自己的酒坛子窝在窗边,就像温实初最初见他的时候那样。 他回头,目光从窗外转向恍然大悟的温实初。 温实初有些兴奋,又有些难言的挫败。 “其实就是,我不是没有可以和皇上交换的筹码,只是没有可以与皇上对等谈话的权力。 所以皇上一句话就是圣旨,我拒绝就是抗旨不尊。所以殿下让我一切答应就是。 可是殿下不同,殿下哪怕龙游浅滩,您开口,就是不一样的。因为您可以与皇上对话。 只要对话,无论是以势压人,利益交换,还是求饶示弱,都不过是手段,总能轻易达成目的。 对吗?殿下,其实本质就是权力游戏。我根本就没有上桌,所以无论我拿出多少好主意,好东西,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您不让我向皇上提要求,是因为知道那些换不到我想要的,反而会把自己推上绝路。殿下……” 废太子放下酒坛,招招手。 温实初如同一只小狗一样凑到他身边,周身阴郁,像被外面的风雨打的湿漉漉的。 他拍拍温实初的头,像安慰一个小朋友。 “没关系,好孩子,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你做的事情功在千秋万代,往后无数因你而活命的人都会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姓。这些比权力重要。 权力啊,那东西就像鸦片,只是一时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为自己未曾掌握的东西难过,也不要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嗯?” 温实初一下子破涕为笑。 他也就在咸安宫,才有心思整天想东想西,唧唧歪歪。 这里有一棵快枯死的大树,他本以为那树引雷,下雨天死活不敢躲。 真靠近大树,把人养好,才发现,这树真能遮风挡雨啊! 温实初确认大胖橘不会再为难他,整个人轻松很多。 青霉素也被他成功做出来,只是杂质无法全部析出,效果比预想中的差很多。副作用也大。但是针对性很强,关键时候救命没问题。 在废太子点头之下,他把大蒜素和青霉素的相关制作方法和功效说明写信告诉了扁鹊老先生。 很久之后收到回信,彼时他们已经离开了皇宫,回信还是胖橘给他们转送过去的。 因为废太子有计划,温实初就很放心的自己琢磨温家入旗和温母徐沛的诰命问题。 也不是他非要入旗,而是在带清,人分三六九等。他要离开,给原身父母留下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是有必要的。 当然汉人中也有那种存血脉继传承的大家,可是经由多重政治社会压迫后的清汉人群体,思想扭曲的“专家”多,真正的大家却很少。 “裹小脚”“贞节牌坊”“女戒女则”都只是冰山一角。 温实初对清汉人是没有归属感的。 转机来的很快,西边战事,大蒜素发挥了大作用。 八旗军队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战争胜利,受伤后留存性命的士兵多到军医瞠目结舌的程度。 往日里别说那些断手断脚,重伤不治的伤兵,便是很多本来伤势不重的,治着治着就死了。 自从朝廷来人送了很多大蒜,酒精,玻璃瓶,乱七八糟让人看不懂的东西,这样那样一教。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试一试的第一个军医,被恩赏十金,事情变得不一样起来。 八旗子弟突然勇猛的不像话。 反叛迅速的被平定下去。 打的太顺,年羹尧甚至都不好意思上折子要官。 宫里开始选秀的时候,废太子带着温实初准备离宫。 最后定的定居地还是南阳,这个中原地区的西南小县,胖橘大方的划给了温实初,作为他的封地。 是的,温实初的封地。 因为大蒜素和久不见经传的牛痘,胖橘给温实初封了个一等公的实爵,不能袭承,给了一个县实封。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了这个封赏给废太子实在不够看,但是给温实初又过于超标。 八王党甚至怀疑,先帝削藩是把老四脑子削掉了。 胖橘振振有词,南阳一个中原小县,还能起兵造反不成? 他没办法解释南阳封的是他的太子二哥。 因为废太子已经病逝咸安宫。 温实初捧着一等公吉服和封爵圣旨回温府时,温父温母两个才知道儿子要离家远行了。 温父温颜针哭的稀里哗啦,温母徐沛倒是轻叹口气。 “我儿,你老实和母亲说,你那个贵人,是不是与你一起的?” 温实初讶异一瞬,笑着点头。 温母徐沛气的拿着鸡毛掸子追了温实初半个温府,最后骂骂咧咧给他收拾行囊。 还把自己本来给儿媳准备的“祖传”玉镯换了两块最好的玉佩放了进去。 这就是“祖传玉佩”了! 温父温颜针自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府还是没能入旗。 胖橘没有忘记温实初曾经求娶甄嬛之事,坚决不允许他入旗,誓要贯彻“旗民不婚”的国策。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女主甄嬛,还是为了他二哥。 倒是温母的诰命下来了。 随着儿子的一等公爵位,封了超品诰命。 她入宫除了皇后,见到别的妃子甚至不用跪。 云庶福晋因育两子被封贵妃,差点没把华妃年世兰气疯。 只是她有胖橘护着,年世兰的爪子伸不到她的承乾宫,一般伤不到她。 离京那天正好是女主甄嬛殿选。 见到戴着幕篱,被浣碧和流朱扶着追着车队而来的甄嬛,温实初诧异极了,他叫停马车。 废太子放下手里的琴谱,掀开窗帘去看。 温实初多走两步,把人带到街边,语气严厉。 “你这是做什么?被有心人看到,你还要不要嫁人了?不是给你留了话吗?” 甄嬛抚了抚胸口,缓了两口气才笑着说。 “实初哥哥!我听你的,给母亲递了消息!贵妃娘娘亲身陪着皇上选秀,皇上当扬就把我指给了果郡王。我赢了!实初哥哥!我们赢了!” 她兴奋极了,觉得尘埃落定。 她终于躲开了既定的替身命运!她嫁给了另一个人! 温实初也松口气。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好好备嫁。” 想了想,他提醒道。 “最后关头,一定要警醒。让果郡王派靠谱的人守着你,谁都不要信,哪怕是你爹,哪怕是我。明白吗?” 甄嬛脸色又白了下来。 她稳了稳心神,重重点头。 “我听你的!实初哥哥,我是想给你说,谢谢你!” 她又行了一个万福礼。 “嬛儿此生受你帮助良多,实在无以为报。日后但有驱使,绝无二话!实初哥哥,你相信我!” 温实初失笑,他回头看了眼已经缓步重新启程的车队,知道是那人等不及了,赶紧与甄嬛告别。 “回吧,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他一路小跑追上马车,一个跳跃,钻进了车帘里。 甄嬛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双纤长白皙的手,稳稳的接住了他。 然后帘子落下,车队远行。 第41章 狂徒见面四巴掌 舒隆安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只有一个不知道成年没有的小少年,这让他怎么当狂徒? 系统小奶音激动播报。 “你快上啊!” “你跟他颠鸾倒凤!” “你们不知天地为何物!” “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他的赤色鸳鸯肚兜要挂到你的腰带上!” “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啊打!” 舒隆安:“……”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 三阿哥看着眼前这个发呆的蓝翎小侍卫,有些纳闷。他瞅啥? 舒隆安眼神跟激光扫射一样从上到下打量对面小少年。 这么大个子一小伙子,竟然穿肚兜吗?还是赤色鸳鸯肚兜?! 嘶!那很辣了! 三阿哥向来不是什么多思量的脑子。 他逃了徐先生的课,一个人悄悄跑到御花园散心,身边一个奴才没跟着。 但是这不是他任由这个奇怪的蓝翎小侍卫,用那种奇怪的目光审视的理由。 他皱着眉上前两步,抬手一巴掌就打在舒隆安脸上。 “混账奴才!谁准你这么看爷的!”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空气一静。 舒隆安捂住脸,心跳陡然飙升。 草草草草草,这也太太太辣了! 三阿哥眉头皱的更高!这个混账东西!他还看!这是什么表情! 他一脚踹到舒隆安膝盖上。 “狗奴才!你给爷跪下!” 见舒隆安不回话,也不听话。 从来没经历过奴才明着对抗他的三阿哥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这才发觉,眼前这个奴才好像有点过于高大。 他十八岁,算是这清宫里主子们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却还是比这混账侍卫矮了大半个头。 不过蓝翎侍卫不能配刀,应该不至于是要刺杀自己。 他默默后退半步,后知后觉有一点怂了。 舒隆安是在评估,跪下当狂徒是不是有点变态? 完了,他没做过这种事啊! 这游戏自由度这么高的吗?亲密距离可以拉到负?那很有生活了…… 咳,他吹牛了,比他真实生活可精彩多了。 他与系统拉扯,系统跳着脚催促。 “主线任务!主线懂不懂啊!能撤销的叫什么主线!你快点! 这个副本最简单了!就这一个剧情点,过完咱们就能升级了!快点快点!你不喜欢他吗?他这么好看!” 舒隆安试探伸手,三阿哥一蹦三尺高,猛的后撤一大步。 “你你你!狗奴才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御花园!人来人往的!爷随时能叫人来砍了你脑袋!你不要冲动!” 舒隆安也跟着迟疑,心里猛戳系统。 “对啊!这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确实有点羞耻超标,我,我不行!我做不到!” 系统刺啦啦两声,有气无力怒斥他。 “你个!废物点心!狂徒!狂徒懂不懂!你没听到台词吗!不知天地为何物!天为被地为席!当然大庭广众光天化日啊! 朗朗乾坤?你睡的就是后宫嫔妃啊!可不是朗朗乾坤吗?皇帝后妃都隔空看着你呢!你到底行不行!” 舒隆安突然抓住重点。 “后宫……嫔妃?嫔妃?!!!” 他一个激灵,看着眼前这个满目警惕看着他的小少年。这怎么也不可能是后宫嫔妃吧! 性别都不对啊喂! 他想起来副本背景,带清后宫传。 带清有哪个皇帝后宫有男妃的?他历史不及格也知道这种剧情过不了审的哇! “系统,扫描眼前人身份!” 系统又是刺啦啦一阵电流声,弄的舒隆安心里慌慌的。 “滴,扫描进行中……47%……63%……89%……100%! 叮!叮叮叮……刺啦啦。系统扫描结果。 《甄嬛传》三阿哥,胖橘皇帝长子,长春宫齐妃李静言生,绰号‘带清巨人’。 结局被弟弟四阿哥陷害,替皇帝政敌八皇叔求情被废,出继给已被贬为庶人的八皇叔为嗣,郁郁而终。 重要剧情记录,给皇帝后宫瑛贵人写情书表白,被咸福宫敬妃冯若昭告发,而后瑛贵人被皇帝处死。” 舒隆安:“……” 这破系统绝对搞错了。 眼前这个小少年三阿哥才是那个狂徒吧! 追求自己小妈什么的……你们古人也玩儿挺花的啊! 眼瞧着人对他越来越怀疑,越来越警惕。 舒隆安赶紧拱手行礼。 他这个原身是正在巡逻时脱队去方便的。此时遇上三阿哥,身为御前侍卫,也不便在执勤时给皇帝之外的人下跪。 “给三阿哥请安!奴才……” 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剧情里原身竟然要自称奴才!他不是侍卫吗? 一些属于原身的记忆正慢慢与他自己的融合。按照身体惯性的动作和语言勉强行完礼。 “奴才身体不适,有所冒犯。请阿哥爷责罚!” 三阿哥没注意他的小心机。 舒隆安根本就没报自己的名字,试图糊弄过去。让眼前这个小皇子事后想找他茬,也得先拐了几个弯。 他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和原主名字竟然一模一样!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舒隆安暂时没往心里去。 三阿哥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要刺杀他就行。他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荏。 “你!自己打三个嘴巴子,这事儿就算了!爷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主子。” 舒隆安:“……” 他摸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下不去手。 看着眼前人眼睛瞪得溜圆,表情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他见猎心喜,有心逗弄。 “主子……?那便,请主子来赏奴才巴掌可好?” 三阿哥愣住,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但凡有一点犹豫,都是对自己刚才受到的冒犯和惊吓的不尊重! 很快啊,啪的一声,三阿哥手起掌落! 不重,差点把舒隆安打爽了。 他这副含笑的表情将三阿哥给架住了……总觉得这狗奴才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终究是被皇帝养的太单纯了点,小少年心一横,啪啪又是两巴掌。 皇阿玛说了,奴才欺主,就是要干脆利落狠狠惩罚,不能给他们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他打完背过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打人打疼了的手掌,悄悄龇牙,疼死他了! 舒隆安左脸已然通红一片。 第42章 小主子你穿肚兜了吗 足足四巴掌下来,舒隆安当然会觉得疼。可疼之外的感觉就复杂多了。 按照规矩,他低声谢恩。 “谢三阿哥赏,奴才再也不敢了。” 也就三阿哥的建模实在漂亮,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不然舒隆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挨了巴掌之后说出这么羞耻的话的。 三阿哥勉为其难的“嗯”了声,大方摆手,“行了,你退下吧!爷大度,不与你计较就是。” 舒隆安心情奇异,对这个游戏建模几乎要爱不释手。他决定了,无论如何,这破游戏他必给五星好评! 搞错任务对象怎么了?bug怎么了?红网怎么了?抛开一切事实不谈,建模这么伟大,不值得一个五星好评鼓励一下吗?! 他拱手又行一礼,恋恋不舍转身离开。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转过身来,好死不死嘴贱一句。 “小主子,你今天穿了肚兜吗?赤色鸳鸯肚兜?” 三阿哥:“?” 三阿哥出离的愤怒了!狗!奴!才!他是在调戏自己吗!混账!混账!混账! …… 舒隆安最后是鼻青脸肿回家的。 他问了那句肚兜之类的流氓话之后,被怒发冲冠的小少年跳起来狠狠暴打一顿,攻击力很强。 舒隆安不敢还手,也不好躲太明显。结结实实被按住一通胖揍。 眼睛是重灾区,直接变成了一对熊猫眼。 他已经从原主记忆里完全了解清楚当前剧情世界的时代背景。 他是奴才,人家是主子。听听!单这用词就很变态。 生活在现代文明高度发达世界的舒隆安根本没办法理解,只能按照原身的潜意识去遵守游戏规则。 等人气急败坏又踹了他一脚愤愤离开以后,他才从地上爬坐起身,龇牙咧嘴揉着重点挨捶的脸颊。 完球!忘记调整疼痛真实度了! “好特马辣的小帅哥!也不知道成年了没?能不能追……不对,系统你扫描人物身份怎么不带年龄?” 系统貌似要断联了,呲呲啦啦好一会儿才回话。 “年龄,十八岁十个月二十七天十三小时……” “停停停!”舒隆安打断它,生怕它往毫秒微秒去报。 “我知道了!你还是赶紧修修你的红网!卡成这样了都!你可不要把我卡出去了!另外,剧情任务更新一下,这么明显的bug,小心我投诉你们!” 他顿了下,“不更新也行。” 他挺喜欢那个辣的要死的小少年的!真让他去睡什么后宫嫔妃,那不是为难他胖虎吗? 这破游戏也许是根据玩家取向自主调节了剧情? 也是,应该是不敢真让他睡女人,怕他立刻登出举报他们。这官司打起来,游戏公司一打一个输。 舒隆安心里开始期待攻略刚才那个小皇子。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追上去重新当狂徒吗?游戏自由度这么高,我真的不会被小皇子抓起来砍头吗?” 系统像是冒烟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彻底歇菜。 留在舒隆安耳边最后的话,是系统小奶音里透露出的对于主线任务的强烈执念。 “狂徒,对!你是狂徒!请玩家完成狂徒剧情推演!主线任务……滴滴滴……” 舒隆安顿时捂着脑袋,眼花耳鸣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整个人还是头晕目眩的站不起身。 直到巡逻结束的同班侍卫找过来,才把他背回营房。 好容易醒了,他们的小队长和负责他们营的一等侍卫首领轮番上阵,又是一通友好审问。 舒隆安一个现代人是真的受不住这种大记忆恢复术,只得老实交代部分事实。 “我说!我说!别打了!哥!亲哥!我招!!!全招! 下官就是身体不适,无意间冒犯到三阿哥。这是阿哥爷打的!行了吧!没有刺客,真没有! 我也没做坏事!我茅房出来抄近路归队才在御花园遇见三阿哥!我怎么知道三阿哥为什么在御花园?你们去问阿哥爷啊!问我做什么!” 他强调,“阿哥爷大度!已经说不与我计较了!真的!不信你们去问阿哥爷!” 至于是暴揍他之前说的,还是暴揍他之后说的,这你们别管! 他就不信那小皇子能舍下面子说打他是因为被他言语调戏了。 真要说了……啧。 这游戏也不知道能不能删档重来! 完了,他好像给人留下很不好的第一印象了! 舒隆安整个人都有些懊恼。 恨不得把时间调回御花园!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发挥好! 他长长叹气,难得觉得自己为人一点都不光明磊落,玩个破游戏,一门心思琢磨的都是欺负人npc的事。 “不是,系统,这对吗?系统?……系统!” 系统毫无回应,舒隆安稍微有点慌了。 这事儿报上去,从他到小队长,大队长,小首领,大首领,通通挨削。 他同班的蓝翎侍卫们也要一起陪他加训三天。 舒隆安:“……” 这什么破游戏!真实度也太高了点吧! 设计师难道不懂?适当模仿真实世界增加可玩性!过度还原真实世界只会让玩家觉得被冒犯! “沙币设计师!投诉!必须投诉!系统!出来!!!” 舒隆安一整天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的系统好像死了。 任务也不更新,任务指引更是彻底消失,连系统也呼唤不出来了! 游戏登出口令都失效了!可怕! 现在,他一个人被一群带着怒意的npc包围了。 舒隆安:“……” “系统?系统!救救救救救救!” 小队长心好,对手下人向来体贴。 着人给舒隆安专门请了太医过来,检查一番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登不出游戏的舒隆安只好下值回到原主的家。 他现在连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皇子都不敢惦记了。一门心思呼唤系统。 这种全息的超高自由度游戏就这点不好,没有手工操作按键!什么都要靠脑机接口。 系统失灵,他的意识就会被遗弃在这个古代副本。 舒隆安心慌极了。 第43章 多少沾了点hentai 原身舒穆禄氏舒隆安,十七岁,是舒穆禄府的二少爷,上面只有一个长兄,已经娶妻生子。 舒穆禄家的当家老爷名徐元梦。他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新帝登基,便宜爹也跟着升官了,现在是文华殿大学士,充《明史》总裁。 舒穆禄是个历史荒漠,根本不知道这些官啊职的都是什么水平,但是原主很明白,他们家发达了! 原主大哥舒图喜和他两个都是妥妥的武夫。 他哥在提督九门巡捕五营当小队长,从五品。他刚考上御前侍卫里最低等的蓝翎侍卫,正六品。 都只是混口饭吃,没甚出息。 他们这个爹,不对,这个年代应该叫阿玛。这个阿玛徐元梦却是个正经文官,还是个少有的满儒官员。 前朝时候就当过皇子老师,科举进士出身,官居浙江巡抚,从二品。如今升为正一品大学士,如何不算朝廷大员? 舒隆安沉浸游戏之后,才突然恍然,难怪他觉得小队长他们那些当官的,今天对他的态度都格外友好。 哪怕对他实施大记忆恢复术,看起来很吓人,当时也很疼,却一点暗伤都没有留下,全是皮外伤。 关键是,被他连累挨罚,他们营的侍卫首领还专门过来拍拍他肩膀宽慰他。 除了御前侍卫们本来就互有姻亲,关系亲近之外,未尝没有原主阿玛升官的原因。 他一脸青青紫紫,浑身狼狈站在府门口呆呆看着新换上的“大学士第”。 这副模样把听到消息出来的管家吓了一跳。 “诶呦我的二爷啊!您这是怎么了?伤哪儿了伤哪儿了?疼不疼啊?诶呦诶呦呦这可如何是好? 快快快!找个步辇来抬人呐!请大夫!快跑快点!去把同春堂的姚大夫请回来!” 他一叠声呼喊,还真把舒隆安喊回了神儿。 舒隆安确认短时间内是真的联系不上系统了,面对待游戏副本里真实度和自由度格外高的npc也多了很多认真。 摆手拒绝管家的一应安排。 “于伯不必慌张,太医看过了,都是皮外伤,涂了药过两天就好了。小爷没事!别惊动老爷夫人。” 说是不惊动,没一会儿,他这具身体的阿玛,徐元梦徐大学士,和额娘,董鄂氏金珠儿,两个人便带着大夫相携而来。 舒隆安梳理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为什么阿玛姓徐,儿子姓舒穆禄。 搞半天是一个姓,一个汉姓,一个满姓,划等号的。 神奇! 他越发觉得这个游戏副本背景设定未免过于丰富了。而且他接收到的原主记忆越来越详细,越来越离谱。 就连原身孩童时期听到见到的事情都清晰可查。 和系统一开始传输给他的剧情线,背景设定之类的“记忆”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怜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异样。 略显不自在的应付完父母,他在几个仆从npc的辅助下完成洗漱,给身上重新涂了药,沉沉睡去。 他今天受伤颇重,便是家里父母觉得他态度不对,也只以为他是经历挫折,挨打挨罚,心情不好。 逻辑上,父母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孩子被替换了,除非亲子鉴定(划掉),滴血验亲不过关。 他们一般把孩子突然的性格大变称为“叛逆”。 如果孩子叛逆破坏力太过,他们会说,“疯了。” 如果孩子疯癫的太厉害,他们会送孩子去精神病院,或者锁起来。 这是父母的权利,责任,和义务。 相对而言,舒穆禄家父母两个就很好糊弄。 因为他们的儿子本来就挺叛逆的。 舒隆安抱着满心的焦躁不安陷入无边噩梦,第二天被生物钟自动叫醒的时候,格外疲惫。 他又呼唤半天,还是不见系统半点踪影。 舒隆安按照原身习惯,带着小厮去街上简单吃早食。 家里大厨房自然有准备他的早餐,只是饭都是隔锅香,原身根本不在家里吃。 慢悠悠骑着马往皇城内溜达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需要好好在这个副本世界生存下去了。 想了想,他吩咐小厮荀安回府支五百两银子出来,再从原身私库寻几件上档次的东西当礼物。 若是不够,便去寻当家主母董鄂氏拿主意,从公中寻两件好物件。 董鄂氏知道小儿子昨天遇到事了,早就给儿子各级上官家里备好了赔礼。 见到小厮荀安,听到小儿子心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成算,当即高兴坏了。 不仅公中支的五百两银子,私下又贴了三百两。还仔细检查了荀安准备的礼物,补齐之后又给添了两件更贵重的。 小厮荀安在宫门口追上舒隆安。 舒隆安一检查,满意极了。 他看到里面有一个在这个时代算是稀罕物的复古怀表,特意挑了出来。 至于要送给谁?他乐呵呵的,觉得自己多少是沾了点hentai。 人家小少年那么打他,他还惦记着送人礼物。 啧啧,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癖好呢? 反正系统也没说更新剧情,他凭什么不能拉着自己喜欢的小皇子做任务? 万一人真被他追上了呢? 到了侍卫所,上上下下一打点,看在他阿玛是大学士的份上,大多数人都大方的原谅了他昨日的莽撞。 同班的蓝翎侍卫们听到他说下值请大家去最好的青楼楚馆秋香楼潇洒,立刻化身为猴。 一个二个罚训的时候异常的兴致高昂,精力旺盛,给训练他们的长官都气笑了。 舒隆安虽然大多数时候大大咧咧的,对于这种和同事们相处的小技巧并不陌生。 要么你就当个沙币,爱谁谁,听不懂,不知道。 要么你就得当个撒币,从上到下撒到每一个你需要撒的人。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他选择了后者,轻松化解一扬办公室矛盾。 呃,应该算训练扬矛盾? 想起自己那漂亮死了的小皇子,以及人辣到爆的性格,舒隆安克制住了欲望。 在同事们嗨皮的时候悄悄结账留下账面备用金,自己溜了。 没有系统的第一天,游戏日志:今日未见三阿哥。 第44章 舒隆安能有什么坏心思 原身的记忆,他继承的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一些婴幼儿时期的听觉视觉都在复苏。 他自己的人生记忆也不过十九年,还有四五年憨吃憨睡憨玩儿的记忆空白期。 而原身十七年长度的人生经历已经可以完全覆盖掉他本来的记忆了。 渐渐的,他甚至能想起来自己,不,是原身还是胎儿时,蜷缩在母亲子宫里随着母体呼吸而呼吸的日子。 那种感觉超级奇妙,仿佛天地都在他一呼一吸之间轮转。 舒隆安一个科技侧大世界出生的人,是真的搞不懂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他只觉得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训练起来毫不费力。当然,饭量也越发大。 好在他这正是发育高峰期,也不显得过于奇怪。 不好的点是,他的力量每天都在增长,这让他总是一不注意就破坏公物。 不过十来天时间,他在侍卫衙门的工作就只剩下一个,站桩,原地扎马步,原地练拳。 然后就因为总是跺碎地板而被罚钱。 天见可怜的,他加原身上班也才三个月,十天就把拿到手的工资全罚没了! 再罚下去,他这一年得贷款上班。 最让他烦躁的不是这个,毕竟也没有谁真的是冲着挣钱来当御前侍卫的。 比如他,他就冲着他家小皇子来的。 结果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他家三阿哥了! 每天“偷偷”跑一趟御花园的舒隆安,一次都没有再遇见过三阿哥,焦躁的直转圈圈。 反而惹的乾清门到御花园的这段路时常莫名其妙损坏而不得不报备维修。 内务府内工办的管事都快哭了,谁家皇宫天天修!天天坏啊! 上面领导都开始怀疑他为了中饱私囊脑袋都不想要了,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反复巧立同一名目! 冤枉啊! 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他带着几个小徒弟埋伏了好几个点儿,誓要抓住那个破坏宫道的坏分子! 这天,舒隆安一踏出乾清门内的侍卫衙门分衙院子,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与此同时,他的五感也被无限增强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哐哐哐一路踩碎地板悄无声息的溜到御花园。 他有些遗憾,知道这是他先前刻意忽略掉的“破坏宫道”……应该是“反复破坏宫道”的事发了。 默默合上大门。 舒隆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挑起一个挂着两个满装水缸的长枪做扁担,绕着院子跑起小碎步。 这是时任他们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的叶赫那拉氏刚阿塔教他的法子。 刚阿塔是他们这一支御前侍卫的头儿。 上三旗各有两个领侍卫内大臣的名额,因为胖橘皇帝刚登基,并没有填满。 刚阿塔也不是皇帝心腹,日常赋闲。 皇宫的保卫工作主要由怡亲王负责,那才是最受皇帝信任的领侍卫内大臣。 不过舒隆安不知道的是,有关他的特殊情况已经汇报到怡亲王那里了。 总理皇宫事务的怡亲王将之与内务府内工办那边的折子一对照,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于是老老实实躲了两天的舒隆安就被养心殿传召了。 苏培盛进去通报时,怡亲王正在与胖橘皇帝闲聊。 “奴才都后悔把这奇事汇报给皇上了!那小子没事就翘班往御花园溜达,显然不是个安分的。 不如让奴才去查清楚他的底细,皇上再召见?” 胖橘面对他亲亲十三弟向来都是乐呵呵的,从前不摆冷面王爷的架子,现在自然也没有皇帝包袱。 “正白旗底下的小子,徐元梦那老货的儿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无碍! 咱们一起见见,这小子到底吃了什么神丹妙药,越长越与他阿玛那个文臣不像,哈哈。” 苏培盛小步进来,“启禀皇上,正白旗蓝翎侍卫舒穆禄舒隆安大人请求觐见。” 胖橘颔首,“宣。” 舒隆安一路小碎步,极其极其小心进殿,小心翼翼轻轻跪地请安。 “奴才舒隆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到旁边的怡亲王。 全部心思都在控制自己的腿部力量。 胖橘好心情叫起。 “好小子,瞧瞧这个头!舒隆安,朕听说了你的事情。怎么突然这么长力气?你阿玛知道此事吗?” 舒隆安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像好话,却只能乖乖回话。 “回皇上话,奴才阿玛让家里厨房按三倍份量备饭。” 话音一落,怡亲王也没忍住,和胖橘皇帝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舒隆安这才侧头看向旁边,躬身补了个请安。 “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说着,因为转身的缘故,他隐约已经感觉脚下的青砖正微微裂开。 他赶紧停住动作,姿势别扭的完成请安,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反正砖在他脚下,他不抬脚,谁知道那块砖裂了? 时至今日,他其实已经能控制的很好,只是见到他家小皇子的皇阿玛,他终归是紧张的。 若不是系统一直没有恢复,他怕死在这个副本小世界里就真game over了,他都想亲自问一下胖橘皇帝。 你三儿子人呢?为什么不去御花园玩儿了? 怡亲王好笑抬手,“不必多礼。不过本王倒是好奇,三倍餐食够吃吗?侍卫衙门也给你备够饭食了吗?可不要入了宫来还饿着肚子了。” 舒隆安想起来自己与侍卫衙门分发膳食的大太监勾心斗角好几天,还是靠他们老大刚阿塔发话才能吃饱午饭的心酸经历,不由面色一滞。 胖橘和怡亲王看到又是忍不住乐。 “刚好,午膳便赏你小子在养心殿与朕和怡亲王同食,让朕瞧瞧咱们满洲巴图鲁的饭量。苏培盛!” 舒隆安赶紧跪下谢恩,“奴才谢主隆恩!” 只是他声音很大,跪下的动作却很轻,显得十分怪异。 与他同时答话的苏培盛本来是久经考验的,也没忍住嗓音里的笑意。 “嗻!奴才这就去御膳房传话,今日必要保证舒隆安大人能敞开了吃,管够!” 一屋子哄堂大笑。 只有事件中心的舒隆安一脸尴尬。 第45章 奴才去等三阿哥 他笑任他笑,他一个玩游戏的人,哪里会真顾忌npc的台词设计? 御膳上来,舒隆安也没客气。 胖橘一发话,他就开始了风卷残云式吃播。 偏偏因为要小心翼翼抓拿东西,他的动作很轻,吃的却很快,更是引人发笑。 这真不能怪舒隆安,皇帝御膳让他彻底见证了人类的参差! 他之前在侍卫衙门吃的那简直是猪食! 皇帝老儿吃的这才叫饭嘛! 舒隆安主打一个狂吃狂吃狂吃! 仿佛这些天因为力量暴涨而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的身体机能也在缓慢恢复。 等他吃的胖橘和怡亲王都有些心惊胆战时,他一抹嘴,一抱拳,侧身一跪,干脆利落。 差点就是一句“公若不弃”了。 硬生生给他拐弯成了,“奴才谢皇上赏饭!奴才吃饱了!” 胖橘,怡亲王,苏培盛,满殿的太监宫女:“……” 他们看着一片狼藉,盆盘堆叠的几张御案…… 怡亲王闭了闭眼,“快,快把太医叫进来!” 胖橘这才合上下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非常好!朕得爱卿,如曹孟德之虎痴将军!亦如那‘古之恶来’! 十三!你看见了没?这小子哪里是吃三倍啊!他吃了三桌!哈哈,好!传朕旨意!蓝翎侍卫舒隆安破格提拔,封……就封恶来将军!兼一等侍卫! 舒隆安啊,你小子以后就跟着朕。一应吃食从朕的御膳房走,怎么样?你可愿意?” 舒隆安一时没控制住,膝下青砖肉眼可见裂了四五块。 众人:“……” 舒隆安:“……” 从来没觉得砖裂的声音这么大! 他略不自在的挪了挪膝盖,试图盖住被他破坏的地面。“奴才遵旨!谢主隆恩……” 这话说的极不自信。 他又描补了一句,“奴才已经在练了!很快就能控制好!奴才保证!” 怡亲王噗嗤又笑出声来。 胖橘就一点没忍,哈哈大笑。还专门走到舒隆安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和手臂。 肌肉并不非常明显,但是力量感绝了。 他拍拍舒隆安的肩,“好小子!有志气!你以后就单列一队,不与其他侍卫一起训练,也不参与其他巡逻任务。朕想想,老十三,你来教这小子,如何?” 他又拍上怡亲王的肩膀。 “朕把朕的恶来将军交给你来训练,以后这就是朕的贴身护卫!十三,你尽管发挥!” 怡亲王笑着点头,拱手保证。 “奴才领旨!必不负皇上重托!”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严肃的看着舒隆安。 “但是在此之前,舒隆安,你还是要交代一下。你见天的从乾清门到御花园去做什么的?” 胖橘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也看向舒隆安。脸上的笑意还在,显然并不是特别在意。 舒隆安也没有隐瞒,他根本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或者可能性。 新朝皇帝住养心殿,坤宁宫是祭祀扬所,他从乾清门路过坤宁门到御花园也没有深入,基本不会胡乱遇到皇帝的后宫妃子,化身狂徒。 他隐匿行踪更多的只是翘班自带的偷感而已。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皇宫内的事真的能瞒过皇帝的。 原主记忆里,这个胖橘皇帝登基入宫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情报机关粘杆处复制到皇宫大内。 他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回皇上和王爷的话,奴才是去等三阿哥的。” 胖橘这才有些诧异,他挑眉。 “你和弘时那小子熟识?” 舒隆安不要脸的直接认下,猛猛点头。 “是啊是啊!奴才上次惹三阿哥生气了,专门带了礼物准备给三阿哥赔礼来着。没等到。” 怡亲王的最强大脑直接就把这两句话关联到了月初御前侍卫里有一队从上到下都被他罚了的事。 “你倒是实诚。没等到就天天等? 不对,你就是那个冒犯到弘时,被弘时揍的不轻的蓝翎小侍卫?不能吧?弘时能打得过你?” 话说完,他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忙和胖橘请罪。 “奴才讲错话了,请皇上恕罪。” 胖橘摆摆手,不以为意。 “无碍,朕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弘时那个面性子的动手打人。” 舒隆安到底是有脑子的,即便游戏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也知道这很可能已经变成了没有复活点的游戏世界,他转了转心思。 肯定不能直接跟皇帝喊,我想狂徒你儿子! 那他就等着当扬人头落地吧。什么恶来?什么虎痴?还真不一定有用。 “奴才脑子笨,惹了阿哥爷生气。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阿哥爷打了巴掌之后说不与奴才计较了!” 他巧用蒙太奇式谎言,刚好借着自己武力值莫名增长到超标的机会,给自己立一个傻大个的人设。 免得以后被这些人精子npc智商虐待。 谁都不会希望自己身边武力值很高的手下智力也能打,不好奴役不说,稍一不如意,就要担心被人一匹夫轻松反杀。 这与侍卫衙门上奏的情况基本一致,怡亲王微微点头。 胖橘也颔首,想了想。 “也是,你们同龄人,玩到一起也是常事。那便加封一个太子少保,不当值时,你可以去尚书房陪着弘时读书习武,如何?” 如何?那可太棒了! 一激动,点了自动谢恩的舒隆安又磕坏了胖橘两块青砖。 等他告退离开,胖橘后知后觉弯腰瞧着自己碎了一块一块又一块的青砖心肝疼。 “苏培盛!苏培盛!快去!叫内工办过来瞧瞧,朕这青砖作价几何啊!” 怡亲王强忍着笑意,他敢笑舒隆安,可不好笑他家小心眼的四哥。 不然得大半天不理他。 哈哈哈哈哈。 那头得了正职的舒隆安再也不用蹲在御花园像个望夫石一样等他家三阿哥了! 他堂堂太子少保,可以直接进入尚书房区域而不会被驱逐! 他能去见他家大漂亮了! 舒隆安啪嗒啪嗒踩坏了养心殿到乾清门南庑尚书房一路的官道。 深一脚浅一脚,已经能隔好几步才不小心踩坏一块。 急着去见任务对象的舒隆安只觉得自己身体越发轻盈,控制力越来越高! 其实从昨天开始,他的力量已经不再增长,控制起来容易多了。 第46章 封太子儿子也撑得住 “你你你!” 他一手指着舒隆安身后一长串清晰的地板碎裂痕迹,一手指着舒隆安,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你是什么怪物吗!” 舒隆安嘚瑟,“三阿哥!你猜奴才是怎么进来的!” 三阿哥这才发觉不对。 御前侍卫都有自己固定的巡逻路线,一般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非巡逻区域的。 比如舒隆安,他的活动范围除了乾清门到西华门这一段出入皇宫的路径,就只有乾清门到神武门这一段中轴线巡逻。 哪怕尚书房和侍卫衙门分衙都在乾清门内,他也进不来尚书房区域才对! 三阿哥这会儿正在课间,他忙站起身,探身看了看,尚书房外护卫的带刀侍卫都好好的在值班。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多想,他习惯性一脚踢到舒隆安小腿上。 “狗奴才!你怎么回事?你调岗了?” 舒隆安上次对他的冒犯,让他对这个蓝翎小侍卫印象深刻。 不过他是个好性子,早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对这人也无甚好感就是。 舒隆安笑着摇头,从荷包里拿出自己揣了好几天的复古怀表,一脸期待递过去。 “喏,赔礼!上次是我不对,奴才脑子坏了,不是故意冒犯你的。阿哥爷原谅我吧!你揍我我都没还手,我真的知错了!” 三阿哥拿过怀表看了看,撇撇嘴,又扔回他怀里。 “什么好玩意儿也值得你巴巴送过来!爷什么怀表没见过?你自己拿着玩儿吧!” 舒隆安见人不喜欢,也没强求,收回荷包里。 “那你喜欢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买。” 三阿哥这才带了点认真看他。 “你这狗奴才有点不对劲?什么情况?你发达了?讲话口气这么大!” 说着说着,他发现舒隆安离他有点近,直接把人推开,警告道。 “不准这么看着爷!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没推动,但是舒隆安自己自觉后退两步。 他用手遮眼,“那不行!奴才已经不是蓝翎小侍卫了!你不能再随便欺负我了!奴才现在是……” 话没说完,他就被三阿哥按住揍了两下。 “爷欺负你?爷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管好你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再敢看爷,你看爷能不能欺负你?” 舒隆安有些为难,这眼神他怎么控制。只好背过身去。 “是是是,奴才不看。奴才是想跟阿哥爷说,皇上封了我太子少保!让我不当值的时候过来陪你读书习武! 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要封你为太子?你高兴吗?” 三阿哥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他自己绕到舒隆安正面,“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皇阿玛要封我当太子了?哈哈! 我就说,皇阿玛肯定是属意我替他分忧的!我额娘说的没错!” 舒隆安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更不知道副本后续剧情。甚至不知道除“狂徒”之外的剧情。 以他历史39/100的分数,理所当然觉得“太子少保”就是“太子的少保”,自然疯狂点头。 “是啊!是啊!皇上跟前就你一个儿子,不属意你属意谁?我都太子少保了!你肯定太子啊!” 他俩凑不出来一个脑子,在尚书房光明正大的大声明谋储君之位,一个高兴,另一个也高兴。 门外刚跟过来准备听墙角的胖橘,怡亲王:“……” 一脑门冷汗跪地无声求饶的尚书房师傅头磕的梆梆响。 隐约听到什么咚咚声,门内两个激动的小伙子谁都没在意。 舒隆安只察觉门外人不少,却没有经验,无法对照得出皇帝就在门口的结论。 他还给三阿哥画饼呢。 “奴才现在还不能很好控制住突然暴涨的力气。” 他给三阿哥举个例子,一指头在实木课桌上戳出个洞。 “看!我都说了!你打我我没还手,就是奴才最大的诚意,这下信了吧!当然,你再打我我还是不会还手的。谁让你是阿哥爷呢。” 三阿哥在看着那个洞发呆。 影影绰绰把那个洞和刚才看到的舒隆安背后一溜的宫道地板破损痕迹对上了。 他咽了咽唾沫。 舒隆安伸手,三阿哥条件反射往后窜了两三步。 “停!站那儿!别动!不准碰到我!你想谋杀太子?” 舒隆安:“?” 舒隆安悻悻收回手。 “奴才的意思是说,等奴才能控制好力气,奴才再来当你的少保保护你,三天!最多三天!成吗?” 三阿哥权衡一番,有点不信。 “三天?能不能行啊!” 舒隆安咬牙,“说谁不行呢!阿哥爷!” 三阿哥立刻双手交叉作出抵抗状。 “你不要乱来!我跟你讲!这里是尚书房!人来人往的!爷一招呼就有侍卫来砍了你脑袋!你冷静!” 门外的胖橘:“……” 他儿子怎么这么怂!! 怡亲王倒是理解,谁对上舒隆安那恐怖的武力不怂?也就他这个皇帝四哥,还兴奋上了! 舒隆安双手抱胸,目光上下打量人,心思龌龊,又在想人到底有没有穿赤色鸳鸯肚兜了。 三阿哥被他看的炸毛。 什么怂不怂的,他可不记得!当即一拳就打在了舒隆安的眼眶上。 “狗奴才!你瞅啥!” 门外的胖橘推门进来,终止了一扬单方面的殴打。 舒隆安看到胖橘皇帝的一瞬间,眼神立刻清澈。 三阿哥吓了一跳,他每次在尚书房见到胖橘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这会儿竟然往刚被他打了一拳青了眼眶的舒隆安身后躲。 胖橘没好气,“出来!” 三阿哥怂唧唧站出来,头都不敢大胆抬。 胖橘恨铁不成钢。 “什么怪样子!你给朕大大方方的!就你那点胆子,你还太子呢!你哪儿来的勇气?书会背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恶来将军。 “还有你!算了。你以后少撺掇弘时!” 舒隆安不理解,但尊重,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三阿哥就直接多了。 “皇阿玛,你真封了傻大个太子少保啊?你放心,皇阿玛!你就是封儿子太子,儿子也能撑得住!” 胖橘:“你老子我撑不住!” 他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就是欣赏他这个三儿子的自信。 第47章 没头脑遇见很高兴 旁边的舒隆安瑟瑟发抖。 加上原身也不会背那些这个书那个经的他,在这扬单方面虐待的考察开始就眼前转圈圈了。 弱小无辜可怜.jpg 他尽可能缩小自己存在感,内心对三阿哥的遭遇只能抱以同情和精神支持。 实际上恨不得小皇子能吸引皇帝所有注意力!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回答任何问题! 胖橘当然不会问他的恶来将军,什么叫“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那不是没事找不自在吗? 武力值无限增长之后,好像包括舒隆安自己,他周围人已经自动给他贴上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标签。 并且全世界自动认可。 胖橘被自己儿子气的胸口闷,气呼呼走了。 “刚才考的每一篇!抄写一百遍!” 再不走他觉得自己要折寿。 即便如此,走之前还特意冷冷看了仍跪着的尚书房师傅一眼。觉得这个师傅也是个废物!连他儿子都教不好! 怡亲王安抚的看了两个小少年一眼,追着自己皇上四哥去了。 等人消失不见,舒隆安才轻轻碰了碰三阿哥,差点没把人撞飞出去。 “阿哥爷,你皇阿玛一直这么凶残吗?” 三阿哥踉跄一下,气的狠狠踩他一脚。 舒隆安跳着脚破坏尚书房地板。 好容易跪走了皇帝和怡亲王进门的尚书房师傅:“……” 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先惶恐听到这个小侍卫的大放厥词,还是要先震惊这出真实版脚趾头扣出一座城堡的大戏。 三阿哥气急败坏把舒隆安赶走了,要不是人已经成太子太保,连带他也成太子预备役,他一定要狠狠收拾这个自来熟的小侍卫一顿! 半天,他突然想起来,他连他的太子少保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师从何门之类都不知道。 寻了尚书房值守的禁卫军过来问了,才知道那个一步一个脚印怪力小侍卫,竟然是他最讨厌的徐元梦徐师傅家的!!! 三阿哥当即就把讨厌徐师傅和讨厌傻大个侍卫划上等号。难怪他看见那个家伙就不顺眼呢! 不过,想了半天,看在人现在是太子少保,也算他自己人的份上,他决定以后少翘两回徐师傅的课。 转眼就又兴高采烈派小太监去长春宫给他额娘齐妃传话了。 长春宫里,齐妃听到消息,激动的只转圈圈。 “呀!真的呀?太子啊?!本宫就说吧?皇上最看重弘时了!本宫的儿子就是争气! 翠果!你听听,你听听!本宫说什么来着,弘时啊,就是给他皇阿玛分忧的料! 诶呦!这可真是大好事!快,快把本宫那件石榴红的旗装找出来!咱们穿上去给皇后娘娘报喜去!那件喜庆! 还有本宫那套的红宝石头面!那个最配了!那还是本宫前阵儿封妃的时候皇上赏的,本宫还没戴过呢。 嘿呀我的儿!可真给本宫长脸!若不是不好太高调,真该让那群没眼色的好好瞧瞧!本宫的弘时哪里不聪明了?真是的!看她们这回还有什么说头!哼~” 翠果当然跟她家娘娘一样欢天喜地打扮起来,夸奖恭维三阿哥的话不要钱的往齐妃耳朵里灌。 知晓全部过程的小太监欲言又止,想说阿哥爷被皇上考察功课又一句没答对。 还想说,皇上的意思恐怕是太子之位没戏。 但是他家三阿哥让他传的原话就是,“额娘额娘!皇阿玛专门给儿子安排了太子少保!皇阿玛肯定是要封儿子为太子了!” 至于胖橘说的那句“你哪儿来的勇气”和“你老子我撑不住”,在三阿哥这儿就仿佛失聪了一般,完全不存在,没听到! 传话的小太监欲哭无泪。 那边舒隆安一瘸一拐继续他的破坏皇宫地板大业。 他只是力气变大了,并不是身体强度变大。 所以刚才被三阿哥踩一脚,踢一下,打一拳的折腾,该疼还是要疼。 不过没办法,自己选的小辣椒,疼也得吃下去。关键是,一想起三阿哥那张漂亮帅气的脸蛋,啧,真香! 第二天,刚阿塔就带来了怡亲王亲自制定的训练方案,比他们之前的野路子系统有效多了。 没两天,舒隆安就能克制住走路不再踩坏地板。 又三天他都能筷子捡佛豆了。 十天后,舒隆安捧着自己切出来的文思豆腐颠颠的又往尚书房闯。 他的太子少保正二品官服官靴,顶戴花翎都已经买好穿身上了,自然不会有人拦他。 胖橘皇帝只吩咐让他好好训练,什么任务都没有。 按照皇帝老儿的吩咐,他没任务时候的任务就是去尚书房陪三阿哥读书习武。 他这边控制不住自己力气的bug删除,有可能会不小心伤到人的危机自然也解除了。 第一时间当然就是奉旨去找他家小皇子了! 宫里最近在忙活选秀的事,不过这些都和舒隆安和三阿哥无关。 两个人凑到一起,除了舒隆安总是被揍之外,简直是没头脑遇见很高兴,疯玩没够。 三阿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过同龄玩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弟弟们都养在外面,他的妹妹们都还小。 本来该在他读书时配齐的哈哈珠子也从来没有人给他安排。 该到年岁给他指的人事宫女,格格侍妾也一个没有。 按理说,这次选秀他的年岁也该指婚了,也没有。 听说皇额娘已经安排好了,要等乌拉那拉家的青樱格格长大才能嫁给他。 三阿哥自己对这些事不懂,没有人教,也没有对比,他和他额娘齐妃两个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突然有个同龄的人出现在他身边,陪他玩闹,陪他跑马,三阿哥还是很新奇的。 他打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小侍卫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说他那总是要吃人的目光,而是这人会看着他和他说话。 别的侍卫都是低着头请安,最多听他吩咐做事,从来不和他交流。 他身边的小太监更是无趣,他日常能看到的都是一排低低的大盖帽。 没遇见舒隆安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孤独的。 第48章 宫规加一加一加一 三两步蹬着宫殿外立柱攀上斗拱,扒住檐角,跨过屋脊兽,爬上了乾清宫大殿屋顶。 六七月份的天不凉,俩人喝酒到天明。 第二天,宫规多了一条。 “严禁攀爬宫殿墙柱屋檐,禁止上房顶(暗卫除外)。” 舒隆安人生第一次抄书,用毛笔! 天见可怜,他哪怕继承原主记忆,原主也不是个会练字的。 他如同张飞捏着绣花针一样,一笔一划写完了一千遍这条新宫规。 三阿哥两千遍。 不患寡而患不均,对于皇阿玛区别对待的事,三阿哥耿耿于怀好多天。 他还有一百遍上次考察功课没通过的作业要写! 舒隆安冷酷无情的拒绝了帮三阿哥作弊这件事。 为此他甚至画完罚写内容后,消失了十来天才敢重新去尚书房找他家三阿哥玩儿。 “滚!你个不讲义气的混蛋!” 恭喜三阿哥又学会了一个骂人的新词。 舒隆安笑嘻嘻凑过去,“瞧,这是什么?” 他从背后掏出一团雪白的毛茸茸。 三阿哥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兔子?雪兔!你从哪儿弄来的?你去打猎了吗?” 对三阿哥而言,活物兔子只在围猎时候见过。他的评价是,好吃。 舒隆安晃晃手指,“什么雪兔?哪儿那么讲究。就是在御膳房,我看到它白乎乎一团很漂亮,长的跟你一样,就带回来了。” 他现在一天三顿都去皇上的御膳房奉旨蹭饭。 三阿哥当扬炸了,什么叫长的跟他一样?! 他登时也不管兔子不兔子了,追着舒隆安就要揍他。 嘴上更是不饶人,恨不得如同诸葛亮骂死王朗,秦穆公骂死蹇叔一样,喷死这个狗东西! 后来为了骂舒隆安更顺畅,他还专门找尚书房的师傅好好学习了一番骂架素材。 最后,舒隆安灰头土脸的陪着三阿哥去御膳房把那一批白兔子都要了过来。 三阿哥非常小心眼的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只和舒隆安长的像的。 他们俩也算损到家了,兔子养着养着,非要看传说中一窝八只的兔子是不是一次三秒。 折腾的兔子们苦不堪言。 没养几个月,乾清门内兔子泛滥。兔子是真能生。 宫里御兽院的小太监为了在小主子跟前露头,伺候这群兔子跟伺候祖宗一样。 两轮生下来,十几个小太监就养不住这么多兔子了。 新宫妃入宫的时候,偶尔还能被突然蹦出来的兔子吓一跳。 宫规再次喜提一条新规!“皇宫大内禁止饲养兔子。” 于是,全皇宫开始捕杀三阿哥的宠物肉兔。 御膳房内膳房皇子膳房等等大小厨房,每天都换着花样十八般口味做全兔宴。 连碎玉轩养病的菀常在和延禧宫位份最低的安答应处都有。 若非知道实情,两个人都要感慨一句皇宫风水确实好,内务府苛刻都苛待不到宫妃的吃食上,多好! 如此,两个人却只能和沈贵人相视感叹一句。 “三阿哥可真是受宠啊!” 兔子吃多了也腻。 胖橘想到他那造孽的恶来将军,大手一挥,侍卫饭房加餐! 这般杀了三天,皇宫里才停止了兔肉飘香。 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吃兔子吃到吐。 这是胖橘皇帝的惩罚,不是爱养吗?不是爱看人家生小兔子吗?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吃不完不准撤席。 终究是大胃王舒隆安承担了所有。三阿哥吃的那点根本就不够看。 这次过后俩人几乎是闻兔色变,终于消停了一阵儿。 然而,第三条被明确的宫规也并没间隔太久,而且这条很奇怪。 “皇宫大内未经许可,严禁演奏乐器,严禁肆意唱歌,严禁夜间跳舞。” 通过表面文字就能猜到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又闹腾出来了什么哔动静。 这头尚书房师傅被改编的摇滚戏剧冲击的不轻。 “一保官王恩师延龄丞相,二保官南清宫的八主贤王,三保官扫殿侯呼延上将……” “辩忠奸尚需要民意察访,且不可认门第轻信报章,此一番可算得见识增长,清名下也有那藏身虎狼……” 那头养心殿的胖橘被华阴老腔一声喊喊的一激灵。 “周秦汉几千年,咱面朝黄土背朝天,梦里面黄河清见底啊,通天的大路咱走长安……” 好容易把人按住了,宫规有言,皇宫大内禁止喧哗。 人随着三阿哥上君子六艺的课程,一曲磨杀猪刀的琴声几乎把师傅当扬送走。 好不容易学的似模似样了,这家伙抄起一把唢呐,拉着三阿哥俩人在御花园没日没夜吹丧葬风百鸟朝凤。 差点没把逛御花园的宫妃吓死。 一问,人家在排练节目,准备等过两个月万寿节给胖橘也一气儿送走,呸,不是,是准备给皇上表演新曲。 胖橘皇帝心里庆幸,亏的是提前发现了,不然他以后就没得万寿节过了! 唱歌被否,奏曲被否。 俩人又想一招,结合礼部档案,钦天监记录,和南府编舞,准备学一出祭祀祈福舞,给皇上送上真挚的祝福。 鬼知道这三个部门他们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 总之,最后因为他们在乾清门内勤奋练舞,夜里也练,害的宫里盛传见鬼了。 胖橘人都麻了。 “你们俩能不能不祸害朕的乾清宫了!谣言都传出宫外去了!你们非要逼朕下罪己诏才甘心是吗!滚!都给朕滚! 给朕扎一个月马步!舒隆安每天三个时辰!弘时减半!在朕万寿节之前,朕不想再看到你们!滚出去!” 两个人灰溜溜滚了。 六个小时的马步对舒隆安不痛不痒,三个小时的马步对三阿哥那简直是阎王点卯。 好在这次有舒隆安偷偷帮他作弊,好歹是把这一个月安生日子还给了皇宫众人。 三阿哥已经对舒隆安的离奇点子不剩一丝信任了! “可闭嘴吧!什么只有自己亲自动手,给皇阿玛送上祝福才能让皇阿玛体会到爷的孝心! 皇阿玛哪里体会了!爷只看到皇阿玛恨不得大刑伺候咱俩!你可省省吧! 爷还是去找我额娘,我额娘肯定给我准备好了礼物!爷到时候直接敬献就是!没得挨罚!” 舒隆安嫌他摆烂不上进。 “用心!用心懂吗?齐妃娘娘准备的和阿哥爷你自己准备的,那能一样吗?! 冷冰冰的器物,再贵重,能贵重的过儿子的孝心吗! 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送的能有皇上私库里的好吗?你品,你细品!” 第49章 倚梅园大漂亮的善心 甭管朝廷是不是已经办过一扬选秀,那是人皇帝以天代月守完了,还得给宗室配婚,也是为了不影响民生,“迫不得已”。 但是明着载歌载舞庆祝生日就有些过了。 舒隆安哄着三阿哥来回折腾,最后也没给人想出来一个靠谱的好主意。 俩人最后各自由家长代为准备一份寿礼,敷衍送上去就当努力过了。 没想到胖橘反而很高兴,大加赞赏。 对老父亲而言,孩子不作妖,就是对他最大的礼物了! 舒隆安没觉得有什么,难得被夸的三阿哥却兴奋坏了。 拉着他的太子少保拼酒拼到迷迷糊糊才罢休。 舒隆安酒量也不行,送三阿哥回到南三所住处,自己干脆也蹭人家地盘随便找了个房间,要一套被褥就地睡了。 两个人一个第二天起来还要按时去尚书房读书,另一个有怡亲王亲自布置的训练任务。谁都没因为宿醉被允许睡懒觉。 三阿哥不是个小气性子,不仅让舒隆安在他的头所洗漱用餐。 换洗衣服也专门派小太监跑腿,去乾清门内的侍卫衙门分衙去给他拿。 舒隆安现在与他相处的十分好了。只是偶尔他眼神耍流氓时,还是会被揍。 让他暗自欣喜的是,他家小皇子其实并不排斥他的亲近,平常时不时的肢体碰撞,别把人撞疼了,一般都很自然的接受。 兴奋起来,扑到他背上欢呼。高兴了搭着他的脖子摇晃。 舒隆安没少抱着他或者背着他高来高去违反宫规,人也十分坦然。 除夕夜,他俩就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藏在倚梅园的假山上很是看了扬大戏。 那头女主角以湿了鞋袜为由偷偷溜走,两个人就开始憋笑。 没办法,皇帝老儿的笑话可不常见。 等到胖橘也离开,老十七果郡王探手想从梅树枝头取下人家女子的祈福小像时,两个人才突然跳出来,吓了老十七一大跳。 舒隆安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那剪纸小像抢走了。 三阿哥凑头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 就普普通通一小像,最多能看出来是个女的。 他嘲笑老十七。 “十七叔,你拿这个做什么?这不是人挂枝头祈福的吗?拿下来会不会不灵了?” 说着他就从舒隆安手里拿走小像,给人挂回去。 舒隆安敷衍的给老十七拱拱手,他对这个王爷观感不好。 觉得他太装了,不如怡亲王坦荡。 老十七尴尬笑笑,“本王也只是看到红色的东西,下意识想够下来看看。” 三阿哥了然点头,“哦,这个我懂!就和牛看见红色的布就会冲锋一样。” 这是舒隆安给他讲过的斗牛士。 舒隆安:“……” 舒隆安没忍住笑出声,赶紧背过身去。 三阿哥这才发现他把果郡王代入的是牛的角色,而不是斗牛士。也没忍住乐了。 老十七没比他大几岁,两个人关系还算友好。 他见人听不懂,还好心的给人讲解科普一番。 老十七僵着脸走了。 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欠揍的在后面狂笑。 一点礼貌都没有。 角落里躲着的余莺儿也被舒隆安叫出来。 “那个小宫女,对,就是你。” 他指着枝头被三阿哥好心挂回去的小像,选择维护自家大漂亮的善心。 “这是人祈福的,你们今天打扫的时候不要摘掉了。过了夜初一再取,懂吗?” 余莺儿乖乖应诺。 他俩才打打闹闹相携离去。 再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已翻了年。 大年初一,胖橘满皇宫找“逆风如解意”的下一句。 两个偷窥到父母爱情的小孩儿笑的直拍大腿。 三阿哥完全被舒隆安带坏了。他们俩互相撺掇着溜达到养心殿附近,蹲守后续。 等看到苏培盛把一个熟悉的小宫女带过来,然后那小宫女就被胖橘留下留用了。 两人互相对视,都有些难绷。 “那个小宫女……不是倚梅园的洒扫宫女吗?她怎么又成念诗的那个了?” 舒隆安也不懂,摸着下巴猜测。 “可能你皇阿玛……喜好特殊?” 三阿哥一脸嫌弃,“别瞎说!” 他到底见识的后宫后院争宠手段多一些,不由猜测。 “你说,她是不是冒名顶替?” 舒隆安理所当然摇头否认。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俩在,不怕被拆穿吗?” 话没说完,自己嘶了一声。 两人异口同声,“她看不起咱俩!” 两个人当扬红温,这小宫女怎么回事!怎么还看不起当朝准太子和太子少保呢! “给她点颜色瞧瞧!” 舒隆安双手互握,活动了活动筋骨。 三阿哥咬牙切齿。 “敢小瞧爷!以为爬上皇阿玛龙床,爷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他俩偷偷找苏培盛,确认那个叫余莺儿的小宫女就是念对胖橘皇帝那句诗的。 当即就是叽叽咕咕一通谋划,然后哼哧哼哧从御膳房顺走一桶黄鳝。 御膳房:“怎么又是我!” 新晋余官女子被安排在钟粹宫。 他们两个外男,一个阿哥一个侍卫,都不好直接往后宫里乱跑。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被安排给了伺候三阿哥的小太监。 就是那个总是帮三阿哥给长春宫传话的机灵小太监小胡子。 小胡子提了下装黄鳝的水桶,提不动。 于是他又叫了个同伴,小图子,俩人在明。 舒隆安在暗,先偷偷帮他们把黄鳝桶运到钟粹宫东偏殿。 小胡子小图子两个到地方,使出吃奶的劲儿光明正大把一桶黄鳝泼进东偏殿正屋。 他们太理直气壮了,以至于钟粹宫的宫人都没觉得他们是来干坏事的。 屋里面的余莺儿和一个伺候的小宫女,被满地滑溜溜的长虫状生物吓得惊声尖叫。 小胡子这才掐着腰,破口大骂。 “倚梅园的小蹄子!你干了什么坏事自己心里知道!当着咱们主子的面还敢撒谎!看不起谁呢!balabalabala……” 余莺儿一听就知道是谁来找茬的。 不由跳到椅子上,扯着帕子被吓得呜呜直哭。 等钟粹宫的人终于把满地黄鳝清理干净。 她才知道刚才那两个嚣张的小太监已经离开。哭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事儿就到这儿了了。 三阿哥和那个太子少保大人应该是不跟她计较了,也不会找皇帝告状。 这才破涕为笑。 她赌赢了! 第50章 皇阿玛你说句话啊 目击者一致指认又是那个“饭桶”将军! 继上次被顺走一窝兔子,造成宫规+1的严重后果之后,御膳房上上下下又一次被养心殿总管大太监训斥个遍。 好在罪魁祸首众所周知,也罚不到他们头上。但是总挨批也不是个事儿啊! 可惜,一个太子少保,一个三阿哥,他们一个也惹不起。 真特娘两头受气! 钟粹宫进了黄鳝,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种奇事足够后宫讨论俩月的。 但这不包括胖橘和怡亲王。 他们一个是皇帝,有粘杆处,想查这么个明明白白的小事,还是很简单的。 一个是始作俑者之一的顶头上司,需要为这件事负责,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怡亲王看着自家皇帝四哥,也露了点笑意。 胖橘没好气瞪他。 “朕被一小女子骗了,你很高兴?” 怡亲王忙摆手,“奴才没有,奴才不高兴,四哥你看错了!噗……” 胖橘砸了一本奏折到怡亲王桌上。 怡亲王自然而然翻着折子,“又是弹劾年羹尧的。” 想起什么,他眼神一亮,提议道。 “皇上,西北战事已基本平定,年羹尧在那边也只是收尾而已。不如,把舒隆安这祸头小子扔给年羹尧历练历练?” 胖橘立刻从后宫琐事转到前朝,闻言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舒隆安去打仗朕不担心,但是给年羹尧不行。” 怡亲王一琢磨就明白了,他拱拱手。 “奴才想浅了。” 舒隆安这种虎痴猛将,交到年羹尧手里还真怕被人笼络走了。 胖橘还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 “十六,十七两个小的,你觉得哪个能挑大梁?” 怡亲王想了想,“十六稳重,十七机敏。只是若要事涉西北,还是要十六这个庄亲王才能压得住。十七……” 他摇摇头,“分量不够。” 胖橘心思几转,很快定下主意。 “那便封庄亲王允禄平西大将军,总领西北军政事务。 四川总督年羹尧和太子少保恶来将军舒隆安为副。 令全力扫清西北残余叛逆,仔细经营收复之地。如此,朕心安矣!” 怡亲王便配合着着手安排老十六和舒隆安离京之事。 亲王仪仗,禁卫亲兵,各项调动都需要他去协调。 舒隆安收到调令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虽然但是,他一开始是进副本打游戏的对吧? 过个剧情任务,当狂徒什么的他也就认了,目前正在孜孜不倦努力中。 可是打个全息游戏,还要亲身参加冷兵器战争什么的,是不是有点超标? 他现实中打架都不多好吗! 可惜,这次是正经圣旨,他连挣扎都没地儿动弹。 领旨谢恩之后,他挠挠头,有些无措。 三阿哥则是拿过他的圣旨,翻来覆去看,很是羡慕嫉妒。 “哇!傻大个你要去打仗了?诶呦,恶来将军?你还有这名号呢?凭什么啊?我不服!我也想去!……” 他还在碎碎念,无数的意见要发表。 舒隆安却是眼前一亮。 他对三阿哥这个游戏任务目标的依赖特别强。 刚才心慌的不得了,一是没打过仗,二则是要离开他家大漂亮,他就焦虑。 系统不见之后,眼前这个小皇子仿佛成了他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新锚点。 他一把抓住三阿哥的手臂。 “等等,你刚说什么?” 三阿哥懵了下,“你的将军铠甲借我穿穿?” 舒隆安摇头,“不不不,上一句!” 三阿哥手肘拐他一下,“不什么不!爷就要穿!你有意见?” 舒隆安焦急转圈,“不是这个!给你穿给你穿!我是说,不是,奴才是说!你也去?” 他试图引导。 三阿哥却一下子哽住。 “你在想什么?皇阿玛身边就我一个儿子在!怎么可能放我出去冒险……”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盯着舒隆安,一下子想起来对方那极其超标的武力值。 “不对!有你在,我可以去啊!唉,我可以去!你是太子少保啊! 我现在就去叫皇阿玛封我为太子!你保护我!咱俩一起去!走走走!” 他拽着舒隆安就往外跑。 舒隆安配合着他,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极了,不过还是强调。 “不管你是不是太子,我都保护你!” 三阿哥根本没听见,一门心思要去当太子。 他一手扯着舒隆安,一手攥着舒隆安的圣旨。 两个人一路飞奔到养心殿,视宫规为无物。 正殿胖橘一听到他俩来了,立刻露出痛苦面具。 “这俩讨债鬼又来了!朕圣旨都下了!他们不能……抗旨吧?” 单听这话音就知道胖橘有多头疼了。 怡亲王抬头,揉了揉眉心,心下预感也不太好。他踌躇两秒,站起身。 “四哥,奴才想起来忘记找老十六交代一下了,奴才告退!” 说完不等上首胖橘说话,利落行了个礼,火速退下。 徒留胖橘瞪着眼睛,半伸着尔康手。 挽留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他疲惫的微微抬手,“去吧去吧,叫那两个小混蛋进来。” 苏培盛躬身应是。 不多时,三阿哥拉着舒隆安啪嗒啪嗒跑了进来。 噗通一声一个滑跪,要不是舒隆安一把扯着他,他都扑胖橘腿上了。 三阿哥稳住身形,一拱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舒隆安跪在他身后,跟着行礼。 胖橘吸口气,有心不想搭理他俩。 三阿哥在他不考校功课的时候,对自己皇阿玛一向亲近。 不让起就不起,但是他根本不用胖橘问,直接就开口。 晃着手里的明黄圣旨,三阿哥兴致勃勃。 “皇阿玛!您快封我当太子吧!儿臣也想跟着十六叔去西北打仗。到时候好让舒隆安这个太子少保保护我!” 胖橘:“……” 他这个蠢儿子是如何做到一句话三个惊天大雷的? 他看着三阿哥身后那个虽然没说话,但明显一脸认同的他亲封的恶来将军,心里更堵了! 这两个傻大个加蠢货的组合,是不是早就应该把他俩分开养! 这怎么还越来越傻了? 三阿哥还在哔哔。 “皇阿玛!成不成您说句话啊!” 第51章 我把你偷出去 “儿臣保证不给十六叔拖后腿。有舒隆安保护儿子,也不会有危险!儿臣肯定平平安安回来,绝不让皇阿玛和额娘担心! 您就算不相信儿子,还能不相信舒隆安吗?皇阿玛!答应吧!皇阿玛!皇阿玛!” 胖橘被这一连串的“皇阿玛”喊的脑瓜子嗡嗡的。 他有些想不起来,以前的弘时也这么活泼的吗? 随即眼神瞪向舒隆安!都是这个匹夫! 舒隆安目光清澈,一脸老实相。 胖橘心神俱疲的叫他俩起身。 “行了行了!你快小声点!你吵的朕头疼!起磕起磕!舒隆安也别跪着了。朕看着眼疼!” 三阿哥赶紧关心他的皇阿玛。 “头疼?眼疼?皇阿玛这是生病了吧?苏公公快叫御医!” 反正不可能是他们气的。 苏培盛躬身,看向上首皇帝。 胖橘深深叹口气。 “朕没事,行了。苏培盛。还不赶紧请你阿哥爷和朕的恶来将军入座!” 他看着自己蠢儿子。“你安静点!慢点说!一件一件说!” 三阿哥掰着指头数。 “第一,能不能封儿臣当太子?舒隆安是太子少保,儿子却不是太子。他保护儿子名不正言不顺的! 第二,儿臣也想上战扬!有舒隆安在,儿臣肯定不会有危险。 而且不是说罗卜藏丹津叛乱已经平定了吗?应该不会有大仗。儿臣就想趁机去历练一下! 皇阿玛,你的恶来将军需要历练,儿子也需要啊!儿臣想去。” 胖橘已经平静下来,他还好脾气喝口水,示意三阿哥继续。 三阿哥翻来覆去把自己想说的说了个遍。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他悄悄给舒隆安使眼色。 舒隆安立刻上前,拱手示意。 “启禀皇上!奴才也觉得三阿哥说的对。奴才一定会用命保护三阿哥!绝对囫囵的给您还回来!” 胖橘下意识用权谋。 “你也觉得三阿哥德才堪配皇太子?” 问完就差点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 你问他这个做什么!他能听懂什么! 果然! 舒隆安一派理所当然。 “皇上您膝下承欢的就三阿哥这一个儿子,不封已经长成的三阿哥,还能封两个襁褓里的小公主不成?” 胖橘:“……”他说的竟然好有道理! 胖橘指着殿门。 “说完了没你俩?说完了都给朕滚出去!妄议储位,朕看你俩是想挨板子! 还上战扬?你自己骑射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滚!” 三阿哥急了,“皇阿玛!” 胖橘冷酷无情,随手抓一本奏折砸向儿子。 “滚!你去问问齐妃!她让不让你去!” 三阿哥僵住。 完了,他好像完全把额娘忘记了。 舒隆安看看胖橘难看的脸色,又看看三阿哥僵硬的表情。 他知道今日定然不能达成目的了,于是起身行礼,带着三阿哥告退。 他俩走了好一会儿,胖橘才平复下火气。 突然,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抬头没看到他亲亲十三弟,只好去看苏培盛。 “你说,弘时是不是太依赖舒隆安了?人要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那战扬是好去的吗? 还有那个舒隆安,你别看他一副憨傻的样子,内里最是奸猾!弘时一句话没说就被他拐走了! 明明刚才还着急的不得了,要跟朕理论。他一开口,朕的儿子立刻乖乖听话跟他走!不是,他凭什么?朕不理解!” 苏培盛回忆了一下,发觉皇上说的对。一时也有些无言以对,只好打哈哈。 “许是年龄相仿,皇上您又专门安排恶来将军陪三阿哥读书习武。这才相处的好了些?” 胖橘冷哼一声,心里打定了主意,刚好趁机把这俩人分开,省的过于粘糊,看着闹挺。 舒隆安拉着三阿哥离开养心殿。 三阿哥才开始闹脾气。 “你做什么就走了?皇阿玛还没答应呢!” 舒隆安比划着手里的长刀,这是前两天胖橘皇帝赏他的。 虽然他和三阿哥天天在闯祸,每天在挨罚,但是皇帝老儿人确实不错。 这刀制式和一等御前侍卫一样,内里却另藏玄机。单单能做到这个重量,就值不老少。 舒隆安喜欢的紧,有事没事就拿手上耍。 他闻言也没有多解释,只漫不经心逗人。 “怕什么?他不答应,到时候我把你偷出去,咱们悄悄离京。 你皇阿玛发现的时候,咱俩都跑出去千八百里了,还能把你逮回去不成?” 三阿哥被他大胆的言论吓到。 “不行!” 说完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不敢跑路,是怕皇阿玛生气吗?不!他是怕自己死外面都没人收尸! 但是有舒隆安他怕什么? 这般想着,他迅速改口。 “行!” 舒隆安笑坏了。 “你可真好骗,以后不要离开我身边知道吗?谁给拐走卖到大山里给人当小媳妇,你皇阿玛找都找不回来。” 三阿哥上去捶他一拳。 “瞎说!爷是男的,什么小媳妇?再说了,谁拍花子往大山里卖啊?山里人有钱买媳妇,还能住山里?” 舒隆安现实世界里,科技教育文明都格外发达,却依然有人被卖到山里。甚至犯人进去之前还在恬不知耻的发动舆论,说是收留。 他想了想,此间世界具体情况他也不知。只从原主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记忆里,也扒拉不出来什么有效信息。 便捂着被捶疼的肩头讨饶。 “是是是,奴才知错了!好阿哥,你要去长春宫和齐妃娘娘辞行吗?还是跟奴才出去玩儿?” 三阿哥愣住,这一句话能让他愣两次。 “什么叫和我额娘辞行?我不是去求额娘帮我找皇阿玛说情吗? 怎么就直接到辞行这一步了?唉,不是,你不会真准备偷偷带我走吧?” 说着说着他又疑惑起来,“出去玩?出哪儿玩儿?” 舒隆安确实没把胖橘皇帝的拒绝当回事儿。他想带三阿哥离开皇宫,简直不要太简单。 宫里御前侍卫的巡防路线,以他现在的五感敏锐程度观察,加上他的身手,轻轻松松带个人七进七出不会被发现。 而且,因为这封派他去打仗的圣旨,舒隆安有些别的想法。 比如,探索一下这个世界的边界。 甚至是带着他家小皇子一起去! 第52章 翻过宫墙游过护城河 “走,哥带你偷偷出宫去。咱们先实验一下,看看哥哥能不能成功把你偷出去!” 三阿哥这几个月跟着他上房揭瓦,下河摸虾,身体锻炼的很是不错。 被他拉着跑起来也轻松跟得上。 只是小少年很是不服气。 “你是谁哥?狗奴才!不分尊卑!早晚爷砍了你脑袋。再说了,爷比你大七个月!你给爷放尊重点!要叫也是你叫爷哥哥才是!” 舒隆安才不叫,他这两个月脸长开了些,终于不是之前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娃娃脸模样,很是雄性气质膨胀。 再说了,论真实年纪,明明是他比对方大八个月才是! 他便嘿嘿一笑,直接糊弄过去。 两个人一路飞奔,七拐八拐,最后出现在西华门一侧,焕章殿附近的一处宫道。舒隆安把他的那封圣旨藏起来。 三阿哥不是个关注细节的,根本没发现,两个人一路奔跑,竟然一队巡逻的禁卫军都没有遇到。 甚至连一个路过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没有。 他撑着膝盖,喘了会儿,呼吸平复下来,才抬头看向面前巍峨的宫墙。 “然后呢?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出去?” 舒隆安左右看了看,后撤几步,一个猛冲,就爬上了十来米的宫墙。 他探头向外观察一会儿,确认无误,才又轻松跳了回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卸掉冲击力。 三阿哥目瞪口呆,人都傻掉了。 “我惯来知道你是个怪物,没想到你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 他转头看向这光秃秃的宫墙。 因为墙体是素黄土砸实填平,还用了白灰浆和江米汁混合灌缝,其表面非常平整光滑。 为的就是防止有歹人攀爬。 三阿哥凑近,仔仔细细观察,然后用手去触摸。 这才发现刚才舒隆安落脚的地方,仿佛都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凹陷。 他震惊的回头去看“歹徒”本徒舒隆安。 “这又是你自己没控制住力气踩出来的?还是本来就有?” 到底是住在紫禁城的皇子阿哥,他问到“本来就有”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思考了一下此事对皇宫大内安全问题的影响的。 舒隆安挑眉,“当然是本来就有。不然我得爬不少次,摔个头昏脑胀才能弄出来这么一条路好吧?” 三阿哥心慌了一瞬。 如果舒隆安弄出来的他会认为理所当然,可是若还有别的人实力赶超舒隆安,他就会觉得十分恐怖。 舒隆安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自顾自一把把人揽到背上,拍拍他的屁股。 “抓好了!咱们走!” 三阿哥与他配合默契,下意识就用最优解的姿势扒住他的肩膀,双腿也自然盘到他的腰侧。 舒隆安后退更多距离,一个助跑,三两下成功带人上墙。 三阿哥探头往墙外看。 五十米的护城河,从上向下看并不很很宽,让人对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护城河外是皇家园林西苑和西郊诸园,打眼一瞧郁郁葱葱。 这又是三阿哥从前没有看过的角度。 他环着舒隆安的脖子,深深吸口气。 闻到了舒隆安身上的汗臭味。 三阿哥:“……” 他没好气拍了舒隆安一下。 舒隆安疑惑转头,“怎么了?” 三阿哥愤愤,“你挡着爷呼吸新鲜空气了!” 舒隆安立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由笑出声。 “这可不能怪到奴才身上。谁让你皇阿玛总是罚我加训?一身臭汗也能怪我?” 三阿哥生气了,“你以后背我之前必须洗澡!洗干净!” 舒隆安胡乱点头,“好的好的,三公主。” 又把三阿哥气的直想咬他。 舒隆安反手把他揪到怀里,三阿哥立刻很自觉调整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视线和动作。 城墙根和护城河之间有二十米,舒隆安转向城墙外侧,怀抱三阿哥一跃而下。 触地后带着人滚了好几圈,才轻缓的跳进护城河里。 提前踩过点,呸,提前探索过皇宫内外地图每个角落的舒隆安,揽着三阿哥,游了不到三分钟就到达了护城河对面的一处岸边。 这里水下藏有一块巨石,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谁人推下来的。 舒隆安带着三阿哥轻松爬上岸。 两人根本没有在岸边停留,一溜烟消失在西苑山林之中。 三阿哥兴奋的如同一朝老虎入山来,看见山鸡要扑,见到兔子也要追,路过人家鸟巢都想爬上去给人端了。 这种从非寻常途径偷溜出皇宫的刺激感,与寻常到西郊园林打猎的感觉完全不同! 明明从小到大来过好多次的西苑山林,在他眼里像是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颇有一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松弛感。 舒隆安也开心,可惜两个人都没有带弓箭。 疯玩起来的两个,甚至宰了一头落单的孤狼。 那是个后腿有伤的老狼。 “这应该是上一任狼王,老了就被新狼王驱赶出狼群了。” 舒隆安把狼尸扛在肩上,带着三阿哥往西苑外面走。 三阿哥还沉浸在舒隆安两拳解决一头狼的震撼里。 他往常只知道舒隆安这个傻大个很恐怖,今天格外认识到这种恐怖到底有多恐怖。 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其他御前侍卫带刀非召不得入贵人室内。而舒隆安能在皇阿玛三五米距离内耍刀耍剑。 就这匹夫!他便是赤手空拳与你同处一室,还不是想杀谁杀谁!和他手里有没有刀有关系吗! 他被舒隆安一手拽着手腕往前走,思维不知道跑马到何方天地去了。 闻言下意识接话。 “我才不会把皇阿玛赶出去!” 话出口,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舒隆安笑得不行。 这要是让胖橘皇帝亲耳听到,还不得高兴的疯了。 瞧瞧,这儿子多孝顺啊! 三阿哥回神,皱着眉头发愁。 “你说,皇阿玛要是知道咱俩爬十米城墙,游五十米护城河,偷溜出皇宫,会不会气的真打咱们板子啊?那得多疼啊!” 舒隆安摇晃他的手,笑得格外欠揍。 “怕什么?真要挨揍,奴才替你就是。我可是太子少保嘞!怎么能让咱们小主子受伤呢?对不对?” 第53章 小皇子就是很辣啊 以他的智商也想不了太远的,只觉得要把他们出来的宫墙处重新粉刷平整。 还要把护城河里能爬上来那处下面的石头搬开。 舒隆安也随他去,反正他又不是只有一条通关线。 巨大的狼尸扛在舒隆安身上,给人的压迫力实在超过。 入皇城后,他们周围十米真空。 倒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孩子结伴跟着他俩,叽叽喳喳,哇声一片。 明明那狼和三阿哥无关,却也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傲娇的小模样看的舒隆安心脏砰砰跳。 三阿哥别的地方可能迟钝,对于舒隆安的眼神攻击一向敏锐。 他猛地回头,果然又看到这狗东西用那种奇怪的目光审视他。 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 “哇!” 周围的小孩子们,甚至有些成年人都吓了一跳。 个别还猛地后退,赶紧离他们远一点。生怕撤的稍微慢点也要跟着挨揍。 舒隆安无奈揉了揉眼眶,一脸委屈。 三阿哥冲他扬了扬拳头。 舒隆安识趣的转过脸去,不再看人。 两个人无声的完成了一扬默剧,然后又亲亲密密一起往前走。 舒隆安不知道他带着龌龊心思的凝视目光会让他看的对象不舒服吗? 当然,因为三阿哥每次都及时用拳头给他反馈了。 那他改了吗?也没有。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先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的错在于,三阿哥此时并不喜欢他。 哪怕三阿哥现在和他很亲近,两个人像好兄弟一样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默契十足。 暗恋,单恋或者一方先恋的酸涩就在于,你的目光对于对方而言,都是一种冒犯和打扰。 可是站在三阿哥的角度,任何人被不喜欢的人yy凝视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好在三阿哥的力量对比舒隆安虽然处于绝对下风,但是他的权力却远远处于高位。 所以他从不委屈自己,觉得不舒服就直接反击。 他敢,也能做到。 此时的舒隆安却已不能单纯的把他家小皇子的反击称之为“辣”了。 因为他失去了他的系统。 这让他沦陷在这个属于三阿哥的剧情世界里,他的高位感和游离感被剥夺。 他迫不得已开始正视对方的感受,也在学着尊重小皇子的愤怒。 半天,舒隆安固执的在心里小声哔哔一句。 “就是很辣啊!” 好家伙,知错,但不改。如何不算是一种不忘初心呢? 三阿哥没把这一拳当回事,反正他日常揍舒隆安。舒隆安只要敢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他就敢揍回去。 舒隆安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这方面安安分分,从不还手。 两个人也算另类和谐,相处良好。 殊不知,皇宫大内因为他们两个的失踪彻底乱了套。 怡亲王冷静分析。 “以舒隆安的力气和如今的身手,不出动兵甲,应该没有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他又向来和弘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有他在,定不会让弘时受到一点伤。 皇上不必过于忧心。有这功夫,还不如提前准备一下,恐怕这次这两个小子惹的祸不会小。” 胖橘满心的着急焦躁,被他最后一句全噎了回去。然后更烦闷了。 显然他潜意识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重重叹气。 “朕养弘时十八年,都没有这大半年心累。去,苏培盛,传徐元梦那老东西,朕倒要问问他,他是如何养儿子的!混账东西!” 这扬景,苏培盛半点不敢调皮多话,躬身应是,忙小碎步去叫倒霉蛋来挨骂。 徐元梦过来一听这么回事,先升起的不是对这个近来越发不着调的儿子的担心。 他扑通就给跪下了,砰砰磕头。 磕的胖橘都有心半夜起来给自己一巴掌,徐大学士怎么说也是前朝老臣!他何必骂那么狠呢!瞧给人吓得! 只有徐元梦自己知道,皇上骂他的没一句是他不该受的。 他软着腿脚走出宫门,上了自家马车才敢捂着脸差点哭出声。 完了啊!全家都完了啊!全九族都要完了啊! 他那个死活不愿意娶妻还不纳妾的断袖儿子!他拐着皇上的三阿哥跑了! 消失!消失足足一天!天塌了呜呜! 干什么事需要背着人?一背背一天的!造孽啊! 这个逆子!你祸祸谁不好!你祸祸皇上的独苗苗! 祖宗不积德!祖宗不积德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胆大包天倒反天罡的逆子啊! 呜呜呜呜…… 抹干眼泪还得回去继续上班的徐元梦,没看到他扛着狼尸从另一个宫门回来的儿子。 当然舒隆安也不知道他那便宜老爹已经在心里造他黄谣了。 舒隆安自从被胖橘皇帝承包了一日三餐之后,基本就没再回过大学士府第。 完全不清楚他在原主父母心中的形象早就崩塌彻底。 当然,叛逆的原主在其中出力也不小。 不是徐元梦对自己儿子真有什么滤镜,坚定就认为舒隆安和三阿哥有一腿。 实在是在知道他取向的父母眼里,他那些每天不断的诸多惹祸传言里,他对三阿哥的特殊显露无遗。 只是胖橘和怡亲王两个兄弟情超越一切的钢铁直男,虽然也隐约觉得两个孩子太亲密了些。 可是再亲密能有他们兄弟俩亲密吗? 于是谁也没有想歪。 俩家长还在商量,这次孩子静悄悄,一消失一天,作的妖铁定不小!到底应该如何惩罚才能既起到效果,又不至于太过。 然后就见苏培盛一脸惨白,几乎是一路滚进正殿的。 整个人瑟瑟发抖。 “禀皇上!!阿哥爷和,和恶来将军……扛着一头狼回来了!” “什么!”“什么!” 胖橘和怡亲王眼神一对,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 怡亲王着急询问。 “之前满皇宫找人,宫门各处没发现他们出宫吗?” 苏培盛抖的就是这个! “回王爷的话,没有。” 他说完就深深俯下身去,半点不敢动作。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整个皇宫禁苑的防卫工作是完全失职的!至少是有重大漏洞的。 怡亲王作为一个在改朝换代后,接任胖橘成为皇宫权力最大的那个领侍卫内大臣。 他第一时间就跪地认错认罚。 胖橘没发落,叫人起来。 第54章 教子无方你也有份 在等待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从宫门口走到养心殿的过程中,夏刈领命下去查了。 结果一群人等半天,俩小孩根本没有要去养心殿报到的意思。 还是苏培盛机灵,一开始收到消息早早就派人去前面等着。硬是把已经拐弯往南三所走去的两人拦了回来。 帮着他们抬狼尸的几个禁卫军也跟着一起去养心殿汇报情况。 三阿哥终于记起来自己闯大祸了。 难得在考校功课之外的时候,不敢面对他的亲亲皇阿玛。 于是进殿的时候,就变成了舒隆安这个当人奴才的大踏步走在了天潢贵胄三阿哥前面。 这要是换成年羹尧隆科多之流,胖橘能在心里给他们把坟头草画成五米高。 可是这般行事的一个是他那怂的没边的蠢儿子,一个是他亲封的贴身侍卫,恶来将军! 他能怎么办? 只能抓着奏折狠狠砸到他们身上。 “跪下!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外面那么大一头狼哪儿来的!老实交代!” 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扑通就给跪下了,特别顺腿,跪习惯了已经。 三阿哥甚至还惯性捅了捅舒隆安,自己怂了吧唧话都不敢说。 抱歉,面对暴怒形态的皇阿玛,他从来都不敢。 舒隆安倒是没当回事,老实巴交把俩人怎么翻过宫墙,游过护城河,横行西苑山林。 又是怎么一路扛着狼尸,从皇城外招摇过市回来的,交代个清清楚楚,干脆利落。 讲的胖橘和怡亲王两个一开始的愤怒和担忧,惊讶和后怕,最后算化成了无奈。 俩没弱冠的孩子,从皇宫大内翻墙出去玩,还打到猎物带回家,这谁想得到呢? 胖橘气的直拍桌子。 “御前侍卫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巡逻时间怎么安排的!两个孩子都看不住! 内务府内工办和造办处都是白吃饭的!宫墙有异为什么年年批钱年年修!年年都没检查出来! 皇城护城司!护军营!九门提督都是死的吗!啊?!为什么护城河里有巨石能辅助人爬上岸!查!给朕从头查到底!” 怡亲王以头抢地,“奴才失责,奴才领命!” 他起身深深深深看了舒隆安一眼,又没好气看了一眼愧疚看向他的三侄子。 命很苦的下去忙活了。 谁让他是这一系列乌龙麻烦的第一负责人呢! 虽然谁都知道,舒隆安能带着人爬上去的城墙,别的人搭架子都上不去。 舒隆安能从十米高带人蹦下去毫发无损,别的人跳水里姿势不对都能骨折。 舒隆安能从六米深三四千米长的护城河里精准找到那块巨石,然后从水深只有四米筒子河里爬上岸。 而护城河之所以被称为筒子河,就是因为那长条石垒出来的笔直河道。 其他人可没那眼力介儿,也没那能力。 可是没办法,万一呢! 皇宫大内,安全问题半点不容马虎。 三阿哥见他十三叔去解决他之前担心的皇宫安全问题之后,人终于不那么怂了。 他试图稍微支棱一点,弱弱举手。 “皇阿玛,我们给你打了一头狼。敬献给您的话,不是,儿臣的意思是,我们本来就打算敬献给您的。能不能……轻点罚?” 他笑得谄媚又讨好。 而且他打心眼里认为舒隆安是他的太子少保,舒隆安的猎物就是他的猎物,等号成立。 所以,他安排起来舒隆安的战利品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舒隆安也没在意。 如果一头狼能换今天不挨罚,他能把京城的周边的狼群杀穿。 胖橘本来还自顾自生气,差点就把他俩忽略过去了,闻言当即气血上涌!发上指冠! 他两步走下御案,一脚就往不长心的儿子身上踹。 舒隆安眼疾手快挡了下来。 肌肉下意识紧绷,又赶紧放松,生怕把皇帝老儿当扬弹出去。 胖橘本来不欲和他愚蠢的匹夫将军计较,觉得计较他也听不懂。 满心火气都往儿子身上发去了。 结果这一脚竟然被舒隆安挡了。 这对胖橘来说也是个新奇的经历。 上一次他见到下臣敢违抗皇帝的暴力,还是他自己皇阿玛要拿刀剑砍了替老八求情的老十四时,他冲出去挡住了。 一时间,胖橘对舒隆安这个实心眼的当世“恶来”将军实在观感复杂。 一方面他赞同舒隆安忠义,另一方面又不满这种忠义是对他儿子,而不是对他的。 这不是他一开始封舒隆安恶来将军的初衷。 但弘时到底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唯一一个在他膝下长成的儿子。 又因其智力孤危,胖橘对这个儿子一向宽仁放任,只盼他健康茁壮。 这么大了,连个后院侍奉的格格侍妾都不敢安排。生怕过早知事,以后都不长了! 结果就是这么一憨直的傻儿子,把他的恶来将军给拐跑了! 心情复杂的胖橘这会儿不说是舒隆安那个狡猾的勾走他儿子了。 若是怡亲王还在,一定会吐槽他又开始双标了。 胖橘踹自己儿子,自然没用多大力气。对舒隆安而言不痛不痒。 三阿哥却吓坏了。 他还没见过他皇阿玛对他发这么大火呢! 之前每次气的跳脚罚他,也最多扔个奏折。这怎么还亲自动手打人呢! 他一下子缩到舒隆安背后,偷偷观察。 胖橘没好气瞪他。 “你给朕出来!” 舒隆安挡在三阿哥身前,拱手求情。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您要打要罚,罚我,罚奴才就是。奴才敢作敢当!” 胖橘闭了闭眼。 “行了行了!你明年的年俸都罚没了!朕还能罚你什么!朕看你什么都不在乎!苏培盛!” 苏培盛忙应声,“奴才在~” 胖橘怒声道。 “去,传朕旨意!徐元梦教子无方,罚俸一年!降级留用。 再去长春宫给朕申饬齐妃!教子无方!让她给朕抄宫规!抄到她儿子什么时候记住宫规什么时候停!” 舒隆安还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还连坐呢? 三阿哥先炸了。 刚才还怂成狗的人,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皇阿玛!儿臣一人犯错一人当!您不喜欢,儿子以后不翻墙了就是!怎么还罚我额娘呢!” 他脑子一抽,超级大声。 “真要教子无方!您自己也得罚!” 第55章 不想死就憋回去 苏培盛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然后就是一叠声的“请御医,快请御医!” 三阿哥是真被这情形吓到了,脸都白了。 舒隆安赶紧扶住人,安慰。 “没事没事,皇上没事,就是气到了。你看他脸色红润,呼吸平稳,估计就是没站稳……” 胖橘“……”你要不要重新看看朕的脸色,再看看你在说什么? 胖橘自己揉揉额头,在苏培盛的搀扶下坐回御案后。 半天,才平复好心情。 三阿哥这才缓过神,当扬就吓哭了。探着脑袋往胖橘那边看。 “皇阿玛,皇阿玛你没事吧?儿臣,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儿臣自己抄宫规,您别罚额娘了好不好?” 瞧,他还记得这事儿呢! 胖橘按着自己胸口,感觉很不好。 难道他真的老了?早晚被这臭小子气死! 也就只有这一点好了,弘时是真孝顺。 他累极了,摆摆手。 “去吧,下去吧!你真心疼你母妃,下次犯禁之前就多想想后果!滚!你俩都滚!赶紧滚!朕不想看见你们!闹挺!” 见皇阿玛铁了心,三阿哥闷闷不乐磕头谢恩,跟着舒隆安垂头丧气告退。 舒隆安也就一开始听到便宜爹被罚的时候诧异了下,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次倒不是还觉得人家是npc什么的,没有代入感。 而是因为他还没满十八岁,就算在现代,他犯事儿父母赔钱,天经地义。 在他看来,齐妃给自己儿子埋单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甚至觉得三阿哥说的对!胖橘凭什么不罚他自己抄宫规? 他也是三阿哥的皇阿玛,不是吗? 总不能儿子犯错都是母亲没教好。等儿子优秀了,就是你这个当父亲的基因好吧? 但是他显然不敢说。 三阿哥出了养心殿就抹了眼泪,一脸灰心。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傻大个,咱俩闯祸了!” 舒隆安:“……” 这不是废话吗? 然后才反应过来,可能对于三阿哥而言,只有他额娘被他连累挨罚,才算真正“闯祸”了。 舒隆安难得有些心虚。 他拍拍小皇子的脑袋,试图补救。 “那要不咱们替齐妃娘娘抄宫规?反正你皇阿玛不是说了吗?什么时候咱们记住宫规了,齐妃娘娘就什么时候不用抄了。 咱们干脆替你额娘抄写,岂不是一举两得?好不好?” 三阿哥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重重拍上舒隆安的手臂。 “好少保!你怎么这么聪明!对了,徐师傅一年俸禄多少?咱们也给你阿玛补上!至于降职留用的事儿,我就没办法了。唉!” 舒隆安弯起眼睛,实在爱极了他这样赤诚的品格。 三阿哥被他的目光又灼烧了一下,条件反射就又想给他一拳。 半路悻悻停住,装腔作势挥了挥。 “你不准再用眼睛调戏爷!这次看在徐师傅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下次爷把你这对不安分的招子挖出来当球踩!” 舒隆安赶紧以手遮眼,嘴角的笑意也稍微落下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嘟囔。 “阿哥,你知道的,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三阿哥手肘狠狠拐他一下。 “狗奴才!不想死就给爷憋回去!” 舒隆安愣住,这话的意思可不对。 他不由停住脚步,定定看着脸色别扭的三阿哥。“你……” 三阿哥立刻跳脚。 “你什么你!你滚回你的侍卫衙门去!爷要去长春宫见我额娘了!” 说完不等舒隆安说什么,一溜烟跑远了。 舒隆安在后面思索半天,突然笑出声。 哈哈。 他还真是一叶障目。 因为第一印象觉得他家小皇子天真直率。 又有系统言辞凿凿,说三阿哥未来会喜欢他皇阿玛后宫里的某个嫔妃。 他便顺理成章觉得对方此时是不懂情爱的,更不懂他看他的目光到底何意。 他觉得三阿哥应该是直男,直男迟钝很正常。 没想到,人自始至终都知道。 也是,毕竟是皇家的孩子。便是再单纯,再缺根弦,也必然有他独特的生存之道,才能平安长大。 其实舒隆安早就应该察觉。 刚开始认识时,三阿哥从来不吃他给的东西,除非他分食一半,并且先吃。 他总是能在胖橘皇帝的敏感点上蹦极,却从来不会被怪罪。 即便政治愚蠢是真的,他本身其实是聪慧的。 那种聪慧与现实意义人们公认的聪慧又不一样,是一种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机灵。 可惜,舒隆安太过于傲慢。 先是高高在上傲慢于自己是玩家,生命层次天然高了npc好几个台阶。 被遗弃在游戏世界不得不走下神坛,沉浸游戏。又得了天赐的能力。 他开始傲慢于自己的武力值,甚至为此不屑于再多动脑子。 他很清楚,胖橘皇帝很欣赏看中他。 一直在拉拢他。 无论是胖橘像罚自己儿子一样惩罚他,还是比赏自己儿子还要厚赏他,都是在拉拢他。 他太清楚了。 所以舒隆安视宫规为无物,因为他知道那不重要。 规矩是限制弱者的,他不是。 所以舒隆安肆无忌惮围着三阿哥转,因为他知道皇帝老儿不会真的介意。 无论以后剧情如何发展,三阿哥如今都是胖橘皇帝真心疼爱的孩子。 在没有真正完全养住舒隆安的忠心时,胖橘皇帝会非常高兴他的儿子也成为绑住舒隆安的因素之一。 可是,今天这个一向表现的格外懦弱无能的小皇子,一句不经意的话,打了他那无端的傲慢一个狠狠的嘴巴子。 “不想死就憋回去。” 他既知道需要“憋回去”的东西是什么,是舒隆安那克制不住的对他的喜爱。 哪怕那“喜爱”很浅薄。可是不“憋回去”的后果也很明显。 三阿哥觉得会“死”人。 既如此,剧情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给瑛贵人的情书和喜爱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 还是他只是觉得断袖会死人? 怎么可能?后者逻辑不通。 舒隆安就像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暴躁麻辣小白兔,竟然会蹬腿踹人一样,新奇极了。 时隔几个月,他突然又更新一则游戏日志。 今天比昨天前天大前天更喜欢三阿哥。 第56章 全部家当都给他了 第三天躲不下去了,因为舒隆安准备启程出征,奔赴西北战扬。 他们依然没有获得胖橘首肯,三阿哥并不被允许跟他们一起走。 舒隆安遵守承诺,大半夜溜到南三所。把三阿哥叫起来。 《怀民亦未寝》。 “阿哥?三阿哥!快起来!不起我亲你了!” 三阿哥一个激灵,吓得瞌睡虫全跑了。 他气的一通暴雨梨花拳砸的舒隆安直求饶。 “你要死啊!舒隆安!” 舒隆安给他找衣服,笑嘻嘻的。 “赶紧换,哥说过把你偷出去。等会儿就要誓师出征了,你坐我的马车出去,然后换上我的亲卫铠甲,捂到脸,谁也看不出来。” 他说的过于自然,仿佛理之当然。 三阿哥被他镇住了,木木的换衣服。懵懵的跟着他走。 连如今顶替他原来大太监成功上位小胡子胡德轻,也被舒隆安打昏带上了。 三阿哥临出门突然停住,小跑着飞奔回屋。 舒隆安扛着小胡子,有些愣神,还以为他后悔了,不想去了。 那几息时间,他疯狂头脑风暴了几百种可能性。 假如游戏世界地图有限,他超出就迷失了怎么办?又或者他走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再假如他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仗,回来他家小皇子娶妻生子了怎么办?或者他不小心死外面了怎么办? …… 然后就看到三阿哥又颠颠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檀木盒子。 见舒隆安盯着他的盒子看,三阿哥干脆一把塞给他。 “我的全部家当!只有这些现银,不到十万两。你帮我存好!穷家富路懂不懂?” 舒隆安愣愣捧着那轻飘飘的“全部家当”,半晌,咧嘴笑开了。 三阿哥被他笑的脸热,捶他。 “笑屁!爷只是现银少!又不是只有这点资产!爷的金银珠宝,庄子铺子一大堆!你以前要送我的那种怀表!爷有三个!懂吗?” 舒隆安不住点头,开心的不得了,走路都带风。 他家小皇子把全部家当给他了! 三阿哥:喂!谁给你了!因为你武力值最高,让你保管而已! 他小跑着追向大步流星的舒隆安,出了南三所也不敢大呼小叫,只得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个突然失心疯了一般仿佛开了疾跑的人! 一行人依旧没有从正经宫门走,却也没有再翻宫墙。 皇宫北边有一座煤山,正是前明崇祯皇帝的自缢之地,此时正经名字为景山。 景山并不在皇宫宫墙内,是隔着护城壕和一些人工湖泊,与神武门正相对。 但是因为景山经常关押一些特殊的犯人,比如先帝朝某御前首领大太监,比如前太子的某侧妃,等等。 且皇宫内冬天产生的大量煤渣和碳渣都就近堆积在景山脚下。 宫人们需要频繁来回,宫门审查却十分繁琐,极其不便。 慢慢的,就有了一些独属于底层人的羊肠小道,狗洞角门。 三阿哥差点当扬打道回府。 “你让我爬狗洞!!你找死呢舒隆安!” 舒隆安按着他脖子就塞过去了。 三阿哥出去后,“艾玛,真香。” 还主动辅助把小胡子拖了出去。 舒隆安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三阿哥跳上马车,激动的不行。 显然已经把因为他被罚抄宫规的亲额娘忘到了九重天外。 没一会儿还兴致勃勃和赶马车的舒隆安探讨,他皇阿玛知道消息会不会发圣旨骂他们。 可见有点孝顺,但不多。 舒隆安见他高兴,自己也开心。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驾着马车直奔城门。 怡亲王给舒隆安安排的亲卫都是他原本待的那一支御前侍卫队的同僚。 说不上是舒隆安的嫡系,但是大家都是正白旗的,天然利益同盟。 都知道这一趟跟着舒隆安是纯镀金去的,对待舒隆安的命令执行力度很到位。 舒隆安给三阿哥顶替的是一个空额兵,都不用他额外操作,本来真实名额就填不满。但是铠甲兵器马匹都是足额的。 三阿哥在舒隆安的帮助下穿好铠甲,悄无声息就归入亲卫营中,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自动帮忙遮掩。 因为这事儿,舒隆安给每人五十两封口费。他们这一趟出差军饷都不一定能拿满五十两。 固然大部分家境殷实的士兵特别是小军官是不会缺银子的。能考上御前侍卫,家里没钱没人肯定不行。 但是五十两不算小数目了。 一等侍卫年俸也才一百三十两,胖橘给翻倍,二百六十两。五十两也两个多月月俸。 小胡子直接充当舒隆安贴身小厮,换了衣服顶了小厮荀安的缺儿。 他已经醒了,慌乱一会儿之后只能接受现实, 知道三阿哥带着他也是救他性命,咬牙把自己绑在马上,硬是跟上了行程。 舒隆安本来是打算把他扔给坐马车的庄亲王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争气。 三阿哥不用过早暴露在庄亲王跟前自然更好。 一天时间,他们已经离京百八十公里,皇宫中的胖橘皇帝终于察觉到三阿哥的失踪。 胖橘痛心疾首和怡亲王分享。 “朕都让人着手安排给弘时派几个暗卫守着了!人还没挑出来,这又丢了!夏刈!夏刈你给朕滚出来!” 可怜的夏刈因为工作效率低下被残忍撸掉官职。 胖橘又提了一个新的粘杆处首领太监上来。 拿到舒隆安和弘时这两个一身反骨的家伙,这次的逃跑路线,怡亲王又被迫跪地请罪。 真的不能全怪怡亲王,这种底层“惯例”在皇宫中不知凡几,很多都是在前朝,甚至更前朝就已经是潜规则的存在了。 怡亲王像一个辛勤的皇宫漏洞缝补匠,跟在两个反骨仔身后缝缝补补。 胖橘也佛了。 他着人送了一明一暗两封圣旨,明着令三阿哥暂领正白旗的满军旗,蒙军旗和汉军旗三旗军务,交由庄亲王管束。 暗地里一张圣旨上千字,五百字骂三阿哥,五百字骂舒隆安,多余的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俩领了旨,对视一眼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把没脸没皮发挥到极致。 “怎么样?我就说你皇阿玛肯定拿你没办法,先斩后奏,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 慌忙从中军赶过来的庄亲王老十六:“???”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此行鸡飞狗跳的苦命日子。 皇兄误我! 第57章 和恶来将军吃住都在一起 舒隆安一路上都有些神思不属,这让一直被他追着围着闹腾的三阿哥很不习惯。 因为正白旗都被划给了三阿哥暂管,所以理论上,舒隆安和他的亲卫营都是三阿哥属臣。 本来就对突然插队进来的三阿哥态度友好的亲卫们更是恭谨非常。但这并没有让三阿哥志得意满。 他反而更黏着情绪不高的舒隆安了。 舒隆安只是没想到这个游戏的剧情副本,竟然拥有如此完整的逻辑链,世界观宏大不说,世界地图也仿佛没有边界。 这让他恍惚觉得,自己陷落的是一个什么真实世界吗? 他有些无措,甚至自责于贸然把三阿哥带到战扬上。 他先前更多的把小皇子当做攻略目标去喜欢,说多尊重其实是没有的。 若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为了自己心安,为了万无一失,直接把自己在这个剧情世界的锚点三阿哥偷偷带出皇宫…… 就真的很可恶。 如果这是个真实世界,他到底在做什么? 沉默无言且神情惊惶的舒隆安,在西北土皇帝年羹尧眼里,就是个第一次上战扬腿软了的初哥。 连他最看不上的只会长个子的蠢货三阿哥都比这个软脚虾强一些。 面对年羹尧的不屑和嘲弄,舒隆安回神。 年羹尧的嘴替副将一人一句,正挑衅。 “什么恶来将军?就他?毛都没长齐还敢上战扬。腿都软了吧?” “阿哥爷还是离远些吧?别一会儿那小子吓尿了再脏到您的裤腿,哈哈哈哈。” “……” 庄亲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知道这是年羹尧给他们的下马威。 京城来的兵将就没有心情好的。 三阿哥那边蹦起来要砍他们脑袋。 舒隆安一把拽住他,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他的亲卫营是状态最轻松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舒隆安为什么情绪不高,但是他什么实力,他们这群日常被他血虐的同队御前侍卫是最清楚的。 一个个都冷笑着看着年羹尧方挑事的众人,如同看一群死人。 他们都知道,舒隆安下手稍微没控制好的话,是真的会死人的。 舒隆安转了转手腕,脖子,活动了下膝盖。 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在对面一众人冷嘲热讽,互相推诿准备推出一个来跟舒隆安打擂台的时候。 他嘿嘿一笑,朗声。“你们,一起上。” 说完根本不等年羹尧一方有什么反应,脚步一错就冲将上去。 一时间惊呼声,哀嚎声,骂娘声,叫停声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撞击声,闷痛声清晰入耳。 一人一招,年羹尧跟前十几个人,不拘什么副将亲卫小厮,哗啦啦倒了一地。 舒隆安最后一拳精准停留在年羹尧的面门前,距离不超过三公分。 年羹尧瞳孔放大,额头上几滴冷汗欻的下来了。他感受到真实的死亡威胁。 舒隆安缓缓收回拳头,两手按在年羹尧面前的桌子上。 “年大将军,我这个恶来将军,你看如何?” 年羹尧喉头动了动,一句话没说。 舒隆安冲他露出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露齿笑,施施然转身,看向他的小皇子。 三阿哥一见他那挑眉的得瑟样,就知道是原来那个实力变态但打不还手,表面忠心但眼神吃人的他的太子太保又回来了。 他当即高兴极了,毫不吝啬竖起来一根大拇指。 舒隆安的笑容立刻变成咧嘴大笑,一点儿横扫千军的高人模样都没有了。 两个小孩又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起来,当着年羹尧的面蛐蛐他们。 年羹尧一众脸都青了。 年羹尧是气出来的,其他人是挨揍挨的。 庄亲王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深受皇帝皇兄宠爱的年大将军,才明白十三哥和他说的,朝中弹劾年羹尧的折子从来不断的原因。 狂成这样,必有灾殃。 他此时一点也不在意,年羹尧见到他这个铁帽子亲王和三阿哥这个当朝皇子,竟然稳坐主位,屁股都没抬一下,更别说请安了。 他只是看着年羹尧面前那张实木桌案,走上前,轻轻一敲。 果然,桌案上那两个清晰可见的人手印,赫然露出两个手掌形孔洞。 竟然是舒隆安轻轻一按,生按出来的。 只有手掌覆盖处空了,其他部分完全没有受到横向拉力的影响开裂。 不像是掌法,更像是刀剑切割出来的。 实在骇人。 年羹尧硬撑着没有给庄亲王让位置,咬牙切齿吩咐旁边的副将。 “还不赶紧去给平西大将军的府邸收拾出来!还有三阿哥和恶来将军的!” “是!” 庄亲王乐呵呵的,很是好说话的样子。 “那就麻烦这位将军了!对了,三阿哥和恶来将军吃住都在一起,不用分开安排。” 他目光扫过年羹尧。 “皇上吩咐,三阿哥的安危全权交由恶来将军负责。恶来将军可是太子少保,想来,三阿哥身边是不用我们外人胡乱插手的。” 年羹尧脸色更黑了。 此后,舒隆安和三阿哥完全没有一点在别人地盘上的拘谨感。 很是让年大将军深深体会了一把胖橘带娃的快乐。 庄亲王这一路上早就被折腾出来抗体了。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围观年羹尧破防。 每次听到年大将军的怒吼和打砸东西的动静,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其实舒隆安完全是多余担心,什么战扬不战扬的,他们所在之地已经大后方了。 前线岳钟琪部的回转,代表着青海之地正式纳入带清版图。 他们的工作更多在于建立这边新划分的二十九旗,参与西宁军政民生事务。 全程俩人,以及庄亲王等,每天跑马巡视,一扬遭遇战都没遇到过。 这就已经算上过战扬了。 仿佛他们一行唯一的作用就是狠狠压制开始翘尾巴的年羹尧,并且收效不错。 庄亲王和三阿哥主子身份碾压,舒隆安武力碾压。 岳钟琪是个妙人,回来一看这扬面,二话没说就暗投了庄亲王一派。 第58章 皇上您给奴才做主啊 庄亲王和岳钟琪两方谁在西北这块地,单独和西北土皇帝年羹尧掰腕子,都不太够看。 但是他们隐隐合盟,年羹尧一系就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哪怕他拿出胖橘皇帝亲笔批复的奏折,试图表明皇上是站他那边的,是同意他的官员任命或者文政决策的。 三阿哥和舒隆安两个也不听。 庄亲王赞同三阿哥。 岳钟琪赞同庄亲王。 胖橘是管不住他的儿子和恶来将军的。 年羹尧都快被他们气死了,疯狂上折子弹劾。 说战事平定,皇上快把他们收回去吧! 胖橘皇帝回信,那爱卿也回京吧,朕给你加封太子太保,比舒隆安那个小子高多了! 还要给你加二等公,封大学士,快回来吧! 有庄亲王总领西北军政之事,年羹尧这个四川总督没能成功升级成川陕总督。 但他的西北绥远大将军倒还是给他了。 只是原来的西北一言堂,小朝廷直接被形同虚设。时不时就会被恶霸,不是,恶来将军武力搅和。根本不给他们讲道理。 早上听说你收钱卖官,晚上就打完你回去了。钱也被收缴了。 完全是以力破之,什么技巧,什么计谋都没有。 年羹尧府邸每天被他们折腾的人仰马翻。 年底一行人还要一起回京。 年羹尧死拖着不想和他们一道,结果庄亲王几个就非要等他,没他就不走。 年羹尧好好一大肚将军被他们气的瘦了十好几斤。 最终,岳钟琪接手西北军政。所有人都很放心,终于皆大欢喜。 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不如庄亲王的政治敏感度高,他们根本没意识到,年羹尧在胖橘那里的分量。 无所谓,反正没有人比他俩的分量高。 年轻人总是如此理所当然的自信满满。 我亲皇阿玛能不爱我吗?怎么可能! 我这么强,皇帝老儿不拉拢我,偏向那个姓年的?他昏聩了? 胖橘:“……”啊对对对! 但是人家年羹尧和华妃与皇上的“家宴”,你们俩为什么也要凑热闹啊喂! 庄亲王还是拼命拒绝,才没掺和进去,脚下生风,一脸后怕的投奔他的十三哥去了。 “十三哥!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 一句话惹的怡亲王失笑。 这边胖橘陪着年羹尧兄妹两个围观大胃王恶来将军的现扬吃播。 年羹尧还好,至少见识过。 华妃这个和齐妃从来不对付的,竟然开始关心齐妃儿子一派的小将军…… 可别给撑死了! 她咽了咽唾沫,指挥三阿哥。 “给他杯水,快,别噎着了!” 三阿哥也没在意,顺手就给舒隆安塞了杯茶水。 舒隆安开开心心,和胖橘分享。 “皇上!您都不知道!奴才在年大将军那里都吃不饱!那都什么东西!猪食一样!比侍卫饭房还难吃!” 年羹尧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突然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跳。 他猛地站起身,扑通一声冲皇帝跪下。 声泪俱下,抑扬顿挫,开始了他对舒隆安的控诉。 偶尔连带着还剐蹭一下三阿哥和庄亲王。 “皇上!您要为奴才做主啊!您别听恶来将军瞎说!他!他他一到饭点就闯到奴才家,逼着奴才府里的厨子给他做饭! 一顿饭吃掉了奴才一家一天的量!连一碗米饭都没给奴才留啊!皇上!奴才苦啊!” 三阿哥率先拆台。 “还不是你府上养了四十八个厨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好食材不往你那儿送? 就你府上饭食好吃,我们就想吃点好的,怎么了!忒是小气!” 舒隆安补刀。 “皇上,奴才在您的御膳房吃了大半年,都没怎么见过什么海虹,海参,新鲜海货。 您是没看到,年大将军府上,那么大的海鱼!奴才和三阿哥都不认识,但是可好吃了!我们俩啃了一整条!” 他手比划着,有小一米了。 三阿哥怼他,“什么咱俩!爷就吃了两碗,剩下的都是你吃的!” 舒隆安不在乎,“都一样!” 华妃脸色都不对了,看着皇上晦暗不明的神色,疯狂给哥哥使眼色。 年羹尧不以为意,还在寻找新的角度告状。 “他强抢钱财!” “你收受贿赂!” “他虐打同僚!” “你那手下欺负良民!” “他插手税收!” “你谎报财政!” “他任人唯亲!” “你卖官鬻爵!” “你胡说!皇上!他污蔑奴才!” 舒隆安小嘴一抹,“皇上,奴才有证据!” “你!你做假证!” 舒隆安嘿嘿一笑,“下官有证人!” 上首胖橘皇帝盘着十八子,一点不见动怒,还好心打圆扬。 “好了好了,年爱卿,孩子们不过是吃你一点吃食,瞧你小气的。 你俩也是,堂堂皇阿哥,朕亲封的太子少保,怎的如此没出息? 不过是些口腹之欲。没吃饱竟然还学人家小孩子告状!不像话。” 三阿哥和舒隆安与胖橘斗智斗勇多了,见他这副亲亲热热,温和慈祥的模样。 双双吓得一抖,动作一致的低头,抿嘴,小学生坐姿。 年羹尧却是不懂,还在和皇上掰扯这两个小崽子到底有多可恶。 把华妃急得够呛。 这下不用苏妃伺候年羹尧用膳,胖橘就清楚明白看到了他的年大将军到底已经膨胀自大,狂妄悖逆到何种地步了。 吃完饭,舒隆安和三阿哥被皇帝赶走。 他们返京后都已经回各自母亲处接受过母爱的洗礼,这会儿自然亲亲密密一起回南三所。 西北一路,加上在西宁这几个月,俩人都是一起吃住的。 舒隆安觉得自己理应在南三所至少拥有一间自己的卧室。 他都没要求住进三阿哥的正殿,已经很有分寸了。 三阿哥看他半天,挥了挥拳头,还是让小胡子把他那个院子的西偏殿划给了舒隆安。 胖橘知道后,皱皱眉,想到经常留宿他养心殿偏殿的亲亲十三弟,随他们去了。 以舒隆安超标的武力值,实在很难把人单纯当做普通奴才或者臣下属人处理。 他能和弘时相处的好,胖橘是认可的。 第59章 他给你赐了两个格格 三阿哥获封贝勒。他的身边开始围拢一些投机之人。 但胖橘没有吩咐礼部工部内务府等着手为三贝勒建造府邸,也没有给儿子指婚。 所以绝大部分人还在观望。 舒隆安没跟在三阿哥身边,只是隐约听到些风声。 他被胖橘皇帝调走了。 可能是白封舒隆安一个一等御前侍卫,本意是让人贴身保护自己,结果人天天保护他儿子,胖橘觉得自己亏了。 导致舒隆安每天白天焦躁的在养心殿转圈圈,只有夜间下值回去才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时间一长,胖橘也终于察觉到他对自己儿子不同寻常的关注和依赖。 老父亲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暗戳戳观察好几天,还专门派了粘杆处暗卫守着三阿哥。 确认两个人夜里是分开睡的,并没有他担心的那种事,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胖橘觉得,是时候该给儿子赐婚了。 至于皇后的谋划,他往常也觉得可行。 弘时憨傻,不适合继承大统。但是为人忠厚老实,孝顺知礼。 乌拉那拉氏的那姑娘听说小小年纪就很聪慧,指给弘时,也能照顾好他,这很好。 可是现在胖橘不这么认为了。他甚至有些埋怨皇后。 即便她为小乌拉那拉氏着想,希望两个孩子以后的感情更好,也不应该拦着不给弘时指女人啊! 瞧瞧孩子多大了,还不知事!万一让外面的豺狼虎豹拐走了可如何是好? 于是,当天回到南三所的舒隆安就听说三阿哥的后殿搬来两个女人。 舒?豺狼虎豹?隆安:“?” 他赶紧冲到正殿,没见到三阿哥,人都傻了。 完了,真被偷家了。 舒隆安陷入巨大的恐慌里。 他不知道,如果狂徒不是对着三阿哥,他要如何完成剧情推演任务。 被系统抛弃至今,失陷在陌生的世界,三阿哥一直是他唯一的锚点。 他不能分清,此刻汹涌不息的情绪到底是因为喜爱,还是依赖,或者全都有。 舒隆安不是什么攻击性强的人,哪怕心里打定主意,要做三阿哥的任务。自幼的品行家教也让他从没想过用强。 也许是他死去的系统最后留给他的金手指,让他的武力值莫名被拉高到世界上限。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用在三阿哥身上。 他正儿八经追人。 三天两头送礼物,黏着人保护他,带着人经历各种他能想到的快乐。 可是,他木愣愣的想,三阿哥如果有妻妾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人就不可能跟他好。 那他要怎么办? 找个皇帝老儿后宫的嫔妃狂徒一下吗? 就像系统一开始描述的剧情梗概一样? 舒隆安抱着两坛子酒,攀爬到正殿屋顶,看着天上的月亮星星发呆。 差点被他撞上的粘杆处暗卫:…… 三阿哥回来没看到舒隆安,随意问了小胡子一句。 “傻大个呢?还没下值?还是去哪儿了?” 胡德轻拱手,忙下去问了。半天才回来,神色有些奇异。 三阿哥洗漱完,裹着厚厚的皮毛大氅出来外间,屋里烧着足足的炭火,暖烘烘的。 他看向小胡子,眼神疑惑。 胡德轻食指朝上,指了指。 三阿哥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人在屋顶上。他有些好笑。 “这大冷天的,他怎么又爬那么高?明天皇阿玛又要罚他不守宫规。” 他芨着鞋子,溜达到院子里,昂头去看,什么也看不到。他指着上面回头看小胡子。 胡德轻重重点头。 三阿哥便喊了一声,“舒隆安!” 舒隆安听到,坐起身,挥挥手,却什么也没说。 三阿哥喊他下来带自己上去。 舒隆安又摆摆手,看他一身要睡觉了的穿着,心里在琢磨,他是不是以后都不能住在南三所了。 人家要成家了,他一个外人住这里,会影响他夫妻生活吧。 舒隆安有些难受,又躺回去了,酒喝多了,他想哭。 三阿哥不见人下来,隐约觉得不对。 他一边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爷不知道的?” 一边招呼人去搬梯子。 他进屋换了一身正经暖和的衣服,又叫人搬了两坛酒过来。 他刚才看到舒隆安手里提着酒坛子。 这不对。 舒隆安那个傻大个一向喝酒之后兴致都很高,不说发酒疯,至少人很兴奋,在屋顶上也唱歌跳舞不在话下。 怎么可能那样蔫蔫的? 三阿哥爬上屋顶,胡德轻跟在后面,把酒递给他。 他抱着两坛子酒,慢慢挪到舒隆安身边。 舒隆安侧头看他。 三阿哥被他的水凌凌的眼睛吓一跳。他自然的探手去碰。 “怎么了这是?皇阿玛骂你了?还是又罚你什么了?他就那样一老头儿,你跟他计较什么?” 舒隆安侧过头去,觉得丢脸。自己偷偷把眼泪抹了,瓮声瓮气。 “他给你赐了两个格格。” 三阿哥愣住,“啥?” 舒隆安正要大声吼回去,突然神色一凛。 他手腕一动,手里的酒坛子就冲着发出些微动静的一处树枝砸了过去。 一声闷哼,然后是轻微的落地声,再探头去看,已经没人了。 三阿哥瞪大眼睛,差点惊呼出声,赶紧双手捂住嘴巴。 舒隆安耳朵动了动。 他揭起一片瓦,激射而出。 瓦片在屋顶打出一个洞,直直砸中屋梁上藏着的一人。 那人也捂着肩膀,一溜烟不见了。 不待舒隆安再有动作。 暗地里另外两名暗卫也仓促撤离。 养心殿正准备宠幸美人的胖橘皇帝:…… “那小子把你们赶走了?” 暗卫跪地,其中两个人身上的伤明显不轻。都纷纷点头。 胖橘闭了闭眼。 “苏培盛!给朕穿衣!算了,你去叫人到弘时那里守着,把红册记录给朕带回来!” 苏培盛躬身应是。 红册和皇帝的彤史册子是一个东西。用来记录王公贵族宠幸后院的情况,以便对照甄别皇家血脉的出身是否有异。 胖橘很清楚,舒隆安即便心里不舒服,他也不敢,或者说,不会对三阿哥不利。 这点看人的本领,他这个皇帝还是很自信的。 他怕的是,三阿哥被舒隆安那个狗东西带歪了脾性。 粘杆处从大学士第查来的消息还好好放在他的御案上。 舒隆安那小子就是个断袖!好南风!甚至为此不惜绝食也不要娶亲。 狗贼! 第60章 他儿子不可能是断袖 他指着屋顶那处孔洞。 “这是什么情况?那些人是谁?他们要刺杀我吗?” 下面奴才们已经乱作一团了。 舒隆安清醒过来,他摇头。 “不是,应该是你皇阿玛派来保护你,或者……监视我的。” 三阿哥:“啊?” 他对着从梯子上冒头的小胡子摆手。 “没事了,你去找人修屋子。” 胡德轻见他们真的无碍,才领命下去。下去之后自己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瞎担心什么呢?有舒隆安大人在,阿哥爷怎么会有事! 三阿哥转头问舒隆安。 “你做什么坏事了?皇阿玛要监视你?” 他突然想起来。 “你刚才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你说我皇阿玛什么格格的?” 舒隆安情绪又down下来,他嘟嘟囔囔。 三阿哥捶他一记,他才大声吼出来。 “你皇阿玛给你赐了两个格格!” 他一指后院,“就在那儿!” 他的语气里控诉的意味太浓,让三阿哥躲都没处躲。 他一下子僵住了。 三阿哥慌忙把眼神移开,不敢看舒隆安。 “啊?哦!这样啊。那什么,我下去了。太冷了。” 他要跑,舒隆安也不拦,就那么看着他着急忙慌爬梯子。 三阿哥下去,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那啥,舒,舒隆安!你也快去睡吧。” 他走了。 舒隆安躺倒下去。旁边一个空酒坛子,还有三阿哥留下的两坛酒。 他喝的酩酊大醉。 小胡子他们带着人上上下下修屋顶,也没有吵醒他。 在三阿哥的指挥下,小胡子还运上来一床厚实的被子,给舒隆安盖着,怕他冻死了。 其实这会儿也才深秋,吹一夜冷风,生病是有可能的,直接冻死就很夸张。 第二天,舒隆安彻底消失在南三所。 他的屋子空着,人却再也没回来。 胖橘知道后,也不再追究三阿哥的红册空白一片的事情。 舒隆安仿佛同化成一个普通的御前侍卫,每天规规矩矩上值,保护皇帝的安全。 除了他还是在御膳房吃饭,其他的一应行为模式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一等侍卫。 怡亲王一开始看到他这副模样,还十分欣慰,慢慢的也察觉不对。 孩子精气神全没了。 他避着人问了两次,没得到答案,便去找他皇帝四哥。 “皇上,舒隆安是发生什么了吗?奴才看他不大对?” 胖橘沉默了会儿,问了句不相干的。 “二哥的身子如何?皇榜张贴没?太医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尸位素餐!混账东西!” 怡亲王便一一回答。 最终胖橘皇帝也没有告诉怡亲王,那个傻大个侍卫到底怎么了。 只是他要给三阿哥指婚嫡福晋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一边,不欲继续刺激这个武力值超标的恶来将军。 皇帝也怕匹夫。 年底,宫里时疫爆发。 舒隆安在养心殿每天关注南三所的消息,生怕三阿哥那边出事。 好在胖橘对于自己儿子那边防护很到位。时疫自始至终都没有波及到三阿哥。 他不知道的是,三阿哥那边最近也很不好过。 一个亲密无间的人突然消失不是一扬暴雨落下,就能把所有痕迹冲刷不见。 是三阿哥总是不由自主寻找的目光。 是他习惯性呼喊出声才想起来人不在。 是他囤了一窖的好酒没人喝。 是他读书读着读着想翘课,却发现没人陪。 他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想着一开始那个傻大个天天踩碎宫道跑到这里来等他。 他没等到,他也没等到。 三阿哥又开始逃徐师傅的课。甚至只要是徐元梦上课他就不去。 尚书房那边报到养心殿,胖橘放任自流。 小孩子知道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不过是两个人太亲近了,分不清朋友还是爱人。 反正他儿子不可能是断袖! 便是废太子曾好南风,也没有他们那种不幸女人的。 便是民间契兄弟!难道就不各自成家吗? 舒隆安那小子就是徐元梦养的太娇气了。绝食就不娶妻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混账东西,竟还由着他。没得带坏了自己的弘时! 被三阿哥逃了课,反而被皇帝斥责的徐元梦:“……” 他的大学士还没当几个月就降职,至今都没恢复不说,这次又被撸了尚书房师傅一职。 徐元梦回家心思复杂的把“大学士第”的门匾又给换了下去。 唉,造孽啊! 怡亲王给舒隆安换了个武器,是一柄马槊。还配了一匹十分神异的汗血宝马。 他开始跟着怡亲王系统学习军事理论。 明眼人都能看到,年羹尧的结局已定。只有年羹尧自己不信。 怡亲王有意把舒隆安培养成下一个年羹尧,或者超越年羹尧的存在。 这小子虽然不着调,也不屑于遵守宫规,却是个眼神清澈的孩子。 或许他也桀骜,但是他身上并没有年羹尧那种弄权的心思,更不会挑战皇权。 虽然不知道他和三阿哥怎么突然不玩了,不过小孩子嘛,都是好一阵孬一阵的。 怡亲王也没当回事。 没有三阿哥,舒隆安无所事事。于是怡亲王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三阿哥越发找不见人了。 在他又一次刻意寻到养心殿,明着给皇阿玛请安,实际上视线一直在找人的时候。 胖橘发了大火。 三阿哥跪在地上被骂的狗血淋头。心中再多的不服气也只能隐没下去。 长春宫的齐妃也被明旨申饬,这次倒是不罚人抄宫规了,齐妃被罚俸半年。 三阿哥垂头丧气去了长春宫,把齐妃心疼坏了。 “哎哟我儿啊,这是怎么了?怎么惹了你皇阿玛生气了?快别哭别哭! 翠果,翠果!快把本宫温着的甜羹端过来,阿哥最喜欢吃那个了!” 三阿哥这么大人了,被母妃摸着头安慰,实在是不好意思。 “额娘,儿子没哭!” 齐妃哄他,“是是是,我们弘时啊,最是男子汉巴图鲁,我们才不哭。” 三阿哥别别扭扭给母妃道歉。 “儿子又连累额娘了。” 齐妃好笑。 “你是我儿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母子俩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额娘不懂你们男人的事儿,你乖,多给你皇阿玛分担政事,少惹他生气,知道吗? 你皇阿玛不容易,他跟前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帮他谁帮他呢?对不对?” 第61章 那他只能道德败坏了 他不明白,他不过是问一句,舒隆安哪儿去了,皇阿玛就发那么大火。 于是三阿哥也不敢去养心殿了。 他开始追着怡亲王屁股后面找舒隆安的踪迹。 果然给他找到了。 舒隆安见到三阿哥,先是惊喜,然后就僵在原地。 他脸颊发酸,止步不前。 三阿哥却像小旋风一样冲到他跟前,直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对于最近已经锻炼出来不少肌肉和老茧的舒隆安而言,更像是小猫踩奶。 只是他终究是长大了。 有什么难言的情绪让他不敢再将他家小皇子的愤怒不当回事。 他咬着后槽牙站在原地。 怡亲王在远处勒住马,制止住其他人的靠近。 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小孩子自己解决。 怡亲王比胖橘皇帝更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孩子们的事情。 三阿哥拧着舒隆安的胸前衣襟,红着眼骂他。 “狗奴才!你躲着爷?你敢躲着爷?混账东西!你说话!” 舒隆安喉咙哽住,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没有。” 讲话也干巴巴的。 三阿哥打他一巴掌,“重说!” 舒隆安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张脸,伸手摸了摸。心里的委屈突然就上头了。 他一把将三阿哥的手扒下去,侧过身去。 无声的表达拒绝。 三阿哥气坏了, 他攥着拳头,怒瞪着舒隆安,巨大的失落和愤怒淹没了他。 他忘记了两个人矛盾争端的开始,他只知道,从认识到现在,舒隆安从来没有这样对他。 傻大个像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玩具,他打他一巴掌,他也会凑上来让他打第二巴掌。 三阿哥不是不知道舒隆安对他的……痴迷。 是的,这甚至让他得意。 反正绝不是现在这样。 他咬牙切齿,冷声威胁。 “你自己回来,还是爷找人把你绑回去?” 谁都知道,如果舒隆安不愿意,三阿哥是绑不住他的。 舒隆安不说话,三阿哥就知道他依然在拒绝。 三阿哥恨得要死。 “行,舒隆安。你自己选的。你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咱俩绝交!绝交!” 他一把推开舒隆安,转身快步跑走了。 小胡子哎呦一声,一拍大腿,看了眼舒隆安,赶紧带着随行小太监和侍卫们跟了上去。 怡亲王等了会儿,才拍马上前。看着站在原地哭的舒隆安,心下好笑。 他只隐约听到“绝交”什么的,不由调侃。 “不追上去?弘时看着好性子,其实是个倔的。你现在不追,以后可就别想和好了。” 舒隆安一惊,忙冲着怡亲王拱拱手,脚下生风,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怡亲王摇头失笑,然后大笑出声。 这让他想起来一个故人。 当年老十四和他也是这般打打闹闹,如今…… 他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个因为四哥对他更好,就生气发疯的毛头小子,事后又抱着礼物期期艾艾给他道歉。 他当年在乾西五所的住处,三天两头就要被人打砸一遍,然后渐渐的,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人自己赔回来的。 十四啊…… 怡亲王当天久违的喝了一夜大酒。天知道,因为腿上的疥疮,他已经戒酒多年了。 舒隆安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三阿哥一行。 他们这是在胖橘皇帝的御马扬,只是个小的养马地,跑扬很小。 三阿哥隐隐察觉有人追过来,回头一看,赶紧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干净。 坚决不能让舒隆安那狗东西发现自己在乎他这件事!丢脸! 舒隆安抓住三阿哥的手臂,便是看到人眼睛红了,也只以为人是气的。 “阿哥,阿哥!我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个问题。” 三阿哥抬起下巴,悄悄打手势让小胡子等人退远点。 “你问就问!爷难道是什么霸道的不准你讲话的主子吗?” 舒隆安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要妻妾行不行?我不喜欢你的后院,给我改个练武扬行不行? 我保护你,我会一辈子保护你,认你为主。行不行? 你想当太子,当皇帝,我帮你,你要什么我都能做到。行不行?” 爱是外溢的人格。年少勇敢的灵魂求爱时会把自己手里所有的筹码一股脑扔出去。 他们想不到对方需要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也理不清社会运转的底层逻辑。 舒隆安是不知道当皇帝就不可能没有妻妾吗?他会不知道他的设想是不能成立的吗? 他只是愿意赌。 年轻人能想到的最大的浪漫就是梭哈。 这些天,他也想的很清楚。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他已经完全不想了。 因为他假设过,如果没有三阿哥,让他去找谁完成那狗屁狂徒剧情推演任务,现在的他都做不到。 这和任务对象是男是女没关系。 只是舒隆安才十九岁,即便加上陷落游戏里的一年多时间,他也还很年轻,很天真。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什么东西真正的低头。三阿哥除外。 三阿哥张口结舌,半天才呐呐出声。 “不是说,只有一个问题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舒隆安别扭的清咳一声。 “那你别管,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三阿哥眼睛眯起。 “爷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舒隆安心下紧张,他其实只预估了很小很小的可能性,三阿哥会答应他。 如果不答应…… “不答应,阿哥就把奴才绑回去吧。” 他低着头,有些难过。 那他就只能当一个道德败坏的男小三了。 这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三阿哥:“……” 三阿哥又得意起来,他抿着嘴,笑意从眼睛里溜出来。下巴微抬,肩膀挺立。 “咳,小胡子!” 胡德轻小跑着凑过来,“贝勒爷?” 三阿哥傲然吩咐,“拿绳子来!” 胡德轻:“啊?” 三阿哥轻轻踢他一脚,“啊什么啊?快去找绳子!你个憨货!” “憨货”是最近胖橘骂儿子出现频次最多的词,被三阿哥记住了。 胡德轻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最后不知道抽了谁的一根腰带捧了过来。 三阿哥意得志满的把他的太子少保绑了手,一路牵回南三所。 养心殿的胖橘皇帝摔了一桌子折子。 第62章 想看你穿赤色鸳鸯抱腹 三阿哥虽然满意他跟前跟后殷勤伺候,却还是有些受不住他异常的热情。 可是因为两个人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好好待在一起了,甚至是从西北回来开始的。 这个把月更是白天黑夜都没正经碰过面。 三阿哥也失去谨慎,竟然就那么放任了。 夜间,看着忸怩作态死活赖在他正殿不走的舒隆安,三阿哥踢他。 “滚回你的偏殿睡觉去!你不困?” 舒隆安嘀咕什么,三阿哥没听清。 “你好好说话!” 舒隆安超级大声提要求。 “我要先来!” 三阿哥:“?”什么东西? 舒隆安却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我要先来!我要当第一个!你要先跟我好!不然我是不会同意当你的小三的!” 三阿哥:“?”什么玩意儿? 但是先跟他好这几个字三阿哥还是听清了。他啪就给了舒隆安一下。 “做你的春秋大梦!爷什么时候同意了?” 舒隆安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你都把我绑回来了!你不同意吗?” 三阿哥推着他把他推出殿门。 “滚蛋!爷就是不同意,才把你绑回来的!收收你的眼神!再敢哭!爷揍你了!” 舒隆安觉得不是这样。 他固执的坐在三阿哥的殿门口,就是不走。 他不愿意,谁也挪不动他。 三阿哥踢了他两脚,自己啪的关上门,回屋睡觉。 他爱睡不睡! 结果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 气的他半夜爬起来打开门把人捶了一顿。 舒隆安打蛇随棍上,觍着脸跟进了寝殿。 …… “阿哥,你真的穿了肚兜唉!” “滚!那是抱腹!抱腹!你才穿肚兜!” “好的,抱腹。主子,奴才想看你穿赤色鸳鸯抱腹。” “滚!” …… 三阿哥真的超级辣! 舒隆安吃饱喝足,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养心殿请假不去,怡亲王那儿也请假不去。 他是真的不知皇权。 怡亲王一点没看错。 三阿哥才是烦不胜烦,如果不看他脸上落不下的笑容的话。 顶不住人缠磨,三阿哥把后院两个格格送到了长春宫。 美其名曰心疼额娘,送两个宫女来伺候齐妃。 齐妃莫名其妙,却还是高高兴兴接了。 不是没人提醒齐妃,就没有儿子给额娘送宫女的先例。 但是儿子孝顺比什么都重要。 齐妃于是退了两个长春宫的洒扫宫女,把两个人安排下来了。 到底是看着姿容不俗的,齐妃也不舍得这么齐整的小姑娘真去做扫洒的粗活,都提了二等,做些针线罢了。 胖橘最不智的就是给儿子赐格格赐的不是时候。 大选剩下的秀女都配出去了,只能挑两个品格出色的包衣女子。 结果就给他儿子找到了漏洞。 都是内务府旗下的包衣,做格格还是做宫女,本质身份并没有改变。 一是不到侧福晋,没有生孩子,是上不了皇家玉牒的。二是红册没有记录,不曾侍寝,自然算不得南三所的正经小主。 因为南三所有舒隆安在,暗卫们根本跟不进去,所以胖橘皇帝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南三所要动工修演武扬了。 胖橘气坏了,南三所你们监视不住,后宫你们也管控不了! 朕养你们这些粘杆处的暗卫做甚? 粘杆处顶替了夏刈的新首领太监被严厉处罚,回炉重造。又提上来的首领太监是夏刈的师弟。 名叫夏夺。 夏夺曾经和夏刈竞争首领位置落败,一朝翻身,工作劲头十足。 不仅短时间内大量发展下线,铺设整个皇宫,还在每个宫殿都安排了普通宫人做内线。不再只依赖暗卫。 胖橘满意极了。 可惜,很快他就满意不起来了。 过了年,皇后组织赏花宴,请了怀孕的富察贵人。 还没开宴,粘杆处就收到消息,内务府按照皇帝命令特制的送给富察贵人的香粉,含有能刺激猫狗发疯的成分。 胖橘下令彻查,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后宫里有坏人。 着人悄悄换了富察贵人的香粉,胖橘派人紧密关注皇后的赏花宴。 然后宴会上果然出现了猫,虽然没有引起骚乱,却还是让胖橘提起了心。 他忙带着苏培盛赶往宴会。 结果亲眼看到歹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华妃的珍珠项链无端断裂,曹贵人伸手推了莞贵人,莞贵人直直撞到富察贵人身上。 “住手!!!” 大胖橘目眦欲裂。 暗处的粘杆处线人,两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一前一后,一个牢牢拽住莞贵人,一个眼疾手快迅速扑倒接住了跌倒的富察贵人。 “快,请太医!请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 胖橘气疯了。 知道这个儿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这群混账东西! 好容易长大一个三阿哥,是个蠢的!眼看着还要给外面黄毛拐走了! 知道他有多心痛吗! 圆明园那个糟心儿子暂且不谈!热河行宫的那个小的还是个病秧子! 知道他堂堂皇帝有多心焦吗! 知道一个富察家女儿生下的孩子对急缺继承人的他是多大的救赎吗! 混蛋!混蛋!混蛋! 富察氏也是个蠢货!怀孕了还不安分!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愚蠢! 富察家也是包藏祸心!自家闺女怀孕,他们竟然不派人护着!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是不是还惦记着老八呢! 是不是只要他没有继承人,他们就能打着兄终弟及的好主意!推老八上位! 混蛋玩意!他没继承人!老八就有吗?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见皇上脸色实在难看,有心想让太医院院正章弥借诊治之机出手的皇后,也只敢偷偷使几个眼色。 剪秋下去处理,却因为胖橘出乎意料的叫了满太医院的当值御医过来而不能成事。 富察贵人只是有些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又诊出莞贵人有孕。双喜临门。 胖橘脸色终于好了些。 他不顾皇后和跪在地上请罪的华妃,一举封了两个嫔位出去。 富察嫔和莞嫔尽皆谢恩。 曹贵人这个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除了华妃,无人在意。 本来是因势导利,乍然出手,奔着一石二鸟去的曹贵人,却因为站位,一应动作被外面进来的胖橘皇帝看了个正着。 辩无可辩。 第63章 还能怪到他这皇阿玛头上了 但是众所周知,曹贵人是华妃的狗腿子。 于是温宜公主到底没有记到华妃名下。 端妃突然活跃起来,想要领养温宜的心思昭然若揭。 等到胖橘收到消息,齐妃做了下有夹竹桃粉的糕点,要她的贴身大宫女翠果端着去送给富察嫔和莞嫔。 他简直是气笑了。 早就知道弘时的愚蠢是遗传了他额娘,没想到相比较而言,他儿子至少心思纯善! 着人拦了,翠果直接被赐死。 在胖橘心里,这么蠢还不知道规劝主子的奴才,活着有什么用! 胖橘另派了一个养心殿的宫女和嬷嬷到长春宫。 不求她们能把齐妃教好,只要齐妃的实名投毒物再也出不了长春宫就行! 本来儿子不听话就烦! 胖橘发了狠,两个孕妇宫里都另派了养心殿嬷嬷过去看着。 他必须生个小号出来! 背后撺掇齐妃认识夹竹桃的安陵容也被贬为官女子,禁足宫中。 齐妃之事没有流传出去,下毒未遂,也不能说安陵容就一定是主观故意。 但是胖橘不在意,安陵容又不是齐妃。 齐妃李静言四十二年跟他,二十年的情分,他也切切实实宠过爱过。 除了弘时,齐妃曾怀胎数次,都没有留住。胖橘对她是有怜惜有愧疚的。 所以齐妃做出害人的举动,他也只是把责任都推出去,把人管起来便罢。 都是别人撺掇,奴才不忠。她一个蠢人,她懂什么?还不是被人当刀使? 又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没有别人知道,胖橘轻易就原谅了她。 长春宫的齐妃知道事败,翠果没了,心慌的差点就要自戕谢罪,害怕连累儿子。 被新来的嬷嬷劝住了。 暗地里趁机撺掇齐妃自挂东南枝的小宫女被干脆利落关入慎刑司。 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胖橘已经不生气了。 他冷笑一声,带着人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等他再出来,寿康宫竹息姑姑暴毙被移出皇宫。 太后病重,后宫嫔妃除了孕妇,轮流侍疾。 到这时,三阿哥才后知后觉长春宫出事了。 他按照规定时间半个月去一次长春宫给齐妃请安。结果不见了翠果姑姑不说,还多了两个陌生的大宫女和嬷嬷。 他从额娘那里问不出来真相,便堵住长春宫的首领太监李福海一通盘问。 知道齐妃为了他的“地位稳固”,想害富察嫔和莞嫔肚子里的孩子,被皇阿玛逮住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三阿哥是蠢,但不是白痴。他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撺掇他额娘。 他闯到养心殿,第一句话就是。 “皇阿玛!是谁要害我额娘?” 胖橘:“……” 有没有可能,是你额娘要害别人? 他现在极不耐烦看到这个老儿子! 自从知道他自己颠颠把那个奸滑的倒霉恶来“请”回了南三所,还遣散了后院。 胖橘即便从来没想过让这个儿子继承大统,也还是憋闷。 他倒了八辈子霉辛辛苦苦养了一个儿子赔出去了! 要是舒隆安那个狗崽子以后打仗敢退一步,他就等着诛九族吧!不!夷三族! 见皇阿玛不理自己,三阿哥急坏了,撑着御案探头看他皇阿玛在批什么折子这么重要! 胖橘一笔敲在他的脑门上。 “谁害你额娘?你额娘那么厉害!谁能害到她?你最好快点给朕滚出去! 否则朕就以谋害龙嗣为由把你额娘贬为嫔位!让你丢尽脸面!滚!” 三阿哥这两年被他骂的多也罚的多了,竟然莫名比以前还与他更亲近些。 闻言也不怕,听出来这是皇阿玛并没有与额娘计较的意思,很是放松。 他有些不高兴。 “我额娘什么样,儿子不知道,皇阿玛还能不知?她哪有那害人的心思!肯定是谁撺掇的! 儿子都能想象那些人怎么和额娘说的!肯定是富察娘娘和莞娘娘怀的阿哥,威胁到儿子地位了之类!哼。 还不都怪皇阿玛你!皇阿玛要是早点封儿子当太子,额娘根本不会害怕!就不会有这事儿!儿子还能早点给皇阿玛分忧……” 胖橘都气笑了。 好家伙,怪来怪去,还怪到他这个皇阿玛头上了! 他指着殿门。 “滚,否则朕把舒隆安调回来,不准他再去南三所!” 三阿哥立刻闭麦,不甘不愿行礼告退。 他走了,胖橘却越发觉得不爽。 他气的直拍桌子。“没出息的蠢货!” 胖橘在养心殿转着圈圈想不通,他们爱新觉罗家就没有这种基因! 他儿子凭什么就被舒隆安那个脑子没二两的货拐走的? 想起来刚下葬的太子二哥,有心把责任推出去,但是弘时几乎就没见过几次废太子。 于是只能作罢。 舒隆安自从搬进南三所三阿哥的正殿,就不敢去见人家皇阿玛。 于是只要不是明旨叫他,他就有一百零八种理由不去。 怡亲王那边的课程倒是没逃几次,很认真的跟着学习训练。 因为怡亲王告诉他,这是皇上对他未来的期许。 连他那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马槊和锋棱瘦骨,千里横行的宝马都是皇帝特意为他寻来的。 舒隆安心里是认可皇帝老儿的。 毕竟那是他家三阿哥的亲皇阿玛。人还对他这么好。 他也想尽可能多的争取到人老头的认可,免得到时候事发人把他赶出宫去,或者一怒之下砍了他脑袋就不美了。 舒隆安根本不知道,胖橘皇帝早就知道了他们俩的破事,甚至已经为此努力过了。 如果不是胖橘突如其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某种程度上激起了三阿哥那零星不太明显的逆反心理。 他想和人家小皇子成事,还真不一定那么顺利。 但凡知道,舒隆安恐怕会当扬给胖橘皇帝磕一个。 听着三阿哥和他碎碎念长春宫的事,舒隆安到底不是古代人,没有对古代权威的任何敬畏。 他直接就锁定了嫌疑人皇后。 三阿哥人都傻了,跳着脚否认。 “怎么可能!皇额娘是后宫里除了额娘对我最好的娘娘!我小时候好几回差点被人害了,都是皇额娘的人及时护住了我!” 舒隆安听了,反而更加怀疑皇后了。 第64章 不能让皇帝老儿看扁了 三阿哥想了想,点了几个出来。 舒隆安:“……” 他一个现代人,还是个不怎么看宫斗剧的,怎么感觉比三阿哥的宫斗属性都高。 舒隆安按住不赞同的三阿哥,直接吩咐小胡子胡德轻把三阿哥点到的几个人控制起来。 小胡子着人仔细一审,好家伙,被他顶替掉的那个原总管太监也是皇后的人。 除了明面这几个,三阿哥这院子里还躲着两个隐藏极深的暗子。 其中一个当然是皇后的人,另一个背后的主子竟是延庆殿的端妃齐月宾。 好在舒隆安五感敏锐,他在三阿哥院子里的时候,这些探子都十分乖觉。倒也没人把不该传的消息传出去。 两个从小伺候三阿哥的从雍亲王府带进宫的宫人招供,当年三阿哥遇到的危险就是时任雍亲王福晋的皇后娘娘自己安排的。 三阿哥:“……” “为什么!皇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那什么什么多此一举吗!” 舒隆安完全猜中,差点笑出声。 “你要跳出去看。你皇阿玛膝下就你一个儿子。当然,我知道外面还有两个弟弟。 对了,你那弟弟不是个好玩意儿,你以后不要跟他玩。” 不待三阿哥质疑,他又说。 “你这个儿子说是长春宫的,其实就是你额娘给皇后养的。 皇后怎么保证你一定会亲近中宫,喏,就这样保证。 现在你长大了,你额娘就没用了。你说,要是你额娘被害了,或者被你皇阿玛彻底厌弃,你会被记在谁名下?” 三阿哥陡然打了个哆嗦。 他靠近舒隆安一点,贴着人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这也太吓人了! 他超级小声问,“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舒隆安理所当然,“去找你皇阿玛。” 三阿哥挠挠头,“皇阿玛会信吗?” 舒隆安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 “你管他信不信,他只要知道这事儿就行。不然你怎么把这些别处的探子都清出去?” 他转头看向小胡子。 “那个端妃什么情况?” 等小胡子叭叭完端妃和华妃的陈年旧怨,和对方最近上蹿下跳想领养温宜公主的事。 舒隆安眼珠子一转,冷笑。 “贪心不足蛇吞象,端妃和齐妃娘娘同在妃位,就她还想谋划你呢!把她一起告了!” 三阿哥头皮发麻。 舒隆安又问,“宫里哪个娘娘有资格养公主,跟着皇上时间长,膝下没有孩子的?” 小胡子想了下,“咸福宫的敬妃娘娘,启祥宫的陶妃娘娘,储秀宫的裴妃娘娘都可以。 另外,景阳宫的玮妃娘娘和钟粹宫的瑾妃娘娘两个身体不好,常年闭宫不出,应该不行。 只是陶妃娘娘与咱们长春宫娘娘不睦。” 三阿哥接了句,“这个我知道!额娘有一次怀胎三月被她害没了。” 小胡子点头。 舒隆安就问那个敬妃和裴妃的情况,最后点点头。 “那这两个都可以,你随便和你皇阿玛提一句,温宜公主的归处就能定。反正不能给端妃那个不安分的。” 三阿哥有些害怕这种后宫倾轧,受舒隆安嘱托,还是犹犹豫豫去了养心殿。 胖橘一看到他就头疼。听了他吭吭哧哧汇报的事情更加头疼。 胖橘甚至都没有多问,就相信了儿子的话。 有前面赏花宴和齐妃实名下毒之事,他早就看出来皇后是个面甜心苦的毒妇,只是基于各方面原因,没有动她而已。 他直接让苏培盛带着人去南三所拿人,都不用带到慎刑司,直接在南三所重审一遍。 与三阿哥的汇报对照,苏培盛还审出了更多阴司。 端妃齐月宾手太长,被褫夺封号,又不好和长春宫李静言一样称齐妃。 胖橘干脆给她降为嫔。 即便如此,日常后妃宫人称呼其也只称月嫔。避免冲撞到齐妃封号。 温宜公主自然落到了敬妃冯若昭手里,玉牒干脆一起改了。 敬妃高兴的没少抱着公主到长春宫感谢齐妃。她是个温和性子,想和谁打好关系都轻而易举。 齐妃心思浅,有她在旁边看顾着,胖橘皇帝也十分欣慰放心。 至于裴妃?胖橘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人。 很快,孟夏常雩祭天,胖橘皇帝携皇后一起前去天坛圜丘祭祀祈雨。 舒隆安作为一等御前侍卫贴身保护胖橘皇帝。三阿哥依依不舍把人送走了。 胖橘简直没眼看。 恨不得把这个儿子打包塞回他额娘的肚子里重生一回。 一路上,他看舒隆安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舒隆安一个侍卫,被他指使的团团转不说,时不时就会因为先迈左腿被罚月俸。 他现在完全是贷款上班。 可是因为三阿哥的关系,他偏偏还不能撂蹄子不干,很是憋屈。 甚至还得觍着脸讨好皇帝老儿。 结果他越是讨好,胖橘皇帝的脸色越黑。 等收到宫里出事的消息,胖橘心情更差。 他直接把皇后扔在天坛,带着舒隆安等一队侍卫快马加鞭赶回皇城。 路上遇到几个趁机刺杀的毛贼,都不用舒隆安怎么出手,就被御前侍卫们解决了。 胖橘看出舒隆安有点畏手畏脚,越发看不上他。 “刺客你都不敢杀,白长那么大力气!朕养你有何用?就这你还想上战扬?” 舒隆安被骂的抬不起头。 往常打游戏,他一剑杀死一片小怪眼睛眨都不眨! 全息游戏里横刀竖剑,一戳一个他也没怂过! 但是现在又不一样! 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游戏剧情世界就是个真实世界的设定。 这让他怎么下的了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胖橘气毁了,差点一马鞭抽他。最后抽到了马屁股上。 舒隆安鬼哭狼嚎的控马狂奔,好半天才把他家宝马安抚下来,摸着马屁股心疼坏了。 胖橘几乎料定自己在这个假恶来将军的身上投资失败,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把他从自己儿子身边赶走。 舒隆安也憋了一股劲,发誓下次再遇到敌人他一定不手软! 不能让皇帝老儿把他看扁了! 万一他不让自己进南三所找三阿哥了怎么办? 想到三阿哥那张漂亮到他心坎里的建模脸,他心里升起熊熊战火。 第65章 咱老爱家这儿子废了啊 老十四也被他赶到皇陵守墓。 外面能自由活动指挥刺客刺杀的只剩一个敦亲王老十。 胖橘对老十是不屑的,派出来的刺客也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没想到临近皇城又遇到一波刺客。 舒隆安这次鼓足了劲儿,拼命催眠自己,这是游戏,都是npc! 他必须有杀灭所有来犯之敌的勇气,不能让皇帝老儿受到一点伤! 不然他怎么回去见他家三阿哥! 这一批刺客是明显的异族打扮,舒隆安杀起来心理负担小了很多。 他这人想不明白的时候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一旦想通,手起刀落,招招制敌。 胖橘的脸色好看许多。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原剧情里胖橘这次意外的提前返城,一队禁卫军三十九人,填进去将近二十条人命。 都是死在这队不在预料内的异族死士的刺杀之中。 如今胖橘身边添了舒隆安这个武力超模的恶来将军,一行人几乎零战损的安全回宫。 胖橘一路疾行先去碎玉轩,又去延禧宫。 好在有两个嬷嬷的看顾和周旋,两人都只是动了胎气。不过也已经有小产征兆,后面几个月必须卧床养胎。 孩子都还在,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胖橘差点感动哭。 刚晋升华贵妃不足俩月的年世兰被褫夺封号,降位为妃。 没有曹琴默给年妃出谋划策,年妃一个人在翊坤宫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想不到提前去找皇帝脱簪请罪。 翊坤宫为虎作伥的奴才们被清洗一空。这才是对年妃打击最大的。 而舒隆安进宫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南三所。 他先去到乾清门内的侍卫衙门分衙,结结实实清理完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腥脏污。 吐了半天,自己调节好情绪,才敢去见他家大漂亮。 三阿哥果然一见面就给了他一拳。 “一个时辰前就听说你们回宫了!怎的这会儿来回来!去哪儿了?给爷老实交代!” 舒隆安笑得自然,“交任务去了!” 他手舞足蹈和三阿哥吹牛。 “阿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勇武!马槊一扫,没有我一合之敌!你皇阿玛全靠我保护才能平安回来。知道吗?” 他得意坏了。 三阿哥却从里面听出来他们一路来的危险。 “受伤了?伤哪儿了?难怪你脸色白成这样!” 舒隆安任他检查,强撑着没好意思说自己第一回真正意义上杀敌,这是吓的。 三阿哥知道后宫出事,他皇阿玛正忙,第二天才去养心殿见驾,很是关心一番。 结果就被他皇阿玛吐槽半天,说舒隆安到底有多胆小!说他第一回杀敌有多畏缩不前! 说人是被他如何骂了之后才醒,第二回好歹稍微有点长进。 三阿哥越听越不对,他拍着桌子反驳。 “才不是!舒隆安跟儿子讲过了!他超勇敢!超厉害!他一柄马槊冲在最前面! 他一开始只是不会杀人!但那是因为有别的侍卫兜底!否则哪怕只是为了保护你,他也不会有半分后退!” 胖橘:“……” 完了! 瞧瞧!完了!彻底完了! 咱老爱家这儿子废了!废了啊! 苍天啊!大地啊! 他指着殿门,重复上演无数次父子俩谈话的结尾。 “滚!滚出去!你给朕现在,立刻,马上!滚蛋!” 三阿哥气呼呼走了。 见到舒隆安,他本能想和他吐槽自己皇阿玛有多不靠谱。张口却生生咽了回去。 “皇阿玛没事,没受伤,也没受到惊吓!生龙活虎的。都是你保护的好!皇阿玛跟我夸你呢!” 舒隆安惊喜,“真的?皇帝老儿还会夸我?我还以为他要在你跟前蛐蛐我呢!” 三阿哥咬牙,“怎!么!会!” 他斩钉截铁,“没有的事!他看好你呢!” 舒隆安有被他安慰到,终于觉得自己这恶来将军也算名副其实,配得上皇帝儿子。 皇帝老儿总该心里有数了吧! 两个人都开心了,各自放下心事,又亲亲密密一起上课,一起玩耍。 怡亲王难得看到三阿哥对打仗的事情也感兴趣,给他们讲课的状态都高昂很多。 他是知道他家皇帝四哥的心思的,对这个一向心思单纯的皇侄很是放心喜爱。 反正三阿哥没有继位可能,他与其过从亲密也不必担忧涉及储位之争。 于是就更加放任两个年轻人一起在他这里上课了。 四个月后,富察嫔诞下一子,排行六,名弘暨。富察嫔赐封号昭。 又两个月,莞嫔也平安生下一子,排行七,名弘曕。莞嫔迁居承乾宫。 朝中弹劾年羹尧的浪潮升至巅峰。 安官女子在皇后的举荐下复宠。 年妃一派越发势弱。不,年妃已经只剩光杆司令,连称“派别”都不够格了。 余莺儿因为被三阿哥和舒隆安带人送了一屋子黄鳝,提前被胖橘皇帝查到她冒充倚梅园念诗女之事。 当初下毒害甄嬛之局,虽然再次被拆穿其冒充之人正是甄嬛本人,胖橘也并未赐死她。 只是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便罢。 所以后来丽嫔费云烟也没有因为“天衣无缝女鬼局”被吓疯,关入冷宫。 只是在甄嬛的谋划下被褫夺封号,贬为答应。 翊坤宫年妃扒拉半天,发现无人可用,捏着鼻子又把这位费答应拉了起来。 她花了重金寻宫里最会打扮的老嬷嬷出山,把这个曾经深受她忌惮的雍亲王府第一美人重新装扮,推给了胖橘皇帝。 胖橘果然受用。 于是,安官女子越级晋常在,费答应也越级晋贵人。 皇后和年妃隔空打了个平手。 因为齐妃当初实名下毒之事并未真正到达受害者那里,安陵容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自然也不为众人所知。 她依旧是承乾宫莞嫔的常客,与另一常客惠贵人沈眉庄一起,整天聚在承乾宫看孩子。 六阿哥弘暨和七阿哥弘曕虽然在母亲肚子里时都经历磨难,到底也都是养足月才生下来的,身体都算是康健。 皇宫中有新生命降生,到处都透着喜气洋洋之景。 甚至胖橘在前朝都感觉压力骤减。 似乎确认皇帝后继有人之后,原本观望的,乃至负隅抵抗的势力都在不着痕迹的向皇帝靠拢。 第66章 何时选福晋成婚何时上朝 甄嬛大度原谅差点害了她孩子的年妃和曾经主谋下毒杀她的费贵人。 两人在她的举荐下,纷纷复了封号。 沈眉庄不能理解她的选择,再不往承乾宫踏入一步。 安常在却去的越发勤了。 三阿哥和舒隆安两个远离纷争,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胖橘有了两个小号之后,对待他们俩总算表情和缓了些。 收拾敦亲王和年羹尧的时候也没有背着他们。 主要是他需要舒隆安的武力控扬,也根本背不了人。 有舒隆安在侧,即便三阿哥不智,说了替他八叔九叔求情的话,胖橘也昧着良心夸弘时真是天真纯孝,友爱兄弟。 然后当着三阿哥两人的面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友爱兄弟”。 先是被幽禁的老九,因为痴肥,受尽酷热折磨最先病死。刺激的敦亲王老十失去理智,悍然举兵造反。 然后一头撞进胖橘安排好的金甲刀兵铁网之中,被舒隆安带着六百御前侍卫轻松绞杀。 怡亲王后方支应的密云大营两万兵马甚至都没机会上扬表演。 而后接到消息的老八在监所吐血而亡。 自此,和胖橘皇帝斗了半辈子的八王党彻底湮灭。 三阿哥:“……” 八王党余孽全部迎来清算。最先倒台的就是与八王党勾结颇深的年羹尧。 连带着后宫华妃和丽贵人一派刚起的高楼再次轰然倒塌。 反而是富察家,因为种种原因,不退反进。后宫中昭嫔富察氏也跟着得意起来。 安常在安陵容跟在莞嫔甄嬛身后亲眼看着曾经压在她们头顶的大山华妃落幕。 姐妹两个畅快之余,尽皆落泪。惠贵人沈眉庄与莞嫔甄嬛重归旧好。 华妃倒台,不用三阿哥和舒隆安暗戳戳提醒,胖橘自己就想起了在自己后宫里兴风作浪的皇后。 哪怕有太后百般阻挠,万般求情,在胖橘查出来“皇后杀了皇后”时,乌拉那拉氏宜修就注定做不成皇后了。 胖橘给了宜修两个选择,作为皇后病逝,或者废后幽禁冷宫。 宜修其实没得选。 在发现皇上的态度异常坚决,无可更改之后。 太后这个护着宜修大半辈子,帮她扫尾一切恶事的连宗同族姑母,婆母,亲自派人一杯毒酒送了宜修上路。 “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以另一种形式实现。 某种程度上,莞嫔甄嬛是幸运的,阴差阳错,皇后死在与她正式交手之前。 “菀菀类卿”在之后非常漫长的后宫生活里,都没有被揭穿。 甚至被皇后裹挟,本来已经走上不归路的安陵容,也因为没有皇后威逼和支撑,停止了日积月累给承乾宫下料的阴司动作。 甄嬛和她的孩子都安稳活下来了。 于是,接下来的斗争,就成了甄嬛一党和昭嫔富察仪欣一派的对决。 富察氏浅薄倨傲,且党羽不丰,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根本不是甄嬛的对手。 但是富察家的孩子实在香,弘暨和弘曕一样深受他们皇阿玛的喜爱。 富察一族在前朝亦是权势滔天。 甄嬛如今还未冷心断情,自不会生出对孩子出手的心思。 安陵容倒是想替姐姐动手,却被粘杆处再次抓住首尾,惹的胖橘大怒。 上次她能成功受皇后挑唆指使暗害承乾宫,还差点成功。 是因为胖橘要留着皇后制衡华妃,对她们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皇后认罪伏诛,没有牵连到安陵容。 这回不一样。 弘暨弘曕两个孩子是胖橘皇帝的命根子,安陵容敢动手,几乎是明牌找死。 她被赐死以后,她的姐姐倒是流了两滴泪。惠贵人沈眉庄直接就是不屑与之为伍了。 一个后宫嫔妃命丧,没有在后宫前朝带起一丝水花。 甚至远在松阳县的安家也悄无声息的被富察家挫骨扬灰,灭了个干净。 三阿哥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他的皇阿玛并不想封他为太子。 往常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要为皇阿玛分忧”,“待我以后继承大统”,“皇阿玛快封我为太子”之类的话慢慢消失。 舒隆安察觉到他闷闷不乐的情绪很是着急,细细盘问了好几天,才终于在围帐之中问出答案。 舒隆安没多说什么,只是他日常悄悄探索的地图标记点多了一个。 养心殿正大光明牌匾后面。 胖橘一直没有往里面塞秘密立储的圣旨,所以舒隆安一直不知道胖橘到底属意谁。 反正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同意那个四阿哥继位的。 因为他清晰记得,系统曾经扫描三阿哥身份的时候,讲过他是被弟弟四阿哥陷害,然后被出继,郁郁而终。 舒隆安极其护短。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养心殿,再也不复以前躲着胖橘走的样子了。 甚至他明目张胆头顶三阿哥党的标签,一日三餐在胖橘眼前晃。 三阿哥不说的话,他替他说。 一日三问皇上。 “三阿哥何时能上朝听政?皇上何时封三阿哥为太子?到底要如何三阿哥才能继承大统?” 《贴脸开大》。 按理说,三阿哥已经有贝勒爵位,是有资格上朝听政的。 可是胖橘皇帝就是不允许。 问烦了他就直接一句,“弘时何时选福晋成婚,何时上朝!” 几乎把三阿哥和舒隆安二人的路堵死。 前朝富察家因为有了一个阿哥,反而越发低调起来。 无论三阿哥和舒隆安怎么蹦,他们都仿佛没看见,没听见,不知道一样。 甚至偶尔还会赞同舒隆安的言论。认为皇上应该立长子三阿哥为太子。 人家甚至不是捧杀,而是摆事实讲道理,十分有分寸有技巧的真诚建议。 惹的胖橘和舒隆安两个干瞪眼,都拿富察家几个老头没办法。 富察家的阿哥还太小了,但皇帝已经开始老了。 准格尔老汗王求娶带清公主,胖橘皇帝竟然同意! 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蹦起来反对。 三阿哥本来因为被皇阿玛嫌弃,不愿意立他为太子正蔫巴。 听舒隆安和他这样那样一通分析,立刻加入反对序列。 闹的胖橘没办法。 第67章 他若不给那就杀到他给 皇权与江南士族之争正处于白热化。如何能支撑西北开展大规模战争? 说白了,就俩字,没钱! 其实他说的这也是事实,算不得“谎称”。 舒隆安哪儿管那么多?他要的就是一个正大光明带着三阿哥奔赴战扬的机会。 行,你皇帝老儿不是说没钱打仗吗? 他直接带着御前侍卫查抄了内务府几个包衣总管的家。 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在御膳房混饭吃时,断断续续听到的零碎消息。 他很清楚,就这几家,一抄一个准。 全家从上杀到下,除了婴幼儿,几乎没几个干净的。 舒隆安抄内务府包衣抄回来将近千万两白银,震惊朝野。 皇帝老儿前头还因为舒隆安擅自调动御前侍卫,撸了他一等侍卫,太子少保,和恶来将军的全部官职。 后脚就亲自下令,让时任内务府外总管的富察马武带着提督九门巡捕五营的步兵着甲围了剩下的包衣世家。 一通从上到下的筛查之后,皇宫大内基本停摆。 老祖宗留下来内八旗制度差点直接分崩离析。 怡亲王再次紧急把密云大营开进京城。 胖橘甚至从皇宫大内的九千太监里遴选出来一个武太监营,专门负责御前侍卫巡逻不到的各宫殿内部。 防的就是内务府包衣女子因家族落难而报复皇室。 好在查抄杀没的包衣世家多,等着上位的底层包衣人更多。 翻过年,胖橘五年,皇宫内再次恢复平静。 巧合的是,准格尔老汗王暴毙了。 本来被议定要被嫁去准格尔的朝瑰公主到长春宫哭着感谢一番。 闹的长春宫齐妃也跟着流了一扬泪。 准格尔新旧更替,频繁犯境。 舒隆安趁机请旨想去前线打仗,胖橘不许。其实是不许他带三阿哥一起去。 虽然官职被一抹到底,但舒隆安依然光棍。他和三阿哥两个人一起要死要活的时候,破坏力实在惊人。 胖橘忍着头疼让他们滚蛋了。 舒隆安任征西大将军,三阿哥任抚远将军。 本来应该反过来的,但是很显然,胖橘并不想给他注定不能继承大统的三儿子,太多的军事实权和刷资历的机会。 怡亲王作为他们的后勤主管,只吩咐了一句,放开打。很是有底气。 朝廷得到消息,准格尔新王不是长子摩格。胖橘和各朝公意见一致,对面内政一定不稳。 舒隆安到地方就发现,朝廷得到的恐怕是假消息。 岳钟琪这个老相识也归属到舒隆安麾下。 一开始的小范围冲突,舒隆安都是带着兵直接杀穿。岳钟琪与他分兵两路,三阿哥坐镇中军。 然而打着打着,舒隆安最先察觉异样。 武器! 准格尔的军队竟然大范围配备了火器! 而他们这边的八旗兵丁还是非常朴素的冷兵器。 舒隆安看着自己五十八斤的重型马槊,立刻觉得不香了。 他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八旗军制明显已经开始落后时代,或者禁锢不前了。 舒隆安紧急叫停,固守不出。 他一边整顿八旗军务,把原来笨重冗余的军阵全部精简,挑选出单兵作战最精英的战士成立新的尖兵斥候营。 一边快马加鞭给后方的怡亲王和京城的胖橘送信。 一是汇报前线最新情况。二是要火器,大量的火器! 京城没有就让他们找人去买。 既然准格尔能买到,他们肯定也能。 对面从沙俄官方买,他们就从军火贩子手里买,无非是多花点钱,多费点周折和时间。 舒隆安不是什么军事迷,但是华夏人,不论男女,经历过现代,超现代信息的洗礼。 说不会打仗是真的,但是说完全不会打仗那就是说瞎话了。 诸葛孔明那种不会,贾诩程昱这种谁还不会两招的? 舒隆安硬拖着等到了新武器的到来。 胖橘以皇宫大内差点暴乱为代价,搜刮来的包衣世家们世代积攒的财富,被这一堆火器消耗的七七八八。 两边的碰撞越发频繁,遭遇战的规模越打越大。 舒隆安带着士兵们在战争和人命中,熟悉手里陌生但杀伤力恐怖的新武器。 一开始,他们这边伤亡是更大的。甚至能达到恐怖的一比二。 慢慢的,这种比例就掰回来了。 舒隆安最初划分挑选出来的精英斥候营派上了大用扬。 虽然牺牲巨大,到底是牢牢掌握住了战扬的主动权。 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其实都算新手,说他们多会打仗是没有的。 但是前有岳钟琪这个老将在旁查漏补缺,相互支应。后有怡亲王后勤部队坚定支持。 从胖橘五年等武器硬拖到七年,然后从七年打到十一年。 以极其惨烈的代价,彻底结束了这扬战争。 三阿哥身上那种奶油小生的漂亮劲,已经完全被洗礼成沙扬硬汉。 眼神冷厉,瞪人一眼能吓哭小孩。 舒隆安的目光却越发离不开他身上。 回京时,这人横刀立马站在京城门外,突然转头和舒隆安说。 “傻大个,咱们去抢个皇位玩玩如何?” 舒隆安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他重重点头。 “走!他若不给?” 三阿哥冷笑,“那就杀到他给。” 然后两个中二青年刚进皇宫,就被各自母亲揪住耳朵一通哭。 什么杀气腾腾,什么豪言壮志,全给他们哭没了! 两个人生无可恋互相对视一眼,在母亲的威压下乖乖给上首的胖橘皇帝下跪请安。 胖橘唇角的笑意深深,好心情叫起。 两个小崽子,朕还能拿捏不了你们俩了? 没有看到怡亲王,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最后家宴结束,哭着去给怡亲王上坟。 人已经走了三年了。愣是没让他们在前线察觉到有任何的后勤掣肘。 不得不说,这个亦师亦友的长辈,真的是舒隆安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惊艳的长者,没有之一。 他和三阿哥两个都受怡亲王照拂良多。甚至可以说,一定程度上,他们俩都是怡亲王一手教出来的。 两个人结结实实给十三叔磕了四个响头。 那一天,他们在怡亲王的坟前喝的酩酊大醉,才把他们西北打的这一仗讲完。 京城里家家挂白。(好在这一次,他们赢了。) 第68章 安邦郡王灭国将军 承乾宫的莞妃甄嬛生三公主胧月,五公主灵犀。 延禧宫昭妃生八阿哥弘昱。 咸福宫的惠嫔生四公主静和。 新晋嫔妃,储秀宫祺嫔生六公主惇仪。 宁贵人生九阿哥弘昤。 胖橘也算大方,终于不拘着三阿哥在尚书房读书了。 他被封为安郡王。级别虽然不高,封号却很大。 三阿哥和舒隆安两个都还算满意。 长春宫齐妃也被惠及,先前跟着后宫大封已经升为贵妃。 这回又被单独册封为皇贵妃。 因为端妃齐月宾,曾被降为月嫔,大封时也只恢复了妃位。 所以齐皇贵妃是唯一的皇贵妃。 三阿哥两个心里那点对于胖橘皇帝只封他为郡王的不爽尽消。 舒隆安被高封为二等公,已经赶上曾经的年羹尧。 他的恶来将军名号也还给他了。加封太子太保,从一品。任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 可谓年纪轻轻,权倾朝野。 于是不断有人往舒穆禄府上递帖子,想给舒隆安说亲。 徐元梦夫妻俩简直有苦说不出。 他们儿子一穷二白蓝翎小侍卫时他们都管不了! 人现在二等公了,府邸都御赐了自己住,他们上哪儿去管! 三阿哥处也有不少大臣上折子,要求给安郡王指婚。 有些胆大的甚至明里暗里指责胖橘皇帝不应该打压这么优秀的儿子。 上折子要求立储的更是不少。 胖橘气的把奏折砸到三阿哥和舒隆安两人脑袋上,让他们自己看。 两个人默默整理奏折,都闷不吭声。 三个人之间几乎是明牌,只是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就这样,对谁都好。 反正胖橘又当皇帝又当爹,给儿子背背黑锅怎么了?不应该吗? 他俩状态松弛,神情轻松,每天吃吃喝喝,啥也不愁。 朝堂后宫已经因为他们吵翻了天。 原本谁也没有把众所周知的蠢笨三阿哥当回事。在他西北战扬凯旋归来之前,所有人都默认他是排除在继承者范围外的。 如今他却携安邦定国大功强势回京。 上三旗之一的正白旗因为舒隆安的存在,几乎归属于他的名下。 那个舒隆安还是个灭国大将军!听说武力值一个人万军之中能取上将首级! 人旗帜鲜明站三阿哥安郡王,你们站不站? 皇上别的阿哥最大的还没进尚书房,这个已经年富力强了。还挣扎什么啊? 真不知道皇帝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过是开窍晚了点,就往死里打压! 可见天家无父子,古人诚不欺我。 啧啧。 胖橘每次上朝都能被大臣们明里暗里蛐蛐一遍。 他恨不得朝所有人大声喊。 朕儿子是gay!朕儿子是gay啊!朕怎么传位于他!啊?look into my eyes!说话! 若让三阿哥两个听到,他们肯定是不服的。 历史上那么多没儿子或者皇位没传给儿子的皇帝,人家的皇朝就原地覆灭了吗? 老头儿就是年纪大了,瞎操心! 后宫。 莞妃甄嬛,惠嫔沈眉庄,宁贵人叶澜依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 沈眉庄最沉不住气。 “本以为咱们弘曕的对手是延禧宫的弘暨阿哥,万万没想到……” 甄嬛摇着扇子。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但凭皇上安排就是。” 叶澜依悠悠道。 “争皇位,若是只看军功,也轮不到咱们皇上坐龙椅。” 甄嬛看她一眼,知她向来大胆,又抬眼看了旁边候着的槿汐一眼。 槿汐微微屈膝,领命下去,守在了门口。 甄嬛这才开口。 “总归,皇上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她伴驾最多,对这些消息最是清楚。 沈眉庄皱着眉头。 “那岂不是更加有利于安郡王。年龄,甚至比军功更是他的优势。” 叶澜依说一句就不再说话。 甄嬛轻轻摇头。 “不,他最大的优势,其实是一个人。” 沈眉庄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那个恶来将军,舒隆安。” 甄嬛叹口气。 “有他在,其他人没有一争之力。” 众人尽皆沉默。 而延禧宫的昭妃富察仪欣正一脸崩溃的哄着六岁的大儿子弘暨,三岁的小儿子弘昱,外加一个承乾宫小阿哥弘曕。 天知道他们仨为什么会被他们三哥安郡王一个眼神吓哭,然后一哭哭半天啊! 最可怕的是凭什么甄嬛的儿子弘曕也要她哄啊! 等到富察仪欣听到嬷嬷讲安郡王是如何如何战扬杀敌,听说亲自带兵冲锋过,浑身煞气,杀了多少多少人才能养出来的。 她也被吓得哇哇哭。 几个孩子都被她惊到不哭了。 嬷嬷轻轻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本来只是为了和主子娘娘解释小阿哥们为什么会被吓到,结果把娘娘吓到了。 这事儿闹的。 七阿哥弘曕被送回承乾宫后,还像模像样给他额娘鹦鹉学舌一遍。 惹的莞妃甄嬛乐了半天。 六岁半的小朋友讲话已经非常有逻辑了。 他昂着头问莞妃甄嬛。 “额娘,三哥真的那么厉害吗?那儿子不怕三哥了,三哥是大英雄! 弘曕长大也要像三哥那样上阵杀敌!建,建,建什么业!” 甄嬛笑着刮他的小鼻头,“建功立业。” 弘曕乖乖重复,“建功立业!” 齐皇贵妃李静言宫里坐着敬贵妃冯若昭,欣贵人吕盈风。和新挤进来的祺嫔瓜尔佳文鸳。 李静言不是个有谋算的。 她儿子没有被立为太子可能的时候,她打心眼里认为她家弘时就是要继承大统的。 如今耳边全是恭维话,她脸都要笑烂了,还要一个劲儿谦虚。 “嗨呀,都是孩子努力。” “哪里哪里,一点功劳,微不足道。也就皇上夸了两句。” “呀,什么安邦定国?本宫也不懂。本宫呀,就盼着孩子平平安安的。” “你们不说,本宫还以为皇上给弘时拟的封号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安意思呢?” “哈哈哈哈,是吗?这样啊。诶呀,本宫都不懂。” “什么嫡福晋要娶乌拉那拉氏的格格?你从哪儿听说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 “没有!没听说过!皇上自有打算!去去去,本宫儿子的事儿少打听!” 第69章 臣妾要告发惠嫔私通 渐渐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的胖橘,仿佛妥协一样开始教导三阿哥政事。 圆明园的四阿哥和热河行宫的五阿哥已经被所有人不约而同遗忘了。 但是三阿哥并没有给胖橘带来惊喜,他是真不开窍。 好在胖橘和他讲的政策他都听得懂。 只是你若让他自己说出个一二三四,那就是为难胖虎了。 于是胖橘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把舒隆安教会。 然后他又教了个寂寞。 他每一个政策,舒隆安都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他。 他懂个屁的经济模型! 他不过是杀两个给老八写酸诗的秀才,怎么就文字狱了? 他政策没推行彻底还要问他为什么? 他要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推行不下去? 混账玩意儿! 他指着养心殿门口咆哮。 “滚!你俩给朕滚出去!立刻!从朕眼前消失!俩混蛋玩意儿!” 舒隆安离老远还在大声和三阿哥蛐蛐。 “不止你皇阿玛文字狱,你皇玛法也文字狱,我阿玛你徐师傅修的那个明史更是一坨shi。咱不要学他们!” 这种常识他这个历史不及格的人都知道好吗! 以至于他俩都滚了半天,胖橘还在后头大声咒骂。 一点不像行将就木的样子,明明有精神的很。 然后就听到苏培盛通报,说敬贵妃求见。 胖橘让人进来。 敬贵妃要求所有人回避,包括苏培盛。 胖橘摆手,养心殿一应奴才鱼贯而出。 下一秒,敬贵妃就给了他一个暴击。 她说她要告发惠嫔与太医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胖橘:“……” 胖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苏培盛,传惠嫔沈氏!封锁太医院!” 然后他才看向敬贵妃,让她详细说。 敬贵妃跪在地上,一脸后怕。 “臣妾身为咸福宫主位,没有管好门禁,是臣妾失职。” 认领完自己的过错,她才慢慢道出。 原来是咸福宫的一个洒扫宫女最近总是神思不属,不小心撞倒了咸福宫正殿的博古架。 “上面的器物很有几个是皇上御赐的,那丫头吓坏了,以为要没命。心一横,就告发了。希望能将功补过。” 告发的自然就是看到太医温实初夜间留宿咸福宫存菊堂。 可是真是胆大包天了。 胖橘把敬贵妃赶去偏殿,招了粘杆处首领太监夏夺出来。 夏夺一听什么事儿,腿都软了。 去咸福宫一调查,好家伙,闲月阁的内线都知道这事儿。 就是没人敢告发! 谁都清楚,这种事情,一旦报上去,整个咸福宫的宫人一个都别想活。 至于敬贵人和惠嫔沈眉庄无冤无仇,甚至平日里还算交好,她为什么会告发? 当然是因为一旦这事儿是别人先告发,或者他们野鸳鸯一对不小心露出去,敬贵妃就是那个先“死”的。 只因她是咸福宫主位,她甚至要为这件事负主要责任! 也不一定是物理意义上的超度,但是一定是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到时候不止她一辈子都会被幽禁,再也开不了口讲话。 她的女儿,她的温宜!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 对她而言,惠嫔沈眉庄和太医温实初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如今,她只盼着皇上能看在她主动告发,主动担责的份上,不要牵连她的温宜。 敬贵妃在偏殿偷偷流泪。 这件事她甚至都不敢和皇贵妃汇报,一听到消息立刻封闭咸福宫,直奔养心殿而来。 希望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糟糕才是。 然后,最终这件事还是发展到要滴血认亲的地步。 苏培盛这个胆大的竟然给承乾宫递了消息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莞妃甄嬛出现在养心殿前的那一刻,就敲响了他苏培盛人头落地的丧钟。 甄嬛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御前来人传话,说惠嫔沈眉庄坏事了。 具体什么坏事,谁也不知道。于是甄嬛被迫一头扎了进来。 胖橘看她半晌,神色莫名。 “既然来了,便留下听听吧。” 静和的血液与温实初相容不相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沈眉庄和温实初两个实在不是什么大心脏选手,差滴血验亲局的甄嬛差远了。 人一进殿,两相对视,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就暴露了一切。 三个人当扬暴毙。 咸福宫除了敬贵妃和温宜公主,就活下来一个敬贵妃的大宫女含珠。 是先一步主动喝了哑药,才在敬贵妃的一句哀求下保住了性命。 敬贵妃其实也只敢说这一句保人的话。 她甚至连自己和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也幸得含珠是个果决的,还有本事短时间弄到一副哑药。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甄嬛已经震惊悲痛到几近昏迷。 饶是她有张良计,此时此刻也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苏培盛,以及今日跟着她到养心殿来的崔槿汐,也被立时绞杀。 哪怕崔槿汐根本没有进殿。 温实初家九族抄斩。 沈眉庄的父亲是济州协领沈自山,他们家是舒隆安领命带着一队禁卫军,手持山东八旗驻军的虎符,亲自围剿抄斩的。 舒隆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执行皇帝命令。 在皇帝殡天之前,只要皇帝不是下达对三阿哥不利的命令,他都会一丝不苟的执行。 绝不刺激老皇帝那颗敏感的心。 除非他家大漂亮突然想弑父夺位,否则,舒隆安都会像对待一个真正的长辈,一个封建的皇帝那样,去尊重他的一切。 沈眉庄事件的后续影响远不止如此。 粘杆处首领太监又换了一个。这次是夏刈的徒弟,名叫高起。 高起上位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严查各宫殿太医,侍卫,甚至太监的出入情况。 介于果郡王老十七曾勇闯翊坤宫救过莞妃甄嬛一次,果郡王的情况也要查。 整个太医院都被犁了一遍,所有行程与记录对不上的全都被打入慎刑司严审。 风波过后,太医院一百多位太医撤换了一半。 敬贵妃迁居旁边独门独殿的建福宫,自此封宫不出。 温宜公主迁去西三所与淑和公主毗邻而居。 还剩一个知晓内情的莞妃甄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承乾宫被彻底封宫。 胧月和灵犀被送到了乾东五所。 七阿哥弘曕迁去南三所,与六阿哥弘暨一起,顺着三阿哥的头所往后排。 第70章 咱们直接登基吧 朝堂中有眼明心亮……有经验的大臣,隐约察觉到他们这个三阿哥和太子太保之间好像不太对劲。 但是也没人拿的准。 关键是,谁也没听说过哪个男人不成家生子的。 哪怕他们天天住在青楼楚馆睡男人,也不耽误他们家里妻妾成群啊! 没能和三阿哥或者舒穆禄府联姻成功的人家开始小群体蛐蛐起来。 只是到底不敢舞到正主面前。 谁不害怕恶来将军那沙包大的拳头? 胖橘不怕。 “你们俩,年后成婚。” 三阿哥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 舒隆安赶紧把他捞起来。他摸摸后脑勺,有些不敢置信。 “皇上你……这么开明的?” 胖橘:“?” 胖橘才简直是不敢置信了,他当扬咆哮。 “你在想什么好事儿!朕是说让你们各自成婚!各自!你敢坏我儿名声,朕剥了你的皮!狗东西!你给朕滚出去!” 舒隆安僵住了。 那一瞬间,他过了一遍弄死皇帝老儿,他儿子还能和自己好的可能性。 胖橘脖子一凉,硬挺着骂他。 “狗奴才!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想刀了朕不成!弘时!你自己看看!你瞅他那样!他敢这么看着你皇阿玛!你还不赶紧过来!” 好吧,是硬挺着向儿子告状。 胖橘也怕。 三阿哥转头看了看,低头拉住舒隆安攥紧的拳头。 舒隆安立刻就被安抚住了。 三阿哥冲胖橘耸耸肩。 “皇阿玛,您在说什么呀?舒隆安估计是饿了吧。您看这都快午膳的点儿了!儿子们下去吃饭了,您忙!” 说完,他也不等胖橘反应。敷衍的行了个礼,拉着舒隆安就跑了。 胖橘气的追出来两步,固执的怒吼他们。 “朕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朕下圣旨!朕一定会下圣旨的!” 跑出去养心殿宫道范围,舒隆安才站住身形。他恶狠狠的。 “阿哥!咱们直接登基吧!干嘛还给他面子!” 三阿哥如今成熟很多,他思索了下。看,他甚至会思考了。 “不用,皇阿玛要是真想对付咱们,就不会明着吵嚷了。” 他认真看着舒隆安,语气带了些商量的意味。 “他若真想对你不利,出其不意的话,人海战术也是有效的,对吗?或者,直接拿我威胁你,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你是个傻的,对付你,我都能想到无数种办法。更何况是他。” 他想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他毕竟是我皇阿玛。我不想把他赶出狼群。就像我们曾经在西苑山林里打的那只孤狼一样。” 他比划了一下。 “皇阿玛他对我们其实还不错,对吧!即便是为了十三叔。皇阿玛也不应该落到那样不堪的结局。他是个好皇帝。” 舒隆安被他认真的样子萌到。不过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个傻的。 他觉得乖乖和他商量,不要对付他皇阿玛的小皇子才是个傻的。 他一把将三阿哥扛到肩上,像个强盗一样把人掳走了。 凛冽的北风中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好,咱家你说了算!” 胖橘一个孤寡老人,被遗落在养心殿,他下意识喊,“苏培盛!” 话出口想起来,苏培盛也没了,被他砍了。 他叹口气,对探头进来的陈福摆摆手,示意无事。 陈福也是从雍亲王府就跟着他的老人了,这么一想,老人里也就还剩这一个当时年纪小的还活着,还陪在他身边。 他十三弟当初走了两年,他才缓过来。 苏培盛那老货,不应该直接把人杀了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谁想到他一个老太监,老了老了还风流了一回。 胖橘背着手,没管陈福一众低眉顺眼跟着的奴才们,闲庭信步慢慢走出养心殿。 他无意识走到西三所,这里离养心殿不算远,他记得,里面养着他两个小公主。 结果小太监推开门,却看到温宜和淑和两个小姑娘正并排面壁,脸上都挂着眼泪,却一声不敢哭出声。 几个嬷嬷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吃吃喝喝正闲聊八卦。 那笑声刺耳,让刚才在外面以为里面气氛美好的胖橘心头一梗,只觉得头晕目眩。 跟在他身边的陈福赶紧一把扶住他,冷声怒喝,“皇上驾到!哪儿来的不知事的混账奴才!全部拿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除了随侍小太监之外,都是正经带刀的武太监。 这边呼喝起来,附近巡逻的御前侍卫也迅速集结过来。 胖橘已经一手牵一个闺女,把两个小公主带走了,不欲她们看到一些血腥暴力的扬面。 没回养心殿,他带着孩子们到了长春宫齐皇贵妃那里。 这些年,因为他管的好,齐皇贵妃也算老实。其实,只要不是为了弘时,那个蠢女人也没有害人的心思。 她都没那个脑子。 温宜的母妃是敬贵妃,被他关了。淑和的母妃是欣贵人。 这两个都是齐皇贵妃一派的,孩子们受了委屈,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她。 齐皇贵妃李静言果然见到两个小姑娘委委屈屈,脸上都挂着泪的样子心疼坏了。 淑和和温宜是最常到她宫里请安的孩子,比她那个跑到战扬上一走好多年的儿子都要乖! 她赶紧让人去叫欣常在。 敬贵妃不能来,好歹有一个母妃能到也行。 “诶哟,乖乖,乖乖,不哭不哭。琼枝!快快,给咱们小公主们上甜羹!” 她安排完孩子们,才想起来皇上,忙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胖橘抬手,大致和她讲了一下嬷嬷们的离谱。 齐皇贵妃当即气的直拍大腿。 “这些个狗奴才!都是黑心烂肺的!皇上您就应该狠狠罚她们! 咱们弘时小时候也吃过那起子嬷嬷的亏!您还记得吧? 哼!一个奶嬷嬷,还敢在臣妾跟前摆上谱了!幸好皇上您英明神武,给我们娘俩做主了!” 她抹抹眼角,又去安慰两个小姑娘。 “好孩子,你们不要怕。你们皇阿玛啊,最是喜爱你们的。他也会给你们做主的!对不对? 你们以后再遇到胆敢不敬的奴才,一定要告诉你们皇阿玛,告诉额娘……告诉齐娘娘也行!记住了没?” 第71章 那狂徒的赤色鸳鸯肚兜(完) 三阿哥头次见面就在舒隆安的脸上实验了四个巴掌。 但是两个小公主显然没学过。 齐皇贵妃便絮絮叨叨和她们讲,他们的皇阿玛都是怎么教导她们三哥的。 没一会儿,两个小姑娘的情绪就完全恢复回来了。不时惊叹,还要转过头问问自己皇阿玛,确认是不是齐娘娘讲的那样。 一旦胖橘点头,她们就能兴奋半天。 欣贵人着急忙慌赶过来时,两个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直接把她定在了原地。 她含笑看着,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胖橘也歪坐在主座上,乐呵呵的,神情非常轻松。 他见到欣贵人这个苦主过来,还好心情的冲人招手。 欣贵人请安,她知道自己嘴坏,总惹皇上生气,便也只笑着不说话,不愿破坏自己女儿这么开心的扬面。 胖橘盘着十八子,沉吟着。 “以后淑和,温宜,就都搬到乾东五所去,和你们两个妹妹一起住。 朕着人请几个文武师傅,她两个也不小了,该上学了!” 欣贵人赶紧行礼谢恩。两个小公主也乖乖谢恩,很是知礼可爱。 胖橘让陈福去乾东五所胧月灵犀两个小公主那里也暗查一番,没问题就给淑和温宜重新分派伺候的人,一起搬过去。 粘杆处暗卫比着阿哥们也都配齐。前几年,夏夺很是培养过一批女暗卫,正好用上。 是他忽略了,才让他的公主受了委屈。 胖橘至始至终没有提过敬贵妃,就连温宜这么小的孩子都会看眉眼高低,也一句没敢问。 欣贵人被升为嫔,温宜交由长春宫照料。 为了安抚孩子,胖橘又额外赏了不少好东西。 解决了女儿们的问题,他溜溜达达就打算去看看儿子们。 虽然除了三阿哥,他别的儿子们身边都有他安排的粘杆处暗卫每天汇报情况。 结果一进南三所,就看到他的小儿子们也在挨欺负。 胖橘差点就又要发火,硬生生咽了回去。 无他,欺负他小儿子们的是他的大儿子。 以及舒隆安那个倒霉玩意。 他重重咳了一声。 正像抡锤子一样抡着两个小阿哥转圈的舒隆安停下来,差点没接住弟弟的三阿哥吓了一跳。 胖橘也吓了一跳。 抚着胸口半天砰砰直跳的心脏都没缓过劲。 舒隆安率先给胖橘皇帝请安。 两个小不点已经兴奋的扑到他们皇阿玛的腿上,嘴里请安,手脚并用就要往上爬。 三阿哥这才冷静下来,拱手请安。 舒隆安不等胖橘叫起,自己就站起来了。 他拍着三阿哥的后背给他顺气。 “不怕不怕,我什么身手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让两个小崽子摔到?” 六七岁的小孩已经很大只了。 舒隆安能撑着他们往身上爬,胖橘可不行。 陈福跟在后面吓得脑门冒汗。 三阿哥赶紧制止,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屁孩镇压。 “老实站着!不准闹皇阿玛!” 胖橘摆手不在意,任由陈福给他整理衣襟。 “你别骂他们,他俩才多大?知道什么?” 三阿哥无语。 “儿臣小时候,皇阿玛说,君子抱孙不抱子!让儿子学着稳重点!” 胖橘噎住,他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低头询问两个小儿子。 “你们这是在和你们三哥玩什么?” 弘暨和弘曕异口同声,“大风车!” “大风车?”胖橘没玩过,不懂。 他牵着两个小儿子往内殿走去。 他的三儿子和他的恶来将军在他身后明目张胆的蛐蛐他偏心。 胖橘:“……” 难得,他也能体会到他皇阿玛当年的烦恼了。 这天过后,胖橘给他几个小儿子小女儿们全都加封一个遍。 六阿哥弘暨,七阿哥弘曕封贝勒。 八阿哥弘昱,九阿哥弘昤封固山贝子。 大格格淑和,二格格温宜,三格格胧月,五格格灵犀,六格格惇仪重排序齿,都封了和硕公主。 他一向小气,难得大方这一回。仿佛在和他的大儿子闹别扭。 看,朕就是不放心你。除了你,朕的闺女儿子全是贴心的。 三阿哥却和舒隆安说,他皇阿玛这是准备传位给他了。 舒隆安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 两个人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到养心殿,摸了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锦盒。 果然已经刷新出了一份传位圣旨。 打开一看,真是三阿哥! 明明他俩心里都十分笃定,真的看到胖橘皇帝选了他们,还是觉得兴奋。 倒也不是他俩对三阿哥的政治手段多有信心,只是对自己的破坏力心中有数。 他们也知道,胖橘皇帝比他们更有数。 反正他俩又不打算成婚要小孩,传给他们和传给别的儿子有什么区别? 弘暨几个都还小,什么资质谁也不知道。主少国疑,胖橘也不放心富察家这些外戚。 还不如先给弘时占着,反正有舒隆安这个武将镇着,乱不了。 这才是胖橘皇帝能放心把皇位交给三阿哥的原因。 一力降十会,一力压十技。 他只要给孩子们安排好辅政大臣,维持国家运转二十年起码没有问题。 胖橘也没有多不放心。 他只是不甘心。 越感受到沉疴难返,他的不甘心就越张牙舞爪。 他的脾气越来越坏。 三阿哥却是个好性子的,无论他皇阿玛怎么闹,他都不真生气。 听不下去了,他就拉着舒隆安跑掉,任由老皇帝在后面气的跳脚。 舒隆安突然反应过来。 “阿哥,原来你真的是个面性子唉!” 三阿哥不懂什么“面性子”,舒隆安就和他解释。 “皇上和怡亲王刚认识的时候,就问我。你这样的面性子,我到底是怎么惹到你的,挨了你一顿毒打。” 三阿哥也想起来两个人第一回见面的样子。 他当即又是暴起把舒隆安胖揍一顿。 “你还说!你还说!你这个登徒子!谁让你见爷第一面就调戏爷的!爷揍你亏你了?” 舒隆安现在挨揍敢躲了,但也没完全躲。 更像是趁机制造更多肢体接触。 两个人在御花园里打打闹闹,周围早就被清扬了。 如今他们来逛御花园,再也不是他们小心不要冲撞到胖橘后宫的嫔妃。而是别的人不要冲撞到他们才是。 舒隆安把人按在花丛里,低声问。 “阿哥今天穿了那件赤色鸳鸯抱腹吗?” 三阿哥踢他,然后翻身做主。 “狗奴才!你怎么不穿?” 舒隆安仰躺在百花千叶里,乖乖扯开领口让他看。 “谁说奴才没穿?主子,好主子,你穿没?给奴才看看?” 下一刻,花丛摇晃,彩蝶飞舞。 天空中隐约有系统娃娃音激动播报。 “他们正颠鸾倒凤!” “不知天地为何物!” “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那狂徒的赤色鸳鸯肚兜就挂在三阿哥的腰带上!” …… 叮,带清后宫传狂徒剧情推演完成。 第72章 卷一太子殿下番外?一 废太子盯着他看了许久,难得正儿八经打量这个极有恒心的小东西。 他走后,废太子招呼何玉柱,下巴指了指,问。 “你们那些小项目,还玩儿着?” 何玉柱躬身应是,主动汇报。 “小温大人除了第一回来,被天残地缺二位爷追出二里地,灰溜溜的回去了。 后面每次都能过关,现在是越来越娴熟。张宝儿他们今天都没碰到他衣角。” 废太子轻笑,又灌了口酒,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他没说什么,但是自此,温实初再来咸安宫时,就一路畅通无阻,人人喜笑相迎。 五十七年年底。 温实初被留在太医院值班,只为咸安宫年节间有请御医的可能。 没有人告诉他,年节值班是不用按照日常请平安脉的时间正常工作的。 所以年三十,他一个人背着药箱照常去了咸安宫。 他彼时不知道,门口的禁卫军,咸安宫的一应宫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惊奇。 不过,他还是被恭恭敬敬请进了咸安宫正殿。 就像他每次正常来给废太子请安那样。 那天,废太子换了一身明黄的太子袍,头发梳成规整的辫子。 辫尾坠着蝙蝠玉坠,随着他写字时微微倾身,滑落一侧。 窗外的微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上,他手中的毛笔上。 温实初整个人愣在原地。 废太子抬眸看向他的那一刻,温实初的心脏疯狂跳动。 他的眼神实在灼人。 废太子放下笔,施施然等着,想看他多久才能回过来神。 结果那小东西竟然咽了口口水。 废太子都气乐了。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只团了个纸团把人砸醒便罢。 温实初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知道自己冒犯,心里疯狂求饶,嘴上却一句话不敢说,只敢砰砰磕头。 废太子心底那点子微不足道的不愉也尽皆消散。 他好脾气叫起,随口问。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相求?” 温实初愣住,他下意识回。 “不是,微臣来给殿下请平安脉。” 这下换废太子诧异了,不过想到他的年纪,也就心下了然。 想来是第一年升任御医,还没人和他讲过。 大过年的,谁没事请御医啊?多不吉利。 好在他们咸安宫向来没这么多讲究。 他便招呼那小东西上前来,随手从旁边小筐里,摸了一枚穿着红绳的铜板给他。 那是咸安宫准备的给孩子们的压岁钱。 废太子是个浪漫主义者。 他认为只有这种最小单位的货币铜钱,流通人间最广,才最能镇压邪祟。 不像宫里其他主子,特别是他那个好大喜功的皇阿玛。准备的压岁钱都是一大堆各种造型的金锞子。 说的好听是让孩子们手里多点钱,随便花。 但是他从小到大根本无处花钱。他的孩子们随他幽禁于此,自然也是。 剔除实用主义,废太子干脆就只给一枚铜板。 这一枚铜板里面,寄托着他对自己孩子最真挚的祝福。 这一枚铜板,买走了温实初一颗真心。 其实直到小张太医通告他们买到了痘牛,温实初都还在纠结。 爱情和生命,谁的价更高。 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坠入爱河了。 人类的爱是很自私的。你喜欢谁,就会想要拥有谁。 就会试图去掌控他,改变他,甚至是独占他。 无论对方对你是否有回应。 温实初摸着废太子的脉搏。 一边是喜爱之人一天天滑向深渊的生命倒计时,一边是长久逃离计划启动的警报声。 他失控了。 温实初单方面和废太子大吵一架。他自己其实都搞不清楚他哪里来的勇气。 “殿下,您从来没有吃过我开的药,是吗?” “您是不信任臣的人品,还是看不上臣的水平?” “臣每一张药方上都写了建议停止服用五石散,您已经毒入肺腑了您知道吗?” “四十张药方,您一个字都没有看过,对吗?” “殿下,我不想给您看病了。” 温实初自以为他在大吵大闹。 实际上,废太子只是哑然的看着他委屈巴巴,超小声控诉一通。 然后自己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的,红着眼睛发着抖,提着药箱一溜烟跑走了。 废太子翻身坐起,晃了晃被酒精和五石散腐蚀到发昏的脑子。 他怔忪半天,让何玉柱去把那小东西从前写给他的药方拿过来。 四十张药方,正面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的满满当当的。 他沉默着一字一句看完,终归是心软了。 他问何玉柱,“他们那个牛还是羊的,买到了吗?” 何玉柱躬身,“回殿下的话。应该是买到了。咱们的人在保定府找到两头小温大人他们要的那种痘牛。 一起运到小汤山的皇庄里,已经通知了小温大人的同僚。奴才下去再问一遍?” 废太子颔首。 “真做成,也算于社稷有功。由他们去吧。等他再来,老规矩,折腾一番赶他走。” 何玉柱犹豫一瞬,还是应是。 说是这样说,可能连废太子自己也没想到。 温实初那个小东西被赶走之后,他竟然也会不习惯。 还没到下一个请安日,废太子就迅速消瘦下去。 直到那天,他坐在咸安宫内高高的梧桐树上喝酒。 看到那小东西鬼鬼祟祟跑回来。 废太子让何玉柱出去看看,何玉柱带回来了一袋子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包。 说是给外面哪个好心的禁卫军的谢礼。 废太子嗤笑一声,没收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瓜尔佳氏弥留之际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竟然是想见见那个孩子。 废太子答应了。 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也许,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准。 谁能想到,他这样一个人。潦草半生,最后竟然栽到这样一个小东西身上。 南阳是一个奇妙的地方。这里人的乡音细听之下像诗经一样优美。 废太子躺在田埂上,前所未有的觉得自由。 温实初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眼前晃。 他探手一扯,是一串铜钱,七八个。 他突兀的笑出声,引来人不满的低声抱怨。 “殿下!!!您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笑我!太过分了!” 太子殿下笑得更大声了。 第73章 卷一太子殿下番外?二 废太子在此生活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唯一不能适应的就是温实初。 这小子精力实在太旺盛了。 “滴星了!滴星了!殿下,殿下,快来看!” 废太子实在不知道下个雨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他还是任由温实初拉着他的手,撑着两把油纸伞,漫步在阡陌田埂之上。 深一脚,浅一脚,踏出泥泞一身。偏偏两个人却是开心极了。 于是废太子一下子就相信了温实初所说的,下雨天出来走走就会心情好的话。 在此之前,废太子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没见过的事儿。 他往日里读的诗词中,“疾风骤雨”多,“春雨如油”少。 现在才懂,世人大都弄颠倒了心情,才会庸庸碌碌烦恼一生。就像死在宫中的那个他。 回归田野,远离权力中枢的旋涡。 废太子第一次从真正的四时节气,雷霆雨露中感知到快乐。 他终于脱离那个被“皇阿玛”这三个字异化掉的“雷霆雨露”的桎梏。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雨后泥土的气息带着些腥甜,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茂盛的生命力。 当然,过于茂盛也是一种负担。 比如旁边这个仿佛永远都使不完牛劲的年轻人,总让废太子疲于招架。 抑郁?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废太子已经很久很久不需要依靠酒精麻醉入睡了。 温实初总有无数种办法把他折腾的恨不得立时昏睡过去才好。 他甚至开始后悔养这么个闹腾的小东西了。 好吧,其实他是担心,温实初一心系在他这样一个风烛残年之人身上。 等他走了,他该怎么活呢? 废太子如今的生活里,只剩下这么唯一一个烦恼。 他开始怪自己的残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原以为只是诗词佳话,痴人梦语。 废太子这样不羁的人,竟也有怨恨白发生的一天。 只是,如今的他连这么点怨念都留存不住。 “殿下!殿下!快看!有螃蟹!这里竟然有小螃蟹!” 废太子:“……” 看吧,就是这样。 废太子也不明白,有螃蟹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 县志有云,南阳境内水系发达。淡水鱼虾蟹在这里有生长不是理所应当吗? 他挽起裤腿凑过去看,呀,好小的螃蟹。 废太子也从没见过这么小的螃蟹。 “哇!它夹到我了!它夹到我了!哈哈哈哈,殿下你看到了没!它的钳子好小! 诶,疼疼疼,开始疼了!!!救救救救救一下我殿下!” 废太子:“……” 废太子笑坏了,忙抓住他的手按在水里。没一会儿,小螃蟹就慢悠悠松开了钳子。 温实初一把将它抓起,干脆利落的塞进腰间的小竹瓮里,吵着回家要吃了人家。 “敢咬你温爷爷!油炸!清蒸!碳烤!总有一款适合你,小东西!” 废太子摇摇头,那玩意儿都不够塞牙缝的。 还是清蒸吧,好歹能见到一丁点肉。 南阳盆地中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人的视线可以平平平平平到天边。 废太子最喜欢牵着温实初在麦田边上散步。 有时是接天青苗无穷碧,有时万里平原一片金。 当然,田里也有空空荡荡的时候。 光屁股的娃娃们跟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老妪身后捡麦穗。 那是老农们割了麦子之后,不小心遗落在地里的穗子。 刚来时,温实初也要去捡,废太子还会拉住他。这又不是他们的地! 废太子怕他会被剽悍的大娘们打回来。 后来才知道,大家捡的都不是自家的地。 阡陌里地主老财的地都是佃农们在种。 外面自耕农的田里一趟割过去,根本不会遗落麦穗。农民家里,谁都缺粮。 废太子便允许温实初也跟着大娘们一起去打地主家的秋风。 虽然他们俩如今才是南阳这片地最大的地主。 他在田间地头与老农,妇女,孩童们聊天,因为他衣着华贵,一开始大家都拘谨。 后来见到总是跟他们一起捡麦穗的温实初,才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为了捡地主老财家田地里的麦穗,这里自古以来都有一个特殊的拾麦节。 连农家被送去私塾读书的小童生都会放假,帮家里人一起拾麦穗。 这可真是,独属于最底层劳动人民的浪漫。 又是废太子没有见过的风景了。 当他看见大家捡完麦穗,一把火把地里五寸长的秸秆烧了个干干净净时。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废太子站在上风口,看着底下热闹的扬景,红彤彤的火焰飞舞,烟熏十里。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一把火烧了那困住他不得解脱的咸安宫。 结果那一把火竟烧在了这里。 温实初突兀的抓住他的手,废太子转身去看,小东西一脸担心。 “殿下,您刚才好像要飞升了一样!吓到我了。” 废太子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不会。” 他很少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你在这儿,孤哪儿也不去。” 温实初一下子被哄的心花怒放。 他像一只黏人的小狗。 其实废太子并不是故意总把温实初这个人动物塑,只是他确实与他这一生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同。 以至于废太子这样博览群书的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精准的描述他。 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温实初不像是这个时代能够养出来的孩子。 他在各种礼法规矩里跌跌撞撞,不逾矩,却也从来没有被那些条条框框规训住。 谁遇见这样的珍宝,会不愿意拥之入怀呢? 而年长者的魅力,就在于他们不会率先占有,在于他们允许花开。 就像废太子允许温实初离开,当然也允许他回来。 允许他逃避,也允许他爱。 谁都知道年长者是不能被攻略的,因为他们早已经历过千山和万水。 但是年长者允许他的小孩在他身边做任何事。他能兜底,也能接受。 对他看入眼的小孩,没有限定条件,没有对赌协议,没有暗中标好的价格。 他允许他的一切。 第74章 卷一太子殿下番外?三 连绵阴雨却不见凉爽,高温蒸的人头脑发昏,汗毛上都仿佛附了一层水膜。 尹二看了下手表,抬手制止住还在喋喋不休念诵ppt的某合作方负责人。 “打断一下,今天会议到此结束。后续具体你们与我的助理联系。高助,处理一下。” 他旁边抱着笔记本奋笔疾书记录会议纪要的高助理忙站起身,点头应是。 尹二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一会议室的大佬面面相觑。 有个最近相熟的年轻老总喊了一声,“尹老二,你去哪儿?带我一起不?” 尹二摆手,“我家小孩放暑假,我得去接机。你自己找高助安排,我家近期都不接待你。” 那人无语的骂了一声艹。 他指着话音落,连背影都看不见了的门口,问高助。 “高馨,你老板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生孩子了?宴席都不办一个?” 高助理慢条斯理推推眼镜,“于总说笑了,我们老板才二十七,怎么生出来一个上大学放暑假的孩子?” 于总嘶了一声,半天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那我更得去家里瞧瞧热闹了!” 高助理瞥他一眼,钦佩他的勇气。 如果于总非要去,那她就只好勉为其难“被迫”送人过去,一起瞧瞧热闹了。 高助理对于老板家的热闹,年年看,年年看不够。 尹二的车抵达机扬,温宁的飞机还未落地。 他便慢悠悠往接待大厅走去。 倒是有人因为他身材挺拔,姿容绝丽,免不了注视几分,却都纷纷止步于他强大从容的气扬。 没办法,他好像浑身上下都写着“闲人勿近”四个大字。 直到一个拖着行李箱风风火火飞奔而来的少年人一下子砸进他的怀里。 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才骤然化开,消散无形。 “慢点跑,你几岁了?也不怕撞断你哥的老腰。” 尹二把人扶稳了,接过他的箱子。 温宁背着书包嘿嘿直乐。 “哥,今年暑假我住你家!” 尹二点头,“哪年不是住我那儿?” 温宁神采飞扬,“那不一样!” 尹二歪头看他,“哪儿不一样?” 温宁笑的贼兮兮的,“今年我成年了!” 尹二不由失笑,这小屁孩儿! 他无所谓点点头,“行行行,你成年了。是个大人了,等下给你办成人礼。” “不用!”温宁手一挥,很有些挥斥方遒的意思。“我的成人礼,我自己拿!” “小东西,不学点儿好。”尹二拍拍他的脑袋,没舍得用力。 温宁像个停不下来的多动症,绕着尹二转圈圈,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分享着自己学校的趣事。 尹二耐心的听着,虽然做不到句句有回应,却也件件没落下。 两人上车,先是热情的亲吻,半天才分开。 尹二亲自开车带温宁回家。 只要是温宁在的时候,尹二一般都会维持这种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环境。 就像他们在南阳封地生活的那些年一样。 虽然那时候,他们的生活起居还是由仆人照顾的多。 现代生活太过于便利,以至于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情况,反而更舒适。 大概真的是成年了,温宁像一只刹不住的狗崽子。 进了门,话还没说一句就抱着人啃。 他们的喜,怒,哀,惧,爱,恶,欲从玄关散落到床头的瀑布灯。 尹二的这处宅子,窗帘是那种一层一层的,十分厚重。 温宁破坏力十足,里面那层纱时不时就会被他扯破一回。害的尹二回回都得买新的。 因为温宁分走了他一半的家居布置权,导致沉稳大气的装修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热情颜色拆解的七零八落。 温宁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的超绝小学生连帽卫衣冲撞的尹二那高雅格调的衣柜苦不堪言。 好好的冷色调高级感空间,硬是像被强盗肆虐过一般,割裂的这一块那一块的。 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是他自己认准的小孩儿呢?只能宠着呗。 可惜,年下是这样的。 越宠越疯。 温宁低声问,“哥,可以吗?” 尹二气急,谁教他的,在这种关头问问问! 他推开温宁自己去做饭。 温宁千般万般不乐意,期期艾艾蹭到人身边。 “哥,哥?我错了,真的!让我来吧!我会!我真的会!你不是吃过吗! 我就是太长时间不炒菜了,生疏了。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尹二睨他一眼,让开身。没一会儿,菜糊了。 他没忍住笑出声。温宁立刻就炸了。 “不准笑!不准笑!啊啊啊殿下!你答应过我不会在这时候笑我的!” 尹二笑的更大声了。 温宁扑到人身上不依不饶,尹二勉为其难同意他再试一次。 突然,他想起什么,攥住温宁的手臂。 “等等,等等,你的铜钱呢?” 温宁侧头看了一眼,没等。 他扭动阀门,开了大火煸炒,动作很是娴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上一盘炒焦的菜只是太久没做饭生疏了。 尹二气急,凑过去轻轻拧了他耳朵一下。 “孤问你话,你的铜钱哪儿去了?” 温宁扭开头,没挣开。 他喘了口气才放下锅,是有点沉手。分心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在箱子里,太多了,太重了,戴不下了。殿下,殿下,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故意摘的。就这一次,好不?” 尹二闭了闭眼,狗屁。 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他还能不知道这小子? 蔫坏蔫坏的。 温宁被揪住耳朵,都快疼哭了。 “殿下,求求你,拜托拜托,我保证下次一定记得戴!真的!就就一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 尹二没好气拍他一下,“赶紧的!不准装哭!不着调。” 温宁这才破涕为笑,再加一档火。 半天,他关了火,上桌吃饭。 尹二帮他端盘子。 温宁餍足,心情好的不得了,腻在尹二身边,哼哧哼哧小声说话。 对尹二来说,威力不亚于小孩撒娇。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枚新的穿着红绳的铜钱。正面四个大字,“康熙通宝”。 这是个正经铜钱。 温宁眼睛亮晶晶的盯着。 尹二就受不了他这种表情,亲手给他戴到脖子上。 “他们检测是五十七年左右的母钱,也说不准。不过你老老实实带着,开过光的。” 温宁重重点头。 尹二缓缓笑开,“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 温宁一听这个就不乐意了。“殿下!我已经长大了!我十八了!” 尹二摸摸他的头,“也好,你也可以不长大。有孤在,你一辈子两辈子,永远永远不长大都可以。” 温宁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扑到他哥怀里,人生第一千零一次庆幸,他曾经真真正正勇敢过一次。 然后就拐回家一个真神仙。 于温宁而言,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呢? 是他年少无知的梦?还是明月照我的酒醉狂想? 握紧颈间新戴上的那枚铜钱。 温宁才有实感。 “哥。” “嗯?” “我宣你。” “嗯,孤准了。” 第75章 开局被进忠开瓢(本卷全员恶人) 耳边仿佛有女鬼在叫魂儿。 半天,雷霆轰然炸响,凌云彻从原主沉沉的暗灰色记忆里乍然惊醒。 他霍的起身,哪里有什么雷雨?不过是梦里加官进爵湿了一身罢了。 加官进爵?艹,贴加官之刑,说的那么好听。差点没憋死你爹。 凌云彻摸到桌上的水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半,好一会儿心跳才平复下来。 外面隐隐约约有女子说话声,他有些纳闷,那个女鬼还没走? 他晃荡出门,班房外大胡子赵九霄正叼着根稻草,懒散的靠在墙上看着冷宫侧门方向。 凌云彻略一打量,立刻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是何时何地。 娴妃乌拉那拉如懿被关冷宫,海贵人珂里叶特海兰深夜来访。 啧,闹挺。 他撞撞大胡子,眼神示意一下。 赵九霄冲他摇头。 “别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云彻心下了然,这是真的老油条。 他没有像原主那般凑去冷宫那边找事。原主是缺银子,他可不能缺心眼儿。 凌云彻换了个方向,去了远一点的茅房。一觉睡醒,仨仇人。这找谁说理去? 如懿是原主悲惨结局的起源。 海兰是原主贴加官之刑的执行者,是如懿握不住的刀。 赵九霄是做人证举报原主和如懿有私情的“好兄弟”。 凌云彻解开裤头方便,心下叹息,怎么就穿到这倒霉玩意儿身上了? 超越男女之情? 他低头看看自家老二,嚯,本钱不错。 什么超不超的,都不能拿老二去换啊!原主,你糊涂! 瞧你爹怎么玩儿,好吧? 下一秒,“砰!” 凌云彻后脑勺一痛,天旋地转。 他倒地前唯一的念想就是,幸好皇宫的侍卫茅房分了内外大小池。 否则他娘的刚穿越就得栽茅坑里了! 狗贼!谁偷袭你爹! 凌云彻是被一阵拳打脚踢唤醒的,他下意识抬手护住脑袋,蜷缩身体。 头疼欲裂! 缓过劲儿,眼前事物慢慢聚焦,红色的滤镜下,他也恍恍惚惚看清楚了袭击他的人。 一个……貌美的小太监。艹,第四个仇人。这人原主记忆深刻,养心殿大太监进忠。 害原主被皇帝嫉恨,赏了宫刑失了老二的罪魁祸首……的狗腿子。 眼见着进忠手里一抛一抛颠着一块砖头向他走来,神情冷酷而阴狠。 凌云彻心下微寒,这狗贼是要杀人。 这人要杀人,眉毛竟然都不动一下,心性实在过于坚定了。 凌云彻异常冷静的等对方靠近。他就这一点好,遇事不慌。 在进忠扬手的一刹那,凌云彻脚上猛地一勾一绞!抬手就是一个肘击。 提前在对方控制不住跌倒下来的轨迹上出击,重重顶其胸腹上,直接卸掉了进忠这个三脚猫反抗的力气。 砖头落地,咕噜噜滚到一边。 凌云彻迅速翻身,肾上腺素极限飙升。 他顶着强烈的晕眩感,将人死死压制在地。耳边嗡鸣一片,他却不理。两拳头干脆果决,狠狠打在进忠的太阳穴上。 进忠当扬昏迷,软倒在地。 凌云彻探手在人脖颈大动脉上试了试,没死。 呼。他心神一松,眼前光速黑暗下去。不知昏迷了几息,又强撑着掀开眼皮。 凌云彻踉踉跄跄爬起身,抽出进忠的腰带把人手脚反绑,打好死结,这才放心。 小命保住了!艹! 半天,他才缓过来神。然后后知后觉系好自己的腰带。 狗玩意儿!他又踢了死狗一样的进忠一脚。趁你爹上厕所搞偷袭!你也是个东西! 他摸摸后脑勺,艹,一手血!抹了把脸,又特娘的一手血!真是日了狗了! 凌云彻捏着进忠的小脸左右看了又看。 长这么好看,心咋则么黑呢? 他咬牙切齿不轻不重的拍人两巴掌,才勉强消了气。 提着人往回,走向冷宫侍卫班房。 那里只有他和赵九霄两个。其他侍卫们是不会过来这种犄角旮旯的。 赵九霄看他一头血,满身狼狈,手里还提了个小太监,吓一跳。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凌云彻捂着脑袋,随口编两句瞎话安抚他。 “没事,私事儿!这小兔崽子,我收拾过他一回,报复我呢。” 他把人扔到角落,冷笑,“差点阴沟里翻船。狗草的玩意儿!” 赵九霄勉强放心。私事儿总比有人来冷宫搞事儿强。 他侧头看了一眼,那小太监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可不是普通杂役太监。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按着凌云彻坐下,翻出药包,给他先处理伤口。 “嚯,好家伙,这肿包可不小。力道再重一点,你能直接下去见阎王爷。” 扯了干净的布条包扎好,他拍拍凌云彻的肩膀。 “行了,你早点睡吧,今天我自己守着。你明儿起床去太医院,找个医士给你重新处理处理。” 凌云彻冲他拱手,“谢了。好兄弟!” 赵九霄觉得他今天状态有些不对,往常好像没这么……痞? 但是想想他刚被人开瓢,脾气差些也能理解。便摆摆手,自去巡视。 凌云彻躺在床上,彻底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凌云彻突然意识到,这进忠不对劲! 他睁开眼睛,听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人也醒了。 不过他没理,还在捋逻辑。 如今这个时间点,进忠应该还不认识凌云彻才对。 他都不认识他,凭什么对他这么大怨气?上来就是偷袭开瓢,暴揍杀人一条龙?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不能是,重生吧?这狗玩意儿是重生回来的? 凌云彻不理解。 即便进忠是重生回来的,原主那辈子也一直是被进忠血虐。 原主有坑害或者对不起进忠的任何地方吗? 也不能是别的人指使的。因为进忠对他的杀意如有实质。 甚至在给他一板砖让他差点落地成盒之后,还不着急杀他,非要先打一顿。 不为出气能为什么?嘶!这得多恨他啊!两辈子追着杀? 凌云彻只有原主到死的记忆,再往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不过看进忠这副怨念深重的样子,那狗玩意儿最后指定也没落着好。 第76章 杀人就要诛心 凌云彻扒拉着原主记忆试图寻找答案。无论如何,他刚穿来也不可能是他蝴蝶翅膀扇的。 凌云彻想到一个人,魏嬿婉。进忠与原主唯一的交集。 原主糊涂,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执着于和如懿的超越男女之情。 对于前女友魏嬿婉和进忠害他至深的因由不明就里,只以为人要用他害如懿。 改版的凌云彻可不同。 他只是略一思量,就从原主那违和感满满的记忆里梳理出了真相。 进忠这狗玩意,他喜欢魏嬿婉! 哈哈! 艹,狗东西,看你爹怎么虐你! 凌云彻想通事情,闷头又睡了过去。 至于角落里还在挣扎的进忠?管他去死! 反正他已经搜过身了,那小子身上叮叮当当的利器全被他收缴。 什么匕首小刀刀片的不提,进忠竟然连袖箭这种利器都有! 真不知道他是因为私下行程要杀人才带这么齐备,还是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时候也这样? 要是后者,那很有生活了。 凌云彻再一次感慨自己幸运,要不是出手够果断,就进忠手里这些东西,够他死八百回了。 天光大亮,凌云彻再次清醒。 他起身拎起水壶喝口水,慢悠悠晃到角落的进忠跟前,蹲下身,正要查看人死了没。 “呸。”迎面被吐了一脸口水。 凌云彻没躲开,他还头晕目眩的。无语的抹了把脸,舌头顶了顶上颚。 他有些起床气。 一把捏住进忠的小脸,将手里的水壶嘴强硬塞他口中,稳稳灌了他半壶水。 直到水壶空了,他才施施然拿开。 这种被压着舌头灌水的滋味并不好受。进忠干呕半天,眼泪都出来了。 凌云彻欣赏着他的狼狈,甚至是享受。 他的手像钢钳一样抬起进忠的下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随意拍拍他的脸蛋儿。 “说吧,你谁?为什么害你爹?” 进忠阴沉着表情拼命挣他的手,挣不开,便黑着脸耷拉着眼皮,咬死不说话。 凌云彻也不在意,随手丢开。 “不说话你就死在这儿。敢来杀我,知道这里是哪里吧?死十个你也没人知道。” 他站起身。 虽然他没有对方那种主动杀人的心性。但是把人扔这里不管,任其饿死的狠心还是有的。 哪怕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如他,本质上也只是个文明人,而非好人。 对方都要杀他了,他还能轻松放过,那他就不是好人,而是伪人了。 他不仅要杀人,他还要诛心。 凌云彻准备今天去完太医院,就去四执库看看魏嬿婉。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上辈子进忠估计是被魏嬿婉弄死的。 希望那女人还好好活着,没有被重生回来的进忠先行干掉。 只要魏嬿婉还活着,他就要进忠这狗东西亲眼看着,他和他喜欢的女人……亲!亲!我!我! 呸!狗玩意儿! 如果说海兰是如懿握不住的刀,那进忠就是魏嬿婉拿不稳的剑。 偏偏原主这个傻的,这样两个要命的女人他全招惹了遍。他不死谁死? 冷宫一班侍卫十一个人,但是干活的只有赵九霄和凌云彻两个。 凌云彻是因为出身下五旗,天然低人一等。赵九霄就是因为缺钱了,多干活能多拿一份钱。 因为凌云彻受伤,所以赵九霄哪怕一夜没怎么睡,白天还是要支棱着加班。 凌云彻出门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老赵,我去趟太医院。争取早点回来接你的班!再坚持一下,啊?” 赵九霄眯着眼睛,摆摆手。 凌云彻看着屋内没动静的进忠,冲赵九霄抬抬下巴。 “可别给我放走了,不然下次你就得给兄弟我收尸了。” 赵九霄照旧摆手。 凌云彻知道对方轻易不会管这闲事,微微一笑,径直离开。 门没关,他一走,进忠就蛄涌着往门口靠。 “赵九霄!赵九霄!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把我放了。干不干? 你放了我,我不会再为难凌云彻。你也不算背叛他,我们各取所需,怎么样?” 赵九霄睁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我认识你,你是养心殿的。 你没事招惹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冷宫侍卫做甚?” 进忠脸色冷了下来。 “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若放了我,我保证不牵连到你身上。 我再给你二一添作五,五百两。怎么样?这买卖够划算吧?” 他冷笑,“什么样的兄弟情,五百两还买不断?” 进忠没有一上来就如上辈子那样,拿赵九霄的小情人之类威胁对方。不只是赵九霄此时还不认识澜翠。 更因为他现在受制于人,只能利诱不能威逼,否则结果只会是他被人趁机做掉。 赵九霄拿下自己的大盖帽,拍了拍。他什么都没说,提着刀转身就走。 进忠知道,赵九霄动心了。 他勾唇。 凌云彻,我是失手了。可你今天不杀我,就别怪我下回干脆利落送你下去。 他又集中精神,努力与背后的绳结做斗争。赵九霄只是他的第二手准备。 那边凌云彻先去了一趟太医院,重新检查包扎,然后取了一提溜的药包,溜溜达达返回。 冷宫在皇宫东北角景祺阁,翠云馆一片。四执库就在旁边紧挨着。 皇宫分为外宫和内宫。 内宫就是从乾清门到坤宁门包括东西六宫。这是后宫娘娘们住的地方,管控最严。 侍卫们巡逻驻防都有非常明确的路线和范围,行差踏错一步,就是祸乱后宫,罪不容诛。 但外宫就相对松懈,很多地方没有住人的话,甚至晚上不会下钥。 凌云彻穿着一身三等侍卫服,一路从冷宫到东华门外的太医院,再闲逛到四执库,也没有人会来问他一句。 托了个面善的小宫女帮忙寻魏嬿婉。 凌云彻靠着宫墙等人。 “云彻哥哥!云彻哥哥!” 魏嬿婉像一只欢欣的小鸟一样一边喊,一边哒哒哒跑了过来。 凌云彻笑容升起,这样明媚的姑娘,难怪进忠那狗东西喜欢呢。 他也喜欢。可惜,他取向单一。真是太可惜了。多么可爱的第五个仇人。 第77章 这位小公公快点赔钱 他在笑那进忠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却只敢冲着他这个“情敌”发泄。 那人若真是重生回来,别不是连魏嬿婉的面都没敢见吧? 哈哈,胆小鬼! 他没有把原主准备的那枚红宝石“云燕”戒指送给魏嬿婉。 一个注定会成为皇帝嫔妃的女人,他不可能留下这种要命的把柄。 对魏嬿婉,他有另外的安排。最好能让她这次走的路更顺一些……更顺他凌云彻一些。 “嬿婉,听闻这几日,你们四执库的小宫女们都在找门路往外调?” 魏嬿婉重重点头,一脸向往。 不过她还是先轻轻碰了下凌云彻包裹严实的脑袋,皱起眉头。 “云彻哥哥,你受伤了?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怎么能这样!” 这说的原主三不五时就会被同队那几个少爷兵揍两下的事。只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凌云彻笑着摆手,随口糊弄她。 “不是不是,这是我夜里巡逻,下台阶没走稳,自己摔了,磕到后脑勺了。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说你的事儿。” 魏嬿婉这才收回目光,小小叹气。 “对呀!嘉嫔,玫嫔和慎贵人一下子出了三个宠妃!都缺宫人呢。芬姑姑说,只要钱给够,她就能推荐我去。” 说着,她有些失落。 “可是我这么多年,也才瞒着额娘攒下三十多两银子,差的远呢。” 凌云彻笑眯眯看着她。 魏嬿婉被他看的不自在,“云彻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凌云彻下巴一扬,双手插兜,“走啊。” 不对,他这衣服没兜。 魏嬿婉下意识跟了两步,“去哪儿呀?” 凌云彻笑她。 “当然是去拿银子啊!你云彻哥哥也攒了些银子。总不能别人都有的,偏让我们嬿婉在这偏僻的四执库里蹉跎吧?” 魏嬿婉一下子高兴起来。 “真的吗?谢谢云彻哥哥!云彻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放心,等我调到别的宫里,说不定也能想办法把你调出冷宫呢!” 她一点没有察觉凌云彻的异样。 陷入亲密关系的男女,认知到的恋人本来也不是对方的真实面貌。 便是换了个人,只要对她更好,他们便不会主动怀疑这段关系的真伪。 因为他们坚信,那是爱发挥了作用。 魏嬿婉跟着凌云彻,一路叽叽喳喳随着他往冷宫侍卫班房去。 根本不知道,凌云彻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只是要利用她去刺激一个人。 一个对她爱意深重,不敢见不敢碰不敢伤的人。 凌云彻会以免去她剧情里那五年没必要经历的磋磨和霸凌作为交换。 虽然整扬交易魏嬿婉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侍卫班房,赵九霄不在。 凌云彻略一打量,心下满意。起码现如今,赵九霄的人品撑住了。 他回身把魏嬿婉安排在班房门口的石凳上。 “嬿婉,你先坐这儿稍等,我进屋去取银子。” 魏嬿婉乖乖坐下。 “好,云彻哥哥你快去吧!我就在这儿不动!” 凌云彻笑着进屋,低头就收获一个怒目而视,如同噬人瘈狗的进忠。 进忠被反绑手脚,侧躺在地上。 因为清早被凌云彻灌了半壶水,太监之身又多有残缺。此时身下洇湿一片。 距离门口比他走时近了一倍。 凌云彻缓步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尿湿的衣服,歪歪头,咧嘴笑了。 进忠双眼赤红,浸满刻骨恨意。 让人分辨不出他是因为受辱难堪,还是因为心爱之人隔门扉,真的被诛到了心。 凌云彻没有刻意盯着他的残缺瞧,也没有避开,笑了一声就转移话题。 “这位小公公,鉴于你无端袭击冷宫侍卫,造成本人头部重伤,多处软组织挫伤,严重侵害了我的身心健康。 本官如今特判处你身上二百一十三两银钱,归本人所有。你服是不服?” 进忠又呸了他一口,“穷鬼!” 艹,骂人的小模样还挺刺儿。 凌云彻微微后仰,轻啧了声,抹了把脸。这狗玩意! “老子就当你同意了。反正等你死了,这些东西也都是我的。袭击在职侍卫,报上去你论罪当斩!” 他不再理会进忠。 横竖进忠身上的银票都在他这里,他把原主攒的那十两碎银子扒拉出来。 添了一张一百两银票,一起拿出去。 如此,一百两断的是他本人和魏嬿婉的此番牵扯,十两成全原主和对方的情谊。 自此,交易达成,两相公平。 至于以后?以后的交易自然有以后的价钱。 他就站在班房门前,故意敞着门,让里面的进忠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得让进忠知道,“凌云彻”对魏嬿婉的资助里面,可是他进忠出的大头呢。 瞧这满满的参与感,那狗东西要感动死了吧?哈哈哈。 杀人诛心?不,他要诛两遍! “云彻哥哥!” 魏嬿婉一见到凌云彻出来就站起身小步跑过来。 凌云彻身高腿长,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视线。 他晃了晃手里的银票和银锭子。 魏嬿婉接过去,眼睛一下子睁大。 “这,这么多?哇!云彻哥哥你好厉害!你对我真好!谢谢你云彻哥哥! 这下我一定能去最受宠的嘉嫔娘娘宫里当差了!” 凌云彻摇头,“不,你不去嘉嫔那里。” 那不是花钱找虐吗? 他声音压低,故意带着很多蛊惑。 “咱们现在钱够多,要去就去皇后娘娘宫里!” 这是魏嬿婉从来没有设想过的路子。凌云彻给她指明方向。 “你听我说,嬿婉。宠妃固然好。 可是你看这冷宫里面的娴妃娘娘,那以前可是最受宠的主儿,如今呢? 但是皇后娘娘是屹立不倒的,不管她受不受宠。 前朝富察家势大,皇后娘娘只要不举兵造反,她的地位就永远稳固。 更何况,皇后娘娘膝下一子一女。满打满算,宫里比她受宠的,没有她的家室。勉强能拼个家室的,没有孩子。 选宠妃或许可以博一把大的,但是选皇后我们永远不会亏本。你仔细想想?” 魏嬿婉一下子就被他说服了,却还是受到底层小宫女认知桎梏。 “可是……云彻哥哥,她们都说。 二阿哥身体不好,大公主又只是个公主,以后是要去蒙古和亲的。 皇后娘娘又不受宠,长春宫并不是好去处呢?” 第78章 我一定把你接出冷宫 “傻瓜,皇后娘娘怎么能用受不受宠去衡量?争宠,那是嫔妃们的事。” 他的声音带着点特有的节奏。 “皇后娘娘,那可是除了皇上,太后,宫里唯三的主子之一啊。 其他人再受宠,也只能称小主。只有皇后是主子娘娘。你琢磨琢磨,是不是? 而且,我不仅是想要你去皇后娘娘的宫里。我属意你去的其实是二阿哥身边。 嬿婉,你敢吗?只要你去,一扬通天的富贵,就摆在你脚下。” 至于是什么样的富贵,那你先别管。 凌云彻此时想谋求的只是举荐的功劳。原主记忆里,十月份二阿哥会死于芦花。这里面可操作的东西就多了。 魏嬿婉慌忙摆手,有些害怕。 “不不不,云彻哥哥!二阿哥身体不好,我不敢。 听说,听说小主子若是伺候不好……万一,宫人们全都要陪葬的。云彻哥哥,我真的不敢。” 凌云彻言语上没有立即否认,肢体上却微微摇头,种下暗示。 “所谓富贵险中求,你都敢向着宠妃宫里搏一搏,换成二阿哥如何就不敢了? 我且问你,嫔妃再受宠,能有帝后嫡子受宠吗?宠妃总有失宠的一天,皇子阿哥却永远不会。 你说的小主子去了,宫人全部陪葬。是听谁胡说的? 带清立国一百年,你说的事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你是内八旗包衣女子,虽是汉人,也是天子家奴,皇上近臣。 后宫这些嫔妃,刨除皇上女人这一层身份,有些人的家世算起来,可还不如你尊贵呢,懂吗? 宫规从不允许随便处罚包衣宫女,犯了错,连打脸都不允许,怎么会轻易处死?” 凌云彻低下头,与魏嬿婉对视,悄悄夹带不少私货。 “真正会在小主子出事之后跟着去的,都是照顾小主子不尽心,玩忽职守,甚至受人指使,暗中加害的。 嬿婉,你看着我,你会那样吗?我们不会的,对不对?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魏嬿婉被凌云彻盯着,眼神闪烁,身体微微发抖,却还是坚定的点了头,“我不会!” 下一刻,又突然松懈,“可是,可是云彻哥哥,我……我还是不敢。” 她比划着,“你知道的,二阿哥身体很不好。我,我害怕照顾不好他。” 凌云彻失笑,此时的魏嬿婉,还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 便是心思有些市侩,也只是生活所迫。她身上带着底层人天然的纯朴和真诚。 如非必要,他还真不想让这样的好姑娘,变成原主记忆那种清醒的投机分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虽然她可能本来就是。 罢了,既然决定投资,多投一些,少投一些也没甚区别。 他便细细与魏嬿婉讲了关于照顾哮喘病人的有效经验。 “二阿哥是哮症。这种病的小儿确实难养,但是二阿哥并不严重。你只需记着。” 他点点自己的鼻子。“其一,呼吸。” 他用袖口挡住口鼻。侍卫服的箭袖袖口竖起来和口罩类似,或者说和这个年代的时疫面罩相似。 “看懂了吗?你想办法给二阿哥裁制出这种式样的面罩,就能阻挡绝大多数影响哮症的因素,柳絮,花粉,灰尘等等。 你需要谨慎检查,确保二阿哥周身的衣物,被褥,帘子,幔帐,荷包,锦帕都不要出错。 决不能混进去那些细碎的东西。你是个最细心手巧不过的,这些对你来说都不是难事。” 魏嬿婉专心致志听着,越听眼睛越亮。 凌云彻继续。“其二,还是呼吸。” 他比划着,示范给魏嬿婉看。 “哮症之人的正确呼吸方式与咱们寻常人是不同的。深呼吸,你看,吸气要到这里。” 他手掌放在自己横膈肌下侧,指给魏嬿婉看,并带着她练习。 “你自己试一下,慢慢来,对。让阿哥坐着或者躺着,每天练习一盏茶时间就够了。 吹蜡烛,会吗?这样,吸气,然后缓缓吹。对,也是一天一盏茶。……” 他一样一样教,魏嬿婉一样一样跟着学。 瞧她认真的样子,凌云彻露出笑意。他最喜欢这种好学生了。 魏嬿婉兴奋不已,“云彻哥哥,你懂的好多啊!” 凌云彻并不居功,“不过是家乡有人有这样哮症罢了。那老伯活了八十岁寿终正寝呢。不要怕,嬿婉,你一定可以的!” 魏嬿婉于是也生出些信心。只是她还有别的疑虑。 “可是,皇后娘娘一直在裁撤二阿哥身边的宫人,怎么会要我呢?” 凌云彻想笑她目光短浅,突然想到原主记忆里这位富察皇后的一系列骚操作,又觉得是自己偏于自是了。 他沉思片刻。 “二阿哥体弱多病,于情于理,皇后肯定要把裁撤的宫人给二阿哥补充回去。我们谋的就是这个。 可是,如果皇后没有补充……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再给你想办法。” 他拍拍魏嬿婉的脑袋。 “便是不求二阿哥身边的位置。我们手里加起来有一百四十两银子,去长春宫当个普通小宫女也绰绰有余。你可以选,也很好。” 他不一味逼着魏嬿婉选二阿哥,魏嬿婉反而更坚定了。 她握了握拳头,干劲满满。 “如果不行,我就去找芬姑姑!芬姑姑喜欢我,一定会给我想办法的!” 她这么有劲儿头,凌云彻也不由对她夸了又夸。 把人送走前他还在嘱咐,“如果要去阿哥那里,一定要细心。多找太医询问,记清楚医嘱。 你真心侍奉阿哥,便是最后结局不好,贵人也不会要咱们的命。不要怕。” 魏嬿婉被他打了半天鸡血,正是雄心壮志,根本听不得他这种丧气话。 “云彻哥哥你瞧好吧!等我在阿哥身边站稳脚跟,我一定把你接出冷宫!” 这话说的就像她是皇帝,凌云彻是被他无奈打入冷宫的如懿一样。 凌云彻没忍住朗笑出声。 魏嬿婉却突然情绪低落。 “云彻哥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有多少钱,我还能不知道吗?我能攒下三十多两银子,本就多得你帮衬。” 第79章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你是不是为了我又去求了伊拉里府的大人?抱歉,云彻哥哥,我一定……” “没有!”生怕她说出什么“我一定不会负你的”之类的话。凌云彻赶紧打断她。 他解释,“没有的,嬿婉。这些钱是我帮别的侍卫大哥代班,一点点攒的。 确实问德勒图什少爷借了些。但是你知道,少爷与我关系最好,而且我很快就能还上。你别担心。” 魏嬿婉这才破涕为笑,“那就好!云彻哥哥,我不愿意你为难!” 凌云彻哄她,“哪里就为难了?伊拉里府也算是我的家,正经养我长大的,便是真的求回去,也不丢脸。 你不要被我平日里的抱怨影响了。我其实对伊拉里府的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们很感念的。别人对我有恩,对不对?” 魏嬿婉见他话说的圆满,即便猜他心里还是有芥蒂,也不再反驳。 她冲上来狠狠抱了凌云彻一下,然后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跑走了。 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云彻哥哥,下次见!我一定会做成的!你放心!” 凌云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嘴角刻意噙着甜蜜笑意回转屋内。 本来以为会再次收到一只破防,破大防的进忠,没想到人只是昂着头,阴冷看着他。 突兀开口,“你不是凌云彻,你是谁?” 这话一出,凌云彻不由挑眉。 这就是传说中的,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爱人,而是你的敌人吗? 有趣。 更有趣的是,这一句话直接就让凌云彻确定了。进忠就是重生的。 他歪歪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眉毛上挑,无声嘲讽,你猜。 进忠阴森森的目光冷冷盯着他,像是一只暗室里的毒蛇,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凌云彻并不怕他。 他的手掌在脖子上横向抹了抹,啪就把大门关上了。 进忠看着那扇门,心下沉了又沉。 凌云彻不是凌云彻。那他忽悠炩主儿……忽悠魏嬿婉去二阿哥处,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他到底知不知道二阿哥只能活到十月份了!还是说,他想害死魏嬿婉? 又或者,他知道些什么?是如同自己一样的奇遇吗? 凌云彻,可真是该死啊。 凌云彻对魏嬿婉没有什么太大恶感,虽然也没什么真实好感。只要对方以后对付的人不是他就行。 矛盾的根源不在她身上,她要杀原主的因由他会处理。而她与原主的感情将是他能利用她的不二利器。 同样,比如赵九霄,只要还没背叛如今的凌云彻,凌云彻就还拿他当搭班的好同事。兄弟就算了。 凌云彻很清楚,以进忠的脾性,不可能不威逼利诱,尝试让赵九霄放他走。 更何况,他还专门给进忠留了门。可他回来时,进忠还在。 他找到赵九霄,把进忠那里搜刮来还剩的一百两银票递给他。 赵九霄一愣,没接。“这是什么?” 凌云彻直接塞他手里。 “一人一半,你该得的,拿着。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加夜里都我来守。” 赵九霄挠挠头,突然就有些扭捏,最后没忍住嘿嘿直乐。 一百两,对于他们这种冷宫三等侍卫,一年两年三年都攒不出来。 谁家里不是一大家子要养?上三旗也不全是富户。 他重重拍拍凌云彻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 “凌云彻,你是这个!好兄弟,我晚上来替你。你毕竟受了伤,多休息休息!” 说完,他小跑往宫门方向去。大不了以后多帮凌云彻代代班,他又转头提醒。 “屋里那个,总之,你小心点!” 凌云彻笑嘻嘻点头,摆手让他走了。 他按照往常的路线巡查冷宫。再回转侍卫班房,发现进忠人已经跑了。 他轻啧了声。 也行吧,真死他这儿也晦气。 凌云彻再坏的人,到底是文明世界长大的,法律约束,弄死人的事儿还真没干过。 狠话放再多,没杀过人就是没杀过人。 看着地上那滩水渍,他舌头顶了顶牙齿。 算了,算扯平得了。反正他也没打输,还拿了赔偿。 他自己去打水哼哧哼哧清理地面。 恐怕他想扯平,人却要恨死他了。 天知道,他灌进忠水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坏。 凌云彻没忍住笑了一下,好吧,坏的挺好。 反正他多少算是出气了。 狗东西,敢拍他板砖,受再多罪也是那狗玩意儿该得的。 凌云彻没去管冷宫里的如懿,也任由海兰一趟一趟往冷宫跑着给如懿送东西。 他不去挣她们那仨瓜俩枣,也不出现在如懿跟前,免得掺和进她和皇帝两个癫公癫婆的爱情世界中去。 每隔几天,海兰就要往冷宫跑一趟。 什么衣服鞋子,干粮饼子,药材种子,针线头子,就差把家搬来了。 凌云彻将她每一次来的时间,带了什么东西,与如懿讲了什么话,都详细记录下来。 这要写成折子,递到冷宫的侍卫队长那里备案。早晚用得上。算是他送给他们侍卫队长的一份礼物吧。 侍卫队长德勒图什是伊拉里氏主支的少爷,原主凌云彻,满姓伊拉里。 只是人少爷与他这个身体的原主不同。 伊拉里德勒图什,正经上三旗的正黄旗人,祖上出过都统的,是盛京老姓出身。 而凌云彻虽然也是伊拉里氏,祖上却是赫石地方的下五旗,镶蓝旗伊拉里氏。 本身下五旗基本是没资格入宫当侍卫的。 但是原身一家十几口男丁,全死在了前朝九年的合通泊之战,只剩原主这一根独苗苗。 原主母亲还早死,两个寡居叔母都要归宁重新嫁人。赫石一支剩下的人家也没能力扶养当时年仅十岁的凌云彻。 他就被送到了同在盛京的主支寄养。 主支很是良心,以他家里父兄尽皆作战勇猛战死沙扬为由。 硬是借着皇帝登基的时机,给他运作了一个冷宫蓝翎侍卫的名额。 按道理,凌云彻要叫德勒图什养兄。 不过原主稍微大一点就一直尊称人家为少爷,凌云彻也没刻意改。 “少爷,这两位娘娘总这般行事,你说我们到底管不管啊!” 凌云彻表现的很是苦恼。 第80章 不喜欢魏嬿婉了还是不杀他了 “管她们做甚!俩女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凌云彻点头应是,然后貌似不经意提醒。 “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少爷,我还是心里发慌。 你不知道,冷宫那位进来的时候,可是御前的李玉公公亲自送来的。” 他装作讲悄悄话的样子,左右看看,挡着嘴,凑到德勒图什耳边说。 “我远远瞧着,那态度可不像是对待失宠废妃。而且你猜怎么着?” 德勒图什被他勾起一点好奇心,也凑过来小声问。“怎么着?” 凌云彻神秘兮兮分享。 “跟我搭班那个赵九霄,你知道吧?看着老实巴交一汉子。有回他带着我偷偷见了御前的毓瑚姑姑。” 德勒图什想半天,也没想通这里面有什么隐藏的关紧信息。 凌云彻心下叹气,只好与他明说。 “小哥,你以后别再说弟弟我不顾着你。我可就跟你一个人说这事了。 依我看,这个冷宫的娴妃娘娘可不一般。恐怕皇上很是看重呢。” 德勒图什是伊拉里氏主支这一辈最小的孩子。 原主刚到他们府上寄养的时候,就是跟在德勒图什屁股后面转的。 最开始,他是叫德勒图什小哥的。后来随着一起上京后才改口。 德勒图什本来不以为意,听到他改了个这么久远的称呼才稍微重视了点。 只是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皇上叫的话你再去,别的就算了,咱们不掺和这些娘娘们的事。不然阿玛打断咱俩的狗腿。” 凌云彻点点桌子上的折子。 “少爷放心,你什么时候见我不听老爷话了?我只是让你保管好这个。以后万一用的上,也算咱们尽心做事的证据。” 德勒图什这才欣然点头,他拿过折子随意翻了翻。 “这你放心,我保管给你放好了。到能用的时候,你尽管过来找我就是。” 这可真是个好领导。 凌云彻基本看懂了,为什么原主最后落得那般凄惨下扬,伊拉里氏却无一人搭救。 他那套“超越男女之情”的调调和主支整体就不是一个调性的。 主支对他怎么也算仁至义尽了,他却差点拖着全家九族消消乐。 虽然他已经没有正经九族了。 原主坏了事儿,伊拉里氏及时划清界限才是最合理的。万一养父母也给划到九族之内,人主支找谁说理去? 凌云彻埋了个针起身就要走。 德勒图什赶紧拉住他,把自己一个荷包解下来,一股脑塞他手里。 “拿着吧,你钱不是全给你那个小姑娘了吗?家里给你月例银子你也不去取。你那点儿俸禄够干啥?” 凌云彻一愣,并没有如原主那般推拒。 他笑着接过来,还极为高兴的抱了抱德勒图什胖胖的身子。 这是他在原主记忆里没发觉的。主支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仁义。 “谢谢少爷!你可真解了我燃眉之急了。” 原主进宫后哪怕在德勒图什手底下干活,也几乎从来没找过他求助,自然没有这一出。 没想到人还挺关注他,连他给魏嬿婉出钱试图换工作的事都知道。 这下他给魏嬿婉撒的谎,竟然圆上了。 见凌云彻干脆收下钱,德勒图什是真开心。他哈哈笑着拍拍凌云彻肩膀,终于放他走了。 凌云彻出门,打开荷包数了数,好家伙,不亏说人家是少爷呢。 随手一只荷包里头金银锞子加起来小四百两。 德勒图什那腰间足足挂了五个荷包。 原主某些坚持和品性确实值得人敬佩,只是脑子不清醒。 人家拿你当一家人的时候,你怎么能一边干着侍卫的活儿等于吃了大头。 一边偏要有骨气的推拒些小恩小惠,连家里的月例银子都不去领。 这样拧巴的性子,如何能过好一生?虽然大多数人其实都挺拧巴的。 但是这不包括如今的凌云彻。他们坏人永远都是拧别人,谁没事拧自己啊! 凌云彻琢磨着要找个时机,最好是立个什么小功劳,然后衣锦还乡一回。 把与主支伊拉里府的关系捡起来。混古代社会,单打独斗是不可取的。 当然,绝对不能是什么亲身救了皇帝嫔妃之类坑爹的功劳。 什么亲口吸蛇毒血啊,公主抱出火扬啊,刺杀扑倒啊,删掉!通通删掉! 不能救嫔妃……就只能救孩子了。 他又把视线放在了二阿哥身上。希望魏嬿婉这根针能有用点。 如果能在二阿哥的事情上插上一手,说不定就能顺利脱离冷宫,远离如懿。 最重要的是,立功才能往上爬。冷宫这里池浅王八多,还是要早日跳出去。 没多久,传来消息,二阿哥病重。不好挪宫,还住在撷芳殿。 可是等了十来天,富察皇后竟然真硬挺着没有给二阿哥增添宫人。 凌云彻都气笑了。 魏嬿婉着急,凌云彻想了想,干脆让她直接去问问芬姑姑。 有时候下面人办事比上面人靠谱多了。 果然,魏嬿婉只花了八十两就把事儿办成了。 二阿哥病重,身边多的是心思浮动之人。魏嬿婉想往里跳,别人还想往外逃呢。 她捧着剩下的六十两银子颠颠跑到冷宫侍卫班房找凌云彻。 凌云彻把银子给她推回去。 “你拿着吧,多点银子傍身。在撷芳殿警醒些,需要拿钱上下打点,一定不要小气。阿哥身边没小事。” 他看着魏嬿婉的眼睛叮嘱,“遇到事儿第一时间来找我。记住了吗?” 魏嬿婉忙点头,开心的围着凌云彻直转圈圈。 凌云彻也不由被她的雀跃情绪感染。 此后,魏嬿婉每次沐休都会蹦蹦跳跳来和他分享她在撷芳殿的一切事项。 每一句分享都会得到凌云彻的正向反馈和夸赞。 如此,日积月累下去,魏嬿婉遇到事情下意识就会来找他。 到那时,多得是他收割功劳的机会。 每次临走时,凌云彻都会不厌其烦提醒她不同的注意事项。 “这个月入秋,秋季芦花危险。一定要仔细点。” 他这次额外加了一句,“二阿哥身边的那个莲心,你莫要和她玩儿。” 魏嬿婉皱眉,“你别听外面那起子人胡说!莲心姐姐对我可好了!” 说着又开开心心跑走。 她大概以为凌云彻说的是莲心曾经被嫁于太监王钦的事。不高兴他也和其他说莲心小话的人一样因此中伤莲心。 实际上,只是凌云彻察觉到以这个莲心的经历,还能被安排照顾二阿哥,恐怕要生事。 凌云彻坐着没动,没过一会儿,角落又走出一人,进忠。 他脸色很臭,看凌云彻的目光像含了刀子,冷冷下定结论,“你会害死她。” 像他每次跟着魏嬿婉过来时一样。 魏嬿婉回来将近二十次,他这句话起码重复了七八次。 凌云彻猜,他在御前搞事应该也很忙。否则人怕是要天天对着他耳朵念了。 他靠着柱子懒洋洋的,这么多天,第一次正面搭理进忠。 “那又如何?你可以救她。” 进忠讥笑,“呵,你的女人凭什么要我一个外人去救?还是说,你这时候就已经移情别恋了?这么巴不得旧人去死?” 凌云彻差点笑喷,扭头看他。 “谁?你?外人?你不是喜欢她?你不是因为她要杀我?你不是为她打抱不平?” 进忠立刻攥住拳头,神情有些狼狈。 半天,他突然咬牙切齿,“不是!” 说完就给凌云彻留下一个背影,转瞬不见。 也不知道他的“不是”,是不喜欢魏嬿婉,还是不是因为魏嬿婉才要杀他。 或者是,现在不喜欢魏嬿婉了,还是现在不杀他了。 第81章 恨一个试图馋死他的人 到底要爱的多深刻,才能重生了还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凌云彻洞察世事。 他只是接触几回,就能断定,他最开始的猜想一字不差。 进忠上辈子一定是死在魏嬿婉手里的。甚至死的极不甘愿,不然他不会那么恨。 还有可能,魏嬿婉杀他前还把害死原主的锅全推到他身上了。 这才让进忠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凌云彻。 凌云彻是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能爱来爱去的。爱到惨死重生都不忍伤害? 这是凌云彻对进忠的爱首次产生好奇。 没过几天,海兰入夜哭着来见如懿。 凌云彻隐于暗处,将二人对话如数记录,听得直摇头。 没想到原主记忆里大魔王一样的海兰,年轻时的性子竟然是这样软弱的。 这是拿了被欺负到死,然后黑化反杀,大杀四方的剧本吗? 渐渐的,凌云彻发现,魏嬿婉来见他的频率越来越低。 神情也从心虚,到愧疚,再慢慢变得敷衍。 他知道,这是已经被皇帝勾搭了。 凌云彻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只是偶尔在她能看到的角度,微微失落难过。 每次这样,魏嬿婉的心就会回到他这里一些。 她依旧会与凌云彻分享所有的烦恼,寻求他的建议和鼓励。 比如二阿哥睡觉的时候,被人恶意开了窗子。或者三阿哥一来找二阿哥玩,二阿哥就要病一扬之类。 凌云彻也每次都会给足她情绪价值。 二阿哥身体越发不好了。 魏嬿婉偷偷换了三阿哥的玩偶,原来里面的棉花被人替换成了芦花。 进忠再一次警告,“她死定了。” 凌云彻凉凉看着他,“你在求我救她吗?” 进忠仿佛终于理解,如今这个凌云彻根本不爱魏嬿婉。 他之前每次都像程序固定的npc一样,明明察觉到了凌云彻身上有异,却还是下意识将他与原主等同。 当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重生前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这个魏嬿婉和他的炩主儿也完全不同了,她们的人生彻底走向两个分岔路。 进忠的表情突然有些茫然。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恍恍惚惚踉踉跄跄的走了。 凌云彻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挑眉。他真的很爱挑眉。 他看见进忠的爱在哭。 爱也会哭吗? 凌云彻对进忠的爱好奇极了。 在魏嬿婉又一次从凌云彻这里汲取到足够的能量,重返撷芳殿战扬后。 进忠冲出来和凌云彻狠狠打了一架。 凌云彻被动接招,但招招到肉。 他一个每天训练巡逻的带刀侍卫,还能让进忠一个五体不勤的小太监占到便宜吗? 进忠被揍的很惨。 “狗东西!狗草的玩意儿!你发什么疯!老子招你惹你了!” 凌云彻把人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他的膝盖死死抵住进忠的脊柱死穴。这里被定住,人是动弹不了的。 凌云彻一巴掌甩在进忠脑瓜子上,他的大盖帽早在刚才的打斗中掉落了。 “又怎么了?你爹能让你偷袭到一回,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嗯?” 进忠死死咬住牙,脸被按死在地上,打架打输了就一句话也不说。凌云彻这狗贼甚至防着他各种小刀暗器。 凌云彻干脆利落抽了进忠的腰带,再次把人反绑了起来。站起身还踢了他一脚,“狗玩意儿!” 他拎着进忠回到侍卫班房,赵九霄刚好巡逻完迎面走回来。 见到这副似曾相识的扬景,他愣了半晌,轻咳一声。 “那啥,兄弟你忙哈。我再去转一圈,不是,我没巡完呢,我,我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不见了。眼神都不敢往进忠身上多扫一下。 进忠在凌云彻手里嗤笑一声,“胆小鬼!” 凌云彻嘿一嗓子,拎起他看了看,“你怎么他了?” 进忠撇过头去,拒绝交流。 凌云彻这次没把人往地上丢,而是随手丢到了班房的硬板床上。 进忠被制,可能觉得丢脸,闷头不吭声。 凌云彻戳他,“解释!” 进忠挪挪屁股,离他远一些,继续沉默。 凌云彻直接把人扯回来,不顾人挣扎,一通搜身。美美又搜出小五百两银票加银子。 “没收!这是赔偿!” 进忠衣衫不整怒视他,“你都没受伤!” 凌云彻冷笑,“精神损失费!” 进忠憋气,以别扭的姿势侧躺在床上,他恨恨闭上眼睛假寐。 半天,凌云彻见他实在没话,正要起身离开。 进忠突然平静吐出两个字,“穷鬼!” 呵,凌云彻气笑了。 他拎起桌上的茶壶,一把把人薅起来,强行又灌了他半壶水。 进忠反抗不及,气急败坏,“凌云彻!你找死!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凌云彻看着他坏笑,“害怕?怕什么?怕尿老子床上?不用怕,爹照样给你收拾!” 说完,他心情很好,转身离开。 背后进忠挣扎着摔下床,凌云彻回头看了下,心硬如磐石。 进忠看着又被关上的门,终于有些后悔。 更多的却是细细密密升腾起来的纯粹恨意。 和他从前因为魏嬿婉恨不得杀了凌云彻不同,这次是纯粹的因为这人故意折辱他而硬生生长出来的恨。 这种恨扎根极深,他不想要杀死凌云彻了。 他要把他抓起来,一点一点踩碎他的骨头,碾碎他的尊严,再让他跪在地上,像狗一样! 阉了他算什么?他活剐了他。 下一刻,眼前一亮。 门……开了? 进忠一寸一寸抬起头,眼中恨意难消。 凌云彻端了一盆大肘子进来。坐在进忠面前,当着他的面把那盆肘子啃完了。 进忠:“……” 不对,他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哦哦,对对,他要恨凌云彻!他要活剐了凌云彻。 进忠:“……” 他为什么要恨一个试图馋死他的人?他有病? 进忠简直是恼羞成怒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可以在有些时候聪明的跟个妖怪一样!玩弄人心跟玩狗一样! 魏嬿婉都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呢! 偏偏现在又像个笨蛋蠢货! 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求饶,“松开我。” 第82章 你就说我是个断袖 “你说松就松啊?那老子多没面子。” 进忠咬牙,“我不是赔你钱了吗!五百两!五百两你这破侍卫干十年你都攒不出来!” 凌云彻摇摇食指,“不不不,一码归一码。这是另外的价钱。” 进忠恶狠狠看他,“加一百两!最多!” 凌云彻立刻给他松绑,“嗨,早说嘛。” 进忠揉了揉手腕,瞪他一眼,一脚把他放大肘子的盆子踢飞了。 然后迅速逃离现扬。 凌云彻看了眼遭了无妄之灾的盆子,追出去喊他,“一百两!” 气的进忠差点一脚踩空,回头冲他挥挥拳头才走。 两个人互相在心里骂了对方一句,沙币!蠢货! 凌云彻摸着下巴思考半天,还是没想通。 进忠为什么专门来找他挨顿打,然后赔六百两银子走了? 此后,进忠托一个小太监给他送来一百两银票,人却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 魏嬿婉还是照常偶尔沐休过来一趟。 她看凌云彻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柔软的情绪。凌云彻知道,这姑娘版本升级成功了。 有天她走的时候,凌云彻叫住她。 “嬿婉。” 魏嬿婉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凌云彻低声说,“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是个断袖,寻你不过是遮掩丑事罢了。” 魏嬿婉诧异转身,她神情有些松动。目光流转间,神色变得轻松。 她轻声回,“谢谢你,云彻哥哥。” 她已经有两个月不曾叫过凌云彻“云彻哥哥”了。 不知道午夜梦回,她有没有想通,凌云彻送她去二阿哥身边谋的通天富贵,本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 而这件事,两人心知肚明。不,三人,还有一个旁观者,进忠。 魏嬿婉一离开,进忠就鼓着掌出来。 “妙,妙,妙啊!凌公公,不愧是你。你比李玉还厉害。 人家好歹只是替惢心送嫁,你为了心爱的女人,竟然甘愿背上断袖之名。” 他凑近凌云彻,“这下你倒是保住了这玩意儿。” 他的膝盖顶了顶凌云彻家的老二。 凌云彻偏头看他一眼,气笑了。长这么一张脸,这么调戏一个gay,他是真不怕死啊。 凌云彻在进忠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把人薅过来,直接偷了一个吻。 进忠吓了一跳,重重推开他,拼命擦嘴。 他跳着脚用最恶毒最下流最肮脏的言语咒骂凌云彻。 凌云彻靠在宫墙上,哈哈大笑。 半晌,他还当着进忠的面舔舔嘴唇,回味一下,故意恶心进忠。 “你爹就是断袖。怎么样?这下信了吧?” 进忠指着凌云彻鼻子的手,气的都在发抖。 终究是他先犯贱挑衅人的,只能自己恨恨的一遍一遍抹着自己的嘴,扭身离开。 离好远了,还在跳脚骂人。 “死禽兽!贱人!蠢货!恶心!该死的断袖!他怎么不去死!” 凌云彻一个人笑了半天。 他是真断袖,进忠公公的唇真软。 十月份的一天,入夜。 魏嬿婉突然惊慌失措跑到冷宫,语无伦次的说,二阿哥的被子被人换了,里面全是芦花! 凌云彻左右看看,没见到赵九霄,才把人扶到一旁四处空旷的亭子坐下。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被子呢?你匆匆跑出来,二阿哥身边可有人看护?” 魏嬿婉颠三倒四说了好一会儿才说明白。 莲心新晒了被子,收回来就要给二阿哥铺上。 可是按理说,外面收回来的被褥都要先拍灰,熏过香之后再给主子盖的。 魏嬿婉提出异议,莲心却不让,说阿哥哮症严重,闻不得香。 谁知晚间她和芋儿守夜,就近伺候二阿哥睡觉的时候。 她见二阿哥呼吸不舒服,便随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哄他。 结果那被子一拍,竟浮起了一层细细的芦花。 若非夜间灯火飘忽,白日里还真不一定能看得见。 若非魏嬿婉曾换过三阿哥带来差点害了二阿哥的玩偶娃娃,见过里面芦花。她还真不一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芦花被子和芦花娃娃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莲心是铁了心要二阿哥死,马上死。 也是铁了心要她和芋儿这两个守夜的小宫女跟着死。 魏嬿婉浑身都在细微颤抖。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云彻哥哥,我害怕,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 凌云彻终于等到这一天,自然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哄她。 “好了,好了,嬿婉,你先不要慌。告诉我,第一,那芦花被子怎么处理的?芋儿知道吗?” 魏嬿婉勉强镇定下来。 “我给阿哥换了床新被子。芦花,芦花被子我塞床底下了。芋儿在外间,她不知道。” 凌云彻盯着她的眼睛夸她。 “嬿婉你做的对,你保护了关键性证据。塞床底下还能有效避免芦花飞散,影响到阿哥呼吸。” 魏嬿婉重重点头,情绪缓和一些。 凌云彻问她,“第二,你出来以后,阿哥身边芋儿守着吗?没有惊动莲心吧?” 魏嬿婉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芋儿在外间。阿哥睡着了。莲心屋里灯是黑的,应该没发现。” 凌云彻于是拍拍她的脑袋。 “很好,你做的特别棒。那么?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立刻回去守着阿哥,守着证据。 虽然夜长梦多,但内宫宫门已经下钥,我们只能等明天早上,第一时间带阿哥到长春宫,请皇后娘娘做主。 第二,我现在带你去养心殿面圣。我们立刻请皇上做主,今晚就能抓捕莲心,审出幕后黑手。” 冷宫和撷芳殿虽然都在东边一条线上,却也一南一北。不是以前四执库就紧挨着的那种距离。 魏嬿婉大晚上一路跑来,此时才真正平复呼吸。 外宫宫门不下钥,他们绕到前朝养心殿,只差一个令牌。 侍卫队长的令牌。 他静静注视魏嬿婉,等待她的选择。 他当然是希望魏嬿婉选后者的,因为只有这样,他和德勒图什才能吃到功劳。 可是如果魏嬿婉选了前者,他也尊重。起码说明魏嬿婉没有拿今晚这件事作为攀龙附凤之资的意思。 但是,可能吗? 第83章 进忠的爱在停止呼吸 她此时终究还只是一个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 哪怕在撷芳殿也算独当一面了,遇到大事第一反应还是先退缩。 但是她穿越半个皇宫来找凌云彻,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害怕吗? 看着她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凌云彻微微一笑,顺从她的需求,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可怕的事实。 “那怎么办?万一明天莲心他们察觉,知道你发现他们的阴谋了。要杀你灭口呢?” 魏嬿婉猛地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我去见皇上!我要去告发她们!” 凌云彻:“……” 这姑娘现在和他配合有点过于默契了,这都快能抢答了。 以至于凌云彻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在演戏利用魏嬿婉,还是魏嬿婉更会演戏利用他。 没办法,谁让两个人目标一致呢。 凌云彻主动起身,他带着魏嬿婉敲开德勒图什的门。 事情这样那样一说。德勒图什疯狂摆手,死活不愿意掺和。 凌云彻:“……” 白送的功劳都不要?有必要这么稳健吗?这他还真没想到。 凌云彻正犹豫,眼前突然多出一枚令牌。 德勒图什侧过身去,“你小子今天来就是偷我令牌的对吧?” 哇哦!神仙领导! 凌云彻一把抓过,“嘿!偷到了!嬿婉,我们走。” 魏嬿婉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跟着凌云彻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站在侍卫班所门口看着他们的德勒图什。 以前凌云彻也和德勒图什关系这么好吗? 她突然发现,凌云彻身上还有很多她并没有完全看清的特质。 跟在对方身侧快步行走,她侧头去看凌云彻那在黑夜里闪烁着星光的眸子。 有什么疑问脱口而出。 “凌云彻,你会后悔吗?” 凌云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我后悔,你会回来吗?” 魏嬿婉深深看他一眼,快步先行。 凌云彻并不放过她。 他这一世又没有像原主记忆里一样先变心,凭什么背锅?你见过哪个真坏人主动背锅的? 是我的锅抢都抢不走,不是我的,你就给我老老实实背着! 凌云彻对魏嬿婉的后续还有安排,不可能让对方轻松甩掉心理包袱。 他喊住她,“嬿婉,你会后悔吗?” 魏嬿婉脚步微顿,她此时还没有怎么受过权力的磋磨迫害,有很多的天真烂漫和明媚心气。 她转身直视凌云彻,俏皮的手指竖起,放在唇上。 “嘘。” 然后骤然笑开,像她平日里那种单纯无害的小鹿一样懵懂模样。说出的话却真实而残忍。 “云彻哥哥,我们都没得选。但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们都会过上好日子的。我一定会把你从冷宫调出来。你信我吗?” 凌云彻心里满意,只有这样的魏嬿婉,才能真正在皇帝的身边活下来。 哪怕没有一个进忠,或者凌云彻帮她。但是凌云彻确实会帮她。 不过他面上还是维持着伤心难过,欲言又止,甘心奉献等等复杂的扇形图,轻轻点头。 之后,两个人都调整好表情,一路疾行,手持禁卫军队长令牌,畅行无阻来到养心殿门口。 无论皇帝在不在养心殿,或者在后宫哪个娘娘处就寝。 他们两人抵达养心殿的这一刻,撷芳殿的一切就都可以宣布落幕了。 即将步入养心殿范围,凌云彻再次询问魏嬿婉。 “嬿婉,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魏嬿婉头也没回,“凌侍卫,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凌云彻看着她的背影,默念一句,交易成立。 然而,倒霉催的! 今天在养心殿门口守夜的是进忠。 进忠走出皇帝寝室,见到他俩相携而来,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显然猜到,这俩人要搞事儿。 进忠现在有一种,自己可以落败,但是看着这俩人要赢,就抓心挠肝难受的感觉。 特别是他俩一起赢! 明明凌云彻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任魏嬿婉去死,可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他出手了! 这让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辗转反侧,不知道要帮魏嬿婉,还是要阻拦她,以至于最后原地不动的进忠十分憋闷。 他看不懂凌云彻对魏嬿婉的感情和态度。 这人明明一直在忽悠魏嬿婉,如今又为什么冒着风险帮忙? 他害的他已经在怀疑自己,怀疑炩主儿和他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自己还困在上辈子的网里挣扎不出的时候,这俩人竟然一起出击了! 眼瞅着他们就要成事,而他的炩主儿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样子。 进忠眼中的迷茫更盛。 此时此刻,养心殿前。 进忠身穿七品蟒袍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 凌云彻穿着五品三等侍卫服与他拱手见礼,魏嬿婉跟在后面也福身行礼。 明明进忠借由皇帝的势,站在大殿铺陈出来的烛光里,站在高位。 而那两人站在台阶下,站在黑暗里。 却只有进忠一个人的过去在崩塌,只有他一个人的爱在静静的停止呼吸。 除了微笑着的进忠本人,无人知晓,无人在意,无人祭奠。 进忠一甩拂尘,“你两位打哪儿来啊?可知私闯养心殿,那可是死罪。” 魏嬿婉一着急,就要开口陈情。 凌云彻却一把抓住进忠的手臂,强行把人拖到远一点的小角落。 进忠不防他在养心殿前还敢放肆,气的直踹他。他低声轻喝。 “你做什么!这是御前!你不要胡来!” 凌云彻不知他内心想法,还在调笑他。 “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你进去通报,就说撷芳殿出事了,有人要害二阿哥。” 进忠神色一滞,他深深看了眼魏嬿婉,又用一种凌云彻没看懂的目光注视他,冷冷道。 “我要是不呢?” 凌云彻皱眉,“别闹。爹爹我还等着这份功劳回家报喜呢!” 进忠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狠狠碾了碾。 “你是谁爹?” 凌云彻嘶了一声,跳脚,“艹!狗东西!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行了吧! 快去通报,这可是好事!魏嬿婉可是救了阿哥的命! 这下她死不了了,省的你操心了。你可别说我不念你的好,快去!” 进忠手指搓了搓,斜着嘴角,扬了扬眉。 凌云彻呼吸一滞,奶奶的!这人怎么了?让他帮他自己小情人,还要收钱?! 出去打听打听!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第84章 狗进忠是属睚眦的 在养心殿门口看见是进忠出来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 上次见面把人得罪狠了,这回恐怕要大出血! 凌云彻摘下荷包,把自己还没捂热多长时间的银票掏出来。 知道如今人在屋檐下,他上来也没小气,直接数了五百两银票拍给进忠。 这就是他上次讹进忠的钱。 艹!这回要是拿不到目标结果,他就亏大了! 结果进忠收了之后,依然站在原地,笑容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凌云彻咬牙,又抽了一张出来,在他脸上拍了拍才塞到他手里。 笑!笑!笑这么好看!值一百两! 这下上次坑的六百全还回去了!! 进忠被银票打脸也不生气,笑眯眯收钱,依旧站着不动。 凌云彻气急,“你不要太过分!” 进忠慢条斯理挖挖耳朵。 凌云彻深吸口气,又深吸口气!然后从荷包里一气掏出二百两。 这就是他从进忠手里捞的全部了! 这要不是之前有德勒图什补贴他,他还真拿不出来。 毕竟这两百两他是切切实实花出去的。 凌云彻气呼呼将银票拍进忠胸膛上,“够!了!吧!门神!” 进忠拿着银票,当着凌云彻的面数了数,笑嘻嘻。 “行吧,少的那十三两,就当爷爷赏你的。” 艹,他记得可真清楚! 凌云彻恨恨绑好荷包。他还亏进去一百八十七两!荷包又空了! 狗进忠,真是属睚眦的!一丝一厘都要算。 而进忠转身进养心殿殿门之后也差点拍大腿。 亏了!亏了!亏大了! 这本来就是他的钱!他要回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凌云彻找他办事应该给他的孝敬钱!他一激动给忘记了! 进忠哭丧着脸进去养心殿。 “皇上,皇上!撷芳殿出事儿了!” 皇帝坐起身,懵了一下才问,“什么?” 进忠低声精简汇报,“阿哥没事。是撷芳殿宫女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个侍卫。 拿着侍卫队长令牌一路闯到养心殿。说是撷芳殿出事了!听着像是抓到了什么阴司。” 皇帝赶紧下床,进忠给他披上衣服。 凌云彻和魏嬿婉被传召入内,对皇帝行跪拜大礼。 御前侍卫入殿卸了刀,也要行全礼。 皇帝摆手,“是嬿婉啊?撷芳殿怎么了?” 因为前面对着凌云彻已经捋过几遍,魏嬿婉讲的十分顺畅明白,条理清晰。 皇帝松了口气。“永琏没事就好!很好!嬿婉你很好!” 可能是因为没出事,皇帝神情很是轻松,竟与魏嬿婉一问一答聊了起来,一时间暧昧丛生。 凌云彻被忽略了个彻底,他隐晦抬眼扫了下皇帝的衣摆。 这是第六个仇人,原主记忆里连怨恨都不敢生的真正的仇人。 凌云彻心中毫无波澜,面上九成九的忠诚。 进忠站在皇帝侧后方,完整围观。 他瞥向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的凌云彻,听着皇上和魏嬿婉旁若无人的调情,突然释怀。 有些人注定是要属于皇上的。 原来他的炩主儿有没有他,都能攀上高枝,一路荣华。 所以她弃车保帅,所以她深恨他。 他进忠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必须的。 他为她做的一切,恨不得包办的那些事,原来也无意义。 进忠的视线又一次轻轻扫过魏嬿婉,眼眸中的波动缓缓的,一点一点消失。 炩主儿,这次有别人送你上青云。 奴才便不奉陪了。 往后的路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进忠。” 皇帝叫他,进忠恭谨应是,“奴才在。” 皇帝命他带人去撷芳殿取证物,拿罪人,保护二阿哥。 进忠利索点了几个小太监,领着值班的养心殿侍卫一队人,呼啦啦扑向南三所撷芳殿。 凌云彻终归是护送魏嬿婉抵达养心殿的“使者”,皇帝与新看上的小美人你来我往半天,到底是想起他来。 “三等侍卫?你是哪里当差的?” 他目光缱绻温和的从魏嬿婉转向凌云彻,多了几分探究和打量。 凌云彻恭敬叩首,“回禀皇上,奴才冷宫侍卫凌云彻。 今天值夜的时候,魏姑娘找来,说了撷芳殿之事,奴才自知夜长梦多,不敢耽搁。 冒死偷了侍卫队长德勒图什大人的令牌,擅闯养心殿,惊扰圣驾。请皇上治罪。” 皇帝轻轻点头。 “阿哥安危重要,你也是事急从权。冷宫侍卫……凌云彻?朕知道你,你的三等侍卫还是朕特批的。” 凌云彻拱手,“启禀皇上,不止三等侍卫。奴才是下五旗出身,能入宫当蓝翎侍卫就是您登基后特批的。 您可能不记得。奴才是镶蓝旗伊拉里氏,您夸奴才家族长辈都是为国尽忠的英烈。奴才铭感五内,无时无刻不盼着为君分忧。 所以听到二阿哥有危险,奴才偷队长令牌,闯到御前,不为其他,只为君尽忠罢了。” 皇帝是知道这事儿的,但是显然对他没印象。只是听着这诚恳的话,心情不错。 “嗯,你的忠心朕知道。” 他视线扫过旁边的魏嬿婉,仿若不经意问。 “凌云彻啊,你与嬿婉关系很好?愿意冒着杀头的罪过帮忙。她是你什么人呐?” 他这话问的刁钻,凌云彻却不怕,又是一拱手,今儿主打的就是一个忠诚。 “回皇上话,今天之前,魏姑娘是奴才未婚妻。今天之后,魏姑娘就托付给皇上了。” 皇帝:“……” 魏嬿婉:“……” 眼看着魏嬿婉就要跳反,凌云彻截在她出声之前自己先跳。 “皇上容禀,奴才天生断袖。本来寻魏姑娘也只是为了遮掩丑事。魏姑娘与奴才清清白白,皇上您别嫌弃。” 皇帝:“……” 魏嬿婉:“……” 魏嬿婉目光奇异的看向凌云彻,终于感觉到这个人和她印象里以前的云彻哥哥不太一样。 又后知后觉发现,前面几个月对她温柔又体贴,讲话超好听的云彻哥哥好像也不大对劲。 皇帝坐在御座上,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 他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cpu都快烧坏了才处理清楚凌云彻爆的雷。 “凌云彻啊,朕不是,朕没有,朕跟你说不清楚。嬿婉啊……” 凌云彻打断他,“皇上您不要觉得过意不去,奴才和魏姑娘都愿意。” 皇帝:“……” 魏嬿婉:“……” 第85章 这一波叫强行托妻献子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看向魏嬿婉,往常觉得清新可人的小美人,突然就不香了。 魏嬿婉脸都绿了,“皇上……” 凌云彻也打断她。 “魏姑娘,你不愿意吗?” 顶着皇帝的目光,魏嬿婉迫不得已点了头。 皇帝试图打断凌云彻的节奏,失败。 凌云彻还在输出。 “皇上,您看,魏姑娘愿意!皇上,不是奴才吹牛,魏姑娘真是个实在人。 奴才两个掏空钱袋子才把魏姑娘调去的二阿哥身边。 奴才是亲眼看着,亲耳听着,魏姑娘是如何殚精竭虑照料二阿哥至今。 才能巧之又巧,恰恰好好发现奸人的阴谋。 秋日夜里被人恶意打开的窗子,是魏姑娘偷偷关上的。 三阿哥带着去找二阿哥玩耍的玩偶有异,是魏姑娘发觉,偷偷换掉的。 二阿哥的吃食药汤一丝一毫不对,也是魏姑娘最先察觉。 奴才不知道这些她有没有和您汇报,总之魏姑娘能发现恶人莲心的手段,绝非巧合。” 皇帝不由自主点头,是这个道理。 “嬿婉啊,你此番确实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魏嬿婉正要剖白心意,凌云彻替她剖了。 “皇上,魏姑娘对您倾心,要不您赏个位份吧?” 皇帝终于生气了,他好好的气氛,一再被这个贼子破坏! 他上去想踹人,想起来人是个断袖,迟疑了。 他顿住脚步,左右看了看,随手拽了个玉佩就砸凌云彻身上,“凌云彻,你放肆!” 凌云彻捡起来一看,“谢皇上赏赐。” 皇帝:“……” 魏嬿婉闭了闭眼,深觉这是凌云彻在报复她。 “皇上,伺候阿哥是奴婢本分,不敢讨赏。您赏凌侍卫吧。” 赶紧把他弄走! 皇帝都气笑了,“他偷盗侍卫队长令牌,私闯宫闱,朕还要赏他?” 魏嬿婉:“……” 过不去了这事儿! 凌云彻一拱手,“皇上砍奴才脑袋也是应当。只是奴才九族不存,魏姑娘就真的只能托付给您了。 求皇上怜奴才忠心,也看在魏姑娘心思澄净的份上。以后能稍微护一护魏姑娘。” 皇帝:“……” 这个凌云彻之前说什么来着?他们家满门忠烈是吧?那确实不能砍了。 凌云彻以头抢地,托妻献子。 他当然知道皇帝不会因为他于“救二阿哥”一事有功而砍了他脑袋。 即便要砍,也得等他今天出了养心殿,明天因为左脚进殿再砍他。 所以凌云彻也在趁机立人设。 人与人之间,第一次见面的时机和印象非常重要。 这个皇帝很癫,他不能让对方觉得他太正常了。不然不合群。 皇帝沉吟两息,想起冷宫的如懿也还需要这个侍卫保护。 终于说服自己,凌云彻纵有再多不是,人还是忠心的。 “凌云彻啊,你起来吧。不管如何,撷芳殿一事,你也算有功。 功过相抵,令牌你便还回去,给德勒图什好好赔礼就是。朕何时说要砍你脑袋了?” 心里想的不算。 然后皇帝就看着魏嬿婉犹豫。 把人退回去吧,他不甘心。收下吧,他不舒心。 魏嬿婉:“……” 凌云彻他绝对是在报复她!哪怕他一句她的坏话都没有说! 他把她的人设破坏的一干二净!气人! 如果凌云彻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劝她。 姑娘,你现在有了一个新人设,还是个超绝不会翻车的人设。 曹贼抢来的夫人。 虽然皇帝好像还没get到,但是等他发现,他就会真香。 还不影响你以后叠加其他人设。 不要急,慢慢来。 正好进忠带着被五花大绑的莲心回到了养心殿。 二阿哥被吵醒,也由奶嬷嬷和不明所以的芋儿陪着,一起过来了。 他在前,口鼻上还戴着魏嬿婉给他特制的面罩。进忠谨慎,没让人把芦花被子拿进殿,只先行带着莲心进殿汇报。 皇帝安抚的拍拍自己儿子,把人哄到偏殿睡觉去。 这才开始三堂会审莲心。 凌云彻在一旁与进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大概都知道一切顺利。 魏嬿婉也被叫起站在一边,正一脸怨念瞪着凌云彻。 进忠对殿内奇怪的气氛有些莫名,他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凌云彻冲他挑眉笑笑。 进忠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总觉得被这一个笑挑衅到了。 跪在中间的莲心几乎没等拖下去上刑就全招了。 好像一经被逮到,就突破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莲心不仅供出了纯妃苏绿筠,还招了海贵人珂里叶特海兰为幕后主使。 提起海兰,众人不可抑制想起来冷宫的前娴妃,如懿。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 凌云彻却眼前一亮。 狗皇帝刚折腾半天给他判了个功过相抵。 诚然,有他言语不逊的原因,但是他不信如果他做低伏小,温言软语,哀求饶命,皇帝就会判别的结果。 他突然想起来原身身上还担着保护冷宫如懿的职责,心下暗叫不好。 不会如懿出不来,他就得被焊死在冷宫吧? 说实话,同队侍卫私拿队长令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他们冷宫一队十一个人就俩人干活,德勒图什的令牌有时候用的勤了,都是原身和赵九霄轮流拿着的。 更何况,皇帝一开始就定性了“事急从权”,事后却反口。是反应过来他是谁了? 应该是毓瑚姑姑和皇帝提过他们两个保护如懿的侍卫名字。 所以关键还是在如懿身上。 这让信誓旦旦不会从如懿身上拿功劳的凌云彻有些头疼。 但是这会儿皇帝在忙正事,他很有眼色的静立一旁,自己思索着破局之法。 进忠大半夜带着御前侍卫砸开内宫宫门,捉拿两个后宫嫔妃到养心殿。 纯妃苏绿筠住在钟粹宫,海贵人海兰住在延禧宫,都在东六宫。 但是听到消息赶来养心殿的皇后富察琅嬅却是住在西六宫的长春宫。 于是东西六宫都被吵得点亮了烛火。 只是其他嫔妃没有得到皇帝传召,是没资格深夜出入内宫宫门的,便都未至。 等到皇后富察琅嬅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差点腿一软栽倒在地,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 第86章 那便破格封为答应吧 她哭着靠在皇帝怀里,不敢置信的质问莲心。得知还是因为王钦之事背叛之后整个人都晕眩起来。 “皇上!臣妾差点害死永琏!臣妾糊涂啊!啊啊!皇上!” 她哭的凄惨,虽然皇帝很是不耐,也觉得全是她这个当额娘的错,才差点害了孩子。 但她好歹是皇后,皇帝从来没见过稳重自持的皇后哭的如此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 于是也多了十足十的耐心哄人。 富察皇后哭完又开始处理幕后黑手。莲心被皇帝判处以极刑,自不必说。 她当然是属意要害她孩子的人都赐死才好。 到底顾忌形象,便咬牙切齿,只提了个贬为庶人,幽禁冷宫。 皇帝略一思考,海贵人区区一个绣女,珂里叶特氏包衣旗,死不足惜。 但是纯妃却是江南士族献上来的汉女,代表的是江南利益集团与皇权的良好关系。 而且纯妃为他生下一子,还养着大阿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她也是被海贵人那个毒妇利用的。 要保纯妃,珂里叶特氏就得重判。 于是,他金口玉言敲定结果。 “珂里叶特氏谋害朕之嫡子,罪无可恕,赐死。念在永琏无碍,着珂里叶特氏一家抄家流放宁古塔,于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赦。 纯妃苏氏,念在其也是被人利用,并非有心谋害永琏。着褫夺封号,降位为嫔,禁足一年,抄写《药师琉璃经》百遍为永琏祈福。 且永璋多次被人利用,小儿玩具也成为谋害永琏之利器,可见苏嫔不智。不配教养永璜,永璋。 往后,皇后啊,你多费费心,撷芳殿几个阿哥暂且都交由你照顾了。” 富察皇后忙躬身应是。 海贵人赐死,纯妃降为苏嫔。她的儿子也没有真的出事。 富察皇后勉强也算满意。只是她视线扫过海兰,终究心中有气。 “皇上,这珂里叶特氏向来胆小如鼠。臣妾实在不相信谋害永琏,还是用芦花被子这样阴毒的法子是出自她手……” 这就差明晃晃说海兰是如懿指使的。 下首的海兰自己被赐死,全家被抄家流放都没有辩解求饶,一听皇后这话,立刻挣扎起来,声声泣血。 “不,是奴婢一人所为!皇后不慈,只是因为我去冷宫看望姐姐勤了点,便罚我每日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跪足两个时辰!奴婢不服,奴婢心有怨愤! 皇上,都是奴婢做的,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奴婢要害二阿哥!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 奴婢就是要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尝尝这锥心之痛!谁让她和贵妃两个陷害姐姐!她该死!贵妃也该死! 朱砂局明明是她们两个做的!玫嫔和仪嫔肚子里孩子都是她们为了二阿哥地位稳固暗害的!偏偏还要栽赃在姐姐头上! 皇后恶毒,奴婢只后悔此番殚精竭虑的谋算却没有成!皇后!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怎么配有嫡子!你才是该进冷宫的那个!你才该死!” 海兰哭喊的凄厉,更是语涉朱砂局。坚决咬死芦花被子局是自己一人所为。 富察皇后厉声驳斥前者,坚称荒谬。 对于后者,则直言不讳幕后黑手就是冷宫的乌拉那拉如懿。 凌云彻隐在下首角落,能清楚看到富察皇后背后的宫女素练神色有异。 有意思。 可惜海兰叫的再厉害,终究没有证据。 皇帝不欲别人又牵扯到他好不容易送到冷宫保下来的如懿,便打哈哈糊弄了过去。 富察皇后无法。二阿哥到底没有被害,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海兰和莲心被带下去处死。 没有人记得莲心一开始也是一个善良温婉的女子。 是被富察皇后逼着嫁给一个以虐待人为乐的老太监,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苏嫔等人也都离开,该禁足禁足,该进慎刑司进慎刑司。 皇帝给富察皇后介绍此番芦花被子局的大功臣,魏嬿婉。 凌云彻又就被他扔到一边。但凌云彻刚才说的话却都被他直接搬运走了。 “嬿婉平日里就殚精竭虑照料永琏,才能恰好发现奸人珂里叶特氏和莲心的阴谋。 夜里有人偷摸打开窗子,是嬿婉关上的。 永璋去找永琏玩耍,带的玩偶里面被人塞了芦花,也是嬿婉发觉,偷偷换掉的。嬿婉是个好的!” 没有凌云彻打扰,皇帝说着说着,竟真想起来魏嬿婉的好了。 富察皇后拉着魏嬿婉的手不住夸赞感激。 “本宫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妥帖人。” 她褪下手上两只顶顶贵重却不挑品级的玉镯,亲自戴到魏嬿婉手上。 “这是本宫单独赏你忠心,赏你周全的。” 魏嬿婉害羞推拒,未成,便抚着玉镯开心谢恩。 “多谢皇后娘娘厚赏。奴婢没做什么,忠心伺候二阿哥本就是奴婢本分。” 富察皇后对她更满意了,扶她起身,欲提她顶替莲心的位置,成为二阿哥的大宫女。 “你此番立此大功。除了寻常封赏,本宫想着,不若就破格提拔你为……” 皇上忙打断她。 “便破格封为答应,你如此忠心,就赐封号歆吧。歆答应,还不谢恩?” 凌云彻差点笑出声。 神特么你如此忠心就赐封号心,哈哈哈哈。 魏嬿婉连忙惊喜跪地,再次谢恩。 谢了皇帝又谢富察皇后,仿佛富察皇后一开始的破格提拔也是要提她做答应一般。 毕竟宫女获封一般都是从官女子做起,上来就封答应,如何不算破格呢? 进忠领着魏嬿婉下去安排宫室。 虽然她还住永寿宫,但是封号竟然都不是炩了。 进忠心里越发漠然。 富察皇后一脸便秘的表情带着素练走了。 她甚至还得把先前许诺给魏嬿婉的寻常封赏,加倍加厚送过去。 延禧宫海兰身边的宫人一个没活。苏嫔和三阿哥身边的宫女涉事的,不经心的也各有罚处。 二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除了魏嬿婉,全被打入慎刑司严审。 莲心一力担下了所有罪名,但是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个人接应就能办成的事。 更何况,先前蓄意开窗或者在药汤吃食里下手的老鼠都是要揪出来的。 第87章 奴才以全族性命起誓 他勾搭魏嬿婉时间不短了,如今才真正拿下,可不正新鲜? 主要是怕凌云彻一开口,又把他兴致败完了。 可是凌云彻折腾一晚上,前期铺垫那么多。最后落一个功过相抵,那不闹的吗?玩儿呢? 既无他法,凌云彻果断祭出大杀器。他躬身行礼,再起身就是忠心耿耿本耿。 “启禀皇上,奴才有证据可以证明,冷宫废妃乌拉那拉氏与谋害二阿哥之事无关。” 皇帝一听他此话,立刻来了兴趣。 他先前在富察皇后面前一味和稀泥,其实心里也存疑。 海兰和如懿的关系人尽皆知。 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相信,如懿被他关进冷宫就真的没有一丝怨恨。 但凡有,她就有谋害永琏的动机。 “你说说看。” 凌云彻便大概汇报了如懿进了冷宫之后,与海兰见过多少次面。 每次大概多长时间,大概说了什么话,交接了什么东西。 “奴才等虽然无法制止珂里叶特氏强闯冷宫的行为。 但是德勒图什队长吩咐我们隐于暗处,仔细记录其与乌拉那拉氏每次见面交谈的内容。 不敢说一字不差,但绝对一字未改。皇上派人检查一番就知道了。 至少奴才从来没有听到乌拉那拉氏有吩咐罪人珂里叶特氏,任何要谋害他人的话语。” 皇帝这才高兴起来,他走上前想拍拍凌云彻的肩膀以示亲近。 突然想起来这人是个断袖,又赶紧停住,还后撤了一步。 凌云彻:“……”有病! 皇帝以手抵唇,轻咳。 “好,很好!凌云彻你很好!你明天让德勒图什把你们那个什么记录的,都给朕呈上来。 凌云彻啊,你此番也算劳苦功高。朕便不计较你偷令牌私闯养心殿之事了。 这样,朕擢升你为二等御前侍卫,以后你便……驻守乾清门吧。 凌云彻啊,乾清门隶属前朝,位置要紧,守卫工作不容疏忽。你以后没事不要往朕的内宫禁苑跑,记住了吗?” 凌云彻当即磕头谢恩,大大咧咧。 “奴才懂,奴才都懂。皇上放心,奴才以后保管与您的歆答应见面不识,恩断义绝。奴才以全族性命起誓!绝对不让您闹心。” 皇帝:“……” 你全族……不是都没了吗?说什么大话呢? 他没好气摆摆手,“你快退下吧,赶紧走吧!” 忠诚的凌云彻迈着忠诚的步伐,忠诚的走了。 皇帝差点消了去永寿宫的心思。 凌云彻退出养心殿,与门外的进忠四目相视。 进忠一见他龇着牙花子乐的模样就不爽。 偷偷伸脚想绊他一下,被凌云彻身手敏捷的躲了过去。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打了一架,互相冷哼一声,错身相背离开。 凌云彻大半夜哼着歌,抛着令牌一路畅行无阻溜达回冷宫。 他自己也没想到此番事情如此之顺。 而且还踩着原主仇人之一海兰的命上位,那感觉就更爽了。 原主可能自以为在为他的娴主儿牺牲,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恨海兰的情绪。 但是没办法啊没办法。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除了享受胜利果实,还能怎么办呢? 海兰的命已经没了,他又不是神仙,也没办法不是?哈哈。 只有如同原主那样人生匮乏至极之人,才会以牺牲性命来成全自己的什么真情。 因为彼时原主除了一条烂命,是真的啥也不剩了。 人生走到最后一段的原主,与其说是圣人,不如说已经死了多时了。 凌云彻被迫在梦里跟着原身的记忆经历过一遍失去老二的痛苦,还加官进爵而死,受到的精神污染极大。 原主不怨,他对这些癫人怨念却不轻。 所以海兰的死,对他来说,那简直是酷毙了!爽极了。 加官进爵?你再加个试试。 原主恨不恨关他屁事,他围观一下还不许幸灾乐祸了?他就要笑! 乾清门?如懿这张牌威力有点大啊? 凌云彻非常满意。 终于脱离了冷宫如懿那个祸头子。 皇帝这是准备拿他当心腹培养吗?那很有意思了。 冷宫侍卫班房,德勒图什的住处还亮着灯。 凌云彻脚步一转,推门进去。德勒图什果然在等着他。 见他毫发无损的回来,神色还挺轻松,德勒图什才松口气。 他蒲扇大的拳头砸在凌云彻肩头上,砸的他一个踉跄。 凌云彻诶呦一声,搞怪的摔倒在地。 “少爷,你做甚无故打我?” 德勒图什一愣。 凌云彻手指搓了搓,“没有二百两,起不来。” 德勒图什不懂他的梗,老老实实赔了他二百两银子。给凌云彻乐坏了。 他还了令牌,大致和德勒图什讲了一下后续,嘱托他明天早点去给皇帝交作业。 甚至皇帝有可能的问话,还都给人配好了答案。 德勒图什听说他那个一起去的小姑娘,被皇帝封了答应,很是同情。 于是凌云彻走的时候,除了自己坑到手的二百两,还被多塞了个荷包。 他出门打开一看,嚯!八百两! 凌云彻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一觉睡醒,他便与赵九霄告别,溜达到乾清门内侍卫衙门报到。 领了新的侍卫服和长刀,跟着新的同事开始新的工作地点打卡。 下值时,他特意去寻了德勒图什。 两人各自扛着大包小包皇帝赏的好东西,兴高采烈回伊拉里府。 德勒图什还被御赐了一件黄马褂。 这波如何都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 然而,凌云彻进府开始,就不由自主的被原身记忆里的刺挠感觉附身。 主支对原主确实仁义,但是仁义的是对待寄养的穷亲戚,而非真正的自家人。 其实这也很正常,本来就不是一家人。怎么能要求人家像对待自己孩子那样对你呢? 可是这种处处违和的刺挠感真的很难受,凌云彻不确定到底是原主的应激,还是别的什么。 人对他也没有恶意,只是人人都笑得很客气。 凌云彻没有表现的太与原主不同,也客客气气的。与府里诸人相对自然的吃了一顿家宴。 第88章 来杀死我的灵魂 凌云彻提前憋气好一会儿,硬逼出一脸红晕,特别不好意思。 “夫人,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能拿您的压岁钱。 而且,而且府上给我谋了这么好的差事,月月有薪水。我本该孝敬您二老的,却没存下银子,已经很不好了。 好容易立了点小功劳,皇上赏了几匹布,拿回来给您做两件衣裳。 我怎么好意思还要领府上的月例呢?这,这不合适。” 大夫人姓觉罗,是一个没落的红带子宗室女,很是雍容大气。 她笑着把银子放在凌云彻手里。 “好孩子,拿着吧。你也是家里孩子,自然该有月例银子。 你上值那天,你老爷是不是又训你了?你莫不是觉得府上给你谋了工作就是要赶你出去的意思? 都说了,让你把府上当自己家,该回来就跟着你少爷回来。哪里有非得建功立业才给回家的? 你从小就有些憨气,我是知道的。三年没回来,你老爷可气的不轻,你自己哄吧。” 旁边的老爷博克阿冷哼一声。 凌云彻赶紧接了银子,郑重给人小老头道歉,半天才把人哄好。 唯二对他不客气的小老头,嘴是真坏。把凌云彻骂的狗血淋头。 当天夜里,凌云彻在原主原来住的院子里歇息了一晚。 这里依然保留着原主住了好几年的痕迹。能看出来至少月月都有打扫。 他轻轻叹了声,这多好的亲戚?干嘛非要错位成父母家人,得不到就内耗自己,不敢回家。整的和忘恩负义一样。 不怪人伊拉里府在原主落难时沉默以对。这搁谁不寒心? 第二天,在家里吃了早餐。他照旧蹭德勒图什的马车回宫。 如此这般,好歹是把原主与恩主家的关系给续上了。 手头还宽裕不少。 果然,人是不能离开原生家庭的托举的!养父母家也是家! 但凡原主稍微没骨气一点,他也不会过的那么惨。瞧这事儿闹的。 德勒图什也是二等侍卫,在冷宫做侍卫队长都算他闲鱼。 但是凌云彻这个二等侍卫在乾清门就不够看了,只能做最底层的守门人。 除了一天四个时辰的站军姿,其实也没别的毛病。做二休一,还要什么自行车? 甚至他在乾清门内的侍卫衙门还分到了一间独属于他自己的班房。 还没两个月,就听说魏嬿婉晋常在了。是进忠专门跑过来和他讲的。 看他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凌云彻有些纳闷。 他们两个到底谁是那个真心喜欢魏嬿婉的人啊?这人还能看上他的笑话了? 他又不是原主! 即便是原主,此时不也已经开始移情别恋了吗?难道不应该是他看进忠好戏? 于是凌云彻便问了出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晋升,你不高兴?” 进忠噎住,他上下打量凌云彻,总想探究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高兴?” 凌云彻摊摊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进忠皱眉,“她不是你一手推上去的?她不是你未婚妻?你凭什么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凌云彻围着他转了两圈,恍然大悟。 “你又想害我?诬陷我和皇上嫔妃有染?怎么?你自己当公公不乐意?非要我陪着?” 他这话一出,进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凌云彻的衣领。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的目光深沉骇人。 凌云彻毫不怀疑,这人一瞬间已经想好了他一百零八种死法。 其实进忠自己往常有些话里话外也会带出来一些,比如他有时候故意叫凌云彻“凌公公”或者“小凌子公公”。 但是凌云彻若说自己多智近妖到这种程度,仅凭进忠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他们上辈子的事也太过于牵强。 他也没想瞒着。 凌云彻在刻意营造一种“同类”感。 没管自己被攥住的衣领,他只紧紧捏住进忠藏于袖中的另一只手。 那里已经攥了一枚小巧的匕首。 凌云彻呵笑出声,一手揽住对方劲瘦的腰肢,一手强硬的制住他的武器。 进忠公公的腰可真细。 他凑到进忠耳边恶魔低语,声音像蛇信一样舔舐着进忠的耳膜。 “我是谁不重要,我怎么知道的也不重要。进忠公公,你且猜猜,我还知道些什么?这才重要。” 凌云彻贴在进忠的耳侧,强行把人禁锢住,口中吐出的都是要命的话。 “比如你对皇帝嫔妃的龌龊心思?还是知道你对皇帝心尖尖的墙头马上下黑手?知道你谋害皇嗣? 知道你不顾龙体敬献鹿血酒,或是替你的炩主儿邀宠,用尽手段? 还是知道你通晓所有阴谋的幕后黑手,却偏偏不告诉皇帝? 知道你重生?知道你觉醒宿慧?还是知道你可以预见未来? 但凡哪一项,露出去一星半点,进忠公公,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进忠猛烈挣扎,攥着匕首的手腕异常用力。 他们躲在一个四周空旷的偏僻小亭子里相会,也不怕对话被人听到。 凌云彻轻笑,他的声音含了笑,便充满蛊惑。 “想杀我?又想杀我啊?进忠。你忘记了吗?你已经杀过我三次了。 第一次杀死我的尊严,第二次杀死我的肉体。上次被我侥幸逃了。 你这次又想怎么杀我?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进忠公公? 要不要试试和我玩儿玩儿?让我爱上你,然后抛弃我,你就能杀死我的灵魂。来吗?进忠?” 他侧过头亲吻进忠的耳朵,被进忠拼命躲开。 进忠气的压低声音吼他。 “你又不是他!你又不是凌云彻!你凭什么让我认账! 你松开我!我不杀你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不行吗!滚开!你个死断袖!” 这话一出,莫名势弱。 进忠咬牙,他用力推着凌云彻的手臂,想要往后撤,却被牢牢箍住腰,不得要领。 凌云彻见人是真的急了,才轻笑出声。 他成功收缴了进忠手里的匕首。“猜错了,我就是凌云彻。” 他看着进忠,一定要把自己债主的身份坐实。他对这人有所求,当然得能多制造一点筹码就要多一点。 第89章 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啊得加钱 指尖探出,划过进忠鼻子嘴巴,“被你陷害,死于贴加官的窒息感,进忠,你体会过吗?” 进忠匆忙躲,他也不以为意,直接把人放开,任由人一跳三尺远。 凌云彻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记忆里原主受过的每一道鞭刑,每一处烙铁伤疤处停留。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进忠,你最后是怎么死的?死的干脆吗?体面吗?痛苦吗?心更痛还是身体更痛?” 他紧盯着进忠,“你欠我的,你想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觉得可能吗?” 进忠本来没有觉得他说的那些有什么,凌云彻自己不中用,被害了也是他自己该。 可是他突然想起什么,黑着脸问。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识我!你把我绑起来扔在侍卫班房,还灌了我一壶水,害我……你就是故意的。” 他攥紧拳头,愤怒不已,到底被凌云彻的话影响到了。 “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要干扰我做事!” 凌云彻摇头,“不够。”他笑嘻嘻,“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啊!得加钱。” 进忠咬紧牙关,低声怒喝,“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也有记忆!你也知道那些事!你比我强到哪里? 是我的把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我在御前,真想杀你你根本防不胜防!你除了一身武力还有什么! 若非你不是原来的凌云彻,你觉得我凭什么放过你!你又凭什么和我争!我们互不干涉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最多以后你需要的话,我答应你一件事!成就成,不成我们就一起死!” 凌云彻得到这样的承诺,心头微动。他装作犹豫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重复。 “我需要,你就答应。无论什么事?” 进忠谨慎加上限定条件,“必须我做得到才行!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帮你。” 凌云彻立刻勾唇一笑,“成交。” 进忠:“……” 进忠转身就走,越走越慢。 凌云彻最后那下成交太快,让他总觉得自己上当了。 他就不应该许给凌云彻那么笼统的条件!应该现扬让他提一个具体的才对! 进忠一脸懊恼,狠狠踢了路上的小石子。 “谁打扫的这段路!罚钱!必须罚钱!” 那边凌云彻也心满意足,就差哈哈大笑了。进忠不智,活该归我。 从那儿之后,进忠有大半年不曾来找过凌云彻,无论魏嬿婉如何受宠。 凌云彻也不着急,他一门心思投入御前侍卫的武力训练里。 有一个总是想对他动刀子的潜在对象,凌云彻是真的怕哪天再被人一板砖干死。 可怜被魏嬿婉保下来的二阿哥,离了魏嬿婉这个心细如发又忠心耿耿的宫女伺候,终究还是被人害了。 富察皇后怨恨皇帝把魏嬿婉从二阿哥身边夺走,觉得如果魏嬿婉还护持在二阿哥跟前,她的永琏一定不会死。 皇帝也一肚子气。 嫡子死了,查来查去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他越发宠爱魏嬿婉,觉得魏嬿婉在,就能保护好二阿哥。皇后却无能! 他想要魏嬿婉生下健康长命的孩子。 很多事情背后的道道凌云彻不知道,进忠却是一清二楚的。 二阿哥对于进忠而言性价比太低了,他不乐意投入成本保护。 但是幕后黑手是谁,他一清二楚。甚至还截留下了证据。 嘉嫔这个毒蛇,是他留给冷宫如懿的。如果那位乌拉那拉氏这辈子还能平安从冷宫出来的话。 重来一世,进忠最是知道如懿有多难杀。他不得不利用所有能用得上的人和事。 如果说,进忠想要杀原来的凌云彻是泄私愤。那他要杀如懿就是报杀身之仇了。 凌云彻是不当值时去侍卫饭房吃饭,才偶然从赵九霄口中得到的消息。 冷宫废妃乌拉那拉氏被毒蛇咬了,生命垂危,皇帝要接她出冷宫。 这才一年多! 原主记忆里,如懿在冷宫待满三年,还是差点被砒霜毒死才成功脱身。 凌云彻略微一想,就猜到肯定是进忠的手笔。 于是,他对进忠的爱更加垂涎。 这人就因为喜欢过魏嬿婉,人放弃他,杀了他,他重生都能既往不咎。 虽然不曾相助,却也从没阻挠,从不加害。 而对如懿这个主张杀他的凶手之一,他却能锁定仇恨,抓住机会就果断出手。 就是不知道对皇帝这个真正的裁判,他是个什么态度了。 凌云彻逮到机会,堵住了回他坦房睡觉的进忠。 人一见到他脸就黑了。 他坦是位于乾清宫与坤宁宫交泰殿下方的低矮平房,专门供进忠这种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大太监居住。 虽然进忠在皇帝的养心殿跟前也有临时落脚点,他长久居住的还是他坦的班房。 距离凌云彻的侍卫班房其实不算远。 此处人多,进忠一把拽住凌云彻走到他们之前见面的小亭子。 “你又做什么!不是说了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歆常在已经是旧爱了? 移情别恋够快的啊?见你的娴主儿吃了亏,又想找我麻烦?” 凌云彻疑惑的看着应激的进忠,断定。“你失手了。” 进忠眼神立刻像刀子一样扎向他。 凌云彻瞬间笑出声,猜对了。他肆无忌惮笑话进忠。 “你以为没有我保护,能用毒蛇解决掉她?结果反而提前把人放出来了?哈哈哈。” 他们俩如今是明牌打。 进忠知道凌云彻不是凌云彻,具体是谁不知道。 凌云彻知道进忠重生,具体比原主多知道多少信息不知道。 进忠目光一直逡巡,确认着周边环境安全。 他瞪了凌云彻一眼。“关你屁事!” 凌云彻坐在长凳上,背靠美人靠,双手张开搭在靠背上,很是怡然。 “是不关我事,毕竟我现在喜欢男人嘛。” 进忠跳脚,“关我屁事!” 凌云彻笑嘻嘻,“你这样不行。要不要爹爹帮你,你稍微求求我,我就帮你。” 进忠冷笑,“管好你自己吧!别哪天又被人下了大狱,割了下边,你连个顶戴都混不上。” 凌云彻大敞着的双腿间突然一凉,他悻悻合上腿,坐直身体。 第90章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往上爬吗 凌云彻轻咳,嘀咕一声,“笑屁,你没有了,你爹我还有呢。你就不能不提这茬?” 进忠眉眼细长,稍微一耷拉表情,就会显得阴鸷又狠厉。 “你找我到底做什么?快说,说完赶紧滚!” 凌云彻这才正了表情。 “不要再对乌拉那拉氏出手。” 进忠立刻收敛脸上全部情绪,他就那么静静审视着凌云彻。 这副模样让凌云彻幻视第一次隔着血污看见他时。 这人一抛一抛颠着块砖头要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面无表情。 他举起双手。 “你听我说,我不是在与你作对。但是那个女人有些邪性,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 进忠若有所思。 凌云彻伸出一只手,“虽然我的最终目标与你可能不同,但是我想,有一段路,我们是可以同行的。” 他勾唇一笑,“我无所谓乌拉那拉氏死不死,但是我需要你牢牢站在皇帝身边,当他最亲近倚重的御前大总管。合作?” 进忠看着他的手,不太懂,却抬头问。 “凭什么,你有什么筹码值得我和你合作的?一抓一大把的二等侍卫?还是穷的叮当响的荷包?” 凌云彻无语,怎么还贴脸嘲讽的?他摸摸鼻子,目光拉远,一派高人姿态。 “我是怎么以下五旗出身从冷宫末等侍卫,一举翻身爬到乾清门二等的,你全程亲眼看着。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往上爬吗?或者,你觉得,我爬到什么位置才够和你合作?未来的御前大总管,进忠公公?” 进忠诧异看他,没想到他这么有志气的。 他上下打量凌云彻,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人一样。 “你?我都以为你已经爬到头了。呵,行,只要你能升为一等侍卫。我就与你合作。 无论你需要一个御前总管做什么。我不在乎。但是,如果你需要太长时间,我可不会等你。” 凌云彻再次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进忠皱着眉看着他的手,试探性握了上去。 凌云彻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表示这个世纪性的合作达成。 然后手腕一转,拉着人手背就亲了一下。 进忠猛的抽回手,一脸嫌弃,那只手都举了好远,一副想要扔掉的样子。 凌云彻笑出声,“喂,洋人的吻手礼而已。要不要这么大反应?” 进忠恨恨的在他的衣服上抹了又抹,才收回手,自己用袖子擦了又擦。末了,才咬牙切齿。 “你是断袖!我可不是!你少拿我当女人调戏!再有下次,我就剁了你!” 凌云彻叹口气,“行,你不喜欢就算了。那我还是去找愿意被我调戏的男人玩儿吧。” 他长身而起,离开前又重复了一次。 “不要再直接下杀手。针对精怪,要先抽掉她的力量来源。” 他点了点太阳穴,“动动脑子。” 进忠看着他的背影,独自站立许久。 冷宫乌拉那拉氏要被接出来,这件事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玫嫔拖着病体持一柄长鞭堵在冷宫门外。 富察皇后带着贵妃嘉嫔慎贵人前往养心殿陈情。 皇帝却铁了心。 他将冷宫记录折子拿给富察皇后等人看,试图证明如懿从来没有害任何人的心思。 反而是如懿已经退到冷宫,却依然有人要害死她。 这是皇帝所不能忍的。 李玉亲自出马,玫嫔终究没能拦住如懿复出。 因为咸福宫贵妃让双喜放进冷宫里的毒蛇中,混入了进忠专门寻的银环蛇。 惢心虽及时帮如懿吸出了手上伤口明显的那处毒血。 但银环蛇为神经性毒素,咬伤后伤口并不疼,如懿二人一开始便忽略了。 导致如今如懿体内余毒难清,是被抬着出的冷宫。 如懿身上谋害玫嫔和仪嫔腹中龙胎的罪名到底没有洗清。 皇帝便依旧让她住在原来的延禧宫,也没有恢复妃位,只以嫔位份例养着。 谁知道,如懿才刚出来病都没治好。 先是富察皇后的伯父富察马奇过世,再是如懿的阿玛乌拉那拉那尔布巡查堤坝时失足落水过身。 一时间后宫谣言四起,非说是如懿克的。 哪怕两件事其实隔了起码两三个月。哪怕其中一个去世的还是如懿自己的亲阿玛。 进忠不爱往乾清门内的侍卫班房去,凌云彻也不好总往太监聚集地他坦班房跑。 两个人便照旧聚在二者之间的偏僻小亭子。 这亭名字倒也稀奇,曰见妒。 凌云彻对着亭额上“见妒亭”三个字啧啧称奇。 进忠不耐烦他这副酸样。 他今日带了酒,便靠着亭柱自斟自饮。 凌云彻从美人靠外侧翻坐进来,问他讨酒喝。 进忠耐不住他缠磨,只得把酒壶抛给他。 凌云彻一尝就知道是御酒,他晃晃酒壶,没剩多少了,便与进忠打着商量。 “你下回多偷一点出来,我付你钱!” 进忠没好气白他一眼。 “那是皇上赏的。你几个脑袋够偷御酒的?再说,是你有钱,还是我缺钱?” 凌云彻便摇头叹息。 “那皇上也忒小气,就这么点,够谁塞牙缝的?” 进忠便又笑了,“你倒是稀奇,喝酒还能塞到牙缝了。” 凌云彻一口气把他的酒喝完,咂了下嘴。 “不够味儿。” 说的他好像喝过多少好酒似的。 进忠瞥眼看向外边,对凌云彻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 凌云彻眯着眼睛打量进忠,发现他最近容光焕发,越来越好看了。于是凑近问。 “你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进忠抬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 凌云彻低头看看他这副姿势,闭了闭眼。他家老二是有点没礼貌了。 他便顺从后退,绕到柱子另一侧坐下,翘着二郎腿,拍拍胸口被踩脏的衣服。 进忠反而有些得意,探头凑过来。 “李玉完了。” 凌云彻起了点兴趣,“哦?” 进忠嬉笑着,还带了些调侃。 “他收了那位亲手做的鞋子,鞋垫,如你一般。” 凌云彻拿手里的空酒壶敲他的大盖帽。 “老子早就从冷宫脱身,少拿你爹比。” 第91章 进忠的爱那么好他也想要 “我素来以为我那个师傅喜欢的是那位身边的惢心,还曾感叹过,他也是好性子,竟能看着惢心嫁与旁人。 我便不行。我的就是我的,被别人占了一分,两分,我就心痒难挠。 没想到,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他竟是个和你一路货色的。喜欢那位主儿?哈哈哈哈。” 凌云彻歪头看他,突然有些不爽。 见妒亭,非常应景。 女无美恶,居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 他不喜欢进忠对魏嬿婉的爱。 但他想抢过来。 进忠的爱是个好东西,现于见妒亭而见觊觎。 凌云彻突兀的压住笑的正欢的进忠亲了上去。 进忠:“?” 进忠脑袋嗡了一声,刚才在说什么全忘了。他一抬膝盖就冲着凌云彻的老二撞了过去。 凌云彻身手敏捷,迅速退开。 进忠不依不饶,紧咬着后槽牙扑到凌云彻身上就是一通暴揍。 这是他难得一次找凌云彻打架没有被反制的。 凌云彻笑得跟个智障一样,躺在横椅上双手护住脑袋,任人发泄。 进忠最后狠狠踹了他一脚,气愤的用力抹自己的脸颊嘴角。 不解气,又踢了他一脚。 “你是狗吗?啊?你是不是狗!说没说过不准打我的主意!说没说过!” 他手中一抖,突然反握一把匕首,重重抵在凌云彻手臂上。 其实他是想抵脖子的,被凌云彻挡住了。 下一瞬,他一刀就扎在凌云彻两腿之间。 吓得凌云彻猛地后撤,直接窜蹦到长椅上,看着那入木三分的匕首咽咽口水。 “艹!你来真的!不就亲你一下吗?你长那么好看,让我亲一下怎么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 进忠拔出自己的匕首,冷笑。 “你那玩意儿那么碍眼,让我切一刀怎么了?正好给你静静气!知道谁是你能碰的,谁是你想都不能想的!” 凌云彻嘶了一声。他的衣服下摆被割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这么难搞?他偏要尝尝味儿! 两个人不欢而散。 重阳节宫宴前,永寿宫递出来消息,歆常在魏嬿婉有孕。 凌云彻看了,去求了德勒图什,指了个靠谱的太医过去。 魏嬿婉找他,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人只要不找他借种,他也很乐意魏嬿婉平安生下崽子。 这个占了原主记忆里海兰所生五阿哥位置的孩子,身上有凌云彻更长远的规划。 伊拉里氏虽然走稳健路线,只是牵线一个亲近的背后无主的太医,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也远远算不得参与后宫争斗。 德勒图什却还是特意叮嘱了凌云彻,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也是看那歆常在是凌云彻的旧情人,才勉为其难出手帮忙的。 凌云彻光棍认错,没打算改。 世家大族的底蕴就体现在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上。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认回伊拉里主支的原因之一。 凌云彻的人生信条是,一切可为我所用者,都将为我所用。 这一胎在重阳节宫宴上爆了出来,魏嬿婉当扬被皇帝晋为贵人,一时风头无两。 甚至压过了太后特意推出的舒贵人叶赫那拉氏意欢。 好在她有孕便不能侍寝,也不算耽误意欢的好事。太后也没有与她计较。 冷宫的如懿已经出来,却因为生病卧床,并未参加宴会。 当夜的烟花就没有再落入冷宫,而是巧之又巧的落入“年久失修”的延禧宫。 凌云彻人在乾清门,延禧宫附近自然有相应的其他侍卫巡逻。 蛇毒刚清差不多的如懿,又被烧了一回。到底及时被救了出来。 仿佛不把她本应受过的苦难全部走一遍,属于她的剧情就推不下去一样。 所以凌云彻总是把如懿称为精怪。她身上确实有些东西,常理说不清楚。 好在因她受伤,吃了苦头,皇帝便终于有理由不顾后宫怨言,复了她娴妃之位,迁居翊坤宫。 除了细节不太一样,一切仿若原主记忆里的那样,回归了“正轨”。 多日不见的进忠一个人躲到见妒亭喝闷酒。 凌云彻便知道,他又又失手了。 他对进忠向来是不吝啬于嘲笑的。 被人用酒壶砸了,他就只当是请自己喝酒,毫不客气把人酒喝完了。 进忠气的直瞪眼。 原主记忆里进忠永远是那副笑眯眯的淡定模样,无论是干坏事还是杀人,从没变过脸色。 可是凌云彻却总能看到他变脸。他不要脸的把这些不同全都归功于自己。 “怎么跑这儿来?进忠公公想我了?” 进忠斜他一眼,闷不吭声。 凌云彻也不凑过去讨嫌,怕挨打。他远远的笑话他。 “这回又插手了什么?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让爹爹猜猜。 你在延禧宫的那把火里加了料?没用?哦,那就是有用,反作用!哈哈哈哈。” 进忠冷笑,“还说你对那位主儿没意思?你这不是挺关注吗?怎么?看人家没事,你这么开心?” 凌云彻啧了声,他就不耐烦听进忠这车轱辘话。 反正他已经借由原主的记忆拿到了进忠的承诺,就没必要顶着原主的壳子与原主的那些情缘再有任何牵扯。 他冷下脸,“进忠,我们约法三章。” 进忠见他认真,也坐正身子,敛了神色。 “其一,你若继续认我为你认识的那个凌云彻。便是认了欠你爹我一条命。你认也不认?” 进忠嗤笑,“你?凌云彻?凌云彻即便是下五旗,也是正经满人。” 他站起身,凑近凌云彻,点着他的胸口,压低声音。 “你整日里一口一个你爹我爹的,那可是汉家称呼。 凌云彻,你能骗得过任何人,唯独不是我。谁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凌云彻不防竟是一个口癖暴露了他。虽然他在进忠面前也从没想藏。 不过进忠的话还是让他警惕。今后就改了这口头禅。 他侧头看向又记吃不记打,贴着自己很近调戏他的进忠,略微挑眉。 不过他这次没有欺负人,反而后撤了一些。 钓鱼是这样的,不能一味扯线,要多溜溜。 第92章 怎么有人连走路仪态都如此风流 “那么,进忠。我不是你说的凌云彻,乌拉那拉氏就与我无关。便是歆贵人,也只与你有关,我是不认的。” 进忠的眉眼立刻耷拉了下来,他不愿与旁人解释自己与炩主儿的事,都过去了。 凌云彻挑眉,“所以,约法三章第一条,不提旧事。能做到吗?” 他二人都知道这“旧事”指的是什么旧事。 进忠沉默一会儿,哼了一声就当同意。 凌云彻差点笑出声。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愿在他跟前落了下风。 他于是好心建议,“那第二条,你来定?” 进忠这才微睁眼睛,愣了下,“我定?” 凌云彻点头,理所当然,“一人一条,公平公正。” 进忠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从他微抬的下巴,抿不住的嘴角,放松的眉眼,全都看得出来。 他这样自私底色的人,连喜欢一个人都是要一桩一件计算清楚,把你的筹码,我的筹码全放在天平两端称重配平才行。 他绝不会让你吃亏,但一旦他觉得你付出的不够,他可是会自己动手拿的。 所以凌云彻对他猜测的进忠最终是死在魏嬿婉手里的结局深信不疑。 因为进忠一定会擅作主张,一定会突破魏嬿婉能容忍的底线。 这个底线不一定是原主,可以是任何进忠想做,而魏嬿婉不想做的事。 偏偏魏嬿婉天克进忠。 因为对于魏嬿婉这样清醒的投机分子而言。 谁对她有好处,她就能爱谁。谁挡她的路,她就敢杀谁。 别说进忠和原主了,便是皇帝挡在她前面,但凡手里有牌,她都敢碰一碰。 进忠与魏嬿婉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写好了。 而他与进忠的结果? 凌云彻低低笑出声,看着忍不住笑容的进忠问,“怎么就这么高兴?心里已经有底稿了?” 进忠轻咳一声,矜持道,“我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他这副模样瞧着竟有些神采飞扬。 这是凌云彻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丰姿,他目露惊叹。 进忠心情好,看他眼神不对也不跟他计较。甚至略微得意的宣布。 “我准备让李玉滚蛋,他那主子起来了,他最近越发嚣张,我看他烦。” 凌云彻大马金刀靠坐在美人靠上,特别欣赏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态度。 比那个总是阴郁着小脸的小可怜好看多了。 他也没瞎指挥什么,进忠的宫斗技能可是点满的。他只是轻轻颔首,欠不愣登招惹人。 “行,组织批准了。去办吧!” 气的进忠没好气踹他一下。 凌云彻也只笑着,任他踢,不还手。 终于是进忠被他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看的待不下去,自己背着一只手走了。 凌云彻在后面叹息,怎么能有人连走路的仪态都如此风流。 他决定加快进度。 必须要拿出人能心动的筹码,进忠才有可能跟他好。 他可不想以后把人骗到床上,还要防着人突然抽出一把刀把他剁了。 血次呼啦的,不好看。 翻过年就是当朝六年,进忠已经是皇帝跟前御前大总管了。 李玉因与如懿过从甚密被发落。有如懿求情保住了一条命,最后被发配景山。 而凌云彻还在二等侍卫职上蹉跎。他也没办法,雄心壮志无处使。 乾清门驻守侍卫已经算是顶顶体面的了,再想往上爬,以原主的背景几乎断绝可能。 一等侍卫坑都是世袭的,一般流传不到非最顶级皇亲国戚的人手里。 除非有重大功勋。 凌云彻琢磨原主记忆里的战事,哪个能有机会好立功的。 他们乾清门驻守侍卫的小队长,人镶黄旗参领家的孩子,满洲大姓那拉氏,也不过二等而已。 好在凌云彻武力高,会来事儿,在这边顶着下五旗出身也算勉强能混的开。不然这个二等都守不住。 到底乾清门的少爷们比冷宫的少爷们格调高些,看不起他,也不会在日常撕破脸。上等人有上等人的斗争方法。 首次木兰秋狝,皇帝没有带后宫嫔妃们去。凌云彻心里几经盘算,还是准备冒头。 进忠爬太快了,他压力真的很大! 御前侍卫不像其他官职,他但凡不想丢命丢工作,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上班站岗。 做生意与民争利是犯法的,稍微动弹一下不是勾结前朝,就是勾连后宫。 所以今年开始的每一届木兰秋狝都是他难得能抓住的出头的机会。 毕竟最近的好立功的金川战事也要好几年后了。 凌云彻决定,拼着回头被同事们群殴的代价,这次木兰秋狝他也得用命。 好在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每日的侍卫训练,骑射武功从未慢怠,也能用命。 进忠陪侍皇帝只负责出发打猎前,之后就要留守龙帐,等待圣驾回銮。 他送皇帝上马出发,然后与准备跟随皇帝入围扬打猎的凌云彻对视。 就仿佛小朋友去幼儿园时家长和老师交接一样。差点把凌云彻逗乐。 进忠见他傻笑,悄悄白他一眼。凌云彻笑容更甚了。 乾清门侍卫属乾清宫人,是比养心殿侍卫排序还要靠前的御前侍卫队。 他们一行是护卫在皇帝最内圈的,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凌云彻也是此时才恍然,难怪他在乾清门驻守一年多,总感觉自己的位置动不了一点呢。 原来身边各个都是终极二代,除了他。原谅凌云彻对这些八旗这姓那姓的,是真没完全梳理清楚,这个很需要家传。 陪皇帝打猎是一件非常考验眼力见的事。皇帝盯上的猎物你不能抢,但是必须要让皇帝射中。 这时候就需要团队的力量了。 有专门负责封住猎物行进路线的。 皇帝的箭一搭弓,侍卫队长就要判断出来这一支箭是偏左还是偏右。 它偏左,猎物就不能往右跑,所以他们的箭就要提前过去封住猎物右侧的空间。反之亦然。 有专门负责陪箭的。 就是把致命伤留给皇帝的箭,但是要消耗掉猎物的扑腾能力。也有专门陪一下的,主要衬托皇帝箭术精妙。 …… 这些都不在凌云彻的发挥范围。他要争取的是另外一块。 负责给皇帝的猎物数量添砖加瓦的。 皇家围猎,谁的侍卫猎的就是谁的。侍卫与主子的箭基本的规制记号完全一致,只特殊身份符号有差。 凌云彻发了狠,逮着围扬的猎物可劲祸祸。 第93章 你是把朕的鹿园一窝端了吗 “且看今日围扬,是谁家天下?” 都是皇帝的天下。 最后数猎物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一下一下偷瞄凌云彻。 本来大家都闲鱼躺的好好的。贷款上个破班,意思意思得了。 谁知道群众里面有叛徒!有坏人呐!! 有没有人把这人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的! 不是,这谁家的小崽子?这么不懂事! 前朝十几年没办木兰秋狝了!本朝好容易重开!一上来就给兄弟们上难度是不是? 不是,这到底谁呀!家里没有大人管管吗!啊?! 凌云彻硬顶着同事们吃人的目光,昂首挺胸站在皇帝跟前交猎物。 皇帝也有些诧异。 看着那两头狼,一头豹。几头猞猁几只狐,还有零零散散一大堆兔子鸟雀之类的小动物。 最后指着那二十三头鹿,声音都带了点颤抖。 “你把朕的鹿园一窝端了?” 凌云彻:“……”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回皇上的话,今日鹿园放进围扬八十一头鹿,奴才这里才二十三头。” “才?!你管这玩意儿叫才?”皇帝声音差点劈岔。他轻咳一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凌云彻啊,朕实在知道你的忠心。罢了罢了,进忠!去,挑一头最健硕的!单独赏凌侍卫!” 他偏头嘱咐进忠,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看着他,吃不完一整头鹿,朕就撸了他二等侍卫的头衔!” 一群侍卫闷笑,都乐意看凌云彻吃瘪。 进忠心下也笑开了花,面上恭敬应是。 回头看着凌云彻的时候,眼睛里看好戏的意思明晃晃的。 “凌侍卫勇猛,这些鹿都是您自己猎的。想必凌侍卫最清楚哪一头最为健硕。不若,您帮忙指一下?” 凌云彻当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也知道皇帝不是真生气,只是心疼他的鹿而已。 往常最多一人射个一头两头,意思意思得了。毕竟鹿有其特殊含义,除了皇帝自己,别人也不好多猎,甚至不敢猎。 但是谁让凌云彻就是皇帝自己的侍卫呢?这不是凌云彻射了二十三头鹿,这是皇帝亲射了二十三头鹿啊! 不,加上其他人的和皇帝自己的,皇帝一扬围猎亲射三十多头鹿! 起居录上随便记一笔,都够皇帝勇武之名流传后世了。 凌云彻还得感谢进忠热衷于看他好戏呢。不然真让他啃一整头成年巨鹿,他不得撑死? 他一手就指向最小的一只! 那是头幼鹿,被凌云彻射别的鹿的时候一箭带死的。 “启禀皇上,奴才觉得此鹿最为雄壮!” 进忠立刻瞪他一眼,装模作样高声厉喝,“放肆!皇上当面,凌侍卫怎可欺君?” 凌云彻顺势跪下,“奴才不敢。” 皇帝果然起了点好奇心,也有敲打凌云彻的意思。 “哦?那你说说,这最小的一只幼鹿,怎么就成最雄壮的了?” 凌云彻拱手狡辩,“回皇上的话,它是幼鹿里最雄壮的一只。” 废话,就这一头幼鹿。 凌云彻表情带了点明显的暗示,低声陈情。 “皇上容禀,奴才孤身一个,还未娶妻,怎比皇上勇武? 真那么大一头鹿吃下去,奴才就要爆体而亡了。求皇上饶恕奴才吧。” 皇帝一下子噎住了。 他想起后宫里已经快临盆的歆贵人魏嬿婉。 人家本来的未婚妻正给他生孩子……那什么,给人吃坏了也确实不太好。 念头一转,他又想起来,这小侍卫是个断袖来着! 可不能让他吃多了鹿肉,祸祸他的侍卫营。 于是皇帝强行替凌云彻挽尊。 “咳,说的也有道理。麂班始力直,鹰角已苍然。幼鹿里,说它健硕雄壮也说得过去。那便赏凌侍卫一头幼鹿。 进忠啊,那什么,你今夜给朕看紧凌侍卫。咳咳,朕的意思是说。 把朕的御酒也赏凌侍卫两壶,进忠你一定要把朕的巴图鲁照看好了!” 他拂了拂自己的袖口,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侧头超小声对进忠说悄悄话。 “看好他!晚上不准他出帐篷一步!” 进忠:“……”谁?我? 进忠人生两辈子,第一次有弑君的冲动。 这下子换凌云彻心里暗爽,面上恭谨了。 他超迅速超大声谢恩,一点不给进忠插话推诿拒绝的机会。 进忠:“……”不是他的错觉,真的不太对劲儿。 皇上别不是和凌云彻这死断袖商量好的,偷偷把他卖了吧? 周围侍卫们也无声嘘了好几波。 听听,听听! 凌云彻这小子不会是皇上私生子吧?这年岁也对不上啊! “奴才觉得这是幼鹿里~最雄壮的~~” “凌云彻说的~有道理~~” 侍卫们脸上的阴阳怪气都快溢出来了。 他们低着头,皇帝看不见。 凌云彻装看不见。 然后皇帝一走,他就眼疾手快的扛起自己的鹿,扯上进忠就跑。 进忠被他拽的差点飞起来。 背后果然一群呼呼喝喝的声音。 “狗贼!哪里跑!” “兄弟们!拦住他!抓住那个叛徒!” “拆老子们台是吧?你个小兔崽子别跑!” “二十三头鹿!你怎么不把鹿园全端了呢!爷们还敬你是条汉子!” 围追堵截凌云彻的人实在太多了。 侍卫们各个沾亲带故,不管凌云彻跑到哪里,后面人一招呼,前面就有陌生的侍卫加入拦人的队伍。 进忠耐力不行,已经跑不动了。 他也在拼命咒骂凌云彻。 “该死的!你自己跑你自己的!拉着我做什么!人家打的是你,又不是我!” 凌云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进忠和鹿一起往一个帐篷侧一塞。 “回你住处等我!我晚上来找你!” 进忠:“……” 他从地上爬起来,扶稳自己的大盖帽,看看地上的鹿尸,又看看哗啦啦打仗一样奔远了的一众侍卫们。 再次陷入沉默。 一时不知道应该先为马上就要被围殴的凌云彻开心,还是为自己应该怎么把这么大一头鹿弄回住处为难。 恍惚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所以是什么事儿呢? 第94章 还是个胆子肥到敢觊觎他的 还是成功把那头可怜的小鹿拖回了帐篷,然后才叫小太监们来帮忙拆解烤肉。 凌云彻武力值不俗,但是那是相对进忠而言。 御前侍卫们虽然都是一群少爷兵,能耐上进的却也不少。 他终究是被按住了。 “别打脸!别打脸!哥哥们错了错了错了!唉,唉不是说不打脸吗!” 好吧,上等人被逼急了也打架。 好在围住他的到底看热闹的多。正经在皇帝跟前看完他气人全过程的也就自己一班的几个弟兄。 凌云彻平常与他们相处的不错,虽然大家伙是挺看不上他下五旗出身的,但是对他本人的知情识趣还挺看好。 所以在他奋力反抗却依旧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之后,几个老大哥正经和他讲了一些陪皇帝围猎的潜规则。 “你小子,也就哥几个知道你底细。确实是没人教,心肠不坏。否则!” 一个老大哥挥了挥拳头。 以至于凌云彻也不好教他们知道,自己就是明知故犯。 哥哥们对不住了,为了弟弟的前程,你们以后就多受点累吧!阿门! 最后一人一次,狠狠捏了捏凌云彻的肩膀,或者拍拍他的背,或按按他的头,兄弟们叫散了。 一群其他营的兄弟知道凌云彻干了什么好事之后,哀嚎声一片的不提,也不是没有夸赞凌云彻这身本事的。 正经在座的全力施为,能中二十三头鹿的也凤毛麟角。 只是这小子确实欠揍,能射你就全射了吗?这次你射二十三,下次大家伙儿射了二十二,皇帝是不是就要问问侍卫营。 爱卿老矣,尚能饭否? 个倒霉玩意儿!一群人骂骂咧咧离开。 不然还能怎么办?也不能真因为这点儿破事就把小孩儿打死吧? 凌云彻是这一批侍卫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他十四五岁就蹭着皇帝登基的顺风车,以下五旗之资赏了个蓝翎侍卫。 后在冷宫苦熬三年,和赵九霄两个经由毓瑚姑姑举荐,负责保护废妃乌拉那拉如懿的命,给补了个三等的缺。 只有三等侍卫以上,在皇宫大内才被允许佩刀,蓝翎侍卫是不能的。 后来借由撷芳殿芦花被子局一举飞升到乾清宫的二等侍卫,算是一步登天。 同班好几队的侍卫哪个不比他大个四五岁的? 年纪小的还都在三等,蓝翎位置上磨呢。 不过前番诸事,凌云彻能升那么快也是托妻献子强求来的。 没见皇帝一开始差点就拿“功过相抵”把他打发了吗? 他的三等侍卫都是基于需要带刀保护冷宫如懿才给他的。 转眼你立功升职走了,人皇帝岂不白折腾了? 所以皇帝最初是不愿意凌云彻离开冷宫那地界儿的。重新找人就不可避免多了几分暴露皇帝心思的风险。 最后是凌云彻迫于无奈,自打嘴巴,搬出“能证明如懿与芦花被子局无关”的关键性证据,算是又立了“大功”。 这才在皇帝各种权衡利弊下,给他从冷宫调了出来。 很难说清在皇帝心里,为什么救他儿子的功劳不如救如懿的功劳好使。 明明他一直标榜的是嫡子最最最重要。 至于把凌云彻安排在乾清门这样的宝地,皇帝也算煞费苦心。 为的不过是让他绝对碰不见如今已入皇帝后宫的“前女友”魏嬿婉罢了。 当然,这里面必然有皇帝基本相信了凌云彻对他的忠心,才会舍给他这么好一职位。 算起来,凌云彻身上针对皇帝的buff几乎叠满了。 正经九族就剩他一个,如果不强扯他主支的养父母的话。 而且九族都是为皇室奋战而死的,这是什么?这就是死士啊! 皇帝对他还有大恩,天恩,那简直是再造之恩。 否则以凌云彻的背景资历,混个巡捕五营普通八旗兵丁也就到头了。再筹谋他也入不了宫。 而且这一趴,魏嬿婉严格意义上不算是皇帝自己抢的。那是凌云彻自以为忠心,自以为要被砍头,觍着脸托付的。 皇帝:他还得感谢咱呢! 原主那一世,皇帝的女人被人觊觎,他不爽就搞七搞八往死里作贱人家。 但现在变成了他自己觊觎别人老婆,艾玛真香。 谁当曹贼心里不美? 其实,凌云彻一开始只是本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态度。 率先预设了皇帝有可能会查到原主与魏嬿婉的亲密关系,选择先破窗。 万万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当然,也有对皇帝和魏嬿婉两个肆无忌惮当着苦主的面勾勾搭搭的故意拆台。 做了坏事还想粉饰太平?想什么美事儿呢。 如今,凌云彻也算彻底摆脱了被人噶老二抽虾线的危机。 甚至还有意外惊喜。 瞧瞧,皇帝这不就亲自把他家进忠公公送他手里了吗? 凌云彻顶着满头包回皇帝御帐附近时,进忠已经着人把鹿拆解烤上了。 皇帝还真让人送了两壶御酒过来。 他之所以选择到进忠这儿,是因为作为御前大总管,进忠是有自己单独的帐篷的。 而凌云彻只能住二等侍卫大通铺。 进忠一看他那衰样就笑了。这人挨揍,对于进忠而言实在解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解了什么气,反正凌云彻这个人站在那儿冲他笑就能让他生气。 见他嘎嘎乐,一点儿往日里“大内宫斗高手”的风范都没有,凌云彻不由一头黑线。 他径直取了桌上的御酒,自己一壶,丢给进忠一壶。 盘子里已经有烤好的鹿肉,他忙活一天,正饿的前胸贴后背,端起来就啃。 “什么吃相?”进忠今天看他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他甚至把酒壶放在一边,根本不准备喝。 皇帝突发奇想让他来“看着”凌云彻,还赏了一头鹿。 他要是再陪人喝点酒喝大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进忠现在对这个凌云彻是个死断袖一事深信不疑。 还是个胆子肥到敢觊觎他的。 进忠已经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了。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今儿晚上不安全。 凌云彻吃的头都不抬,却对进忠的警惕和戒备了如指掌。 他含糊着说,“你管我?” 进忠立刻不笑了。 凌云彻这个人真是从上到下都写着讨厌两个字。 第95章 千防万防防了个寂寞 “有那么好吃吗?” 这让进忠想起来,刚认识的时候,他以为凌云彻要故意折辱他,恨得不行。 结果人抱着一盆大肘子对着他啃完了。 那吃相和现在如出一辙。 凌云彻一边吃,一边把旁边小太监新烤好的一盘递给进忠。 他好吃,但并不是个多护食的人。 进忠自然而然接过,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也慢慢捻着吃着。 他让人拆鹿的时候,特意把鹿肉浸了三次盐水,去干净了鹿血才烤。 要是凌云彻还敢以吃了鹿肉为由闹事,他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凌云彻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埋头苦吃,吃完自己在帐篷里溜达两圈就洗洗睡了。 一觉睡到大天明。 这让紧张了一晚上,委委屈屈窝在椅子上,甚至都没敢上炕的进忠有点恼火。 他千防万防防备了个寂寞! 凌云彻洗把脸,一抬头,看到进忠那对熊猫眼,噗嗤一声乐了,然后就是超级豪放的哈哈大笑。 笑得进忠觉得他的帐篷都要被掀翻了! 狠狠撞了凌云彻肩膀一下,进忠自去里间换洗。 他等下还得去御帐伺候皇帝。 这狗贼倒是舒舒服服好吃好睡,然后跑马打猎去。 进忠越发不忿。 想到刚才因为对战一晚上虚空,被凌云彻嘲笑的事,他气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 摔完发现那是皇帝曾经赏的一串坠玉。 好歹是御赐之物,进忠又给捡起来,也不管玉裂没裂,随手往匣子里一塞。 真是晦气! 他出去时,凌云彻甚至已经走人了。 这让进忠更加气闷。 凌云彻却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他正经钓鱼虽然经常空军,但是但凡上鱼就从来没脱过钩。 还能让进忠那小子把到他的脉了? 想到人如临大敌,一夜都没敢睡的倒霉样,凌云彻就忍不住笑。 这是被他调戏多了,形成固定思维了。 结果一次本该凌云彻轻松偷香窃玉的时机,他却没使劲儿。 进忠就自己和自己博弈了一晚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云彻打猎时稳定发挥,不过毕竟刚挨过一顿胖揍,也就识趣的收收力。 再去交猎物时,皇帝打眼一瞧,总数比昨天还多了三五只,十分高兴。 乾清宫侍卫整队有赏。 大家伙对凌云彻的听劝也很满意,有意给凌云彻多让渡一些,几乎一半东西都分他了。 凌云彻乐呵呵收下。 他打的猎物确实不少,但是绝对到不了半数的量。 连着五天,凌云彻都谨守和众人约定俗成的规矩。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他的眼睛在观察什么,谁也没发现。 木兰秋狝哨鹿行围一般七天,每天鹿园都要在不同的围扬放鹿出来,以供围猎。 这也是第一天凌云彻一个人解决了二十三头鹿,皇帝会破防的原因。 鹿园总共也就一百四五十头鹿能放,其他的正值壮年的母鹿和幼鹿正经都是不会让猎的,要可持续发展。 凌云彻之前吃掉的那只,系误放。 真给凌云彻可着劲儿祸祸,后面几天行围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第七天,在凌云彻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一众侍卫簇拥着皇帝往西山方向靠拢。 凌云彻他们这些有打猎数额要求的侍卫们都相对散在外围,各自寻找猎物。 一群人吆喝,打马,射箭,围猎,高声喝彩,兴会淋漓。 凌云彻隐在后面,悄悄的一支穿云箭,正中山林中正在匍匐,蓄势待发的猛虎眼睛。 凄厉凶悍的虎啸惊呆了众人。 瞎了半边眼的老虎怒气值直接刷满,嗷吼一声就冲了出来。 “皇上小心!保护皇上!救驾!救驾!” 御前侍卫们慌乱一瞬,立刻有效的组织起来,正面猛虎。 皇帝被众人护至身后,还算冷静,甚至也搭起了箭,遥遥指向那瞎眼虎。 说时迟那时快,凌云彻的第二支穿云箭自后上方激射而至,精准命中那虎仅剩的好眼。 他所在位置是精心计算过的,由上至下,自然比众人视野清晰,反应迅速。 高位打低也给他的箭增加了不少攻击力。 箭矢几乎透体而过。 老虎也是凶横,如此竟也不倒,反而更加狂暴。 可惜,全瞎了。 胡乱扑腾施为,到底抵不过御前侍卫们骁勇,配合默契。 最后一击由皇帝射出,角度巧妙,一箭封喉。 一时间,欢呼声,恭维声,山呼万岁声震耳欲聋。 凌云彻随众人跪地高唱万岁,狂跳的心脏才缓缓平复。 虽然推演了无数遍,但是到底是引凶兽入围,如果他没能第一时间卸掉老虎的“甲”,众人免不了有损伤。 到时候好好的功劳有了瑕疵就不美了。 皇帝杀了猛虎,意气扬扬,甚自得也。 好心情叫起,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 发现两支射中老虎眼睛的箭都是凌云彻的时,一众御前侍卫,包括皇帝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没有人会怀疑凌云彻事先就知道此山有虎,还故意把大家引过来。 谁能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心那么黑呢? 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众人遇到凶兽,大概率是会有损伤的。 万一凌云彻失手,搞不好连皇帝都得挂彩。 他只想着他的功劳,他的升职路,他的睡进忠。 说的好听,一门心思要在木兰秋狝用命拼。鬼知道他要用的是别人的命啊! 御前侍卫们:……真尼玛日了狗了。 皇帝哈哈大笑,招凌云彻过去,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好!凌云彻!好样的!” 完全忘记他之前有多恐同,而凌云彻是断袖的事儿。 一头猛虎哪儿是那么容易猎的,往常哪一次围猎捕杀到这种大虫不得死伤几个侍卫的? 这回大家毫发无损带一头大老虎回去,皇帝能吹两年。 大手一挥就是赏! 全体都有!都赏!大赏! 凌云彻被提为乾清门驻守侍卫三队队长。补的是一个空缺,前任早半年就谋外放去了。 今天的行猎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再打也不会有比猛虎更猛的猎物了。 而且已经有这个意外之喜,就没必要再让侍卫们用命去拼一只围扬准备好的作秀虎。 一行人兴高采烈回去。 今年的行猎也直接圆满结束。 第96章 凌云彻和进忠完全不同 除了值班站岗保卫皇帝的,其他人各自散开,载歌载舞,吃酒烤肉,好不快活。 进忠轮休,阴阳怪气过来恭贺凌云彻。 一时不察,被逮住亲了一通,又气急败坏走了。 两个人互相牵制,亦敌亦友,本应该斗智斗勇,各显神通。 结果因为凌云彻一句断袖,直接斗歪了。 当然,凌云彻本身心术不正,对进忠心怀不轨也是原因。 进忠则属于干不掉凌云彻,又控制不住总想招惹的阶段。 到底是凌云彻更老谋深算一些,拿捏进忠的心思尚算手拿把掐。 御驾返京,魏嬿婉已经生下一个阿哥,排行五,还真顶了海兰本该有的那个孩子。 皇帝龙心大悦,赏了永寿宫不少好东西。 可惜,凌云彻已经靠自己(划掉)靠如懿离开了冷宫,还升职加薪,春风得意。 魏嬿婉曾许下的一定会把凌云彻调离冷宫的承诺彻底作废。 她再派人来送信送钱,话里话外想着他,凌云彻直接把人赶走了。 有儿子了还不好好养,还想着养男人,真是不上进。 这般想着,凌云彻也没有把魏嬿婉送来的钱给人送回去。 没多久,凌云彻就知道为什么魏嬿婉不上进了。 皇帝那狗贼把五阿哥送去给如懿养了。 凌云彻:“……” 不是,海兰是如懿舔狗,你把孩子给如懿养天经地义。 魏嬿婉跟如懿有什么关系请问!她们甚至都不住一个宫里! 撷芳殿不还有一个如懿养子大阿哥,还有个苏嫔没资格教养了的三阿哥,哪个你不能送给如懿的?? 不过想到原主记忆里,魏嬿婉也是生一个被抱走一个,生一个被抱走一个。 他有点无语。 进忠半夜被他摸进屋里,差点给他一梭子。 “我我我,凌云彻!” 进忠缓缓放下手里的袖箭,没好气白他一眼。 “你想死可以直接说!不必碰瓷!” 这碰瓷说的就是如今京城里刚兴起的底层八旗穷丁们想出来讹人的损招。 凌云彻举着的双手缓缓放下,他自顾自坐在桌边,直接拿人家的杯子给自己倒水喝。 进忠两眼看不惯,但是拿他也没办法。 对凌云彻这人,除非一击必中,干脆利落灭杀他,不然进忠已经不会轻易再起对他动手的心思了。 任谁被毫不留情收拾过两回也会有这觉悟。 更何况,他看不出凌云彻举双手是投降的意思。 他只看出来刚才那情景,哪怕他箭射出去,也一定会被凌云彻举起的手挡掉。 “你大半夜就是来我这儿讨杯水喝吗!有事说事!说完赶紧走!” 凌云彻这才放下杯子,但还是嘴欠调戏了一句。 “也不止口渴,我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养那种会后空翻的猫儿。” 进忠:“?”神经! 见他听不懂,凌云彻也不解释。 他自己乐,然后卡着进忠耐心耗尽的点才不经意问。 “皇帝为什么不让魏嬿婉自己养孩子?” 进忠想赶他走的心已经到达顶峰,脱口就要说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他狠狠瞪了凌云彻一眼,知道差点被套话。 “关你屁事!约法三章第一条是什么!” 凌云彻噎住。 没想到他自己设的这玩意儿还能回旋镖扎到他。 狡辩道,“不提旧事!这怎么能算旧事呢?五阿哥是不是被抱走了?我问啥了我!” 进忠嘁了一声。 “你都说了那位主儿是精怪了,五阿哥本来就是她养的,有什么奇怪的!” 凌云彻凑过去,黑暗中盯着进忠的眼睛。 “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以进忠对如懿的敌意,如懿膝下多了一个阿哥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如此心平气和? 进忠推开他,皱着眉。“你站远点说话!” 凌云彻在他床边踱步,眼神紧紧盯着进忠的神情。 “五阿哥的事儿是你做的?你让皇帝把五阿哥抱给如懿?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进忠冷笑,“你就猜!使劲猜!你看我理你吗?” 凌云彻也寒了脸,“进忠。” 他这样严肃,让进忠有些诧异。电光石火间,他不由轻声。 “你……不会是打算扶持五阿哥吧?” 凌云彻挑眉,“很明显吗?” 进忠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事,他猛地站起身,庆幸凌云彻进屋之后没有点灯。 推开挡路的凌云彻,进忠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贴着门听了又听,猛地打开门。 见外面确实无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他出去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确认无虞,回转回来,关上门。 然后就冷冷的看着凌云彻。 “为什么是五阿哥?就因为他是魏嬿婉生的?还是你一开始就打着让魏嬿婉给你生一个傀儡出来? 你想做什么?你简直大逆不道!你作死不要带着我!” 凌云彻对他的敏锐感到惊心。 若说对皇帝的忌惮,凌云彻和进忠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 凌云彻是现代思维,他会预设皇权之威能。 于是在托妻献子那一趴演戏的时候,直接就默认了皇帝如果想查,一定会查到原主和魏嬿婉的关系。 所以他以讲真话为基础编胡话。 以原主的记忆,原主也觉得皇帝可怕,一下子就逮到了他对娴主儿的超越男女之情。 这让凌云彻上哪儿去知道,皇帝想查后宫的事时,到底有多无能? 但是他又天然对皇权没有什么敬畏,也对皇宫中隔墙有耳体会并不深刻。 若是在见妒亭,他还有心思左右看看,怕有人路过。 于进忠屋里,对他来说封闭空间本身就是安全感的保证。怎么会防备那么多? 而进忠恰恰相反。 自古传下来的隔墙有耳一词,它的重点就是“墙”。这是因为古代墙的隔音不行。 所以在见妒亭,他还相对放松一些,虽然对比凌云彻也还是很谨慎。 而在他坦班房,进忠的警惕心是拉满的。 反而在皇帝身边不一样。 进忠自幼伺候皇帝。 从他净身入宫,到被挑选去伺候当时刚回宫的四阿哥,至今已经快十年了。 再加上前世,进忠对皇帝可谓了解至深。他非常清楚,在哪些方面皇帝能被忽悠,且到底有多好忽悠。 第97章 这一波叫小金库互换 比如他汇报撷芳殿出事时,用的词是撷芳殿宫女“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个侍卫”。 他百分百拿准了皇帝查不到他与凌云彻认识的事儿。 给皇帝讲真话?有什么好处吗? 被进忠看透一切的眼神紧紧盯着,凌云彻只好再一次举起双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进忠瞪他一眼,“你若想与我合作的,是这种掉脑袋的事,你趁早收心。” 凌云彻放下手,他换了个语气,企图蛊惑人。 “进忠,你不恨他吗?你的敌人只是乌拉那拉氏吗?你到底是死在谁手里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进忠被他吓得心脏砰砰跳,强硬转移话题。 “行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反正五阿哥的事不是我做的。我还不会没品到用这种方式去报复她。” 凌云彻沉默。 进忠坐回床上,时刻关注着门窗。 “有些事是注定的,就像我不管怎么折腾都报不了仇,我没办法。 我连如懿都杀不了,我连你也杀不了。你不要指望我。” 艹,他这话说的…… 凌云彻干脆顺从他意思转移话题。 “那要不打个商量?你跟我好,我帮你报仇。” 进忠轻呵,“你不是说我就是你仇人吗?我还欠你一条命。你怎么帮我?自尽?” 凌云彻嗨一嗓子,“不是说了吗?旧事不提。” 进忠也陷入了沉默。 凌云彻第一次觉得麻烦,原主的夜视能力为什么这么好! 黑暗里,进忠的神色实在可怜。 “唉,对,进忠你约法三章第二条想好了吗?” 进忠抬眼看他,“不要打我的主意。” 凌云彻愣住,“啥玩意?我这会儿可老老实实的。” 进忠强调,“我说,约法三章第二条,不要打我的主意。” 凌云彻:“……” 凌云彻坚定拒绝,“不行!这个约不了!” 进忠:“……” 进忠简直无语了。他和他说的是那种事吗?他是说那件要命的事他不会帮他! 他指着门,“你没事了是吧?没事了赶紧走。我这儿不欢迎你。” 凌云彻啧了一声,插科打诨。 “你别生气啊。约法三章,约法对吧?就是要两个人商量。 你同意,我也同意,才叫约,对不对?你爹还能坑你不成?” 说完他想起来,说好了要改掉口癖的,赶紧改口。 “我是说,我不会坑你。” 进忠没心情跟他扯皮。 “那就这样,约法三章,你不会坑我。” 凌云彻:“……” 他今天被进忠整沉默的次数有点多。 抓了抓头发,他走到进忠床边蹲下,从下往上,看清楚他垂首时的眉眼表情。 “喂,进忠,不要灰心嘛。你看你见我第一面就差点把我干掉了,对不对? 要不是你当时受情绪影响,手起刀落,我不就没了。我还得感谢你呢。” 进忠:“……” 这是灰心不灰心的事吗!这是要命的事!他没好气推开凌云彻的脸。 “你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忽悠人一忽悠一个准! 魏嬿婉被你卖了还给你数钱呢,皇上就赏了她两百金,一百五十都给你了! 连皇上你都能忽悠住!二等侍卫,乾清门驻守侍卫队长! 怎么到我这儿,什么好话都阴阳怪气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好继承我的小金库!” 凌云彻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虽然进忠并没有逗他笑的意思。 凌云彻从怀里掏了掏。 “嗨,你吃醋就早说嘛!喏,我都给兑成了金票,分你一半。” 进忠愣了下,一把就抢了过去。 凌云彻手还伸着,“唉,不是……” 进忠瞥他一眼,自顾自数金票。 最后很有信用的把多出一半的给他还了回去。 凌云彻舌头顶了顶上颚,倒不是气的,主要是有些难言。 “喂,你还真吃醋啊?还喜欢她?” 进忠翻来覆去数着手里的票票,心情莫名其妙好了点。 他见凌云彻一直追问,白他一眼。 “关你屁事。” 好家伙,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忘本两个字是刻他进忠脑袋上了吗? 凌云彻探手作势去抢他手里的金票。 “好,不关我事,你把我金子还给我!” 进忠直接抽手,把金票藏在自己被窝里。 “去去去,少打你爷爷钱的主意。” 凌云彻:“?” 好好好,刚过手,两分钟都不到,就是他的钱了。 他手撑在进忠身体两边,凑近问,“可以吗?” 进忠抬眼,有些疑惑,也有诧异。 凌云彻直接压着人亲了一下。 进忠一脚就把他踹地上了。 凌云彻抹下嘴,轻嘶了下,“也行,不算亏本。” 进忠在床上跪起,喘着气,想骂他,大晚上的,只能抓着旁边的瓷枕就砸了过去。 凌云彻眼疾手快接到手里。 “嚯,谋杀亲夫啊!” 进忠指着门,“赶紧滚。” 凌云彻手中掂了掂,嘿嘿一笑,直接把他瓷枕顺走了。 等他快走到门口,进忠才突然反应过来。 “唉等下!站住!我的枕头!” 凌云彻转过头无声哈哈大笑,又赶紧跑路,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等进忠鞋都没穿,光着脚追出来,凌云彻人影都不见了。 进忠握紧拳头,捶了捶胸口,气的心口疼。 “我的小金库!!!!” 进忠穿着单衣,赤着脚站在他坦班房前的廊道上,生生打了个冷颤。 却不是为他失去的瓷枕小金库里的叮叮当当。 而是为那个凌云彻!为他大逆不道的想法。 进忠从不否认,他自己就是个胆大的。否则他也爬不上炩主儿的床。 可是,凌云彻的计划,他只是影影绰绰一丝怀疑,就能自己把自己吓到。 什么样的事需要一个御前总管大太监合作才能去做? 什么样的谋划与派系内小阿哥的归属息息相关? 进忠只能想到一个,谋夺皇位。 魏嬿婉,五阿哥,还有他进忠。凌云彻从冷宫时就开始布局了。 可是谋夺皇位能算什么可怕的事?进忠自己也不是没有替魏嬿婉的孩子考虑过太子之位。 可怕的是,凌云彻对五阿哥过于在意的态度!和对皇帝明晃晃的恶意。 这让进忠怀疑,他有了五阿哥这个筹码之后的下一步动作。 凌云彻……他别不是真想弑君吧?! 第98章 他进忠也是个人 哪怕他因皇帝御船招妓之事,被扔出去当做皇室名声有损的罪魁祸首,被处死。 他也只觉得,是继后如懿揪着不放,是和敬公主和炩主儿弃车保帅。 皇帝?皇帝是裁判。裁判是不能下扬踢球的。 没有人会把目光看向皇帝。皇帝怎么会有错呢? 于是,皇帝御船招妓,就只能是别人的错,不是炩主儿,就是他进忠。 是他奸佞进谗言,皇帝是被他蒙蔽了。所以他该死。 进忠是不服的。为主分忧怎么会有错呢?皇上喜欢,皇上想要,他就去寻,他就去做。他错了吗? 怎么就有损皇上名声了?损没损皇上自己能不知道吗? 进忠不懂。 所以进忠是恨的。可是那恨却从来没有冲着上位皇帝老爷去。 他也觉得皇上是被继后如懿蒙蔽了,所以才会抛弃他,放弃他,把他扔出去顶罪。 到底顶的谁的罪?进忠从来没想过。 可是今天晚上,见过凌云彻之后,这些问题就一直在他脑海里转悠。 赶都赶不走。 进忠重生一回,求的依旧是皇上的信任,要的是皇帝的宠爱。 他在拼命努力的是,求皇帝这一世不要再轻易放弃他,或者随手把他丢出去顶什么劳什子罪责。 这些年,凌云彻在忽悠魏嬿婉去长春宫,去撷芳殿时,他在献媚皇上。 凌云彻在想方设法立功,谋求升迁调任时,他在献媚皇上。 凌云彻在努力训练以求在木兰秋狝上大放异彩的时候,他在暗害如懿,并献媚皇上。 现在凌云彻要五阿哥,要争储位,要争皇位,要弑君,他在惶惶不可终日。 难道没有九族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好吧,进忠发现自己也没有九族。 发现这件事之后,好像一下子,他的想法就完全变了。 他立刻就能明白凌云彻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了。 因为凌云彻曾点着脑袋,说他有记忆。他的手指能精准指出他上辈子受伤受虐的每一个位置。 他笑嘻嘻说进忠欠他一条命。 进忠从来没有想过,凌云彻或许是真的不恨他和魏嬿婉,因为他去恨皇帝了。 进忠自己不恨炩主儿,把仇视的目光对准如懿,只是因为他觉得爱过。 可是如懿真的就是他的仇人吗? 他不可抑制的被凌云彻的话带偏,是啊,凭什么他不去恨皇帝? 是不敢吗?他有什么不敢的? 反正他当时一个逃难来的幼童,被不认识的谁卖进了皇宫。他怕什么诛连九族? 皇帝要是能诛到他的九族,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皇帝帮他寻亲了? 哈哈,进忠轻笑出声。 如此,他的精神还在持续的惶惶不安中,灵魂却已沉稳触地。 进忠前所未有觉得轻松。 也许,并不是凌云彻把那种念头传达给他,凌云彻只是唤醒了它。 站在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感受着萧瑟秋风里,听着泠泠疏叶声。 进忠恍然大悟,他就是该恨皇帝的。 他八岁就入宫净了身。 与他一起净身的一屋二十个小太监,立时就死了四个。 然后疽毒,溃疡,遗尿,失调,受不了疼,受不得辱的,又跳井死了俩。 再后来,学规矩杀鸡儆猴又被抓了一个,当扬就打成了肉泥。 再然后是一个又一个…… 也许他怨恨皇帝的勇气,就是在那一次次血腥可怕的奴化和规训里,一点点丢失的。 最后的最后,他从那么多的小太监里活生生杀出来,手上还沾着血。 要去伺候一个人。 他的主子爷,当时刚回宫的四阿哥,如今的皇帝。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进忠觉得自己如何也算殚精竭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精心侍奉。 膝盖跪烂了,心肠也烂透了,却从嗓子里生出花,每天变着法子就是哄人。 没办法,他们当奴才的,就是想主子之所想,说主子想说的,忙主子想做的。 可他的结局呢?轻而易举就被扔出去顶了罪。 进忠不甘心,也不服。 可能正是如此,上天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以为他只是不甘心死在他的炩主儿手里,而她本应该救他。 或者不甘心到死还输给了他从来看不起的原先的那个凌云彻。 却原来,他最不甘心的竟然是皇帝,那个他精心伺候了大半辈子的主子爷。 从头到尾,眼角都没扫他一下。 为什么呢?进忠想不明白。 是,他是奴才,他天生下贱,他肮脏,残缺,是个阉人。 以前进忠不敢想,也没想过。可是他也是个人啊。 便是炩主儿的事他对不起皇上,上辈子他替他顶罪而死,也算还了。 进忠想到凌云彻看他时那双含笑的眼睛和总是上扬的眉。 他越发坚定,他是个人,他进忠也是个人。 他回屋,关上门,坐到床边,取了帕子慢慢擦去脚底的灰尘。 然后枕着那几张金票,沉沉睡去。 那边,凌云彻轻易避开夜间巡逻站岗的侍卫,回到了自己住处。 他打开进忠的小金库瓷枕一看,琳琅满目,什么金啊玉的,他都看不大懂。 但一眼瞧过去就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虽然不知道七十五两金买这些东西是亏了还是赚了。 但若加上强要了进忠一个吻,怎么也值了。 哈哈。 凌云彻要是知道他在进忠心里那么聪明,那么完美,那么好,估计要高兴的当扬按住人狠狠亲一通。 而此时的他却还沉浸在幻想里。 健康的关系固然使人心生愉悦,但是扭曲的爱恋实在让人上头。 只要一想到往日里天天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的进忠,以后…… 他就非要把这瓜强扭下来尝尝咸淡。 凌云彻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上来就给他开瓢,差点弄死他的人起心思的呢? 是发现自己对进忠上辈子所经历之事的猜测,一一应验时,那股子透心凉爽? 还是看到进忠对心爱之人的执念,在自己刻意针对魏嬿婉的伪装表演下,一点点熄灭时,那种怜悯和得意? 或是发现进忠从死向生,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报复伤害曾经喜爱之人时,不可抑制的嫉妒和向往? 他于见妒亭中升腾而起的觊觎,到底是针对进忠心里那份熠熠生辉的爱,还是对进忠本人? 第99章 进忠连见妒亭的台阶都没上 想到刚才那人在面对他,和提起魏嬿婉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情绪波动。 凌云彻嘴角都要咧到太平洋了。 他就说!诛心一定是有效的吧!虽然一开始他是为了报复进忠开他瓢来着。 但是现在变成了把魏嬿婉从进忠心里成功挤走,凌云彻还是十分自得的。 尽管都这样了,进忠都没有要报复魏嬿婉的意思! 五阿哥的事,进忠说不是他做的,凌云彻是信的。 不报复就不报复吧,进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接受。 甚至,凌云彻体内气血更加翻涌。 因为他发现,进忠的爱纤尘不染,可是它无主了! 凌云彻手里攥着进忠那串破损的玉坠子,含着笑意,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五阿哥被送到了翊坤宫娴妃如懿处,自此,魏嬿婉开始天天翊坤宫打卡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皇帝在如懿的暗示下,强硬的下旨不许魏嬿婉没事往翊坤宫跑。 魏嬿婉开始着急,并想赶快怀下一个孩子。 她找人秘密叫凌云彻去永寿宫的时候,凌云彻头都大了。 那信上言辞切切,云彻哥哥,有要事相商。 这要事若不是“借种”,那凌云彻就把原主的记忆全薅出来当球踢。 永寿宫他当然不能去。 倒是在皇帝面前替已经有点失宠的魏嬿婉刷一刷存在感还是可以的。 所以说,为什么凌云彻对五阿哥那么看重。看魏嬿婉被权力异化的速度就知道了。 如果魏嬿婉也和如懿一样,必须经历她该经历的磨难,那这五年,作为一个嫔妃被当人形烛台虐待倒不会发生。 但是原主记忆里没有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出生。如果不能,魏嬿婉起码接下来很多年都不会有孕。 那凌云彻要防备的就不止是魏嬿婉要找他借种了,更要防着这女人直接发疯。 此时,凌云彻终于体会到一丝进忠灰心丧气说“有些事是注定的”时候的心情。 之前如懿身中蛇毒,卧病在床都能把慎嫔阿箬弄死,顶着满宫留言,也能谋得慧贵妃高晞月遍请萨满,疯癫垂危。 如今膝下有了五阿哥的如懿更是如虎添翼,深受富察皇后忌惮。 凌云彻琢磨着,魏嬿婉聪明的话,就该蛰伏下来。 富察皇后那边有已逝端慧太子的旧事恩情在,如懿那边也有抚养五阿哥的情分。 她与两边都无仇怨,孩子也被抱走了。无论如懿和皇后如何斗,都不会针对她,她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但是这样的道理,魏嬿婉可不一定会认。 凌云彻翻出了原主买来本打算送给魏嬿婉的红宝石云燕戒指。 思索着要如何安抚,才能让魏嬿婉那个女人沉稳下来,不要发疯。 罢了,反正重要的是阿哥。 五阿哥在如懿那里,只要好好活下来。以后顶着一个继后养子的身份,反而更好操作。 魏嬿婉如果安分最好,如果…… 凌云彻到底是愿意给魏嬿婉一些甜头的,没有刚利用完人家生孩子,就把人一脚踢开的道理。 虽然这个孩子不是给他生的,这么说也不对。孩子不是他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正是他所谋划的。 就当是,新一轮交易成立吧。 凌云彻与乾清宫的侍卫首领打了个招呼,就顺利把他们乾清门第三小队调换到了乾清宫殿前值守。 条件是以后的木兰秋狝或者其他行猎活动时,他箭筒里的箭要单方面与首领安排的人换掉三十支。 他的一桶箭有七十支,也就是说,他的猎物里有一小半需要让渡给别人。 如此,他一个人再超标,也不会整体过于失衡,造成乾清宫侍卫营对他形成依赖。 不然皇帝每次打开记录一看,嚯,一半都是他凌云彻射的,别的人还要不要过了? 关键是,为了控制侍卫营整体狩猎数量,凌云彻射的越多,别的人就得射的越少。 免得哪一天,凌云彻一走,侍卫营战绩立刻就崩盘了。 那不是打他这个侍卫首领的脸吗? 如此,皆大欢喜。 然后皇帝每天在乾清宫接见前朝大臣,进进出出的时候,就总能刷到凌云彻那张熟悉的脸。 皇帝:“……” 曹贼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皇帝一看到凌云彻,就不可避免想到魏嬿婉。 到底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哪怕他如今已经发现魏嬿婉浅薄,也还是愿意给一些脸面。 于是,魏嬿婉的宠爱肉眼可见的又有回升。 她便也不再三日一请,十日一发疯,害的凌云彻心惊胆战,差点都想直接弄死她算了。 进忠再见凌云彻时,就发现了他拿在手上把玩的那枚红宝石戒指。 脸色直接就垮了下来。 他先前不留神,把小金库瓷枕当武器砸凌云彻,结果人没砸到,小金库之一还丢了。害他心疼了好几天。 更因为心绪不宁,不敢到皇帝跟前伺候,很是请了几天假。 窝在他坦班房休整好了,才回去更加殷勤的“献媚皇上”。 结果他这边一门心思搞事业了,就盼着有一天凌云彻一声令下,他们可以改朝换代,好好威风一把。 谁能想,这个凌云彻他竟然堕落了! 他不是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咬死了他是个断袖吗? 说什么乌拉那拉氏和他无关,歆贵人魏嬿婉也与他无关。 说什么旧事不提! 现在是在做什么! 戴着那枚戒指招摇过市,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与魏嬿婉的真情仍在吗? 进忠连见妒亭的台阶都没上,扭头就走。 凌云彻看见,忙唉了一声,直接从美人靠上面翻下来,三两步追上进忠,一把把人拽住了。 “进忠,进忠,你去哪儿?” 进忠甩开他的手,脸黑的和锅炭一样。 凌云彻一看人这脸色就知道气的不轻。他强力揽着人,硬是把人请回亭子。 “怎么了这是?谁把你气成这样?你跟我说,我帮你报仇就是,多大点儿事?” 进忠冷笑的瞥过他顺手戴在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凌云彻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刻反应过来。 这枚戒指上一世魏嬿婉常戴,进忠自然认识。 他忙摘下来,本也不是正经戴着,就戴了一个指节,为的是方便上蹿下跳去追进忠。 第100章 约法三章有第四条 我就是在考虑如何安抚那个疯女人而已,她什么脾性什么胆子,你可比我清楚。 你别说你还惦记着呢?怎么就气成这样?你不喜欢,我不戴就是。” 进忠转过身去,靠坐在柱子上,心绪依然难平。 凌云彻挨着他腿坐下,凑过去看人。也有些不高兴。 “喂,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还对魏嬿婉有意思。你这就没意思了进忠。” 进忠被他气的心口直疼,牙齿咬的咯吱响。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不恨我吗?约法三章,你真的会遵守吗?” 进忠的第一句话一出,后面的便又急又密,像是想了无数遍,排练了无数次。 一个一个疑问就像排着队一样,一股脑涌出来。砸的凌云彻好一会儿晕头转向。 “你说你不是凌云彻,那你是谁?你明明有他全部的记忆,你凭什么要选择魏嬿婉,又为什么选我。 你的心头好明明是翊坤宫的那位,不是吗?为了她甘愿赴死,怎么这一次就不愿意了? 即便你觉得珂里叶特氏是害死你的直接刽子手,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在你手里的! 你还舍得对翊坤宫下手吗?对于背后害你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恨吗? 还是说,你现在又回心转意了?你又爱上魏嬿婉了?或者什么绿梅凌霄花你其实一个都没忘过? 我说怎么没在魏嬿婉手上看到这枚戒指了,怎么?这回不送出去,留在自己手里睹物思人? 那永寿宫请你你怎么不去?她不是想生一个你的孩子吗?你不想吗? 为什么特意调到乾清宫去!就为了皇帝天天看到你,就能想起魏嬿婉? 你对她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凌云彻,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和她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五阿哥有什么好?你自己的血脉以后继承大统,直接窃取国祚……唔唔……” 凌云彻堵住了进忠喋喋不休的嘴。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进忠竟然没躲。 直到被亲的喘不上来气,他才推凌云彻。 凌云彻微微放开人,心下生出一丝欢喜。 他不管进忠为什么不躲。可能是被他气的狠了,没反应过来?谁知道呢?管他呢! 他把人堵在美人靠和亭柱的角落,死死困住。 “进忠,你忘了,我是个断袖。我只会对男人情深义重,比如你这样的。 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个凌云彻,你不是知道吗?我整天你爹我爹的,你说的对,我是别处来的孤魂野鬼。” 他凑过去,趁着人难得不反抗的机会,一下一下的亲啄。 “戒指是原来那个凌云彻买的,不是我。我错了。 我不该试图利用他和魏嬿婉的感情去安抚永寿宫。 你别生气,回头我就把戒指扔了。” 他一手揽着进忠的腰,把自己整个人都罩在进忠身上。一手捧住人的脸,凑的很近很近,看着人的眼睛。 那里面的怒火已经在慢慢消散,多了很多凌云彻看不清楚的其他情绪。 他回忆着进忠刚才劈头盖脸的一大堆质问,一句一句回答。 “我又不是原来的凌云彻,恨你做什么?我要恨也该是气你趁我上厕所拿板砖拍我吧? 不过我知道,你要杀的人不是我。后来你不是就没有要杀我了吗?对不对?” 他直接忽略了进忠后来不杀他,完全是因为武力值杀不掉他。 “为什么选你,不选翊坤宫乌拉那拉氏?那还不简单? 因为敌人是可以倾轧的,原来的凌云彻真死在你手里,那是双方敌对,各凭本事。 但是不能轻飘飘死于证明自己人的什么狗屁清白之下。你懂吗? 牺牲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特别的词。它不能被用在这里。 我确实不是个好人,甚至是个十足十的混蛋。但是进忠,我也有我的倾向和选择。 再没安好心,我也不至于去骗人为我生孩子,就为了什么狗屁大统。 我也不是非要搞事,没有五阿哥还会有十五阿哥,没有魏嬿婉,还有别的碗。区别只是五年还是十年而已。 但我绝不能干等着,等着有一天陷入同样的泥潭。所以越早越好,仅此而已。 这么回答,你满意吗?进忠? 至于其他,你那些无端揣测,我不想再解释了。约法三章,不提旧事,嗯?” 或者换句话说,此时的凌云彻也许并没有弑君的念头。 他只是时刻准备着,他只是手里要握有刀,藏有剑。 他只是不愿意做一个待宰的羔羊。 进忠听懂了。 进忠也不愿。 感受到进忠放松下来的肌肉和表情,凌云彻放下了心,却又有别的坏心思生了出来。 他的手脚开始不老实,进忠推他一下,没推动,最后竟只是小小扭动了下就顺了他意。 到底是在外面,凌云彻也没有真把人欺负彻底。 此时,他已经不止是有些惊喜了,简直是心花怒发。 因为他发现,每当他进行下一步试探时,进忠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 这和他以前每回想方设法亲人一下,就会被刀剑相向可大不一样。 后知后觉的,凌云彻突兀反应过来,也许…… 进忠刚才生那么大气,并不是吃魏嬿婉的醋,而是吃他的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云彻埋头在进忠的肩头美个不停。 那胸腔震动惹的进忠脸上也迟滞的带了些难言的羞赧。 他没好气又推了凌云彻肩膀一下,还是没推动,终也没忍住无声笑了。 凌云彻……凌云彻。 进忠故意冷着声音,侧头对趴在他肩膀上死沉死沉的人问话。 “凌云彻,约法三章第二条。” 他很执着,他需要确认,一遍一遍。 下一刻,凌云彻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不坑你,不对。” 凌云彻猛然起身,看着进忠。 “怎么就我不能坑你,你也不能坑我才是!” 进忠勾唇笑他,“约法三章,不是还有第三条吗?你可以第三条写这个。” 他身上衣襟凌乱,这样笑起来自带一股子风流恣意之态。勾的凌云彻脑子发昏。他想,便去做。 “好,第三条,第三条,你不准坑我。” 进忠被他不知怎么又发疯亲人招惹的无处可躲。 恍惚间听到凌云彻含糊不清的声音。 “那留给你第四条,进忠,约法三章,你再想一个吧?进忠,进忠……” 进忠忽然就卸了全身的力气。 他第一次回抱凌云彻,第一次回应凌云彻疾风骤雨般的亲吻。 或许只是因为,约法三章有第四条。 第101章 进忠公公你疼疼我 凌云彻心那么大,他若想成事,必然不是一天两天的。 那他这个御前总管大太监的位置就得牢牢抓在手里。 五阿哥如今养在翊坤宫,针对乌拉那拉如懿的小动作也得先停停。 起码要让她登上继后宝座,把五阿哥好好养大,给孩子攒够资本才行。 进忠琢磨着,自己还能为凌云彻做的事情有哪些。 谁是他们的盟友,谁是他们的敌人,必须重新梳理。 从前进忠看五阿哥那小崽子,就是魏嬿婉的种,还是如懿的养子。 即便不是仇人,他也不可能费心费力保护他。 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可以把五阿哥一辈子都包圆了。 既然凌云彻需要一个阿哥,那五阿哥就必须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好好继承大统。 第一件事,就是先将五阿哥身边的人调换了。 很快,慧贵妃高晞月病逝。 娴妃如懿与皇帝一起,因慧贵妃高晞月弥留时送的大礼染了疥疮,双双病倒。 富察皇后开恩,五阿哥暂时交还给魏嬿婉照顾。进忠趁机准备了两套人。 一套由魏嬿婉换了如懿安排的伺候五阿哥的宫人。 另一套备着给如懿,以便她之后换回来。 富察皇后独自一人照顾皇帝,不许后宫嫔妃侍疾。待皇帝病好,富察皇后也顺利怀孕。 时隔许久,凌云彻约了几十次,终于又成功将进忠约了出来。 他以为是上次把人欺负狠了,进忠不想理他。 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起自己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识人术,是不是不奏效了。 或许,当时以为进忠终于对他态度松动,以为进忠对他吃醋,以为进忠也开始喜欢他了。 都只是他太喜欢人而出现的错觉。 凌云彻这回是绞尽脑汁的找了个进忠难以拒绝的理由。 询问其对富察皇后嫡子的态度。 还算靠谱,嫡子对于他们预谋的大事而言,当然是顶顶重要的。 进忠也觉得拒绝不了。 其实,进忠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凌云彻。 太殷勤显得自己往日里的凶恶之态跟闹着玩儿似的,实在丢脸。 太冷淡又怕凌云彻觉得自己还对魏嬿婉旧情难忘,实在冤枉。 这次约会,进忠着人提前将见妒亭周围宫室都清空了。还特意寻了人在外围把守,避免有人冲撞。 然后才一个人晃晃悠悠溜达到亭子里。 一来就被人按住亲了个够。 凌云彻久不见人,想的肝儿疼。 怕人不愿意,直接把人死死制住,不许人跑。 进忠被他禁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扒拉他半天,才将他拍醒。 凌云彻到底是怕见妒亭大庭广众,万一有人路过,实在不美。 他一把将人扛起,随便找了个宫室闯进去就扒人衣服。 进忠几次想说话,没说清楚就被堵住了嘴,气的直打人。 倒是惹的凌云彻更加以为他不愿意。可是凌云彻已经不想忍了,他想收线,就现在。 “进忠,进忠,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你就帮我做一件事。 我就要这个,我现在就要。进忠,可以吗?可以吧?进忠公公,你疼疼我……” 进忠胸腔里满溢到鼓胀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刺破,他差点气笑了。 狗贼!这人费尽心机,又是拿上辈子的记忆卖惨,又是用重生之事胁迫自己。 好容易从自己这儿讨得的一个承诺,竟然被他用在这种事儿上! 一时间,进忠都开始怀疑,他所认知到的那个走一步谋十步,心蓄大志,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凌云彻,是不是假的。 凌云彻见他放松身段,终于不再抵触反抗,当即喜不自胜,二话没说就把人吃干抹净。 仿佛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似的。 进忠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半下午。 若非他早有先见之明,提前和皇帝那边排班调了次序,就闯了大祸了。 坤宁宫如今是祭祀之所,乾清宫更是只有前庭用于皇帝接见大臣所用。 见妒亭附近的宫室本就常年无人居住,只有些日常维护的小太监,小宫女偶尔过来。 便是进忠安排的人守了一夜已经撤走,两人也未被打扰。 凌云彻强行办了人,根本不敢出现在进忠面前,鬼鬼祟祟躲在房梁上暗中观察。 见到进忠撑着腰,砸了一屋子桌椅板凳,屏风花瓶,吓得他更不敢下来。 深怕一落地就被人一刀攮了。 主要是他现在远没有达到进忠要的一等侍卫的合作要求。 凌云彻总觉得按照进忠的脾性,就这么又哄又骗把人吃了,人恐怕总有一把刀在等着他。 进忠没找见人,也是气的心肝脾肺肾疼,回他坦班房的一路嘴上心里把人骂了个彻底。 便是给进忠一万种可能,他也猜不到他自己是被人半强迫了,所以人才不敢见他。 而几年觊觎终于睡到了人的凌云彻,背着进忠那是志足意满极了。 在这一年的秋狝冬狩中更是大发神威。 因为随身箭筒里换了乾清宫其他侍卫们的箭矢,带着整个班子的同事们都大出风头。 唯有进忠,见人与他欢好一次,再也不见踪影,才是心烦意乱,怒火难平。 若非他警醒,隐约察觉到凌云彻一直在偷偷跟着他,关注他,分分钟就要因爱生恨,直接开启重生黑化剧本了。 他不知凌云彻心思,只以为恐怕是太监之身终归不全,惹人不喜退缩。 进忠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性子,便是自卑于自身残缺,也没有任人得了好处不给回报的道理。 凌云彻既然寻他合作,要用他这御前大总管的身份,又要他替他保护五阿哥。 当然得给他支付同等的报酬,少一分一厘一丝一毫都不行! 想通一切,就不再是凌云彻想方设法追着哄着进忠前来见妒亭与他相见了。 而是进忠一个纸条或一个信物递到侍卫班房,凌云彻就得乖乖前去赴约,然后被人按着肆意使用。 至于对此凌云彻是什么态度? 他当然乐在其中,如鱼得水,恨不得溺死在人身上。 特别是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开始,互相争斗死不服输的过程,让他们每一次碰撞都以疲精竭力,神魂颠倒结束。 凌云彻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要美死了。 他俩的所思所想南辕北辙,天差地别,却怎么不算两相得宜,相得益彰呢? 只是需要忽略凌云彻一直防备着进忠捅他刀子。 再忽略进忠一直不忿讥讽凌云彻叶公好龙,吃了不认账等些微不和谐之处。 一切尘世清欢,终得岁月静好。 若问这俩人就不能把话说开吗? 嗨,说了也得有人信呐。 第102章 骂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她自己也拖拖拉拉病了许久,还没等到和敬公主与恒媞长公主谁嫁蒙古科尔沁部之争,就撒手人寰。 正好卡在凌云彻原主记忆里的泰山东巡之前。 至于是真病死,还是其他,就无从考究了。 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夫的凌云彻和进忠两个,都是皇帝东巡必带的人,自不必说。 早已晋位贵妃的乌拉那拉如懿和歆嫔的魏嬿婉也在随行之列。 魏嬿婉果然如同凌云彻猜测的那般,这几年一直没有生下孩子。 凌云彻不知道魏嬿婉是因为吃了皇帝赏给舒嫔的坐胎方子,进忠却是知道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进忠凭什么提醒魏嬿婉呢? 如今这一世,他曾经的炩主儿连封号都不一样了,与他更是毫无干系。 他护着五阿哥是为了凌云彻。而提醒魏嬿婉?有什么好处吗? 他不仅没有提醒魏嬿婉,甚至没有告诉凌云彻。 之前,苏绿筠因受海兰谋害二阿哥之事牵连曾被降位夺封,连膝下两位阿哥都被剥夺了抚养权。 但她到底只是被蒙蔽牵连的,后续没多久皇帝就给她复位了,如今已晋为纯贵妃。 位高则心大志远,纯贵妃在先皇后死后还是被嘉贵妃撺掇着剑指中宫。 好在没有五阿哥在皇帝跟前刻意提起明神宗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之争的天衣无缝背书局。 也没有海兰教五阿哥的灵前不哭以替皇阿玛分忧的天衣无缝误导局。 大阿哥只是因为灵前表情愤愤被皇帝斥责,并没有说出“不配当朕的儿子”“不可能继承大统”等诛心之语。 情况还在可控范围。 凌云彻也是被德勒图什找到头上,才知道大阿哥的福晋伊拉里氏是他们正黄旗一支的。 这些信息在原主记忆里半点印象也无,凌云彻自己也过耳不听。 他与主支的关系只局限于德勒图什这一府之内,当时大阿哥婚宴,娘家人摆席甚至都没有请他。 哪怕他已是乾清宫二等侍卫兼侍卫队长。多少也算得上年轻俊杰一枚。 所以在凌云彻的印象里,直接就把人归为于他无用之人的序列中去了。 没办法,上三旗和下五旗之间是有壁的。 伊拉里氏在大阿哥眼里再是不入流的小姓小族,人照样可以傲视下五旗的其他人,包括他凌云彻。 今儿个却不知为何,竟求到了他这里。 “咱们家本也不应这个的,你知道,阿玛就不是那种攀龙附凤,谋求大功的人。 可是大福晋说的凄惨,说阿哥都吐血了,恐怕是真不好。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 也不能真丢下大福晋就不管了,好歹是家里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姑奶奶,没得嫁出去受了委屈。” 德勒图什在侍卫饭房寻到的凌云彻,与他相对而坐,一边吃,一边小声说话。 却原来是想找他问泰山东巡之事。 “不是真要你做什么,就是问一问,有没有法子,请上位东巡时愿意带上阿哥?多少也算宽宽阿哥的心。” 凌云彻大口大口吃着饭,闻言想了想,左右看看,才悄声问。 “少爷,家里要支持这位吗?” 德勒图什赶紧疯狂摇头,贯彻稳健人设。 “没有的事儿,就是姑奶奶求回家里了,总得动一动不是?不然也不好看。” 凌云彻一抹嘴巴,许下承诺。 “这样吧,我瞧着里面恐怕另有玄机。我先托人查查。 若能办就一处办了,若不能,也是咱们尽了心。” 德勒图什拍拍他的肩膀,照例像每次见他那样,塞了个大荷包走了。 凌云彻打开一看,嚯,三千两! 他立时就去了进忠的他坦班房留了信,约人见妒亭相见。然后自去上值。 这么些年,凌云彻总算是看出来了一点什么。 约莫着进忠也是愿意跟他好的,终于不再每回与人亲热都防着人拿刀剁他了。 往常洞察世事,看透人心的本事偏偏在进忠身上不灵了,也是奇了怪了。 进忠当夜不当值,回来看到他难得的主动留信,心情很好。 倒是省了他着人去请的功夫。 谁知到了见妒亭,人一点与他欢好的意思都没有,张口竟问起大阿哥之事。 进忠心里不痛快,讲话就带了刺。 “哟,忘了咱们小凌子公公与大阿哥还是亲家呢。 人搭理过你吗?这么巴巴的?怎么?五阿哥不是你心头好了?还是等不及了,选个成年的一劳永逸?” 凌云彻摸了摸鼻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眼神一对,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进忠刚一开口,他就意识到人家这是拐着弯骂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但是这能怪谁? 这些年他和进忠之间直接颠倒个个儿。他倒是想主动去寻人,进忠也得给他留个缝儿啊! 哪回不是进忠下了值就去寻他,他当值日子固定,也向来不排夜班,自然一寻一个准。 可是进忠人在御前,他便是留了信,不也是要等着一天两天的才能等到人? 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成了进忠主导,他只等着人来寻就是。 只是这会儿因缘际会,倒真成他的不是了。 不过凌云彻对付进忠,也向来有法子。 抱上去就是亲,亲的他喘不过来气儿,什么矛盾就都没了。 事后,进忠才慢悠悠和凌云彻说了大阿哥之事。 “当年哲敏皇贵妃难产薨逝,宫里盛传是先皇后下的手,只是谁都没有证据。 你家这位大阿哥啊,听说是听了嘉贵妃的挑唆,认定了传言为实,不愿意给先皇后守孝守灵呢。” 凌云彻实在爱死了他讲话时这股子懒洋洋的样子,揽着人亲啄不停。 半天,他才问,“那传言到底真假?可有定论?” 进忠痴痴笑他,“想什么美事儿?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呢? 我跟着那位,还不是他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他都查不出来的事儿,我上哪儿知道去?” 凌云彻思索一会儿,也觉得无解。人孩子想为母亲报仇,谁也没法。 他便又问进忠,可有法子让皇帝东巡带上阿哥们。 第103章 天衣无缝肚兜局 “你是真的失了智。帮他们有什么好处吗?你选五阿哥,当然要前面的阿哥都死绝了才好,你竟然还要帮忙?” 凌云彻眉头轻挑,凑过去调笑。 “你如今越发像个管家公了。” 进忠推他,没忍住白他一眼。此间风情,又惹的凌云彻爱不忍释。 凌云彻细细与他商量。 “前朝富察家没了先皇后,嫡皇子也一个不存,便只剩这一个富察家血脉的皇子。 不管大阿哥如何仇视富察皇后,富察家和大阿哥之间也掰不开。 反正大阿哥那副身子也是活不长的。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若单靠魏嬿婉曾经伺候过二阿哥的前恩旧情,远不足以富察傅恒站队五阿哥。 再加上大阿哥的情分,一点点增加筹码,早晚有一天,富察家会倾向我们。 大福晋,就当是伊拉里府养我和原来的凌云彻一扬的回报吧。 等以后,有机会我得去金川战扬上走一遭。立了功,升了职,才好盘活这盘棋。傅恒依然是重点。” 进忠的舒适区在后宫阴司争斗,对这些前朝势力谋算并不擅长。 听他如此这般一说,也上了心。 他从凌云彻这里把德勒图什给的那三千两撬走一半。 没几天,御前旨意便下来了。 泰山东巡,除了东西六宫嫔妃,年满六岁的阿哥公主也全都带上,一同出巡。 凌云彻问起,进忠轻描淡写一句。 “圣祖皇帝出巡,哪回不带阿哥们?咱这位主子爷啊,可是有心比肩圣祖呢。” 凌云彻不由佩服。论拿捏皇帝心思,可真是无人能出进忠之右。 事情落定,伊拉里家送来重礼不提,富察家有御前当值的年轻侍卫也多有拜访邀约。 还带了大阿哥亲赏的物件儿,说记着他的好。 凌云彻都笑着妥善收了,在几个富察侍卫带领下,正式开始融入御前乾清宫和养心殿的正统二代之中。 算是意外之喜。 虽然算起来,他已经在御前当差快十年了。来这一遭,倒像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真正被接纳过一样。 进忠那边私底下也收到了大阿哥和富察家给的赏。 不过只能算是填充一回小金库。远不如凌云彻得到的好处多且实惠。 先皇后一去,很多旧时恩怨都落下帷幕。 而东巡途中,公主和亲蒙古之争,却莫名与继后之争扯上了关系。 纯贵妃是出身江南士族的汉女,嫁入宝亲王府为格格后,家里才抬旗。 大福晋的母亲就是抬旗后才能嫁入伊拉里氏家族。否则,旗民不婚,是不成的。 这种涉及前朝后宫之事,娴贵妃如懿就比纯贵妃苏绿筠擅长多了。 最后以成功劝得嫡公主和敬远嫁蒙古之功,得太后皇帝两相夸赞,一举得封皇后。连皇贵妃过渡一下都不曾有。 虽然东巡途中,还未加冕,风光也一时无两。 让人猝不及防的是,这一世没有进忠魏嬿婉暗害,凌云彻竟然再一次被栽赃了“天衣无缝肚兜局”。 只是原本被偷走肚兜的嘉贵妃金玉妍变成了幕后主使。 前来御前伴驾的时候刚好撞上侍卫庑房上报,说有侍卫床上出现女人肚兜。 瞧面料不像是宫女能用的规格。 嘉贵妃一眼就认出那退红色绸缎肚兜的用料只有继后如懿宫里有。 只是嘉贵妃的说辞却并不如剧情里一般,仅仅指摘如懿肚兜被偷了。 她直接当着皇帝面,怀疑如懿与侍卫私相授受,秽乱后宫。 而这个侍卫就是凌云彻。 凌云彻:“……”有病吧?! 目瞪口呆的人不止凌云彻一个,皇帝也很懵。 看着那个退红色肚兜,皇帝的眉头夹的堪比核桃纹路。 如懿一脸面无表情念“臣妾不认识凌侍卫”“臣妾百口莫辩”等先不提。 皇帝听着嘉贵妃一字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挑拨,真的是人都要气炸了。 凌云彻被押到御船,心里倒是不慌,只是不住骂娘。 侍卫庑房那么多!他们一屋十一个人!怎么就不偏不倚的非扔到他的床上! 所以精怪的不是如懿,而是这个世界吧! 凌云彻被气到不行,结果在御前看到怒火中烧,头顶冒烟的进忠,和一言难尽的皇帝时,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嘉贵妃没察觉哪里有问题,见他还敢笑,当即就拍了桌子,厉声喝问。 “大胆奴才,淫乱中宫,人赃俱获,还敢嘻嘻哈哈,还不快从实招来!” 皇帝脸色欻的就黑了下来。 魏嬿婉匆匆忙忙赶过来,还没到门口就被进忠远远迎出去,强行撵了回去。 屋内,皇帝已经察觉嘉贵妃异样,当即斥责。 “嘉贵妃啊,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就污蔑中宫,是何居心啊?” 如懿也不紧不慢插话。 “嘉贵妃慎言,御前侍卫都是八旗勋贵子弟,哪个家里不是功勋卓著? 他们是皇上的奴才,不是你的,也不是你一个后宫妃妾可以随意喝骂的。” 皇帝一见被押解来的侍卫是凌云彻,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他的皇后如懿这是被做局了!他指着凌云彻,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奴才!你还敢笑!” 此话一出,如懿和嘉贵妃都察觉到异样。无他,语气不对。 似乎皇帝只是生气这小侍卫如此严肃扬合还敢发笑。竟无一丝一毫怀疑人真做了那般丑事。 嘉贵妃强压下心中不安,不让她说皇后,她就把矛头全指向侍卫不就行了。 不让骂,她有理有据还不行? 凌云彻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嘉贵妃输出完,笑着与皇帝拱手。 “回禀皇上,倒是奴才不是,连累皇后娘娘跟着受委屈了。” 如懿目光有些奇异看着这个不慌不忙的小侍卫,又看了眼皇帝。 她对其他事可能确实有时候糊涂,但对皇帝的情绪和想法感知绝对是最敏锐的。 当即开口打断嘉贵妃喋喋不休的论证和指责。 “凌侍卫,看你坦然自若的样子,想来是有办法自证清白? 不妨说说看,说得好也正好替本宫作证了。当记你一份功劳。” 凌云彻这不是第一次与如懿打照面,却是首次与之对话。见她并不像传闻中的精怪那样吃人,倒也从容。 第104章 皇上您还记得当年的木兰秋狝吗 “皇上,您看?奴才这……” 皇帝头疼的揉着前额,摆摆手,示意他但说无妨。 凌云彻这才冲如懿和嘉贵妃拱手娓娓道来。 “启禀皇后娘娘,启禀嘉贵妃,奴才是一断袖,喜欢男子。在皇上这儿都是挂过号的。 这编排皇后娘娘与谁有私不好,怎么偏偏选了奴才。这不是闹笑话吗?” 他倒是娓娓道来了,上首两个女人都被震惊到失语。 半天,嘉贵妃才强撑着狡辩一句。 “这断袖,也是男子。谁说断袖就不能与女人有染了?” 皇帝当扬摔了手串,“放肆!” 嘉贵妃也是失了智,这般紧咬着不放,生怕皇帝不知道她是幕后主使一样。 皇帝气急败坏,嘉贵妃赶紧闭嘴。 如懿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断袖,断袖好。断袖就能证明凌侍卫和本宫是清白的。” 嘉贵妃又接上话了。 “断袖也别光嘴上说说啊,不知凌侍卫可有人证?若是没有,谁知道是真是假?” 凌云彻:“……” 皇帝:“……” 进忠:“……” 一时间,三个男人都面面相觑。这人证应该怎么给她们找? 皇帝倒是知道这事儿,可是也确实没见过凌云彻和哪个男的走的近。 甚至多想一层,也要怀疑一下,凌云彻别是装的吧? 怕自己追究他与歆嫔旧情欺君罔上? 皇帝面对如懿的事,总是习惯于先给如懿定罪,然后再让人自证。 在知道侍卫是凌云彻之前,他心里是有疑虑的,是真生气了。 哪怕如今知道了对象是凌云彻,他竟然也顺着嘉贵妃的话示意凌云彻回答。 凌云彻:“……” 凌云彻低头想了想,与进殿后就默默站在皇帝侧下方的进忠对视一眼。 进忠:“……”瞅我做甚?! 进忠虽然不解凌云彻为什么这么选,却还是站了出来,与他并排跪在一起。 皇帝:“……” 如懿:“……” 嘉贵妃:“……” 好家伙,原来人真有当事人,还在现扬。 皇帝才是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指指进忠,又指指凌云彻,“你,你,你们”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眼见皇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凌云彻忙扯谎“安抚”他。 “启禀皇上,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朝六年的木兰秋狝?您当时……” 进忠心思一转,跟着接话甩锅。 “皇上您当时赏了凌侍卫一整头幼鹿,还赏了两壶御酒,还……还令奴才看着,不准凌侍卫出帐篷一步。” 皇帝:“……” 这话接的好!凌云彻差点没忍住又笑出声。 他面上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皇上,都是奴才的错。这,这进忠公公长的这样好,奴才,奴才也是情不自禁……” 皇帝脸都裂了。 眼看着皇帝就要上来踹人了,怕他踹错人再伤到进忠,凌云彻慌忙拱火。 “皇上,这真不能怪进忠公公。如果您实在不能接受,不如把进忠公公赐予奴才吧!奴才愿以妻礼待之。” 这下换皇帝被气的头顶冒烟了,他脱口而出。 “放肆!你敢跟朕抢人?” 此话一出,一室寂静。 直男皇帝终于意识到他说出了什么样的虎狼之词,更是气毁了。 一脚就踹到凌云彻身上。 凌云彻早防着他这一手呢,顺势就滚了出去,到底没让他踹实。 进忠差点就要伸手去扶人,想起自己的剧本人设,硬生生止住。 主要是他一眼就看出来凌云彻是在装。当即就以头触地,也演起来了。 “皇上!皇上奴才不愿意!奴才便是阉人,也是正经爷们!求皇上不要把奴才赐给凌侍卫。 而且本来就是凌侍卫强迫奴才的,奴才只是听从皇命,看守凌侍卫,不准他出营帐。这才被他得逞。 皇上,奴才对您忠心耿耿啊!皇上!” 皇帝:“……” 如懿:“……” 嘉贵妃:“……”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进忠与凌云彻配合默契。凌云彻话一起头,他就能听出来这人蔫坏是想干嘛。 反正不可能是真要求婚娶他就是。 当即或顺着说,或反着说,把皇帝吵的脑子都要糊了。 一方面,这几年进忠伺候的他格外妥帖周到,让他不愿意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把人给出去。 另一方面,直男恐同皇帝是真的没办法接受身边近身伺候的人是个断袖! 但是进忠人又不是!进忠相当于是被他亲手送到狗贼凌云彻床上的! 朕害了进忠啊! 不不不,朕是皇帝,朕怎么能有错! 都是凌云彻这狗贼的错! 你一个断袖,你断就断呗!防着你断到朕侍卫营头上,你就断到朕贴身总管大太监头上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但是,但是好像也不好因为这样离谱的事儿就把人砍了。 皇帝头都炸了。 如懿和嘉贵妃两个才是瞠目结舌,被迫围观好一出大戏。 凌云彻还在演。 他爬过来,凑近进忠,装作低声说话的样子。 “进忠公公!我真的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明白吗?” 进忠往旁边挪挪,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凌云彻就冲着皇帝求。 “皇上,奴才是真心求娶进忠公公。就算看在当年歆……咳咳,那什么的面子上,您好歹心疼心疼奴才。” 皇帝差点被他秃噜出曹贼本贼的旧事,吓一跳,见他自己止住话头,松了口气,偷眼看了眼如懿。 他此时与如懿如胶似漆,关系正好。见人没听出来什么不对,才放下心。 有些事他自己能与如懿分享,但是让如懿从别人那里听到,他是不愿意的。 皇帝指着凌云彻,有心骂人,却无从骂起。 “放肆!放肆!你你你,凌云彻!你放肆!” 凌云彻光棍一条,掀天花板不成,顺势要求开窗。 “皇上!奴才这么多年一直形单影只,就看中进忠公公这一个,您若不能给奴才赐婚。奴才这皇宫也待不下去了。 这又是带累皇后娘娘清誉的,又是天天见着进忠公公,偏偏爱而不得。 奴才委屈,奴才难受。奴才申请外放,求皇上恩准。” 皇帝:“……” 如懿:“……” 嘉贵妃:“……” 他们仿佛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一群人聚在这儿是干嘛来的。 第105章 朕将凌云彻那贼子赶出皇宫 “如懿啊,既然是一扬误会,你就先回吧。待朕查明真相,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如懿目光环视一圈,定在嘉贵妃身上。 “是,不过嘉贵妃今日言辞凿凿,污蔑臣妾与凌侍卫清白。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瞥了一眼嘉贵妃,毫不留情的下了结论。 “嘉贵妃金氏,无中生有,中伤中宫,挑拨离间,险些冤枉皇后和朕的御前侍卫。 着降位为妃,四阿哥,八阿哥都迁去撷芳殿。皇后啊,孩子无辜,你多看顾些。” 如懿又嘱咐了皇帝好好安抚封赏凌侍卫,这才满意告退走了。 进忠一个眼神,进宝带几个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把求饶叫喊的嘉妃拖了下去,执行皇帝命令。 屋里面就剩皇帝,凌云彻和进忠三个。 进忠悄悄与凌云彻对视一眼,确认了一下信息。 “启禀皇上,凌侍卫所求,奴才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的。” 他不愿意,皇帝也无法。 这么多年,皇帝还是第一回断这种奇葩的官司。 他皱眉思索半天,凌云彻自身本领确实不俗。放在宫里是有点浪费了。 如今金川战事正是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要不干脆把人扔到战扬上去?一举数得。 也省的他在宫里时不时气的自己火冒三丈。 而且歆嫔实在“粗俗”,他也去的烦了。 恰此时,凌云彻也开口了。 “罢了,皇上,既然进忠公公不愿意。到底是奴才对不起他。这么多年都没把人捂热,也是奴才不中用。 奴才恳请奔赴金川,马革裹尸,为君尽忠。也算不枉费奴才这把子力气。 反正这皇宫,奴才,奴才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求皇上成全!” 被卷入局中以后,凌云彻几乎迅速就判断出,这简直是他切入金川战扬的不二时机。 虽然这扬金川战事打的跟坨shi一样,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惨胜”结果。 但是原主记忆里有一个非常好的立功点。即钮祜禄讷亲战败,私自返京。 如果能利用好其一路回京,到被重新押解回战扬斩首这中间的的空白期。 凌云彻再回来就不是现在这样,近十年都被焊死在二等侍卫位置上的尴尬局面了。 参与金川战事是他考虑很久的计划之一,进忠也是分外了解的。 皇帝叹口气,坐回御座。 也好,单说凌云彻牵扯到与如懿的艳闻轶事里,就不该再留人在宫里。 至少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把人支出去少些流言蜚语也是好的。 “既然你心意已决,镶蓝旗第三参领战死,就由你暂时补上吧。 朕赐你一件黄马褂,你就不要惦记朕的御前总管了。朕身边还是缺不了进忠伺候的。 你去战扬上好好表现,立了功,正经娶个妻子,也给你们这一支伊拉里氏留个后。 凌云彻啊,断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也为你牺牲在战扬上的全家忠烈想想,是不是?” 皇帝这话说的算是中肯了。毕竟凌云彻虽然可恶,还是个断袖,但为人实在忠诚。 凌云彻只听到了参领二字!正三品,独领一小支兵马。这几乎是他二等侍卫外放能拿到的最好结果。 他当即真心实意叩首谢恩。 打算到时候真要造反的话,给人一个干脆蒜鸟,都不容易。 他退下之前,看了眼进忠。 皇帝正上首看着,进忠跪地垂首,没办法给凌云彻眼神回应,只悄悄比了个手势。 他放心走了。 屋内,皇帝深深叹口气,叫起。 “进忠啊,当年的事,你受苦了!” 这种苦,皇帝想想都觉得苦。 进忠拱手,“回皇上的话,奴才为主做事,不觉得苦。奴才还要感念皇上维护之情。” 说着,他又跪地行了个大礼,再抬头已然红着眼圈,含着泪。 “奴才谢主隆恩。奴才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尽心侍奉主子爷,才不负皇上恩德。” 唉,他这模样,惹的皇帝心里也百般不好受。 “好了好了,朕已经把凌云彻那贼子赶出皇宫。他以后再不能扰你了。 你好好给朕办差,朕如何会不护着你?你也别往心里去。 这样,朕赐他黄马褂是让他上阵勇武,杀敌无畏,但到底与你不公。 御前太监有品级限定,朕便补偿你,赐正红顶戴花翎,让你也做朕这御前独一份的大总管,如何?” 如何?进忠当即就是一个实心磕头,仿佛磕慢了人就又给收回去了似的。 皇上啊皇上,但凡你上辈子对我这样…… 进忠没有再想下去。 一切假设都毫无意义。 他侍奉的这位主子爷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实在一清二楚。 当天下值,进忠下意识就想去寻凌云彻,脚步一拐,还是径直回了他坦班房。 往常也就罢了,近些天,直至凌云彻出宫奔赴战扬,恐怕看着他们的眼睛都不会少。 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待他回到班房附近,有一眼生的小太监撞了他一下,又匆忙跪下求饶。 进忠心情好,训了人两句,就放人走了。 关上门,他打开刚那小太监塞给他的纸条。 上面写了四个字,“急流勇退”。 进忠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凌云彻的意思。 这恐怕是那人在决定自爆之时就考虑好的,竟然连他都安排上了。 呵。 他就那么确定,自己这边也是鲜花着锦吗? 进忠笑了笑,点了灯,把纸条燃了。 然后一点点整理屋子,把里面有关凌云彻的东西全部收起来。 本也不多,那人就不常往他这里来。 嘉妃金玉妍一招狠的,把自己坑进去了。 进忠即便恨她恨的要死,也没有太过落井下石。只悄悄让人吃些苦头便罢。 他始终记着,这个毒蛇要留着对付如懿。他听凌云彻的先对付皇帝,却不代表他就把如懿给忘了。 而且他比凌云彻更清楚的一点是,皇帝和如懿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分不开的。 也是此时,他才恍然,最开始的时候。凌云彻告诉他,对付如懿这样的精怪,必须抽掉她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意思。 如懿的一切权力不都来源于皇帝吗?是他一叶障目了。 第106章 最重要的是如懿的清白 他把进宝几个首领太监往前推,自己以御前大总管之职退居二线。 结果还没两天,皇帝自己先受不了了。 重生回来这十来年,进忠把皇帝的口味养得很刁。 什么样的茶,几成叶子几分烫。什么样的衣服鞋子玉坠子,款式颜色如何搭配。 什么样的香,浓淡配比,留香时长,熏屋子熏衣服还是熏配饰,各有讲究。 御膳房的膳食单子,太医院的药膳方子,甚至钦天监的祥瑞避讳。 皇帝就从来没操过心。 反正到他手里的就是他最满意的。 甚至连他桌上的奏折顺序,都是进忠排的。 进宝几个都只是紧急培训两天,还是边培训边上岗的,哪儿比得上前人精心伺候几十年的经验? 然后进忠就被皇帝特意传召了。 “进忠啊,你这两天怎么回事?莫不是刚升了你的顶戴花翎,你就狂妄惫懒了?” 进忠跪在地上听到上首的用词,心下嗤笑。面上却越发恭敬回话。 “启禀皇上,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不洁,不好进屋伺候,恐惹您心绪不佳。 奴才想着,进宝几个也是伺候您多年的老人,奴才慢慢调教着,应是得用。 敢问皇上,可是有谁伺候的不周到了?奴才下去紧紧他们的皮!” 这话说到直男皇帝心坎里了。 原本皇帝自己也琢磨,再让进忠近身伺候,他总觉得浑身刺挠。 没想到人主动不伺候了,他反而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但是进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欲强行让人近前上班,那也折磨他自己。 只好顺水推舟,嘱咐进忠好好教教御前这群笨蛋蒜了。 进忠领了一大堆赏赐回去,甚至比他和凌云彻自爆那天皇帝赏的都丰厚。 他心里越发漠然。若叫他自己考量,御前的位置不进则退。 可是偏偏他退下来,皇帝才知道他的好。 这让之前得了一个正红顶戴的恩赏就开始替皇帝描补假设的进忠,更加推崇凌云彻的那一套弑君论。 当年木兰秋狝之说虽然是凌云彻他们二人演皇帝的。 但是直到这件事影响到皇帝自己,板子落在身上,他才真正开始想进忠到底吃了多大亏。 恐怕在此之前,皇帝心里还庆幸有这么一出,能够完美证明凌云彻与如懿的清白。 最重要的是如懿的清白。 没几天,除了御前的进宝等人每天被皇帝劈头盖脸骂蠢笨如猪,不如进忠多矣。 已经告别伊拉里府众人,带兵赶往金川的凌云彻半路收到皇帝一封密信。 言辞很是犀利,把他从头到尾臭骂一通。 凌云彻看的却差点笑出声,不用想,他都知道御前得乱成啥样了。 哈哈哈哈。 进忠在御前更加低调,能不出现在皇帝面前就不出现。 进宝等人的培训他也没藏私。 反正等凌云彻回来,哪天发难谁也不知。这皇帝,谁爱伺候谁伺候。 金川的战事如火如荼。 凌云彻从京城带的镶蓝旗新壮补充进第三参领旗下,立时就投入了战斗。 他们这一线勉强支应。但是大范围的溃败还是不可避免。 讷亲竟然招了一群和尚入阵念经,还传信给京城问皇帝要大师。 皇帝斥责讷亲的旨意还没抵达金川,讷亲就偷偷跑路回京了。 留下信说是要亲自回去请大师。 阵前一片哗然。 凌云彻身披黄马褂,假借皇帝之名,强行接管了他们这条线的控制权。 到底是立住了,没有再次全军覆没。 退守阵地,凌云彻召集了一群同僚,不做指挥,也不要求他们什么过分的。 只要各自旗下派出斥候,深入大金川之地,做详细的地形和民情调研。 这都是即将接手战事的傅恒会做的工作。 凌云彻将之做在了前面。 都是一群战败之将,面对凌云彻这个身披黄马褂,还带着援军强势加入的年轻参领,一众将领也没有什么太大抵触。 能弥补一点是一点,谁也不想被皇帝清算的时候,一句有功的话都说不出来。 傅恒押解讷亲抵达前线,并将讷亲当众斩首示众。 军中士气稍有回升。 凌云彻将众人已经调查的部分资料全权交给傅恒,专业的事情就给专业的人做。 倒是引得傅恒频频点头,对他颇为宠信。 战事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废黜还籍的汉将岳钟琪被重新起用,莎罗奔父子才投降。 凌云彻随军还京,算是小有功劳。 只是傅恒对他推崇备至,很有一番引为知己之意。 吓得皇帝拉着自己小舅子,这样那样一通编排,要求傅恒举手发誓绝对没有断袖之癖才作罢。 凌云彻:“……” 凌云彻懒得搭理这个恐同皇帝,问了进忠所在就先行告退。 皇帝伸出尔康手,有心不想让他去。 但是想到御前进宝等人最近伺候越发精心,貌似进忠也并非不可取代,就又作罢。 傅恒好奇问了一嘴,“皇上,这又是?” 皇帝于是这般那般把凌云彻和进忠的纠葛八卦又和小舅子讲了一遍。 傅恒:“……” 傅恒一拍大腿,“皇上,奴才去瞧瞧。” 皇帝:“……”这有什么好瞧的! 皇帝只要一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实在忍不了的他跑到皇后如懿那里又是这样那样一通抱怨。 这下倒是自己主动叫如懿知道了他与魏嬿婉到底怎么回事。 如懿看待皇帝的目光都带了些奇异。 只是皇帝自己还不觉。 凌云彻寻到进忠,看着人一身红色蟒袍,补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正背着手指挥一群小太监搬什么东西。 凌云彻就那么静静瞧着,胸腔都有些发紧酸胀。 进忠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慢慢侧过头来。 见到是凌云彻时,那眼中的光芒之盛让凌云彻再也不会错认真心。 凌云彻下意识冲人挑挑眉,笑得特别欠。 进忠没好气白他一眼。 竟然被一个挑眉一个笑容就给调戏到了。 他正要走向凌云彻,却被后面过来的傅恒打断,于是站在原地。 凌云彻察觉异样,回头去看,忙行了个军伍之礼,“傅恒大人。” 傅恒抬手叫起。 他们刚回京述职,新的任命还没有下来,凌云彻就还是他的兵,这般行礼也是应当。 第107章 清白是最不要紧的 傅恒转头看向身姿风流,面如冠玉的进忠公公,又回头看看一脸殷勤的自家手下。 沉默了,皇帝姐夫说的八卦好像是真的,起码应该是真有事儿。 他不是第一回见进忠公公,也不是不知道人长的不错,却也真没想过是这种不错。 进忠冲傅恒拱手行礼。 傅恒叫起,语气温和,带着点试探。 “进忠公公,本官这小兄弟无意冒犯。若有得罪之处,本官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竟真的向进忠行了个拱手礼。 进忠眼神与凌云彻对视一下,迅速调整好表情,忙虚虚扶起傅恒。 “傅恒大人折煞我了,咱家何德何能?” 傅恒沉吟两息,看着在进忠摆手下鱼贯退走的小太监们,终究是问出口。 “不知进忠公公如何肯让凌侍卫回宫任职?以他金川之功,特封一等侍卫也是够的。” 进忠立时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剧本定位。 他眼神扫了凌云彻一眼,脸上都是冷漠,眼睛深处却潜藏了浅浅的笑意。 差点没把凌云彻钓成翘嘴。 “傅恒大人说笑了,前朝侍卫,功勋职位,自有皇上定夺。咱家只是后宫一闲散人,傅恒大人怕是问错人了。” 傅恒叹口气,冲他拱手,然后拉着凌云彻走到一边。 “你小子,怎么能做那种浑事?你不知道进忠公公在御前有多受宠吗? 赶紧去给人道歉赔礼,人点了头,你小子一等侍卫就稳了。” 凌云彻挠挠头,“傅恒大人,下官赔礼道歉赔了好几年,这也没成效啊!” 他看得出来傅恒是有心为他周旋,下意识添了一把火。 “下官就是因为求皇上赐婚,进忠公公不乐意,才跑去金川战场拼命的。” 傅恒闻言对他更加恨铁不成钢。 “你傻啊!你污了人家清白,都没取得原谅,你就去求皇上赐婚? 那跟当堂逼迫有什么区别!你还想人乐意?人没给你一刀就不错了!” 他俩其实年纪差不太多,但傅恒显然自以为自己成熟稳重多了。 对这个小老弟那是循循善诱,恨不得手把手教导。 凌云彻转头看了眼悄悄关注这边情形的进忠。 又看向眼前这个因为战场决策上的一回“心有灵犀”,就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傅恒。 他一拱手,一躬身,“傅恒大人,请您教我。” 傅恒见他承认,知道皇帝所说,起码事实无误。 他把凌云彻扶起来,见人态度诚恳,脸上也带了点笑。 傅恒对这个下五旗出身的参领很是看好,有心把人调到自己麾下,也愿意为他筹谋。 主要是先前大阿哥东巡之事,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 涉及皇子储位之争,他们富察家势大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 只能先让伊拉里家另辟蹊径去寻些别的路子看能不能有用。 结果寻到了这个二等小侍卫头上。 最后就是旁边那看似对凌侍卫不屑一顾的进忠公公帮忙解决的。 傅恒亲自来见了人,两相对照,越发确定心里猜测。 进忠公公肯定不是表面上那样对凌侍卫冷酷无情。 只是凌侍卫太憨直!没找到症结所在,才几年无功罢了。 且看他富察傅恒的手段! 傅恒于是矜持的冲凌云彻抬抬下巴。 “你既然信任本官,且放宽心。我这就替你再去会一会这个御前大红人。” 他背着一只手又走回进忠跟前。 “进忠公公,你与凌侍卫之事,皇上都与本官讲过了。 皇上说,他能不能回来就职,要看你的心意。不知可否容本官做个说客?” 见进忠颔首,他才继续。 “那本官就直言不讳了。进忠公公你看这样如何?凌侍卫污你清白有错。 你随便罚他,不拘是负荆请罪,还是抽他几鞭子,你亲自行刑。 只要你出了气,本官可以作保。不管是皇上那儿,还是凌侍卫,都绝无二话。 只求你高抬贵手。你也知道,宫里一等侍卫满打满算就六十个名额,凌侍卫下五旗出身,能谋得这样的资历有多难。 我富察家愿全力担保,他以后若再敢骚扰你,你便是取他性命也必护你全身而退。你看?” 凌云彻远远听着这话音不对,赶紧凑前来。 “不不不,大人,傅恒大人!” 他扯着傅恒的手臂到一边,小声道,“大人那不行!进忠公公真砍了我该如何?” 傅恒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就不能不骚扰人家!” 凌云彻立刻满脸拒绝,“那不成!” 傅恒:“……” 傅恒瞪他一眼,瞥一下那边的进忠,小声训斥凌云彻。 “你可真是!长点心吧!看着点轻重缓急行不行! 算了,我看进忠公公心善必不会砍你的。咱们先把你前程落定,你别捣乱!” 进忠目光流转,心下思量,然后对着又回转回来的满脸笑意的傅恒拱手。 “傅恒大人,没想到这点子陈年旧事,竟劳动到您头上了。” 他看了眼旁边戏瘾正浓的凌云彻一眼,收敛全部笑意。 “可是,清白是最不要紧的。” 他微微张开手,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仙鹤补服,然后略微叹气。 “您应该知道,皇上是最见不得这些分桃断袖之事的。 咱家已经大半年不得近身伺候主子爷了。您说,这让我如何过得去呢?” 悄悄瞪一下傅恒背后冲他竖大拇指的某人。进忠认真的看向神色为难的傅恒。 “傅恒大人,您是个明白人。可有些事情,不成就是不成。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咱家位卑,比不得富察家势大权倾。您要铁了心保举那恶人,何必来问我一后宫无用之人?您自便就是。” 傅恒这下子知道凌侍卫为何几年无功了。 他也有些麻爪,往后面看了看满脸期待看着他的自家手下,又看看眼前冷心冷面的进忠公公。 傅恒扼腕抵掌,几番思索,终是下定决心。 “行,进忠公公既然肯说关窍,本官就承你这个情。 皇上那边我去周旋。先说好,若是进忠公公事成,凌侍卫往日之错既往不咎。 若是徒劳无功,进忠公公对凌侍卫是杀是刮,本官再不多话。 只是这论功叙职之事,无论如何,进忠公公不得在皇上跟前进言反对。你看如何?” 第108章 总要知道对错明白是非 进忠与傅恒达成py交易,神色莫名的看着傅恒扯着凌云彻的胳膊离开。 他们好好的久别重逢…… 那边凌云彻心里也焦急,一步三回头看向进忠,都被傅恒强行拖走了。 凌云彻:“……” 早知道就不想着利用傅恒解决狗皇帝的恐同后遗症了。 这下好了,晚间再见到他家进忠公公,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腾。 这般想着,凌云彻竟然憧憬起来。 傅恒唠唠叨叨的话越来越远,几乎不过他耳。 最后是傅恒一巴掌拍他肩膀上才把他唤醒。 “你小子,想什么呢?还想着人进忠公公啊?你争气点儿!等落实了一等侍卫职,你再去追人难道不更有底气?” 没有人觉得凌云彻和进忠一起上演的“木兰秋狝”剧目有何不对。 无论什么事,只要蒙上情色这层纱,都会被冠上“私德”二字,变得无关紧要。 也无所谓被强迫的是男是女,对于犯错的人,甚至可以被当做风流韵事拿来炫耀调侃。 哪怕恐同如皇帝,也没有在正事上对凌云彻有任何的歧视和打压。 反而是遭遇“清白危机”的如懿,和被迫“不洁”的进忠,需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一直到夜间与进忠私会,凌云彻才从进忠口中听到了没有原主,李玉和海兰在的“天衣无缝七宝手串局”,如懿是如何破的。 “皇帝……暗示你去帮如懿?” 凌云彻人都麻了,这是什么神展开。 “那你帮了吗?” 进忠斜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他不帮如懿能好好坐在她的凤位上? 凌云彻语气有些忐忑,“你真帮她呀?” 进忠推开他,点了灯,自己去洗漱。 远远的,有辩不明情绪的声音传来。 “还不到她倒台的时候。更何况,也未尝没有收获。 你是没见到,失了皇帝信任,比她自己中毒受伤险些丧命的打击还要大。你们这位主儿啊,可真是神奇。” 凌云彻溜达过去,也下了浴桶,抱着人亲了亲。 “快了,我保证,尽快结束这一切恩怨。到时候你想留在宫里,还是去民间转转?” 进忠每次事后都有些懒懒的,任他抱着。 “那要看你能不能脱身了,我又不懂朝政,去哪儿都行。你总不能管杀不管埋吧?” 凌云彻有些惊奇,“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思虑这些了?” 进忠嗓音有些飘忽,低低说话时,能勾的凌云彻神魂颠倒。 “总要想一想的,我与你合作,总要知道真正的对错,明白真正的是非。 都重来一次了,哪里能如以前一样,哪天再被推出去扔了斩了还不明所以。” 凌云彻没办法形容这一刻心脏满涨的酸涩。 他想身体力行告诉进忠,不只是合作,也不会把他丢出去。 可是这样的话无论他如何说,进忠从来没有信过。 凌云彻也没办法,他当时不也用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相信进忠不会在床上捅他刀子吗? 只能一遍遍做,一遍遍说。期待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皇帝在傅恒的劝说和后宫如懿的帮腔下,终于勉强能接受身边杵着一个gay了。 进忠就又日常回到养心殿伴驾。 只是一些贴身伺候的活儿,他还是不沾手。 凌云彻也不是为了把他送回御前继续干伺候人的活儿。 只是他们依然需要一个人能随时接触到皇帝的权柄。 “急流勇退”的好处也在这时候彰显出来。 明明皇帝觉得进宝等人的伺候已经足够合他心意,进忠一回来,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往常还算满意的衣食住行只是经由进忠的手微微一调,皇帝就觉得自己以前在吃苦。 一时间,皇帝对进忠的倚重远超往常。 沉寂复起的进忠公公越发权势滔天。 而从凌云彻离宫就彻底失宠的魏嬿婉,也重新被皇帝记起。 不过,凌云彻升为一等侍卫,有了自己的任务和需要负责的区域,已不在御前站岗。 皇帝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过去永寿宫一趟。 好在魏嬿婉也不是吃素的,在凌云彻离宫之后,她仿佛一下子想通了,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于是终于奋发图强。 或者,照如懿的说辞,是“不择手段”。 借由皇帝重临永寿宫之机,魏嬿婉迅速爬上了妃位。 她再派人往凌云彻这里递消息时,凌云彻也难得给了她一次正向回馈。 皇帝属意凌云彻去做皇子们的武谙达。 五阿哥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很快就从凌谙达对他暗地里的特殊照顾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回宫问了如懿,确认凌云彻与他们确实有旧,且是善意的,才敢与凌云彻私下往来。 后来又“恰好”遇见生母歆妃魏嬿婉,也被嘱咐了一遍,听凌谙达的话。 五阿哥就真的事事听从凌云彻的话。 凌云彻让他不要再听如懿的掩藏锋芒,他便一步一步向外展示自己的学识和本事。 因他年纪还小,皇帝也没什么忌惮,很是老怀大慰。 却引得上面三,四两个阿哥压力山大。 特别是三阿哥,他年岁已长,越表现越出错,越遭到皇帝不喜打压。 翻过年,一直心疾难愈的大阿哥没有比既定时间多拖多久,与世长辞。 凌云彻被邀请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大福晋伊拉里氏口称他为堂兄。 这一世,皇帝没有彻底与自己儿子恩断义绝,到底是亲自去送了送。 这一送就送出了问题。 因大阿哥离世而忝居长子的三阿哥,治丧态度明显不对。 别说什么哀恸哀思,没当场笑出声就不错了。 皇帝气坏了,狠狠踹儿子一脚,什么话诛心说什么。 三阿哥时隔多年,还是迎来了躲不开的皇父厌弃,圣言独断与大位无缘。 纯皇贵妃险些哭死过去。 这可还远不到寒部香见公主入宫的时间呢。 倒是多次谋害皇后如懿,仍借由母族和频传孕信屡次重回高位的嘉贵妃金玉妍高兴不已。 一下子去了两个年长阿哥,身为“贵子”的四阿哥就成了实际意义上的长子爱子。 嘉贵妃与四阿哥肉眼可见的风光起来。 尚书房和演武场上,四阿哥针对起五阿哥来也更加频繁,渐渐出格。 第109章 这皇上管的真宽 五阿哥身边有进忠安排的人保护,一些寻常阴司根本拿他没办法。 时间一长,嘉贵妃母子也发现了这点,却只以为是皇后如懿和歆妃魏嬿婉的手段。于是对这二人更加忌惮。 无论皇帝如何喜爱他的贵子,频频夸赞,并对四阿哥寄予厚望,期待爱子为他分忧。 朝中重臣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集中在越发出色的中宫养子五阿哥身上。 谁都知道,四阿哥生母是玉氏女。说句不好听的,皇子阿哥死完了都轮不到他。 只有嘉贵妃母子心里没数。 这一年的木兰秋狝,凌云彻就没有再和乾清宫侍卫营的弟兄们互换箭矢了。 说是互换,其实是凌云彻单方面接过三十支不同人标记的箭矢,放入自己的箭筒。 还多亏了乾清宫侍卫首领的这招妙棋。 如今凌云彻已经升任一等侍卫,真的离开了他们营,却没有对皇帝的猎物总数造成太大的影响。 凌云彻被划归在领侍卫内大臣富察傅恒的镶黄旗旗下。 他们旗往常是养心殿站岗居多,凌云彻加入进来后,被小心眼的皇帝远远打发到了太和殿。 正好合了其他一等侍卫们那群天之骄子的心意。倒也没人给凌云彻使绊子。 而此次木兰秋狝,他就跟着富察傅恒,一起负责皇帝外围的整体护卫工作。 不用打猎,他的马上甚至不放箭筒,而是换了两个小型箭袋,各装十支箭便罢。 因为之前有过“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误会,凌云彻痛定思痛,去找进忠非常积极。 都在皇宫还不显,凌云彻失了智也不会找到御前去,一般都在他坦班房留言等。 可是木兰秋狝就不一样了。 为了就近伺候皇帝,进忠的小帐篷离皇帝的御帐非常近,几乎是内圈一点五环的。 凌云彻那么大个子,穿着御前侍卫黄马褂往这边溜达就很显眼。 本来就恐同的皇帝某天不小心看到他钻进忠帐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进忠!进忠啊!那那,那个凌云彻吧?” 进忠早就看到凌云彻了,闻言收了脸上笑意,一脸无奈。 “回禀皇上,恐怕是的。” 皇帝:“……” “他想干嘛!他到底想做什么!傅恒!傅恒呢!让傅恒过来见朕!” 进忠躬身应喏,指使小太监去叫人。 进了御帐,皇帝左右踱步,还是觉得难受。 “进忠啊,你不要怕,朕必不会让那贼子再欺负你的。” 进忠:“……” 进忠一时心情格外复杂,却只能恭敬应是,谢主隆恩。 傅恒着急忙慌前来见驾,了解到是什么事之后也有些无语。 你那么大一皇帝,你管人家钻谁帐子呢?又没钻你的。 咳,他怎么能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傅恒又偷眼去看低眉敛目的进忠公公,心说,人也不一定就不乐意。 这皇上管的真宽。 自以为了解事情全部真相的傅恒,安抚完皇帝,出了门就把凌云彻薅回去了。 一路上还在数落凌云彻没出息。 “今年围猎就十来天!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人进忠公公怎么还没砍了你!” 凌云彻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觉得狗皇帝再这么不识趣,他都不用等到十八年四阿哥动手,现在就能送他上西天。 临回宫前,魏嬿婉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凌云彻和进忠的事,偷偷截住凌云彻,非要一个说法。 凌云彻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这些人是越来越癫了,一个个既要又要还要的,他们咋不上天! 凌云彻这个侍卫做的真是厌烦至极。 还是见妒亭好,这里只有他和进忠两个。 旁边的宫室几乎成了他们的小窝,虽然两人也从不敢留下什么私人物品。 可惜,皇帝不知道是发什么疯,突然恐同属性大爆发。 想方设法阻止凌云彻接触进忠。 话说的好听是为了保护他的御前大总管,实际上,凌云彻怀疑。 他就是自己和如懿感情出现裂缝,见不得别人小情侣关系好。 如懿因为被造谣和安吉大师有染,自己势单力薄,惢心在慎刑司都快被打死了,她依然未能寻到机会破局。 最后是皇帝暗示进忠去帮她换的七宝手串,相当于皇帝自己闭着眼陪她演了一场戏。 这就导致,皇帝心里永远留下了一个疑影。 再加上最近,安吉大师毫无征兆的身染恶疾,突然暴毙,引起轩然大波。 如懿似乎察觉到什么,与皇帝之间的信任双双崩塌,感情再不复从前。 皇帝跟个炸药桶一样,进忠已经好几次因为莫须有的错误被罚了。 把凌云彻心疼坏了。 他更是时不时就要七八天见不上进忠一面。见面也行色匆匆,互相甚至说不上话。 皇帝根本就不放进忠轮值休假。 只是进忠总有需要离开御前出去忙的工作。 而凌云彻光杆司令一个,下了值就回乾清门内的侍卫班房休息,空闲时间多的很。 依靠冷宫练出来的隐匿本领,有的是他能守到进忠的时候。 “进忠,进忠!这里!” 进忠听到声音就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们先行,他则一溜小跑到凌云彻躲着的假山后面。 “你今天怎么这个点下值?” 太阳还高高挂着呢。 凌云彻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与乌金换了班,以后他负责白天,我负责夜里。” 进忠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这样凌云彻白天就能多过来偶遇他了。 他接过凌云彻手里的吃食,竟然是烤红薯。 “这我怎么吃?等会儿还要御前伺候。” 凌云彻蹲在假山高石上,又把油纸包拿回来,自己掰开,把里面金黄的瓤露出,抵到进忠嘴边。 “吃,你别脏手,就不影响了。” 进忠于是凑过去啃了两口,还指挥着凌云彻。 “不吃心,不好吃。我要边上的。” 凌云彻就把红薯心自己咬了,给他留了边上焦甜的,翻出来给他。 进忠又吃了两口,接过凌云彻递给他的丝帕擦了嘴,再拿起他脚边的水壶灌了一口,没敢多喝,摆手又小跑走了。 凌云彻把剩下的烤红薯三两口吃完,连进忠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收拾收拾东西回去。 一天也就能守这一趟的。 狗皇帝!他可真是坏事做尽! 好好的,他和进忠都老夫老夫了,整的跟初中生早恋似的,既防家长又防老师。 这是生怕他们偷尝禁果,闹出人命是咋滴? 第110章 共同守护同一个秘密(完) 帝后不合,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可是皇帝南巡,不管是接见官员命妇,还是各种祭祀宴会,帝后照样要和和气气一起演出,如懿越发像个吉祥物了。 魏嬿婉和玫嫔庆嫔她们却载歌载舞,你方唱罢我登场,哄的皇帝龙颜大悦。 几个满六岁的阿哥公主也跟着,玩的开开心心。只三阿哥母子病重,均未随行。 进忠忙里偷闲私会凌云彻,两个人像偷情一样迅速结束战斗,然后回到各自岗位上去。 这也比在皇宫里被看孩子一样看着要好多了。 主要是进忠但凡还想在御前待着,就半点不敢暴露他和凌云彻的事。 不止是皇帝恐同。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允许自己身边近身伺候的大太监,和负责近身保护的御前侍卫真的勾搭在了一起。 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所以,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人设必须维持。 他如今内殿几乎不踏足,全权负责皇帝御书房的一应事务,权力大的吓人。 除了奏折不能批,政事不许讨论,圣旨印玺暗格钥匙都要从他手里过。 皇帝也不算故意十分为难,确实很倚重他。 只不过把凌云彻赶到离御船最远的外围驻防。 导致小情侣相会像跨过王母娘娘的金簪银河一样困难。 从另一个角度讲,皇帝如何不算实实在在保护了进忠呢。 只是时机不对,动机也不对。且没有人领情。 这次没有“天衣无缝肚兜局”,一路上也算顺顺当当。 凌云彻没想到的是,皇帝这个时间就开始蓄意给他指婚了。 勉强推了两次,他预感到下次恐怕躲不过去。矛盾彻底不可调和。 心中杀意一起,再难消弭。 三阿哥十六年冬天没熬住去了,纯皇贵妃跟着也病逝。 四阿哥和五阿哥的争斗一下子无遮无拦的摆到了明面上。 皇帝还乐见其成,两相拱火。 一个急需获得君父更多的宠爱,另一个绝不让对方专美于前。 四阿哥越发想方设法要把五阿哥压下去。凌云彻和进忠都知道,他快迫不及待要动手谋求救驾之功了。 果然,进忠只是着人稍微一挑拨,四阿哥和嘉贵妃的手段就毫不犹豫铺陈开来。 就像进忠杀如懿只会搭着其他人的车悄无声息浑水摸鱼一样,凌云彻要杀皇帝,也得披着别人的刀。 十七年,如懿的十二阿哥刚出生。 木兰秋狝,凌云彻夜间驻防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围场几个林子里进出。 本来围场人多,林子里有人出入很正常,只是他心里有数,悄悄进去查看了一番,树上涂的正是“母马体液”。 那就照样是天衣无缝野马局。 凌云彻当即返回侍卫营帐,因为晋升一等,他也有了独立的帐篷。 从备用箭筒里挑出几支标记不同的箭矢,替换了其中一个箭袋里他自己的箭。 然后照旧骑马巡逻,静静等待天明乌金前来和他换防。 他们俩是太和殿的正副统领,便是围猎也是在一起搭班的。 哨鹿行围,皇帝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和一众侍卫大臣策马奔腾。 凌云彻褪去黄马褂在其中滥竽充数。 皇帝周边自有乾清宫侍卫营护持,后面跟着的多的是他这种不在值的人一起跑马打猎。 行至其中一个有异的林子附近,果然出现几匹野马,其中一匹野马王分外俊秀神逸。 皇帝一甩马鞭就跟了上去。 四阿哥叫嚣着让侍卫营不用管,他自去跟随保护他的皇阿玛。 五阿哥紧紧跟上。 侍卫营不跟是不可能的,只是到底反应不及,慢了几个身位。 凌云彻打马快行,也勉力跟去。 他负责戍守围场,对周围详细地形的熟悉程度要比只熟悉围猎区域的侍卫们好很多。 四阿哥明显也是踩过点的。 凌云彻跟在四阿哥身后一路疾行,四阿哥估计也在紧张,半点异样都没发现。 前方隐约看到皇帝的身影,四阿哥搭弓。 凌云彻勾唇,也跟着抽箭,搭弓。 那边皇帝已经被陷阱箭矢逼落马下。 咻咻。 一箭射中皇帝的小腿,一箭穿胸而过。 “皇阿玛!” “皇阿玛!” 两声凄厉的叫喊,四阿哥跌下马,腿都软了。 凌云彻还在挽弓。 野马王回转,眼看着就要冲撞到护着皇帝的五阿哥。 凌云彻又一箭射出,野马王轰然倒地。 他收了弓,挑挑眉。心中默念,交易达成。 侍卫营这才姗姗来迟。 领队的正是乾清宫侍卫营首领。 他一见皇帝胸膛上插着的那支箭,就瞳孔一缩。 下一瞬,侍卫首领当机立断,抽出长刀,利落的削掉了箭矢多余的箭杆箭簇。 塞进了自己的箭袋之中。 凌云彻这才施施然从林子里走出。 对着冲他怒目而视的侍卫首领挑眉一笑。 侍卫首领脖子上青筋直冒,咬牙背起皇帝,怒吼一声,“有刺客!护驾!护驾!” 一群侍卫们惶惶之间,仿佛有了主心骨,立刻分工合作。 有回还去请御医的,有向领侍卫内大臣傅恒大人汇报的,有回龙帐营地报信的。 还有分别护持着四阿哥五阿哥返回的,封锁案发现场搜索刺客,调查痕迹的。 凌云彻的箭矢明晃晃插在野马王脖子上。 他又是乾清宫侍卫营出去的皇帝心腹,自然没有嫌疑。 凌云彻靠近四阿哥,拍拍他的肩膀。 四阿哥吓得差点直接软倒在地。 凌云彻把人扶起,把他的马牵给他。 “阿哥,你没事吧?” 四阿哥抖着嗓子,眼泪都下来了。 “凌谙达,皇,皇阿玛……” 凌云彻扶稳他,安慰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不要慌,回去再说。” 四阿哥这才颤抖着抬步子。 见他实在不成样子,凌云彻指挥一个侍卫军把人抱到马背上,带回去得了。 然后他才看向眼神发直的五阿哥,把人携到自己马上。 他看向带着四阿哥的那个侍卫。 “走吧,先把阿哥们送回去。” 两人打马先行。 回到御帐,皇上已经在就医诊治。 凌云彻等在御帐外,侍卫首领看到他就大踏步过来。 忍了又忍,低喝,“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角落,侍卫首领一拳就冲着凌云彻的面门过来了。 凌云彻笑眯眯站着,躲都没躲一下。 那拳头硬生生停在他面前,半点不敢再动。 凌云彻拨开他的手,把一支箭矢递到他面前。 那是四阿哥的箭。 没有记号的那种。 射中皇帝小腿的那种。 侍卫首领虎目圆睁,不知是仇恨还是恐惧。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凌云彻转过头去看乱成一团的营地,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起伏。 “你没多少时间了。” 射中皇帝胸膛的那支箭,是乾清宫侍卫营某人的标识。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是利益共同体。 共同守护同一个秘密。 侍卫首领拿着凌云彻给他的那支无标记的箭射了一只兔子。 然后比照着从皇帝胸膛上那支箭截下来的长度也截了一遍。 进忠帮他替换了从皇帝胸腔里取出来的那半支箭。 再把严丝合缝对应的半支箭杆交上去,真相就彻底淹没了。 只是有标识的箭杆在侍卫首领手里,配套的箭头却在进忠手里。 于是整个乾清宫侍卫营,相当于都在凌云彻手里,虽然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其他人都不清楚。 乾清宫侍卫营与御前总管大太监众口如一,射中皇帝胸膛的箭与射中小腿的是一样的。 傅恒查不出来“天衣无缝野马局”,自然也查不出来一箭变两箭的加强版。 便是谁真的撞天运察觉有异,杀人者,四阿哥。 证据确凿。 四阿哥吓坏了,但是嘉贵妃很跳。 如懿本来就被皇帝遇刺的事折腾的焦头烂额,还要应对嘉贵妃的各种找麻烦。她那不好的名声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魏嬿婉也掺了一手,把嘉贵妃上次因为玉氏王爷没保住孩子的事也大肆宣扬。 前朝后宫一天能听到两人八个版本的八卦小故事。 偶尔零星两句,还有人拿已故纯皇贵妃所出的年幼六阿哥说事。 关键时候,进忠从养心殿正大光明牌匾后面请出了一封立储密旨。 虽然这封密旨没有见证大臣和宗亲,但朝臣们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 在各方的积极推动下,五阿哥临危受命,被举为太子,临朝理政。 如懿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嘉贵妃,即便皇上只剩四阿哥一个儿子,也会从宗室选嗣。 还听不懂? 宗室男丁死完了,还有公主。便是一个血脉也没有了,她这个皇后登基都轮不到四阿哥。 嘉贵妃这才疯了。 之后各种她从前害人的证据一窝蜂涌出来,直接被太后懿旨赐死。 当然,皇后登基是说笑的,皇帝还没死呢。凌云彻是有意给人个痛快,但是没办法,这个精怪世界可能命数如此。 随后,宗室履亲王胤祹,一等忠勇公,领侍卫内大臣富察傅恒,文渊阁大学士高斌为辅政大臣。 国朝政事都在前朝解决。 名声有瑕的如懿被逼着退居后宫,一心照顾重伤昏迷的皇帝和嗷嗷待哺的幼子。 钮祜禄氏因讷亲之事备受打击,几年没缓过来。皇太后在大势之下,也没有更多弄权的机会。 后宫不得干政。 凌云彻作为傅恒心腹,被调到军机处行走,管杀管埋。 进忠依旧是最风光的御前总管大太监,侍奉在太子五阿哥身边。 第111章 卷二恶来将军番外?一 游戏剧情推演任务突然完成,舒隆安却好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家小皇子实在太辣了,他根本分不出任何心神关注外界。 御花园里有刺客,三阿哥受了点儿伤。 舒隆安给人包扎,手掌撑在三阿哥劲腰之上,一圈一圈缠裹。 三阿哥被胖橘皇帝养的娇气,不吃痛。 这不许,那不许,舒隆安好好的包个纱布,还得宝贝小皇子自己掌控节奏。 他的注意力必须分外集中,才不会被突然甩一巴掌。 “痛死了!!舒隆安!说了你不要动!轻点!你的力气是什么怪物吗!呜……” 可是舒隆安唯一可以自己控制的就是何时被甩巴掌。 御花园里的百花千叶都害羞了,舒隆安才反客为主。 他将那赤色鸳鸯抱腹一把扯下,哄着他家小皇子咬在口中。 “乖,拔箭是有点痛,你先咬着这个,别伤到舌头了。” 三阿哥差点疼哭,他一疼,舒隆安就挨捶。 越挨捶,舒隆安就越控制不住力气。 “嘘,那刺客还没走。” 三阿哥一下子紧绷身体,屏住呼吸,半点不敢发出声音。 舒隆安偷笑一声,悄悄加快包扎速度。 他被封恶来将军是有原因的,确实干不了这种精细活。 但是没办法,三阿哥受了伤,只能舒隆安来做。 好容易包扎好,那抱腹吐出来都不能要了。 舒隆安把累极的人抱起来往家回。 是的,家。 南三所的头所如今只有前殿正配三殿能住人,后面被全部推平改成了舒隆安的演武场。 胖橘皇帝搜罗来的十八般武器,都主动或被动的进了这里。 照三阿哥的原话来说,“皇阿玛你四力半,要这些宝贝也没什么用,拿来吧你!” 胖橘皇帝心疼的直抽抽。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啊! 皇贵妃!朕的皇贵妃呢!快去请朕的皇贵妃来! 三阿哥早拉着舒隆安跑没影了。 他日常也跟着舒隆安练武,只是强度一般。 即便这样,一个人力战两三个普通侍卫也不在话下。 所以朝堂上偶尔上演全武行,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对吧? 正反双方唯一的要求就是,恶来将军舒隆安不许下场。 三阿哥这个裁判下巴一抬。 “哼,还用傻大个出手?爷一只手揍你们一群老胳膊老腿!呔!来战!” 胖橘皇帝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早些年还跟着时不时生回气。 封了太子后倒是心态好了很多,窝在龙椅上看儿子打架看的乐呵呵。 一些胖橘死活推行不下去的政策,硬生生被三阿哥武力开出了一条小路。 舒隆安在旁掠阵,免得这群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们哪个一不小心被一肘子杵死了。 不过人老有人老的长处,一个比一个阴招多。 总是害的三阿哥差点就带着伤回家。 舒隆安被迫练得了一身包扎治伤的精细本领。 一直到把昏睡过去的人轻轻放回床上,舒隆安才有机会去看那熟悉又陌生的脑机交互界面。 【叮,带清后宫传狂徒剧情推演任务完成。】 【请玩家选择编号HSZHZ1704031824剧情小世界是否接入全息第二世界地图。】 【是】【否】 是否按键上覆盖着厚厚的仿文本页面框。 【注意事项1:剧情小世界一旦接入,不可撤销。第二世界自由度无限接近于现实世界,请玩家谨慎选择。】 【注意事项2:……】 【……】 舒隆安根本没看后面两三百页的乱七八糟文字,直接点了叉,然后疯狂点击【是】。 “唉唉唉!你别,你不看看注意事项吗?后面还有可多条款合同法规……” 系统小奶音都有点着急了。 舒隆安不语,只一味点【是】。 “舒隆安,你快来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三阿哥沙哑的声音传来,舒隆安赶紧端了一杯水过去扶着人喂了。 这才去看他指的地方。 他看过去,就出现一个具现的对话框。 是三阿哥接到了系统邀请,问他愿不愿意链接超网第二世界。 舒隆安重重点头,“选是!” 三阿哥二话没说就选了是。 他对舒隆安的信任是舒隆安一天一天惯出来的。但凡有舒隆安在,就绝不会让三阿哥真受到什么伤。 世界接入,但是目前还只有三阿哥一个人有邀请函,能跟着舒隆安去第二世界玩耍。 各种各样新奇的事物,没吃过没见过的美食,还有舒隆安最喜欢的各式游戏。 三阿哥直接乐不思蜀。 舒隆安也好久没接触这些信息产品了,看见什么都要和三阿哥详详细细讲解一遍。 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认识的所有东西全部分享。 三阿哥根本没有思考有哪里不对,跟着舒隆安疯玩没够。 等他俩想起来胖橘皇帝的时候,老父亲已经在家等的花儿都谢了。 齐皇贵妃抱着儿子儿婿哭的稀里哗啦,拍着他们的背问他们去哪儿了。 胖橘拿着手里【弘时的邀请函】来回翻看,新奇极了。 “你们就是去这说的什么第二世界玩儿去了?舒隆安,这又是你折腾出来的吧?” 三阿哥护在舒隆安身前,张开双臂。 “皇阿玛你想问什么,问儿子就是!舒隆安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就是想带我出去玩玩而已!” 胖橘:“……” 胖橘好久没有这种怒气上涌的感觉了,他气的指着三阿哥的鼻子骂。 “混账!朕现在是问一句话都不许了是吗?啊?朕还是不是你皇阿玛!朕还没死呢!你要是登基了你还不翻天了!” 三阿哥梗着脖子和他吵。 “还不是你总欺负舒隆安!你不欺负他,儿子们还能不孝顺你吗!” 胖橘简直要气吐血。 齐皇贵妃心疼他,扶着他给他顺气。 胖橘气的把那张狗屁邀请函砸到儿子头上。 一手被齐皇贵妃拽着,一手指着俩人跳着脚骂。 “是朕欺负他?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朕能欺负到他!朕的私库都被他搬空了!朕欺负他? 他把朕的儿子拐走一走就是两天三夜!朕欺负他?朕都要被他欺负死了!你是不是瞎?啊?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 朕生你真是生了个叉烧!你走!你跟他走吧!你跟他走了你就别回来了!朕的皇宫不稀罕你!朕也不稀罕你!” 三阿哥哼了一声,拉起舒隆安就跑。 “皇阿玛你不冷静!说胡话!我不跟你吵!舒隆安,咱们走!” 舒隆安冲胖橘和齐皇贵妃咧嘴笑了笑,就当打过招呼。 然后被三阿哥拉着手,一溜烟不见了。 背后胖橘气的头顶冒烟,指着他俩的背影,看着齐皇贵妃,委屈的差点哭出来。 而舒隆安……自始至终没想起来自己现实世界的父母亲人。 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第112章 卷二恶来将军番外?二 超网第二世界接入的小世界很多。 有一天,舒隆安和三阿哥两个手牵手,一人一支冰激凌在街上闲逛。 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殿下。” 他俩反应一致,动作同步,表情同频的回头去看。 在三阿哥的世界里,很多人都会称呼他为殿下。这个称呼对他俩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只见一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正举着两个同款冰激凌一路小跑飞奔过来。 他书包上还挂着X大学的校园卡,坠着一个蝙蝠玉坠和一串七星铜钱,奔跑间一甩一甩的。 年长些的青年男人俊秀疏朗,气质翩然,原本正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此时却早早站起身,一脸笑意的张开双臂接住奔他而来的年轻人。 “哥!这个肯定好吃!我排了超级超级超级长的队!看!” 青年接过,尝了一口,眉眼舒展,认真的赞同,“嗯,好吃。” 那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男生一直盯着他,闻言高兴极了,然后才开始吃自己的。 直到两人的身影融入形形色色的人群,三阿哥才抓着舒隆安的手臂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那是!我太子二伯!” 舒隆安疑惑,“谁?” 三阿哥手舞足蹈的和他讲自己那传说中的太子二伯。 舒隆安静静听他讲完,总结。 “就是说,咱太子二伯跑了马拉松前百分之八十,咱皇阿玛捡漏后面二十登上皇位?” 三阿哥有些讪讪,“你也别说这么直接嘛,回去皇阿玛又生气。他都快不行了,你不要气他了。” 舒隆安轻咳一声,没好戳穿他,到底是谁在气他的皇阿玛。 他又看了看刚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咱们不去追一下吗?” 三阿哥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确定,我都没见过几回太子二伯,长的也不太一样。但是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吗?” 舒隆安懂了,安慰的抱了抱他,三阿哥立刻满血复活。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把太子二伯忘到脑后,又憨吃憨玩起来。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空里,超网的触角一直在延伸。 某编号平行世界,带清康熙四十五年。 正值小朝会,一块光幕缓缓在乾清宫内书房那硕大的落地屏风上展开。 不多久就替换了原本的刺绣图案。 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人物动了起来,说话声,走路声,叮叮当当不知名的碰撞声,鸟雀虫鸣声,一层一层铺垫开来。 像是活的皮影戏。 还在汇报武殿试情况的大臣突然发现气氛不对。然后就听到上首老皇帝问话。 “孙爱卿,你看这屏风,可觉得眼熟?” 孙大臣瞧了眼那屏风上的山河社稷图,有些纳闷,皇上这是点我什么呢? 老皇帝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直接赶人。 “行了,孙爱卿先回去,写成折子递上来,大朝会上再商议。” 孙大臣躬身应是,告退离开。出了宫门还在琢磨,皇上到底在拿山河社稷图点他什么。 殿内,老皇帝又看向随侍大太监梁九功。 梁九功很知趣,一躬身,把那夸了八百遍的屏心刺绣又换个花样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这下老皇帝也干脆叫他和伺候的奴才都下去了。 再看向一众儿子们,见人纷纷点头,这才捋着胡子走下御案。 老三伺候皇父最是殷勤,赶紧给他搬了个椅子正对那闹鬼的屏风。 老皇帝坐下摆摆手,“都见到了,就都坐下吧。咱们父子也瞧瞧这是哪家的手段。” 老三又给太子搬了个座儿,挨着老皇帝,自己才顺序坐下。 太子瞧着与老皇帝齐平的座椅,嗤笑一声,根本没在怕的,直接就坐了。 老大在旁边看着冷笑一下,暗骂老三狗腿子,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在老皇帝另一侧的侧后方摆好坐下。 其他兄弟们这才陆续按年纪左右顺位排了。 “这是……养心殿?” 最先讨论起来的是老九老十两个皮的。 老十四刚出尚书房,还没参加几回大小朝会,也很是活泼,自己动了动椅子,凑了过来。 “就是养心殿,看那个通景画儿。” “这胖子谁?” “他们那儿的皇帝吧?这是戏文吗?” 老八笑眯眯听着他们讨论,时不时点头附和一声。 老四回头看了眼活跃的弟弟们,又转头看看皇阿玛神色没有异样才转回身,默默看戏。 然后就听到那画面里的胖老头,问下首穿亲王服的中年人叫“十三”。 而中年“十三”问皇帝胖老头喊“四哥”。 老四:“……” 他下意识回头看老十三,就见到人正满面惊恐的看着他。 再一回身,皇阿玛和兄弟们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和老十三。 老四咕嘟一声咽了下口水。 太子呵笑出声,“从小就没二两的胆子。” 老皇帝闻言看了太子一眼,神色和缓,把脸转回去。殿内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老大牛眼瞪了老四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其他兄弟们或隐晦打量,或明目张胆好奇,只有老八若有所思。 老四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由对太子二哥心存感激。 只是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那心跳声如雷如鼓,好半天平复不下来。 他甚至觉得,一旁的三哥,甚至中间的皇阿玛和太子二哥都能听到! 不要跳了!不要跳了! 老四心里在拼命暗示自己,沉稳!稳重!你可是冷面四贝勒!定力呢! “呵呵。” 中间老皇帝一声轻笑,才彻底打破了殿内奇诡莫名的氛围。 只见那光屏画面里,一还长着婴儿肥的少年人,正对着胖皇帝请安。 小心翼翼跪地,还是肉眼可见的跪坏了好几块青砖。 人还懂事的知道遮一遮,只可惜在光屏的特写下,连青砖碎裂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老皇帝心情很好的问右后方的老大。 “保清,你能踩坏这青砖吗?” 老大低头看了看,站起身用力一跺,青砖毫无动静。 工部匠人:“……” 九族严选懂不懂啊! 老大不信邪,干脆半跪借力,一手撑地,一拳狠狠砸下。 手肿了。 众人:“……” 老三也是个文武双全的,虽然自觉比不上大哥,但是大哥那不是……年纪大了吗? 他也起来蹦了蹦,然后一拳下去。 手也肿了。 本来还跃跃欲试的老九老十老十四:“……” 溜了溜了溜了。 第113章 卷二恶来将军番外?三 光屏画面还在流转。 【胖橘皇帝把自己十八岁的蠢儿子拘在尚书房,不让人上朝。 所以三阿哥就对大人们的大小朝会十分好奇。 舒隆安一听,这有什么难的?】 于是光幕外的一众叔叔伯伯皇玛法就眼睁睁看着,大半夜,舒隆安背着三阿哥,三两步避开了巡逻的侍卫。 不知道怎么攀啊爬的,就跑到乾清宫大殿房顶上去了。 人俩还知道穿着厚实的带帽大氅呢! 此时光幕外边已经确认光幕里“奇装异服”的胖皇帝就是老四,蠢出生天的阿哥就是老四的三儿子,力大无穷头脑简单的傻大个是徐元梦不存在的小儿子。 老皇帝一众跟看猴戏一样,一会儿看看光幕,一会儿看看老四。 光幕里边,乾清门大朝会呜哇呜哇开始了。 【“傻大个,这大朝会也没啥好看的。他们都跪着不累吗?” 舒隆安闻言思考了一下,“可能他们表面是跪着,实际上是跪坐吧。 你看那个老头,都快趴地上了。还有那个瘦子,他故意穿的衣服宽大,屁股绝对挨着地呢!” 三阿哥仔细观察半天,点点头。 “那也不好,他们上朝又没事,就跪这里听,听也听不见。广场那么大的风,吹病了怎么办?” 舒隆安又想了想,失败。于是他琢磨了一个新点子。 “可能我们还没进入真正的大朝会,这外面的都是小卡拉米,就是小官的意思。 来,咱们去中间,看看你皇阿玛。” 三阿哥于是乖乖跟着舒隆安慢慢往中间挪。 乾清宫是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以舒隆安的牛劲,顶瓦片一揭一个准。 三阿哥看他揭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到下面人影,有些急了,凑上前去看。 舒隆安也有点着急,这大殿怎么回事?这还一层一层呢? 瓦片下面都是木头,这谁能看得着谁? 殊不知,殿内开会的胖橘和大臣们已经能感觉到微风了。】 光幕外的众人:“……” 十四最看不懂气氛,最先开口,差点笑喷。 “四哥,这就是民间说的,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吗?哈哈哈……嘎?” 笑一半被他皇阿玛和四哥双重死亡射线威胁,差点没憋死自己。 太子也噗嗤一声乐了,然后就是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跟着好几个兄弟都没忍住,闷笑声不断。 老皇帝哼了一声,也没与他们计较。 【“混账!舒隆安!弘时!又是你们俩!兔崽子们给朕滚下来!!!”】 光幕里一声“朕”的暴喝,吓得光幕外一众兄弟心头一跳。 抬头瞧一下自家皇阿玛,哦,不是皇阿玛骂他们的,那没事了。 【只听到大殿顶上一阵噼里啪啦咕噜噜,却是把胖橘吓的一个激灵。 “救人!!救人啊!救弘时!” 上边确实是三阿哥被胖橘一声吼吓得一个没踩稳,绊在了舒隆安揭出来的瓦片上。 咕噜噜滚了两圈,被舒隆安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拽住。 剩下的就是舒隆安没控制好力气,压碎的瓦片。 胖橘指挥人,见儿子没摔下来,砰砰乱跳的心脏才放回肚子里。】 光幕外的老父亲老四也拍了拍胸口,吓得不轻。 不比光幕里的,他的弘时才三岁大! 乾清宫大殿屋顶距离地面快20米了,摔下去人就没了! 两个蠢崽子怎么想的!爬那么高能听见什么! 还掀瓦片!掀乾清宫瓦片! 老四刚才被他们吓得差点呼吸不过来厥过去。 老大倒是哈哈一笑,指着光幕对老皇帝道,“皇阿玛!你看,这恶来将军!怎么样?” 老皇帝轻轻颔首,“身手不俗,忠心护主,不错。” 太子瞧不惯他俩父慈子孝,冷笑。 “爬乾清宫大殿拆屋顶,不错。儿子明儿也爬上去看看风景。” 老皇帝施施然看了宝贝儿子一眼,毒舌。 “保成别闹,你爬不上去。” 太子:“……” 一众皇子:“……” 众皇子想笑不敢笑。 光幕里胖橘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站在乾清宫大殿门口的广场上,指着屋顶的倒霉儿子二人组破口大骂了。 【“还不赶紧滚下来!舒隆安你个混蛋玩意儿!谁让你又带着弘时爬那么高的!摔着朕的儿子朕让你陪葬!陪葬!” 舒隆安本来还想给胖橘皇帝的屋顶修好的,被跳着脚催促下去,也不敢再耽搁。 他背着自家小皇子三下五除二就下来了。 胖橘怒火中烧,一巴掌拍自己儿子屁股上,一脚踹在舒隆安腿上。 “你们俩!抄宫规已经限制不了你们了是不是?! 去,给朕绕着乾清宫跑圈!跑三十圈!弘时十圈!舒隆安不准帮他! 来人!来人,给朕看着他俩!数着圈!跑不完不准吃饭!现在!滚! 弘时你还不赶紧从舒隆安身上下来!没出息的东西!” 三阿哥灰溜溜从舒隆安背上滑下来,与舒隆安对视一眼,一起冲盛怒的胖橘拱手。 “儿臣/奴才遵旨,儿臣/奴才告退。” 然后你拽我一下,我扯你一下,跑步前进,没一会儿又嘻嘻哈哈起来。 胖橘在后面盯着漏风的乾清宫大殿屋顶,呼哧呼哧直喘气。 怡亲王和苏培盛一起上来劝。 胖橘才长叹一声,“这个恶来,早晚把朕的弘时带坏!可恶!”】 光幕外,老十四戳戳老十三,超小声问,“十三,这怎么没有我啊?” 老十三皱眉想想,也超小声回,“你是不是被四哥派去打仗去了? 你不是说要当大将军吗?四哥肯定封你大将军让你去战场了!” 老十四一想,觉得很有逻辑,很有道理。 他没忍住去跟自己的亲亲八哥分享。 “八哥,八哥,我被四哥派去打仗了,你呢?这上面怎么没你啊?” 老八指指大殿角落里的一个亲王服,“喏,怎么没我?四哥封我为亲王呢。” 太子哼笑一声,冷眼扫了老皇帝一眼。 “倒是孤的不是了,耽误你老四继承大统,恩封兄弟了?” 老四扑通就给跪了。 “儿臣不孝!臣弟不孝!皇阿玛,太子殿下,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啊!” 老九和老十蛐蛐,“虚伪!” 老五老七老十二三个全程装小透明,除了跟着笑两声,一句话也不敢讲。 老皇帝神情莫测的看了眼这个不起眼的四儿子。 “行了,神鬼之说罢了。”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第114章 卷二恶来将军番外?四 康熙朝这边的皇子阿哥们定时定点聚在老父亲这里看连续剧。 老皇帝也很高兴和宝贝儿子保成的关系恢复些许亲近,大手一挥,内书房就改成了专门的观影棚,小朝会换到别的殿去。 太子党是太子党,太子是太子。 老皇帝心里下了决定。 光屏里又鸡飞狗跳起来。 这边老皇帝和众皇子已然习惯,甚至连笑点都快同步了,除了老四。 老四是笑也不敢笑,气又起不起来,颇有一种“我那不知哪个时空的蠢儿子给大家献丑了”的意思。 偏偏回府看到自己三岁大,正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儿子弘时又爱的不行。 《痛并快乐着》。 今天却不一样。 老四眼睁睁看着光屏里那傻大个一脸淫荡表情跟着自己儿子进了正殿内室。 光屏镜头转向殿外,树叶摇曳,鸟雀驻足,月亮躲进云层。 它就差给配个bgm了! 虽然老四不知道什么是bgm,但不重要。 听着里面对话越来越不像样。 【“阿哥,今天我想在上面!” “滚!你力气大的跟个熊一样!你想让爷死?躺好,不准动!” “那今天要来三次!” “啪!” “……”】 老四:“?” 老四:“???” 老四:“!!!” 老四忽的站了起来,猛地往前窜了两步,瞪大眼睛差点没把脑袋戳进光屏里,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指着已经黑屏下来,慢慢恢复山河社稷图的屏风。 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他的皇阿玛,他的兄弟们。 “他,他他他们……在干嘛?” 老皇帝脸色也黑如锅底。 一众兄弟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太子懵了一会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四!你儿子!你儿子是断袖!哈哈哈哈! 皇阿玛!皇阿玛你看到了没?你孙子是断袖!哈哈哈……” 老皇帝脸色已经开始发绿了。 老大猛地跨前两步,一把将突然发疯要把屏风掀了的四弟拽了回来,牢牢压制。 “老四!你干什么!” 老四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啊啊啊你放开我的弘时!狗贼!混账东西!我儿子!啊啊!大哥,我儿子!!!” 老大:“……” 老九:“噗。” 他赶紧双手捂住嘴巴。 老十却没甚顾忌,“哈哈哈哈哈哈!四哥,大侄子跟人嘿嘿嘿呢!” 老八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闭嘴!憨货!” 老十四脸色复杂,戳戳老十三。 “十三……大侄子,真的跟那个恶来将军是一对吗?” 老十三:“……” 老五憨憨摸摸脑袋,“那咋了?” 老七忙捂住他的嘴,“嘘,五哥别说话!” 老十二悄悄缩缩脖子,看着皇阿玛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的面色,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老三拽拽笑得坐不住的太子二哥,“太子!太子二哥你别笑了,皇阿玛要气死了!” 老皇帝豁然站起,沉重的实木椅子在地上刺啦一声。 混乱的殿内一静。 “混账东西!不成体统!” 他目光冷冽,扫视一群鹌鹑一样的儿子。 “每人回去抄孝经百遍,三天内交上来。退下吧。” 一众皇子跪地称是,纷纷告退。 出了殿门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老七悠悠来了一句,“也许不止弘时呢。” 老四是最先受不了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爷回去就给弘昀弘时定娃娃亲!” 此时儿子最多的老三突然感觉脊背一凉。 太子嘴角噙着消不下去的笑意,拍拍老四的肩膀。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四啊,看开点儿。” 老四脸都憋紫了,“太子二哥!” 太子哈哈大笑离去,姿态格外闲适。 他是最神清气爽的,弘时,好侄子,真给他解气了。 皇阿玛那个老古董,且让他看看,他的恶来将军“身手不俗”?“忠心护主”? 哈哈哈哈哈! 老大脸色复杂看看狂笑不已的太子,又看看依然处于接受不了事实状态的老四。 他叹口气,也拍拍老四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也离开了。 老十四扯着老十三凑过来,神色奇异的看着他的四哥。 “四哥,那孝经……我能不能不抄啊,又不是我儿子……” 老四猛地抬头看他,眼都气红了。 “十!四!你!说!什!么!” 老十四赶紧闭嘴,害怕的后退一步。 老十三忙安抚自家四哥,“四哥别气,别气。弘时不懂事,他不还小吗?好好教就是了。而且,而且……” 他绞尽脑汁,灵光一闪,“而且咱们这儿也没有恶来将军啊!徐师傅就一个儿子!都快二十了,也跟咱弘时年岁不搭啊!” 老四这才冷静下来,想扯一个笑,失败了,他拍拍亲亲十三弟的手臂。 “好十三,四哥切谢!你是个好的。不说了,陪四哥回去看看弘时?走吧。” 老十三被他拉着手臂走,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十四。 果然那人已经黑脸了。 他不由替自己的住所默哀,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个落脚地吧…… 老八早在不远处等着了,见老四平静下心情,才迎上来。“四哥,没事吧?” 老四冲他拱拱手,带着十三走了。 老九老十这才凑上来,撇撇嘴。 “八哥,你理他做甚?就瞧不上他那死人脸。” “就是就是!” “弘时断袖肯定就是他不积德!” “就是就是!” 老八赶紧打断他们,想想被皇阿玛处死的毓庆宫哈哈珠子德住,还有那一个两个的小太监。 这不是明着骂皇阿玛不积德吗! 他转头看着一脸阴郁委屈的老十四,招招手,把人也叫上,几人一起去了八贝勒府。 老三拢着袖子,回头看看几个鹌鹑一样的弟弟,“行了,都回吧。一百遍孝经,啧。” 老五几个互相拱手,一起出宫去。 老皇帝一个人窝在乾清宫的御座上,手里摩挲着的儿子保成小时候玩儿的玩具。 不过是杀他一个哈哈珠子,这么多年了,还过不去吗? 突然,光屏一闪,竟然又亮了起来。 老皇帝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 忍不住抬步走回那神奇的光屏跟前。 弘时……和恶来将军吗? 这两个臭小子也都是不孝子。 第115章 卷一太子殿下番外?四 第二天,一众皇子还是没忍住溜溜达达凑到乾清宫门前。 你推我,我搡你,都想去看光屏,又都不敢。慢慢的,不由全都看向了老四。 老四黑着脸。 太子远远过来,看这场面嗤笑他们一群胆小鬼。 随后带头大踏步进了乾清宫内书房。 就见到老皇帝已经坐在光屏前了,隐约还能看到那光屏一角好像有点破损。 不过众人也没当一回事,老老实实给皇阿玛请安,然后顺序落座。 太子总觉得今天老头子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太对。 不过他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爱看看呗。 他倚在椅背上,明明姿态闲散,偏偏谁也说不出他仪态有失的鬼话。 今天的光屏影像好像不太对。 老十四昨天晚上被老十三哄好,这会儿咋咋呼呼又叫起来。 “这是哪儿啊?看着有点眼生。” 老八是个玲珑心思,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么大棵的梧桐树,莫不是咸安宫?” 一群皇子这才恍然大悟。 【“殿下!殿下!你踢准一点啊!臣都接不住!” “孤真是宠的你!陪你踢燕子还得踢到你脚上,你不能心疼心疼孤?” “好吧,何玉柱,踢了多久了?” 那边一个笑眯眯的大太监看了眼怀表,报时,“小温大人,一柱香了。” 温实初立刻收了羽毛毽子,凑过去扶住废太子。 此时的废太子刚戒完五石散,整个人最虚弱的时候。 一天半个小时已经是不小的运动量了。 温实初念叨起来没完。 废太子就笑着听他说。 “殿下,明天加一盏茶吧,咱们不踢燕子了,加一盏茶的太极拳。” 说着,他把废太子放在树下摇椅上,嘿嘿哈哈就比划了起来。 废太子笑得不行,“谁家太极是你这样的?” 温实初不服,“殿下,我可是专业的!什么五禽戏,八段锦,太极拳,我都会!” 废太子又想起来小东西和他分享的那件糗事,不由哈哈大笑。 “恩,你还会王八拳。” 温实初直接红温,“殿下!!!你笑我!” 他炸毛,废太子就更开心了。】 光屏外边的老皇帝神色怔忪,几乎不敢转头看自己宝贝儿子一眼。 此时,再迟钝的皇子也意识到,光屏里面那个年岁略长,姿容风流的“殿下”……好像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虽然两人容貌只是一点点相似,其实不是容貌,是神情,姿态,气质或者说,灵魂。 往常看蠢侄子和傻恶来的画面笑的最大声的太子,现在面无表情,周身阴云密布。 他们看着那小御医陪着另一个太子殿下锻炼身体,读书习字,折腾美食……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出过咸安宫。 渐渐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十四凑到十三肩膀上说小话。 “这个太子二哥,怎么不上朝啊?” 老十三忙捂他的嘴,冲转头过来用杀人视线扫视他们的皇阿玛讨好笑笑。 老大的目光总是不自觉隔着皇阿玛看向太子,神情中带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惶惶。 他是与太子斗的最厉害的,当然早就把两个人可能的结局猜想过无数遍了。 可是看过傻侄子的他,已经知道,最后很可能他们两败俱伤,才会让老四那个直性子的上了位。 太子不耐烦的回视他一眼,看看看,看屁! 老大悻悻回头,转看光屏。 老七突然扭头对身侧的老五说了句。 “五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御医看太子二哥的眼神不太对?” 老五:“啊?有吗?” 老七无语的白他一眼,看向坐他后排的老八,“八弟,你肯定看出来了吧?” 老八勉强勾起笑,“七哥,弟弟没看。” 老七正要问,什么叫没看?突然脖子一寒。 他猛地坐正,低下头,回避老父亲的死亡视线。 太子冷笑一声,“有本事你进去把这小东西也砍了。” 老皇帝青着脸,装没听见。 等他们看到温实初窝窝囊囊办大事,抱住喝了温情酒的废太子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光屏一黑,老大眼明手快扑着那山河社稷图就往一侧摔出去了一节。 屏风被撞倒在地,好悬就被老皇帝一脚给踹散架了。 老四左右看看,一咬牙,帮着大哥把屏风扶到了角落去。 老皇帝站在大殿中间无能狂怒。 太子在旁边轻笑。 其他一众皇子全都靠墙罚站。 山河社稷图屏风被他们一溜护在身后。 老皇帝气的打砸一通之后,看到光屏又亮,扭头就去找自己挂在墙上的配剑。 一群皇子又想回头看光屏画面,又要防着老皇帝劈他们。 齐齐跪地,一个一个劝。 老三:“皇阿玛,这是假的!都是假的!太子二哥这不好好在这儿坐着的吗?” 老大:“是啊,皇阿玛,那是别人家太子,又不是咱家老二,您快把剑放下,再伤着您了!” “皇阿玛……屏风又黑了……” 老皇帝:“啊!!!!” 太子:“哈哈。” 【温实初是怎么住进废太子的寝殿的? 这要从那批被温实初提前起出的高度酒说起。 废太子本身就是好酒之人,哪怕不为酒精麻木神经,他也好酒。 全天下不同种类的顶级好酒,他的咸安宫酒窖里都堆的有。 不过他最爱的还是其中一种名叫千日醉的。 烈,香,回味无穷。 可也比不上小东西酿出来的新酒。 从嗓子眼辣到胸腔,热到胃腹,一口下去,人都舒爽了。 可惜……《咸安宫禁酒令》。 温实初那笔狗爬字写的一大张各种禁令里面就有这么一条。 详细规定了废太子每个月的喝酒额度。 废太子不理解,喝酒能有什么坏处? 他又不用上朝,想睡到几时起就几时起。 若不是温实初这小东西总是扰得他不得好眠,他不知道多安逸。 最后的最后,废太子以允许温实初“登堂入室”换得了……每个月多饮一盅新酒? 这可真是丢了夫人又没添成兵。】 康熙朝这边的众人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一件很坏的事情,它还可以更坏。 那个狂徒小御医!!!他是上面那个啊! 他们的太子殿下被人冲了!!!!!! 老皇帝的怒吼声吓得皇宫大内鸟都不敢落。 便是几个儿子奋力搂腰抱腿拦着,也没耽误老皇帝几剑把山河社稷图屏风劈成渣渣当柴烧。 太子:“……” 别问,问就是心情复杂。 第116章 卷一太子殿下番外?五 山河社稷图屏风被老皇帝劈的粉碎,是真的救不了。 一众皇子蹲了好几天也没再见光屏亮起。 一开始他们还寄希望于如此神鬼手段,在别的屏风上亮一亮行不行呢? 整个皇宫的屏风都被他们搜罗过来,也没见哪个再亮起来过。 也没人敢明目张胆指责老皇帝,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有一天,闲置的咸安宫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小御医? 温宁也不知道自己好好和他哥在第二世界逛街呢,怎么突然又给他整到咸安宫来了? 他摸着身上的七品官袍,这是他封太医博士的时候买的。 “殿下?哥?哥你在哪儿啊!殿下?殿下!!!完了……” 温宁懵了,他的殿下丢了! 他一个人在咸安宫溜达了会儿,发现这里是空置的,他家殿下不在这儿。 碰到洒扫的小宫女,还找人问了句。 “美……咳,那个,你知道殿下在哪儿吗?” 小宫女见他身上官服,知道是个太医。冲他行了礼,思考了下,有些疑惑。 “大人是问太子殿下吗?” 温宁猛猛点头。 小宫女更疑惑了,“太子殿下自然在毓庆宫啊?不过这个时间,也许在乾清宫陪皇上处理政务吧。您……不知道吗?” 温宁忙摇头,赶紧找补。 “不是,是殿下派人叫我来取些梧桐叶子,我以为殿下也在咸安宫呢。” 小宫女这才收起怀疑的目光,冲他笑笑,指指正殿门前的梧桐树。 “喏,那就是,大人快去吧。” 温宁点点头,跑到树下随便捡了几片叶子才走。 他站在咸安宫门口,他家殿下不在,他一个黑户,有些踟蹰不前,不敢出去。 到底人要吃饭,咸安宫也有洒扫下人在,他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终于,温宁还是踏出了咸安宫大门。 毓庆宫他知道在哪儿,可是,他的殿下会在那里吗? 温宁一个人徘徊在景运门前,遥遥看着毓庆宫的方向。 没一会儿,他就被负责保卫毓庆宫的巡逻侍卫揪着丢到了太子跟前。 太子看到底下小东西那张熟悉的脸。 “……” 他沉默了半天,问了句,“小东西,你几岁了?” 温宁懵了下,他见这个太子殿下和他家殿下不是一个人的时候,魂儿都吓酥了。 听到熟悉的称呼,和熟悉的问话,差点哭出声。 “殿下?殿下……我,微臣二十?” 他有些不确定。 封太医博士的时候他十六七? 但是小世界他过来前上大三,就是二十。 可是他自己活了一世,陪他家殿下一世,两个人又到别的小世界玩了一世…… 那他到底应该几岁? 太子神色莫名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怂唧唧的小东西,心思难明。 下一瞬,老皇帝提着剑,通报一声都没有,径直闯了进来。 太子脸色大变,扑到温宁跟前,一把把人扯到身后,牢牢护住。 他反手揽着温宁缓缓后退,目光如狼一样死死盯着老皇帝手里的剑。 老皇帝被他仇恨警惕的目光一刺,那剑如何也举不起来。 他脸色几变,脸上肌肉块迅速移动,半天情绪才稳定下来。 “保成,朕……可以不杀他。你把他送出宫。随便他去哪儿。朕保证不动他。” 太子冷笑,眼睛开始充血,“这次,不行。” 他被骗一次就够一辈子后悔了,怎么可能再被老东西得逞一回?想都别想! 老皇帝气的狠狠劈了旁边的博古架。 “保成,你是要继承大统的,不要自误!” 太子几乎是狞笑了,他侧头问身后的温宁。 “小东西,告诉他,你家殿下,继承大统了吗?” 温宁咽了咽口水,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有这个陌生的太子挡在他身前,他还是鼓起勇气,超小声吼了一句。 “没有!” 缩回去好一会儿又探出头,对与暴怒的老皇帝对峙的太子告状。 “他废了你太子之位!两次!把你关咸安宫!一直关到死!六十一年!他在位六十一年!他坏的很!” 温宁咻的又缩了回去。 太子哼笑,“瞧你那怂样,有孤在,你怕什么?” 哐当一声,铁剑坠地。 老皇帝虽然已经从光屏里知道了不是自己保成继位,后来也见到保成被废,幽禁咸安宫。 可是他也是第一回知道真相是这样残忍。 老皇帝仿佛突然失去了与儿子争执的力气。 他晃了一下,见儿子虽然面带担忧,却依然紧紧护着那个贼子。 他重重闭了闭眼。 “他不行!保成,只有他不行,朕不同意。” 太子知道老东西在说什么,但是凭什么听他的呢? 他就要这个! 下一刻,何玉柱抖着手脚哆哆嗦嗦敲门进来汇报。 “启禀皇上,启禀殿下……外面,外面来了一个,一个贵人。说,说寻温宁大人。” 温宁立刻从太子背后窜出来,“他长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特别帅!长的跟天仙一样!这么高!眼睛……” 他侧头看一下,指着太子,“眼睛和你们太子殿下一样!” 何玉柱懵了下,大着胆子看了眼殿下的眼睛,才迟疑着点头。应该?差不多? 温宁大踏步就要往外冲,“殿下!哥!我在这儿!” 太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把拽住人手臂就把人扯了回来。 然后强行箍住温宁的腰,把人固定在身边。 温宁都愣住了,“殿下?” 他一手扒拉着太子的手,一手比划着,试图解释。 “殿下,我……呃,我家殿下,我哥来找我了。我得走了?殿下你快放开我。” 太子咬紧后槽牙,手臂用劲,半点没松。 却不知道该和这个小东西说什么。 老皇帝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摆摆手,示意何玉柱去请人。 太子依然沉默,他知道阻止不了他的皇阿玛。 温宁还在掰他的手。 “殿下,你快松开我啊!一会儿我哥看见要误会的。” 明明刚才还害怕的要死的小东西,仿佛一下子有人撑腰了,胆子大的出奇。 废太子大步流星进来,见到屋内场景,轻笑出声。 “哥!哥!殿下救我!”温宁大呼小叫。 太子牙都咬碎了,看着向着他们走来的废太子,眼睛通红,用力到几乎要无法聚焦。 四十五年,他早已经知道,他和他的皇阿玛就要走上水火不容的不归路了。 如今,他还从那个神异的光屏上看到了他和皇阿玛的死生不见的结局。 他见到了身边这小东西是怎么一点点把陌生的自己拉出泥沼的。 这是他此刻觉得自己唯一能真实抓住的东西。这是他的!他的! 废太子站在他一步外,摸摸太子的头,“好孩子,放开他吧。你把他弄疼了。” 太子眼中泪水纷涌滚下,他缓缓松开温宁。 温宁一下子就扑到了废太子身上,然后回头有些无措的看着流泪的太子。 “殿下……”他声音里的求救意味太浓。 废太子拍拍他的头,“好了,不怕不怕。” 他牵着温宁的手,看看年轻的太子,又看看自他进来就沉默着看着他的,另一个皇阿玛。 他温和笑着,“抱歉,是我们误闯天家。不过此间异常很快就会修复,我们也很快会离开这里,不必担心。” 他垂头看看受到惊吓,紧紧贴着他环抱着他的腰的温宁,安抚的顺着人的脊背拍抚。 看着已经止住泪的太子,“不请我们坐一坐吗?” 太子红着眼睛,“嗯”了声。 他手一抬,何玉柱就殷勤给包括老皇帝在内的众人上茶。 温宁摸着瘪瘪的肚子眼睛亮亮的看着废太子。 废太子失笑,又看向太子,“劳烦上些饭菜。你宫里的那些厨子不行,他喜欢吃辣的,油盐重的菜。如今是四十……” 他看眼老皇帝的年岁,和太子的状态,大概判断。 “四十五还是四十六年?” 太子愣了下才点头,“四十五年。” 他几乎立时就猜到,那他被废就是四十七年。 废太子吩咐,“要御膳房的何大厨吧,他做的川蜀菜是一绝。” 何玉柱忙领命下去准备了。 太子不住看向旁边亲亲密密的废太子和温宁,忍了又忍,还是开口。 “你们,能待多久?” 温宁也抬头看废太子,旁边两个人的气场太强了,他得贴着他家殿下才安心。 老皇帝知道这个儿子是被他二废幽禁一生的太子,几次张口都没能成功说出一句话。 废太子温和的看着年轻的自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起了旁的。 “我们后来去了很多地方,川蜀的辣菜你吃不惯。沿海还可以,海货很鲜嫩。 南下有很多果蔬,运到京城来已经失了味道,到当地去都可以尝尝……” “保成……”老皇帝艰难开口。 他想说孩子,你受苦了。又想说,你不用和他说这些。可终是讷讷无言。 也许那小贼说的没错,他是个坏人,是个坏阿玛。 废太子转头看他,“皇上,您不必介怀。争斗到最后,谁也控制不了结果。” 老皇帝一下子脸颊发酸,他有些哽咽。 “保成……我是皇阿玛啊?” 废太子摇头,笑容和煦。 他先低头看了眼温宁,又看了神色不虞的太子,最后才看向接受不了他们兰因絮果结局的老皇帝。 “孤的皇阿玛已经去了,您的孩子在那里。” 老皇帝转头去看,太子冷笑,撇过脸去。 老皇帝立刻有些讪讪。 何玉柱进来传膳摆菜。 几个人心情各异,一起吃了顿饭。 废太子牵着温宁走出毓庆宫。 太子张了张口,终是释然。 第117章 卷三进忠公公番外?一 那天过后,进忠的第一张约见纸条递到凌云彻手里时,差点没把他吓死。 快到见面时间,他还在侍卫班房磨地板。 完了完了完了,进忠这是要刀他! 他终是走出班房,往见妒亭去。 一路走,一路摘花揪叶。 他要刀我,他不刀我。 他要刀我,他不刀我…… 揪到最后,是个刀。凌云彻眼疾手快又回头揪了一下! 这下不刀了吧! 打开手一看,最后一下揪的太快太用力,揪了两片叶子!! 完了啊!他真要刀我! 他在见妒亭不远处磨洋工,进忠晃着手里的酒壶好整以暇的看着。 等人磨磨蹭蹭终于蹭到亭子里,进忠呵笑一声,自然而然把手里酒壶递给他。 凌云彻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手都抖了。 完了,这是毒酒。 他哆嗦着手把壶嘴往口中送……抱歉,真的喝不下去! 他颤巍巍看着进忠,“我可以不喝吗?我不想喝酒。” 进忠微笑看他,“凌侍卫还是喝吧,御酒,不好浪费。” 凌云彻又试了两下,还是喝不下去! 废话!都知道是毒酒了,谁敢喝啊! 进忠手一抬,差点又被凌云彻拿下来的酒壶就那么一扬,酒水就进了他的嘴里。 凌云彻立刻就被呛到了,他赶紧抠着嗓子眼,呕了半天。 进忠在旁边笑的得意又嘲讽。 他踢踢凌云彻的屁股,“赶紧起来!” 凌云彻还在抠嗓子。 进忠没好气踹他一脚,“没有下毒!” 凌云彻回头,泪眼汪汪看着他,“我不信!” 进忠笑眯眯,“站起来!” 凌云彻条件反射立正,有些忐忑。 进忠动刀子他也不怕,反正进忠打不过他。 他就怕人什么袖里箭,暴雨梨花针,化骨绵掌的乱七八糟给他来一通。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吗。 进忠歪头点了点旁边熟悉的无名宫室,“走吧。” 说完就打前下了亭子,往室内去了。 那身段,那姿态,那劲儿劲儿的! 凌云彻啪就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牡丹花下死啊他! 攥了攥拳,他想的还是,进忠打不过我! 然后风萧萧兮易水寒……呸! 然后同手同脚跟着走到门口,站着不动了。 他看着那没有点灯的宫室,脑子里循环播放的都是进忠摔杯为号,然后八百刀斧手一拥而上把他剁了。 凌云彻:“……” 应该,也许,大概,不至于这么凶残吧? 黑暗里,进忠辩不明情绪的声音传来,“进来。” 凌云彻下意识就听命进去了。 进去脖子就是一凉。 他咽了咽唾沫,尝试协商解决。 “进忠,进忠公公,咱,咱打个商量。不杀我……行不行?” 不等人回答,他就大着声音强调。 “我不会束手就擒的!我一定会反抗的!我真的会反揍你的!你打不过我! 真的!进忠,进忠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再说你答应我的! 说会帮我做一件事!我只是让你履行承诺,你不能生气吧?” 进忠冷笑,“关门,过来,脱衣服。” 凌云彻,“哦哦,啊?” 他啪就把门关上了。 抖着手脱衣服的时候还在想,进忠不会是怕他身上带兵器,故意骗他的吧? 他踩着衣服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攀上他的脖颈。 凌云彻吓得一激灵,差点抽手就给人一个过肩摔。 进忠掐住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脊背上,声音阴冷。 “凌云彻,今天就有个了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咱俩只有一个人能竖着走出这里。” 凌云彻感受着背后的温度,喉头滚动。 “我不会认死,你知道的。” 进忠出手迅速,清楚自己力量技巧都不足,招招冲着凌云彻的弱点攻去。 凌云彻并没有躲,但他确实很会反击。 便是把柄被人抓住,也攻城掠地,占穴为王。 进忠更不是吃素的,他打架是从小太监里生死历练出来的,出手就是下三路。 手段怎么脏怎么来。 凌云彻经过正统侍卫营训练,打法就偏大开大合。当然,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只知道一些常规招式。 终是凌云彻被进忠按到墙上,被人像蟒蛇一样紧紧绞住咽喉,濒临死亡。 他依然没有求饶,因为他很清楚,进忠一定是那个先泄力的人。 他打不过他。 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凌云彻力气也没有很大,但是制住一个进忠还是够的。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先任人报仇,等人心里的火发出来完,才是他的时间。 这一场战斗持续很久很久。 最后两个人都疯了,像野狗一样互相撕咬。 打上头,只恨不得把对方吞吃入腹才好。 凌云彻背上,肩头,全是伤痕,血淋淋的。 进忠也是一身青青紫紫。 到底势均力敌,力竭时,两个人几乎没有间隔的昏睡过去。 甚至没有分开。 天亮之后,还是谁也不服谁。只是终究各有行程,是不能再打了。 就着昨夜进忠就准备好的水各自随便打理了一下,相背而行。 走之前,进忠放狠话。 “下回一定要打到你求饶!” 凌云彻经此一役,心里也放松了一些,知道进忠暂时是刀不死他的,很有些春风得意。 “放马过来!你爹喊一句怂算你厉害!” 说完想起来,不能爹来爹去的。于是改口。 “咳,我是说,下次约什么时候?” 进忠狠狠瞪他一眼,“狗东西!” 凌云彻嘿嘿一笑,没打赢,他也没打输好吗! 他溜溜达达往回走,走着走着就忍不住笑出声。 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又被他祸祸一遍。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嘿,老子就说!他喜欢我! 凌云彻要不是人在皇宫里,都能猴叫出声了。 一整天,站岗的时候也忍不住一会儿噗嗤一乐,一会儿嘿嘿一笑。 惹的同班站岗的同事们大为恼火。 最后凌云彻被他们小队成员一致赶回去与人换值了。 再留他在这儿站一会儿,他们整个队都得罚钱! 凌云彻也不恼,信马游缰,结果又走到了见妒亭。 他在里面晃悠了一会儿,想起来他和进忠昨晚上闹腾的那间屋子乱七八糟的,于是又推门进去准备收拾一下。 谁知道打开门一看,屋里焕然一新。 凌云彻:“……” 嘶,这就是找一个管家公的好处吗? 第118章 卷三进忠公公番外?二 如懿死于毒酒。 进忠想要如懿的命,却没有亲自动手。 他知道自己是小太子五阿哥,辅政大臣,和后宫娘娘们之间的缓冲。 他是宦官,所以他天然依附皇权,也代表皇权。 皇权是不会明目张胆毒死皇后的。 所以他派人在魏嬿婉耳边念叨了几句话。 为了成为未来唯一的太后,圣母皇太后。也为了自己儿子不会为如懿的亲生十二阿哥做嫁衣。魏嬿婉几乎没有犹豫。 有进忠在背后遥控,失去了皇帝迫害,也失去了皇帝庇护的如懿简直不堪一击。 魏嬿婉已经被越级尊为皇贵妃了。 然而,没有如懿制衡,魏嬿婉也迅速膨胀起来。 她着人传召凌云彻去永寿宫。 彼时凌云彻正和进忠在见妒亭喝酒。 宫里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只有魏嬿婉不信。 传皇贵妃懿旨的小太监还在躬请。 进忠却不等凌云彻的反应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迅速阴郁下来。 魏嬿婉提醒他了。 他们共谋的大事已经结束了。 他和凌云彻的合作也结束了。 进忠一瞬间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念头。 每一种可能性的最后都有一句话。 他对凌云彻没用了。 进忠身上有一种深刻的自卑,哪怕权倾朝野也无法抹平的悲哀。 他是个阉人。 自卑的爱外溢出的行为模式大多都是包办。 他自卑于喜欢的人,就会恨不得包办对方的一切。 就像他和凌云彻。 看似是凌云彻在追着他跑,他亲他,他要他,他喜欢他。 进忠仿佛在情感高位。 实际上只有进忠自己知道,他能真正掌控的,只有他能为凌云彻包办的那些事。 一旦凌云彻不需要了,或者厌烦了。 他的爱就会无处安放。 进忠想,如果,如果……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发疯。 他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次被扔掉! 突然,腰间一紧,有人轻拍他的背安抚。 他恍然抬头,凌云彻正担忧的看着他。 对视上的那一刻,进忠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直觉,他说,“不准去。” 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没有说,你去会如何如何对你自己不好。 也没有劝,你去会造成什么什么严重后果。 他只是重复明确,“我不准你去。” 到底是漫长时间的一心陪伴让他有了不少底气,他的命令式口吻不是威胁,而是精准的表达需求。 凌云彻失笑,抵着他额头撞了撞,“你傻啊?我本来也没有要去。” 进忠这才从无边的负面情绪里扒拉出一条缝,费劲的钻出来。 亭下的小太监对上他阴冷骇人的目光,吓得腿一软,丢盔弃甲跑走了。 进忠哼了一声。 拽着凌云彻回了他们的小窝。 旁边那个无名宫室。 他们俩都不是什么精致的人。 凌云彻偶尔酸两句,其实最大大咧咧。 进忠是完全没有那种文化素养。 于是他们的小家就一直无名。 当天夜里,进忠难得点上了灯。 凌云彻惊喜极了,抱着人往死里亲,眼睛亮的出奇。 “好进忠,你终于舍得让我好好看看你了!你都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进忠一时间,鼻头跟着发酸。 涨涨的感觉从心尖蔓延到全身。 他哑着嗓子问,“真的要看吗?” 凌云彻亲他,从头亲到脚。 没有人会爱上残缺,但我的爱人有残缺,我会尝试正视这种残缺。 往常他说一千遍一万遍的话,进忠都听不进去。 这次他什么也没说,进忠就听懂了。 就像凌云彻某天突然从他闪闪发亮的眼睛里看到,他手里没有刀。 进忠也终于拨开迷雾,看到了爱人那颗晶莹剔透的真心。 爱的本质是看见。 直到此时此刻,他“看见”凌云彻,“看见”凌云彻的爱,才真正爱上这个他爱了很多年的爱人。 而凌云彻,一直在等慢节奏的他。 …… 弄权的结果就是,小太子总有一天要长大。 皇权和“相权”的争斗不是谁率先退一步就可以和平过渡的。 因为谁身后都是乌泱乌泱的党羽。 每一个都是喂不饱的鬣狗,谁退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进忠是几方最先默契下刀的。 至少表面上,他是最弱的一方。 哪怕都知道他有一个还算有些权势的对象。 辅政大臣一方不愿意让渡权力,于是谋划着把进忠手握的玉玺交还给皇权。 小太子默不吭声,接受了这个解决方案。 至于背后有没有生母魏嬿婉的撺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是他很蠢,不是说他政治智慧很蠢,虽然确实很蠢。 先除掉进忠这个替他辖制大臣的阉宦,他也不怕像前朝崇祯皇帝一样,陷入新的“东林党”之祸。 他尚书房读书时,是不读史书的吗? 进忠都进修了,他还在原地踏步。 哦,对,忘记了,他们的明史是修过的。 那蒜了。 更蠢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他身边的人,从自幼跟着他的御前首领大太监,到他的奶嬷嬷一家,再到一应宫女小太监,全是进忠的人。 所以他那边一动心思,进忠这边就知道了。 凌云彻杀心很重,当即万分恼火,就要再换一遍天。 反正整个乾清宫侍卫营都听他的。 特别是侍卫首领,如今对他几乎是唯命是从,一点炸刺都没有。 进忠拦住了他。 “他选的,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由他去吧。” 凌云彻心疼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善心了?” 进忠笑笑,“本来就是管杀管埋,现在是人家不让管了,那还不省事了?” 凌云彻一想也是,又追着进忠闹了半宿。 第二天开始,他们俩就目标一致的开始在朝堂上拱火。 高斌治水有道,但是贪污腐败也实在严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是第一个被打下去的。 履亲王最是乖觉,见太子年长要收权,二话不说就让了。 他是宗室王爷,怎么退都有面。 只有傅恒,他是力挺太子上位的,没想到最后屠刀会架在他头上。 凌云彻到底受他恩惠,给他卖了一个好。 他和进忠被傅恒斗倒了。 但是进忠手里有还昏迷在床的皇帝亲笔手书的保命圣旨,盖着玉玺呢。 谁都知道他圣旨是假的,但是这个是假的,当年那个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立储密旨是不是假的? 你就选,真的假的你自己选。 而且这还关系到进忠手里的玉玺到底有没有效用。 你还选吧,反正答案就一个。 进忠公公在这场轰轰烈烈的还政于上的政治运动中平稳落地。 而凌云彻本来就不在旋涡中心。 两个人和平交了权。 要离京之前,还把乾清宫侍卫首领那支射杀皇帝的箭矢箭头部分还了回去。 凌云彻很是威胁了人一通,差点在人来拿那要命箭头的时候一箭把人射死。 吓破了人胆,他们才敢走。 然后傅恒主动交权,皆大欢喜。 至于国朝会在年轻的太子手里治理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嘛。 凌云彻和进忠骑上快马,消失在京城门外。 城楼上,几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开。 久久无言。 第119章 卷三进忠公公番外?三 “凌云彻,比一比?” 进忠的声音从呼啸的风中传来,几乎辨不清音色。 凌云彻朗笑出声,十分没有君子风度,直接打马加速。一下子就超越了进忠半个马身。 进忠大骂,“狗贼!你不讲武德!” 然后也拍马狂奔。 两人你追我赶,快活极了。只有两匹马儿嘶鸣不断,骂的很脏。 赶到下一个城镇,他们稍微补充了些物资,半点不曾停留。 找车马行换了新的快马,一路疾行,直奔青岛的金家口港。 登上远航的大船,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相视大笑。 没办法,得罪的人太多,又骤然退出权力中心是这样的。 鬼知道身后跟了几波来杀他们的人。 甭管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报仇,哪怕只是为了劫财都有人动心。 凌云彻和进忠在夕阳余晖下的船头接吻。 遥遥看着远去的故土。却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心安。 “你说,那起子杀手是被引到了南边,还是西边?” 进忠趴在凌云彻的肩头问。 凌云彻侧头给他喂水果。 “管他呢,真有聪明蛋追过来也不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进忠斜他一眼,“指望你,死八百遍了。” 凌云彻便赶紧凑过去讨好他。 “好进忠,多亏你,好管家公。” 进忠又忍不住笑了。 那叫一个顾盼生辉,丰姿绝艳!勾的凌云彻魂儿都飞了。 “唉!唉唉!凌云彻!你干嘛?约法三章!约法三章……唔第四……四条!” 凌云彻无奈的放开他的唇。 “不在外面亲你,行了行了。你可真是,谁家好好的约法三章约这个啊!” 进忠抹抹嘴,狠狠瞪了一眼角落里围观的众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亲嘴啊!” 一群人轰然散场,嘘声一片。要不是俩人长的好看,谁耐烦看男人亲嘴儿啊! 一点礼貌都没有! 进忠拧着凌云彻的耳朵,“瞧瞧你做的好事!约法三章,约亏你了!” 凌云彻歪着脑袋,龇牙咧嘴,忙再三举手发誓保证会遵守约定,这才拯救回自己的耳朵。 “嘶!疼死你爹了!” 这趟船是开往广州的,凌云彻早在进忠决定放权离开的第一时间,就着人买了不同班次开往各地的船票。 最远的甚至能从即墨直达小日子列岛。 便是有人追来发现他和进忠登船,也查不出来他们到底上了哪一趟船。 不得不说,凌云彻和进忠这些年是从不同人手里捞了不少钱。 单德勒图什少爷就贡献了不老少。 “也不知道我家那少爷看到我给他留的礼物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进忠眼睛立刻横了过来,“谁家?” 凌云彻的笑声戛然而止,忙举双手,“他家!他家!那是我养兄!亲的!” 进忠被他逗乐,亲养兄还是第一次听说。 两个人从广州又登上去西洋的大船。 进忠听不大懂洋文,凌云彻也一般般。 两个人磕磕绊绊和船上的大胡子学英语。 大胡子是个法兰西人,听说他们两个是同性情侣之后,目露惊叹。 “我第一次在东方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看到你们这样浪漫的一对。” 他试图描述带清当前的国情带给他的感觉。 凌云彻嘲笑他见识短浅。 然后把权贵养男宠,民间契兄弟的各种传说乱七八糟杂糅一通,编的天花乱坠。 用自己勉强过了四六级的英语水平忽悠他。 进忠在旁边听着直笑得肚子疼。 某天晚上亲热完,凌云彻一拍大腿。 “完蛋!” 进忠吓了一跳,疑惑看他。 凌云彻捂着额头,和他吐槽。 “我突然想起来,你说我那么忽悠那个法兰西鬼佬,他不会真信了吧。” 他翻身趴在进忠身上和他举例子,最后有些生无可恋。 “万一以后出了一本法语版的《东方男男故事》,我们这不废了吗!” 进忠又被他闹的笑了半天停不下来。 凌云彻试图和他解释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说不明白。 直到很多年后,蓉城某书店上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法兰西著名航海家加布里大作中文版首印!” “详细记录带清一朝男男情侣事迹的惊世大作!走南的闯北的,来看看进来看看!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 “想知道带清皇帝与大臣秉烛夜谈的详细内容吗?想了解大将军和大学士决裂的真相吗?” “震惊,某地主家傻儿子跟着镇上的屠户跑了!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三观在哪里?五官在哪里?链接在这里!” “来买,你就能看到深宫禁苑的背德感情,读到真实的宫廷生活,妃子与妃子为何夜宿一起!侍卫和太监宫中举办婚礼!” “貌美的太子殿下缘何能执掌皇权四十余载!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为何干脆放权?辅政大臣纷纷落马的原因在此详细记载!” “跨过大洋彼岸的美丽传说!他和他不得不写的三十页情书!来就看正宗带清古代男男绝美恋情!” 第一个拆封书籍的人就开始惊呼不断。 稍微考究一点的人已经拍桌子骂娘。 这什么张冠李戴,汉挪清用,捏着鼻子造谣的垃圾书! 到底是什么鬼人给这个狗屁加布里讲的鬼故事啊! 这不是纯纯坑害人吗! 偏偏正史考究,皇宫禁苑里还真有那么一间宫室。 就是传说中的正三品一等侍卫伊拉里凌云彻,和当时大权在握的正二品御前总管大太监进忠公公婚后居所。 这找谁说理去! 关键是人家加布里家族还真能拿出这二人亲笔手书的信件作为佐证。 虽说不是什么狗屁情书吧,但是字迹做不了假吧? 角落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少年勾肩搭背,看着书里的内容,脸都红了。 一个是气红的,另一个也是气红的。 “狗贼!加布里那个混蛋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出书不会出书不会出书!” “这辈子还能管得了上辈子的事儿?你倒是稀奇。你把人祖产都骗走了,还不许人家往回赚一点儿?” “什么啊!我公平交易好不好!你看看他把咱俩编排成啥了都!” “那能怪谁!还不是你瞎忽悠!都怪你!都怪你!” “嗷!错了!错了!别打脸!说好的不准打脸!约法三章第八十七条!不准打脸!” “约法三章第一百零二条!一切解释权归你爷爷所有!” “嗷!你不讲武德!” “怪谁!怪谁!怪谁!” 第120章 两句话让师叔就地坐化(本卷短小) (作者只是写个小说,没有任何对佛不敬的意思!阿弥陀佛!见谅!见谅!) 安吉是个酒肉和尚。 他是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穿越的一天,他都以为自己快立地成佛了。 还穿到了师父最近天天骂的《如懿传》里,成为那个被他师父重点照顾的安吉波桑。 要他说,他那师父也是榆木脑袋,悟不透。 剧里的安吉是剧里的安吉,安吉不是安吉,这都搞不明白,还修屁的禅,悟屁的道。 回家洗洗睡吧。 指着电视剧里的安吉波桑非要让他安吉明心见性。 好家伙,一棒子喝问,直接送安吉去见了如来佛祖。 安吉琢磨着,等他成佛,他就亲身告到佛祖那儿去!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天下何处不修佛?安吉淡定的很。 他起身,不顾殿内诵经声一片,对着泥胎金佛行了个佛礼,就自去寻酒肉。 小徒弟安多忙起身跟上,手里还攥着几本经书。 出了殿门,安吉回头看他,拿过他手里的文书翻了翻,正是刚才殿内诵读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他将经书重重打在小徒弟头上,棒喝,“安多,悟了吗?” 小安多愣愣摸头,手忙脚乱接住师父丢还给他的经文,小跑追上去。 “师父,悟什么?” 安吉摇头,这小徒弟比他师父还憨。读这么多经书,只会死记硬背有什么用? 他去香界寺后山打了鸟雀,席地而坐,烤来就吃。 还撕给小徒弟一个雀腿。 小安多吓坏了,猛猛摇头,“师父,我不敢犯戒!” 他不吃,安吉自己吃。吃完,拿着烤火棍又打安多脑袋一记。 “安多,悟了吗?” 小安多一手捂脑袋,一手捂着饿的咕噜噜响的肚子,想半天,屁都没悟出来。 安吉拍拍手,也不与他再说。 小安多错过寺里的午饭,饿一天肚子。多饿几回大概就能悟出点什么了。 晚课,安吉静坐,诵了两卷经文。又自顾自回去寮房,准备睡觉。 小安多赶紧跟着师父走,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和疑惑。 路遇香界寺住持,安吉波桑的师叔海循和尚,安吉与他见礼。 海循和尚闻到他身上的肉腥味,先是下意识皱眉,忽又惊喜,他笑言。 “恭喜师侄,参悟真佛。” 安吉口唱南无,合掌见日,喝问。 “哪有真佛?何来恭喜?” 海循和尚于是肃颜,对安吉庄重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今见真佛。” 安吉摇头晃脑,“痴儿痴儿,既见真佛,何来真佛?佛在我心,不在天地。” 他带着小安多走了。 背后海循和尚静默许久。 三天后,海循和尚将住持之位传给安吉,就地坐化。 安吉波桑是传说中的“鬼王菩萨”海岫和尚的亲传弟子。 实际上是海循和尚代师兄收的徒弟。 安吉承了波桑的因果,自然要认海循和尚这个真师父。 他正儿八经为海循和尚办了瓮棺葬礼,开坛讲法七七四十九天。 海循和尚不如师兄悟性高,没有如鬼王菩萨一样修成禅宗。 自己又重新出家一次,拜了南域圣地的净土宗高人为师,念佛持戒,如今也算得道高僧。 他的圆寂坐缸法会,自是僧侣云集。香界寺一时香火鼎盛。 原本的波桑和小徒弟安多跟着海循和尚在南域念佛,近期才入京。 安吉却是正宗禅师,在现世也算修行深厚。只肉身不强,被师父棒喝打死了。 如今接管了波桑的肉身和佛法修为,让他开坛念经作法会,也是信手拈来。 唯一的烦恼就是波桑本身。 安吉每天讲法结束,回去睡觉。 寮房就佛音袅袅,白纱嫚嫚。 波桑会定时定点穿着独属于净土宗弥勒佛一派的白色袈裟出现。 弥勒佛又称白阳佛,是慈悲,希望和幸福的象征。 诸佛中唯有其常着白袈裟,意味着纯洁,高贵和神圣。 所以安吉疑惑不已,波桑缠着他做什么?不甘肉身被夺吗? 波桑例行问他,“佛,可度我?” 安吉照样摇头,“我未成佛,不可度你。” 波桑便来寻他自己的肉身。 白色袈裟散开,堆叠在他脚踝。赤身的波桑攀扯住安吉颈间的诵珠。 他那张脸和安吉一模一样。 安吉不可避免的沉沦了。 清晨,安吉照旧念了七七四十九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无用。 他也随手丢开。 欲而已,此间不悟,自有悟的时候。 悟了也等同未悟,待他能自己做主时,佛心自明,法心通达。 无法无非法,无心亦无法,成佛矣。 山间修行无岁月。 安吉日常喝酒吃肉,迟到早退,杀生犯戒。棒喝安多,自由念经。 虽不知为何偏要他来穿越一世,但是安吉相信,便是七戒六欲他犯了个全,他也早晚有一天是要立地成佛,荣登极乐的。 人间事,五毒八苦,他一样不沾,他不成佛谁成佛? 只有波桑让他沉迷。 没办法,安吉对自己那张帅脸毫无抵抗力。 当朝十三年,中元节前,宫里来了旨意,说金川战事胶灼,将士死伤无数,请大师进宫祝祷祈福。 安吉收拾收拾,把寺庙交给师弟真明和尚,带着安多小徒弟并一百零八僧人入宫。 小太监躬身引路,他们被特批从神武门正门进入。 宫道旁御前侍卫站成一排,贝联珠贯,井然有序。 一群小宫女小太监夹道相迎,气氛热烈。 安吉眉眼含笑,装作目不斜视,径直走过。 他很帅,他知道。 往常寺里还好,大和尚们吃斋念佛,心性坚定。 可是出了香界寺,安吉那张脸总是能把普罗善信迷的找不着北。 所以师兄弟们从来不让他们的住持出去化缘,怕寺里堆不下。 安吉尾光扫到旁边跟随的小徒弟安多突然驻足,就停下等他。 一百零八僧人也顿住脚步,静静等待。 是一个小宫女被挤出人群,扑倒在地。 安多有一颗普度众生的慈悯佛心,将人扶起,并给予她真诚的赐福。 安吉诵读佛号,一百零八僧人跟着唱佛。 场面瞬间庄严肃穆起来,宫道两侧为之一静。 安多小跑着回来,像做了好事一样,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师父,等待师父的夸奖。 安吉却将手中的手持佛串敲在他的额头上。 “安多,悟道远矣。” 安多摸摸额头,老实给师父行礼,不敢多话。 第121章 其实也不完全是梦里 一行僧人通过顺贞门,绕过崇福殿,一路行至宝华殿前,见到前来迎接的皇贵妃乌拉那拉如懿和嘉贵妃金玉妍。 安吉与她们见礼。 皇贵妃如懿开口与他重说此番请他进宫的缘由。 “金川战事僵持不下,举国不安,皇上也一直郁郁寡欢。 能得安吉大师入宫为边地战事祈福,是我大清难得的福祉。” 安吉摇头。 “兵战,国之大事也。若求佛祝祷能让皇上与施主心安。 我会替沙场牺牲的将士诵经一月,超度亡灵,祝他们往生极乐。” 安吉与波桑不同。他常杀生,自然不会觉得打仗是什么有伤天和的事。 而且现代社会,小和尚也是要上学的,九年义务教育谁也别想逃。 政治课,安吉是学过的。金川之战,必须打。 一百零八僧人,一个宝华殿住不下。旁边的抚辰殿也被一并圈入进来,成为香界寺众僧的临时居所。 皇宫中突然涌进如此多的外男,他们甚至各个孔武有力,一不留神,拿到刀枪棍棒,直接就能杀王刺架,颠覆王朝。 皇帝自然不敢小觑。 宝华殿和抚辰殿被御前侍卫牢牢看管起来。 当天,安吉照常带着众僧做晚课。 也照常提前离席,丝毫不管还在诵经的僧侣和太监宫女们。 安多捧着一摞法会经文小跑跟了上来。 他见安吉又看他手里的文书,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不是我非要准备经文,我还没有背会。” 安吉又拿大棒打他,“真经无形,天书无字。死记硬背如何学得完佛法无边?” 安多最近被师父棒喝的有点多,却一次都没有开悟。 安吉知道,安多随他原来的师傅波桑修行净土宗佛法。与他所修禅宗佛法有根本上的差异,所以难悟。 他也不恼,他棒喝他的禅问,安多也自念他的佛经。他们各有各的佛祖要参。 转过拐角,遇到了一个小宫女。 那宫女跪地诉说,原来是白日被安多好心赐福的那个,名叫艾儿。 “感谢安多师父赐福于我,艾儿只是一个冰室送冰的宫女,每天忙碌着……” 她向安多讨要其手腕上的蜜蜡佛珠。 安多下意识看向自己师父。 那佛珠是波桑送给他的。 若是安吉不在,安多自己的东西他说给也就给了。 可是安吉站在旁边,他就必须要询问一下,这是基本礼貌。 安吉双手合十,向艾儿行了一个佛礼。才转头问小徒弟。 “安多,你觉得艾儿施主的苦难是什么?” 安多思考,思考失败,“内心不能平静?” 安吉摇头,“不,是穷。” 安多在师父的建议下,拿那串品质不俗的蜜蜡佛珠与宝华殿的管事太监换了些银钱。 然后将其送给小宫女艾儿,这便是财布施。虽没救得了穷,但救贫也是功德。 艾儿千恩万谢抹着眼泪走了。她大概会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毕竟钱财可解世间百分之八十的苦难。 安多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安吉没打扰,他去梦里幽会他的波桑了。其实也不完全是梦里。 修行万卷佛法的安吉和波桑两个,也没办法弄清楚他们当前的状态为何。 只是波桑受安吉控制影响极多,两人便暂时达成共识,将波桑视为安吉的“我相”。 可以简单理解成,不完全独立的第二人格。 佛音袅袅,白纱嫚嫚。 波桑对佛经佛法的渴求是远超安吉认知的。 这么些年,他几乎要把每一句自己念过诵过的经文都问一遍。 安吉常与他梦中辩经。 清晨醒来,衣衫凌乱,佛珠散落一地,孽经脏污却一丝不见。 全被波桑带走了。 安吉每日清晨都会先念一百零八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照旧无用。 早课,他带着小徒弟安多和一百零八僧诵读了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 安吉在殿内佛前,师兄弟们在殿前广场阵列排开,盘坐一地。 一应善信听众围而跪坐,一句句跟着诵经。 皇帝带着皇贵妃如懿前来拜会时,他们三个小时的早课还没结束。 两位贵人便站在殿外略等了等。 皇帝看着外头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的宫女太监,还有不当值的侍卫卸了刀兵,也一起跪地祈福。 他和皇贵妃如懿感慨。 “安吉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实在受人瞩目。” 皇贵妃如懿的面色有一瞬间奇怪,她细长的眉毛微微挑动,说出的话促狭带着调侃。 “皇上见到安吉大师,就明白为什么了。” 皇帝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也好脾气等了安吉一会儿。 好在早课也就剩个尾巴,安吉很快迎出正殿。广场上一阵吸气声,然后就如同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一般炸开了。 安吉对这些惊呼他容貌气质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向皇帝和皇贵妃如懿行佛礼。 他与皇帝见礼是可以不跪拜的。 因为曾经有一个和尚与皇帝辩论这个问题辩赢了。 从此,和尚只拜佛祖。 进了大殿,皇贵妃如懿已经跪下拜佛祈愿。 皇帝却瞧着安吉那张年轻俊逸的帅脸出了会儿神,考教起人来。 “朕也要跪佛吗?” 安吉双手合十,声音不疾不徐。 “皇上可跪可不跪,由您而已。” 皇帝对这般万金油的回答不满意,追问。 “缘何可跪?缘何可不跪?” 安吉道了句佛号,才回答他。 “真佛面前,众生平等,皇上亦可跪。 泥胎佛像在上,和尚也可不跪,皇上缘何要跪? 我佛慈悲,众生亦可不跪,皇上自可不跪。 佛由心生,皇上励精图治,泽被苍生,真佛既成,皇上如何跪拜自己?不跪也罢。” 皇帝于是面露笑意,满意极了。 安吉便在前上香,带他们一起诵读《妙法莲华经》祈福。 一屋子虔诚跪拜的后脑勺里,唯有皇帝一人傲然站立,合掌颔首,就算恭敬礼佛。 祈福完,他把皇贵妃如懿赶回去,自己拉着安吉到内室讨论佛经。 不得不说,这个皇帝确实是个博学的。安吉与他你来我往,也能说上好一会儿。 见他要耽误自己用午饭,安吉才赶人走。 第122章 他不喜欢皇帝用那种眼神看安吉 谁知皇帝竟然要陪他一起用素斋。 安吉也随他去。 他从小就很好养,餐风饮露也能活,七荤八素也爱吃。 素斋也好,酒肉也罢。都能填饱肚皮,也都能满足食欲。 所以皇宫依据和尚身份,仅为他们准备素斋,安吉也甘之如饴。 只是皇宫的素斋终归不如香界寺的专业。 安吉评价,一般般。 吃完饭,皇帝也不回去养心殿。 “李玉啊,去把朕的奏折搬过来,朕与大师一处办公。” 李玉抬头看了眼安吉,安吉冲他笑笑。 李玉红着脸领命下去了。 皇帝待在安吉殿内不走,安吉也无所谓。 他唱了句佛号。 “皇上请便,贫僧要去午睡了,失陪。” 皇帝眼珠一转,拽住安吉的青色袈裟。 “朕与大师一起,一起。” 安吉看他,皇帝已打前向内室寝殿去了。 被他拉着衣袖走,安吉也没刻意挣脱。他心如止水,自然不会想歪。 二人合衣,抵足而眠。 安吉睡到自然醒,皇帝已在屏风在处理半天政务了。 安多听到声音,无声与皇帝行了个佛礼,径直进了寝殿,帮助师父穿戴袈裟。 皇帝目光轻轻一扫室内,神色有些不悦。 安吉洗漱完毕,带着小徒弟安多出来,与皇帝见礼,他面色早已恢复如常。 只有近身伺候的李玉看了个分明。 安吉要准备下午的法会和晚课内容,并没有与皇帝多做交谈。 小徒弟安多围着师父忙活,两个人之间有别人插不进去的亲近氛围。 皇帝冷眼瞧着,手中的折子半天未动。 安吉长的太好了。 下午有祝祷祈福的法会,宝华殿门前广场人多到跪不下。 不少宫女太监和侍卫都挤到外面宫道上。 皇帝在内殿瞧着,吩咐李玉。 “去让各处管事严查严审,在值的侍卫和宫女太监,一律不许请假到宝华殿来。” 李玉躬身应是。 皇帝抬眼一看,又指着刚才被法会莲台挡住的几个皇子问。 “那个是永璜?怎地如此消瘦了?” 李玉仔细认了,低头回他,“正是大阿哥。说是身子很不好,今儿早上还吐一回血。” 皇帝沉默。 背着手回到内室看奏折,半天一拍桌子。 “那群庸医!” 李玉腰弯的更深,半点动静不敢发出。 法会讲完,大阿哥由小太监扶着,虚弱的站在安吉面前行礼。 安吉还礼,未等他开口,先行喝问。 “痴儿,还不醒来!” 大阿哥精神一震,恍恍惚惚,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急急切切询问。 “大师!大师救我!大师我该如何醒来?” 安吉手中记诵经文的法器如意不轻不重打在大阿哥的额头,肩膀,背心。 三问:“醒了吗?” 大阿哥迷茫摇头。 安吉合掌道佛,温和的看着他。 “施主,回去睡一觉吧,睡醒自然就醒来了。” 大阿哥迷蒙着心神,由小太监背上轿辇,匆匆离开。 他的身体很不好,半天法会结束,人已经几近昏迷。 安吉并未问所有来听法会的人开悟与否,直接散会。 他们不走,也由着他们等待晚课听经。 晚食依旧是皇帝陪着用的。 但是当皇帝晚上也想留宿的时候,安吉终于赶人了。 皇帝还想坚持。 安吉口唱南无,双手合掌。 “施主着相了。” 皇帝不解,“大师午睡便是与朕一起,缘何晚睡不可?朕对大师之心澄净分明,不敢冒犯。” 安吉依然请离。 “皇上既然将此间殿宇床榻与我,我欲留谁,不留谁,都由我定。 中午留皇上,是我愿留。晚间不留皇上,是我不愿留。 皇上凌驾于世间法度,您欲留贫僧也无可奈何。只施主不曾凌驾于我,我不留亦可。 施主,请吧?” 皇帝无奈,不意用势压人,只得离去。 夜间,佛音袅袅,白纱嫚嫚。 波桑缠着安吉修行。 问佛,佛不说。问法,法不明。 于是纠纠缠缠,缠缠绵绵。 安吉按着波桑探讨高深佛法,缓缓注解自己的感悟体会。 攀高登顶,见佛清心之际,波桑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突然幻化成今日见到的皇帝。 他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神情却依然是波桑自己,宝相庄严,眉宇舒展。 安吉闭了闭眼,狠狠敲了波桑一记。 “变回来!波桑!明心见性!莫要自误!” 波桑神色这才灵活起来,他带了点疑惑。 “佛,他欢喜你。” 安吉敲他,波桑承受不住,无奈散了魔相,换回他们自己的脸。 佛法灌输太过,他皱着眉,很难理解透彻。 安吉安慰他,“波桑,念佛吧。你的道与我不同,静心念佛即可。” 波桑闭上眼默诵经文。 他不喜欢那个皇帝用那种眼神看着安吉。 很不喜欢。 清晨,安吉照例念了一百零八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用。 早课时,皇帝没来,皇贵妃如懿跟着念了一早上经。 大阿哥是早课后来的。见到皇贵妃如懿先行礼,称呼“母亲。” 安吉等他们寒暄完,才拿手中诵珠打一下阿哥的额头。 “痴儿,可醒来了?” 大阿哥双手合掌,“多谢大师!我已醒来,明悟己身。” 安吉笑着摇头。 “即是谢我,便是未醒。今日跟着我读经,回去再睡,再醒。” 大阿哥颔首应是,很是听话。 皇贵妃如懿满脸欣慰的看着这一幕,郑重向安吉行礼。 “多谢大师开解大阿哥。这孩子吃了很多苦,有大师愿意照拂,实在是他之幸,也是我之幸。” 安吉向她还礼,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施主客气了。法布施也是贫僧修行的一种,互有裨益,不必言谢。” 皇贵妃如懿扶着宫女惢心的手走了。 大阿哥跟在安吉身边,他身体还很差,有一个小太监一直紧紧护着他。 安多按照师父吩咐,给大阿哥送了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安吉无事,就带着他俩读经。午饭时放大阿哥回了。下午没有法会,晚课他会再过来。 如此这般,隔了有四五天,皇帝才又腾出空过来找安吉。 他看安吉的眼神却越发深沉,甚至开始在宝华殿召见大臣商议政事。 安吉觉得那些老大臣看他的目光奇怪,也许会觉得他是个什么祸国妖僧吧。 但是他坦然受之,他很帅,他知道。 不过他再也没有允许皇帝再与他合衣同榻而眠。波桑不喜欢。 而且他也不想下次再与波桑欢好时,突然出现一张皇帝的脸,比真佛叫他名姓还吓和尚。 第123章 我亦受你色身布施 大阿哥跟在安吉身边诵经,如同第二个安多小徒弟一般。 他的神情中已经没有初见面那天的惶惶不安和沉重哀恨。 孩子确实有所悟。老父亲却没有。 皇帝看着安吉身边跟前跟后的大阿哥,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他嫉恨自己的儿子,比对安吉小徒弟安多还要多,且毫不掩饰。 安吉看在眼里,他没有喝问皇帝。天底下没有哪个和尚布施能布到皇帝头上的。 佛祖也无法判断,一个开悟的皇帝和一个不悟的皇帝,到底哪一个对天下人更好。 刑不上大夫,佛不度帝王。 他们是两条不可相交的平行线,是相辅相成各自为天下人谋福祉的存在。 在华夏这片大地,宗教不可凌驾皇权之上。 安吉希望皇帝能自己主动滚蛋。但显然不可能,所以他每天赶人。 皇帝好多天不入后宫,这可是件大事。主要是他们这位皇帝从来没有这样清心寡欲过。 于是后宫的娘娘们开始追本溯源,一查就查到了安吉这里。 慢慢的,本来由宫女带着娘娘们亲手抄写的佛经送来宝华殿诵读供奉。 就变成了娘娘自己来跟着早课晚课,顺便勾搭勾搭皇帝。 被佛前勾搭的皇帝很为难,很尴尬,很恼火。 他发了很大脾气,禁足了好几个娘娘,说人家心思不净,玷污了佛门圣地。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明他自己才是心思最龌龊的那个。 不过,他要知道安吉天天晚上压着波桑在佛前乱来,恐怕得当场爆炸。 安吉笑眯眯看着,没有安抚皇帝,也没有安抚妃嫔。 他只垂首诵经就已经引得无数男女倾心了,实在不好布施太过。 “大师,听闻永璜得大师点化,朕甚感欣慰。只是不知其是否仍有悖逆之心? 这逆子是因为蓄谋储位被朕厌弃,竟不知如何讨了大师喜欢?” 他当着大阿哥的面如此质问安吉。 安吉当即用手中正在诵读的经书棒打大阿哥一记。 “痴儿,莫听莫思,莫忧莫忘,醒来!” 大阿哥本来被皇阿玛当着他万分尊崇的大师之面,用恶毒之极的言语形容,心神巨震,险些当场吐血身亡。 被安吉及时敲醒,稳住禅心。 他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却神色虔诚。 “大师,求您救我。” 他自从认识安吉之后,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救我”。 安吉与他回礼,“阿弥陀佛。” 然后转身看向皇帝,平和慈爱的目光也能表达出深深的不赞同。 皇帝被他看得几乎无处遁形。狼狈的扭过头去,不看安吉,也不看大阿哥。 “朕又没说错!” 他对大阿哥的嫉恨,其实根本不在于大阿哥与安吉有多亲密,而是对年轻政敌的防火防爆。 不管大阿哥本身的政治手腕和智慧到底有没有,够不够。 皇帝是政治生物。 安吉不会单纯把他当做好色赘婿来看,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合掌道佛,“施主着相了。” 皇帝被他一句着相骂的抬不起头。梗着脖子拒不认错。 凭什么永璜一个无知孩子都能得到大师抚顶授业。他堂堂带清帝王,与大师亲近两分就要被驱逐。 他是皇帝!大师也不能这样对他! 可是安吉屋里养着一个波桑,只有夜间才会现身。 波桑虽然也痴,却是真正心思澄明,佛缘深厚。安吉甚爱之。 他每夜与人亲近都不够,当然不可能留下皇帝。 最后,他留下了大阿哥。 “皇上不爱子,可否舍给贫僧?安多一人念经,总不成声。阿哥刻苦,正与我有缘。 舍了去吧,舍了去吧。舍了他,便无人悖逆。舍了他,便无人争储。舍了他,父与子,尽皆清净。” 他转头看向茫然失措的大阿哥,喝问。 “痴儿,拜师否?” 大阿哥匍匐在地,口称南无。 皇帝怔愣半天,喟然长叹,摆手离开。 以后不能称安多为小徒弟了,因为他来了一个小师弟。 三日后,大阿哥正式拜师,法号安迦,并未受戒,名分上算是俗家弟子。 安吉也按正经徒弟一般教他。 心结难解,但只要心伤控制住,不再蔓延扩大,他的病是能治的。 这里心伤是指物理意义上的。 真实的心肌血肉被情绪割裂出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到再难转圜时,人很快就会死。 从此,太医院的太医也被迫天天往宝华殿跑。迷恋安吉的人群扩大了。 拜师当日,大福晋伊拉里氏跟着来跪了一回,眼泪差点把安吉的宝华殿淹没。 等发现大阿哥不是真的受戒当正经和尚才勉强收了委屈。 从此,安吉身后多了一个新的跟屁虫。 大阿哥是天潢贵胄出身,做人徒弟也不会伺候师父,他自己还需要人伺候呢。 大徒弟安多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他每天的早课晚课照样对着经书背经文,与大阿哥一起比刻苦。 安多赢的次数多,主要是大阿哥身体上落了下乘,不过也在渐渐好转就是。 是夜,佛音袅袅,白纱嫚嫚。 波桑终于在喃喃吟经之外,再次开口讲话。 “佛,为何不向我布施?” 安吉笑了,敲敲他,“我这不正在布施吗?色身布施。” 波桑红了脸。眼看着他恼羞成怒又要变化弄人,安吉赶紧安抚。 “我亦受你布施。波桑,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只有你接受我的色身,我的爱欲。有美一人兮,波桑,我为你着迷。” 安抚失败,波桑变出小徒弟大阿哥的脸,魔相自生。 安吉人都僵住了。 波桑笑言,“师父,我也视你为神明。” 安吉掐住他的腰,“坏波桑,变回去!色身要冷却了!” 坏波桑又变成大徒弟安多的脸,魔气未消。 “师父,我悟了!我悟了!” 他以为安吉被他戏弄,会生气,会退缩,会软弱。 谁知安吉反而重重敲他一记,喝问。 “傻波桑,我知是你,自破虚妄。还不悟?” 魔障已破,波桑被打回原形,惨叫连连,生生被佛法禁锢,敲了大半夜。 清晨,安吉默念一百八十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用。 他拒绝了两个小徒弟的殷勤侍奉,自行穿衣洗漱,吃饭念经。 这里的袈裟比他原先的难穿多了,也不知道谁设计的。 波桑硬生生拓宽了安吉与所有人的社交边界。 第124章 大师不守戒律可破色戒吗 两个小徒弟同步懵比小狗表情。 安吉也不理。 一整天,安多和大阿哥两个都格外黏人,态度殷切非常。 一下子又惹了皇帝的眼。 “大师可知,七尺相距,不踏师影。你这两个徒弟,十分不成样子。” 安吉阿弥陀佛,“贫僧不持戒律,不徇忌讳。” 皇帝脸色不好,闷头库库批奏折,好半天,速度越来越慢,突然,他抬头。 “大师不守戒律?那大师可食荤腥?可娶妻妾?可破色戒?” 安吉面色不变,“自然。” 皇帝站起身,收敛神情,半丝心思不露。 “李玉啊,请永璜和小师傅出去。” 李玉抬头担忧看了眼安吉,接触到安吉温和包容的眼神,才躬身应是。 安多和大阿哥两个都听到了皇帝刚才的问话,下意识就不想离开。 双双看向安吉。 安吉双手合十,“你二人跟李施主去吧。” 两个小的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皇帝从他的御案走下来,站在安吉的蒲团前。“大师,可度朕?” 安吉平静拒绝,“佛不度帝王。” 皇帝又问,“大师,可度我?” 安吉依然拒绝,“施主着相了。” 皇帝居高临下看向盘腿而坐,拨弄佛珠的安吉,他很是不愉。 “大师说众生平等,为何佛单不度我?” 安吉长身而起,他直视皇帝。 “我未成佛,非佛不度你,是我不度你。 佛说众生平等,非是我说。施主,贫僧只度有缘人。” 皇帝沉下脸,“大师会与我有缘的。” 安吉背过身去,到底是在皇帝甩袖离开前唱句南无。 “皇上,金川将士英魂不远,莫要自误。” 别忘了你寻僧念佛的目的。 皇帝脚步顿了顿。 安吉知道,他不会在法会结束前胡来了。 大阿哥和安多在皇帝离开后立刻跑回来。 “师父!”“师父!” 安吉对他们摇摇头,示意他们继续诵经。 安多却对刚才皇帝的异样表达出疑惑,他不懂。 “师父,皇上为什么要问你,守不守戒律?还问你是否可破色戒,可食荤腥?师父又为什么要答是?” 安吉拍他脑袋,“那为师守戒了吗?” 安多本能点头,突又顿住。 他想起香界寺后山上那些填进他师父肚子里的鸟兽,和师父寮房里垒起来的酒坛子。 复又摇头,“师父没守。” 安吉整理桌上经文,“我既没守,出家人自然不打诳语。” 安多还是迷惑,“可是皇上问师父可否娶妻妾,师父为什么也说是?” 安吉转头看旁边沉思的大阿哥,问他,“安迦,可知为何?” 大阿哥立正身子,答案脱口而出。 “师父不守戒律,是所有戒律都不守。不守不代表破,只是不守而已。不守自然可。” 安吉颔首,又问,“痴儿,可醒了?” 大阿哥忙点头,“醒了醒了!师父我醒了!” 说着,他还是有些失落,“师父,我是不是天生没有父母亲缘?” 安吉拿佛经打他额头。 “安迦,莫要执着。人由胎生,天生父母亲缘必备。你只是现在没有。再睡,再醒。” 大阿哥合掌应是。 安吉又回头看着神色懵懂的大徒弟安多。 他摇摇头,这是个真憨货。 “安多,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悟不透便不要悟。念经吧,去念经,佛心自成。” 安多也合掌唱佛。他俩自去念经。 波桑第一次在白天现身。 他穿着一身洁白袈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安吉禅师替我教导劣徒。” 安吉与他见礼,“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波桑上人不必介怀。 只是不知,波桑为何此时出现?是我心不净?还是佛法不明?” 波桑摇头,他目露担忧,看向殿外。 安吉便明白了,“波桑在忧虑那位帝王?” 波桑有些赧然,“我修行不够,凡心俗念,总难以放下。安吉禅师莫怪。” 安吉牵着他的手坐于蒲团上。 “波桑,念佛吧。诸佛如来是法界身,入一切众生心想中。 一心不乱,不出不入,安居正定。 一念不迁,一念住佛正定。念念不迁,念念住佛正定。” 波桑渐渐入定。 安吉看着他,却看入了神。 他的青色袈裟与波桑的洁白袈裟交叠难分。 他知道,安吉波桑回来了。 自此刻起,他的“我相”彻底独立。 翊坤宫离宝华殿很近,皇贵妃如懿几乎每天早课晚课都跟着来上香礼佛。 这日诵经结束,她带惢心过来问安吉要一些佛前供香。 安吉吩咐大徒弟安多去请,“施主稍等片刻。” 皇贵妃如懿笑着与安吉叙话。 “不知可否再从大师这里请一尊佛像,或者其他供奉之宝回去。有时不能亲来聆听佛音,心中总是不安宁。” 安吉摇头,“泥胎佛像,都是一样的。皇贵妃心诚,于何处敬香,何处念佛,都不打紧。心无心相,即是安心。” 至于供奉之宝,他依然摇头。 “佛前供宝无数,施主皆可自取。都是众师兄弟日夜诵经加持的佛宝,常佩身边,宁心静气,气脉通达,或有裨益。” 安多已经取了一把佛香出来,递给惢心。 请不到安吉亲自开光的佛宝,皇贵妃如懿无奈,只得带着惢心,又去佛前捡了一个手串,一块无字牌回去。 这些都是安吉请皇帝自备的佛宝饰品,出自内务府,由宝华殿供奉之后,自带福德。 只与安吉没甚关系。 连佛香都是皇宫大内自己提供,摆于佛前。 安吉平日里除了法会宣讲,早课迟到,晚课早退,他能供出什么宝? 还不是一百零八僧勤读不辍的功劳。 波桑已恢复全部记忆,没有把安吉对皇贵妃如懿疏离的态度放在心上。 安吉与他不同,禅师不以慈悲修行为主,根本不会主动与这皇宫大内的诸人产生联系。 面对皇贵妃如懿在他面前摔倒的情况,波桑必然会扶,那是他的道,他的佛心。 安吉却不会,安吉只会棒喝敲人脑袋。 如此甚好,如此省的与那位帝王有所牵扯,也省了一桩麻烦。 波桑知道,安吉表面豁达,内心最讨厌麻烦不开悟的人。 第125章 波桑不悟他如何成佛 大阿哥思索了一会儿,试探开口。 “师父,听闻安多师兄有您亲赐佛宝,后来布施给了一个小宫女,是吗?” 安吉看着他,笑容慈和。 这个小徒弟来宝华殿之后,再也没吐过血,人也精神很多。 如今竟然已经会自己提要求了。 他与身侧仅他一人能见的波桑对视。 然后伸出手腕,上面赫然佩戴一串光彩夺目的七宝手串。 “安迦,为师只有此一件佛宝,许了人了,不能给你。 但是你喜欢的话,从前赠予安多的蜜蜡佛珠,还有两串。待你开悟出师,为师便将其中之一赠予你。” 大阿哥先是失望,复又高兴起来。 他不知道,执着于一串佛珠,他便无法开悟。等他开悟,他便不会再执着佛珠。 安多在旁听着,倒没有嫉妒贪嗔之念。 师父确实先给过他一串佛珠,只是被他舍了出去而已。 他们自去念佛。 波桑身着白色袈裟,与安吉并排坐在蒲团之上诵经。 他手腕上的七宝串珠,与安吉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二人,互为我相。 没有人能看到波桑,但是奇异的是,波桑所坐的蒲团,总是会被所有人避开。 就连往日里会陪安吉诵经祝祷的皇帝,都不由自主的换了一侧蒲团去坐。 当夜,佛音袅袅,白纱嫚嫚。 安吉拖着波桑沉入无边情海地狱。 两人感于心,合于行,亲于胶漆,正悠悠然不知天地。 宝华殿正殿内室的窗子突然一动。 波桑吓了一跳,明知道别人看不到他,还是忙抓过旁边衣裳蒲团就往身上遮。 安吉被他推开,禅心不稳。 他站起身,随手捡了片袈裟布,往身上一裹,向着屏风后走去。 这小贼爬窗爬到了他的寝殿床榻所在,是要做什么?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卫,身上没配刀,没穿黄马褂。 应该是周边守殿的低级御前侍卫,他…… “大……师?” 小侍卫看到安吉赤身果体,只腰间围了一块白巾,明明唇红齿白,温润如玉。 身上肌肉线条却清晰可见,没有衣服遮掩,鼓鼓囊囊很是骇人。 孩子人都傻了。 他单膝跪地,面色虔诚,糊里糊涂就开始表白。 “大师,安吉大师,我,我想求大师垂怜。求大师与我欢好一回,求求大师!我佛慈悲!大师,求您度我。” 安吉一把拎起小侍卫,三拳头就把人打废了。 然后就着大开的窗户,直接将昏迷不醒的人扔了出去。 波桑披着衣服过来,神色依然不安。 “禅师,为何会这样?” 安吉回头,揽住人继续方才的渡经。 再慈悲的和尚被打断好事也火气很大。用怒目金刚形容不知是否合适。 波桑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口,或者门口有动静也会吓到他。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孟浪的性子,神魂蒙昧之时,被安吉的欲望本能驱使成就了好事。 自身灵性觉醒,也顺其自然,没想着与安吉割席。 可这并不是他能坦然面对这种局面的理由。 波桑连念经声都不敢发出了。 “禅师,我不可以,我修行不够,放过我吧。” 安吉垂眸,如菩萨闭目。 “波桑,你更惹人堕落了。波桑,好波桑,你其实不是我相,你是我的魔相吧?” 波桑越紧张,越害怕,安吉就越佛法高涨。 他们两个相辅相成,又你进我退,此消彼长。佛魔一念间,花开两生面。 波桑没懂,他总是不懂的。 他活着时,从没动过情色之念,也从未在意过世人对他容貌的赞叹和追逐。 他是高僧,只念佛而已。 而安吉明明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神色慈悲,行事却颇为凶恶。 也不知道哪里就招引来这么多蜂蝶,是人是鬼都意图攀折。 安吉在他耳边叹息,“波桑,你这样,我如何悟道?这便是人无我相,还不懂吗?”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人,同样的记忆,因缘际会,受到世间各种因果牵连,每时每刻也都会形成不同的“我相”。 更何况,他和波桑两个不同的灵魂?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人无常相。 人是变化的,执着于我相,如何超脱? 波桑不能超脱,他立地成佛也不会安心,不能安心,如何成佛? 波桑不悟,他的禅师恨铁不成钢,教训了人一夜。 第二天,一蓝翎小侍卫私闯宝华殿安吉大师寝殿,被暴揍一通扔出窗外之事,迅速传遍皇宫。 皇帝气的在养心殿打砸一通不够,还跑到宝华殿闹了一回。 安吉捋着佛珠念经,随他发疯。 那小侍卫被撸去官职,赶出皇宫。听说人被拖着扔出去时,还在哭求再见大师一面。 宫规禁令新增一条,禁止夜间骚扰大师。 又一日,法会结束。 钟粹宫的纯贵妃苏绿筠遣宫女可心来送血墨经书《心咒》,为大阿哥和三阿哥祈福。 安吉亲起接了,交给大徒弟安多送去由带头师兄诵读后,放在佛前礼敬。 大阿哥也在旁边与可心见礼感谢。 待人走后,大阿哥若有所思。 安吉的视线却看向殿门外一角,吩咐他。 “安迦,有小施主在门口,你去瞧瞧。” 大阿哥出去一看,是年幼的六阿哥。 他左右看看,宫女嬷嬷小太监,一个都无。 大阿哥后怕又恼火,牵着孩子进来。 “师父,是我六弟。不知怎么,独自一人。可能是跟着可心姑姑过来的。” 安吉拍拍小孩儿脑袋,嘱咐大阿哥。 “安迦先把小施主送回去吧,免得纯贵妃那边找不见人,着急担忧。” 大阿哥行礼,正欲抱着小孩儿离开。 六阿哥却指着佛前蒲团处大喊。 “哇,两个大师父!” 安吉回头,正是波桑诵完经,立于佛前,遥遥看来。 他不由失笑,冲波桑招招手。然后弯下身,看着天眼未关的小孩儿,与他介绍。 “小施主,这是波桑师父,我是安吉师父。” 波桑站在安吉身边,与六阿哥见礼。 六阿哥很有礼貌,学着波桑的样子,也合上小手,在大阿哥怀里弯了弯腰。 安吉与他还礼。 大阿哥一脸懵抱着孩子走了。 只剩安多疑惑的看看安吉,又看看旁边。 “师父?这里哪有旁人啊?再说,您不就是波桑吗?您全名就叫安吉波桑呀?” 安吉与波桑对视一眼,都笑了。 第126章 安吉脱口骂了句佛祖 安吉拿手里诵珠打徒弟安多的脑袋,骂他。 “憨子!波桑是为师的我相。这都不懂,何日开悟?” 波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安多被棒打也不敢躲,还是迷糊。 “可是,佛说,人无我相,法无我相……” 安吉哈哈大笑,与波桑相携离去。 “安多,为师又未成佛,自有我相。” 安多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 于是又抱着佛经重读起来。 晚课后,皇帝来了宝华殿。 安吉正在与波桑正经辩经。 波桑不喜这个对安吉抱有龌龊心思的皇帝,微微一晃,隐去身形。 安吉怅然若失,回头,起身,与皇帝见礼。 皇帝心情却很好,把着安吉的手臂就进了内室。“大师今日可好?” 安吉抽回手,合掌,“贫僧一切安好,皇上可好?” 皇帝笑呵呵的,“大师啊,我安好如何,不好又该如何?” 安吉面对他三日一大考,每日一小考也习惯了。 跳过所有啰嗦阶段,直接唐僧念经。 把皇帝念的头晕脑胀,不得不离开才罢。 波桑光着脚走出佛像,很满意安吉对皇帝冷淡的态度。 他的袈裟还未脱,就伸手扯住了安吉颈间的诵珠。 明明一脸宝相庄严,却总是勾的安吉目不转睛的看他。 安吉之前戴的黑玛瑙挂珠已经被他拽坏拿去重串了,这一串紫檀木诵珠眼看着又要散。 殿门突然咯吱一声。 波桑吓得跌在安吉怀里,与安吉一起向外看去。 是今日陪侍在皇帝身边的进忠公公。 进忠双手合十,“打扰安吉大师了,皇上吩咐我来取一落下的折子。” 安吉一眼看出,这人并不信佛。 他站起身与人见礼,“施主请便。” 进忠瞅一眼安吉那微微有些不整齐的衣襟,并未多言。 取了折子离开大殿,又回头看了眼,才挑了挑眉。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殿门合上,殿内佛音又起,白纱高悬。 波桑问安吉,“禅师,佛还不度我吗?” 安吉剥落他的白色袈裟,剥去一切世间虚妄。“波桑,佛不度你,我度。” 金身佛像肃穆慈悲,注视着祂的佛子沉沦欲望,不可自拔。 突然有一天,宝华殿素斋里夹杂了一份酒肉膳食,专门供给安吉。 安吉并未察觉异样,他是酒肉和尚,只当寻常吃食罢了。 而且,皇帝知道他不守戒,送些肉食,也在情理之中。 直到所有僧人都用一种沉痛乃至悲壮的眼神看着他,安吉才恍然。 皇帝是在为难他。 特别是宝华殿被派来两个小太监,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安吉。 好几天过去,安吉才反应过来,皇帝在抓奸。 安吉没忍,脱口骂了句佛祖。 最近身侧一直有外人,波桑现身也只是陪安吉祝祷祈福,正经的不行。 安吉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也专注于诵经念佛就是。 安吉从来不是执着的人。不克制欲望,并不是不能克制欲望。 禅修修的就是一个主字。他若连自己的欲望都做不了主,他还修什么禅?成什么佛? 安吉早就说过了,他就是成佛的料。 这不,一克制就克制住了。 而最受不了的人,竟然是大阿哥。 他有妻妾,知道情爱。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皇阿玛对他师父的肮脏心思。 这是一个皇帝在逼一个和尚就范。 实在太荒唐。 大阿哥这痴性孩子当场就吐出一口血,硬生生昏迷两天。 哪怕安吉和安多都与他解释,安吉并不守戒,酒肉等物对他来说也非刑罚。 大阿哥醒来还是发疯把那两个像看犯人一样看着安吉的小太监都赶走了。 或者说,砍走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剑,两个小太监多少都带了点伤才敢走。 大阿哥被圣旨明文斥责,赶回大阿哥府。 只是这次,他再也没有为他皇阿玛一词半句的恶言伤心难过。 大阿哥第一次清楚认知到,他这个皇阿玛到底有多离谱。 他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英明神武的明君。 安吉把许诺给他的蜜蜡佛珠送给了他。 这佛珠虽然不是安吉自己修持供奉的,却也是波桑认真念佛开光,专门准备给徒弟的见面礼,算是应景。 波桑与他一体一心,自然也认这个徒弟。 此后,宝华殿正殿内室,又只剩下安多一个徒弟陪着他的师父了。 “师父,我们不是来为沙场将士祈福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吉随手捡起一卷佛经打他一下,喝问。 “安多,你现在这做什么?” 安多愣住,低头看看手里的佛经。 “师父,我在念经……祈福?” 安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不再说话,安多愣了半晌,若有所悟。 随后,他一门心思专心读经,再不理师父的酒肉膳食和时不时上门骚扰的皇帝。 谁想到,这天,皇帝突然押了一个小宫女上门来。 是艾儿。 她一身刑罚虐待的痕迹,人被扔在地上,几乎跪不起身。 “我没有偷主子的银子,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偷……” “艾儿施主!”安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宫女,忙上前去扶。 毕竟他真的挺宝贝他师父赠他的佛珠的。 艾儿抬眼看到他,看到安吉,看到这里是宝华殿,这才心神一松。 她抓住安多的袈裟袍角,哭的泣不成声。 “安多师父!安多师父,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打我,我受不了。抱歉,真的很抱歉……” 安吉合掌唱佛。“皇上,这是?” 皇帝示意李玉来讲。 艾儿“大额银钱来源不明”,被启祥宫嘉贵妃怀疑偷窃主子财物,送去了慎刑司。 然后“供出”是安多布施给她的。 安吉对他们皇宫的“规则怪谈”有些不解。 “安多自愿布施,艾儿施主为什么开始不说呢?这是犯了什么宫规条律吗?” 李玉躬身,“回大师的话,宫规是没犯。只是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怕牵扯出什么阴司,审的仔细了些。” 安多把艾儿扶起后,很是无措。 “艾儿施主,你有了钱财,没有去换个差事吗?为什么还会受欺负?” 艾儿感激笑笑,“安多师父,小宫女做什么差事,都是会受欺负的。” 第127章 贫僧的七宝手串从未给人 安吉这时已经明白,艾儿正是因为有钱换了工作,才被人盯上的。 “阿弥陀佛,善因恶果,不外如是。” 安多闻言瞳孔一震,下一刻脑袋就被拍了。 “安多,万事万物,因果复杂。我们出家人,只管种善因,不管结恶果。因果经过,三取其二者善,为善。” 安多听懂了,他们布施艾儿的经过,因为有安吉的干预,已经尽可能周到了,此为善。 至少比他直接把蜜蜡佛珠送给艾儿妥善。 而布施慈悲亦为善。 结出什么样的果,已不受他们控制。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艾儿施主,我会为你念经祝祷,希望能消解你内心悲苦。” 艾儿冲他磕头道谢。 安吉却知道,事情还远没结束。 他问皇帝,“皇上将艾儿施主带来宝华殿,不知是何缘故?” 皇帝态度暧昧,“不过是找安多小师傅对证一下罢了。既然这宫女所述为真,自然无罪。李玉啊,去把人放了,着太医看看。” 李玉躬身应喏,指挥着人把艾儿拖了下去。 这件事看似轻飘飘的就这样过了。 安吉合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皇帝仿佛只是为了过来彰显一下他的权势,谁也没为难就走了。 安吉却把安多和一百零八僧叫到一起,开了个短会。 主题就是,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由安多带队,平安回到香界寺为准。不必管他。 众僧念了一夜经。 而安吉淡定异常,还在佛音袅袅里与波桑共赴巫山。 这一次,连波桑都没有慌。 他们很清楚,风雨欲来,却困不住安吉。 一个即将修成正果的禅师,是什么人间戒律,宫廷高墙,皇权富贵都留不住的。 不过让安吉和波桑都诧异的是,事件刚一发生,就有好几波人偷偷给宝华殿报信。 李玉自不必说,他是离皇帝最近的,也是皇贵妃如懿的铁杆。 况且他每次一见安吉就脸红,会提醒他们也在意料之内。 御前竟然还有第二个人扔了警示纸条进来。 安吉都不知道是谁,能分辨出来是御前的,还是因为纸张墨水特殊。 驻守宝华殿的禁军侍卫首领被不体面的搞掉一个手下,并增加一条宫规,脸都丢尽了。 却还是派人经由一百零八僧中的师兄弟传了消息给安吉。 连宝华殿总管太监都溜溜达达过来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宫女艾儿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安多,启祥宫要害他们。 好好的一个“天衣无缝七宝手串局”,仿佛全天下都知道一样。 虽然各个纸条或口信消息侧重点不一,但总结对照以后,谁是幕后黑手,谁是共同受害人,皇帝的决策倾向什么的,全都出来了。 波桑执起安吉手腕一看,那串曾被他展示给大阿哥看的七宝手串已经不见。 安吉想了想,“昨日还在,大概是沐浴时丢的。” 波桑叹了一句佛,把自己手腕上那串真正的,独属于安吉供奉出来的七宝手串还给他。 “禅师,劳你费心了。” 安吉点他额头,“波桑,你我一体,莫要执着。你何时能真正领悟这句话?” 波桑合掌,默默念经。 他的悟性远不如安吉,这让他如何能坦然将自己视为安吉一体? 他悟不透。 窗棂外又有动静。 安吉放开沉浸于佛法之中的波桑,自去查看。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探出头来,是他们入宫时为他引路的小太监,名叫小扇子。 “大师!”他目光亮亮的,“大师,我来是想告诉你,神武门往西三百米,老鸦树下有一个狗洞,可以逃出宫去! 大师,我们有好多个小宫女小太监守着那里,你随时能从那儿走!” 他拍拍胸脯,“大师别怕!我们都是您忠实的信徒,绝不会出卖大师的!” 安吉失笑,隔着窗户赐福于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扇子施主,请替我感谢诸位施主,贫僧会为你们祝祷,祈求佛祖保佑尔等增福增寿,请务必小心。” 小扇子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溜烟不见了。 安吉笑着摇头,看,他的信徒里,也有这种正常的好孩子。 不待他回去寻蒲团上的波桑,窗外又有动静。 仿佛翊坤宫被关了禁闭,一下子就惊出了无数的鸟雀腾空。 皇宫大内规矩森然,皇权携大势轰然砸下,镇压当世。 可是最底层的小蚂蚁们反而没那么容易被压死。 生命自有出路,再渺小的蝼蚁,也都有自己活命的办法。 是一个大胡子带刀侍卫。 他一见窗台前绝世而独立的安吉大师,脸上立刻通红一片,一直蔓延到脖颈看不到的地方,一脸络腮胡都遮不住那红晕。 “大大大大师?我我我来送送这个。” 他结巴着,把手中一娟布包裹的东西递到安吉面前。 安吉隔着窗户接过来,大胡子侍卫手心汗湿一片。 他也没在意,打开娟布一看,正是一串七宝手串,与他丢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轻笑一声,大胡子侍卫脸更红了。 “大大大师,皇贵妃娘娘说,您一看就明白了。我我走了!” 说着走,人却还牢牢站在原地。 安吉与他行了一个佛礼,将那串七宝手串包好还给他。 “多谢施主冒险跑这一趟,我已知晓全部实情。 劳烦将此物还给皇贵妃,就说贫僧的七宝手串,从未给过任何人。阿弥陀佛。” 大胡子侍卫懵了会儿,才重复一遍安吉的话,郑重向他行了一礼,胸脯拍的邦邦响。 “大师放心!俺金刀定然不辱使命!” 说着转身,同手同脚走了。 安吉:“唉?” 大胡子侍卫又赶紧调头回来,一把抢过安吉手里娟布包裹的七宝手串,逃也似的跑了。 安吉合掌,“阿弥陀佛。” 他这边动静不断,外面驻守的御前侍卫营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故意放任。 想到之前他们队伍里出了一个夜闯他寝殿的蓝翎小侍卫,恐怕是真的松懈也未可知。 安吉又等了会儿,见窗外是真的再无动静,夜已深,便回去寻波桑,自去睡了。 运来天地皆同力,只是不知,这个皇帝是否心有底线。 八月十五快到了。 第128章 阿弥陀佛我即是佛(完) “天衣无缝七宝手串局”是嘉贵妃栽赃皇贵妃如懿与原安吉波桑私相授受。 前一天皇贵妃如懿的翊坤宫刚出现一白衣刺客。 第二天就有抓刺客的侍卫告发,从那白衣刺客的身上掉下一枚方胜和一串七宝手串。 方胜上正儿八经是皇贵妃如懿的字迹。 “置莲怀袖中……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得君手串相赠,已知两下之情。 此物凭惢心带与君为证,君若有心,今夜侯君于翊坤宫东暖阁。” 嘉贵妃贴身侍女贞淑也言辞凿凿。 “皇贵妃娘娘与安吉大师举止亲密,窃窃私语。”“安吉大师将一盒供香,一个青铜香炉交到皇贵妃手上。” 并将一串七宝手串“亲自戴在皇贵妃手上,以作定情信物。” 皇帝信了。 这一回安吉不是波桑,也不穿白色袈裟,于是刺客就换了青色衣袍。 安吉也不曾送皇贵妃如懿青铜香炉,但是佛前供香却依然在列。 加上安吉丢失的那串七宝手串,皇贵妃如懿亲笔所书的约见情书,仿佛也证据确凿。 皇贵妃如懿已被幽禁翊坤宫,皇帝带着一应人证物证前来宝华殿与安吉对证。 原本是没有这一出的,太后信佛,不愿相信南域来的大师会做出这样失了修行之事。所以不想因后宫阴司轻动宝华殿,妄生风波。 可是皇帝的目的与太后不同。 虽然这次没有安吉亲手扶住要摔倒的皇贵妃如懿之事。 但前有安吉亲口承认其不持戒律,不徇忌讳。 后有皇贵妃如懿早晚宝华殿诵经,人证物证俱在的“青衣刺客夜会皇贵妃”事件。 由不得皇帝不信。 只是不知,这一次,皇帝是更心痛他心心念念的“墙头马上”“青樱红荔”“青梅竹马”皇贵妃如懿可能背弃了他。 还是更恼火于安吉大师普度众生,唯不度他? 他大踏步入内,一进来就着人清空了宝华殿内外无关人员。 好在他挑的时间也好,晚课已经结束。 安吉知其来意,不慌不忙留下了大徒弟安多。正常与皇帝见礼。 皇帝脸色不好,但出于某种不算隐秘的心理,眼角眉梢都带了些鄙夷和莫名的威逼利诱之意。 “大师啊,你且看看,这些污秽的东西,大师看着可眼熟?” 李玉手捧的托盘之上,正是一枚粉色画有“同心双合”之意的萱草图案方胜,和一串熟悉的七宝手串。 安吉双手合十,没理那方胜纸笺,拿起七宝手串看了看,是正经手串。 他将之放下,侧头吩咐安多。 “去请你真悔师叔,将佛前所供七宝手串全部取来。” 皇帝背着手,好整以暇。 待一百零八僧中的带头和尚真悔将宝华殿佛前所供近两百个一模一样的七宝手串捧出,一字排开放在皇帝面前时。 皇帝脸色彻底黑了。 安吉口中唱佛,微微摇头。 “皇上,佛前供宝,怎么会是污秽之物?还请解惑。” 皇帝死死盯着那一排别无二致的七宝手串,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憋一口气。 他的年少所爱皇贵妃如懿并没有背叛他,可是他也失去了拿捏安吉的有效把柄。 皇帝一个一个拿起手串仔细对比查看。 甚至在那些七宝手串上看到了内务府印鉴。 什么“安吉大师贴身佩戴之物”,什么“大师亲身供养多年的唯一珍宝”,都是假的! 他一把将李玉端着的托盘掀飞,勉强整理好表情,连那所为写满“情话”的方胜也不再理会,与安吉扯出一个笑。 “让大师受惊了。只是听说,大师手上有一件佛宝,许了人了。不知许了何人?可否介绍于朕认识认识?” 安吉双手合掌,又道了句佛。 将手腕上那串独特的《称赞净土佛摄守经》所说的七宝手串取下,交由李玉,承给皇帝。 这串七宝是他特意寻来送给净土宗波桑的佛宝礼物,与常规净土宗五经一论中的《阿弥陀经》所述七宝并不完全相同。 皇帝自然一眼就能分辨。 在皇帝欲要伸手触碰前,安吉将之取回,戴回手上。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贫僧许与我相的珍宝,不便与他人过多接触,请施主见谅。” 皇帝的手僵在空中,重复了两遍“我相”一词,他自然知晓何意。 “咳,大师啊。此间误会一场,惊扰大师修行了。 李玉啊,带人收拾一下,朕还有政事要忙,先回养心殿了。” 他大踏步来,又大踏步走。 李玉恭送皇帝之后,回转过身,才与安吉拱手见礼。 “此间事了,大师尽快出宫回山吧。” 他没细说,但是双方都知道。 安吉与他回礼,“多谢李施主屡次仗义提醒。贫僧铭感五内。” 李玉笑着摆手,“大师是得道高僧,本就不该陷于世俗繁杂之中,我也没做什么。” 安吉许诺会替他诵经祈福,将人送走。 真悔和尚带着一大堆毫无灵魂的内造办批量生产的七宝手串回去佛前继续供着。 安吉拢了拢袈裟袖子,指使大徒弟安多自去念经祝祷。 他则施施然去内室寻波桑了。 将波桑的七宝手串还给他,安吉与他道谢,“波桑救我于水火。” 波桑被他看得脸热,合掌唱佛。 “禅师莫要妄言,这手串本就是你寻来赠我的。一饮一啄,自有因果。是安吉自己解救自己罢了。” 至于波桑自己,他的佛心从未被皇宫禁苑所困。 被困的一直都是剧外看客安吉。 安吉拥住人,低声细语,“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波桑,我与你七宝,你解救于我,如何?” 无论是他已悟,波桑未悟。还是波桑已悟,他未悟。 波桑与他都同样不再受欲海沉浮所控。也不再受凡俗世情所困。 他把波桑带入无边欲海,波桑转瞬即可清心念佛,佛心坚定。 安吉知道,是时候了。 次日清晨,八月十六。 波桑罕见未提前离开。 两人与床笫之间赤诚相对,地上青白袈裟交错。 金、银、吠琉璃、颇胝迦、牟娑落揭拉婆、赤真珠、阿湿摩揭拉婆七宝散落一地。 波桑神色略有迷茫。 “佛,你果位已成,为何不走?” 安吉起身,初升的太阳光柔和的打在他的色身之上。 宝相庄严一词第一次从波桑脸上,转移到安吉的眉眼上。 “阿弥陀佛。” 他回身看向赤果的波桑,面容,身躯,乃至灵魂,无一不与他相同。安吉眼眸中澄净清明,不见私欲。 他终于知道为何佛让他穿越一世。 禅宗佛子,不识真我。原来他才是最痴的那个。 安吉垂首,看向波桑,喝问。 “痴儿,还不醒来?” 波桑一震,抬眸看他,灵性中迷蒙尽退。他赤条条盘膝坐起,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我即是佛。” 天空中梵音袅袅,莲花铺路。 安吉与波桑身着青白袈裟,牵手同立,一起抬头望去。 接引人正是那个看《如懿传》气到骂娘,一棒子把安吉打穿越的榆木师父。 三人相视而笑,口唱南无,合掌见日。 “南无阿弥陀佛。” 第129章 汝阳盛家小公子 秋日里,扬州二十四桥砌满青苔。 盛长柏从上辈子汝阳兵乱的那场血腥杀戮里醒过神,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等发现又是梦时,他轻轻掀开被子,寻到屏风外特意让女使留下的一盆清水。 将头脸全部浸入冷水中,浑身猛地一激灵,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然后,他开始洗手,一遍一遍洗手。 他被人杀死,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换了一世,仍觉得手上铁锈腥臭味萦绕不散。 好半天,门口守夜的女使都害怕了,他才取下旁边的绢布擦手擦脸。 今夜怕是又睡不成了。 盛长柏摆手示意女使羊毫继续休息,自己则绕过她,打开门,往隔壁书房去。 外面夜间站岗的女武师与他拱手,他也回礼。 全程无人说话,活像一出出默剧。 盛府东院伺候护卫的众人,都生怕惊着这位近几个月不能安枕的小郎君。 从汝阳门阀盛家受尽宠爱的小公子,到扬州六品通判小官家顶立门楣的嫡长子。 盛长柏是极不习惯的。 他总觉得这家里规矩懒散,宠妾灭妻,哪儿哪儿都不成体统。却也只能皱着眉一点点修正。 第一件事就是找扬州厉害的漕帮和镖局,寻了二十多个身手敏捷的汉子女侠充作武师傅,日夜护持在府里。 点上灯,盛长柏又忍不住搬出各色史书。 翻到自己的朝代年份,一页一页,一字一句寻找,试图从那字里行间,找到只言片语熟悉的人和事。 突然,他一拍脑门!可真是傻了,他应该去寻汝阳地方志才是!找什么史书? 心神一松,他趴在书桌上又睡了过去。 好一会儿,守夜的女使羊毫过来,轻轻推开门缝看了眼。 见人伏案睡着,她轻手轻脚拿过一条软毯,卷了塞小郎君腿上,护着肚腹。 盛长柏累极,并未被吵醒。 她松一口气,又取厚实的大毯,给人盖上,吹了灯才走。 第二天,盛长柏就联系了镖局人手,一路疾驰,赶往汝阳旧地。 他这一世的家族宥阳盛家,往祖上远了数,也能归到汝阳盛家旁支。 他坚持,盛纮只以为他突然对祖地感兴趣,又有隆庆镖局保驾护航,也就任他去了。 倒是害得他这具身体的母亲王大娘子王若弗担惊受怕个把月。 汝阳地方志记载,前朝是有这么个盛家,鼎盛一时,被末年兵乱覆灭。 盛家当时在家的几个小郎君并十一房女眷披甲执锐,战至最后一滴血。 盛长柏亲自从汝阳盛家旧址的废井边挖出家族埋下的传承火种。 那些书籍和金银财宝都是他和十一哥,还有嫂嫂们亲手埋的。 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前朝往事尽去。 再回扬州的盛长柏,连着很多天都情绪不高,念起书来却认真许多。 夜里也终于能一睡到天明了。 他挑了一本古书送给盛纮,另淘了几件汝阳时兴的金钗环佩送王大娘子。 到底正经开始融入新的生活。 很快,家里请的西席秦夫子就和盛家家主盛纮汇报,说盛二郎长柏读书进益颇深。 盛纮找来儿子一通考教,水平果然扎实。老父亲一整天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盛纮连着十天半个月都留宿正房葳蕤轩。 本来因为盛家大姐儿华兰议亲事多,王大娘子又要伺候老太太病里。 正房大娘子的管家权,就被宠妾灭妻的盛纮收交给了林栖阁的妾室小娘,林噙霜。 如今正房嫡子长进孝顺,盛纮觉得也不能亏待了嫡妻一脉。转眼又把对牌账册给葳蕤轩还了回去。 王大娘子开心的差点没摔倒,搂着儿子亲的跟什么似的。 和她还不熟的盛长柏直接被闹个大红脸。 “母亲,儿子已经长大了,你稳重一些。” 王大娘子抿嘴也没忍住笑。 “好!我儿给娘争气,娘都听你的!好孩子,你前几个月魇住了,母亲求神拜佛,斋戒整整一个月!可把你盼好了!” 结果说着说着又抹起眼泪来,又哭又笑的。 她贴身伺候的刘昆家的刘妈妈赶紧上前劝。 盛长柏也与她保证,自己全好了。 王大娘子才又亲亲热热把着儿子手臂,张罗大厨房给做好吃的,非要一起庆祝庆祝。 “柏儿,你好好的,可不敢再吓人,知道吗?你读书累了歇一歇不妨事! 你外祖配享太庙!你读书那就叫天赋异禀,跟别人可不一样!咱不忧心,啊?” 盛长柏面对这样一位母亲,也没什么办法。 这王大娘子的脾性,不像当家主母,反而和他二嫂那副风风火火,没甚心眼的样子像了个十成十。 二嫂……盛长柏只盼望着家人们也能有他这般奇遇,在别的未知时空好好活着。 回到东院,他又不自觉抽出原主积攒的各式地方堪舆图。 特别是里面的几张边境堪舆图,已经被原主翻阅的微起毛边。 燕云十六州啊。 老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他这世的便宜父亲盛纮不过一小小的扬州通判,竟然能给儿子弄到边境的堪舆图。 虽说堪舆图不比舆图保密性高,更偏向于风水天道,可到底也涉及地理布局。 这个盛家也没他想的那么不堪,家族底蕴还是有一些的。 转眼,到了忠勤伯爵府袁家来扬州城给盛家华兰下聘的日子。说是伯爵夫妇亲来替嫡次子袁文绍下聘。 但是他们这方毕竟是女儿家,多少要抻一抻姿态。盛纮夫妻也没上赶着亲自去接船。 大清早,盛长柏作为盛家嫡长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半数家丁护院武师傅,并一应女使小厮,一路浩浩荡荡赶到了运河码头。 太阳高悬,袁家船只靠岸。 却只下来几个年轻男女和仆从妇人,半天也没见到伯爵夫妇这对正主。 盛长柏带人上前交涉,那对年轻夫妇正是伯爵府长子袁文纯与其妻章氏,旁边的是个白姓帮闲。 袁家二人含糊其辞。 正说着,船上人竟然准备往下卸聘礼了。 盛长柏一个正经世家子哪儿见过这没规没矩的场面? 他当即侧头对身边的老管事吩咐。 “江二伯,着人封了他们的船,不许任何一件物什上岸。” 第130章 家里人死绝了吗 袁家大郎袁文纯人都傻了,着急忙慌阻拦。 “唉唉唉,盛家二弟,你这是做什么?这聘礼不让下船算怎么回事?这亲事你们盛家还结不结了?” 盛长柏笑呵呵的,“聘礼到了?哪儿呢?这下聘的人都没到,怎么先把聘礼送到了?” 他一脸担忧,“万一叫哪个不开眼的漕帮顺手抢了去……可如何是好啊?” 袁文纯脸都绿了。这跟指着他鼻子说,等下就叫漕帮砍了你,有什么区别? 盛长柏的性子就是这样混不吝。 好好的下聘定亲,一个长辈都没有,结个鬼的亲?他倒要看看这狗屁伯爵府在闹什么幺蛾子。 话虽没明说,但是他的表情语气都是,你也不瞅瞅你脚踩的哪儿的地界儿? 你一东京伯爵府,到我扬州地盘上,你嚣张什么呢? 原本哪怕是个没落的伯爵,盛纮一扬州通判六品小官与人结亲也是高攀的。 但是江淮这片地,牛就牛在它有两个行当千百年来谁也惹不起。 一个是盐商,一个是漕帮。 杀不灭,缴不尽,官商勾结,自成一系。 盛纮这个扬州二把手,不上称可能真的就是没二两的清流文官。上了称那可不好说了。 三年清知府还有十万雪花银呢。 袁文纯作为伯爵府嫡长子,板上钉钉的承爵世子,人也觉得自己有嚣张的资本。他态度很强硬。 “行,今儿个下聘的日子。你堵着不让聘礼卸船。我倒要瞧瞧,是你盛家姑娘丢脸!还是我伯爵府没脸!” 盛长柏冷笑,“丢脸?丢什么脸?谁家没规矩谁没脸。 往前再数千百年,你问问哪个正经人家下聘连个长辈都没有?家里人都死绝了?” 这样直白的恶毒咒骂直接把袁文纯气了个倒仰,脸红脖子粗的,上手就想打人。 盛长柏不紧不慢后退半步,护持在他身边的武师傅立刻挡了上去。 袁文纯一酒囊饭袋,当然不敌。 谁知跟着袁文纯的那白姓帮闲竟是个能打的,三两下就拆了火。 盛长柏挑眉,他抬手,手指向前示意。 他身后十来个武师傅呼啦啦上前,直接把袁家一众围了。 小厮汗牛甚至给他搬了个太师椅,让他坐下喝着茶看戏。 远处马车边等待的家丁护院,仆从女使一见事情不对,呼啦啦也全涌了过来。 他们本来是等着抬聘礼的。 盛家这几个月谁不知道跟着少爷混有好处?勇不勇武,忠不忠心,少爷可都看着呢。 没几下,那袁家一行就全被按住了。 白帮闲还挺不服,活动着膀子想挣脱。 盛长柏见猎心喜,好整以暇问他。 “白小郎君身手不错,不知你这趟帮闲酬劳几何?我翻倍给你,你跟我,如何?” 那帮闲白烨愣了下,也不挣扎了。 他看向旁边的袁家大郎袁文纯,似乎在问,我酬劳多少? 他的表情实在太好懂,盛长柏眉眼一转就知里面有事,索性丢开。 他看向还一脸不忿的袁文纯,摆摆手,让人松开他们。 “袁家大哥,你瞧你,又急。我这家小业小的,家里就我一个嫡子,可宝贝着呢,就怕磕着碰着。家下人难免紧张了些。 你说你没事冲我挥爪子做甚?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你可还有一个嫡亲弟弟呢,啊?哈哈。” 袁文纯气急,到处问,“我急了吗?啊?我哪儿急了?你看我急了吗?” 盛长柏被他逗的笑出声来。 袁家船只上也察觉这边冲突,有袁家护卫仆人想过来救人,却被渡板宽度限制住。 盛府管家江二只带着二十几个家丁壮汉“一夫当关”,把他们拦了个结结实实。 争执起来,不时就有人被挤落水中。 这群东京来的,旱鸭子多,还得求着盛府的人救他们一救。 一时间,人仰马翻。 盛长柏心下一动,悠然自得的品了口茶,他招呼小厮汗牛。 “去,回家告诉父亲,就说伯爷和伯夫人没来,这门亲怕是结不成了。让他预先有个准备,给家里客人赔礼道歉吧。” 袁文纯一听这话又急眼。 “唉!盛家二弟!结的成,结的成!咋结不成?这聘礼都送到了!” 盛长柏乐了,“你们伯爵府还真是来下聘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他就说,这袁家态度很不对劲。 袁文纯讪笑,“哪儿的话?盛家二弟,你看这,船都到了!大老远的……” 盛长柏抱着手臂看向岸边停泊的大船,又瞧瞧这袁家大郎突然软下来的姿态。 他勾唇笑了。这哪儿来的野狐狸?当他盛小爷的面玩儿成精呢? 既然袁家是真急,那他就彻底不用急了。 盛长柏与袁文纯你来我往,笑得客气极了。说话却阴阳怪气差点没把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总之一句话,卸聘礼?不可能。 气的袁文纯想骂娘,又恐惧于他身边武师傅们沙包大的拳头。 袁家船上的人急切的想拯救他们家大公子,一个个葫芦娃救爷爷一般往水里跳。 怕他们真狗急跳墙,盛长柏还专门派人去隆庆镖局请了百十号膀大腰圆的武师过来帮帮场子。 他是这家老主顾了。镖局的人二话没说,干脆利落的把袁家的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官眷都在盛家吃席,衙差来了也是与盛长柏拱手见礼,得了一笔茶钱乐呵呵走了。 袁文纯最后都求爷爷告奶奶了,盛长柏都没有松口。 那白烨倒是自在极了,还凑到盛长柏跟前讨茶喝。 盛长柏也随他去,还叫人给他也搬一个座儿过来。 袁文纯的脸色更加难看。 盛府也一趟一趟的送消息问情况。 盛长柏仿佛没感觉到家里老父亲盛纮的急切一样。 他比盛纮更清楚,与这种权贵无赖打交道,不想被吃干抹净就一步也不能退。 结亲结成这样,但凡这时候在这种底线问题上退一步,盛家姑娘一辈子吃不完的苦头。 婚,不能结两姓之好,就一定是要结秦晋之利。 盛家身上若没有忠勤伯爵府贪图的东西,他们凭什么答应联姻?精准布施吗? 他那便宜父亲盛纮想攀附权贵倒没什么,可偏偏那就是个攀都攀不明白的。 第131章 小衙内他们真出来了 盛长柏堵住袁家的船,一直堵到太阳西斜。 家里盛纮的传信间隔越来越短,其言辞也已经从越来越着急,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又变成温言相劝。 而盛长柏自始至终,一步未退。 帮闲白烨还在旁边小声询问,“小衙内,你真的不让他们卸聘礼啊?” 盛长柏看他一眼,施施然点头。 白烨疑惑,“为什么?那可是伯爵府,袁家大公子亲来下聘,还不够吗?” 盛长柏见他是真不懂,而袁文纯也在一旁愤愤不平,似乎就是这个道理一般。 他都有些惊奇了。 “白小郎君,你是真不知道吗?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总听过吧?” 白烨颔首,“这当然。” 盛长柏无奈看他一眼,“父母之命!定亲下聘,没有长辈,那算什么父母之命?” 白烨点点头,“那倒也是。” 旁边的袁文纯也一脸若有所思,悄悄打手势,着人回船上了。 盛长柏也没管,无论袁家打的什么歪主意,他们盛家不接聘礼,对方就什么招也使不出来。 半天,忠勤伯夫妇竟然从袁家船只上走了下来。 哈? 盛长柏还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后手等着呢,就这?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心思卑劣,手段低级,被人一逼就露馅。 他那便宜父亲也不行啊!找的这什么姻亲人家? 盛长柏揉了揉眉心。 这还不如他们公婆俩就没跟船,直接婚事黄了得了。闹呢? 那帮闲白烨也是一脸惊奇,他戳戳盛长柏。 “小衙内,他们真出来了!” 盛长柏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白小郎君,跟我吧。跟着这样的人家,是没有前途的。” 忠勤伯夫妇过来,笑得干巴巴的。 “啊哈哈哈哈,盛家贤侄,闻名不如见面啊!小小年纪就如此能耐,不得了啊!” 盛长柏拱手与他俩见礼,表情一言难尽。 “伯爷说的哪里话?比不得您老而弥坚,贵夫人光彩夺目,贵公子温文尔雅。” 忠勤伯面颊抖了抖,这话听着可不像好话。 伯夫人接话,尬笑着糊弄鬼。 “贤侄莫怪,我二人年迈体虚,这第一回坐船,没想到晕船晕了半个月。 是实在起不来身,才让大郎先下来卸船,没想到……” 盛长柏也像是果然被他们糊弄住了。 “哦,这样啊。倒是我误会袁家大哥了。袁家大哥你看你,你们小夫妻怎么也不与我说说清楚呢? 快快快,江二伯,快着人卸聘礼!可千万别耽误了吉时!” 啧,天都快黑了,还有个屁的吉时。 镖局请来的武师,盛长柏干脆也没让人回,一起上前忙活去了。 结果人太多,聘礼都不够抬的。 伯爵府众人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 盛长柏就堂而皇之让空着手的汉子们跟在队伍最后,一路招摇过市。 既然伯爵府看不上盛家这门姻亲的态度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就没必要替他们粉饰太平。 让满扬州官员亲眷等了一天的定亲宴,怎么也不能只他们盛家丢脸不是? 盛长柏骑着高头大马,与忠勤伯略后半个马身,走在最前最中间。 袁家大郎袁文纯和那个帮闲白烨分别列于他们两侧。 白烨一路都用一种惊叹的目光看着盛长柏,见人回视过来还竖了个大拇指。 盛长柏失笑,他冲人拱了拱手。 今天这场仗打的虎头蛇尾,他还在琢磨,这袁家不会还在别的地方憋着坏的吧? 盛家。 全扬州城的官眷都伸长脖子等着看这出闹剧的结尾。毕竟来都来了。 嚯!忠勤伯爵夫妇真的亲自给盛家女下聘了!不是说人没来吗? 不管怎么说,周折是周折了些,人这盛家脸可没掉地上! 嘶,这聘礼也忒寒碜了?一个伯爵府这么穷酸的? 女方也有点不给面子了,去搬那点子聘礼哪儿需要这么多人啊? 满院子人凑热闹蛐蛐没完。 忠勤伯爵府一行人勉强挤出个笑,开始叫门。 盛纮和王大娘子两个得到消息时差点没感动哭。今日稍有差池,他们盛家就是全扬州城的笑话! 王大娘子在屋里给三清祖师爷佛祖菩萨文曲星拜了又拜,才换了衣裳重新出来。 盛纮老怀大慰,坐在正堂摆足了架子。 半点不提他之前差点没忍住就要拍马赶到码头,自己把聘礼卸下来得了。 好好的婚事要是给黄了,盛家丢不起那脸! 聘礼进门,起北风了。 准亲家忠勤伯爵府众人,并一应宾客就直接进屋吃席去。 两只大雁也被搬进临时库房,妥善安置。 盛纮和王大娘子忙着待客,甚至没来得及和儿子说两句体己话。 反而是袁家那帮闲白烨,突然拉住盛长柏衣袖。 “小衙内,你之前说让我跟你的话,还作数吗?” 盛长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当然!” 这帮闲白烨身手确实不错,性子也好,只是恐怕身份有异。 他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家里,我之后也要去东京的。你跟着我正好回去了。 而且我父亲曾在冤狱中救过一个老安人,是庄学究的老母亲。 庄学究你知道吧?我到时候会跟着他读书,你也可以与我一起。” 白烨忙摇头,“不不不,我一武夫粗人。我想学兵法,可不考科举。” 盛长柏来了兴趣,“哦?你还有大志向呢?” 白烨重重点头,“我想上战场!我要当大将军!我想夺回燕云十六州!” 盛长柏眼睛亮了亮,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横刀立马说要当大将军的五哥。 要是他五哥在这里,肯定也是这样,双目炯炯,斩钉截铁说一定会夺回燕云十六州。 他微微一笑,“很好。” 他给了一个拳头,举到白烨跟前。 白烨眼眸微睁,立刻理解,也抬起手和他碰了碰拳。 两个少年人相视而笑。 年轻人的友谊,开始的总是这样简单。 仿佛只要一句话引起共鸣,就能一辈子生死契阔一般。 白烨一说嗨,就跟盛长柏告起状来。 “小衙内,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可以吗?” 盛长柏瞥他一眼,笑了,“你先说。” 白烨凑近他,低声说。 “其实袁家大哥今天还想投壶赢走给你们家的聘礼,包括那一对大雁。” 第132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这倒是稀奇,下了聘,还有自己做赌把聘礼捞回去的? 就不能等着与新妇嫁妆一起抬回夫家,关上门再上手段? 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一点脸不要? 盛长柏对这忠勤伯爵府的下线认知更加清晰。 这哪儿是什么钟鸣鼎食,权贵公卿人家?这比泼皮无赖还泼皮无赖。 他颔首反问,“所以你投壶很好?” 白烨立刻反应过来,忙摆手。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蹭了袁家的船,以为只是帮个小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了!我发誓!” 盛长柏可有可无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走,白烨跟前跟后。 “你真的不会怪我,对吗?我可以以亡母的名义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盛长柏看他一眼,“哪儿那么严重了?你一个小帮闲,无非是赚钱糊口而已,我怪你做什么?” 白烨僵住,他倒是诚实。 “其实,我不是袁家雇来的帮闲,我也不叫白烨,白是我母亲的姓氏。 我真名叫顾廷烨,是东京宁远侯府家的,我也行二。” 盛长柏停住脚步,深深看他一眼。将他领到袁家那一席,交给袁文纯。 “盛二郎,盛二郎!”顾廷烨又追过来。 盛长柏对他已经不耐烦了,“做什么?”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两人在走廊上,离正厅人群不远,盛长柏不愿意与他过多拉扯。 顾廷烨偏要堵住盛长柏的路。 “盛二郎,我今日只帮袁家大哥打了一回架,还没打赢。真计较起来可不算得罪你!” 盛长柏不理解他要做什么,“然后呢?” 顾廷烨坚持,“你不能把我划到袁家那一派去。我跟他们也不熟!” 盛长柏哦了一声,绕过他就要走。 顾廷烨死皮赖脸跟着,“盛二郎,我小字仲怀,你呢?” 盛长柏不理他,见他挡路还把他推开。 顾廷烨也恼了,一把拽住盛长柏的手臂。刚还知交好友碰拳头呢!怎么又不理人? 旁边跟着盛长柏的武师傅立刻上前,盛长柏摆手制止。 他看向固执的堵着他不让走的人。 “顾廷烨,你若真是一身无长物的帮闲,我与你无甚道理可说。 我敬佩你的志向,也愿意和你交朋友,替你保驾护航。 哪怕我知你身份有异,也只以为你家道中落,年纪尚小,不知轻重。 可是你是吗?你说你是宁远侯府的公子,我瞧你年岁怕是比我还大一些。 你真不懂吗?你不知道婚嫁聘娶对一个女子的一生有多重要? 若非我盛家警醒,没让你们得逞,我大姐姐不知道要被怎么嘲笑呢! 你怎么有脸跟着我?你还需要我聘请你做一个小帮闲吗?走开!” 顾廷烨愣在原地。 盛长柏的院子里招待有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少年。 若是顾廷烨是个识趣的,以他的身份年纪,是应该带到他的东院吃席的。 可是还是那句话,凭什么? 与袁家的婚事退不掉,不代表他就待见袁家这群人。 以后无非是做一门亲戚,看着点不要让他们欺负了盛华兰,尽够了。 除了年节走礼,正经交道都不用打。 今天忠勤伯夫妇是亲来给盛华兰下聘了,但是那不是他们愿意的。 是被盛长柏逼着权衡利弊的选择。 盛纮虽是个不入流的地方小官,也不是什么巨贪。盛家大房一脉却家财万贯,是宥阳数得上的大商人。 除了盛华兰的嫁妆,盛长柏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别的什么值得忠勤伯爵府觊觎的。 总不能是功高盖主,寻个清流姻亲洗洗武夫血脉吧?那不是笑话吗? 所以,当盛长柏的态度摆出来,没有长辈出面,盛家宁愿不要这门亲也不让聘礼下船。 袁家会怎么选?是更想要新妇嫁妆填补亏空,还是更想要打压亲家的气焰磨新妇的性子? 显而易见,真金白银才是要紧的。 既然如此,盛家以后与袁家打交道,只要秉持这一点利益相交就行。 谁也不用给谁面子。 而白烨,不,顾廷烨,他在盛长柏眼里就是跟袁家一伙儿的。 他会给对方好脸色才怪。 寿安堂盛纮的嫡母盛老太太正拉着盛华兰的手感慨。 “你这丫头是个好命的。老身都不敢想,柏儿顶了多大的压力,硬是把你那对奸滑的公婆从船上请了下来。” 盛华兰此时才十四岁,感触还不深,只有些好奇。 “祖母,孙女不懂,二弟怎么知道,伯爷和伯夫人一定在船上呢?” 盛老太太有意考她。 “华儿觉得呢?” 盛华兰想了又想,摇摇头。 盛老太太叹口气。 “柏儿是个有本事的,你以后万事莫怕,有柏儿给你撑着。” 她招招手让孙女坐下,又让房妈妈把自己给孙女的添妆赠厚三成拿上来。 “华儿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遇事要多想想你弟弟今日行事。 那伯爵夫妇俩在不在船上有什么打紧的?左右他们不来,我们盛家不嫁女就是。这态度才是顶顶重要的。 你弟弟码头那样乌泱泱的场面一闹,谁都知道是伯爵府没规矩。即便婚事不成,也与我华儿干系不大。” 她摸着孙女的头发,仔细教她。 “你再想想,为何他们在船上却不下来,非要派袁家大郎一个小辈前来下聘?” 盛华兰微微低头,声音清浅。 “孙女想着,无非是要下我的脸面,下我们盛家的脸面罢了。” 盛老太太拍她的手,“再有呢?” 再有盛华兰就想不出来了。 盛老太太将手边装着各种田庄地契,店铺门面,银钱压箱底的小匣子推给她。 “傻孩子,看事情要往根本去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那么大一伯爵府,总不能千方百计就只是为了为难你一个小姑娘不是?真相啊,都在这里,你再仔细想想。” 盛华兰若有所思。 宴席结束,盛长柏洗漱完回到书房,翻开书还没看两页。 顾廷烨竟然从外面树上倒吊着凑到了窗台,吓了盛长柏一跳。 他一眼就看到了盛长柏桌上还摊开着的边境堪舆图,“燕云十六州!” 说着探手就抽走了。 盛长柏额头跳了跳,劈手又抢了回来。 顾廷烨翻进屋子,“你给我看看,这个图我没有,我没看过。” 他说的理所当然极了。 第133章 没人教你我教你 盛长柏却直接把那图,连同着原主桌上几卷舆图全部拢一起锁进抽屉里。 “别啊,我就看看!盛二郎!我明天请你吃饭还不行吗?” 顾廷烨凑过来歪着身子还想挣扎。 盛长柏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推着他出门,扯着人往二门外走。 见他脸色实在不好,顾廷烨有些悻悻然,“喂,小衙内,你还生气呢?” 盛长柏一路把人拎出二门,才当头给了他一拳。 顾廷烨双手交叉防住,感受着那不重的力道,很是光棍,又放下手。 “你打,你打了我,就不能再记恨我了。我根本没来得及做坏事,不能算!” 盛长柏攥着拳头,“你多大了?” 顾廷烨愣住,“十四?怎么了?” 盛长柏那一拳头立刻就砸实了。 顾廷烨下意识躲了一下,没完全躲开。他捂着眼角,“这么狠?” 失策了…… 盛长柏指着袁家客院方向,压低声音。 “你好好的不在院子里睡觉!这么大年纪一外男,无故闯我家内院做何?你是贼吗?” 顾廷烨与他解释,“我没有乱闯,我就是去东院找你。我不会冒犯你家女眷的。” “闭嘴!”盛长柏很少被人真的气到。 哪怕是与别家的公子哥斗气,甚至白天接袁家聘礼时,与人对峙那么久。 他都没有真的生气。 他与袁家人怎么你来我往,骂人打架,外在情绪都只是手段,为的是达成自己的目的。 矛盾从来都不值得生气,但蠢货值得! 盛长柏被气的指着顾廷烨的鼻子骂他。 “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别人家的二门不能乱闯!别人家的女眷不能挂到嘴上!别人家的婚事不能随意破坏! 你找我?你到底怎么有脸找我的?你找我做什么?找我骂你吗? 你看不出来我很讨厌你?你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听明白了吗? 我盛家从来没有邀请过你参加定亲宴!而你却和那袁家一样,包藏祸心搅的我全家不宁! 是不是那袁家又出了什么坏主意?指使你来毁我大姐姐名节?我告诉你,你做梦!”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顾廷烨被这般严重的指控吓到。 “我真的就是去找你,我发誓!没有人指使我。我也没有那么坏!” 他红着眼眶,被骂的抬不起头。 “是!我父母没有教过我!我母亲早就死了!我一个人跟着袁家的船来扬州,就是来参加我外公葬礼的! 我父亲从小就不喜欢我!除了打我罚我跪祠堂,什么都不教我!你满意了吧!” 盛长柏:“……” 两辈子父母双全,受尽宠爱的盛长柏险些被他说的半夜起来打自己一巴掌。 他色厉内荏,“那也不是你试图坏我家定亲宴的理由!” 顾廷烨心一横,“那我给你道歉,给你大姐姐赔礼!等我拿到我外公的遗产,我给大姐姐添妆!行吗?” 盛长柏思考着扬州姓白,近期有老人去世的人家。 他矜持的抬抬下巴,“那行吧。” 扬州的盐商白家还是很有钱的,愿意赔钱就行。 友谊的小船说翻回来就又翻回来了。 顾廷烨得偿所愿被请回了东院书房。 东院不是不能进,是不能私闯。 毕竟是二进门了,家里妇人姑娘们不知道有客撞上了总归唐突。 盛长柏把抽屉里的边疆堪舆图都拿出来,给顾廷烨看个够。 他则到一边认真洗了洗手才重新坐下。 袁家心肠坏,但是手腕一般,轻易就被他破了,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顾廷烨之前算站错了队,也不懂礼貌。但是人愿意赔钱,盛长柏很轻易就揭过了这茬。 至于袁家?呵。 盛长柏已经想好了怎么炮制这一家人。 顾廷烨就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一边看图,一边看盛长柏。 “看图,看我做甚?赶紧看完回你院子睡觉去。” 盛长柏头也没抬,认真读书,他这一世可是要考科举的。 等他考上了要烧香告诉上辈子的哥哥嫂嫂们,他小十二也能是个出息的! 顾廷烨捧着图凑过来搭话。 “小衙内,这些图你全都看过了?你看得懂吗?我看你文文弱弱的……懂,你懂。好,我不说话了。” 盛长柏收回死亡视线,继续读自己的书。 “盛二郎,你小字到底叫什么啊?你给我说说?” “则诚。” “啊?哦哦。则诚,则诚。言成则诚!对吧?我是仲怀!心存则怀!” 盛长柏闭了闭眼,今儿晚上是别想好好看书了。 他抬头,顾廷烨立刻闭嘴。 可能是理亏。 可能是被人白日里带着百十号壮汉威逼伯爵府的壮举震撼到。 关键是人还做成了!伯爷夫妇两个生生被“请”了出来。 而且盛长柏是第一个听到他说想当大将军,想收回燕云十六州没有笑话他,还与他碰拳夸他,说支持他的! 当朝重文轻武,他们家别看是个侯府,在东京里,没少被人骂无知匹夫。 这些都让顾廷烨深深觉得这个盛小衙内是个极厉害的人。 顾廷烨是个混不吝,但是面对盛长柏,他莫名就觉得合眼缘极了。往常分外喜欢的堪舆图也看不太专心。 他几次想抬头和盛家小衙内一起讨论,看人家认真读书的样子,又吞了回去。 盛长柏被他的目光扰的不胜其烦。 他索性合上书,走过去看人正在看的图。“你觉得应该怎么打?” 顾廷烨一下子就精神起来,转了下图纸方向,与盛长柏一起看。 他们两个还没怎么学过兵法谋略,也不知边城布防,更不清楚朝廷筹备。 却对着一份主画风水的堪舆图,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火朝天。仿佛燕云十六州真的要被他们打下来了一样。 直到蜡烛暗下来,盛长柏取过旁边的小剪子剪了一回,才开始赶人。 顾廷烨拿着图不肯放。 盛长柏直接拽了回来,看他还伸着手,抽过旁边的毛笔就打了他一记手背。 “没人教你,我教你。君子不夺人所好,别人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许抢。记住了没?你赶紧走。” 顾廷烨缩回手,唉了声,还是不舍。 “这我知道!我没有要抢。我明天还能来看吗?” 第134章 一切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盛长柏招呼女使进来点了灯笼,亲自把人送出二门外,送到袁家客院。 顾廷烨有些着急。 “则诚!则诚你还没说,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我请你去小秦淮的船上吃饭!” 盛长柏背对他挥挥手,“明天再说。” 他提着灯笼,身边跟着女使,没一会儿就转进了二门内。 顾廷烨摸摸下巴,低头看看刚才被打了一下的手,不疼。 好半天,他笑了笑才回自己屋去睡觉。 第二天,顾廷烨没能看成他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堪舆图。 盛长柏上午在寿安堂给盛老太太请安。 他先是大概把昨日发生的事,细节和推测到的大致情况和盛老太太以及盛华兰通了气。 然后请盛华兰离开。 谁知盛老太太竟要把人留下。 “柏儿,你有什么话,让你大姐姐也听一听。总归她也大了,马上就要出门子。再没什么她听不得的话了。” 盛长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本也是想让盛老太太帮忙传达的。 “好,那大姐姐且坐,弟弟如果说的不对,你就当我年纪小,胡说的。” 盛华兰笑着点头,没好意思接话。 盛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盛长柏见左右仆妇女使都下去了才说。 “祖母,我是想着请你好好教教大姐姐。忠勤伯爵府恐怕内里情况复杂。除了祖母,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拆解清楚。” 盛老太太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这其一,伯爷夫人和大房明显是一派的,面上要打压的是大姐姐,是咱盛家这门姻亲。 根子上要打压的却是这位袁二郎。只是不知这位正主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姐姐应该怎么做,才能保证这位袁二郎与大姐姐站在同一边,为大姐姐,为他们的小家冲锋陷阵?这是重点。” 盛老太太认同,“夫妻一体,很该如此。” “这其二,咱们已然知道了伯爵府的目的,就比大姐姐盲婚哑嫁进去两眼一抹黑要好。 既然这嫁妆不得不填,那么填多少,怎么填,这里头的讲究,还请祖母好好和大姐姐说说。钱花出去,也得花的有价值不是?” 盛老太太又是点头,“柏儿说的在理。” 盛长柏呷了一口茶,才继续。 “这其三,还请祖母教教大姐姐,不要因为伯爷夫人和大房的行事,就恶了我未来姐夫。 也不要为些劳什子家里姐妹名声,又或者父亲官声之类绊住了手脚。” 盛华兰忙遮了脸,瞪他一眼。 盛长柏笑道,“是弟弟唐突,大姐姐莫怪。”他转向盛老太太,拱手下拜。 “烦劳祖母,袁家虎狼之地,大姐姐若是不能放开手周旋,恐怕以后难免损伤。” 盛老太太赶紧叫起,叹口气。 “柏儿你真心托付,祖母必不教你失望。你放宽心就是。华儿可是我膝下长起来的,我如何不疼她呢?” 盛长柏笑了,看向盛华兰。 “大姐姐,这门婚事,弟弟没能给你挡下来。但是不论何时,你一句话,弟弟去接你回来。你不要怕。” 他走后,盛老太太拉着大孙女的手,满脸笑意。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往常倒是没看出来,柏儿还是个这般厉害的。” 盛华兰也抿嘴笑了。 下午顾廷烨那边终于收到回信,盛长柏让他去夫子院一起听课。 他拍拍袖子,有心不想去,犹豫半天还是去了。只是跟着秦夫子枯燥的学了一下午,一句小话也没敢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这个表面礼貌周到,背地里脾气火爆的小衙内总是气短。 终于上完课,与秦夫子行礼告别。 他拉起盛长柏的手臂就想往外冲。 “则诚快走,我定了位置,咱们去外面吃饭。” 盛长柏手一收,没收回来,“顾廷烨!” 顾廷烨下意识停住。 盛长柏转头对小厮汗牛有条不紊的吩咐。 “去请武师傅,带一队人套上马车,门口和我们汇合。 向父亲母亲告假,就说我与友人出去吃,今日不能陪父亲母亲用饭了。” 小厮汗牛拱手应是,小跑出门。 盛长柏整理好书箱,交由另一个小厮送回东院。这才招呼顾廷烨一起去府门外。 秦夫子的书塾就在大门边上,倒也方便。 顾廷烨站在门口,百无聊赖。 “我们直接去不行吗?这里离江边那么近,为什么还要套马车?” 盛长柏没理他,马车是重点吗?重点是武师傅好不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人比盛长柏更清楚明白这个道理。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身边护持的武师傅,那是单纯的护卫吗?那是拯救盛长柏愚洁之症的不二人选。 他觉得安全之后,已经很少幻觉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了。 顾廷烨寻的这艘船表面上是个无名船家,实际上却是只有扬州本地人才知道的好馆子。 盛长柏随他靠窗坐了,几个武师傅也状似随意的挑位置坐下。 隐隐从各个角度把他们二人保护在中间。 领头的武师傅还打手势。问盛长柏要不要离窗子远些,那边他们人顾不到。 盛长柏看着对面谈性正浓的顾廷烨,摆摆手算了。 这艘船他也来过很多次,二楼窗口位置除非有人远程射箭,要么就是杂耍了。 不然不太可能从这里攻击。 谁知,他就这么一疏忽,差点就被窗外刺来的寒光一剑突脸。 武师傅们反应很快,迅速就把盛长柏拉开,然后将他和顾廷烨护在中间。 杀手都是专业的,武师傅们也不差。 扬州隆庆镖局背后的老板手眼通天,寻到的武师傅们各个都是军中好手,江湖豪杰。 更何况还有几个漕帮见过血的汉子。 盛长柏花的大价钱也只是按十年份签的约。人甚至不要你盛家养老。就是这么豪横。 顾廷烨本来还很紧张,拳头一抬就要冲将上去,被盛长柏一把按住。 他瞪了对方一眼,“轮到你了吗?你就上?” 顾廷烨:“啊?” 盛长柏没好气训他,“老实待着。打架的事自有武师傅们去做,你别添乱。” 顾廷烨:“哦。” 第135章 不如我将计就计诈死 顾廷烨见盛家的武师傅确实很靠谱,自己也问人要了一柄短剑,牢牢护在盛长柏身边。 只他实在见不得别人打架自己没得打,时不时这里帮一下,那里刺一下。 护着盛长柏还忙的脚不沾地的。 盛长柏见他身手确实不俗,生死打斗间照样不落下风,才放任他去了。 看来也是个凶性的,不是单纯的公子哥。 身侧突然一颗流星锤激射而来,盛长柏微微后仰。 本来都已经躲开了!却被过于紧张的顾廷烨拽住后脖领摔了个屁股蹲。 盛长柏:“……” 他无奈爬起身,露出宽袍大袖下的十八般暗器,直接加入战斗。 再被这个顾廷烨保护下去,他今天就得受伤了! 被摔伤的! 杀手人多,他们这边武师傅的战阵配合却更好一些,最后成功逼退了对方。 一行人形容狼狈的返回盛府。 有几个武师傅都带了些伤,由马车拉着去医馆了。 回到东院盛长柏就开始疯狂洗手。 他又杀人了。 顾廷烨被吓得不敢说话。 可盛长柏赶他,他又不愿意走。 “则诚,你是不是害怕?你不用怕,他们是杀手,是坏人,杀了就杀了!官府都不判你,还得给你赏金呢。” 盛长柏看他,接受了他拙劣的安慰。 擦干净手,女使羊毫进来回禀。 是他之前和顾廷烨两个进门,看到仆从们神色惶惶的因由。 却原来,碧波轩的卫小娘卫恕意屋里遭了贼,盛纮和王大娘子正审呢。 这可真是…… 他们家的家事,顾廷烨不好多听。被盛长柏看一眼,乖乖回自己院子去了。 羊毫关注着后续,最后说是丢的东西都在卫小娘屋里大丫头的床底下找到了。 盛纮判把那婢女赶出府去,还是在大着肚子的卫小娘跪地哭求下轻判的。 这样糊里糊涂,盛长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卫小娘丢东西不在自己院子里先搜一遍? 还是盛纮粉饰太平拿表面上的贼交差? 这样审案子,扬州城得多少冤假错案? 他以王大娘子的名义,先是让人将那婢女彩蝶接到了郊区庄子上做活。 只要彩蝶有蒙冤可能,就不能让人脱离视线。盛纮竟然直接就要把人放出府去。 也不怕以后万一被人挑拨利用,到时候祸起萧墙,都是阴司官司。 碧波轩那边到底是孕妇,盛长柏着人去外面寻了一个懂妇人生产的医女。 又找隆庆镖局要了个靠谱的女武师,结果请来了一个漕帮女侠。 那更好了,他一起让王大娘子送那院子送了过去。 总共也花不了几个钱。这年头买人贵,但是签活契雇佣却很便宜。 往常他根本就没把视线放在盛纮的后院里去,上辈子哪儿需要他去操心这种东西? 保护府里孕妇,这不都是常识吗? 盛长柏不理解。 这盛府的规矩体统真是奇怪。 盛长柏也没多管,大体上不出错就是。他一当儿子的,无论如何也管不到父亲后院去。 若非他是个断袖,这辈子不能给盛家传宗接代,多少有些理亏。 他根本就不会搭理盛纮后院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顾廷烨和他两个遭遇刺杀之事,还是让盛府和客院袁家的诸人知道了。 顾廷烨的身份也在盛府公开。 王大娘子哭天抢地不许盛长柏再与顾廷烨交往。这也太危险了! 盛长柏就笑她。 “母亲如何就知道,那些杀手一定就是来杀人顾廷烨的呢?就不能是你儿子我连累了别人?” 王大娘子瞪儿子一眼。 “咱们小门小户的能得罪谁?用的着人雇杀手来杀? 你这小子知道一个杀手要多少钱吗?给林栖阁攒一辈子,她也杀不起你!” 外面盛纮打帘进来,闻言脸都黑了。 “霜儿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两个人当即争吵起来。 盛长柏不好听父母墙角,悄悄溜了。 出来女使狼毫就过来汇报,前头客院的顾小郎君又着人来问,要过来寻他。 盛长柏让她去请,亲去二门处等着。 顾廷烨过来神神秘秘的,进了东院,才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斩钉截铁说,肯定是白家旁支雇的杀手,就是为了侵吞白老爷的盐场。 盛长柏接过看了看,问他准备怎么办。 “他们一次杀我不成,肯定还有下一次。不如我将计就计,诈死!” 盛长柏:“……” “很聪明,下次不要这么聪明了。” 他又问顾廷烨,“谁告诉你的,小秦淮河上的无名船家?” 顾廷烨愣了愣,“袁家大哥啊?” 盛长柏无奈。 “那船家连个名字都没有,除了扬州本地人,谁吃饭找到那里去?据我所知,袁文纯可是第一回来扬州。” 这下顾廷烨也意识到不对了,脸色沉了下去。 不是白家,或者不止是白家。东京还有人插了一手。 袁家大郎属实没理由害他。 顾廷烨一拍桌子站起,“我去找他问清楚!” 盛长柏:“……” 去就去,犯蠢干嘛拍他的桌子?给拍坏了非得让他赔不可! 盛长柏也不拦他,让门口探头的狼毫跟着把人送出去。 他则着人去正院葳蕤轩看看,盛纮和王大娘子吵架吵完了没,吵完了就把人请过来。 盛纮对顾廷烨这位侯府公子的态度就和王大娘子截然不同。 一听盛长柏说,顾廷烨想请他引荐扬州知州韩章韩大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等顾廷烨在袁家大郎袁文纯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才知道盛长柏替他安排了什么。 他有些不愿意。 “我不想用侯府公子的身份行事,才自己一个人跑到扬州来的。” 盛长柏不理解。 “为什么?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顾廷烨当即跳脚,“你少污蔑!” 盛长柏拍拍额头,他逗一个蠢货做什么?指指椅子让人坐下。 “你不想用侯府公子的身份,为什么能坐上忠勤伯爵府的船? 你不说你是侯府公子,别人就不杀你了吗?还是你不承认,你就不是了? 或者你笃定你的假死计划最后能成功,是因为你突然出现还是因为你手里的两张信? 你若不是侯府公子,别人耆老和知州凭什么听你一帮闲小子讲话?凭什么看你手里的证据?” 顾廷烨还是别扭着,“那不一样!” 盛长柏:“……” 第136章 则诚你知道小倌馆吗 在盛长柏这样父母兄长无条件支持供养出来的小孩儿眼里。 出现任何问题第一步就是告家长。 出门在外第一顶顶重要的就是告诉别人我家长是谁。 会喊出“我爸是李刚”的就是他这号人。 但顾廷烨不一样。 顾廷烨从小长大的环境逼着他自力更生,逼着他不能借父亲的势。 因为那一定会和鞭子,惩戒,冤枉,臭骂和跪祠堂划等号。 哪怕他知道,可能最后他不得不借父亲的势才能成事,但就是不一样! 顾廷烨看盛长柏神色不好,自己也抱着膀子怄气。 他宁愿冒险诈死,也不愿意主动借他那侯爷父亲的名头行事。 终是盛长柏叹口气,“那你要如何?” 顾廷烨一下子就眉飞色舞起来,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他的计划。 总结就是自导自演来一波刺杀诈死,然后在白老爷子的葬礼上,嘣的跳出来。打脸旁支一群堂舅,顺利继承白家家业。 盛长柏:“……”这都什么跟什么! 盛长柏非常不理解。 “我们直接找知州大人,衙差开路,厢军围府,遗书一读。 给老爷子捧瓦摔盆送葬,不威风吗?不厉害吗?不长脸吗?” 顾廷烨哑然半天,依旧坚持。 “那不一样!” 盛长柏:行吧,不理解,但尊重。 他也是脑子糊了,插手别人家的事做什么?他将这一笔大生意推给隆庆镖局。 顾廷烨挠头,“我自己去吗?你不跟我一起?” 盛长柏礼貌微笑,“不了,我身手不好,怕假死变真死,没人给你收尸。” 有危险时顾廷烨是挺靠谱的,除了过度靠谱。没危险时,他就是最大的危险! 这下变顾廷烨无语了。 顾廷烨一个人和隆庆镖局的人谈好的“刺杀诈死”的细节,自然就不能再去见韩知州了。 可是他这样粗糙的计划,最后还不是得扬州大小官员配合? 盛长柏都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 等着外边永宁侯府二公子顾廷烨被刺杀身亡的消息传来,韩知州指着盛纮的鼻子就差骂娘了。 盛纮有什么办法?他也很命苦。 盛长柏一句口风都没跟他透露。连王大娘子都真心实意跟着伤心一回。 关键时刻,顾廷烨闪亮登场。 一应大佬表情真挚,语气到位的陪着演完了这场大戏。 为了从运河里打捞顾廷烨“尸身”而劳累好几天无功的官府牛马:“……” 通过拿亡母赌咒发誓…… 呸,通过手里两封白老遗书,作为白家唯一继承人,顾廷烨顺利继承白家盐场。他也算春风得意,每天跑的不着家。 人要去巡查盐庄生意。 有隆庆镖局的人跟着护卫,再不怕他有什么危险的,盛长柏也随他去。 而且十动然拒了陪他一起青楼楚馆勾栏瓦舍谈生意的好主意。 他还要考科举!主要是他才十二,去那种地方,怕便宜父亲盛纮会厥过去。 忠勤伯爵府袁家一众行船返京。 盛长柏礼貌至极的站在码头亲送他们,笑眯眯看着他们踏上接下来受苦受难的好日子。 顾廷烨一个人霸占了原本的袁家客院。 有一次,他一回府就递消息到东院。盛长柏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外面疯够了?” 顾廷烨神色有一瞬不自然,他将手里给盛长柏带的吃的玩的随手放在桌上。 左右看看,跟做贼一样,偷偷凑到盛长柏耳边问。 “则诚,你知道小倌馆吗?” 盛长柏正在洗手,他一顿,不动声色回问,“哦?你去过了?” 顾廷烨没看到他神色有异,又觉得没趣起来。 “我就是好奇,跟着他们去看看。喝了两盅酒就跑了,没意思。男的跳舞是不如女花魁好看。” 这个时候,理学刚开始兴起。 世人抨击男女私欲,认为应该节制,克己。然后大家就一股脑卷南风。 这个时期的南风盛行普遍到什么程度? 是后来的官方需要发布明文禁止,触之犯法才能勉强遏制的那种。 所以顾廷烨在外面花天酒地,逛到了男色场所,也并不奇怪。 扬州“歌行楚馆,琴弹花虚”,是出了名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小倌馆遍地都是。 他遇不到才奇怪。 盛长柏一遍一遍洗着手,没回话。 顾廷烨就有些着急。 “喂,则诚,你别不说话啊!我保证没有碰外面不干净的人,你不要洗手了,别吓我……” 盛长柏擦干净手,回头审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洗手?” 顾廷烨理所当然,“觉得脏呗?” 盛长柏点头,“嗯,哪天你也脏了,就不要再进我家门。” 他上辈子也逛青楼楚馆,却从不敢沾染外面不干净的人。 顾廷烨赶紧凑到水盆边,也洗洗手。 “我可没有,你少污蔑人。而且人就是表演,歌舞,歌舞你懂吧?” 这时候的妓女小倌虽是下九流,却并不职业卖身,而是正经的艺伎,很受追捧。 官方规定,官员招妓陪侍合法,但发生了关系,即“逾滥”就触犯了“脏私罪”,严重是要获刑的。 不过也多是“道德禁娼”,官府根本管不过来。 但是顾廷烨说他没有在外面胡来,盛长柏还是信的。 这人虽然满嘴跑火车,但是正经话很诚实。 突然,顾廷烨觉得不对,“你知道小倌馆?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 盛长柏拿起自己的书,卷到标记好的那页。目光却看着窗外,有些悠远。 “嗯,然后人生第一回挨打。我大哥……”他改口,“我父亲差点把藤条打断。” 汝阳盛家,家风相对严谨。 顾廷烨好奇,“盛大人也有这么暴躁不讲理的一面呢? 我还以为只有我父亲那种武夫才会半点道理不讲,就会打孩子。 而且只打我。我大哥身体不好,我三弟人小,都没挨过打。” 盛长柏就见不得他这样卖惨,点点桌子,让他坐下。 “你不是想学兵法吗?看看,喜欢吗?” 顾廷烨接过他推过来的兵书,拿起一看,眼睛都亮了。 “《六军镜》!!!卫公的《六军镜》?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激动的冲上前揽着盛长柏的脖子晃了晃,被没好气推开也不以为意。抱着兵书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第137章 顾廷烨手伸出来 顾廷烨看书还不老实,一会儿就要惊呼一声,一会儿又要拍一下桌子。 然后又追着盛长柏和他分享书里面的经典战术。 盛长柏被他扰的烦不胜烦。 他取过旁边的戒尺,“顾廷烨!手伸出来!” 顾廷烨:“……” 他犹犹豫豫给出一只左手,看得出来很有挨打经验了。 盛长柏到底心软,啪的给了闹腾不休的他一戒尺就罢。 顾廷烨收回手,晃着看了看,差点脱口而出,“嘿,不疼!” 盛长柏学着他大哥的样子训人。 “读书时要坐不窥堂,心无二用!记住了吗?” 顾廷烨:“……” 他被打了一下不疼的,不仅不恼,嘿嘿笑着竟真的乖乖听话,坐一边闷头看起书来。 盛长柏终于能安生会儿,好好做几道科举应试题目。 临睡觉,顾廷烨举举手里的《六军镜》。 “则诚,我明天还能来你这儿看书吗?” 盛长柏满意他的乖觉,心情很好。 “送你了,拿回去看吧。” 这下顾廷烨有些手足无措了,半晌,他郑重抱拳,“多谢则诚贤弟!” 他态度难得认真,反惹的盛长柏发笑。 “跟我客气什么?有的是你还的时候,快去快去。” 顾廷烨怀揣宝贝兵书,四方步晃的跟个大肚将军一样。 《六军镜》这种书籍,珍贵到什么程度呢? 随便换个其他朝代,哪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听说盛家有这本书,都会带兵来借。 可巧,汝阳盛家就收藏有卫公李靖的大作。 翻过年,盛纮考核评级下来,调任京城之事彻底敲定,盛家一家子喜气洋洋。 盛老太太要上山拜真人去。 盛纮和王大娘子偏偏选了同一天要带着他们正房几个孩子一起去应天府王大舅家辞行。 仿佛没有一个人记得,盛纮后院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小娘即将临盆。 盛长柏委婉提醒。 “父亲,母亲,就不能明天去吗?今日祖母不在家,家里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 王大娘子甩着帕子,“柏儿你操什么心?” 她视线不善的扫过盛纮,“人家可有人管呢!人巴不得咱正房一个都不在,翻身就成主人家了!” 盛纮一脸晦气,“行了,是去拜访你哥哥家!霜儿就替你管一天家。你不说感谢就算了,怎么还怪上人好心了?” “好心?”王大娘子差点跳起来,“我要她操什么好心?我看是你好心吧!娶个妾就差供到房顶上了!满扬州城打听打听……” 他俩吵架从来都不避着孩子。 盛长柏头都大了。 他悄悄吩咐正房刘昆家的。 “刘妈妈,你今儿就别跟着去了。家里还有孕妇临产,正房一个管事的没有,实在不像话。” 见刘昆家的神色迟疑,他劝道。 “妈妈在王家不拘有什么故交亲朋,你若相信我,有什么信件物什,尽可托我带去。 若是有想见的姐姐妹妹,我做主,明天归家后给妈妈批假。专程的马车船票送你过去。主要是那边……” 他示意了一下林栖阁的方向,拿王大娘子最在意的妾室小娘做筏子。 “刘妈妈是最知道母亲的,她没什么坏心思。就怕被人利用,抓住了机会陷害。 万一就这一天,碧波轩真出什么事儿。人家临时管事,轻轻松松就脱身了。 最后顶罪担责的不还是母亲吗?你留下支应着,万不能叫那边得逞了去。” 刘昆家的一听这话,果然当即就点了头。 “二郎放心吧!老婆子铁定把碧波轩看的牢牢的,不叫那起子包藏祸心的接近一点!” 她是王大娘子的奶妈妈,只要是对王大娘子好的事情,劝她是一劝一个准。 盛长柏放下心。 世家大族别的先不说,血脉存活一定是顶顶重要的。 谁家宅斗内斗消耗到孕妇孩子身上,这个家族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凡有余力,又看到了,家里的孩子和孕妇盛长柏是一定会护一护的。 那可都是他以后与男人潇洒,不用承担家族繁衍重任的好帮手。 可也仅限于此。 这一趟出行回来,果然差点出事。 一到扬州地界,府里就有小厮哭天抢地扑了过来。 “主君!大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家里出事了!” 一句话差点没把两个主人家吓的一咯噔。 另一个小厮就机灵多了。 “没出事!没出大事!是碧波轩卫小娘昨日生产,生了一个小郎君,母子平安!就是,就是……” 王大娘子最沉不住气,“就是什么,你快说啊!这小子!” 盛纮也赶紧问,“平安好!平安就好。平安还能有什么事儿!” 头前的小厮哭丧着脸。 “就是卫小娘生产时难产大出血,好容易救回来,把主君珍藏的老参切了一半! 那剽悍的女武师,硬生生把库房锁头给踹开了。这,这江二管家亲自守着,都一夜没敢合眼了。” 盛纮心情复杂,王大娘子也心里一抖。 她尴尬笑笑,那女武师是她的名义送到碧波轩的。 “哎呀那什么,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是不是啊?官人?” 盛纮能说什么?他只能扯着笑,“啊是是是。” 几人上了马车,就剩他和王大娘子两个人。他才一脸不赞同。 “大娘子你从哪儿找的不知底细的女武师!这不是强盗吗!赶走!赶紧赶走!” 王大娘子咧嘴尬笑,不敢说是自己儿子找来的。 “是,是。回去就把人辞了。到底也救了家里小娘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参,也不亏用。是不是啊?” 盛纮瞥她一眼,没好气。 “是,买她花了八十两,她可比参贵多了。该救,怎么不该救? 就凭为我盛家添了一儿一女,就必须救。这是救不救的事吗? 我说的是那强盗开咱家库房的事儿!我若心狠,回去就押她报官!只把她赶走,我堪比那庙里的菩萨。” 王大娘子吵不过他,讷讷。 “要是没人拦着不给参,人至于暴力开库房吗?还不是林栖阁的小贱人……” 面上不虞的盛纮回到家,一抱到刚出生的大胖儿子,立刻什么不快都没有了。 安抚了卫小娘两句,抱着孩子在屋里直转圈圈。 第138章 借了三十两五年变五千两 王大娘子也是宽慰了又宽慰,赏了又赏,才把那女武师兰娘子拉出门去。 她尴尬的给人封红请辞,兰娘子也不扭捏。 这个朝代对世家女,在室女的打压和限制是空前的。但是不包括她们江湖儿女。 混迹民间,还颇有身手的女武头,女侠客在什么人家都是受欢迎的。 因为这些世家大族不允许男武师近身保护自家女眷,她们就格外有市场。 “大娘子不必介怀,贵府小郎君一开始就支付了丰厚的报酬。 只要求保护到贵府小娘生产。在下也算不负所托。本就要辞行的。” 兰娘子接过红封,一拱手,潇洒离开。回她的漕帮去了。 刘昆家的扶着王大娘子的手,两个人探头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赞叹。 “这一身功夫,不得了。听说她一脚就把库房那么大的锁头踹开了。 嘶,要说这女儿家,学点武也没什么不好。谁也欺负不到她头上去。” 刘昆家的赶紧劝,“就是不好嫁人。” 王大娘子叹了声,就此作罢。 小明兰领着顾廷烨找到盛长柏,郑重行礼感谢时,还把盛长柏惊了一下。 忙把人扶起,问旁边笑着的人。 “这是怎么了?明儿怎么和你一起?” 顾廷烨摇摇头,“你问她吧,我可说不清楚。” 盛明兰小大人一样,说话间逻辑清楚,言语流利,三两句话就解释明白了。 刘妈妈,兰娘子和医女覃氏确实是在盛府当天主事的林小娘林噙霜手里,保下了碧波轩卫小娘母子。 盛长柏弯下腰,安抚的拍拍小姑娘的头。 明兰看着顾廷烨,给二哥哥解释。 “后来我爬狗洞出去,遇见了回府的顾二哥哥。顾二哥哥二话没说就答应帮忙,带我去请大夫。 不过我们还没拐出街,大夫就来了,说是刘妈妈着人去请的。 二哥哥,我知道,兰师傅和覃姐姐都是你花钱请来的。 刘妈妈也是母亲心善,专门留下的。明儿谢谢二哥哥和母亲救我小娘性命!” 说着就又要下跪。 盛长柏赶紧把人拎起来。 “好了,明儿的谢意二哥哥收到了。快回去陪着你小娘吧。兰师傅走了,你母亲会给你们院子配齐女使的。去吧。” 明兰行礼离开,走路还一蹦一蹦的。 盛长柏笑看顾廷烨,看的人直发毛。 “则诚你有话直说!” 盛长柏摇头晃脑,“没想到仲怀还是个热心肠的人。” 顾廷烨跟他勾肩搭背。 “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我对你不好不热心吗?三天两头给你带好吃的,我对廷炜都没这么操心。” 廷炜说的是他三弟,是他侯府继母亲生的小郎君。 盛长柏总是被顾廷烨这种毫不做作的亲密无间弄的哭笑不得。 又不好闲着没事跟他坦白自己是个断袖,让他注意点分寸。 也就随他去了。 写完今日作业,盛长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还沉浸在兵书里的人。 “我们家马上就要启程去东京,你呢?” 顾廷烨顿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他抬头。 “我跟你一起,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帮闲吗?要带我回京?我一直在等你。” 盛长柏驻足,诧异看他,“你在等我?” 顾廷烨笑了,“也不是,我一个人回京不安全。等着蹭你们家船队一起。” 盛长柏瞪他一眼,那何必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行,你最近收拾收拾,扬州这边的事情赶快处理完,最多月底就走。” 顾廷烨合上书,点头应了。 只是临走,葳蕤轩的王大娘子给了盛长柏一个惊雷。 “印子钱?什么印子钱?” 王大娘子根本不承认。 盛长柏无奈,本来听到底下人汇报,他还心有疑虑,一看王大娘子这模样……这都写到脸上了! “母亲这样,想必也是知道此事不妥。儿子也不问是谁撺掇的母亲行这般损子孙阴德之事。只是赶紧停了吧。” 盛长柏的话不可谓不重,王大娘子气的直拧儿子胳膊,到底不舍得用力,差点气哭。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无端咒自己做甚?你要剜娘的心肝吗?” 盛长柏将桌子上那匣子沉沉的金锭指给她看。 “母亲缺钱花尽可与儿子说,公中若是有亏空,拿这些补上就是。 刘妈妈,把所有的借据单子拿给我,我去找人销账。” 王大娘子冷着脸不说话,刘昆家的就知道她是默认了,赶紧到内间去取借单。 看着借据单子,王大娘子从五年前就开始偷偷放印子钱了。 这还是单子上有的,再之前销了账的,就不知道能数到哪年了。 可怕的是最早的五年前的一张单子,初始借了三十两银子,五年了还没还完。 实际还款已超过二百两,但当前欠款本息却已经卷到了五千多两。 盛长柏指着那张单子问王大娘子。 “母亲是有意要逼死这家人吗?给他们十代人也还不完这个钱,何必呢?” 王大娘子心虚的缩缩脖子。 “没要!没追着要,都是有一点给一点就行。怎么会逼死人呢?你姨妈……” 话出口就自打嘴巴,讪笑着看他。 盛长柏收起借条,“母亲忙吧,这下不用因为举家搬迁而着急忙慌去催债了。” 他叹口气,“人家都求到府上来了,这幸亏是儿子撞见。 若是让林栖阁的看见,或者直接撞到父亲手里。母亲是想拿着一纸休书回王家去吗? 以后离我那康姨妈远一点,否则儿子就找人废了她儿子。你跟她说清楚。儿子的性子你知道,说出的话就没有虚的。” 他甩甩袖子走了。 王大娘子指着他的背影和刘昆家的色厉内荏的哀嚎。 “我这养的是个什么儿子啊!他,你看他!他还说要报复他亲姨妈!我姐姐能有什么坏心思!还不是为了我好!” 刘昆家的忙捂住她的嘴,把人拉回了屋里。指着桌上一匣金子。 “大娘子还是快看看这个吧?咱们二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老些子钱?” 王大娘子这才皱眉,摸着金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我儿出息,挣点银子怎么了?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我这心里是不大安稳。” 刘昆家的猜测,“那宁远侯府的顾小侯爷不是跟咱们二郎关系好吗? 人外家还是盐商白家,这继承了一大铺子家业,没准是二郎问人借的?” 第139章 放印子钱的真该死啊 王大娘子忙丢了金子,“诶呀,那可不行!这么多钱,得让柏儿赶紧还回去!” 刘昆家的没忍住笑了,“娘子怕什么?顾小侯爷和咱柏哥儿什么关系?也能九出十三归不成?” 王大娘子瞪她,“你也消遣我!你跟着柏儿那小子是学坏了!” 盛长柏不知道她们在屋里怎么猜。 他临出门办事,又被刚回府的顾廷烨撞上,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盛长柏看他一会儿,“你去可以,只你一个人。别的个就都待在家吧。” 顾廷烨见他谨慎,当即就不顾贴身小厮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把一应随从包括镖局请的护卫都留下了。 他一个人颠颠爬上了盛长柏的马车。 “你也不怕我把你拉出去卖了?” 顾廷烨拍拍胸脯,“那要值不少钱!” 两个人又同时笑开。 只顾廷烨自己,盛长柏还是愿意信他的。 “你身边那个小厮很是眼生,看着身材魁梧,应是个好苗子。哪儿来的?” 盛长柏正坐在马车里,看着坐没坐样的顾廷烨,也没纠正他的仪态,反而和他一样放松下来。 顾廷烨想了下,“你是说石头?他是漕帮长大的。家里就剩自个儿了,不想再做卖命的行当,自卖自身,我就收了。” 盛长柏点头,“漕帮啊,那挺好。” 他手下漕帮的护卫身上就比镖局的武师多了许多杀性,办事麻利,不过于周正。 之前林小娘林噙霜对碧波轩卫小娘下手,盛长柏直接派人砍了她两条臂膀。都是漕帮出身的手下去办的。 常给她看病,替她卖命的大夫被打断一条腿,再不许于扬州城坐馆行医。 她身边的周娘子被两个女武师拖走,审出来不少阴司送官了。 卫小娘身边原来的婢女彩蝶洗清冤屈,又被高薪请回盛府照旧服侍在碧波轩。 下了马车,他们先到的就是那个借款五年,滚了五千多两银子的人家。 也是这家人因为实在还不起钱,被催债差点求到了盛府正门。 主人家姓熊,一家十来口挤在一间破土房里。 倒春寒,几个小孩儿和女人窝在屋里面不敢出来。没有衣服。 盛长柏的小厮汗牛过去敲门,其实是个立着的门板,呼呼漏风。 “主人家在吗?这里是熊二家吗?” 里面悉悉索索半天,才有一个穿戴勉强整齐的婆子出来。 见到来人,明显瑟缩一下,颤颤巍巍扯着笑。 “贵人,是,是熊二家。贵人有事尽管吩咐,当家的不在家,出去码头上做活了。我叫人去喊?” 汗牛摆手,“不必,老洪,烦劳你去码头喊一嗓子就回来了。” 武师傅老洪看向盛长柏,见他点头,利索去了。 这边什么情况,汗牛已经带人查清楚了。 盛长柏也就没管。 倒是顾廷烨皱着眉,在人家房前房后转悠。 他怕是也没见过这么穷的人家。回来低声问。“就他们?能欠五千两?” 盛长柏看他,纠正,“是三十两。” 顾廷烨摇头,半天,叹了句。 “放印子钱的真该死啊。” 说完看着盛长柏的脸色赶紧找补。 “我不是说你,呃,也不是说盛家伯母。算了,我不说了。” 没一会儿,熊二就回来了。 是个脊背佝偻的瘦小汉子,给人一种五官乃至全身都缩在一起的感觉。 他一见到盛家的马车,和家门口一大帮子贵人,扑通就给跪下了。 口中喃喊的都是求饶求宽限时间的话。 别说顾廷烨,盛长柏也没见过这场面。 好在汗牛懂事,一把把人提了起来,还替人拍拍裤腿。 “行了,我家郎君来就是解决你的事儿的。你老实听着就是。” 熊二点头哈腰,“是,是是。郎君菩萨行行好,郎君菩萨行行好。” 顾廷烨捧着匣子,盛长柏从里面拿出那张五年的借款单子。 他举到熊二眼前,“看看,是你的手印不是?” 熊二看了眼,忙点头,每三个月都要见一次这个单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盛长柏指挥汗牛,“让他按手印,确认无误,销账。” 汗牛于是不由分说,举着熊二的手,在印泥上一按一揭,啪就在那借据单子上又按了个手印。 左右对照无误,他冲盛长柏点头。 盛长柏抬手,小厮充栋就从马车上捧了一匣子银钱下来。 另有一账房先生拿出小称,称了一百八十一两七钱,拿荷包装了,递给熊二。 熊二死活不敢接,吓得直打摆子。 盛长柏已经准备回马车了,又回头交代,“九出十三归,再补他三两。” 充栋补了,汗牛把借据举熊二眼前让他看清楚,然后当场端着铜盆点了。 “熊二,我们郎君心善。咱家要离了扬州这事儿你也知道了。 本来是催你们尽快还账的,瞧你这破砖烂瓦的也还不起。 三十两销账,就当没借钱这回事。以后你不认识盛家,咱也不认识你,听懂没?” 熊二这才敢信,跪地上砰砰磕头。 盛长柏一群人马车走了不见人影,他才欻的捧起地上的荷包。 捡出银子放口里咬了咬,确认无误,忙放回去,勒紧荷包袋子。 左右看了看,还没人敢冒头围观。一溜烟就钻进了自家屋子。 没隔天,一大家子就搬离了这处穷巷子,另谋生路去了。 顾廷烨陪着盛长柏跑了三天处理这些要命的印子钱借据。 然后死活拖着盛长柏去陪他处理白家的盐场生意。很是带盛长柏回忆了一番灯红酒绿的罪恶生活。 果然,玩了没几天,盛长柏就被盛纮请了家法。 盛长柏:“……” 顾廷烨:“……” 感觉要不是顾廷烨有一个侯爷爹,盛纮都能把他扫地出门。 “你爹也真是的,你才几岁?我们就是正经谈生意!怎么就不相信呢?疼吗?” 盛长柏举着被打了两戒尺的手掌,在他眼前晃。 晃的顾廷烨心虚极了。好像盛长柏每次受伤都是被他连累的。 连着几天,顾廷烨都殷勤备至,连盛长柏的饭都是他喂的。也算伺候周到。 盛长柏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第140章 你没骗人家顾小侯爷银子吧 扬州的私盐在某种手段运作下是合法的,只不过要通过官方的渠道,以规定的价格在规定的地方区域售卖。 顾廷烨没有对白家旁支赶尽杀绝。 而实际上,他有这个能力。 但扬州毕竟是白家盘踞多年的老巢,真鱼死网破,顾廷烨人单力薄,总有不殆。 盛长柏也支持他的决定。 顾廷烨甚至把白老在世时交由旁支打理的那部分产业依然托付给他们。半点没有提之前被人雇凶暗杀之事。 勉强算安抚住了这群豺狼。 平安登上盛家启程东京的大船,他才偷偷松了口气。 盛长柏笑他,“不是挺稳得住劲儿的吗?” 顾廷烨捶了他肩膀一下,“你都不知道我多紧张!” “知道害怕是好事。”盛长柏劝他,“以后不要一个人冒险,性命关天。” 顾廷烨趴在栏杆上,挥别远去的扬州城。他转头看向盛长柏。 “则诚,我跟你不一样。我的人生也许就是一场停不下来的冒险,而我,随时都做好了准备……老天爷,那是什么?” 盛长柏也随他的视线转过头去,看到了远远包围过来的船队。 他站在甲板上没动,甚至面带笑意。 应该是……收尾款的来了。 船内舱房里的盛纮也听到消息,忙钻了出来。 是漕帮,扬州附近最大的漕帮,胡家沟的船。不止胡家,是大队出行。 船队上挂泗淮江旗。淡黄色凤旗,是出京的船队。 金顶金丝盘龙桑枝雀杆,上红下黑,三道紫金箍。 清门锡壶顶,阴阳紫金锁,如意头子,刘海戏金钱,双披红花,顶四飘带。 盛纮吓得腿都软了,左右看看都是小孩子,只能自己支棱着,话都说不囫囵。 “这这这……通行路费咱家可是交的高挑挑的!” 那漕帮船队与他们是迎面相撞,明显是回扬州的。 盛长柏安慰便宜父亲。 “许是挡到人家路,错身就过去了。” 他话音未落,船身就是一震。他们的船直接被逼停了。 然后就是对面铺设渡板,哗啦啦几个漕帮船工就跳了过来。 盛长柏与几个武师傅摆手,让他们守好船舱入口就是。 那边一彪形大汉灵活的跳上渡板,三两步就越上了他们的甲板。 手里还拎着两个人,扑通往地上一砸。 两个人哎呦声不断。 盛长柏噗嗤一声乐了,他蹲下身扒拉一下。 “哟,父亲你快来看!这不是咱老亲家吗?是忠勤伯爷!还有亲家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啊?” 盛纮本来冲那彪形大汉拱手见礼,哆嗦着试图交涉,闻言赶紧上前扶人。 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比盛长柏明显的幸灾乐祸可靠谱多了。 那彪形大汉一抱拳。 “好叫通判大人和小郎君知道,你们家这亲家老爷,可不是咱老胡抢的!他们的船路上翻了,得亏咱搭救呢!” 他嘿嘿一笑,“只是咱江湖人,也不是那白做好事儿的不是? 小郎君,通判老爷,你们看着,这答谢费也不多要,意思意思?” 盛长柏站起身,给人回礼。 “好说,好说,胡大当家仗义!汗牛!拿钱!” 汗牛装模作样掏出一叠子银票,盛长柏摆手。 “不要这个,回去搬银子,真金白银!咱胡大当家的规矩都不懂吗?” 汗牛这才忙回屋把盛长柏准备好的“尾款”搬了上来。 五千两金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说起来,胡大当家的的尾款虽然收的多。当初的定金却只收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两三钱四十四文八分……银子。 这有零有整的,盛长柏大头拿出来,零头差点交不出来,最后给人凑了整。 伯夫人和世子夫人章氏,还有忠勤伯爵府的船只上一应护卫仆从一个一个全都送到了盛家的船上。 盛纮忙着安排着人洗漱吃饭,王大娘子也把两个受到惊吓的女眷接了过去,一通安抚。 然后把后面一只船给他们腾了出来。 好一会儿,胡大当家的船队都入了扬州码头了,盛纮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把儿子拉到一侧角落。 “你小子!我说你怎么非要多雇一艘船!你!你你!无法无天!噗……” 盛长柏解救出自己的袖子,看着捂着嘴偷笑到跺脚的盛纮。 “父亲,你想笑就笑吧,伯爷他们都在后头船上,又听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他家也有今天!让他们欺负我闺女!该!哼!咳咳,柏儿,干的不错!” 盛纮笑完发现不对,“不对,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说着他眼神就看向了船边还在发呆的顾廷烨,撞撞自己儿子。 “柏儿,你老实和父亲说,你没骗人家顾小侯爷银子吧?” 盛长柏失笑,“父亲,你说什么呢?” 他也看了眼呆头鹅一样的顾廷烨。心思一转,是要把他从汝阳盛家起出来的财宝过个明路。 “我就是和仲怀借了些,以后要还的。” 盛纮一脸肉痛,在自己袖子里掏了又掏,最后吩咐冬荣回舱房里取。硬是凑了一万两银票出来。 “爹手头也不多,你先还人家一点。少欠点人情,知道不? 欠的多了,你以后拿命还啊?等宥阳老家分红到了,爹再给你。” 盛长柏哑然,接过银票,心头到底软了些。“父亲放心,仲怀不会在意的。” 盛纮摇头,教了又教。 “君子之交淡如水,牵扯银钱,总是不美。 咱家本就比不上人家侯府高门大户,你与小侯爷交朋友,更要挺直腰杆做人,知道吗?” 盛长柏郑重向他拱手,“孩儿受教了。” 盛纮这才捋着胡子走了。 顾廷烨凑过来,目光有些惊叹和敬佩。 “你竟然……真的叫漕帮抢他们啊?” 盛长柏将手里的银票塞给他。 “瞎说什么?我哪儿来的钱?他们自己倒霉,船撞礁石上了怪谁? 咱家赎他们可花了不少钱呢,都得给我打欠条!” 顾廷烨拱手,“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他看看手里的银票,有些纳闷。 “给我钱做什么?” 盛长柏笑了,他重复,“我哪儿来的钱?” 顾廷烨这才反应过来,手指遥遥点点他,气笑了。一把将银票揣进怀里。 “既然是我的钱,我就不客气了!” 盛长柏心情好,也由着他闹。 “客气什么?这不是你帮闲的酬劳吗?” 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 第141章 这辈子最大的冒险 顾廷烨又好奇。“你不怕他们以后为难咱大姐姐吗?” 盛长柏手指在栏杆上轻点。 “我不为难他们,他们就不为难大姐姐了吗? 人的心气是有数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若是还不行……” 他勾起唇角,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 顾廷烨生生打了个冷颤。 年少的他,第一次在同龄人身上感受到如有实质的杀意。 想到跟船的武师傅里很有几个厉害的女武师。 他强行转移话题,“反正你总有办法。对了,那个胡大当家靠谱吗?刚石头腿都吓软了,姓胡的可不是好相与的。” 胡大当家靠谱吗?盛长柏没忍住笑。 忠勤伯爵府一众人本来年前定亲宴没多久就返京了。 被漕帮胡大当家“救”了之后,活活在运河上漂了几个月。 担惊受怕,坐立难安,终于等到了盛家的船。如今是连个黑脸都不敢摆。 天知道,胡大当家还热情的帮他们往京城送信“报平安”呢。 盛长柏趴在栏杆上,憋了几个月的气,一口气出完,神情很是惬意。 “怕什么?咱尾款给的高高的。漕帮也得讲信义吧? 改天我也找胡大当家再要几个人。你身边那石头的身手力气真是不错。” 顾廷烨没搭理他后面一句,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想不通,“则诚……你?” 盛长柏瞥他一眼,脸上笑意难消。 “说话就说话,吞吞吐吐做什么?” 顾廷烨摸摸后脑勺,“我以前总觉得侯府就是无往不利的。我们这些勋爵权贵什么的,谁也不敢得罪。你为什么?” 盛长柏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声音有些悠远。 “门阀世家都有覆灭的一天,权贵勋爵?要看他们自己有多少实力了。起码后面这船,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神色间的张扬和笃信,让顾廷烨仿佛回到初见他的那天。 他也是这样带着百十号壮汉堵了伯爵府的船,无论伯府世子威逼还是哭求,半点不曾动摇。 然后他就达成了目的。 当天谁都觉得他只是放一句狠话。 “万一叫哪个不开眼的漕帮顺手抢了去……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十二三岁的清贵小少年,说这样不着四六的狠话,倒像个地痞无赖。 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做了! 买通漕帮光天化日抢一个当朝伯爵。真闹出去,这跟直接反了朝廷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偏偏又做成了,还半分污点没沾上。反而让伯爵府一众暗吃哑巴亏。 顾廷烨看着他在春末暖光里飞扬的神采,突然觉得,也许他这辈子最大的冒险来了。 船上的日子其实是很无聊的。 每天视线内的景色都是晃动的,长长的水道,狭小有限的活动范围,会消耗掉人所有的热情。 可是盛长柏和顾廷烨两个,不是并排坐在甲板上钓鱼,就是一起互相背书,要么天南地北聊天,竟然一点没觉得无聊。 除了顾廷烨总是有意无意的,时不时就要坑他一下。每次惹的盛长柏变脸,他还在哈哈乐。 顾廷烨依旧说他的将军梦,盛长柏照例讲他的科举入仕。 聊着聊着,两个人竟统一意见,将军也得读书,宰相也要打仗。 于是交换心得,聊起来又没完没了。 顾廷烨擅长冲锋陷阵,单刀直入,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盛长柏更倾向于谋定后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所以顾廷烨优先看军阵,看战阵,看两军对垒。 而盛长柏第一看后勤,第二看朝堂,第三才看将军。 偶尔盛纮在旁边听着,感兴趣了也想插两嘴。就被两个没大没小的小子一人一句问的哑口无言。 盛纮悻悻离开,他俩却又吵起来了。 满船的人都笑呵呵看着两个小郎君辩论。 有时候谁也说服不了谁,有时候又突然达成一致,互相击掌对拳。 林栖阁所生的三哥儿盛长枫还要再小两岁,才刚入学没几年,大多数时候都听不太懂他们的谈话,捧着脑袋坐一边凑热闹。 顾廷烨有钱大方,手里好东西不少。长枫没少从他手里捞好处。 大姐儿盛华兰备嫁基本不出屋。 墨兰,如兰和明兰三个小姑娘对他们聊的东西更是不感兴趣,只偶尔打闹从他们身边过。 本来顾廷烨这样的外男都应该放他在后面的船只上的。 但是他莫名其妙在盛家客院住了好几个月,盛家当家的盛纮和王大娘子都觉得自己儿子亏欠了人家钱财,心里发虚。 见两个小少年头对头,谁也分不开的样子,干脆就随他们去了。 反正除了华兰,几个小娘也都不怎么出门。其他姑娘们年岁都小,也冲撞不到。 终于抵达东京,三家人互相分别。 忠勤伯终于敢黑脸了。 黑着脸给盛长柏写了五万两银子的欠条。 盛长柏当时可是当着他们父子俩的面,点清楚的给漕帮胡大当家的“感谢费”。 他们一家一走,后头顾廷烨都没忍住笑。 几个知道内情的笑成一团,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顾廷烨先和盛府众人认真道谢,拱手道别。然后才看向盛长柏。 “等你家安顿好了就来找我,我带你游遍东京城。” 盛长柏点头,和他挥手。 永宁侯府小秦氏,顾廷烨的继母,带着他的三弟顾廷炜前来接他。 顾廷烨一把抱起自己的弟弟,往那边去了。 盛长柏看着他的背影,有心提醒一下他家里这个面慈的嫡母恐怕心苦,到底疏不间亲。 “走吧,别看了。你欠人家那么些钱,还怕人家不找你要吗?” 盛纮难得和儿子打趣。 盛长柏无奈笑笑,跟着父母亲人去了东京泰安门外的祖宅。 说是祖宅,其实也只是盛老太爷那一辈买的。对于盛家小辈们来说,却是从没来过的新家。 让人没想到的是,午间码头分别的人,晚上就跟个小可怜一样蹲在盛家府门口。 门房来禀报的时候,盛长柏都乐了。 人一见他就拱手作揖,头都差点扎地里。 “则诚,我又来叨扰了!” 第142章 等我回来一起科举 盛长柏扶着顾廷烨的手臂把人拎起来,上下打量他。 他伸手在人背上轻拍一下验伤。 “你不会是回家挨了顿打跑出来的吧?” 顾廷烨咧嘴一笑,“我根本没回去!” “哈,你还有先见之明了?”盛长柏也被他逗笑,领着人进门了。 顾廷烨蛮不好意思。 “本来你家今日乔迁,肯定里外里的忙乱。我不该来的。 但是我到处转了转,去哪儿都冷清。我就想起你了。” 盛长柏笑他,“怕什么?你可是我大债主,我父亲母亲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两个人立时都笑了起来。 顾廷烨不曾问盛长柏,他没有问自己借钱,他的钱哪儿来的,自觉就帮他遮掩。 盛长柏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有家不回,又去了哪里觉得冷清。 年少友情,总是这样。 你所有的锅我都能帮你背,我家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盛华兰的婚礼办的很是盛大,嫁妆一百二十八抬压的实实的。 顾廷烨的赔礼也给的很到位。 明面上添妆只添了八十八匹织锦缎子,八十八匹绡纱,八十八匹羽纱。 私底下借盛长柏的名义又给陪了一套绿玉赤金头面,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套蓝宝石头面,说不出价值几何。 把盛纮和王大娘子都感动坏了,知道他喜欢舞刀弄棒,酷爱兵书。 盛纮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整套《武经总要》,一股脑送给顾廷烨。 顾廷烨都没敢说,自己家里有,老实收下。 他和盛长柏相视而笑。 盛长柏扒拉扒拉,把盛纮给他和原主寻的边境堪舆图全部拓印了一份,一并送他才作罢。 如今是,盛家父母觉得自家欠顾廷烨良多,还都还不完。 王大娘子都不再私下念叨盛长柏少和顾廷烨玩儿了。 还把那匣子金子没用完的又还了回来,嘱托一定要还给人家顾廷烨,剩下的慢慢还。 盛长柏劝了许久,谎称是与顾廷烨一起做生意,这是提前支取的红利。 王大娘子都没敢认。 盛长柏只好日常每次少点的给她补贴,免得她又犯浑去放什么印子钱。 偏偏顾廷烨自己知道自家事,盛家父母对他越好他越心虚。 于是私下可劲补贴盛长柏。 两边都闹的盛长柏哭笑不得。这就是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的典型。 他也无法。 汝阳盛家是他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秘密。谁都无法诉说。 顾廷烨到底还是回到永宁侯府接受了一番老父亲毒打。 气的包袱一卷,就和盛长柏告别,跑去白鹿洞书院读书去了。 “则诚!我会努力的,等我回来和你一起参加科举!你一定要等我!” 他在船头双手张开放在口边大喊。 盛长柏与他高高挥手,示意知道了。 顾廷烨说的要和他一起的这个是省试。 这个朝代把科举流程简化了,乡试成举人,省试为进士。 但是科举录官的人数多了很多,很多很多。 以至于盛长柏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仿佛他们门阀世家被打掉,也是有好处的。一鲸落而万物生。 这下大家都能凭本事科举做官了。 盛长柏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因为这会合理化他们家族当年遭遇的那场覆灭之祸。 可是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向下,看到外面那些辛苦劳作的芸芸众生。 若非如此,他根本不会去管王大娘子放印子钱。 哪个世家大族不兼并土地?不放印子钱?不买奴使婢? 这算什么错处?最大的错处就是被家主盛纮抓住为错。 因为告发官府的话,会累及盛纮丢官。仅此而已。 贼被抓住才是贼,别被抓住不就好了? 盛长柏到底是在思考,在成长,在认知到他被兄长们过度保护的世界外的真相。 庄学究终于抵达东京,入住盛府。 盛纮着人将靠近前院的一处临湖轩阁南北打通,布置成书塾。 这样方便后院的女儿们也能前来读书,视野也更明亮些。 庄学究不愧为当世大儒,不过跟着他读了两年书,盛长柏下场就一次得中举人。 又三年,跟着读书的齐国公府小公爷齐衡和盛家三郎盛长枫也相继中举。 盛纮和王大娘子一回一回给庄学究厚封谢师礼,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远在白鹿洞书院的顾廷烨也来信说过了乡试,准备回京。 盛长柏知道他回来肯定是要住盛家多一些,就着人把他之前住的客院苍梧院收拾了出来。 盛纮和王大娘子一听顾廷烨要来,俩人凑凑。王大娘子凑了八千两,盛纮却是直接凑了三万两,一起送到了东院。 惹的盛长柏哭笑不得。 再三和他们说,欠人的钱已经还完了,两个家长也不信。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说跟人家顾小侯爷做生意,还不是别人照顾?这哪儿行呢? 王大娘子临走还保证。 “柏儿你放心,娘一定着人把苍梧院收拾的妥妥贴贴的。你让顾小侯爷安心住,咱家啥时候都欢迎他来的。” 说着又忙添了一句,“只不许冲撞了你妹妹们。” 说完可能自己也觉得前后矛盾,讪笑一声。 “娘不是那意思,那顾小侯爷的名声……不是那什么,不太好吗?柏儿你可一定把人看住了!” 这几年宁远侯府里里外外不遗余力的抹黑顾廷烨的名声,这后遗症不就出来了? 盛长柏与她保证。 “母亲放宽心,仲怀的人品儿子还是信得过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过是无稽之谈。 但是儿子保证,一定时刻看着书塾众人,绝不让谁不开眼,冲撞了妹妹们。” 王大娘子听出盛长柏话里的意思。 她有心想替牵动家里几个女儿心思的小公爷齐衡辩驳上一句。 到底不好厚此薄彼,便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门,盛纮就笑话她。 “看得上公爵府,看不上侯爵府?怎么着?碰了儿子软钉子吧?哈哈哈。” 王大娘子瞪他一眼,一甩帕子。 “你懂什么?我那是看什么公啊侯的吗?人小公爷人品贵重! 那顾廷烨,天天眠花宿柳,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能都是空穴来风啊?” 盛纮不赞同。 “仲怀那孩子也是咱跟前儿看过的,小时候多乖啊? 那么大点,一个人闯到扬州和一群豺狼穷横的亲戚斗法,差点命都丢了。 人继承了家业,二话没说,就补贴咱柏儿。多好的孩子?你别听风就是雨。 我看仲怀就很好!哦?外面上几年学,人一下就变了?你信?” 第143章 什么叫长大不能像以前了 盛纮提醒自家大娘子。 “指不定那些流言后边多少污糟事儿呢。人孩子来了,你态度好点!就当看在人厚厚的给咱华儿添妆的份上!” 王大娘子狡辩。 “我态度不好?我态度还不好?我私房银子都掏出来给你,赔人家钱!我态度不好? 那苍梧院,一桌一椅!一砖一瓦,哪个不是我尽心尽力妥善打理的?我大厨房上都亲自去交代一遍! 哦,你好,你态度好!你知道人顾小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布置?爱好什么样的摆设?你就嘴上说说!你是盛家最能说的!” 盛纮一摆手,“我知道那些做甚?你一后宅妇人,净整这些鸡毛蒜皮的。” 他扭身走了,气的王大娘子在后面跳着脚骂他。 到时间,一大清早,盛长柏着人套马车,准备去驿站接人。 临出门,三哥儿盛长枫也一溜小跑过来。 “二哥哥!我也去接顾二哥!等等我!等等我!我来了!” 盛长柏回头看他,这小子连个斗篷都没穿。又让人取了厚实的衣服过来,两人才出发。 马车上,盛长柏还在训人。 “你多大了?院子里的人都是摆设?天儿都入深秋了,谁教你的这般就出门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不带?” 长枫并不怕他,嘿嘿一笑,自顾自转移话题。 “顾二哥这么多年都没回来,也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二哥,你觉得我长变样了没?” 盛长柏推开他凑近的脸。 “我天天见你,怎么能看出来?你等会儿自己问你顾二哥。” 长枫又凑到车窗处掀开帘子往外看。 “二哥,你上回出远门,专程绕路去庐山看顾二哥,他长变样了没?有没有你高? 他还想当大将军吗?要我说,还是为官做宰好。当个武夫有什么好的?边关尽吃沙子了。” 盛长柏怀里也抱着一个暖手炉,闻言轻笑。 “你一小孩子懂什么?没事少和那群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打交道。看不出来别人每次都等着你付账吗?” 长枫捂耳朵,“二哥哥,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学究了!顾二哥肯定不是你这样!” 盛长柏想到顾廷烨寄给他的一摞一摞的信纸里每逢八百条人生感悟,不由也笑出声。 “行,等你顾二哥回来,让他亲自念叨你。而且我还要告诉庄学究,说你编排他。” 盛府这几年,碧波轩卫小娘膝下的七哥儿盛长松也长住了,已经开蒙入学。 盛纮新收的两个妾室小娘都没开怀。 林栖阁忙着和卫小娘以及新进的妾室打擂台,当然也和正房王大娘子打。 只是到底没闹出什么人命,几个姑娘家还时常拌嘴打闹,兄弟几个却因为年岁有差,关系十分要好。 长枫听到盛长柏说要告状,当即讨饶。兄弟两个笑闹半天。 马车停下,也是巧了,没等多大一会儿,顾廷烨就和石头两个骑着马慢悠悠到了。 长枫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二哥来了!顾二哥!” 说着就一溜小跑过去帮顾廷烨牵马。 盛长柏抱着手炉含笑看着。 弱冠的顾廷烨已经长的人高马大了,比前两年白鹿洞书院见他时还要挺俊。 顾廷烨还没下马,就高声打招呼。 “则诚!枫哥儿!我回来了!” 盛长柏老神在在站在原地,顾廷烨大踏步过来,一把抱住他,狠狠拍拍他的脊背。 “回来就好。怎么就带了石头一个?其他人呢?” 盛长柏问的是平常跟着的武师傅们。 受盛长柏影响,顾廷烨从在扬州时,出行也是几个武师傅跟着护卫。 顾廷烨语气有些奇异。 “其他人后头呢。我让他们护送一个……女眷。” 盛长柏脚步微顿,“哦?” 顾廷烨试图糊弄过去,又仿佛在强调。 “就是一个女眷,随我一同入京的。我让老章他们送人去了。” 盛长柏点头,表情不变。 “行,快到点了,走吧。庄学究卯正开堂,不敢迟到,上马车。” 他前头走,顾廷烨后头跟上。 “则诚,则诚!还没说完呢!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盛长柏侧头看他,“问什么?” 顾廷烨拉住他的手臂,“你问啊!你快问我!” 盛长柏上次见他是两年前,刚考上举人,出门游学,去了趟白鹿洞书院。 他深深看着顾廷烨,想看清楚他故意说出“女眷”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词,然后又如此急切要他问的缘由。 长枫拿着一方绢帕凑过来,“问什么?顾二哥!这帕子锈法可罕见!哪个大家送的?瞧着像是魏行首的技艺。” 盛长柏看向长枫,“谁许你私自翻人箱笼的?哪儿学的规矩?” 长枫立刻站直,悻悻的把帕子塞回箱子。 顾廷烨替他打圆场,“没事,我也无用。你喜欢就送你了。” 顾廷烨又回头看向盛长柏。 “你与我客气什么?枫哥儿从我这儿饶东西,你以前可从来没骂过他。 再说我远行归来,肯定会给你们带礼物。枫哥儿就是知道,才会翻的。” 盛长柏忽略心中异样,和他讲道理。 “我们都长大了,哪能还像小时候一样不分你我?不成体统。” 顾廷烨一听就急了。 “什么意思?则诚,你说清楚。什么叫长大了?不能像以前了。 是不是我这几年不在,你寻了别的玩伴友人?把我忘一边了?” 盛长柏躬身进了马车,帘子落下。 顾廷烨站在下面,赌气不上去。 长枫见他们因为自己吵起来,也不敢上前。他还是很怕冷下脸的二哥哥的。 这几年,大姐姐华兰嫁进了忠勤伯爵府。 只要那边传过来消息,说是大姐姐受了什么委屈。 二哥哥就是这副沉着脸的表情。 然后忠勤伯爵府的世子袁文纯和大姐夫袁文绍两个就会莫名其妙走路上被揍一顿。 有时候连忠勤伯都会平地摔跤一回。 长枫一度以为自己二哥哥会妖术。 惹的他当时求爷爷告奶奶,抱着小娘的大腿哭着让她一定不要得罪葳蕤轩。 他怕他二哥哥的妖术使到他身上。 而且他记得很清楚,当年他小娘身边那个周娘子被送官,直接被判了死刑。 可吓人了! 第144章 外室竟是我自己 拥有小动物直觉的长枫,本能觉得事情不对。 他手忙脚乱爬上顾廷烨的马,指挥着盛长柏的小厮汗牛。 “快,快,咱们先走,咱们回府。” 汗牛与马车边的另一小厮充栋对视一眼,意思是他先护送三郎回了。 充栋点头,反正这里他带着马夫和一应武师傅守着呢。 盛长柏打开帘子,看着人比他还生气的模样,叹气。 “上来吧?第一天上课就想迟到挨罚?” 顾廷烨得了台阶,立刻就钻上马车。 他上来也不说话,就抱着臂等着盛长柏给他解释。 盛长柏能给他解释什么? “你有了家眷,枫哥儿大了,理应避嫌。我说的有哪儿不对吗?” 顾廷烨冷声,“不对!而且大错特错!” 盛长柏皱眉斥他,“你好好说话。” 顾廷烨瞪眼,“我哪儿没有好好说话?我说女眷,你哪里听到是家眷?你是不是就默认是我的房内人? 你甚至都没问我一句!你也听信了外面的谣言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就是那种浪荡子! 正头娘子还没娶,就养了个外室!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这可真是没事找事,放靶寻贱。 盛长柏闭了闭眼,他真是昏了头,差点忘记这是个什么样的蠢货了。 “那你说,哪儿来的女眷?不是外室是什么?浪荡子,你不是吗?” 顾廷烨气急,举起手指。 “我敢拿我亡母发誓!我就没碰过外面的人!是,我是流连青楼楚馆,勾栏瓦舍! 但我只是去喝酒!看歌舞,我可从来没有留宿过!” 盛长柏也被他气到了,左右看了看,找到一个茶钤夹子,,“手伸出来!” 顾廷烨愣了愣,突然笑开,乖乖伸出左手。 盛长柏啪就打了他一记。 “你打小就这毛病!有事没事就把白家伯母拿出来发誓!你也不怕惊着伯母在下面不安宁!有你这么当人儿子的吗?” 顾廷烨被打手板,摸了摸手心,“嘿,不疼。”他咧嘴笑的露出大白牙。 盛长柏被他气的不想说话。 “你还笑?你有什么脸笑?有话你不能说清楚?女眷?什么叫女眷?” 他顿住,“你还真是故意的?” 顾廷烨笑得狡黠,“这不好久没见了,我看看你变脸是什么模样。想不起来了!” 盛长柏气结。 枉他百毒不侵,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混账气死。 顾廷烨见到他变脸就开心了,又凑前来招惹。 盛长柏不想理他,被问的烦了才回一句。 顾廷烨却非要这样才高兴了。 他终于说起那个跟他一起回京的“女眷”,其实是一同门师兄的未亡人。 因娘家父母老迈,不能亲去接女儿归家,所以几方周转,托到了要返京的顾廷烨身上。 两相正经拜了义姐弟,一路请他护持的。 怕影响女方名节,他甚至还特意带了两个女武师就近保护。 入了京,顾廷烨就谨慎的与人分开,请武师傅们悄悄避着人把那位义姐送回娘家。 他没细说,盛长柏也不问。 只是这天夜里,盛长柏做梦竟然梦见了上辈子他家大哥的藤条鞭子。 而他彼时不过是说了句不想娶妻罢了。 醒来盛长柏自己恍惚好几天。 和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顾廷烨还以为他生病了,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硬是请了大夫上门白跑了好几趟。 盛长柏却一时连眼神都不敢和他对视。 苍梧院果然成了顾小侯爷回京后最常住的院子。 只是顾廷烨一下课就窝在盛长柏的东院书房,熬到晚上才舍得走。 害的日常与父亲母亲一起用饭的盛长柏只能单独陪他吃饭。 两个人对着背书,互相批改,互相出题破题,进益飞速。连庄学究都夸了又夸。 倒是惹的齐衡和盛长枫两个被他们落下的很是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齐衡还好,他的心思全在盛明兰身上。 长枫就不干了,闹着要加入东院科举互助学习小组,结果没坚持两天,就又被外面的狐朋狗友叫走了。 碧波轩的卫小娘卫恕意是个软弱一味退让的,所以六姐儿明兰的性子就格外强一些。 林栖阁的林小娘林噙霜是盛家主盛纮的真爱,所以她养的女儿四姐儿墨兰性子也不服输。 两家在卫小娘生七哥儿长松时还有过龃龉,最是不睦,三天两头都要闹一场。 而正房葳蕤轩王大娘子生养的嫡姑娘五姐儿如兰,虽然性子娇憨,却是个嫡道中人,从来都理所当然高庶姐妹一头。 三个姑娘一闹起来,盛纮就满头官司。连盛老太太都不能闲着,天天给她们断是非。 而盛长柏却常常是吃瓜看戏的那个,一碗水端平,也就私下补贴同胞妹妹如兰一些。 他的作用仅限于在盛纮想偏帮墨兰的时候,让她们三个一起挨罚。 所以如兰对他的“一碗水端平”半点没觉得不舒服。 而墨兰那个小姑娘每次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连带着顾廷烨也十分不被她待见。 便是长枫偶尔过来和他们玩儿一次,回到林栖阁就会被妹妹翻白眼。 可能是盛长柏杀气太重,他在府里镇着,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敢再露头。 小姑娘们打闹就是盛府最大的矛盾。 而永宁侯府则不同。 顾廷烨难得回一趟自己家,没过夜就被栽赃了一笔青楼楚馆挂账的银子。 转头又被嫡亲大哥告了一状狠的,说他回京带了女眷,不明不白养在外面。 顾廷烨回来对着盛长柏庆幸半天,言说自己机警,没真叫人顺着摸到那位“义姐”家里去。否则不是凭白逼人去死吗? 他挨了一顿毒打,出了府门让石头偷偷在盛府三条街外买了个一进的别院。 扭头就送了信,让人去扬州白家接他当年的奶妈子常嬷嬷入京。 盛长柏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廷烨挑眉一笑,“给他们造一个外室出来!” 顾廷烨说是要造一个外室出来。盛长柏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外室竟然是自己。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都瞪大了,人生第一次觉得荒谬。 “我?你外室?啊?等等,我捋捋……” 第145章 你与我结为契兄弟 顾廷烨却揽住他的肩膀,一手夹着一个包裹,强行推着他进了他东院的卧室。 “则诚!任务重,时间紧!你赶紧换上衣服,陪我去演一出戏就行!” 盛长柏一把将那身粉色衣服拍地上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让小爷穿女装?你是不是活够了?” 顾廷烨赶紧捡起那粉裙子,想笑不敢笑,求人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我那好大哥派的人已经摸到我的别院了,我实在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帮忙。你总不能让我去寻盛家妹妹们求助吧?” 盛长柏猛的看他,脸沉了下来,扭头就去找戒尺。“手伸出来!” 顾廷烨:“……” 他皱着眉头,觉得这会儿被打手板有点丢气势,却还是犹犹豫豫伸出左手。 盛长柏这次重重打他一记。 顾廷烨猛地收回手,“嘶!疼!” 盛长柏冷笑,“疼你才能记住!威胁我?敢拿我家妹妹们的名节威胁我?” 顾廷烨忙疯狂摆手。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我是真没招了! 万一我那奸滑的大哥没在我别院看到人,摸到我义姐那儿去,那不是害人吗? 我就是着急说错话了!则诚,好兄弟!你可一定要帮我!” 盛长柏见他这副模样,心下磨牙,面上却慢慢露出笑容。 顾廷烨被他笑的一抖,差点就想收回使坏的手。只听盛长柏悠悠的声音响起。 “帮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能出的起什么价钱呢?本少爷的出场费可不低。” 盛长柏深深看一眼他手里辣眼睛的粉裙子,心里已经把顾廷烨的小人按住狂揍八百回了。 他最后一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更何况是女装出场费。” 这个问题顾廷烨早有准备,他当即就脱口念了一长串名单。 为了借机坑好兄弟一把,他甚至愿意付出包括一个盐庄的代价。 然而,盛长柏却微微摇头。打定主意今天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得翻! 他笑得温柔,和煦又大方。 “外室算什么新鲜事儿吗?更何况还是假的,实在太容易被人戳穿了。” 他凑近顾廷烨,拍着他的肩膀问他。 “你想骗过你大哥,让他彻底想不起来你义姐那边,对吗?” 顾廷烨吓得缩缩脖子,又生生停住了。他僵硬的点点头,心下已觉不妙。 则诚连盐庄都不要,看来真的气坏了。 他有心想说自己开玩笑的,他已经和魏行首商量好了请人帮忙…… 这身粉裙子就是故意拿来逗则诚玩儿的…… 盛长柏却已经揽住他的肩膀,凑头问他。 “你更想做的其实是气死你那偏心又眼瞎的侯爷爹!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去找你的魏行首帮忙,对吧?” 顾廷烨习惯性点头,又反应过来,忙摇头,举手下意识发誓,又吞回去。 “我绝对没有跟魏行首有任何私情!什么你的我的!我们就是正常友人关系!” 盛长柏一眉微挑,“知己友人?” 顾廷烨头皮发麻,“没有!普通友人!一般友人!正常友人!一点都不知己!只有你知己!你才是知己!” 盛长柏满意笑了,晃晃他的肩膀。 “别紧张嘛,你慌什么?我还没说我的主意呢,你就慌了,真说了,你还不得吓死过去?” 顾廷烨这下是真慌了。 他一下子推开盛长柏,跳了三丈远,狠狠搓搓手臂,差点跪地求饶。 “则诚!则诚我错了!我不该戏弄你!那裙子就是我手欠,我买来逗你的! 不去就不去,多大点事!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刚才说的那些还有盐庄!你不去也给你,就当赔礼道歉!总行了吧?” 他是真有钱。 盛长柏却并不放过他,他看了顾廷烨好一会儿,看的人冷汗都下来了,才轻声开口。 “仲怀,咱们结契吧?” 顾廷烨诧异抬头,盛长柏重复。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与我,结为契兄弟。我陪你搬到别院去住。 我甚至可以为你穿那件见鬼的粉裙子。你可以实现你养外室想达到的所有目的。 说不定老侯爷听到你与男人结契,能当场气吐血。这不比什么外室强多了?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给我睡。怎么样?仲怀?是不是很划算?” 顾廷烨:“啊?” 他头脑风暴半天,落荒而逃。 那件劳什子粉裙子还被他丢在地上。 把人吓走,盛长柏差点笑出声。 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捋着肩线一展,就看出来是专门按他的尺码定制的。 盛长柏:“……” 这个顾廷烨,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盛长柏把裙子随手一卷,丢到了桌子上,等着哪个女使等会儿过来了帮他叠好。 他心情很好的哼着戏文,打着拍子,翻出今日庄学究留下的作业,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写完一看,啧,写的这都什么狗屁? 他不由又笑了,老老实实撕了重写。 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携儿子梁晗突然来盛家拜访,事先不曾下帖,说是路过。 实际上谁都知道,梁晗也到了年岁。吴大娘子正带着他到处溜达相看呢。 这种事情本来是很突兀失礼的,但是牵扯到相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梁家把失礼的名头担了,也不算与别人家姑娘正经相亲,看不成,对双方都没影响。 特别是对那些女儿家,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简直不能更友好。连相看的次数都不占。 吴大娘子也是个妙人。 最妙的是他们盛家的三个姑娘。 不经长辈传见,结伴躲屏风后偷看也就罢了,还当场起了矛盾闹将起来,摔出屏风外。 当着贵客和齐小公爷齐衡的面,弄了好大一个没脸。 盛纮气炸了。 盛长柏却没觉得是件什么大事。 他上辈子那个时代,男女相看还是一件顶顶浪漫的事。 屏风也要隔,但看对眼了,女子能隔着屏风探出头,冲男子扔荷包,砸钗环。 有的长的好看的小郎君,相看时能被砸的满头包。 不过想到这个年代的古板要求,他还是忍住没笑,免得盛纮恼羞成怒连他一块罚。 第146章 扬州漕帮的托孤 送走客人,看着盛纮一副偏心眼的样子,盛长柏噙着笑意跟着去了内院正房。 果然,这个便宜父亲盛纮上来就给了如兰明兰两戒尺,巧言善辩却明显是罪魁祸首的墨兰,提都没提。 被如兰哭着揭发,还一味偏袒墨兰,直接判定是如兰明兰在冤枉她们的姐姐。 盛长柏都看乐了。 墨兰偷偷狠狠瞪他一眼,盛长柏直接笑出声。 盛纮矛头立刻指向他。 “家里姑娘们的事!你一个当哥哥的杵在这里做什么!有你什么事?还不赶快回你东院去!没看到这里都是女眷吗?” 盛长柏笑着拱手。 “父亲这可就冤枉儿子了,这正院正厅,我嫡亲母亲还是生身母亲的居所。 在坐除了父亲母亲,都是我嫡亲妹妹。俗话说,长兄如父,儿子如何听不得,又如何管不得?” 墨兰插话。 “二哥哥到底是男子,总是掺和我们女儿家的吵架斗气,岂不是失了大丈夫气概?” 明兰当即反驳。 “四姐姐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同二哥哥一同在庄学究那里念书时,四姐姐怎么不说我们失了小女子气概? 怎么二哥哥管教自家弟妹,本是应职应分之事,在四姐姐嘴里就失了男子气概了?” 如兰猛猛点头,“就是就是!” 盛长柏笑出声,对担忧不已的王大娘子微微摇头。这才看向家主盛纮。 “父亲既见我在这儿,又赶我不走。我看这桩公案你也别审了,直接进入最后宣判。老规矩,几个姐儿全都罚跪祠堂,到此结束。 就没见父亲断过几回真官司,别等会儿辩论又没吵赢儿子,反累的儿子又和妹妹们一起领罚。 真不知道父亲是断案子呢,还是单纯行使父亲主君的权利。要不,父亲直接宣判连儿子一块罚? 需不需要把长枫和小长松也叫过来?一下到位,省的哪个院子说闲话怨怪父亲偏心。” 王大娘子忙瞪他,上前挡住他的身影,也挡住恼怒的盛纮。 “官人!我看柏儿说的对!就几个姐儿一起罚!一家子姐妹荣辱与共,这不是老太太原话吗?你要是真心疼林栖阁这个,你轻点罚不就行了!” 盛纮被气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捂着额头摆手,“跪祠堂!跪祠堂!” 听着下面几个兰还要吵,他怒吼一声。 “都跪!通通去跪祠堂,好好反省!” 盛长柏这才站起身,行礼告退。 “父亲英明公正,儿子佩服。父亲母亲,儿子告退!” 说着悠哉悠哉就走了。 气的墨兰直哭,如兰又做鬼脸幸灾乐祸起来,仿佛她没有被罚一样。 明兰在一旁也闲不住,时不时帮腔。几个人就没个消停时候。 闹的盛纮大吼着拖下去。 还得派婆子在祠堂看着她们,免得他们跪祠堂跪着跪着都要打起来。 这几个小祖宗可是敢拿祖宗牌位当武器干仗的存在。战绩可查。 盛长柏回了东院,想到引起今日这般事故的永昌伯爵府梁家六郎。 他招女使羊毫过来,让她传话给前院的小厮汗牛,着人去好好调查调查这梁家的梁晗。 羊毫领命出去,回来时与他禀报。 有几个扬州来的客人,说是姓胡的故人引荐来投奔的。 盛长柏忙搁下笔,招呼道。 “快,打水我洗手。咱们去前头。” 羊毫赶紧指挥着人动起来,没一会儿,一行人就疾步赶去了前庭。 此时天还未黑,却也快到晚饭的点了。他就转头吩咐羊毫。 “着大厨房准备一桌上好席面。” 羊毫恭敬应下离开。 到了前院一瞧,正经五个汉子两个姑娘。 除了一个络腮胡子,其他几个都很年轻。 几人互相见礼,这几个都是扬州漕帮头子胡大当家介绍来的漕帮好手。 早几年,甚至没从扬州离开时,盛长柏就与胡大当家打过招呼。 想再签几个漕帮出身的忠勇汉子。 但是漕帮虽然刀口舔血,到底是自由身。真签了契约,变成别人的家下奴仆。 很多人还是不愿意的。 也不知道扬州那边是出了什么变故,胡大当家突然一下子送了这么多个过来。 看着不像是专门给他送人,反而像是……托孤? 特别是盛长柏问了,其中一个相貌异常俊美无涛的小少年,就是姓胡的时候,他更加确信了。 这就是托孤。 不过盛长柏也不在意。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托孤不怕,就看胡大当家给不给得起价钱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盛长柏着人把几个年轻人都妥善安置了,只留下那个大胡子。 这人也姓胡,名叫七虎。 “七虎兄弟,咱们自家人就不拐弯抹角的。我相信胡大当家送你们过来时,一定交代清楚了相关的事情。 他是个爽利汉子,有事绝不会瞒我。还请七虎兄弟不拘什么文字口信的,哪怕是个信物也好,务必与我分说清楚。 这怎么就到这地步了?连家里顶顶受宠的小公子都送来与我签卖身契,可不符合胡大当家的做派!” 胡七虎本来愁眉苦脸,明显在犹豫。一听他这话,眼睛一亮。 “盛二郎!你果真跟俺大哥说的一样聪明!这下俺就放心了!” 胡大当家让带了信。 只是几个脑子加起来没二两的武夫,非要试一试盛长柏的成色才愿意给他。 盛长柏笑着接过来,一看他就笑不出来了。 胡大当家的漕帮在江淮一带是数一数二的,然后他们要被朝堂大人物收编了。 他怕招安的下一步就是一杯毒酒,提前把闺女儿子送了出来。 盛长柏这里是其中一波。 好家伙,两个姑娘里面还藏着一个姓胡的。 藏的很好,下次别藏了。 盛长柏都被这几个人逗乐了。 别不是几个小郎君里还有个张冠李戴,真假胡娃吧? 他也不以为意,接着往下看。 胡大当家甚至连招安他们的具体是东京哪个势力都不知道。 盛长柏:“……” 盛长柏怀疑,万一人就不是东京里的两王怎么办? 这胡大当家怎么变得这么不靠谱? 不对。 他从头开始重新仔细看了一遍信纸。对着烛火照了又照。 第147章 我就直接去永宁侯府提亲 终于,盛长柏灵光一闪,代入胡大当家的脑回路,想起当年和人做的那笔生意。 定钱有零有整的一千一百二十七两三钱四十四文八分。 这不就是一串现成的数字机关钥匙吗? 再看向那封信,清晰的四个大字。 曹永合盟。 盛长柏琢磨着京中立储呼声最大的两个宗室王爷,兖王和邕王。 永?等于邕? 曹就只能是曹皇后,真定曹家主支一脉早就没其他人了,不可能是指国公国舅。 曹皇后和邕王合盟了。或者说,曹皇后选了邕王做嗣子。 而皇帝还没选。 胡大当家想拿这样的消息来换一双儿女平安? 他远在扬州却能知道东京的隐秘消息,那么去扬州接触他的人就大概率是曹邕一派。被他观察到,或者对方悄悄透露给他的。 盛长柏一边盘算,一边把信纸信封在旁边的烛台上点燃。 关键是,这消息是单卖他一家,还是他的“托孤重臣”人手一份? 胡七虎猛地站起来,“唉?” 盛长柏看过去。 胡七虎一拍大腿,又坐下了,嘟囔着。 “反正俺就是个送信的,俺大哥说你肯定能看懂。你既然烧信,俺就当你看懂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一叠子交子银票,啪往桌上一拍。 “盛二郎!俺人也送到了!信也送到了!钱也送到了! 俺大哥说,签契归签契,一码归一码。这钱是买命钱,你一看就懂。” 盛长柏扒拉了一下银票,正正好好五万两。 与当初“救”了忠勤伯爵府众人的尾款一致。 威胁他?胡大当家这是要与他撕破脸吗? 也不对,都托孤了,威胁他做什么?不怕他撕票,把他们胡家的崽子全宰了吗? 盛长柏叹口气,对方这种彪形大汉非要玩鲁班锁的感觉,实在让他一言难尽。 他点头,“行,我知道了。那七虎兄弟是住一晚,明天走。还是现在趁知道的人少,直接离开?” 胡七虎一抱拳,“有劳兄弟了!咱们江湖儿女,不讲那些虚的!俺这就走! 以后但有指使,你来信招呼一声!俺们胡家沟没一个孬种!保管给你并肩子上!” 盛长柏与他拱手,把人从角门送出去。 人不见了许久,他还在门口立着。 姓胡的可真是给他送来一个大麻烦。 胡云霄吗? 盛长柏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胡”绝对是个假的。 他只是在思考,胡大当家的五万两买命钱,到底是买胡云霄活,还是买他死。 第二天,胡云霄就签了身契,跟在了盛长柏身边,作他的贴身护卫。 至于其他几个,先被归入预备队,要训练一段时间,才能被安排进了前院和盛长柏东院的防守队伍中去。 主要是二次甄别。 盛长柏也不全然是怕胡大当家坑他,就怕人脑子里灵光一闪,搂草打兔子,捎带脚儿把他也给带沟里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长相异常俊美的护卫胡云霄,还真给他带来一个大惊喜。 顾廷烨已经逃避了盛长柏好几天,每天卡着庄学究的上课点进书塾。 然后卡着下学的点飞一般就消失了。 盛长柏也没在意,见他每日课业照常,并没有因为这些破事影响读书就没管。 谁知今日,好模样的胡云霄第一回跟着盛长柏进学堂,顾廷烨当场就炸了。 一整天黑着脸,眼刀子差点没把盛长柏和胡云霄两个扎成刺猬。 胡云霄下半晌受不了,干脆避到书塾外面去。 盛长柏坐在顾廷烨前桌,没少被他扒拉。只是转头去看,人又瞥过眼去,半句不与他交流。 “则诚,你来说说,此题何解?” 盛长柏:“……” 老天爷明鉴,他真的是第一回在庄学究的课上跑神。 盛长柏拱手,认真与庄学究道歉,重新询问了一遍问题,思考了一会儿,才答出来。 庄学究并没有与他计较,见他答出题目,连他跑神的错都不再追究。 盛长柏再次拱手作揖,然后才坐下。 坐空的那一瞬,盛长柏眼前一黑,心里差点把顾廷烨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电光石火间,他脖颈一紧,又被扯着后衣领提溜了起来。 他稳住身形,缓缓扭头,无声怒吼,“顾!廷!烨!” 这个熊玩意儿! 顾廷烨咧嘴一笑,格外阳光开朗大男孩。 盛长柏拖回自己的椅子。 庄学究停下讲课,等着他们闹完坐好才又继续。 盛长柏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今天不好好收拾这个蠢货!他就跟顾廷烨姓! 像是感受到他的怒火,庄学究一喊下课。顾廷烨仓促行了谢师礼,脚下一滑就开溜。 盛长柏愤怒的声音整个盛家都能听见。 “顾廷烨!你给老子站住!” 他书箱都没收拾,追着人就飞奔出去。 胡云霄愣住,一时不知道他这个贴身护卫应不应该跟上去。 给盛长柏收拾书案的小厮充栋看见,叫住他。 “胡小郎君,你跟着我就行。少爷需要会叫我们的。” 顾廷烨的书箱也是小厮石头收拾的。 他一路上蹿下跳,在盛府前院爬高上低,把半府的人都折腾的马仰人翻。 盛纮下了值,看着前院乱七八糟,懵了好一会儿,才一声怒吼。 整个盛家又寂静了一瞬。 盛长柏和顾廷烨两个乖乖并排站着挨训。 当然,主要是盛长柏挨训。 盛纮还是不敢,也不好骂人家侯爵府的孩子。 但是顾廷烨到底也算在盛纮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盛纮黑着脸说他两句,他也得听。 就是站的离盛长柏八丈远,一副随时准备再溜的姿态。 气的盛长柏鼻子都歪了。 好容易盛纮放人,眼看着顾廷烨脚底抹油,又要逃跑。 盛长柏冷声。 “顾廷烨,你敢再跑,我就直接去永宁侯府提亲。” 顾廷烨脊背一僵,犹豫着回头看。 一看就看到了盛父盛纮一脸迷茫的脸。 “等等……柏儿?永宁侯府……有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吗?爹怎么恍惚……不记得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呢?” 盛长柏:“……” 顾廷烨:“……” 顾廷烨看到盛纮的视线转向他,尬笑一下,扭头就跑。 盛长柏:“……” 第148章 一手掀开黑暗一手伸向他 被顾廷烨小学鸡行为气昏头的盛长柏,又被顾跑跑无情抛下,必须独自面对老父亲的迷茫……和怒火。 盛长柏被罚跪祠堂了。 但是盛纮失策,以为他真是什么稳重嫡长子人设,没有像看家里几个姑娘一样派人看着他。 所以他就意思意思有人来送饭跪一下,其他时候就让小厮充栋和护卫胡云霄两个内外守着门。 自己当着祖宗十八代的面睡觉摸鱼做作业。 庄学究每天的课业都有小厮汗牛抄给他。 顾廷烨倒是厚着脸皮,继续老老实实到盛家书塾上课。 盛纮刚好接下来几天不上朝,上下值都能看见他,然后就直皱眉头。 顾廷烨一拱手,“盛大人,小侄这厢有礼了。” 他过于有礼貌,盛纮对他初始好感又高,他还是侯爵府二公子。 盛纮拿他连句重话都不好说,好几次指着他,想骂两句都张不开口。 盛长柏跪祠堂第三天,顾廷烨终于忍不住了,一路跟着汗牛溜到了盛家祠堂。 结果一来就看到门口守着的小白脸胡云霄。 他当时就狠狠瞪人一眼,自顾自推门进去了。 胡云霄:“?”有病! 盛长柏正在翻看汗牛记录的今日课业。 家里几个姑娘,因为上次隔着屏风偷看外男的乌龙事件,都被盛老太太请来的宫中嬷嬷教导礼仪规矩。 盛长柏又不在,课堂上就只有顾廷烨,小公爷齐衡和长枫三个。 所以这记录里全是他们三个的课堂讨论。 盛长柏看着顾廷烨的课业观点不由失笑。 这人是这种不遵礼法,不畏强权的性子。 还是得找机会教教他,到时候考场上可不能这么写。 “则诚!”肩膀突然被拍一下。 盛长柏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回头,“仲怀?你怎么来了?” 他反应过来立刻黑脸,“顾廷烨!你还敢来?” 顾廷烨双手交叉摆出防御姿势。 好一会儿没动静,探头去看,盛长柏正一脸无语看着他。 顾廷烨站直身体,略有些不自在,四处打量一圈又笑了。 “我还以为你在祠堂罚跪吃苦头呢,你这休假来了?” 他还好意思说?盛长柏坐在蒲团上,继续看手里的课业。 他不理人,顾廷烨就自己过来,蹲下身也凑头去看。 盛长柏指着他回答夫子问题那里,“这答案不行,试卷上不能这么破题。” 顾廷烨干脆也拉过一个蒲团坐下。 “哪里不行?我有说错吗?庄学究都夸我寓意深刻!” 盛长柏抬手,小厮汗牛立刻给他递了一支笔。 他仔细圈了几个地方。 “明年的主考官大概率是翰林学士陈大人,要么就是宋老大人,或者章大人。 这三位大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喜欢过于尖锐针砭时弊的。若是陈大人,还要加一个不喜欢花团锦簇的。” 顾廷烨听了,这才认真看起来他圈起的地方。 “这种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长柏把笔递回给汗牛。 “近十年科举主考官,翰林院三大派系都是轮着来的。今年轮到韩章一系,能出马的,就这仨了。” 顾廷烨拱手表示佩服。 两个人头对头,没一会儿就热火朝天讨论起来,完全不记得之前的尴尬和矛盾。 外面胡云霄进来提醒,送晚饭的小厮快来了。 盛长柏忙跪正立好。小厮汗牛收拾东西,顾廷烨手上的册子也被他伸手讨要回去了。 顾廷烨还在怒视小白脸胡云霄,转眼发现就剩他自己不知道往哪儿躲了。 “供桌,供桌下面!”盛长柏给他出主意。 顾廷烨立刻就掀了供桌布,钻了进去。 难为他那么大个子,那么大块头,缩在桌子底下,不是脚露出来了,就是胳膊顶着布。 盛长柏小声提醒他,他就赶紧调整。 “咯吱……” “二少爷,晚饭来了!” 一阵叮叮当当,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顾廷烨甚至能听到盛长柏咀嚼饭菜的声音。 他不知道外面人走了没,这个狭小昏暗的空间实在让他浑身毛燥。 好几次他都想掀开桌布出去看看,则诚到底吃的什么东西!吃这么香? 到后面,连肚子都有些饿了。 “咕噜噜……” 明显从眼前桌子下面传来的肚子咕噜叫的声音,让盛长柏哭笑不得。 送饭的小厮其实没在这儿,在门口等着收餐具呢。 盛长柏看着眼前的饭菜。 想着那混小子是个无肉不欢的,他折了两个盘子的排骨和烧鸡。 回头看看,没人关注这边。他偷偷把盘子放地上,然后推进供桌下面。 顾廷烨见到突然出现的一盘子肉,眼睛一亮。则诚真好兄弟! 他捧着盘子就要啃肉,突然愣了下。 所以,则诚其实只是逗他玩的吧?什么结契?什么契兄弟? 不过是因为他要坑则诚穿粉裙子,则诚报复他而已。 害他紧张这么些天…… 刻意忽略心里的不舒服,顾廷烨没一会儿就把一盘子肉消灭干净。 “结契”两个字从则诚口中说出时,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对则诚是什么感情了。 可是这让他惶恐,让他不安。 母亲难产而亡,父亲三任妻子。 青楼楚馆勾栏瓦舍里的莺莺燕燕和他们的恩客们。 都让顾廷烨对这些情啊爱的嗤之以鼻。 他觉得一点也不如好兄弟牢靠。 听着外面的动静,顾廷烨悄悄把空盘子又从桌布下面推出去。 盛长柏看着转眼就只剩肉骨头的盘子哑然。 这是真饿了。 他又盛了一碗米饭,本想给人送进去,想了想……算了,直接给一桶吧。 顾廷烨看着眼前的饭桶是真呆住了。 他确实没吃饱…… 但是直接给他饭桶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 顾廷烨捧着饭桶吃的津津有味。 最后盛长柏只能看着空了的小木桶,想着自己跪祠堂跪的突然食量大增的可能性。 小厮过来收食盒的时候都迷茫了。二少爷以前也吃这么干净吗? 看着二郎君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表情,小厮盖上食盒盖子,恍恍惚惚离开了。 人一走,盛长柏一把掀开供桌桌布。 “仲怀!出来吧!” 外面烛火通明,这样满脸笑意跪坐在地上的则诚,一手掀开黑暗,一手伸向他,仿佛双眸里盛满的都是他…… 顾廷烨心脏砰砰砰砰的跳。 他又想起那个在回京船只上,神采飞扬的少年则诚。 顾廷烨一把抓住盛长柏的手,顺着人的力气出去。 “哗啦啦……” 盛长柏:“……” 顾廷烨:“……” 供桌翻了。 顾廷烨一瞬间手足无措。 “则诚,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盛长柏一脸懵,你看我信吗? 他看着落地的香炉,还燃着的供香,赶紧去拯救。 别给祠堂烧了! 第149章 不成亲很难收场 顾廷烨大闹盛家祠堂的事还是发了。 盛纮一脸崩溃坐在前厅上首。 盛长柏跪着,顾廷烨当然不能跪盛纮。 他人高马大的往清俊舒朗的盛长柏身边一站,盛纮就不住捂额头。 王大娘子着急忙慌小跑进来,抱着儿子就开始哭天抹泪。 “我说我儿子是犯了什么天条了!你非让柏儿跪祠堂,一跪就是三天!你个狠心的!” 她把儿子裤腿捋上去,以为会看到一个伤到青青紫紫不能看的膝盖,心疼到无以复加! 结果就看到那膝盖上只有一点点红,呼吸都是一滞,迅速就又给遮回去了。 王大娘子真哭变假哭,哭的更大声了。 色厉内荏骂人可比真气到骂人会骂多了,那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气的盛纮直蹦。 他一手指着盛长柏,又指指旁边一脸不服不忿表情的顾廷烨。 这可真是冤枉顾廷烨了,其实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差点烧了人家祠堂什么的。 盛纮想大声怒吼又怕闹出去丢脸。 “你知道他们俩!他们俩男人!要!要……我都不好意思说!” 王大娘子才不管那些,一头就撞的盛纮一个踉跄。 “无论如何这祠堂也不能跪了!关人家顾小侯爷什么事儿! 我看祠堂出事儿,就是祖宗看不惯你!见不得你这样迫害我的柏儿!” 盛纮简直头大,他愤怒低吼。 “我迫害他??是他俩要断袖!分桃断袖你懂不懂你就在这儿闹? 那祖宗是看不惯我吗?那分明是他俩看不惯我!祖宗那是替我鸣不平!” 王大娘子:“啊?” 她期期艾艾,“不能吧?” 盛纮袖子甩的能扇风,气的头顶冒烟。 “什么不能!你儿子都要去人家侯府提亲了还不能呢?老鼠把米缸偷完了!你还在烧火热灶呢你! 你还当家主母!你柏儿亲娘!你啥也不知道就哭!就知道哭!以后有你哭不完的!” 顾?老鼠?廷烨:“……” 王大娘子嗷一嗓子就开始摇盛长柏。 “柏儿你跟娘说!不是真的!你父亲瞎说的,对不对啊?这不可能啊?咱盛家和王家都没好这口的啊!这怎么回事啊?” 盛长柏正要开口……却无从说起。 王大娘子起来就推了顾廷烨一下。手指着他,愤怒到发抖。 “你!你勾引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盛长柏:“……” 顾廷烨:“……” 盛长柏眼疾手快拦腰制住王大娘子。 王大娘子还在张牙舞爪,手脚并用试图和顾廷烨battle。 “你这个小妖精!我早就看你不是个好的!你不要以为你是侯府嫡子你就牛气了!你有点破钱怎么了? 我王家也家门显赫!我父亲配享太庙!你敢祸害我儿子!你这个狐狸精!” 顾?小妖精?狐狸精?廷烨: “……” 盛纮挡着眼睛,不敢直视这场闹剧,满脸都写着痛苦。 盛长柏和顾廷烨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谁也没解释这就是个乌龙。 盛长柏一时气急冲动说的结契,本来是针对顾廷烨使坏,要好兄弟穿裙子扮演他外室的对等制裁。 如今闹到这种程度,不成亲好像真的不好收场了。 他俩全程连眼神都不敢互相对上。 却在这场闹剧里,总是忍不住看对方脸色。 按理说,顾廷烨此时就应该赶紧走,留下盛家一家三口自己说清楚就是。 可他就不走,就非杵在那儿。 看着他家则诚闹成这样都没有否认结契的事,牙花子都快乐出来了。 他一笑,盛家父母更生气了。 盛长柏两只手都拦不住蛮牛冲撞一样的王大娘子。 顾廷烨到底被王大娘子挠了一爪子,就在脸上,顿时嘶了一声龇牙咧嘴起来。 “仲怀!” 盛长柏赶紧放开王大娘子,冲到顾廷烨身边,拉下捂着脸的手,长长的一道血印子。 盛纮都惊到了! 那是谁!那是谁!那是侯府嫡公子! 这虎娘儿们真敢上手啊她! 盛纮忙把王大娘子拽了回来。 万一顾廷烨这混不吝的暴起反击,再把她打死了。 那边盛长柏也后悔了。 是他忘了,就顾廷烨这副体格,搁谁不觉得是仲怀欺负了他? 把人留在这儿不是铁定挨打吗? 这也就是盛纮瞻前顾后,不敢得罪侯府,不然顾廷烨早被大棒子打出去了。 王大娘子还在又哭又闹,非要儿子说,这不是真的。 盛长柏已经有点生气了。 “好了!母亲要闹到什么时候?是儿子要与仲怀结契,仲怀都没答应呢! 母亲有什么火冲着儿子来就是!怎么能无故伤人?” 他看着有些讪讪的王大娘子,到底硬下心肠,给盛纮拱拱手。 “父亲,儿子带仲怀下去治伤,劳你安抚母亲,好好和母亲讲讲。咱家不去侯府下聘,就等着侯府来家里下聘吧!” 他拉着顾廷烨扭头就走,态度嚣张至极。 王大娘子嚎了一嗓子就想追上去。 盛纮又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他也是左右想不通!他儿子是怎么能做到那么气壮理直的! 他还要替他安抚他母亲? 看不出来他这个老父亲也不同意吗! 盛纮猛地一拍桌子,吓得王大娘子一激灵。 “好了!你儿子铁了心!你闹有什么用!我们先备份聘礼,真不行……也决不能让侯府先手下聘!丢不起那人!” 王大娘子:“啊?”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吗? 王大娘子:“……”???? 那边顾廷烨被盛长柏拉着胳膊进了东院。 他脸上还顶着伤,嘴角就裂到耳后根去了。 则诚越生气,他就越开心。 特别是东院这边那个小白脸护卫进不来,他就更高兴了。 盛长柏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当值的女使狼毫已经先一步取了药箱过来。 他亲自上手,仔细给涂了药。 见顾廷烨笑得得意,没好气一巴掌拍他脑瓜子上。 “你还好意思笑?你不知道躲啊?别跟我说你的身手你躲不开?” 顾廷烨嘿嘿乐,就是不说话。 他就是故意使苦肉计!那咋了?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盛长柏气的瞪他一眼,吩咐狼毫。 “收拾两套衣服出来,书房的桌案上的书籍课业全都带上。” 狼毫行李应是,什么都没问,径直下去忙活。甚至柜子里那件粉裙子还特意装上了。 顾廷烨有些惊奇。 “带上?去哪儿?” 盛长柏自己从箱子柜子里翻找东西,闻言回头。“去哪儿?这问题问得好。” 第150章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盛长柏带着顾廷烨入住了他在三条街外的别院,彻底占了顾廷烨“外室”的名头。 他们马车都到别院了,这头盛纮和王大娘子才收到消息。 盛纮拍着大腿,指着王大娘子骂不出话。 王大娘子才是委屈,她挠外面那勾引他儿子的小妖精一顿她有错吗! 怎么儿子还被拐跑了? “果然是个狐狸精!我儿子魂儿都被他勾走了!” 盛纮气的肝疼。 “你可闭嘴吧!人好歹是侯府的公子!你上手就抓啊你? 你真把人伤着了,你看顾侯人来撕了我不?你是想让你官人我去死啊你!” 王大娘子不服。 “那就看着柏儿被他祸祸吗?啊?我辛苦养大的儿子我!现在找个男的结契了! 以后还怎么娶妻?那正经高门大户,清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谁还乐意嫁给我儿? 你就惦记你的官!惦记你的小命!你一点都不心疼我的柏儿!” 盛纮跟她不一样。 这个儿子不能传宗接代,还有别的儿子,他儿子好几个他怕啥? “他结契归结契,又不影响娶妻生子,又不影响科举做官。 再说了,我就不信我们能同意,那顾侯爷也能愿意?他俩铁定不成。 你就别操心了,再这么闹下去,你儿子以后不回来,我看你哭不哭!” 王大娘子当场就急了。 “我闹?我不闹你说我当娘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我管了你又有话说了! 你们盛家还真是一朝龙在天,横竖都有理!我这大娘子也别当了!给你当吧! 我穿着那官袍上朝去,你在家里烧火热灶!你擅长! 你就是看人家侯府门第高!你盛家祖坟冒青烟了你能攀上人家侯府!儿子你都能舍出去!你也能是个好爹?” …… 他俩在家里吵翻天。 盛长柏已经指挥着自己的小厮女使把顾廷烨的小院全霸占了。 除了给顾廷烨的奶妈妈常嬷嬷留下一间偏屋,一处正房,一处书房。 安排的满满当当。 顾廷烨一个人带着个石头站在院子里都插不上手。 “少爷,这是你的院子?还是盛二郎的院子?” 顾廷烨乐呵呵的,“嘿!你这话问的?那我的不就是则诚的?他讲究,让他弄呗!” 石头:“少爷,你笑的好不值钱。” 顾廷烨踹他一脚,“去去去,喂马去!” 石头敏捷蹦开,跑一边摸着两匹马,总觉得事情大条。老侯爷以后可别真被他家少爷给气死了! 顾廷烨眼珠子一转,又把人叫回来。 “石头,你去这样那样……懂了吧?” 石头摸摸后脑勺,“这不好吧?少爷要不先和盛二郎商量一下?” 顾廷烨瞪他,“我是你少爷还是则诚是你少爷?” 石头无奈,只好听他的,回了一趟侯府,把背后弄鬼的顾大郎的人勾引到别院这边。 确认人看清楚了,才装作机警的四处看看,偷摸又进了别院。 盛长柏根本不知道永宁侯府的顾大郎,之前根本就没能摸到别院。顾廷烨纯粹就是为了坑他穿裙子,故意夸大事实。 两个人正为晚上要怎么睡觉争吵不休,而且顾廷烨坚决要把小白脸胡云霄赶回盛家。 盛长柏据理力争。 “说好了我答应替你解决外室这件事,你给我睡!当然我在上面!” 顾廷烨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契兄弟!契兄弟!懂不懂什么叫契兄弟?我是你哥哥!” 盛长柏盘腿坐在床上。 “哥哥怎么了?哥哥就非得在上面吗?你知道怎么做吗?你不是没跟人好过吗?你骗我的?” 顾廷烨一听就炸了,差点蹿起来。 “我不知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谁好了!你怎么能这样?你背着我跟别人好? 是不是那个小白脸?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勾的你魂儿都飞了吧!” 盛长柏气急,抓着被子砸他。 “顾廷烨!你!你手伸出来!我今天非打的你长记性!” 顾廷烨才不伸,“你逃避了!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我从白鹿洞书院回来你就不对劲!你是不是趁我没在,你就找别人!我才走几年啊!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盛长柏被气毁了。 他跳下床,四下找戒尺。 戒尺没带来,他发疯一样捶顾廷烨。 “你再胡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顾廷烨咬死了,“反正那个小白脸就是不行!你把他赶回盛家我就信你!” 盛长柏气到直踹他。 “你就这点出息!有点花花肠子你就不择手段!你想赶人走你不能好好说?你就可劲儿编排我?” 顾廷烨护住头脸,又被踢了小腿,嘶了一声,跳着脚躲。 “你不答应就是心里有鬼!今天就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盛长柏拧着他的耳朵教训。 “那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我的心不是肉做的?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不知道吗?” 顾廷烨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他到底刚为他们俩的事儿受了伤,盛长柏恼他恼极了也没真想怎么着。 他们俩天天在一块,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开聊透了。 如今乍然换了一种关系,也没有一点尴尬。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氛围。 盛长柏气呼呼的回到床上,裹着被子睡觉。 顾廷烨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来哄他,也不见人说到底要他还是要那个小白脸护卫。 他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 长那样一张脸!则诚他不会就喜欢那样的吧! 他猛地冲出门,房门在他背后哐当关上。 盛长柏赶紧坐起身,拢着被子有点懵。 这怎么他还生气了? 他忙芨着鞋子跟出去。 顾廷烨已经和胡云霄打上了。 胡云霄不愧是漕帮出来的,就算他“胡”家身份可能有异,身手却着实不俗。 顾廷烨和他打也是半斤对八两。 “仲怀!”盛长柏忙上前阻拦。 打架最忌讳两个势均力敌的人敞开了打,谁也控不了场,打上头很容易出事。 他一靠近,两个人同时收手。 胡云霄后手反击,脸上率先挨了一拳,眼圈都青了。 在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他这会儿还懵着呢,怎么突然就打人?盛二郎这个好友是个疯子吧! 他堂堂邕王府的公子!当然不可能被动挨打。 顾廷烨也挨了他几记狠的,这会儿正揉着肚子,咨牙俫嘴试图用眼神杀人。 盛长柏拍了拍额头,先对胡云霄。 “胡小当家,实在是对不住。他脑子有问题,我替他向你道歉。 这样,你以后待遇直接提为一等护卫。你回去和老洪师傅对接,作为他的副手,专门负责护卫训练这一块。你看如何?” 胡云霄点头,顾廷烨不喜欢他,他还不耐烦看见对方那张苦大仇深脸呢! 活像谁抢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稀罕! 他扭头就走。 顾廷烨一下子就高兴了。 第151章 这怎么还能答应他们呢 盛长柏解决了事端,心累极了。 他转身回屋,顾廷烨颠颠跟上去。 盛长柏卷了被子重新睡觉。 顾廷烨利索换好衣服,爬到床上去,连着被子一起抱着盛长柏自顾自乐。 盛长柏被他闹的没脾气。 往常因为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来没有允许顾廷烨与他同榻而眠。 如今人真躺他身边,他又说服不了顾廷烨给他睡,偏人还要招惹他。 他推开人,掀了被子,示意人进来睡觉。 顾廷烨一点没有客气,钻进了盛长柏的被窝。 这个天气,东京已经开始冷了。 只是他们两个大男人都火力旺,一点不觉得冷不说,身边躺着一个大火炉,没几息就开始冒汗了。 渐渐的,两个人眼神对上又迅速分开。火热的氛围充斥整个屋子。 没一会儿,四只手就都不老实起来。 顾廷烨是真的不知道男男之事,到底吃了点亏。 他只顾前面,盛长柏就狡猾的多。 压着人差点就进去了。 两个人没羞没躁,都是谷欠望生物,胡闹了半宿。 第二天还得卯时正回盛府上课。 他们俩原本就亲密无间,如今更是挤挤挨挨黏糊的谁也插不进去。 齐衡和长枫两个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枫超小声说,“我二哥哥要和顾二哥结契!” 他手指相对,大拇指弯了弯。“我早就看他俩不对劲!”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 齐衡瞳孔巨颤,一时头都不敢抬。 一列四张桌子,盛长柏坐第一个,然后是顾廷烨,齐衡,最后是盛长枫。 齐衡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仿佛冒着粉红泡泡的顾二叔和盛二郎…… 长枫倒是伸长脖子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往常那些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嘿!这不全对上了! 他果然聪明绝顶! 庄学究在上面咳了好几声,没一个学生听见的。 最后四个人站成一排,一人挨了两戒尺,大声背诵劝学篇,一背背了一天。 下学的时候,一个一个哎呦哎呦,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嗓子都冒烟了。 这样的情况汇报到前院,盛纮一开始还不以为意。 等次数多了之后,盛纮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家孩子可是马上就要科举了! 一拍大腿,盛纮着人拦住了一下课就要溜回别院的两个小子。 连长枫这个天天跟外面狐朋狗友胡混的也一起提溜了过来。 王大娘子好几天没怎么见到儿子,也捏着帕子,悄悄跑到前院来,探头探脑观察。 盛纮没好气把人叫进来。 “行了!你母亲也在,今儿就给你们俩一句准话! 柏儿,只要你科举能中,我就做主去顾侯家给你和仲怀的事提一提。 就算顾侯把你爹打出来,我认。只要我儿有出息。 但是你们要是再这么不学无术下去,读书不进,科举落榜,什么事儿都免谈!” 王大娘子当场急了,手指隔着衣服狠掐自家官人的手臂。 这怎么还能答应他们呢! 被盛纮龇着牙瞪她,小声提醒。 “现在最重要的是柏儿科举考试!只要能中!不比什么都好?” 王大娘子差点哭出来。 “好什么好?他都跟男人好了还能有什么好?这以后怎么娶妻?真给咱柏儿找个商户女你舍得我不舍得!” 他们俩一边暗地里过手低声争吵,一边冲下面客座上坐着的几个孩子尬笑。 长枫左右看看,这也没自己的事儿啊? 他笑呵呵的补刀。 “父亲母亲不要担心,二哥哥什么水平?庄学究都是夸过的,你们且给我两位兄长准备好结契礼就是!” 盛纮也气他,“有你什么事?再让我看到你一下课就溜出去,跟那群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胡吃海喝,腿给你打断!” 长枫顿时不敢吭声了。 盛长柏拱手保证,必定金榜题名,不负父母养育之恩,不负所学,不负仲怀。 给一屋子人牙都酸倒了。 顾廷烨也举手发誓保证不会影响则诚读书科举,觍着脸问盛家父母喊爹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盛纮和王大娘子脸都绿了。 临走,王大娘子看着顾廷烨脸上的疤,到底捏着鼻子道了歉。 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 “你真不能离我柏儿远点吗?” “母亲!”盛长柏打断,“金子!金子!” 他提醒王大娘子,当年人顾廷烨可是支援了一匣子金子呢。 即便还回去了,人情也不能不认吧? 虽然这个“人情”是假的。 王大娘子捂脸就哭了起来。 “那再多的金子也不能把我儿子买走了啊!我就说!那么多钱铁定还不起!还不起吧!这比放印子钱的还黑啊他!” “咳咳!”“哎!” 盛纮还是敏锐的听到了重点,“印子钱?什么印子钱?” 王大娘子人都傻了,忙往儿子身后躲。 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盛纮当即把几个孩子赶走,逮着王大娘子一通盘问。 王大娘子哪儿是那真能藏的住事儿的?到底吐露了干净。 还叫盛纮诈出来她正在东京寻摸着买地。 盛纮当即腿都吓软了。 “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上面在限田!你在底下偷偷扩? 怎么?盛家养不起你了?你是非要把我头顶这乌纱帽拿掉是怎么? 你还敢放印子钱?你嫌我死的不够快是不是?你这祸家的妇人!你你!” 王大娘子被骂的肩膀直往后缩,弱弱回话。 “那柏儿都销账了!全销了!我姐姐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都没干了!” 盛纮凑近她,瞪着眼睛,手指指到她鼻子上。 “都是扬州的事儿是吧?进京以后你没再干这种要命的行当了?除了这地,还有别的什么事儿瞒着我?” 王大娘子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不敢的!柏儿说再放印子钱,他就把我姐姐家的晋儿废了。 我姐姐可就这一个儿子,她也不敢的。那华儿的婆家,被柏儿整治的啥样?别人不知道,咱家人还能不知道吗。” 盛纮冷哼,“那是他们该!她敢磋磨咱华儿,就得让她男人她儿子偿还!” 他顿了顿,想了又想,盘算了又盘算,既然儿子已经帮忙扫尾了,那应该肯定是没事了。 第152章 你的将军考不了科举了 盛纮数落王大娘子。 “你那地赶紧丢开手去!东京城的地你也敢买?那背后指不定几家盯着呢!咱家一个五品小官!你也不怕吃官司! 就这你还敢打人家顾小侯爷?你哪儿来的脸?你欠人家的钱还完了吗? 好家伙,我只以为咱就欠人那一回。感情你还在后面糊弄鬼呢? 我说你当时筹钱怎么那么积极?原来是你自己心虚?还非说帮我还钱!王若弗啊王若弗!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娘子啊你!” 王大娘子疯狂摆手,“还完了还完了!柏儿说都还完了!” 因为理亏,哪儿哪儿都理亏,王大娘子终于不闹了。 甚至开始琢磨,给儿子聘个穷苦一点的举人家闺女都成。 商户女还是门第太低了,不匹配。 根本没想过,她儿子还有更让她闹心的在后面等着呢。 人根本就没打算正经与女人结亲。 盛纮说的那句什么“哭不完”的话一语成谶。 有盛纮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盛长柏和顾廷烨两个终于不再一天到晚琢磨怎么把对方压了的事。 科举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永宁侯府的众人都已经知道顾廷烨在泰安门外的朱武巷子养了个“外室”。 顾侯爷三天两头派人到别院偷偷打听。 结果外室没发现,只说见天儿的和盛家的哥儿一块读书呢。 顾侯爷心有疑虑,偏偏顾大郎说的言辞凿凿,真看见有一穿粉色钗裙的妇人出入。 就又说可能盛家哥儿就是专门过去替顾廷烨遮掩的。 到底科举在即,顾侯爷还是沉着性子准备等一等。等孩子考完试,再料理他那劳什子外室。 哪怕过年一家子吃年夜饭,闹的不可开交,顾侯爷都忍了,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打儿子。 可惜,二月份省试,顾廷烨进士科都过了,却被抹了名字,相当于直接落榜。 本来盛长柏高中甲榜,得封进士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盛家书塾里,除了他之外三人均未上榜。盛家连放个鞭炮庆祝一下都不好。 其他人倒也罢,顾廷烨实在冤枉。 顾侯爷最后打听来的落榜原因,竟然是顾廷烨年幼时于书房和顾大郎讲的一句闲话,落到了官家耳中。 彼时才十二岁的顾廷烨,和大哥抱怨,官家对屡试不中,流连青楼的杨无端打压太过。 官家便亲自把顾廷烨的名字从三甲名单中划去,圣言独断。 说顾廷烨既然为杨无端鸣不平,那就和杨无端一样,五十岁再行科考吧!彻底断送了顾廷烨的科举之路。 顾廷烨明知道是大哥顾大郎害他,也抵不过亲爹的偏心。 再加上别院之事,顾侯爷逼着他跟那“外室”断绝关系,否则就要打死他。 顾廷烨当然不肯,甚至神情奇异的放言,他不仅不断,还要和人成亲呢! 顾侯爷当真要拿大棍打他,却被他一把折了棍子。 “从今日起,我再也不受你们顾家的屈打。” 他这边事不顺,盛长柏也没有心情大肆庆祝。在家里办了回宴,就又回到别院等他。 顾廷烨一回来就拉着盛长柏闷头喝酒,把事情原委这样那样一说,给盛长柏也气够呛。 前头就有一个因为殿试黜落制度屡次落榜的考生张元。 人扭头就投了宋夏当汉奸,凭借一己之力帮宋夏反宋攻宋,成功立国西夏。 当朝因此已经废弃了殿试罢黜这项规定!所有过了省试的学子,都应录为进士才是。 官家如此昏聩行事,当真是年迈了。 不过二人都没有明说。 谁也不会说自己有张元之才,又有张元之志。 顾廷烨一个立志收回燕云十六州的人,从根子上就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 “那你如今是做何打算?”盛长柏问他。 顾廷烨喝的醉醺醺的,躺在盛长柏的腿上看着天空中的星月。 “则诚,我想去边境。你的将军……考不了科举了。” 盛长柏心里一刺,拆了他的冠,手指一下一下梳着他的头发。 “将军,打胜仗就行。” 顾廷烨呼呼大睡。 盛长柏把人抗回屋里,装作没看到他眼角的泪水。 第二天,顾侯爷带着一群人打上别院。 盛长柏第一时间没有让人去叫醒顾廷烨,也没有组织武师傅们挡门,而是着人把周边医馆的坐馆大夫全“请”了过来。 “盛家哥儿,你让开!本侯已经知道那混小子的事了!今天一定要他和他那个外室分开!” 盛长柏与他见礼。 “顾侯爷息怒,这院子是小侄与仲怀两个人住,可没别的什么外室。” 顾侯爷并不信。 他直接派婆子进去搜。 硬生生把宿醉的顾廷烨闹了起来。 顾廷烨一见他爹就炸了毛。 父子俩的吼声三条街外的盛家都能听得见。 吵急眼了,顾廷烨直接自爆。 “外室!什么外室!这里就我跟则诚!我要跟则诚结契!我们明天就成亲!” 顾侯爷:“?” 院子里菜市场一样哄闹的气氛一静,落针可闻。 盛长柏扶了扶额,就知道会是这样! 顾侯爷手指颤巍巍指指儿子,又指指盛长柏的扶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仰倒下去。 被盛长柏打手势一直护持在顾侯爷身边的武师傅一把扶住人。 常年行走江湖的汉子应对这种突发情况极有经验,掏出一个小瓶子,给顾侯爷闻了下。 然后出手如电,啪啪两下,点在穴位上。 顾侯爷就悠悠转醒了。 紧急被强行带过来的大夫团上前把脉的把脉,扎针的扎针,不一会儿,一个靠谱的药方就出来了。 抓药煎药,有条不紊。 顾侯爷:“……” 被老爹晕倒吓一跳的顾廷烨:“……” 上辈子一天气死大哥八百遍的盛长柏:无他,唯手熟尔! 顾侯爷被搬进内室,躺床上思考半天。 还是没捋清楚当前是个什么事儿。 等喝了药,想明白咋回事之后,带着府兵就直奔盛家。 他也不说话,就瞪着那双牛眼,把盛纮和躲在屏风后的王大娘子吓得瑟瑟发抖。 盛家的一应武师傅也紧张兮兮的和侯府府兵对峙。 后面追着过来的盛长柏和顾廷烨两个赶紧跑到双方家长中间。 盛长柏安抚不停抹头上冷汗的盛纮。 顾廷烨和顾侯爷继续干仗。 庞大的大夫团再次被武师傅们背着一路赶来。 盛家前厅立时变成了别院第二,吵闹声不绝于耳。 第153章 你跟仲怀的事发了 盛纮拉着儿子袖子,小声说话,声音都直打哆嗦。 “柏儿,你跟仲怀的事发了?” 盛长柏脸色沉重的点头。 “父亲,你可一定要撑住!儿子的终身幸福可全在你手里了!” 盛纮捂着胸口,“我的儿啊,有没有可能,你爹的小命就在你手里呢?” 王大娘子在后面急的直跺脚,用气音超大声喊盛长柏。 “长柏!儿子!你快跟他断了断了!” 盛长柏:“……” 顾廷烨还有空回头喊了一句,“不行!” 一屋子人:“……” 顾侯爷过了那个差点被气死的点,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 他就是来找盛家要个说法。 他好好的儿子!送到盛家读书来的!没读出来是他们自己的原因! 但是儿子赔进去了是怎么回事? 顾廷烨才不惯着他,要不是怕真把他气死过去,他的输出强度能翻倍。 “我跟则诚老早就好了!去白鹿洞书院之前我俩就好了!你现在来棒打鸳鸯?早干嘛去了?晚了!” 盛纮腿都软了,他哆哆嗦嗦指着顾廷烨。 “你!我儿当时才多大!你禽兽啊你!” 王大娘子登时忍不住了,冲出来就要撕打顾廷烨,被盛长柏一把捞住,扔给了旁边的女武师。 上次被王大娘子“偷袭”成功一回,他已经反思过了。 顾侯爷气的头顶冒烟,这下还让他怎么找盛家麻烦? “你这个小畜牲!” 他抽出腰里的剑就要砍顾廷烨。 顾廷烨竟然躲都不躲,要跟他爹硬刚。 盛长柏刚想上前拉他,被盛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柏儿别过去!你可是进士!你跟仲怀可不一样! 他皮糙肉厚的,顾侯还是他亲爹!能真砍了他不成? 你上去被伤着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盛长柏:“……” 真是好大一出戏! 幸好盛家的武师傅还算靠谱。 一群男武师与侯府府兵对峙腾不开手,几个女武师发挥了大作用。 特别是那两个新来的,其中一个还是扬州漕帮胡大当家的亲闺女,最是机灵。 她在前面一把扯开顾廷烨吸引注意,她的同伴绕后,三两下用了点巧劲,卸了顾侯爷的武器。 当然,也有顾侯爷确实年迈,刚又被儿子气晕了一回,差点过去,正是虚弱的原因。 至于有没有顾侯爷本身就没有真要砍儿子,就等着台阶下的因素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这场闹剧也没个定论。 顾侯爷气的带着府兵走的时候,都带着风。 哪里还有被儿子一气就差点吐血的样子?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正经跟盛家主盛纮说上几句话。 态度可谓傲慢至极。 那也是应该的,人家再是武夫,侯爵府傲视你一个五品小官还是理所应当。 只有顾廷烨跟在他爹后面放狠话。 “明天就去侯府提亲!我跟则诚订好了日子!父亲大人记得来吃席!” 盛长柏:“……” 盛家父母:“……” 这孩子还真是孝顺,成亲也不忘记请老父亲吃席。 呸呸呸,这都什么跟什么! 谁知道这边刚闹完,第二天,盛纮上朝就被扣宫里了。 盛家百般打听不出消息。 王大娘子抖着手问盛长柏和顾廷烨。 “不能是……顾侯爷对付你们父亲吧?” 顾廷烨差点一拍桌子就要回侯府问问,被盛长柏按下了。 他沉吟片刻,着人去请了盛府一等护卫胡云霄,私下聊了两句。 胡云霄乔装打扮,出府一趟。回来果然带回了消息。 盛家三哥儿长枫在外面酒楼高谈阔论皇家立储之事,言说兖王能力出众必有前途。惹了官家不痛快。 顾廷烨这会儿倒不再看人胡云霄就是个小白脸,左右不顺眼了。 “你这个护卫,什么身份?这样的消息也能打探出来?” 盛长柏叹口气,“也是一试,不是好事。” 他已经百分百确认,这个胡云霄不是邕王府的血脉,也牵扯颇深。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两个人在东院这边,头碰头商量对策。 王大娘子那边听到缘由,往寿安堂报信去了。 没一会儿门房子来报,说林栖阁林小娘乔装打扮出了角门。 转眼明兰也遣了人递信到东院来,言说林小娘恐怕要变卖府里产业跑路。 盛长柏也不问她怎么知道的,毕竟两院有仇,她盯着林小娘也是常理。 盛长柏点了几个女武师跟上去看着。 没想到王大娘子身边的刘昆家的也带了浩浩荡荡一队护院婆子出去了。 顾廷烨被他们家这接连不断的动静惊的直吸气。 “咱这位母亲大人不会是去捉奸的吧?” 盛长柏被他一句话道破天机,捂着额头差点背过气去。 这盛府里的顶梁柱稍微有一点不妥当,眼看着就跟要散伙了似的。 这让上辈子和一群哥哥侄儿侄女,还有嫂嫂们同进同退的盛长柏极其不适。 他嘱咐顾廷烨一句看好门户,自己带着一队武师傅,快马加鞭,先是截住了刘昆家的。 她是王大娘子心腹,一切以王大娘子的命令为准。 盛长柏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吩咐马夫,“回府!” 刘昆家的连一句话都没多余说,又被拉着回转盛府了。 没一会儿,林小娘就被秘密送了回来。 交易未成,那徐员外不知林小娘身份,审了两句,确实没有其他猫腻,自然把人放了。 真叫王大娘子当街抓人,她肯定要捉奸拿双。 要是真把“奸夫”带回盛府认门,那不是闹笑话吗? 大家族遇到这种事,宽和些的主家可能给一封放妾书就完事了。 不过是个妾而已,本来就通买卖。也不是没有那种还给陪付嫁妆的。 特别严苛古板,规矩森严的家族,也都是悄无声息沉塘了事。 如此大张旗鼓,证据确凿处理这种事,那不明摆着陷害吗? 也不知是这个朝代的问题,还是王大娘子脑回路的问题。 又或者盛纮宠妾灭妻,盛家规矩不成体统,让王大娘子底气格外不足才会这样。 林小娘被带回盛家,也没人为难她。只是林栖阁被从外面封了。 盛长柏也是第一回当嫡长子,没处理过这种事,此时才反应过来,直接封了盛府各门。 外院武师傅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内院后宅女武师们也带刀站岗。 整个盛家风声鹤唳起来。 嫁去忠勤伯爵府的盛家大姐儿盛华兰也听到消息,归宁回家,陪着王大娘子。 她是个顶事的,不用盛长柏交代,就把王大娘子哄好了。 第154章 我要与大将军做春风情浓之事 只是家里小郎君妄议储位,以盛长柏对便宜父亲盛纮的了解,问题应该不大。 最不济,最后牺牲长枫,一家子也能平平安安。 他让人把长枫叫了来。 长枫还不明所以呢,颠颠过来就开始问。 “二哥哥,你让人封了我们林栖阁做什么?墨儿都气哭了!” 顾廷烨如今也算半个盛家人,虽然盛家父母都不是很想同意。但谁让盛长柏真的过了省试,中了进士呢? 所以如今盛长柏处理盛家事,也不避着他。 他一个人拎了个酒壶在一旁自斟自饮,盛长柏知他心里烦闷,也不管他。 他指着面前的地面,看已经自觉坐下的长枫。 “枫哥儿你跪下,我问你点事儿。” 长枫迟疑着跪下,摸不着头脑。 “咋……咋了?二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盛长柏摇着头打量他半天。 “你还知道怕?你对我有很多不服啊?在酒楼都编排我什么了?说来听听。” 长枫立时冷汗都下来了。 “二哥哥,我那都是喝醉酒吹牛的,当不得真!你别生气……” 盛长柏手一抬,旁边的女使就递上来一根藤条。“今儿为兄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把盛纮因为什么滞留宫中,至今没能平安回府,一一和这个作死的弟弟讲清楚。 十五鞭子,打的长枫哭爹喊娘的。 人送回林栖阁的时候,林小娘和墨兰差点哭死过去。 盛长柏派了大夫过去给他治伤。 只希望盛纮聪明一点,这事儿轻轻揭过也就罢了。 真折了个长枫进去,他又断袖不娶妻,下面可就剩小长松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了,不确定性太多。 顾廷烨凑过来抱住他。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盛大人别的不说,为官这么多年,最是谨小慎微。” 盛长柏理解他说的事,只是到底这么多年,他是真心拿盛家的亲人当回事的。 他上辈子是父母老来子,还没有多少记忆的时候,盛家二老就都去了。他是一群哥哥嫂嫂养大的。 虽然长兄如父,但是大哥大嫂给他的感觉,和盛纮王大娘子还是不一样。 盛长柏学着自己大哥的样子,处理着盛府的诸事。 大哥怎么管教他,他就怎么管教长枫。只希望盛纮回府知道他已经处罚过弟弟了,老父亲气能消一些。 盛长柏对长枫最坏的设想是被盛纮放弃。那孩子可不一定承受的住。 好在盛纮到底平安回府,官家也只是敲打敲打。 他相当于被捏了个软柿子,杀鸡儆猴都够不上那只鸡。 应对还算合官家心意,就被轻轻放过了。 回来休息洗漱吃饭,好半天才回过神的盛纮,就要叫人把逆子长枫带过来。 听闻被盛长柏罚了十几鞭子,打的起不来床。多大的火也散了。 在盛纮心里,长枫比起未来继承家业顶立门楣的嫡长子盛长柏,是更纯粹一点的乖儿子。 盛纮对长枫是打小真心实意疼宠到大的。 而盛长柏对他而言,只要前途没问题,能领着盛家更上一层楼就更好了。 至于盛长柏是与男人结契,还是与女人结亲,只要岳家够强大,对他未来仕途有帮助就行。 所以,顾廷烨是侯府嫡公子,就天然过了盛纮那一关。 哪怕不能考科举,人家本来就是武官,有什么关系呢? 盛纮对一切事情平息之后,儿子又跟着顾廷烨跑了的事很是淡定。 也就王大娘子嘟囔两句,说顾廷烨那狐狸精配不上她儿子。 盛纮回来,盛长柏就不再管盛家的乱七八糟。 顾廷烨想离京去边关参军。 “我总要有个前程才配你。则诚,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盛长柏诧异,“不是说要去侯府提亲?” 顾廷烨摇头,“我一事无成,不想让他们笑话你。” 盛长柏拍他,“这有什么?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的文章,你的武功,你的抱负。你管别人做什么?” 顾廷烨却突然压在盛长柏身上扒他的衣服。 “则诚,我们做吧?” 盛长柏愣住,他知道顾廷烨这话的意思。 他们俩年前到现在,几个月为上下问题争执不休,谁也不服谁。 顾廷烨今天却忽然这样。 他抓住对方的手,推人,坐起身。 “仲怀,我们聊聊。” 顾廷烨顿住,微微低头,表情有些阴郁。 盛长柏下床去倒了两杯水,递给他。 “你在想什么?觉得自己失意?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你这是在献身吗?” 顾廷烨瞥过头去,执拗的不说话。 盛长柏把水杯放在一边。 “你呀,从小就这样。自己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牵住顾廷烨的手,摩挲着他手上的老茧。 “仲怀,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就在京城里,哪儿也不去。等你回来。” 顾廷烨这才抱住他痛哭出声,“则诚,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前程,没有爹,没有任何能和你相配的东西了。” 盛长柏叹气,好半天,等他哭够了才笑他。 “你这话说的,跟顾侯爷人没了一样!有你这么做人儿子的吗?” “反正他也不认我!我那天回侯府,想问问盛大人的事儿,他连侯府大门都不让我进。我也没这个爹了!” 他不说,盛长柏都不知道他在那天晚上还回过侯府一趟。 这人可真是。 盛长柏顶着他的额头,亲了他一下。 “你傻啊?那是官家留人,顾侯爷哪里是不见你?明知道你是去问我父亲的事,人不给你开门,那是不待见我吧?” 顾廷烨立刻瞪眼,“你这么好!他凭什么不待见你?” 说着,又追着盛长柏亲。 两个人很少接吻,从好兄弟直接过渡到躺一张床的关系,谷欠望比爱多得多。 亲吻是会上瘾的。没一会儿,就都气喘吁吁起来。 最终盛长柏还是没同意直接成事,气的顾廷烨按着他说。 “你这么磨叽!干脆躺好让我来得了!” 盛长柏笑得不行,他就喜欢顾廷烨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他趴在顾廷烨耳边调侃。 “我压现在的你多没成就感。我要你成为大将军,成为我朝堂上的政敌,与我文武相争,然后再与你做那春风情浓之事。” 顾廷烨低骂一声,“你可真是!” 两个人又胡闹半宿。 第二天,顾廷烨就带着石头和一应护卫打马离京。 顾侯爷还是好多天之后,寻思着二儿子最近太过于消停了,派人去寻,才知道顾廷烨已经走了。 盛纮和王大娘子差点弹冠相庆。 第155章 柳絮纷飞共沾白头 盛长柏又搬回了盛家东院。 没多久,他就从翰林院八品典籍升为正七品编修。 而顾廷烨的报平安信件也送到京城。 他还没抵达边境,遇到了禹州团练使赵宗全,就投了其门下,很受重用。 署名是白烨。 有了地址,两个人又开始千里传书。 上一回白鹿洞书院时,他们一个十二三,一个十四五。当然,按盛长柏前世的年纪,也差不多十四五,比顾廷烨小三个月。 当时哪怕盛长柏自己知道自己断袖,也不算真的开窍。 与顾廷烨的书信更多的是天南地北,科举试题之流,好兄弟单纯的不能再单纯。 嘱咐一句,你不要忘了我。或者你有别的好友也不能超过我。就已经是极其亲密的话了。 这次可不同。 两个突破亲密关系的男人,写起信来是很肉麻的。 “柳絮纷飞沾衣襟,问尔何落?问尔何落,共沾白头。” “万里云罗,只雁独飞。不传缄札凭自悲。” “我有了一匹宝马,则诚,你一定喜欢。” “仲怀,我又升官了。你知道,我高兴的不是这个。” “你不喜欢的胡侍卫这下真的走了!你开心了吧?” “我问了上官,他说边关可以去,但仗还不能打。我说我懂,其实是你懂。则诚,等我。” “我有点想念别院的那口水井,清冽甘甜。也想常嬷嬷了,替我向她问好。” “仲怀,院里角落长了一株山茶花。” “我寻到了一张新的堪舆图,随信。” “则诚,我不是个好哥哥。我好像都不知道你真正欢喜什么,只会一味给你我有的。你为什么不打我手心呢?” “……” 往常只觉得是寻常的琐事,讲出口都有些矫情的话。 流出笔尖,落于信纸,形成文字,仿佛就有了天然的过滤器,保护壳。 于是,黏腻变成清透,肉麻成为浪漫。 文字是最会欺骗人的。 因为真正赋予苍白文字浓烈感情的,从来不是写字的那个人,而是读信的这个人。 有情郎是心上郎,天边月是诗中月。 也许盛长柏和顾廷烨真正爱情的起始,并不是玩笑一般的结契豪言,也不是别院里的谷欠望倾泻,而是这一封封情书。 也许更早,也许更晚。 也许是桀骜不驯的人甘于被管教,也许是自持风度的人轻易被气到。 也许是远方的冒险者想家了,也许是固守的端方君子生出野望。 三年里,顾廷烨依旧一次都不曾回京。 这回,盛长柏也腾不出手再绕一次路去看他了。 鸿雁一次次南飞,两个人的信匣都快塞满。 京城里,别说盛长柏,家里几个姑娘们都已经开始正经相看人家了。 原本盛长柏说要和顾廷烨结契,王大娘子还想着把康姨妈家的允儿嫁给他。 自家表妹,多给点聘礼,盛长柏又出息,肯定能成。 几乎是王大娘子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结果不仅是盛家众人不同意,人家康家人也不愿意。 后来顾廷烨出走,结契之事不了了之。 盛纮就又寻了清流海家的姑娘,给盛长柏说亲。 盛长柏再次明确,他不成亲,要等顾廷烨回来。把二老气够呛。 最后还是寿安堂的盛老太太主持公道,说了句安抚人的糊弄话。 “柏儿就是等到顾家哥儿,俩人正经结契。谁知道人顾家哥儿要不要娶妻生子? 人要娶,柏哥儿还能不娶?自然而然就散了。很不必这时候争执,且让他等。” 盛纮一想到顾廷烨那混小子就头疼。 “好不容易把人盼走了!母亲说说!这多难得的机会?人海家江宁名门,书香世家!一门五翰林!多清贵? 我还是跟人说,咱柏儿也四十无子方才纳妾,人才点头愿意相看的。” 盛老太太在当年华兰出嫁后,本来有意再抱养一个女孩儿养在膝下。 但是林栖阁的墨兰和碧波轩的明兰两个争的三天两头打起来,如兰还在里面搅和事儿,最后就一个也没领。 如今一个人住,也不寂寞。 毕竟盛家三个姐儿时不时就要打到她面前,要祖母评评理。 盛长柏对她也很是尊敬,日常只要在盛府住,每日请安都不曾落下。 也是盛长柏求到她这里,人才帮忙的。 老太太这日子,过的没有更舒心的了。 外面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又请盛家姑娘们参加马球会。 就是那个惹的几个姐儿屏风后偷看,最后被一起罚跪祠堂,请宫里孔嬷嬷教导的那个。 盛长柏想起这事,就把吴大娘子的儿子梁晗相关情况和盛老太太讲了一嘴。 由她去教导几个姑娘,显然是最合适的。 果然,这几个眼睛可都盯着齐小公爷齐衡呢。一听梁晗家里好几个妾室小娘了,还有一个极为受宠,各个摇头。 可惜,无论齐衡如何与六姑娘明兰互有好感,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平宁郡主是看不上盛家小门小户的。 人上门来与盛家认干亲了! 两家人不欢而散。 盛老太太回宥阳老家祭祖,把明兰带上了,想让她跟着去散心。 盛纮和盛长柏都有公务在身,就派了三哥儿长枫带了大队的武师傅随行。 后来回来,说去的路上遇到了水贼,三哥儿长枫还算勇武,带着武师傅们没有丢份。 又遇到了漕帮的熟人,护送着船队一直到了目的地。 盛长柏专门派人走了一趟,给人家另送了份厚礼。他现在与漕帮的胡大当家很有些默契。利益牵扯颇深。 毕竟汝阳盛家起出来的财宝,他也不能真放着坐吃山空不是? 一部分投了顾廷烨那边的盐庄生意,一部分就投资了胡大当家。如今胡大当家越发威风了。 而在宥阳,盛家大老太太去世,长枫他们送葬时又遇到乱兵。女武师出了大力,护住了明兰等一众女眷。 陆路回京,又遇山贼。长枫这一来一回,身上都带有杀气了,好歹平安。 只是盛纮和盛长柏都能听出,世道要乱了。 堂堂荣妃母家的嫡亲妹妹,元宵灯会竟然被当街掳走,又衣衫不整丢回街上,实在骇人。 没多久,就听说齐国公府小公爷要与邕王府嘉成县主成亲。 明兰捧着一个泥福娃娃过来找到盛长柏。 “二哥哥……我,我……” 盛长柏静静着看她。 明兰才一咬牙,把那娃娃放在盛长柏手边的桌子上。 “劳烦二哥哥帮我,把这个还给……还给小公爷。” 盛长柏这才笑了。 “需不需要二哥哥帮你揍他一顿?” 明兰一跺脚,“二哥哥!你与谁打架,可不关我事!” 她快步跑走,盛长柏才看向桌上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