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六零:霸道保安爱上我》 第1章 天上下人了 路旁枯褐的植物上抽出丝丝绿意,逐渐驱走连续数年自然灾害带来的阴霾。 吉普车在路上疾驰,路过的地方带出一蓬灰,好在这段儿路上没其他行人,倒也碍不着旁人。 “吱——”车子猛地刹住,副驾车门拉开,长腿迈出,身形高挑的男人随手甩上车门。 眼看着男人往路旁林子走去,驾驶座上的年轻人从车窗探出头,扬声喊道:“五哥,又没人,你在路边解决呗,别走远了。” 栾和平并未转身,挥了挥手,又走了几步,在一棵树后放了水,正准备返回,忽然隐约听见潺潺水流声。 他和程兵都是单身糙汉子,外出办事,光着手就出门了,没水没食就渴着饿着,只等回城大吃一顿。 但距离回城,还有近半个小时的车程,栾和平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循着水声找过去。 穿过这片并不茂密的林子,眼前骤然变得空旷,水声越发真切,是一条浅浅的小溪。 去溪边洗了手,又捧着溪水喝了几口,解了渴意,栾和平甩着手上的水往回走。 刚走出两步,一片阴影迎头罩来,栾和平来不及反应,身上一重,已经被砸倒在地,成了个肉垫子。 事发突然,饶是栾和平再灵醒,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懵了一瞬,才快速掀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爬起来,他警惕地后退两步,凝神看去。 是个人。 一个女人。 披散的长发盖住了脸颊,栾和平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刚才推开人,触手绵软温热,不像死人,或者说,不像死了很久的人。 栾和平仰头看天,晴空万里,蓝天白云。 小溪旁这块地开阔无遮挡,最近的一棵树,距离他都有十来米。 栾和平看看天,再看看面前从天而降的女人,陷入沉默。 见鬼了,天上下人了。 没敢贸然行动,栾和平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谨慎地观察着从天而降的不明人士。 女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个女人,上身穿着一件奇怪的,花里胡哨的短衫,半截袖子像膨起的花骨朵,一看就很碍事,不是干活能穿的衣裳。 露出的半截小臂如嫩藕,阳光下白得晃眼,右臂横在身前,压得那一团软肉几乎要从低窄的领口溢出来,愈发显得腰线婀娜。 栾和平莫名脸热,下意识移开视线。 下一瞬,他又强行将目光移了回去,这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他不能放松警惕。 下身倒是正常,及脚踝的裙子,因为躺倒的姿势掀起来一点,露出细伶伶的脚踝。 胳膊也瘦,腿也瘦,这姑娘是吃不饱饭吗?看穿着又不太像…… 栾和平的思维发散了一瞬,依旧不错眼地观察着面前的女孩。 长发未扎,散乱地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片额头和一只紧闭的眼睛,那只眼睛简直像画出来的,栾和平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眼睛的形状像花瓣儿,睫毛浓密卷翘,像他少年时在海城百货商店橱窗里看到的赛璐璐娃娃。 但远比那假娃娃生动好看。 女孩儿依旧悄无声息地躺着,栾和平试探地往前一步,挪到她身旁。 轻轻拨开盖住脸颊的散发,如拨云见月,栾和平的手指不自觉顿住,指尖碰到温软的皮肤,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双眼紧闭的女孩,脑海中闪过许多斑驳陈旧的画面。 栾和平幼时被寄养在一个农户家中,养母是个干净勤快的贤惠女人,哪怕家中茅屋破旧,她也会找来旧报纸、旧挂历、月份牌贴在墙上,让屋子看起来干净整洁一些。 栾和平睡觉的床铺紧贴着一面土墙,养母担心土墙开裂漏风吹到他,特意将较厚的挂历纸、月份牌贴在床边的墙上,月份牌上妩媚多姿,明眸善睐的女郎,塑造了栾和平对女性最初的审美。 当然,不是说爱劳动有力量的女性不美,不管是他投身战扬以身许国的亲生母亲,还是勤劳朴实的养母,都是值得人敬佩爱戴的。 但栾和平少年时春意萌发,梦中隐约见到的,却是月份牌女郎婉约的身影。 然而绮梦只是梦,月份牌是民国时的旧物,月份牌女郎也不符合当前的大众审美,少年时的幻想日渐沉寂,却在这一刻,倏然觉醒。 画上的人,原来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中。 那些记忆中褪色的画像,重新染上明亮的色彩,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殷红的嘴唇,脸颊上好看的粉晕,更是恰到好处的鲜活。 砰!砰!砰! 栾和平听见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这样完全戳中他喜好的美人,很难不让人动心。 但她出现得神奇且巧妙,栾和平身份特殊,不能不多想。 思维里过了很久,现实中不过片刻,栾和平迅速调整好有些过激的情绪,重拾他该有的谨慎和敏锐。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压在女孩手臂下的挎包上,白色的精致小包,栾和平轻手轻脚打开包,时刻分了三分注意力在昏睡的女孩身上。 占据小包最大空间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薄方片,约莫他半个巴掌大,一面黑一面花花绿绿,似乎套了个什么壳子。 栾和平没见过这玩意,刚拿出来,黑色那面突然亮了起来,他一惊,差点儿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但那小方块只是亮了一下,并没有其他动静,栾和平冷静下来,发现亮起的那面显示出几个他认识的数字,在他观察的时候,最后一位数字发生了变化,这似乎是……时间? 不用看自己手表,栾和平也知道这个疑似时间的数字对不上,上面显示九点二十七,但现在明明是下午三点多钟。 除了疑似时间的数字,小方块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显示,一串疑似英文字母的标识看得栾和平双眉紧皱,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那边有这个手段往大陆投放特务了?他也没看见飞机啊!有这技术,干点儿什么不比空投一个女特务来得强。 第2章 来自未来 栾和平看不明白那些什么“支付宝”、“微信”,唯一能看明白的是那个电量,上面显示剩余电量71%,这东西是个电器?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来历莫明的女孩随身携带的就这么一个小包,这小方块必然是个重要物件,让他不由联想到电报机之类的东西,虽然两者外形有着巨大差别。 观察片刻,栾和平发现侧边有几个按钮,他试着摁了一下,小方块亮起的那面黑了。 这回栾和平没有被惊到,他又摁了一下,试图让小方块再亮起来,然而这次亮起的那面,却不是之前看到的图案和字,而是出现一个将数字“1~0”整齐排列分布的界面,并且最上还有一行提示:“面部解锁已禁用,输入密码或上滑指纹解锁”。 密码?指纹?解锁? 栾和平一脑袋问号,看见上面有六个空格,试着摁了一下数字,果然空格中出现了他按的数字。 不知道密码,担心如果输错会出问题,栾和平略微思考,试着将小方块对准躺着的女孩的脸——这是她的东西,那个什么面部解锁,应当也是用的她的脸。 可惜没有成功,栾和平又想试试那什么指纹解锁,但他不知道是哪根手指头的指纹,也不知道手指该放在哪里,再耽搁下去,他怕晕倒的女孩醒来了。 暂时将这个无法解锁的小方块搁置,栾和平继续查看小包里的东西,别看包很小,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一个小瓶子,上面有“防晒霜”的字样。 一个小细管,打开发现是女同志用的口红。 一个圆圆的小盒子,打开里头有个小圆垫子,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 还有写着“湿纸巾”字样的几张方形薄片,一个很小的白色盒子,打开里头插着两个更小的白色小玩意儿,怪里怪气不知道干什么的。 上头也有英文字母,栾和平皱着眉将小盒子盖好放回去。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大部分栾和平都不认识,于是又原样放回去。 最后注意力集中在他发现的小包夹层上,那是个带拉链的夹层,藏得比较隐蔽的,他猜测里头装得应该是重要物品。 栾和平刚就发现了,女孩的包里没找到一分钱,也没找到一张粮票,除非立刻有人接应送来物资,否则她生存都是问题。 找到这个小夹层的时候,栾和平猜测里头应该有对应的身份文件和一些钱票,然而里面只有两张硬质的卡片。 一张蓝色的卡,卡面上有精致的龙纹和“xx 建设银行”的字样。 栾和平心中疑惑更深,字他都认识,但……建设银行?他经常全国各地出差,也看报,从未听过哪个地方有什么建设银行,甚至还敢用国家的名号,他只知道有个人民银行。 难道是海那边的银行?可他们更不会用这个名号了。 想不明白,栾和平只能先去看另一张卡,白色的卡片上,威严的徽章一入眼,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变得端正。 这是一张身份证,属于华国普通人民的身份证,虽然是栾和平从未见过的样式。 最吸引栾和平注意力的,是身份证下侧的签发机关和有效期限。 签发机关是云安市公安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名称。 而最下侧的有效期限,更是让栾和平感到震惊: 2022.01.13——2032.01.13 如果他没猜错,后面的数字应该是具体的月份和日期,最前面则是年份。 2022年! 一般证件自申领日开始生效,栾和平很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乱,现在分明是1962年,整整六十年的时间差距! 栾和平心神剧震,久久难以平静。 他目光惊疑不定地从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略过,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不符合当前社会风气的穿着,随身携带的不明物品,以及难以复刻的出现方式,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她来自未来的华国! 比起相信敌人拥有了让他完全看不透搞不懂的超高科技,他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毕竟他亲眼目睹面前的女孩从天而降。 收摄心神,栾和平将身份证翻过来,看见上面的照片,不由露出微笑。 清晰的正脸照,面容比本人更稚嫩一些,彩色照片宛如真人,栩栩如生,方才不敢细看女孩的脸,此时对着照片,心跳仿佛又开始加速。 栾和平手指抚过光滑的卡面,停在“姓名”上。 林玉琲。 真好看这名儿。 栾和平十几岁就进了部队,书读得不多,常用字倒是都认识,最后这个字他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念。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先读半边再说,“王”也好“非”也行。 但这一次,他却不愿意随随便便糊弄过去。 心里记着字形,打定主意回头要去查一查,这字到底怎么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姓名下面的一系列信息,栾和平都细细看过,尤其是住址,那个省份他知道,但没听说过有云安这个市。 最下面的身份证号码,栾和平默记了两遍,他对数字比较敏感,很快发现其中的奥秘,中间嵌着的是女孩的出生年月日。 至于前后,就不清楚了。 看完后,将身份证和那张银行卡,按照拿出来的顺序放回去,其他东西也一一放好。 打开包的时候他有注意过,不说一模一样,保证大致位置差不离——包里的东西没有固定住,有一点移动很正常。 将小包合拢放回原处,栾和平思索着怎么叫醒女孩,换成他兄弟,那简单,就近的溪水,泼两捧上去得了,要是还没醒,直接扛起来丢小溪里,冻也冻醒了。 正犹豫,忽然,栾和平注意到,女孩鸦羽丝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一下。 第3章 穿越 醒来的一瞬间,她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捂住口鼻,懵懵懂懂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蓝得出奇的天空,视角很奇怪,像她跟朋友出去露营的时候,躺在地上看星星。 紧接着,身下冰凉硬实的触感让林玉琲彻底清醒,还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她撑起身体,低头一看,可不就是躺地上! “你醒了。”略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林玉琲吓了一跳,抬眼看去,不由愣住。 这人……这人有点奇怪。 长得倒是挺帅,剑眉冷目,鼻梁高挺,气质尤其独特。 然而他生了一双三白眼,眉骨嶙峋,是眉压眼的长相,面无表情时,看起来有些凶,不像个好人。 奇怪的是他的发型和打扮,一个大帅哥,按照他的气质长相,什么潮流穿搭时尚发型都撑得住,偏偏顶着个偏分,林玉琲在抗战剧里看过类似的发型,反派脑袋上。 男人一张脸实在帅得过分,这么丑的发型也没太拉低颜值,只是更不像个好人了。 一身衣裳则过于朴素,蓝色上衣军绿色长裤,没有任何版型可言,别说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老大爷们都不这么穿,有点儿像年代剧里小配角的穿着。 林玉琲学过画画,素描抓形是基本功,这番观察不过瞬息。 余光瞥过周围陌生的环境,林玉琲不由紧张起来。 “你好,请问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您是?”她竭力保持镇定。 她很确信这地方她没来过,明明只是跟朋友约好去看电影,坐着网约车去商扬的路上,然后……等等—— 林玉琲的瞳孔剧烈收缩,她失去意识前最后几秒,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司机正猛打方向盘,然后就是激烈的碰撞,天旋地转间失去了意识。 回想起昏迷之前的经历,林玉琲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车祸会造成的伤口,身体内部也没有感觉到不适或者疼痛,背上有点儿疼,是刚才被地上的石子树枝硌的。 除了有点儿冷,其他都还好。 又连忙掏出手机,还没解锁就看到没有信号,两张不同运营商的卡,一格信号都没有。 拨打紧急求助电话,把她知道的号码都试了一遍,全都打不通。 将女孩儿的慌乱情绪和动作尽收眼底,栾和平不动声色地回道:“我叫栾和平,是林省第一机械厂保卫处职工,这是我的工作证。”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出去,姿态坦然端正。 工厂保卫处?是保安吗? 听厂名像国营的厂子,保安应该也有编制吧,有编制就有政审,有政审应该不是坏人…… 林玉琲满心茫然与恐慌,急切地想确认面前的男人是个好人,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她也不想恶意揣测别人,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在一个陌生的荒野,手机也失去了作用,她没办法不害怕。 好在男人虽然长得不像个好人,但自她清醒以来,讲话客气态度端肃,是她以貌取人了。 在心里小小的忏悔了一下,林玉琲打开手里的小本本,封皮就工作证三个字,里头是手写内容,姓名、性别、籍贯、住址等等,还盖着机械厂的印章,签发机关也是机械厂。 林玉琲稍稍安心,这荒郊僻壤的地方,以她和男人的力量差,如果想对她做什么,压根儿不需要骗她,更别说还费劲儿弄个假证,没必要。 况且她刚才昏迷着,人家也没对她做什么,可见就是个单纯的好心人。 “好心人”见她没注意到,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这里是林省永安市郊外,具体叫什么地名儿我也不太清楚,我过来洗把脸,看见你晕倒在地上。” 栾和平保证自己所说的都是真话。 林省?听过没去过,永安市听都没听过。 “谢谢你啊大哥,我可能低血糖……” 林玉琲完全相信了“好心人”的话,随便找了个晕倒的借口,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车祸撞飞到这里的吧。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准备合上工作证还给好心人,在最后一刻,视线扫过最下面一行工作证的签发日期,目光瞬间凝住。 1959年? 可……可她明明是在2024年! 林玉琲猛地抬头,好心人一张俊脸没有一点儿皱纹褶子,怎么看也不像八九十岁的老大爷。 况且工作证上有年龄,写得清清楚楚,二十五岁。 所以……她穿越了? 从没经过这种变故的小姑娘,蓦地红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呢,她虽然胆小怕鬼,但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有穿越这种事,又怎么会砸到她头上。 她穿了,妈妈要怎么办? 妈妈辛辛苦苦把她养大,那么大一个女儿,一下子没了,换谁都接受不了。 无助、崩溃,难以接受,痛苦的情绪将她淹没,眼泪不由自主地从脸颊滚落。 特意将工作证递出去以取得信任,并且给女孩提供信息的栾和平,瞬间慌了手脚。 怎么就哭了。 他吓到她了吗? 他知道自己长得凶,可是刚刚醒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从没有哄女孩经验的男人,磕磕巴巴憋出一句:“你、你别哭了。” 林玉琲抹着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栾和平手足无措,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哭,倒是有哭着求饶的,他只觉得厌烦,并且嫌弃他们软弱,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战扬上,他和兄弟们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会掉一滴泪。 可是此刻,他却只想擦干她的眼泪,让她不要再哭了。 “你别哭。”不知道该怎么做,男人的脸绷得更紧,显得愈发冷酷。 可惜,能把人吓哭的冷脸在林玉琲这不起作用。 男人沉默半晌,绞尽脑汁安慰:“……你别哭了。” “你饿吗?” “你渴不渴,要不喝点儿水再哭。” 林玉琲哭得停不下来,她捂着眼睛抽噎:“我、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妈呜呜……” 栾和平默默地看着她,心底涌出一丝怜惜。 小可怜,你回不去了。 “好心人”再度开口:“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林玉琲哭声蓦地一停,尔后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回不去了,她回不了家了,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第4章 好心的保安大哥 好心的保安大哥答应带她去公安局,有问题找警察,没有地方可以去,林玉琲想先到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待着。 树林里温度比外头太阳直射的地方低一两度,林玉琲裹紧了身上的土蓝布外套。 这衣裳也是好心大哥借给她的,她穿越之前的世界是夏天,这里显然还没入夏,身上的短袖上衣不足以御寒,醒来后林玉琲又打了几个喷嚏,大哭一扬后更是浑身发冷,有要感冒的征兆。 陌生的环境,看不清前路的未来,林玉琲不想生病,也不敢生病,所以哪怕觉得尴尬,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栾和平的好意,穿上了他的外套。 蹲着的时候就觉得他个头应当不矮,两人都站起来,果然,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大概刚到男人下巴处,这人怎么也有一米八五朝上。 外套也很大,穿上后下摆垂到大腿中,倒是更保暖了。 衣裳看着旧旧的,只有很淡的一点烟草味,没有别的异味,林玉琲不喜欢烟味,但别人好心借她的衣服,她倒不至于挑三拣四,闷声紧跟着男人。 栾和平身高腿长,步子也迈得大,林玉琲跟得吃力。 这林子显然不常走人,没有很规整的小路,地上都是春天新生的,厚实细密的杂草,中间夹杂着枯枝败叶和一些碎石藤蔓。 林玉琲脚上穿着一双带坡跟的凉拖,走在商扬中整洁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当然无碍,在这种路上,完全成了拖累。 她不敢吱声,只是一个好心路人,人家帮她够多了,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 连着崴了两次脚都忍着,直到被草丛里夹杂的树枝再次戳到脚趾,林玉琲猝不及防下痛呼出声。 栾和平习惯了昂首阔步,为了避免心思暴露,也不好频频回首,身后杂乱的动静他听见了,以为女孩子脚程慢,还刻意放缓了步伐。 直到听到痛哼声,才察觉不对,匆忙扭头,走到她身边,关心询问:“怎么了?脚扭了?” 林玉琲扶着身旁的树干,受伤的脚从鞋子里脱出来,踩在鞋面上查看伤处。 她秀眉微蹙:“没事,树枝戳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连脚都这么好看…… 白净细嫩,脚趾圆润,珠贝一般可爱,就是上头突兀的红痕着实刺眼。 栾和平只看了两眼,猛地扭过头,耳根后红了一片。 女孩儿晕倒的时候他就看到她脚上的拖鞋了,他连脸都不敢多看,盯着身份证上的照片看了半天,更别说女孩子的脚。 一时间忘了这双不好走路的鞋。 在心里甩了自己两个耳光,埋怨自己太粗心,害的人家姑娘受伤遭罪。 心里懊悔着,脸上的表情愈发冷硬,看得林玉琲紧张起来,以为他嫌自己耽误时间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咱们走吧。” 她原本还想先擦一下,她包里好像有创可贴…… 男人默默转过身,在她面前半蹲下。 林玉琲:“?” “上来。”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林玉琲明白过来,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除了她爸爸,她从来没有让男孩子背过,可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她妈妈离婚了,她已经不记得了。 追她的男生很多,妈妈担心她年纪小被骗,一直都管得很严,长这么大,林玉琲头一次跟一个成年男性这么亲近,穿着人家的外套,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久久没有动静,栾和平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条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紧张,“前面的路也不好走,你脚受伤了,继续走会受更多的伤,我这里没药。” 林玉琲从小由妈妈带大,她妈妈性格要强,不愿意欠别人的,能自己做的也不愿意麻烦别人,耳濡目染,林玉琲性格也极为独立,或者说,边界感很强。 对着家人朋友,她会肆无忌惮的撒娇耍赖,但对外人,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刚刚认识的栾和平当然是需要保持礼貌的外人,但事急不由人。 林玉琲纠结片刻,俯身趴到男人背上。 似乎停顿了一瞬,又似乎没有,栾和平轻易将女孩背了起来,两手空勾在身后,手腕隔着裙子,垫着女孩的腿。 他的举动进一步赢得了林玉琲的好感,保安大哥真是个好人!正人君子! 不愧是国家审查过的,靠谱! 她的心情也没那么紧绷了,小心翼翼跟男人道谢:“谢谢你,栾大哥。” 殊不知,看似轻松的男人,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好软。 好香。 好轻。 他浑身僵得像一块石头,还怕自己的骨头太硬肌肉不软,硌到女孩儿。 耳边的声音那么近,林玉琲已经很注意了,但在人家背上,能离远到哪去,说话间吐息扫过他的脖颈,痒意瞬间蔓延半个身体。 仅剩的理智让栾和平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事,不用谢。” “要谢的。”精神稍微放松,林玉琲的语气也跟着变得舒缓,“今天幸好遇见你。” 能在这种处境里遇见保安大哥这么个好心人,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栾和平一颗心高高飘起。 她夸我,不就是觉得我还不错?那就是对我有好感,有好感就该处对象了吧! 处对象的目的是结婚,结婚办酒在哪办来着…… 男人的肩膀宽阔,手臂有力,背着她一个成年人,脚不缓气不喘,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林玉琲不记得她爸爸背她的感受了,无从对比,但现在感觉不坏。 “栾大哥,我们去城里还要多久。” “我家中行五。”栾和平先说了一句,才道:“上了大路,开车回去半个小时左右。” 他背上的姑娘眨眨眼,领悟力极好:“知道了,谢谢栾五哥。” 第5章 铁树开花 “五哥你怎么去……嗯?这是……” 程军话说一半,看着趴在他五哥背上的姑娘,瞪大了原本不太大的眼睛。 天老爷,铁树开花了,冰块化冻了,石头都被捂热乎了。 他那对女同志从来不假辞色,恶名远扬的老大,竟然背了个姑娘回来! 别说,真好看,不愧是他大哥,眼光就是好。 这姑娘哪捡的呀,他也想捡一个。 程军看得眼热,心里又好奇得不行,嘴一张就想问,话还没说出口,被栾和平一眼瞪了回去。 没想到还有个陌生人,林玉琲尴尬地红了脸,想从栾和平身上下来,他却没松手。 男人腾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另一只手稳稳托着她,侧身将人送进车里。 “五哥……” “闭嘴,上车。” 程军一肚子话,压根儿憋不住,上了车便搭着靠背扭过头,好奇道:“妹子,你哪来的,叫什么名儿,怎么跟五哥儿一块了。” 林玉琲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正绞尽脑汁编谎话,栾和平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让你闭嘴听不懂话吗?你要是闲得慌,车我来开。” “那、那我能坐后面去吗?” “你下去跟车跑。” 程军:“……” 他悻悻地转过身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老大真做得出这种事,把他撵下车去跑回城里。 林玉琲缩在后座不敢吱声。 好凶啊…… 之前觉得他人挺冷的,现在一对比,发现人家对她竟然称得上温和了。 车里有烟味,林玉琲不喜欢这个味道,偷偷拉起衣领遮住口鼻,忽然车子就启动了。 她连忙扭身想找安全带,刚出过车祸,不敢赌再出一次,还能不能穿回去。 妈妈说过,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境遇,都要好好生活,爱护自己。 摸了一圈也没找到安全带,林玉琲往前看了一眼,好嘛,驾驶员和副驾驶,都没系安全带,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他们没系。 应该是没有吧,林玉琲也不敢问,怕露馅儿。 车子一启动,程军猛踩油门,车速飞快提升。 本来就没有安全带,已经很没安全感了,驾驶员还开得这么匪,林玉琲更害怕了,她不想死。 她跟程军不熟,又坐着人家的车,不好随便提意见,只能眼巴巴看着栾和平。 保安大哥面冷心善,更好说话一点,说话也管用。 “怎么了?”栾和平自己倒是想装一下淡然,可他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敏感,再这么盯下去,他快绷不住了。 扭过头去,看见女孩儿裹着他的衣裳,领子拉起来遮住半张小脸,心都软塌了。 “不舒服吗?”栾和平见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脚疼?” 林玉琲连忙摇头,找了个借口:“没有,不疼的,就是……就是有点儿晕车。” “开慢点儿。”栾和平立刻吩咐程军:“稳着点儿开。” 程军忙不迭地点头,扭头道歉:“妹子不好意思啊,我饿了,急着回去吃饭。” 林玉琲心都提起来了,看前面啊!看路啊!大哥您开车呢! “好好开你的车。”栾和平一巴掌把他脑袋呼了回去,“还有,叫谁妹子,那是你妹子吗你就喊。” 他都没喊过,这小子好厚的脸皮。 林玉琲忽然想起来,她还没介绍过自己,人家保安大哥,连工作证都给她看过了。 太失礼了。 家教很好的小姑娘连忙道歉,客客气气地自我介绍:“我叫林玉琲,‘林’是双木林,‘玉’是玉石的玉,‘琲’是王非琲,我、我是来寻亲的。” 她刚刚想好的说辞,到了公安局就说来寻亲,随便编个含糊一点的人名信息先拖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想办法安置下来。 具体章程,还要随机应变,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仅限于课本、电视剧,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程军听得直咧嘴,太有文化了,听不懂,他大大咧咧追问:“王非琲是哪个琲?” 栾和平竖起耳朵,听见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耐心解释道:“字形是一个王一个非,成串的珠子的意思。” 栾和平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女孩的名字,不光好看,还好听,玉琲,玉做的珠子,真好。 “真有文化这名儿。”程军夸赞:“我叫程军,就是最常见的那个‘军’,旁边这我老大,栾和平。他这姓少见吧,我就见过他这一个,头一回看到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不知道咋念呢,我就直接读‘木’,结果你不知道,老大他手多黑……” “咳咳。”两声咳嗽,让程军紧急嘴刹。 他尬笑两声:“那什么,扯远了,小林同志,我跟老大都是咱永安市机械厂保卫处的。” “这个我知道。”林玉琲觉得司机先生虽然开车吓人了点儿,但这么话唠,不像个坏人。 “栾五哥跟我介绍过他的工作单位。” 哟!五哥都喊上了! 程军背对着后座的姑娘,对着副驾驶上的男人挤眉弄眼。 这是看上了吧?就他老大那副铁石心肠,要是没点儿别的心思,只要腿没断,绝不可能背着人走。 栾和平无声地吐出两个字:下去。 程军笑嘻嘻不在意,同样无声道:看我的。 “小林同志,你家亲戚在永安哪一块儿住着?跟我说说呗,咱地头熟,兄弟也多,你说了我指不定知道,直接给你送亲戚家去,多方便。” 她哪知道她亲戚在哪儿,永安这座城市,名儿她都没听过,想编地名儿都不容易。 好在林玉琲找借口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对策:“我不太清楚……给我的条子上地址糊了。” “那名字呢?叫啥名儿?” “冯敬生!”林玉琲脱口而出。 这是她外公的名字,这个时候,她外公也才是个几岁的小娃娃。 找去吧,要是真能找到她外公,得好好谢谢他们,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养一遍妈妈呢。 第6章 平行世界 然而林玉琲藏着大秘密,难免遮掩含糊,有时候被程军追问得不知怎么办是好,副驾上沉默的男人,又会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越发赢得林玉琲的好感,打心眼里觉得,保安大哥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通过程军,林玉琲知道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程军说,永安市是林省的省会,可她记忆中的林省,省会城市明明是另一个名字,也从没听说过,有过“永安”这个曾用名。 林玉琲试着提了一些其他省市的名字,大部分省份都对得上,城市却发生了许多改变,林玉琲便说她记错了,糊弄了过去。 程军丝毫没有怀疑,这年头出门要介绍信,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地方,他能有这个见识,还是跟着老大或者其他同事,押过厂里的运输车厢,这才去过其他地儿。 小林同志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去过多少地儿,八成是听人家说的,有错漏也正常,说不定跟她讲的人吹牛胡编呢。 林玉琲攥紧了她的小挎包,心情沉甸甸的。 穿越已经很惨了,她怀疑,自己穿到了平行空间。 她没敢细问,但程军言语间提到的历史进程、文化背景、社会发展,都跟她原本的世界原本的国家大致相同,伟人也还在。 林玉琲只庆幸,好歹是穿到自己的国家,不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路上闲聊了一会儿,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车窗外的景色不再是重复的荒草、疏林、旷野和远处低矮的土屋平房,渐渐有了城市的模样。 林玉琲不再跟程军闲话,侧着头眼也不眨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行人。 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城市风景,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电子屏、霓虹灯,整个城市的风格都是朴实端肃的。 路上汽车不多,但有很多别的车子,三轮车、自行车,甚至还有板车,这东西林玉琲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人们穿着打扮也很朴素,衣裳的颜色大都是蓝、黑、灰、军绿等。 林玉琲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裙子还好,怕晒,她穿的长裙,颜色也是比较低调的褐色。 上衣是花苞袖的蕾丝短衫,现在穿肯定不合适,好在有栾和平借她的外套。 但是……她低头开始抠自己指甲上的美甲。 她刚才很仔细的观察过,路过的女士,不管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很少有化妆打扮。 她本来就身份有异藏着秘密,不突出,不被人注意才是最好的。 “小林妹子,你想看外头,把窗户摇下来呗。”程军自认已经跟林玉琲很熟了,又喊起了妹子。 林玉琲早就想开窗了,但是没找到降下车窗的按钮,不敢乱碰。 “怎么开?”她问。 时刻放了几分注意力在她身上的栾和平,抢在程军前面介绍:“那个把手,摇几下” 林玉琲按照他的指示,捏着车门上的一个把手摇动,果然车窗开始下降。 还真是摇下来的,长见识了。 车窗降下一半,有风吹进来,凉凉的,但也很清新。 这时候的城市不像几十年后的城市,工业化没那么重,整体环境和空气质量都更好。 林玉琲摸着抠掉美甲后粗糙的甲面,两眼盯着车窗外掠过的建筑。 没有几十年后随处可见的奶茶店、便利店,但有供销社、粮油社以及副食品商店。 没有星级酒店,只有招待所。 新华书店的招牌熟悉又陌生,林玉琲忍不住探头,她在努力寻找两个时空的联系,新华书店以后肯定要来的。 程军:“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跟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再送你去派出所。” 林玉琲不太饿,但她早听程军喊过饿,他说他们就早上出发的时候吃了俩饼,白天米水未进。 人家好心捎她一程,不好再耽误他们时间。 况且,她身上没钱,没这个时代能用的钱,如果有钱,请栾和平跟程军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谢谢,不用了,要不你们先去吃饭吧,给我指个路就行。” 走过去,差不多赶上派出所下班时间,她可以在派出所混一晚,否则也不知道该去哪过夜。 林玉琲以她的认知,觉得普通老百姓无处可去,在派出所坐一晚,是合理的,会被接受的。 “停车,下去。”栾和平冷声道。 林玉琲愣了一下,以为是说她,下意识去拉车门,手刚碰到把手,听见程军嘟嘟囔囔:“咋地又撵我。” 栾和平说:“你去吃饭,我送她去派出所。” “也不急这一……”程军话说到一半,眼珠子一转,一脚踩下油门,将车停到路边。 这时候可没交警会来贴罚单,随便停。 “小林妹子,我真饿得不行了,让老大送你去,我先去吃饭了。” 他真傻,真的,早该走了,多耽误老大的终身大事。 “可是栾五哥也没吃……” “我不饿。” “我正好先去给五哥买点儿吃的。” 栾和平跟程军同时开口。 “那、那好吧。”林玉琲只能再次道谢,“谢谢栾五哥。” “小事。” 程军下了车,栾和平换到驾驶位,只走了一个程军,车里却陡然安静了下来。 跟程军能闲聊,能借机打探消息,面对栾和平,她却莫名紧张,总觉得他那双眼睛看得太清太透,她的所有话术都是拙劣的表演,所有谎言都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林玉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栾五哥在她面前很好说话。 林玉琲只能没话找话:“栾五哥,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衣服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找我去机械厂就行。”栾和平开车比程军稳当,讲话也没扭头,“你先穿着,不着急。” 尬聊两句,车子很快停在了挂着派出所牌子的建筑前,林玉琲悄悄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第7章 盲流 看见门口的牌子,安心感已经油然而生。 林玉琲从车上下来,本以为栾和平会离开,正打算跟他道别,却见他拉开车门,也下了车。 “走吧,我送你进去。”他自然而然道。 林玉琲想,大概是不放心她,果真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想好了说辞,事到临头,难免紧张,好歹栾和平是这个时空里她最熟悉的人,跟她一起,更让她安心。 男人抬脚往里走,林玉琲捏着挎包带子跟在他身旁。 进了门厅,里头有点儿乱糟,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脚步匆匆。 有人经过,看见栾和平,立刻调转脚步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招呼:“栾处,稀客啊,今天莅临是有什么工作指导?” 林玉琲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栾处?不是叫的名字吧?有点儿像寒暄时称呼的职级,但……这是处级干部的意思吧,保安也有这个级别? 栾和平摆摆手:“何所说笑了,咱们兄弟单位,哪来的什么指导,今天过来是有点私事。” 何所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对栾和平却十分客气,听见他说是私事,立刻拍着胸脯道:“栾处您也说了,咱们是兄弟单位,你的事就是我老何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栾和平侧过身,一只手臂虚揽在林玉琲身后,“我这位小妹来永安寻亲,麻烦你们帮忙找找人。” 林玉琲不是一点儿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孩子,栾和平这番话,分明就是用自己的面子、人情帮她找人。 从认识到现在,看似冷漠的男人一直都热忱地为她提供种种帮助,让她没办法不动容。 她不自觉地更靠近栾和平,展现出十足的信任姿态。 何所长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林省第一机械厂不光是永安市最大的厂子,也是整个林省规模最大的工厂之一,在全国机械厂里,都能排在前三。 林省第一机械厂光总厂工人就有数万人,再加上工人家属,十万人朝上了。 因为工人及工人家属人数多,而且机械厂承担的生产研发任务非常重要,保卫处肩负重责。 别的厂子大都是保卫科,林省第一机械厂却早就扩建成了保卫处,整个机械厂的安保工作都由保卫处负责,连带工人家属有什么纠纷矛盾,也是优先找保卫处,在厂区那一片,保卫处是有执法权的,一般情况下压根儿没人会来找他们派出所。 因此,作为保卫处副处长,栾和平手中权力极大,不管是论人手还是论人脉,都比他这个普通的街道派出所所长来得厉害。 这女同志也是奇怪,要找人,直接请栾处帮忙,不比再让栾处出面,找他们公安来得方便? 心里转过百般念头,何所长这样的人精,面上不会泄露分毫。 栾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配合就是了。 当即笑眯眯道:“寻亲,这简单,我们分内的事,这位同志贵姓?” 林玉琲忙道:“免贵姓林,双木林。” 何所长:“林同志,您把要寻亲的亲人信息给我就行了,我们先请户籍科的同事……” 他正说着话,吵嚷声传来,旁边的屋子猛地窜出来一个人,朝着大门口跑去,几个公安追在他身后。 那人闷头往前跑,险些撞到林玉琲几人,也打断了何所的话。 栾和平眼疾手快,在那人冲过来时,已经一把将林玉琲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抬脚朝人踹去。 那人措不及防,腿上挨了一脚,踉跄两步,何所已经反应过来,抓着他手臂往后拧,追着的公安们也纷纷过来,将人控制住。 “怎么回事?”何所长有些恼怒地问,派出所里搞这种事,还是在别的单位领导面前,让他没脸。 一个追人的公安站起身,先跟何所长打了声招呼,这才尴尬道:“是正在登记资料的盲流,偷人家东西了,我们要联系他户籍地的地方管理人员和亲属,他突然就跑了。” 说话的公安也很懊恼,带回来的盲流也不全都犯了罪,他们登记好资料,是要送去收容所的。 别人都安安分分,也就没人防备,谁知道里头有个刺头,都进派出所了还想跑。 何所长听完,神色稍缓:“你们注意一点儿,别再出这样的意外。” 年轻公安连连点头,几人拽着已经被铐上的男人,往出来的那个屋子去。 林玉琲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屋子门口有好些人探头探脑,年老年少的都有。 何所长刚才的话被打断,也觉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儿,示意两人跟他去办公室坐着说。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边走边跟栾和平解释:“您也知道,前几年年成不好,到处闹灾,这些都是出来逃春荒的,在老家活不下去了,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当犯人看待。” 栾和平理解地点头:“厂区也抓到过盲流,之前还有人躲在钢厂的锅炉房里,藏了半个月。” 林玉琲听得一头雾水,逃荒她大概知道什么意思,盲流又是什么? 何所长继续跟栾和平闲话:“信息登记也是老大难,很少有家里亲属愿意来接,还有人藏着不说户籍,遣送工作非常难推进,只能收容所里过渡一下,最后大部分都去采石扬、采茶园子了。” 栾和平:“好歹有口饭吃。” “可不是。”何所长摇头道:“去采石扬卖苦力,最起码不会被饿死。” 林玉琲听得心惊肉跳,她隐隐觉得,这好像是个很关键的信息。 犹豫片刻,轻轻拽了一下栾和平的衣袖,男人低头,眼带询问:“怎么了?” 林玉琲小声问:“栾五哥,盲流是什么意思呀?” 她声音很小,但何所长就在他们俩旁边,听见她的问话,笑着说:“就是没介绍信到处跑的,多耽误当地管理啊,咱们接到举报,就先带来登记户籍信息,然后遣返原籍。” 林玉琲:! 介绍信?什么介绍信?她没有啊! 原来她也是盲流! 第8章 他喜欢她 原本以为到公安局是寻求庇护,现在看来,是自投罗网。 林玉琲原本的打算是,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借着寻亲的理由,想办法在派出所待一晚,哪怕长椅上坐一夜,也比别处安全。 等明天再出门,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换钱的,找个房子租下来,回头想法子看能不能补一个户籍,再找份工作,也算是安置下来了。 可她没想到,这个时代,出门在外还要介绍信。 她可以说介绍信丢了,但总要能说得清楚自己从哪来,这又怎么说得清呢。 没有介绍信,滞留在城里,就是盲流。 她想到刚才被铐住的男人,还有那些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盲流”们。 如果被发现她也是盲流,她会被一起送去采石扬吗? 林玉琲虽然是单亲家庭长大,但妈妈对她十分爱护,从小到大搬的最重的东西,是她的行李箱。 去采石扬采石头?她真干不来这活,没那个力气。 想到被发现是盲流的下扬,林玉琲背心渗出一层冷汗,她不敢表露出来,装作好奇地问:“您刚才说他们是被举报的,是老百姓们举报的吗?” 何所长不知道她跟栾和平的关系,但栾和平态度摆在那,对林玉琲自然也多了几分客气。 “那当然,谁发现了谁举报,这几年到处遭灾,盲流也多,栾处那边恐怕处理的比我们还多吧,你们厂子条件好福利好,谁都想去混口饭吃。” 林玉琲下意识挪了半步,离身旁的男人远一点儿。 她心虚,还委屈,明明没干坏事。 栾和平将女孩的动作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老百姓们是怎么发现他们是盲流的呢?”林玉琲已经开始收集信息,为躲避举报努力了。 何所长说:“这还不简单,没有介绍信,住不了招待所。他们跑出来,身上带的钱啊票的也不多,尤其是票,全国粮票多紧俏,他们当地的在咱这用不了,没的吃没地儿住,不得想法子,一动就显眼。” 林玉琲识趣地没有问为什么不找个工作,连住酒店、不,住招待所都要那什么介绍信,找工作肯定查得更严。 没救了。 林玉琲一阵绝望,她怎么想,都想不出破局的路,好像只剩下主动自首,被送去采石扬挖石头的下扬。 好在何所长没有查她的介绍信,林玉琲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登记完她描述的寻亲信息后,何所长问:“我们要是找到了人,怎么联系你?小林同志留个地址吧。” 林玉琲:“……” 还是栾和平帮她解了围:“她今天跟我一起进的城,还没来得及去招待所,有消息了找我吧,我转达。” 说完低头询问林玉琲意见:“这样可以吗?” 林玉琲忙不迭点头:“可以,又麻烦你了栾五哥。” 栾和平还是一样的回复:“小事。” 登记完后,何所长起身送他们出去,林玉琲之前的打算全落了空,提都不敢提天色晚了,能不能留在派出所的话。 上了车,这回就他们两个人,她单独坐后座像把栾和平当司机,因此哪怕对没有安全带的副驾驶非常没有安全感,林玉琲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副驾上。 栾和平:“饿不饿,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去招待所?” 不知道饿不饿,林玉琲现在没心思吃饭。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她今晚睡哪儿。 招待所是没办法住的,她没介绍信,露宿街头想都不敢想,这时候的治安可没那么好。 介绍信是越不过去的坎。 林玉琲心中纠结万分,想着今天穿越后的经历,心一横,试探着道:“栾五哥,我……我介绍信丢了。” 她仰着小脸,可怜巴巴看着栾和平,眼底是藏不住的委屈:“我真不是盲流。” 栾和平:“嗯。” 嗯? 就一个嗯? 林玉琲懵了,“嗯”是什么意思? 栾和平:“饿不饿,吃饭吗?” 太瘦了,他背着的时候,只觉得又轻又软,那胳膊腿也细细的,随便捏一下就能折。 他当然知道林玉琲没有介绍信,也没有户籍,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 “我没有介绍信。”林玉琲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渐弱:“你会举报我吗?” “不会,你不是盲流。” 栾和平发动车子:“先去吃饭,吃完再说。” 林玉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归于沉默,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 或许她在社会见识上有短缺,但某些方面,林玉琲的敏感度并不低。 美而不自知是很虚的一句话,长的好看的人,即便自己再谦虚,周围人的反应也会一遍一遍告诉她/他,美人会受到优待。 林玉琲就是从小美到大,幼儿园时有小朋友抢着跟她玩游戏,送她糖果、零食。 小学时候男生总喜欢在她面前蹦跶,吸引她的注意力。 初中时开始收到情书,书桌里经常冒出来不知道谁送的牛奶、蛋糕或者其他东西。 到了高中,各种表白收了一箩筐,本校的外校的,甚至还有女同学。 各种追求的手段见的多了,也就没那么容易动心,林玉琲一心想考个好大学,也没心思谈恋爱。 虽然没谈过,男人对心仪异性的特殊,她再清楚不过。 栾和平可能喜欢她。 最起码,对她有好感。 之前的种种帮助,或许因为他是个好人,但跟他对自己的好感,不是丝毫没有联系。 林玉琲心里门清,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栾和平没说出口,她直接拒绝,显得有点自恋。 最让她无奈的是,困境之中,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栾和平了。 这个爱慕者,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林玉琲没那个心思,会选择跟人保持距离,以免造成误会。 这一回,她却只能沉默着接受,寄希望于他对她的好感,能帮她走出眼前的困境。 却不知,这个选择,日后会让她迎来怎样的未来。 第9章 严禁打骂顾客 林玉琲没有追问介绍信的问题,如果没办法解决,栾和平不会气定神闲地问她饿不饿。 来回奔波一趟,已经到了饭点,车停在一家国营饭店门口。 林玉琲跟着栾和平下车,刚靠近门口,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纯粹的饭菜香气,油爆香、肉香、米面香。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林玉琲后知后觉感到饥饿。 店里人很多,排到餐的客人自己去取餐端菜,摆盘称不上精致,但份量十足,碗盘里的食物都堆了起来。 “五哥!小林同志,这!” 程军站起来挥手,他已经吃完了,占了一张桌子,面对其他顾客态度并不好的服务员却没撵他。 林玉琲正在看店里的标语,“自力更生”、“勤俭节约”这些很正常,但……“严禁打骂顾客”? 林玉琲:“?” 据说每一条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 二十一世纪,服务行业卷生卷死,往前推几十年,老前辈们被要求不得打骂客人。 栾和平排开人潮,护着林玉琲去程军占的桌子坐下。 程军兴冲冲道:“今天有鲜肉饺子,限量供应,幸亏我先来了,不然你们一准吃不上了,我让他们煮去。” 栾和平:“再点两个菜,你想吃什么?” 他问林玉琲。 林玉琲摇摇头,示意他点,栾和平又问:“有忌口吗?” 林玉琲刚才看到菜单了,挂在点单窗口旁的小黑板,手写的粉笔字,最上写着“今日供应”,下面是五六样菜和饭,菜单后面写着价钱,便宜得离谱。 最贵的是红烧肉,一块五一盘,还要肉票。 最便宜的是醋溜白菜,才八分钱,不要票。 八分钱吃一盘菜,别说见过,以前想都不敢想。 最下面有粉笔字擦掉的痕迹,原本写的应该是饺子。 “菜单上的我都能吃,没忌口。”林玉琲说。 “菜单外呢?” 林玉琲犹豫片刻,轻声道:“我不吃芹菜。” 别的东西她不吃,不小心吃到也没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吃芹菜是真的会吐。 栾和平扭头问程军:“饺子是肉掺什么?” 程军:“大葱,还有点儿白菜,没芹菜。” “要个红烧肉,一个土豆丝,再要个鸡蛋汤。” 说完,栾和平伸手摸口袋,一摸摸了个空。 林玉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就想脱外套。 栾和平制止了她的动作:“穿着吧,别冻着了,钱票在左边口袋,你拿一下。” 林玉琲手伸进去,掏出一叠纸币和一些票,都是她没见过的样式,全部递给栾和平。 栾和平展开钱票,林玉琲看见最大的是两张十元面值,还有两张五元的,一张三元的,两张一元的和几张角币、分币。 至于那些票,最多的是粮票,上面写着几两。 栾和平将五元以下的零钞全给了程军,又挑出几张粮票和肉票,还有一张鸡蛋票给他。 那些票散在桌子上,林玉琲看见还有几张写着“日用工业品”的票,比较稀奇的是,上面直接印着“壹张券”“叁张券”的字样。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零散的票,什么糖票,蔬菜票。 吃饭要粮票,吃肉要肉票,吃鸡蛋要鸡蛋票,吃口青菜,都要蔬菜票。 她对这个时代,有了更深的认知,同时心底也涌出更多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她所设想的一切,都太天真了,一无所有,在这个时代寸步难行。 程军拿着钱票去点餐,栾和平将剩下的钱票收起来揣进裤兜里。 见女孩情绪低落,栾和平低声道:“介绍信要你户籍地开,我这里开的只能去外地用,今晚……” 他顿了顿:“你要是不介意,去我家住一晚,我去值班室睡。” 林玉琲仰起脸,定定地看着男人。 他有所求,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 男人的目光不闪不避,淡然与心仪的女孩对视。 他虽然有所图,但他绝不会伤害她,丝毫不心虚。 林玉琲率先移开了视线,她垂下眼,沉默片刻,很轻地说了一声:“好”。 男人冷硬的脸庞瞬间融化,唇角微微翘起。 不管是不是自愿,她接受了,这只是第一步,慢慢来,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正准备趁热打铁再跟女孩聊几句,忽然听见夹杂着程军声音的争执声。 栾和平闻声看去,林玉琲也扭过头。 程军站在点餐窗口旁,刚刚排到他,他身旁一个端着盘子的男人,不满地大声道:“不是说饺子没了吗?我还在他前头,怎么他能点,我没有!” 程军不耐道:“跟你说了我早就来了,提前点的。” 男人一脸不忿:“我看你们就是开小灶!我也要点饺子。” 窗口里的服务员拍着台面撵人:“说了没有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男人脸涨得通红,林玉琲都担心他摔盘子闹事了,结果他怒了一下,然后怒了一下,端着盘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开吃。 围观的其他人也不以为奇,该排队的排队,该吃饭的吃饭,连议论的人都少,林玉琲更深的体会到了这个时代的服务人员,是多么的有底气。 没一会儿,程军端着一大盘煮好的饺子回来,“小林妹子趁热吃,这大肉饺子可香了。” 确实是大饺子,一个有林玉琲掌心大,盘子也大,扎实地堆了一大盘,都摞起来了。 林玉琲没想到饺子这么多,她刚看见了,别的菜份量也不少。 这个时代粮食很珍贵吧,刚才在派出所,何所长都说了,那些人就是因为没饭吃才会逃荒,成了盲流。 “太多了,菜还能退吗?”林玉琲说:“吃不完浪费,能退就退了吧。” “怎么会吃不完?”程军很诧异:“这才两斤饺子,我一个人都能吃完。” 林玉琲:“……” 她头一次听说,饺子论斤吃的。 栾和平把筷子递给她:“你先吃,吃不完有我。” 程军笑嘻嘻补充:“还有我,你们要是都吃不完,我也还能塞点儿。” 第10章 借住一晚 林玉琲碗里又多了个饺子,她撑得想打嗝,连忙一手捂嘴,另一只手直摆:“我吃不下了。”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饺子,味道竟然相当不错,连蘸碟都没有,但确实好吃。 外头的饺子皮手擀的,不是很薄,吃起来却没有那种黏糊的感觉,口感爽滑劲道,面香十足。 里头的肉馅更是扎实,结结实实一个肉丸子。 大葱是点睛之笔,特别提香,还有一些白菜,不是纯白菜叶,有白菜梗,剁碎了拌在肉馅里头,脆脆的,丰富口感,也解腻。 林玉琲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手工水饺,没有一点儿花哨,纯好吃。 红烧肉也不错,林玉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调味不复杂,肉香味很足。 有点儿肥,她吃得不多,倒是土豆丝吃了不少,鸡蛋汤也很香。 旁边还有俩催饭的,她一停筷子,程军就一脸惊讶地说:“就吃这点儿?别客气啊,不够吃咱再点,老大出钱。” 栾和平则默不作声地给她添饭夹菜,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她觉得自己吃多了,栾和平跟程军可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栾和平一直注意着,这才吃了七八个饺子,两三块红烧肉,炒土豆丝倒是多吃了几筷子,一点儿油水都没有,难怪这么瘦。 如果林玉琲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喊冤。 那大饺子一个顶她以前吃的两个,也就是说吃了十几个肉饺子,红烧肉也很大一块块儿的,还喝了汤。 在家里她要是吃这么多,妈妈该给她拿健胃消食片了。 想到妈妈,林玉琲情绪不由低落。 突然就不开心了。 吃着肉怎么还会不高兴呢? 栾和平想不通,不敢再劝饭,把剩下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光了。 林玉琲看呆了,那一大盘饺子估摸着有三四十个,红烧肉她吃了几块,程军忍不住嘴馋也吃了几块,剩下的大半盘全被栾和平吃了。 男人吃饭并不讲究,但也不邋遢,就是吃得快,不管是大饺子还是五花肉,一口一个,面无表情的咀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林玉琲后知后觉发现,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在配合她的速度,等她吃饱了,才放开了架势。 程军讨到了最后一块红烧肉,美滋滋吃完,咂吧着嘴里的肉味感叹:“今天运气不错,红烧肉挺肥的,可能瘦一点儿的用来剁饺子馅了。” 林玉琲刚从包里翻出手帕纸,抽了两张给他们。 程军好奇接过来,学着林玉琲的样子展开,翻来覆去地看。 “小林妹子,你这手帕真稀奇,滑溜溜的,怎么没绣个花呢。” 就是有点儿薄,不知道啥料子。 林玉琲刚想解释这是纸,不是布做的手帕,忽然想到这个时代的纸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含糊道:“是质量不太好的手帕,不经用,容易被洗烂。” 栾和平跟着林玉琲,用手帕纸擦嘴擦手。 程军却没擦,他顶着一张油嘴,得意道:“回去得让那群小子好好看看,跟着老大有肉吃。” 擦了别人咋知道他吃肉了。 林玉琲沉默,她说怎么那么多客人吃完饭,嘴不擦就走。 还以为是饭店没提供纸巾,他们忘带了,现在看来,大家是留着嘴上的油光好炫耀。 真是朴实的想法啊。 程军端着吃光的碗盘送回去,菜都要自己端,当然也没有服务员来收碗筷。 “小林妹子,你住哪个招待所,我们送你。”程军站在车前问。 林玉琲看了栾和平一眼,他拉开车门,说:“你先上车。” 林玉琲乖乖听话,她的裙子有点儿长,栾和平下意识伸手,帮着提了一下,又觉得冒昧,快速缩回手,背在身后。 车门关上,程军对着栾和平嘿嘿笑。 这老房子着火烧的,他老大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都会给人姑娘提裙子了。 栾和平瞪他一眼,借着身体遮挡,直接伸手进程军兜里,把林玉琲给的那张,他没用的手帕纸掏了出来,揣自己口袋里。 程军瞠目结舌:“不是……这是人小林妹子给我的……” “滚滚滚,别在这碍事。” 程军悲愤握拳:“滚就滚!” 然后麻溜地滚了。 栾和平绕去驾驶侧,坐上车,看见副驾上的女孩便心情愉悦。 林玉琲问:“程大哥走了吗?” 栾和平:“你想他一起?” 林玉琲:“……” 她白了栾和平一眼,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挨了个白眼,男人一点儿不生气,眼底漫上笑意。 这白眼翻的,真可爱。 他发动车子,没说去哪,林玉琲也没问。 两人心知肚明,林玉琲是默认了栾和平之前的提议,去他家里借住一晚。 至于之后怎么办……林玉琲头疼得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车去哪都方便,更何况现在也不堵车,很快路边的环境变成很明显的居民区,连绵的民屋,大都是平房。 车子停在一个巷子口,巷子不宽,刚够一辆车通行,但两旁堆了不少杂物,再开进去有些勉强。 栾和平停好车,林玉琲跟着他下车。 巷口玩耍的孩童,看见汽车都忍不住围过来看,却不敢靠太近,也没有孩子敢随便去摸去碰。 有归家的路人跟栾和平打招呼:“栾队长回来啦。” “吃了吗?没吃来家里对付一口?” “这谁啊,栾处亲戚啊!” 栾和平一一回复:“谢谢,吃过了。” “老家来的亲戚,暂住两天。” 陌生的环境,林玉琲有些紧张,紧跟着栾和平。 她能看出来,邻居们对栾和平都很客气。 巷子一边是围墙,另一边是连在一起的院子,有的院子敞着大门,大致都是三合院的格局,几间正房加左右厢房。 院子里都堆得满满的,人也多,一看就是几家人住一个院。 往里走了两三分钟,栾和平在一处门前停下脚步。 门上挂着锁,林玉琲等他开门,男人低头,眼带笑意:“右边口袋。” 林玉琲:“!” 她连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一把塞进栾和平手里。 第11章 明天见 栾和平家在一个巷子拐角处,只有一侧挨着邻居院子,另一边紧挨着高高的围墙,拐过去又是一长排的平房院落。 从外面看,这个院子似乎比刚才路过的大部分院子都小一点,有翻新的痕迹,大门上的斑驳都比别的院落少,围墙上露出的红砖成色还有几分新。 栾和平打开门锁,推门进去。 林玉琲脚步迟疑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院子整体面积确实比其他院儿小,但里头没人,院子里也没堆放太多杂物,反而显得比她刚才看到的那些都宽敞。 跟林玉琲猜测的一样,这院子显然是独门独户,就住了栾和平一个人。 说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小院儿也是三合院的格局,正对大门的是正房几间屋子。 东西厢房不太一样,东厢房从外头看是一整间屋子,西厢却是隔开的两个。 挨着正房的是一个小单间,隔开一点儿,有一个很简陋,约莫只有一两平米的小房子,没有门,挂了个竹帘。 院子右侧,有一棵挺大的树,看着有点儿像枇杷树,林玉琲不是很确定。 距离大树一两米的地方,有一个水泥砌的池子,连着个管子,还有一个把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靠近东厢房的那边,一侧有一个水龙头。 院子一角还放着个木桩子,像林玉琲在电影里看过的,那种练功打拳的木桩。 一眼扫过,大致是这些东西,毕竟是别人家,林玉琲没好细看。 “来。”栾和平引着她先进正房,打开大门是个客厅。 外头的院子没铺水泥,屋里头却铺了,客厅里也很空荡,八仙桌,几个长条凳,开水瓶放在桌上,其他也没什么。 客厅左右都有门,原本是两个卧室,左边卧室靠近邻居家院子,就隔着一堵墙,右边则挨着围墙。 栾和平的卧室是右边那间,他先领着林玉琲去看了右边卧室。 他的卧室还挺干净,一样没什么东西,除了床、衣柜,一个大书桌,其他零碎物件,没其他东西。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里也没什么异味。 林玉琲看出他的意思,轻声道:“左边是客房吗?我睡那间可不可以?” 栾和平没答,示意林玉琲跟他去另一边卧室。 房门打开,这间屋子明显没栾和平的卧室宽敞,被子也叠着,松松垮垮的,像是睡觉的人没耐心,随便敷衍着叠起来,有个差不多形状就行了。 “这间是客房,程军还有我另外几个朋友,偶尔会住一晚。” 他这才回复林玉琲上一个问题:“你要是想睡这间屋子,用我的床褥,这床上的没洗过。” 林玉琲:“……” “我的前几天才换洗。”栾和平补充。 “不用了。” 林玉琲没有追问,有没有换洗的被褥,栾和平不说,她再追问有什么意思。 寄人篱下,就得听人家的。 两人又回到栾和平卧室,他领着她去看门后的插销,这东西他基本没用上,但告诉女孩儿,或许会让她安心一点吧。 林玉琲领会到他的好意,最起码现在,这个男人虽然展现出了压迫感,但又留了几分余地。 又去屋外,栾和平给林玉琲介绍了一下院子里其他屋子。 东厢是厨房和一个储物间,储物间从厨房进,有一个内门,所以外部看是连着一起的。 西厢则分别是杂物房和厕所。 对,那个带竹帘的,就是厕所。 林玉琲从没见过的旱厕,今天终于见到了。 幸好栾和平只在门口给她指了一下,没带她进去参观。 都介绍完了,人也没走,在林玉琲眼皮子底下开始干活。 先烧水,烧水得烧炉子,烧炉子得燃煤球。 栾和平让林玉琲在家等着,用烧火钳夹了一块煤球出去,没一会儿回来,火钳上的煤球已经成了一个烧了一半的。 把这个煤球放在最下面,上面再添两块新的。 林玉琲眼也不错的看着,这些都是她没见过的,说不得以后就会成为她需要学习的生活经验。 让煤炉子烧着,栾和平去接了一壶水,接的是自来水。 把烧水壶放到炉子上烧着,栾和平说:“烧点儿热水,你晚上用。” 林玉琲轻声道谢,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话。 等着水烧开,栾和平也没闲着,他去卧室找了个小药瓶出来,让林玉琲坐下。 “伤药,给你脚涂一下。” 林玉琲连连摇头,悄然红了脸:“谢谢,不用了。” 栾和平:“抹点儿药,好得快。” 林玉琲还是摇头,她还没洗脚呢! 穿着凉拖走了那么多地儿…… 栾和平多精的人,很快明白了女孩的心思,垂眼遮住笑意,把药瓶递过去:“想用了自己擦一下。” 又去把面盆、脚盆都取出来,用刚烧的开水烫了一遍,把家里两个开水瓶都灌满了。 “倒水的时候小心一点儿,有点儿满,别烫着。”像叮嘱小孩儿一样不放心。 说完又懊恼,灌那么满做什么。 但水少了,又担心她不够用。 把手电筒放到床头,随手能取用的地方。 “晚上起夜记得打手电。” 林玉琲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厕所没灯! 打着手电筒上厕所,真是稀奇的经历。 什么都弄好了,却还是不放心,栾和平磨磨蹭蹭,直到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才干巴巴道:“我走了。” 林玉琲差点儿吐口而出“明天见”。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样说显得太迫不及待撵人了。 按照实际情况,有一间空着的客房,栾和平大可不必离开自己家,但林玉琲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她有点儿害怕。 “路上小心。” 女孩儿声音软软的,男人冷硬的眉眼也渐渐变得柔和。 “明天见。”还是说出口了。 栾和平轻轻笑了一下:“明天见。” 第12章 请优先考虑我 她睡得不安稳,夜里醒了几次,因为太困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林玉琲不想打着手电筒去上厕所,栾和平走后她去了一次,外面还算干净,但压根儿不敢细看。 为了不起夜,没敢喝太多水,这个省比她家乡所在省更偏北,空气也更干燥。 早上闹铃响起,林玉琲睁开眼,口干舌燥,没睡好,脑袋也昏沉沉的不太舒服。 但她还是爬了起来。 手机她早就关机了,不管怎么试都没信号,更没有网络,担心手机没电,就关机了。 定闹铃用了栾和平的闹钟,那种老式的闹钟,需要手动调闹铃。 跟个摆件似的,还挺好看。 早上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但她跟栾和平约好今天见,还有一些事要跟他商量,昨天晚上太晚了。 六点半的闹钟,起床后先去洗漱,没有牙刷。 杯子、毛巾她都能用栾和平的,开水烫一烫也能用,但牙刷实在不行。 只能挤一点牙膏在手指上,摸一摸牙齿再多漱口,先将就着。 这个天气,早晚都还冷得很,幸好昨晚栾和平留下的热水够多,早上洗脸刷牙还有热水。 都收拾完,差不多快七点了,本以为要等一会儿,她刚刚把洗脸水泼掉,就听见了敲门声。 林玉琲拿着沉甸甸的搪瓷面盆走到大门后,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我,栾和平。” 林玉琲松了口气,连忙拉开门栓,她自己都没发现,听见男人声音的那一刻,她心底竟然升起几分安心。 栾和平进门后,反手又关上大门。 他一手提着网兜,网兜里是几个摞在一起的饭盒。 “我带了早饭,趁热吃。” 说着顺手把林玉琲手上的面盆接了过来,放到脸盆架子上去。 两人到客厅坐下,网兜放在八仙桌上,几个饭盒一一打开。 其中两个装的是包子,一个饭盒装两个包子,都被挤瘪了,可以看出来原本绝不是这个体积。 可即便如此,这包子也大得离谱,一个包子快都赶得上林玉琲手大了,手指张开的那种。 “这两个是酱肉的,这两个是素馅。” 栾和平打开最后一个饭盒,是满满一盒玉米粥。 晚上没睡好,早上起太早,林玉琲有些食欲不振,只想喝点儿粥对付一口。 但栾和平就坐在她对面盯着,像监督她吃饭一样,她只能拿了个素馅的包子慢慢啃着。 “你不吃吗?” 林玉琲想去拿个碗,给栾和平分点粥,她喝不完。 栾和平说:“我吃过了。” 林玉琲啃包子的动作一顿,吃过了?这么多,她一个人的?! “我吃不完。”她面露难色:“顶多吃一个包子,粥也喝不完。” “没事,你先吃,包子吃不完放着,热热还能吃。” 这个天气,包子放一两天也不会坏。 栾和平把装肉包子的饭盒推到林玉琲面前:“只吃得下一个,别吃素馅了,吃个肉的。” 林玉琲举着才啃到馅的大包子,“这个我都吃过了。” “给我掰一半。”栾和平掰了个酱肉包,递给林玉琲半个。 林玉琲没办法,只能小心掰了半边她没咬到的给栾和平,男人接过去,三两口,半个素馅半个酱肉包全下了肚。 说是吃过早饭了,又吃了这么大个包子,一点儿都没见他撑着。 林玉琲吃完包子,又喝了小半盒玉米粥就饱了。 那玉米粥跟她以前喝过的也不一样,口感粗糙,玉米味很浓,而且比较稠,也挺顶饱的。 剩下的粥喝不下了,她准备留着中午热热吃,自己剩的,不讲究那么多。 “不吃了?”栾和平见她收拾饭盒,问了一句。 林玉琲点点头:“再吃就撑了。” 栾和平拿过装粥的饭盒,直接往嘴里倒,林玉琲眼睁睁看着他又几口把剩下的玉米粥全倒进肚子里。 目瞪口呆。 不是,那是她喝剩下的! 她妈妈都不吃她的剩饭。 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林玉琲张开嘴,又闭上。 勤俭节约,爱惜粮食,好品德。 她努力说服自己。 栾和平喝完粥,顺手把饭盒拿去洗了,甩着手上的水,没事儿人一样让林玉琲坐下。 “谈谈。” 林玉琲心一下提了起来,她知道,她和栾和平之间,必然会有一扬谈话,确定一些事情。 本以为会是昨晚,但昨晚他什么都没说,忙完就走了。 终归还是等到了。 女孩神色忐忑,栾和平安抚道:“别怕,我们慢慢说。” 他问:“你想好之后怎么办吗?” 林玉琲当然想过,她想要一个户籍,她不能一直当黑户,有户籍才能安定下来,才能好好生活。 但没有介绍信还能说丢了,户籍也丢了? 她无助地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栾和平心又软了三分,声音也更温和:“相信我好吗?我不会伤害你。” 他顿了顿,猝不及防间表明了心迹:“我喜欢你,你可以让我帮你。” 林玉琲却并不欢喜,利用别人的真心,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她确实没有办法,靠她自己,拿不到新的户籍。 “我需要一个新户籍。”林玉琲心一横,还是说出了口。 她紧张地看着栾和平,脑子里翻涌的都是如果栾和平问她为什么没户籍,她该怎么回答。 然而男人的神情不见一丝波澜,好像她说的是“我要喝水”一样。 曲起的指节在八仙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栾和平沉吟道:“户口……农村户口不是什么难事,可以挑几个村子给你选。” 林玉琲眼睛都亮了,崇拜地看着栾和平。 这么简单吗?还能选的? 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男人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只是农村户口的话……如果你要处对象,请优先考虑我。” 林玉琲觉得这个条件根本不算条件,她不是不婚主义者,这个男人虽然压迫感强了些,但长得帅身材好,目前看来人品也还不错。 如果她要谈恋爱结婚,光凭自身条件,栾和平也是优先项。 开心之余,林玉琲忽然发现,栾和平的两次回复,都强调了一个重点。 第13章 和我结婚 林玉琲说的是户口,栾和平两次说的都是“农村户口”,林玉琲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或许有她不了解的信息差。 作为生在城市里的零零后,林玉琲并没有太感受到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有多大区别,网上还经常有人说,羡慕田园生活。 她有个大学同学,农村户口,家里有上百亩的茶山,生活富裕,出手阔绰。 当然,虽然国家富强了,整体而言,城市和农村的经济水平还是有一定差距,只是因为国家的种种惠农、扶贫政策,把下限拉高了。 展现在林玉琲这样的年轻人眼里,就是农村也没什么不好。 她哪知道,在这个时代,国家尚未腾飞,城市都还处于发展初期,农村又是个什么样子。 而且,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城乡户口代表的,绝不只是简单的地域区别。 “是还有其他选择吗?”林玉琲谨慎地问。 栾和平:“城镇户口难操作一些。” 只是难,不是没可能。 越难得到,说明好处越大。 林玉琲没有贸然选择,继续追问:“如果我想要城镇户口……” 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 “和我结婚。”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可以解决户籍问题,城镇户口。” 林玉琲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这差别也太大了! 都是户口,一个只要追求资格,另外一个,就差没直接要求她卖身了。 羞愤之下,林玉琲差点儿直接选“农村户口”。 但理智让她冷静下来,栾和平不是莽撞无脑,色迷心窍的人,他敢提这样的条件,必然是有原因的。 可林玉琲也不能直接问他,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有什么区别,后者的优势在哪。 这种涉及到每个人生活的,一定是常识,不懂事的小孩子问也就罢了,她问,摆明了说自己有问题。 斟酌片刻,林玉琲还是没能立刻下决定,栾和平也没催她,默然静坐。 “你今天不上班吗?”林玉琲忍不住问。 栾和平:“调休。” 他的工作性质跟别的工人不一样,不管是什么时候,保卫处都要有人值班,所以他们有单独的排班。 栾和平孤家寡人一个,之前值了不少夜班,假期攒得足,前两年很多假都没休。 林玉琲想了想:“你刚才说,如果是农村户口,可以让我选?” 栾和平答道:“永安下属县市,有些公社能我帮你安排户籍,你可以去看看。” 公社? 林玉琲从脑子里扒拉出历史书上的人民公社化运动,但哪一年开始实施的,又是哪一年结束的,完全不记得。 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公社以后会改回乡镇,生产队也重新改回村子。 “什么时候去?”林玉琲问。 她很着急,户籍的问题一天没解决,她一天没办法安心。 先去看一下,说不定她看过觉得村里生活还可以,自己能接受,那就不用烦恼了。 无论怎样,总比去采石扬挖石头强。 “你脚上的伤好了吗?” 栾和平说:“能走路的话,今天就能去。” “能走,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林玉琲动了动脚趾,昨天晚上洗了脚,又用了栾和平给的药,没那么痛了。 不过…… 她蹬了一下凉拖,去乡下的话,这鞋子也不适合走路吧。 “等我一会儿。” 栾和平起身出门,没一会儿,拿着一双布鞋回来了。 黑蓝色布做的鞋面,白色的鞋底子,千层底布鞋,林玉琲知道这个,从没穿过。 “邻居婶子给她女儿做的,新鞋,还没上过脚,不知道你穿合不合适。” 他打眼瞅着,应该不会小,大点儿没事。 “谢谢栾五哥。” 林玉琲接过鞋子,有点儿开心,解燃眉之急了。 不怪她哪怕心里防备着栾和平,好感度依旧在上升,这男人心细行动力又强,她烦恼的发愁的,甚至不用说出口,他已经想到甚至替她解决了。 布鞋看着平平无奇,跟好看时尚不沾边,但上脚才知道它的好。 鞋面很软,鞋底虽然是布做的,但也有一定硬度,软硬适中,踩着走路很舒服。 鞋子稍微有点儿大,林玉琲平时穿三十七码的鞋,脚上的布鞋大概三十八码的样子,大的不多,能穿。 “可以吗?”栾和平问。 林玉琲连连点头,袜子是没有的,好在布鞋可以不用穿袜子。 她身上的衣裳还是自己那套,依旧穿着栾和平的外套,倒是栾和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几乎一样的蓝布上衣。 既然要出门,宜早不宜晚。 栾和平去厨房找了几个鸡蛋煮上,又烧了壶开水,从柜子里翻出个军绿色的水壶,烫过一遍灌上热水。 “路远,带点吃的。”他解释道。 林玉琲抿了抿唇,看着忙忙碌碌的男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昨天在车上跟程军闲聊,程军抱怨说一天米水未进,又饿又渴。 他们出差去的地方更远,栾和平也没想过带点儿吃的喝的。 他自己活得很糙,待她却十分细致。 带上煮好的鸡蛋和灌满热水的水壶,跟在栾和平身后,穿过小巷。 恰逢工人上班时间,遇到的街坊邻居更多,很多人跟栾和平打招呼,他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好奇的目光落在林玉琲身上,她强自镇定,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栾和平。 在巷口上了吉普车,林玉琲在副驾坐好,栾和平启动车子,一踩油门,朝城外驶去。 路上栾和平给林玉琲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要去的生产队的情况,先去当然是最近的,永安城郊的村子,开车过去一个小时左右。 “我有个同事老家是那个村的,位置好,条件还行,但这个村子地薄,收的粮少。” 林玉琲自行总结优劣,优势是离城市近,以后城市化进程加快,说不定就划到城区里了。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农村靠种地吃饭,土地贫瘠,粮食产量就少。 但是她可以搞点别的副业呀! 林玉琲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比种地,她哪比得上勤劳能干的农民们。 第14章 进村 能多了解一些信息,但又要注意不暴露自己的秘密。 这个男人话不多,但观察力卓绝,有时候他的沉默,带给林玉琲的压迫力,远超任何言语。 结果白琢磨了。 明明车子座椅没那么舒适,明明土路颠簸,减震也不好,明明旁边还坐着个她不熟的男人,上车没多久,竟然给她颠睡着了。 醒来时林玉琲恍惚了一会儿,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哪时哪分。 半睁着眼睛眯瞪了片刻,她坐直身子,身上盖着的外套往下滑,她连忙拉住。 拥着跟她身上穿着的一样的外套,林玉琲懊恼地鼓了鼓脸颊,怎么能睡着。 车里只剩她一个人,林玉琲往车窗外看去,不远处能看到村庄的轮廓,错落的乡间土屋,大片的农田。 路边,只穿了一件衬衫的男人,站在一棵树下抽烟。 他背对着车子,站姿随意散漫,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衬衣下摆扎进腰带里,越发显得腰细腿长。 林玉琲撑着下巴欣赏片刻,这人光论长相外形,真的不输她那个时代的很多明星,帅得很有特点,气质也独特。 栾和平对人的目光极其敏感,哪怕隔着车窗,也感知到来自身后的灼灼目光。 转过身,带裂纹的玻璃后,女孩儿目光澄净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林玉琲下意识扬起笑脸,礼貌微笑。 男人眸光骤然幽深,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 想要。 贪婪的欲望在他内心鼓噪喧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眼前笑容甜美的女孩。 不能冲动,会吓到她。 强自按捺内心的贪欲,栾和平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遮挡住眼底让人恐惧的波澜。 他掐灭手上的烟头,丢在路边碾灭,阔步走到车旁。 “到了,准备进村。” 林玉琲把外套递给他,羞赧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没事,不着急。” 栾和平穿上外套,隐隐嗅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好闻极了。 但他不敢细闻,太流氓了。 “还不到十点,来得及。”栾和平说。 实际上还有两分钟就十点了,他们快八点的时候出发,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他看林玉琲睡着了,车开得比较慢。 停车后,林玉琲还没醒,他在车里待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盯着女孩儿的睡颜看了半个小时。 越看越喜欢,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栾和平轻手轻脚的下车,心烦意乱地在路边抽了两支烟。 这些林玉琲都不知道,她对栾和平的防备,来自于陌生环境下,无依无靠的不安,对他的人品反倒颇为信任。 村子里很多土路没办法通车,栾和平将车开进村口,停在一棵大树下。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很多村子村口都有一棵大树,而且大多是槐树,枝繁叶茂。 这会儿正是上工的时候,忙着春耕,村里男女老少都有活干,没谁闲着。 村口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得耳聋眼瞎,干不了重活的老头老太,在大槐树下做着一些手工活。 还有几个满地乱爬的小娃娃,光着脚算了,还有光屁股的,屁股蛋儿冻得发紫,流着鼻涕刨土。 身上的衣裳补丁叠补丁,袖口领口泛着黑色的油光,看不出原本的底色。 林玉琲下车,刚好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从土里刨出一个虫子往嘴里塞,吓得她连忙过去把孩子手拿开。 小孩儿以为她要抢他虫子,滋哇乱叫地挥舞着手。 林玉琲怕弄疼了小孩子,差点儿被打到,栾和平拽着她拉到一边。 “他手里是虫子。”林玉琲着急地跟栾和平说。 “没事,吃不死。” 林玉琲:“?” “你们找哪个?”一个头发花白,眼神稍微好一点的老头问。 栾和平:“大爷,我们是过路的,来讨口水喝。” 林玉琲站在栾和平身边没吭声,事成于密,户籍这种事,哪个年代都不是小事,栾和平还让她挑选,当然不能来了就大大咧咧说明原因。 大爷年纪大了,警惕心丝毫不少:“过路的?哪来的?” 栾和平掏出自己的工作证:“永安机械厂的,我们厂有个同事,他老家就是你们村的。” 这么一说,老大爷表情立刻和缓了,拍着大腿道:“冯老三家的是不是?他兄弟家有个孙子,就在机械厂当工人。” 栾和平:“对,冯庆来。” “是这个名儿!” 这些村口情报站的大爷大妈们,全都热切地看着栾和平跟林玉琲。 老冯家可是他们村,不对,现在叫生产队。 冯家可是他们生产队顶顶牛气的人家,冯老三那小弟弟冯老五,当年是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了,才卖给地主家,跟着地主家的少爷学了几个字。 后来生了儿子,儿子也有出息,进了厂子当工人,一家子都改换门庭了,再不用土里刨食。 那可是国家的厂子,铁饭碗! 前两年,又听冯老三吹,说他那侄孙也进厂了,加上冯老五的儿媳妇,一家子三个工人,日子不晓得多好过。 就连冯老三,都沾他弟弟的光,家里有个开水瓶,那可是要工业券才能买的,工业券只发给工人,他们这些老农民是没有的。 “狗娃,快去喊你三太爷,就说家里来客了。”一个老太太使唤自家孙儿。 看起来有四五岁,还光着屁股的男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没一会儿,一个老大爷身后跟着一群人来迎客。 这就是栾和平同事冯庆来的堂爷爷冯老三,老人家看了栾和平的工作证,非拉着他们去他家,让吃了午饭再走。 林玉琲紧跟在栾和平身边,她现在是栾和平的远亲妹妹,送她去寻亲的。 就目前来说,最起码这个村子民风淳朴,看起来还算不错。 林玉琲这么安慰着自己,在一群小娃娃的簇拥下往村里走。 以前她一直以为,田地都是连成一片一大片的,其实不然,村里的田地分散在不同的区域。 途中经过一片田,很多人顶着太阳在地里干活,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没锄头高的小孩,甚至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第15章 供应粮 她出生在祖国富强的时代,家里条件不错,虽然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但也没吃过苦受过罪。 她想过,环境骤变,以后不能再依靠妈妈,她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她可以学,可以努力,少吃一点也没关系,别人能活,她为什么不能呢。 可眼前的一幕幕,刺得她双眼灼痛。 这个村子,没有一个胖子。 准确地说,全都瘦巴巴的,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就连正挺着大肚子在地里干活的孕妇,都瘦得颧骨凸起。 在城里的时候,林玉琲也看出来,大部分人都偏瘦,但还算正常体态。 林玉琲妈妈是舞蹈老师,她身边的人体形都偏瘦,所以一时间没发现不对。 可村里的这些人太瘦了,半大的孩子裸露在外的胳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好像随随便便就会被折断。 孩子脸上没有婴儿肥,小脸又黑又瘦,有的小孩,更是瘦巴巴的小身子偏偏挺着个圆鼓鼓的肚子。 她只在历史书上,网络上战乱国家的报道上看过类似的图片。 却是头一次看到真人。 林玉琲忽然明白了,栾和平在车上特意提起,说村子地薄,产出少的意思。 她也真切地认知到,这是一九六二年,建国初期。 杂交水稻还没有被研发出来,各种高产粮种、优质化肥、新型农机,统统不存在。 更糟糕的是,这个平行世界的历史分叉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往好的方向发展。 昨天她从别人的言谈话语中了解到,前几年,很多地区都发生了严重的自然灾害,粮食减产甚至绝收。 历史课本上简短的一行字,“三年自然灾害”,其所造成的后果,触目惊心的呈现在林玉琲面前。 活生生被饿死。 这对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林玉琲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 但在这个时代,却并不罕见。 她感到害怕。 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没有金手指,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她只想好好活着,最好能活到她出生的年代,再看一眼强盛的祖国。 “到了,这就是咱家。” 一行人在一处农家小院前停下,院子没围墙,扎着篱笆,在篱笆外头就能看到院里的扬景。 土坯房,屋顶好歹盖着瓦,算是村里条件不错的了,刚才过来的路上,林玉琲看到,很多房子都是茅草屋。 院子里也有一棵树,树下有个鸡窝,一个很小的小孩子,正在地上铲鸡屎。 冯老三推开院门,侧身让栾和平跟林玉琲进屋,又让进来几个乡邻,一个是生产队的小队长,剩下的都是他们家亲朋。 “三妮儿,你奶呢?喊你奶回来,来客了。” 栾和平客气道:“只是顺路讨碗水喝,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冯老三连连道:“你们是贵客,难得来,咱得好好招待。” 冯老三人老成精,他们老冯家,就他弟弟那一脉出息了,往后儿孙还得指望着亲戚提携。 这栾同志说是他侄孙的同事,却是开着车来的。 那可是汽车! 他们公社书记都没有,去县里开会,一样蹬着自行车去的。 就说县里,那么多领导,他知道的,县委书记才有配车。 这栾同志,身份肯定不简单。 还有那女同志,也太俊了些,文气得很,一看就知道好人家出身的。 冯老三热情将人迎进屋里,生产队队长和几个关系好的亲戚作陪。 冯老三媳妇儿也很快回来了,领着孙女给客人端茶倒水。 茶是没有的,杯子也没那么多,都是用碗装的水。 林玉琲还以为是白开水,端着碗抿了一口,尝出点儿甜味,愣了一下。 冯老三:“家里没啥好东西,两位喝口糖水甜甜嘴儿。” 门口缩着个小脑袋,头发稀黄的小女孩儿,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糖水,嗦着手指头流口水。 林玉琲喝不下去了,她进一步认识到,这个时代的物资,有多短缺。 她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眼身旁端坐的男人。 这两天她吃用都不缺,这人提都没提一嘴,也不表功。 栾和平正在跟冯老三等人寒暄,随口引出村里的情况,林玉琲立刻竖起耳朵。 原来这年头没什么包山包地,所有的田地都是公家的,只是给村人——现在叫社员,给社员们种而已。 种什么社员说了不算,他们只管干活,根据每天干活的难度、轻重获得相应的工分,也算是村里的代币,能换粮食的。 收粮后,粮食先缴够集体的,剩下的才给社员们分,人口和工分,按照一定比例来分配,如果有剩余的,才能兑点钱。 但基本上没剩的,都是粮食不够分。 即便有钱也很少,林玉琲听见冯老三某个亲戚提起,某年——那一年还没生产队,他们村壮劳力最多,工分也挣得最多的那家,分到了七八十块钱,把人羡慕坏了。 林玉琲震惊。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上上下下忙碌一年,除了口粮,挣了七八十块,竟然还算多的。 昨天她从栾和平口袋里掏出几十块钱,根本没当回事。 还有在国营饭店吃的那顿饭,如果全家一年的收入只有几十块钱,他们一顿饭相当于吃了人家家庭全年收入的二十分之一。 林玉琲觉得,她很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物价,方方面面的。 这还是年成好的时候,冯老三他们感叹,这几年,不饿死人,已经不错了。 他话语间对弟弟一家满怀感激,家里最缺粮的时候,是他弟弟从家里口粮里挤出来点儿粮食救济他们,才没让他们家里孩子被饿死。 “还是你们城里人好,吃供应粮,咋地也不怕被饿死。”冯老三的亲戚羡慕道。 原来是这样! 林玉琲知道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从粮食获取上已经有区别了。 栾和平说客气话:“都是为国家做建设。” 众人陪笑。 冯老三一个亲戚,按捺半天,终究没忍住,开口道:“栾同志,不知道你们工厂还招不招工人,我家小儿子,村里出了名的壮实,人也老实肯干,让他干啥都行。” “老张!” 不待栾和平回答,生产队队长已经厉声制止他:“说什么混话,人家工厂招人,都是要城里户口,还要识字,能写会算,你家二壮除了一把力气,还有啥?” 冯老三也不满道:“就是,有这机会,我家老五能不给咱家孩子打算?你这不是让栾同志为难嘛。” 第16章 她吃不了苦 原来,连找工作都要卡户口。 之前林玉琲还想,就算她种不了地,还能去找个别的工作。 可她要是农村户口,就只能种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栾和平敢开口让她嫁给他。 这个时代,城市户口代表着种种隐形的福利。 闲聊了一会儿,时间临近中午,林玉琲和栾和平被热情的冯家人留下吃午饭,或许是为了让林玉琲多了解一下这个村子,栾和平答应了。 栾和平在屋里跟一群男人寒暄闲聊,他掏出烟散给其他人,男人们在里头吞云吐雾,林玉琲不想闻二手烟,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躲出去。 “三妮儿,你带这位同志去茅坑。”冯家老奶支使自家孙女。 刚喝了林玉琲半碗糖水的小姑娘,对她十分有好感,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林玉琲也确实想上厕所了,跟着小女孩儿往屋后走,屋后有个菜园子,绕过菜园子又走了几十米,冯三妮在一个小棚子前面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林玉琲。 林玉琲面露难色,她以为栾和平家的旱厕,对她的冲击力已经够大了,没想到,是她见识浅了。 家里那个好歹有顶有门,虽然门只是个竹帘,但遮挡得还挺严实的。 这个小棚子,不知道有没有一平米,墙体是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植物杆子绑在一起围成的,顶棚搭着宽叶子,只剩一半。 门更是没有,那种植物杆子扎了四面“墙”,有门的那面围了一半,留了个门洞,从门洞里,能看到一个破旧的,沾满了不明物体的破木桶,以及半截蹲坑。 应该是两块石板,看不清原色,边缘更是难以描述。 更可怕的是,这个茅厕好像有段时间没掏了,堆得离石板很近,上面有许多蠕动的白色虫子,似乎要爬上来。 林玉琲落荒而逃。 她跑回冯家的院子,栾和平没见着人,正出来找她,看见她面色慌张,顾不得其他,扶着女孩手臂小心询问:“怎么了?别怕,跟我说。” 林玉琲忍着恶心,摇头不语。 对,她高看自己了。 她娇生惯养,她吃不了苦。 冯家老奶操着一口方言:“就说上茅坑去啦,咱家三妮儿跟着,跑不丢。” 林玉琲紧贴着栾和平,抓着他的手臂,连他身上的烟味,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幸好她一上午都在睡觉,没喝什么水,也不是真的想上厕所。 她不愿意说,栾和平也不再追问,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临近午饭前,他也去了趟茅坑——冯家以及村里其他人家的茅坑都一样,公用的,不分男女。 隐隐猜到林玉琲被什么吓到,栾和平忍俊不禁,又有点儿心疼。 爱干净不是她的错,她过得一直都是好日子。 记下这件事,回头给街道掏粪的工人塞两包烟,让他多往自家跑几趟就行了。 到吃午饭的时候,林玉琲也怏怏的,胃口不佳。 冯家已经尽力招待他们了,甚至杀了一只下蛋老母鸡,这是整个桌子上最硬的菜。 还做了鸡蛋汤,一大盆汤里,蛋花少得几乎看不见。 主食,林玉琲和栾和平吃的是玉米饼子。 不是她以前吃的那种甜甜软软的玉米饼,有点儿黑,很硬,还扎嘴,里头有她咬不动的东西,嚼了半天嚼不碎,只好囫囵咽下。 就这样的玉米饼,也只有林玉琲跟栾和平两个客人可以随便吃,冯家人里,冯老三吃了两个,给他儿子还有成年孙子一人一个,其他人都没有。 小孙女更是没上桌,林玉琲看见,冯家老奶吃的是一碗野菜糊糊,似乎是野菜加了玉米面一起煮出来的,菜多面少。 林玉琲心里很不舒服,只吃了小半个玉米饼就吃不下了,咽不下去,有什么东西哽在她胸口。 她拿着剩下的饼子不知道怎么办,时刻放了几分注意力在她身上的栾和平,很快发现她的为难。 “给我吧。”他接过林玉琲吃剩的饼,面不改色吃下去。 林玉琲:“……” 行吧。 “还有,林同志不用省着给栾同志。”冯老三对着林玉琲十分客气,“老婆子,快,再给林同志拿个饼子。” 林玉琲勉强笑道:“谢谢您,我有点儿晕车,吃不下了。” 晕车?那是啥毛病?坐那么好的汽车还能晕? 从没坐过汽车的冯家人,都很震惊且不理解。 但连饭都吃不下,就是真病了,冯家人不敢再劝,只同情地看着她。 享不了福啊,这女同志。 吃过午饭,谢过冯家人的招待和挽留,两人准备离开。 走之前,栾和平塞了钱和票给冯老三,冯老三不收,他强行塞了回去。 栾和平:“我是部队里出来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在老百姓家里白吃白喝。” 话说到这份上,冯老三才收下,不好意思道:“这也太多了。” “劳你们招待。”栾和平话说得很客气。 林玉琲站他旁边当花瓶,她发现这男人,就是她妈妈说的那种情商很高的人,别看一副冷脸,也不爱说话,可每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顶着张冷脸说好听话,更让人动容,觉得他真诚。 村口,冯家人还安排了自家人给栾和平守着车,就怕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手贱,弄坏了什么部件可不得了。 两人上车,冯家人跟在车后一路送出村,许多小孩子更是追着车子跑出去老远。 又开了一段,已经远离了村庄,栾和平将车停在一处无人的路边,掏出水壶和他们带的煮鸡蛋。 他敲鸡蛋剥壳,剥好了给林玉琲:“吃吧,中午肯定没吃饱。” 林玉琲接过鸡蛋慢慢啃,白水煮鸡蛋,普普通通,在二十一世纪,谁家都吃得起。 但对比中午的午餐就知道,鸡蛋其实也是稀罕物,冯家招待客人,鸡蛋都只能打散了煮汤。 “现在本地鸡蛋多少钱?”林玉琲问。 这么问,不至于露馅儿。 栾和平:“五六毛一斤,前几年贵点儿,能卖到七八毛。” 他没说林玉琲也知道,肯定要票,鸡蛋票。 第17章 怜惜 相处下来,栾和平也了解了她的大概饭量,劝道:“再吃一个。” 林玉琲抱着军绿色的水壶,坚持拒绝:“你吃。” 栾和平饭量比她大得多,她没看他吃撑过,多少都能塞进肚子里,中午说是饼子管够,其实哪有那么多,栾和平吃得也不多。 一口将鸡蛋塞进嘴里,剩下的几个蛋栾和平却没碰。 他发动车子,带林玉琲去下一个可以落户的村子。 在刚才那个村走了一遭,林玉琲心里已经有了偏向,但做出选择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她心里难免抱了几分侥幸心理。 万一,别的村条件更好呢? 万一,这个村子是个例外呢? 再看看吧。 况且,才看了一个村子,她就反口跟栾和平说答应结婚……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林玉琲硬着头皮不吭声,也不提要回去。 不过心里有了想法,她的态度也渐渐发生转变,开始主动了解起身旁的男人。 “栾五哥,你之前在部队待过吗?”林玉琲主动挑起话题。 华国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对本国的军人有一层滤镜,林玉琲也不例外,她听栾和平提起后,就觉得难怪他正直又可靠,国家教得好。 栾和平:“嗯,在部队待了八年,三年前转业。” 八年! 林玉琲算了一下,不对呀,她记得栾和平工作证上的年龄是二十五,八年军龄三年工龄…… “你十四岁就进部队了?”林玉琲惊讶地问。 栾和平:“虚岁十六了,我个子高,力气大,跟得上训练行军。” 那也还是个未成年呀。 林玉琲心中泛起阵阵怜惜,她十四岁的时候还在上初中,每天的烦恼不过是小测没考好,脸上长了一颗痘痘,妈妈扣了零花钱等等。 可那个年纪的栾和平,已经在进行最艰苦的训练,时刻准备着为国捐躯。 手指摩挲着水壶,军用旧水壶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凹痕、划痕,无声诉说着主人曾经的过往。 “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吗?”林玉琲轻声道:“要是不能讲就算了。” 栾和平想了想,挑了一些在部队里时的趣事讲给林玉琲听。 当然,他心里有谱,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漏出来。 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因为乡音闹笑话的战友,互相打趣玩闹,却也生死相托。 老妈子一样的班长,暴脾气的军医,督促他学习的指导员,还有去炊事班偷了一把辣椒被追出去三里地的川省老大哥,一口方言自带加密属性的电报员…… 栾和平的声音不急不缓,他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胜在声音好听,内容也足够有趣,单只是直白的描述出来,已经让林玉琲听入了神。 她既为那样纯粹的战友情感动,又钦佩他们的付出。 栾和平提起时,说得轻描淡写,那些苦一略而过。 但鞋子烂在了脚上,因为吃了毒蘑菇把战友当老虎打了一顿,连虫子都能分出不同的口味。 这不是苦吗?不是命大,人早就没了。 偏偏栾和平不管讲什么,都一个语气,平平淡淡像机器人读书。 林玉琲前一秒心疼,下一秒又被逗笑,哭笑不得。 这么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他们十二点多从村里出来,开了三个小时左右,快到另一个村子。 途中经过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村子,栾和平也会顺带给她介绍一下: “这个生产队大队长不行,前几年村里饿死的人比周边村子都多。” “这两个村有世仇,经常发生纠纷,不安全。” “这个生产队风气不好,有个寡妇被逼死了。” …… 林玉琲不知道栾和平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但他确实在认真替她筛选,找的村子都是大面上没什么很明显的问题。 快四点的时候,车子终于进村了。 栾和平说:“这村子我和程军外出办公差的时候借住过几次,村里有棉花田,比别的村好过一些,大队长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才好办事。 栾和平经得事多了,才知道不怕人坏,就怕人蠢。 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这个时间往城里赶已经来不及了,今晚要在村里歇一晚,路上栾和平已经跟林玉琲说过。 车子进了村,栾和平来过几回,村里人看见他的车子不害怕,一些小孩奔跑着去跟大人报信。 村里人也很愿意招待他们,家里的房子给住一晚,人家就给钱,这种便宜事哪找。 栾和平跟他手下的小伙儿,也不是每个村子都会借住,这年头可不好说,随便找个村子就进去,指不定就被一村子人围了。 他们身上的钱票,车上的物资,包括那辆吉普车,都是值钱的物件。 全国剿匪行动的时候,栾和平所在队伍也参加过行动,亲眼见过土匪山匪们的猖狂狠毒。 话说回来,如果这村子有问题,栾和平也不会带林玉琲来。 把心肝儿往火坑里摔,他又不是傻子。 进了村,林玉琲注意观察了一下。 这村子确实比前一个村子经济条件更好的样子,最明显的就是,路上跑动的孩子更多,虽然也瘦,但稍微好一点儿,有那么一两个孩子脸上还有点儿肉。 村里的瓦房也多一些,其他都差不多。 栾和平把车停在打谷扬,熟门熟路领着林玉琲去了大队长家。 这个村的大队长姓雷,收到村里小孩的报信,急急迎来,栾和平已经带着林玉琲快走到他家门口了。 雷队长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年轻男女,那个年轻男人见了林玉琲,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嘴巴微张的,口水差点儿流出来。 林玉琲对这种目光很敏感,皱着眉往栾和平身后躲。 栾和平也冷下脸,侧跨一步,将林玉琲挡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又凶又冷,如一头嗜血的猛兽盯着那个目光肆意的男人。 第18章 自寻死路 “滚!”雷队长怒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滚一边去。” 男人被踹了个趔趄,眼睛忍不住往栾和平身后看,嘴里嘟囔着:“姑爹,我要这个,我爹说让你给我做媒,你帮我保这个媒吧。”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他们生产队最俊俏的姑娘,也没她一半好看。 雷大队长气得上去连踢带打,那对中年夫妻一个拉一个护,把雷大队长拦了下来。 “栾队长,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家老婆子弟弟一家子,那是我外甥赖守根,不是咱村的,今天来走亲戚。”雷大山着急地跟栾和平解释。 栾和平一手往后护着林玉琲,已经放弃了借宿的打算。 “我们也是路过,上回您托我换两张工业券,我正好带来。” 他掏出几张工业券给雷大队长,“东西带来了,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雷大队长懊悔不已,这省城机械厂的同志,可是他好不容易打通的人脉,平时难得有机会碰一面联络感情,好不容易来一回,就让家里的蠢货给破坏了。 这都傍晚了,还赶什么路,人家肯定是来借宿的,现在提都不提,直接就要走,真走了,这人脉就断了。 雷大队长当然是连连挽留,言辞恳切,甚至当扬把小舅子一家给撵走了。 赖守根他爹走的时候骂骂咧咧,说姐夫没人情味儿,都这么晚了,连个饭都不留。 雷大队长不客气道:“回你自己家吃去。” 他媳妇儿娘家是隔壁村的,离得不远,乡里人家脚程快,半个多小时就能回去,不至于走夜路。 如果只自己一个人,冒犯的是他,栾和平就借坡下驴,这事过去了。 没必要当面撕破脸,大不了以后不来往了,把人得罪透了没什么必要。 但是他身后是林玉琲,他心尖儿上的姑娘,自己都舍不得她受委屈,让个癞蛤蟆给盯上了。 跟雷大队长一番拉扯,栾和平坚持要走,雷大队长无奈,只能送他们离开,心里把小舅子一家又骂了个狗血淋头。 车子开出村,栾和平低声道歉:“是我没查清楚,今晚委屈你了,在车里将就一晚。” 他顿了顿,补充道:“之前路过的那个五河村,我们可以把车停村里,你在车上睡,我去车外守着,你别害怕。” “不用。”林玉琲觉得这怎么能怪他呢,他就算调查,还能连着人家外村的亲戚也一起查一遍吗? 五河村她知道,来的路上栾和平跟她介绍过,说跟另外一个村有世仇,经常打架的那个。 “为什么一定要进村?”林玉琲奇怪地问。 今天一路上,她几乎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车,随便找个路边宽敞地儿停一下不行吗? “夜里有狼。”栾和平说:“狼群会下山,被狼群围住不好脱身,如果是野猪更糟糕。” 林玉琲:“!” 在她的时代,狼只能在动物园看到了,野猪前些年还是保护动物。 “听你的。”林玉琲当机立断:“我睡后面,你睡前面,好吗?” 栾和平要想对她做什么,早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天气,晚上冷得很,她在车里,让人家在车外挨冻,怎么过意的去。 栾和平压下要翘起的嘴角,真是个好姑娘,会心疼人呢。 心里暖洋洋,美滋滋,栾和平被癞蛤蟆恶心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快到五河村的时候,林玉琲忽然让栾和平停车。 “怎么了?” 林玉琲红着脸:“我、我想上厕所。” 她中午喝了半壶水,早就有点儿想上厕所了,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应该去厕所,而不是露天解决。 本来准备去借宿的村子上,但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再忍一忍到五河村也不是不行。 但林玉琲忽然想到栾和平家没有灯的厕所,料想村里的茅坑也不会安电灯。 不能照明,她不敢想,要是一脚踩空……脚都不想要了。 还不如在野外呢! 知道女孩子不好意思,栾和平一句话没多说,在路边停下车子。 路旁都是荒草地,春天发起来的荒草齐腿高,栾和平担心有蛇虫,找了根棍子敲过一遍,才让林玉琲过去。 “我去车边等着,有事叫我。” 林玉琲看着他走到车边,背对着自己,心情复杂地蹲下,快速解决生理问题。 就在她翻出手帕纸擦了擦,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面前的草丛动了一下,出现一张人脸。 那一瞬间,林玉琲瞳孔猛地收缩,惊吓失声。 男人伸手就来拽她,满脸垂涎,浑浊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栾和平!” 带着哭腔地喊声,几乎刺破栾和平的耳膜。 他风一样卷了过来,试图阻拦他的夫妻俩,没在他手上撑过三秒,全都倒在了地上。 男人一只手扭曲着,女人脸砸在地上,当即鼻血狂涌。 他冲过来,看见女孩儿满脸的泪,眼中满是惊恐,那癞蛤蟆一手抓着她手臂,一手捂着她的嘴。 下一秒,赖守根已经倒在了地上。 栾和平目眦欲裂,双目赤红,一脚一脚,重重地踢在他身上。 赖守根一开始还惨叫,后面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 他爹妈连滚带爬跑过来,他妈趴在他身上护着他,他爹拖着断掉的胳膊,恶狠狠叫嚷:“你妹子已经被我儿子看过屁股了,她不干净了!不嫁给我儿子,我举报她搞破鞋。” 赖守根的妈也嚷嚷道:“狠心啊,把我儿打成这样,一分钱彩礼你们也别想要!” 林玉琲呆呆地抱着栾和平的胳膊,耳边听到的话像鬼语。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呢? “不要,我不要。”她哭着求助,声音里满是无助:“栾和平,五哥,我不要嫁给他。” “别怕。” 栾和平将瑟瑟发抖的女孩揽进怀里,轻轻拍着的肩膀。 “总有人自寻死路。”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有本事你把我们全杀了,我看你怎么杀——” 赖守根他爹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对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缩头耷脑像个鹌鹑。 第19章 算他们欠揍 他少年时期就进了部队,枪林弹雨中走过来,上过战扬剿过恶匪,用过机枪也拼过刺刀。 哪怕是离开部队转业后,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死在他手里的特务、叛徒或者其他犯罪者,也不是一个两个。 这是一个秩序相对混乱的年代,法律并没有那么健全。 人命,尤其是人渣的命,在栾和平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林玉琲不一样。 她是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小孩,她从小受到来自家庭、学校和社会的关爱与教导,甚至有专门的道德与法制课塑造心性。 所以她拦住了栾和平。 不是因为觉得赖守根那样的人不该去死,而是不能让栾和平为她杀人。 他正直善良,不该因为她手上沾上脏血。 “五哥,不要。”她抱着栾和平的手臂,收不住泣音,“他们不值得。” 男人怒到极点,表情反而平静下来,只有猩红的双眼还残留着暴虐情绪过后的余波。 “你上车去,把车门关好。” “不要,我害怕,你跟我一起。”林玉琲不敢松开手。 栾和平对她有无限的耐心,枪口依旧对着瑟瑟发抖的一家三口,语气却格外温柔:“听话,你去车上等我,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威胁你。” “我不怕!”林玉琲陡然提高了声音:“我不怕他们威胁我。”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妈妈,还有老师都教过我,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之前那会儿,她是吓懵了。 她才不会因为别人的恐吓威胁,就嫁给一个恶心下作的男人。 “你妈妈和老师说得对。” 栾和平稍稍松了口气,他见过一些女同志,被欺辱后精神出现问题。 虽说林玉琲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但他依旧不放心。 “五哥,不要杀他们。”林玉琲苦劝:“脏了你的手,不值得。” 她想,打一顿出出气可以的,直接把人杀了……她确实狠不下心,也下不了手。 “对、对,我们不值得。” 赖守根他爹烂泥一样趴在地上,哆嗦着求饶:“是我们眼瞎,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他傻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那个当生产队大队长的姐夫都客客气气的人,能是什么简单人物吗? 都怪他那色迷心窍的儿子和他那蠢婆娘! 儿子一眼相中那女娃娃,他倒能理解,这样漂亮的媳妇儿,哪个男人不想要? 甚至于,他心底还有些阴暗的念头,要是成了他儿媳妇…… 自从村里那个寡妇没了,少了多少乐子,生活都没滋味了。 所以他老婆说,大舅子不好惹更好,守根娶了人家妹妹,还怕大舅子不照顾妹夫? 他昏了头了! 光想着成了事,栾和平能成他们家靠山,没想过,要是没成呢?! 现在也不用想了,这啥身份啊!有车不说,随身还配枪。 他倒不是没见过枪,公社民兵队训练,还扔手雷。 但民兵用的是步枪,这是手枪……他也从没被枪指着脑袋过。 一个劝一个求,赖家三口的哀求丝毫打动不了栾和平,然而他冷静下来,要考虑林玉琲的心情。 她那样单纯的性子,一定生活在很安稳和平的环境里吧。 算了,不杀就不杀。 栾和平垂眼:“可以放过你们——” “谢谢,谢谢,我们这就滚。” 赖守根他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起身体,爬起来就想跑。 赖守根他娘还惦记着儿子,顾不得自己满脸血,努力去扒拉被栾和平踢打得爬不起来的赖守根。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三人动作一僵,恐惧地看着栾和平。 从下往上看,他的影子被月色拉高,像荒野中的鬼怪,给这一家子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心理阴影。 “我不杀他们,你先上车。”栾和平柔声劝抱着他手臂的姑娘。 贴得这么近,他没半点儿旖旎心思,只有心疼。 林玉琲摇头,低声道:“我不是不信你,我、我想跟你一起。” 栾和平一颗心又酸又软,不由懊恼,有那么多种法子,为什么非要让林玉琲亲眼看一眼城乡区别,害得她遇到这种糟心事。 都怪这癞蛤蟆。 他冷哼一声:“做了坏事想不付出代价?” 赖守根一家三口都想喊冤,啥叫“不付出代价”,他们折断的手臂,摔破的鼻子,还有被踢的那几脚算什么,算他们欠揍吗? 赖守根他爹到底是经的事儿多,心思老成一些,为了尽快脱身主动开口:“您说怎么着?” 栾和平:“这么喜欢祸害别人家姑娘,那祸根就别要了。” 赖家三口:“?” 栾和平说出自己的要求,让赖守根他爹亲手断了赖守根第三条腿。 被打趴后除了喊痛一声不敢吭的赖守根,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跑。 栾和平:“你儿子要是跑了,你替他。” 赖守根他爹和赖守根,只有一个人能带着自己的“根”离开。 赖守根他爹一个激灵,顾不得自己胳膊受伤,就去拽他儿子。 不行啊,没了根,那还是男人吗? 他当然在乎自己儿子,可……可他不能不当男人啊! “守根他爹,咱儿子还没娶媳妇啊!”赖守根他娘哭着喊。 赖守根他爹吼得更大声:“我要是当不成男人,我还要媳妇儿干啥,你给老子滚回你娘家去。” 赖守根他娘抽噎一声,哭着爬起来一起拽儿子。 赖守根害怕地求饶:“爹!娘!我是咱家唯一的男丁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赖守根他娘:“他爹——” “咱俩努努力,继续生!” 他能生一个儿子,就能生下一个,他还能行! 两人对一人,但赖守根他爹一条胳膊有伤使不上劲,而且赖守根年轻力壮,一家三口,竟像仇人一般纠缠扭打在一起。 林玉琲哪见过这个,目瞪口呆,眼泪挂在睫毛上,都忘了哭了。 第20章 安心 毕竟刚哭过。 想到另一件事,林玉琲胸口涌出一股恶心,连忙翻出包里的湿纸巾,把脸和手细细擦了一遍。 栾和平安静看着,等她擦完,拿着水壶问:“还有水,要吗?” 如果有条件,林玉琲一定会把脸再洗两遍,尤其是赖守根碰过的地方。 但这是他们仅有的饮用水,她喝了半壶,栾和平一口没喝,用来洗脸未免太浪费了。 栾和平拧好水壶,低垂着眼:“抱歉。” 林玉琲动作一顿:“为什么跟我道歉?” 男人再次陷入沉默,反思此行,他有太多错处,从一开始就心思不纯,没调查好背景,甚至连检查周围环境都没做好,太懈怠了。 他的视线转向窗外,像是不敢面对林玉琲。 半晌,才迟疑道:“会怕我吗?” 他知道他喜欢的姑娘单纯善良,所以一直都有努力隐藏自己会让她感到害怕的那一面,但今天却没能忍住。 林玉琲知道他在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摇头。 但他没看她,她坚定地说:“不怕,你是好人。” 他保护她,为了她甚至想杀掉欺负她的坏人。 她拦着,他也没坚持,只是惩罚了坏人。 怎么能害怕他呢?她不是那么脑子不清醒,没有良心的人。 “五哥很厉害,也很聪明。”林玉琲甚至笑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能想出那样的惩罚方式,她也是不甘心的,那样的坏人,以后说不定还会祸害别的好人家姑娘。 赖家父子起了内斗,最后以赖守根不敌爹娘二人联手而落败,但可以看出来,他恨上了他爹娘,最后看他爹的眼神,像看杀父仇人。 对,他不敢恨逼他们做选择的栾和平,只敢恨他爹娘。 栾和平诧异转过脸,黑沉的双眸隐隐发亮。 竟然被夸了! 她一点儿都不怕他,还夸他。 栾和平看着他心悦的姑娘,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是好。 她心软善良,但又有自己的原则。 她天真纯洁,但却明白世故人情。 林玉琲被他灼灼发烫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别过脸,又猛地扭回来,紧张地道:“我忘记问你了,你哪来的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栾和平不明所以:“单位配发的。” 保卫处普通保卫员,工作期间领取配枪,外出公干也可以签字领枪领子弹,他级别比较高,有固定配枪。 林玉琲:“……” 谁家工厂保安还配枪啊?这合理吗? 搞不懂……不过也说明了,栾和平不是普通保安。 林玉琲不敢多问,栾和平见她状态还好,驱车前往五河村。 五河村栾和平也来过,否则也不会知道村子的情况,跟生产队大队长打过招呼后,将车停在了打谷扬,这回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压根儿没让林玉琲下车露面。 “饿不饿,把鸡蛋吃了吧。”栾和平愧疚道:“今天委屈你了,明天回城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玉琲拿过一个鸡蛋敲碎剥壳,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一层莹莹的暖光。 “你是为了我才跑这一趟的,要说委屈,委屈的也是五哥你。” 她把剥好的鸡蛋递给栾和平,栾和平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想吃又舍不得:“你吃,我中午吃得多,抗饿。” “还有。” 剩下的三个鸡蛋,林玉琲坚持让栾和平吃了两个,她吃了一个。 “要是再遇到危险,你饿着肚子打不过坏人怎么办?你吃饱有力气,我就安全了。” 林玉琲这么劝说,栾和平让她两句话哄得昏了头,一面想着,他就算饿两天,一般三五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面又想着,她关心他,爱护他,是不是…… 嘴里的白水煮鸡蛋,竟然吃出了肉味。 剩下的半壶水也分着喝了,栾和平让林玉琲先喝,林玉琲不敢多喝水,也想给栾和平多剩一点,只浅喝了两口。 两人将就着吃过晚饭,洗漱是不用想了,没那个条件。 村里倒是能借到水,林玉琲着实被吓坏了,宁愿在车里窝着。 夜晚温度低,车里也只是比外头好一点儿,栾和平再次懊恼,没有多带条褥子什么的。 他把外套脱给林玉琲,让她盖着睡,林玉琲没要。 白天那会儿温度高,栾和平的外套给她用一会儿问题不大,这会儿明显降温了,万一栾和平感冒了,发烧了,明天这车谁开回去。 时间还早,但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睡觉吧。 早睡早起,明天早点儿赶路回城里。 林玉琲拢了拢衣裳,蜷缩在后座。 冷肯定是冷的,那也没办法。 但更让她难以安眠的不是寒冷,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一张丑陋狞笑的脸。 那一幕实在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有一瞬间吓得心脏都停跳了。 后来事情发展变化太快,她没顾上害怕,这会儿安静下来,眼睛闭上,脑子里就控制不住的出现那个画面。 睁眼睡不着,闭眼就害怕。 她偷偷往前看了一眼,座椅挡着,只能看到半个侧影。 男人抱臂靠在驾驶座上,两条长腿有些憋屈地塞在下面,没办法完全伸直。 月光亮堂堂,给他密长的睫毛染上了一层光晕,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林玉琲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羞意顿起,匆忙移开视线,恍惚间发现,自己心底的恐惧,好像散了许多。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她对他已经如此信任。 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安心。 “五哥……”女孩儿的声音轻不可闻。 栾和平却瞬间睁开眼,探头到后面:“怎么了?” 他好像睡着了,听见她的声音迅速醒来。 又好像没睡着,一直在等她呼唤。 一颗心不再游移。 “五哥,我害怕。”女孩儿的眉宇间笼着一股轻愁,“我睡不着。” 栾和平急了:“那怎么办?” 刚才就不该放过那几个混账东西。 “你到后面来好吗?” 男人僵住。 “我看到你,就没那么害怕了。” 第21章 牵手 他僵硬的在后排坐下,高大的身躯紧挨着车门,尽量给林玉琲腾出更多空间。 “你睡。”他言语简短,掩盖骤然干涩的嗓音。 林玉琲半躺在座椅上,蜷缩着身体,脑袋离栾和平很近。 其实最舒服的姿势,应该是躺在栾和平腿上,但林玉琲不好意思。 她闭上眼,又忍不住睁开,抬眼就能看见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还是有点害怕。 林玉琲犹豫片刻,横下心。 她都叫他来后座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五哥……” 栾和平僵硬地转动脖子,垂眼看她:“怎么了?” 如果林玉琲真大着胆子躺到他腿上,就会发现这个男人浑身硬得跟石头一样。 他太紧张了,紧张到坐下半晌,都还绷着身体。 一只玉雕般白皙细腻的手伸到他面前,栾和平的目光控制不住地黏在手上。 手指柔软细白,指尖晕红,只有指甲上还残留着一点点斑驳的痕迹,破坏了美感。 “五哥。”林玉琲闭着眼睛说话,“能给我一只手吗?我、我想牵着你的手睡。” “轰——” 栾和平好像听见什么在他耳边炸开,他心跳鼓噪,心脏几乎要从心口蹦出来。 整个人僵在那里,一时间没办法做出反应。 没得到回应,手心也是空空的,林玉琲尴尬地涨红了脸,想缩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我开玩——” 手指突然碰到暖热的物件,一开始是手指,紧接着,整只手都被包裹在大掌中。 男人的手宽阔有力,某些部位有厚厚的一层茧子,但他握着女孩的手却那般小心,谨慎控制着力道,生怕握疼了她。 林玉琲轻轻动了动手指,握着她的那只大手,下意识挽留一般握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闭着眼睛的女孩儿将下半张脸埋在外套里,偷偷藏住一个笑。 她反握住那只手,他的手太大,她只能掌心贴着掌心,握住大拇指。 栾和平一动不敢动。 “五哥,谢谢你的手。” “不用谢。” “五哥,晚安。” “……晚安。” …… 一夜好眠。 林玉琲也没想到,她竟然睡得比昨晚在床上还沉,一次都没醒,可能是心理因素影响吧。 醒来时外头天色还暗着,不知道几点。 她一动,栾和平也跟着醒了,眼神清明,看不出是刚醒还是没睡。 林玉琲松开握了一夜的手,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两只手明显温度不一样,她互相搓了搓,问沉默的栾和平:“五哥,几点了。” 借着月色,栾和平看了眼腕表:“四点半,我们差不多六点就可以出发了,你再睡会儿?” 林玉琲摇头,她睡饱了。 穿越前天天偷着熬夜,穿越之后,没有手机玩没有娱乐活动,作息被迫健康。 连续两天,都是九点之前睡觉,昨晚更是八点左右就睡了,也亏她睡得着。 她往车门旁挪,拍拍座椅:“五哥,你躺会儿。” 栾和平刚想拒绝,林玉琲拍了拍脑门:“要不然我坐前面去吧,你躺得更舒服点儿。” 栾和平又不害怕,不需要她陪。 拒绝的话吞回去,栾和平一秒躺下。 “五哥我——” “我睡觉不老实。”栾和平闭着眼睛给自己造谣:“睡着了可能会滚下去,麻烦你看着点儿。” 浑然不提当年到处乱睡,睡树上也没掉下去过。 这样啊…… 林玉琲信以为真,怎么会有人不想睡舒服点儿呢,栾和平个子那么高,腿蜷缩着都放不下,耷拉在车上。 她难得能帮栾和平做点儿事,十分上心,反正也睡不着,盯着男人睡颜发呆。 这张脸是真帅,闭着眼睛,那股冷傲劲儿去了大半,颜值反而凸显出来。 皮肤还不错,没有护肤,略微有些粗糙,但没有痘印什么的,一晚上过去,下巴上冒出一层短短的胡须。 嘴唇有些薄,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林玉琲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科学依据,但很明显,他缺水,需要补充水分。 他的睫毛很长,不翘,直而密,在眼睑上打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这人个子又高,三白眼,看人的时候,总有种居高临下的冷酷。 其实睡着了,一点儿都不凶嘛。 林玉琲晃了晃脑袋,有点儿想笑。 没睡着的时候,对她也不凶。 反正没什么事,看帅哥也是不错的消遣。 栾和平闭着眼睛,控制着呼吸。 他确实困了,一晚上断断续续迷瞪了三四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盯着女孩发呆。 还不敢看太久,生怕把人看醒了,看一会儿就要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可是控制不住,还是忍不住想看。 他也搞不明白,明明还是同一个车厢,明明之前两人一起坐在前座,也没那种感觉。 可为什么,他的嗅觉和感官,突然变得更灵敏了。 她好香。 那股幽香似有似无,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可那股气息,在他鼻间萦绕,又消失无踪,勾得他心痒。 他渐渐发现了来源,几乎无法自控地凑过去,俯下身后紧急停住,直起身体,空着的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信任他,才会安然在他身旁入睡。 她甚至还握着他的手! 他要辜负她的信任吗? 握着柔荑的那只手,更是动都不敢动。 她的手好软,花瓣儿一样贴在他掌心,他半条胳膊都是麻的。 就这么过了一夜,昏头昏脑的幸福,打盹儿醒来,看见腿边躺着的姑娘,就忍不住想笑。 太开心了。 不敢想,这要是他媳妇儿,每天都能见着,搂着她睡觉,能有多幸福。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林玉琲醒了。 她松开了手。 栾和平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手心里空荡荡的,连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好在林玉琲是个会疼人的好姑娘,自己起来了,惦记着坐了一夜的栾和平,催着他也躺下睡会儿。 这怎么睡得着。 栾和平闭着眼睛都知道,他喜欢的姑娘在看他。 栾和平紧张得浑身紧绷,还要控制呼吸不露馅儿。 他有什么好看的? 老领导说他长得不够正气,让他少笑,免得被姑娘当二流子。 而且他胡子没刮,脸也没洗,肯定又丑又埋汰。 栾和平头一回产生了容貌焦虑。 第22章 不爱笑 她摇下一点窗户,冷空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人脑门发凉,格外清醒。 “要不一会儿在上林村停一下,我去买些吃的,你垫补一口。” 上林村就是他们最初去的那个村子,附近还有一个下林村。 栾和平自己也没吃早饭,还惦记着林玉琲饿着肚子。 他们走得比较早,但农人早起干活,在五河村倒是能买到粮食,林玉琲一心想赶紧回去。 栾和平便没有再绕去村里,直接驱车离开,让路过的村民给大队长带个话即可。 “不用,我想回家吃。”林玉琲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觉得家里那大包子,她今天最起码能吃两……能吃一个半! 栾和平抿了抿唇,努力压下要翘起的嘴角。 不能笑,他笑不威严也不正气。 可是她说“回家”呢。 有了这一天一夜旅途中的经历,林玉琲跟栾和平的熟悉程度大幅度提升,相处时也自然了许多。 她随意跟栾和平闲聊着,同时注意观察栾和平的状态,担心他昨晚没休息好,路上会犯困。 栾和平一点儿都不困,连个哈欠都没打。 他从小就精力旺盛,睡眠质量好,一般情况下,只要想睡,躺下很快就能睡着,连续睡四五个小时,足以保证一整天精力旺盛。 昨晚是例外。 回程消耗的时间好像比出发时更短,十点多钟,他们进了城。 林玉琲饿得瘫在椅子上,不光饿,还渴。 栾和平提议去国营饭店吃一顿,林玉琲摇头,倒不是不好意思花栾和平的钱,房子也住了,衣服也穿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也不差这点儿了。 她就是想回去。 栾和平顺着她的意思,方向盘一转,先回家去。 车子还是停在巷子口,这个时间大人都上班去了,只有一些没工作的,或者老人孩子在院子、巷子里活动。 林玉琲一开始还没察觉到异常,快走到家门口,看见一个小姑娘挎着篮子推门回家,她皱了皱眉,拽栾和平衣摆。 栾和平低头:“嗯?” “那些小朋友,不用上学吗?”林玉琲小声问。 栾和平:“家里孩子多,不是每个孩子都送去读书。” 林玉琲沉默了,在她的时代,国家非常重视教育,十二年义务教育都施行了。 几十年啊……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走。 栾和平打开院门,林玉琲就什么都不想了,先去上了个厕所。 她再也不嫌弃栾和平家这个厕所了,单间儿,有门有顶,不往下看,外头收拾得还蛮干净的。 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没见着栾和平。 她洗完手找了一下,在厨房找到人。 栾和平正在烧火,柴火灶,林玉琲不是头一次见,妈妈带她去农家乐的时候见过。 林玉琲走进来想帮忙,蹲在栾和平身边给他递柴火:“五哥,我们做饭吗?” “热包子。”栾和平说:“你先吃两口,一会儿程军送饭菜过来。” 就俩包子肯定不够他们吃,他叫了个小孩,给他两分钱让他拿着饭盒去厂里找程军。 再过一会儿食堂就开了,让程军打点儿饭菜送过来。 灶烧起来了,栾和平从碗柜里拿出装那两个剩包子的碗,锅里添上水,横几根筷子支个架子,包子放上面热着,还丢了两个洗干净的鸡蛋进去煮着。 他动作娴熟,显然对厨房里的活也很熟悉,比林玉琲熟悉多了。 她跟在栾和平身后,从灶旁走到碗柜,又走回来,什么忙都没帮上,怏怏地垂着头。 她有点儿没用。 栾和平对她的情绪十分敏感,见她不高兴,还以为等着急了,绞尽脑汁:“家里还有白糖,我去给你冲碗糖水喝。” 之前还有点心票,他不怎么吃点心,让同事换走了,以后得记着,这些票要留着。 “不用。”林玉琲连忙拦住他,“我不爱喝糖水。”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喝糖水呢? 糖可是好东西,人体对糖份是有基础需求的,但偏偏这个时代,糖又是紧缺物资,好些人一年到头尝不到一口甜味儿。 不管是白糖还是红糖,都需要单独的糖票才能购买。 但栾和平转念一想,林玉琲可是来自未来,未来应该有更多好东西,糖也就不稀罕了吧。 在上林村的时候,冯家待客的糖水,林玉琲就没怎么喝。 他的心沉了沉,他拥有的一切,对林玉琲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唯一能留下她的方式,竟然是利用她的困境。 林玉琲不知道栾和平怎么忽然冷了脸,她很害怕喜怒无常的那种人,一般会选择远离。 但目前这种情况,没有选择的机会。 而且…… 林玉琲鼓起勇气,仰头看了看男人的冷脸。 冷着脸也帅,凶帅凶帅的。 她回忆着这两天两人相处的片段,壮着胆子问:“你在生我气吗?” 栾和平诧异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玉琲举起双手,食指戳着嘴角往下拉,“那你表情,怎么这样。” 栾和平忍俊不禁,冷脸差点儿破功,赶紧收敛。 林玉琲眨巴着眼睛,险些看呆了。 冷脸帅哥笑起来,竟然是另一种风格,颇有些风流肆意的味道。 可惜他不爱笑。 “没生气。” 顿了顿,补充强调:“没生你的气。” 栾和平:“我想到点儿别的事。” 林玉琲没有追问是什么事,气氛缓和了就好。 她也是脑子轴了,想做事可以自己找事做,何必等着栾和平给她分配。 跑回客厅把开水瓶拿来,前天晚上栾和平走之前把两个开水瓶都灌满了,林玉琲用得比较省,还剩下小半壶水。 过去这么久,水早就冷了,但毕竟是烧过的开水。 林玉琲找了两个碗,把水倒出来,递给栾和平一碗:“五哥,喝水。” 第23章 三个要求 看见林玉琲用手指蘸着牙膏搓牙齿,栾和平不由懊恼。 他竟然忘了,给她买生活用品,实在太粗心了。 原本打算他去买,转念一想,女孩子跟男的不一样,可能还有一些私密物品需要购买。 他盘算着手里的钱票,钱不用操心,主要是票。 以前他一个单身汉,有些票用不上,手底下的兄弟们需要,他或给或换,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些票都得留着,还得寻摸些其他票回来。 还没落定的事,栾和平没拿出来说嘴。 两人洗漱完,锅里的包子也热好了。 栾和平想把那个肉馅的给林玉琲吃,在她的坚持下,还是跟昨天一样,一人半个,分着吃。 吃完包子和鸡蛋,又喝了两碗热水,林玉琲差不多六七成饱,栾和平只能算垫巴一口,开了个胃。 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程军送饭过来,怎么也要十二点之后了。 栾和平想着,要不趁着这个时间,带林玉琲出去买些生活用品。 正准备问问林玉琲的意见,面前的女孩儿忽然开口:“五哥……” 她神情紧张又坚定,像是刚刚做出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五哥,我们谈谈好吗?” 栾和平隐隐意识到什么,心尖一颤,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竟然在害怕,害怕得到的会是不如他所愿的结果。 “好。”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两人回到客厅,在八仙桌两侧坐定。 林玉琲晃了下神,不久前,也是在这里,在这个位置,她和栾和平进行了一扬夜间谈话。 彼时她满心恐惧,惶惶不安,眼前皆是迷雾,看不清前路。 一天过去,她的心境却发生了巨大变化。 不是不怕了,也不是认命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 穿到这个时代非她所愿,她得想办法过好自己的生活。 遇见栾和平,是她的幸运。 她的心底,依旧藏着一丝丝的不甘。 林玉琲闭了闭眼,问:“五哥,你前天晚上说的,还算数吗?” 栾和平嗓音发紧:“算数。” 他静静地等着,等着林玉琲做出选择。 空气似乎凝固了,两人都没开口。 林玉琲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她才十八岁,刚刚开始大学生活,恋爱都没谈过,从没想过这么早步入婚姻。 如果妈妈知道,会对她失望吗? 不,妈妈只盼着她能过得好。 “栾和平,我们结婚。” 女孩的嗓音微微发颤,话说出口,她忽然松了口气,也不紧张了。 “我们结婚,但是除了之前说好的,帮我解决户口问题,我还有别的要求。”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好,我都答应你。” 正准备讨价还价的林玉琲:“……” “你先听一听。”林玉琲不想留下隐患,一开始说好,确定下来她才能安心。 栾和平整个人像飘在半空中,晕乎乎的,踩不着地面。 她真愿意嫁给他。 那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想要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林玉琲:“我有三个要求。” “第一,我们结婚后,短时间内不同房,你不能强迫我。” 林玉琲低头看自己手指,把脑袋顶对着栾和平。 “我觉得我们还不算熟悉,我想……想先培养一下感情。” 她也试图说服自己,反正栾和平长得帅身材好,睡一睡她不吃亏。 可终究骗不了自己。 她不是贪图男色,跟人一晌贪欢。 她要结婚了。 虽然她爸爸妈妈很早离婚,虽然在她的时代,婚姻似乎已经没那么神圣。 但林玉琲心里,还是对婚姻对爱情抱有幻想。 结婚的决定很仓促,但她不想破罐子破摔。 她想试着经营自己的婚姻,试着跟要成为她伴侣的男人培养一下感情。 她想感受水到渠成,情不自禁的美好,而不是为了达成目的,近乎献身的用自己来交换安稳生活。 林玉琲把自己的手指揪得发白,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 她跟栾和平才认识多久,还能是一见钟情不成。 没有感情基础,男人想结婚,除了想找个女人操持家务生孩子,就是那档子事。 她答应结婚,却不愿意履行夫妻义务,如果栾和平不愿意,她能理解,也有心理准备。 “好。” “你不……嗯?好?” 林玉琲猛地抬头:“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栾和平重复了一遍,抿了抿唇,“你别怕我。” “我不怕你。”林玉琲下意识反驳。 好吧,有时候,还是有一点点怕。 但是如果他们结婚了,她应该就没那么怕了吧,结婚就是一家人了。 原本林玉琲做好了栾和平不答应,她跟他讨价还价的准备,结果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应下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许不安。 “第二个是什么?”栾和平问。 林玉琲:“结婚后,我不会留在家里,不管是工作还是上学,我要有自己的事情做。” “你要帮我。” 听起来像命令,却是撒娇求助的语气,“帮我解决学习问题,或者找工作。” 栾和平一点儿没觉得冒犯,唇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他巴不得林玉琲跟他提要求,结了婚,就是他媳妇儿,帮媳妇儿办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这是我份内的事。”栾和平说:“你可以重新提一个。” 林玉琲眨眨眼,她就知道,连户籍都可以解决,学籍和工作更难不倒他。 人要懂得知足,栾和平说是这么说,林玉琲却没有重新提要求。 “那第三个呢?” “我还没想好。” 林玉琲说:“我能先留着,以后再提吗?” 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太少了,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需要求助栾和平。 一般的生活中的困难,以栾和平表现出来的性格品性,不用她求也会帮她解决。 但未来的事不好说,就当给自己留个余地。 这就完了? 栾和平想叹气,他媳妇儿单纯得有点儿傻,这时候就该多提些要求,他还能不答应吗? 彩礼需要的那些东西,她一个都没提。 这三个要求,除了第一个,其他约等于没提要求。 “你要不再想想。”栾和平的良心隐隐作痛。 林玉琲:“你反悔了吗?” 栾和平:“……” “结!今天就结!” 第24章 娃娃亲 但这事确实急不来,想办结婚证,得先给林玉琲解决户籍问题。 关于林玉琲的户口,栾和平早有打算,即便林玉琲不愿意嫁给他,他最终还是会帮她。 狠不下心不管。 “我——” 他想跟林玉琲说一说他的安排,刚开了个头,被敲门声打断。 栾和平只来得及匆匆叮嘱一句:“往后就说,你是我远亲表妹,我阿妈给我定的娃娃亲。” 林玉琲:“?” 等等,等她捋捋。 远亲表妹不是他们孤男寡女单独出行时找的借口吗?还有娃娃亲,哪来的娃娃亲? 此时来不及细说,栾和平已经起身去开门了,林玉琲只能先应下,见机行事。 敲门的是程军,他一手提着一网兜的饭盒,另一只手抱着一个纸袋子,里头全是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子。 跟昨天在冯家吃的有点儿像,程军拿来的饼子大一些,颜色也更亮一点儿。 林玉琲发现,这边好像不怎么吃米,穿过来几天,主食基本上都是面食。 程军熟门熟路走到客厅,把手上东西放下,笑眯眯跟林玉琲打招呼:“小林妹子,又见面了,听说你昨天跟队长寻亲去了,怎么样了?” 这个嘛……不好说。 林玉琲打岔:“你为什么叫他队长?” 她听程军喊过好几种称呼,“五哥”、“老大”、“队长”,还有一次开玩笑般的“栾处”。 程军解释说:“老大刚转业过来的时候,任咱们保卫处的副科长,手底下带了一支队伍作训执行任务,我——” 他大拇指往后一扬:“就是跟着老大打江山的元老级人物。” 林玉琲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所以不是她理解错了,“栾处”真的是指行政级别。 栾和平才二十五岁,竟然已经是副处级,他转业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吧,副科也很了不起了。 不过想想,他少年从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役,这些都是他该得的。 栾和平拿了碗筷过来,正好听见程军跟林玉琲吹嘘,顺腿给他一脚:“别瞎说。” 程军嬉皮笑脸道:“我跟小林妹子开玩笑呢。” 栾和平皱眉:“不许再喊妹子。” 那是他媳妇儿,要喊也是喊“嫂子”。 “人小林妹……同志都没不让。”程军咕哝着,到底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林玉琲确实无所谓,但她跟栾和平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当然是站栾和平。 她笑了笑:“我去洗手。” 栾和平也跟出去洗手,程军摇摇头:“真讲究。” 洗完手坐下吃饭,程军带的饭菜是从机械厂食堂打的,能打到什么全看食堂里有什么菜。 程军打了两个菜一个汤,菜是清炒萝卜丝和大葱炒鸡蛋,后者勉强算是荤菜了。 汤是白菜豆腐汤,豆腐很少,清汤寡水的。 林玉琲发现她现在饿得很快,纵然跟她习惯少食多餐,吃得少饿得快有关,更多是因为吃的食物油水不足,不顶饿。 一个多小时前她才吃了一个大包子和一个鸡蛋,这会儿竟然饿了。 程军也跟他们一起吃,一人拿着一个饼子啃。 这饼子吃着口感跟昨天在冯家吃的也不一样,里头还有一些颜色偏深的面,似乎不光是玉米面做成的。 味道也还行,口感有点儿粗糙,但比冯家的饼子好吃,没那么噎挺。 她在细嚼慢咽,还没吃到一半,两个男人已经几口炫完一个饼,都开始吃第二个。 栾和平一手拿着饼啃,一手拿着筷子,精准地夹出大葱炒鸡蛋里的鸡蛋放进林玉琲碗里。 林玉琲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说:“五哥,我够了,你们吃。” 一饭盒的大葱炒鸡蛋,本来鸡蛋也不多,几乎都进她碗里了。 程军看得直撇嘴,又不敢跟栾和平抢,委屈巴巴狂炫饼子。 “对了。”程军想起来他好奇的事还没得到答案,又问了一遍:“老大,你带小林妹……同志去寻亲,寻到了吗?” 栾和平美滋滋吃着媳妇儿分给他的炒鸡蛋,看向程军的眼神里都带着三分同情——没媳妇儿的人是这样的,没人疼。 “寻到了。” 林玉琲和程军一起抬头。 程军:“寻到了?在哪儿?” 林玉琲:对呀对呀,她怎么不知道。 栾和平:“这。” 程军一脸问号,左顾右盼,屋里就他们三个人。 “看什么看,我。” 程军更懵了:“老大你在说啥,你也不叫那名啊。” 虽然他不记得林玉琲要找的人叫什么了,但绝对不叫栾和平。 “那人一家子都搬走了。”栾和平编得像模像样,“我们在当地打听了一下,发现那家子我认识。” “你认识?”程军震惊,“这也太巧了吧。” 他看看栾和平,再看看林玉琲:“那你们啥关系?亲戚?” 这题她会!栾和平讲过的。 林玉琲积极打配合:“五哥算是我表哥,远房的。” 栾和平看她一眼,怎么只说一半呢? 林玉琲说不出来,他只好自己补充:“我们俩有娃娃亲,我阿妈定下的,回头成婚请你来吃席。” “咳咳……”程军呛住了,憋得脸通红还想说话。 林玉琲连忙给他盛了碗汤顺顺,程军一口气喝完,碗都没放下,迫不及待道:“你们没搞错吗?” 哪有这么巧的事,出门捡个姑娘,恰好是自己未婚妻。 栾和平给他一个冷眼,压根儿没打算回。 程军反思,这话问得确实有问题,他老大干啥的,不是他瞧不起人,就小林妹子这单纯的性子,想骗过他老大,开什么玩笑呢。 所以真就是巧姥姥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他摇头晃脑地感叹:“难怪老大你从来不去联谊会,领导给你说亲你也不答应,原来是有这么漂亮个未婚妻,你嘴可真严。” 林玉琲悄悄在心里附和,就是,她这个未婚妻,都不知道呢。 栾和平:“我说过。” 程军:“你说过吗?啥时候?” 栾和平:“我说婚姻大事要听长辈的。” 程军:“我还以为你说的是……” 林玉琲有点儿好奇他吞回去的半句话是什么,但也没追问。 栾和平叮嘱:“她独身来寻亲,一个人在外头住不安全,先在我家住着,你别出去瞎咧咧。” 哪怕是未婚夫妻,还未成婚住在一块儿,对女方的名声也不好。 “知道,我心里有谱。” 程军嬉笑打趣:“她是谁啊五哥。” 栾和平瞪他一眼,面无表情,眼带笑意:“林玉琲,我娃娃亲的未婚妻,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滚。” 第25章 身份 “未婚妻”一张俏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看呆了栾和平。 程军露出一副被酸倒牙的表情,栾和平上去两脚,把人踹走了。 “别搭理他。”栾和平说:“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越理他他越来劲儿。” 林玉琲拿眼斜他:“什么娃娃亲,我也不知道呢。” 栾和平被这一眼飞得心尖发酥,晕陶陶地说:“我跟你讲。” 栾和平给林玉琲准备的身份,是他养母娘家表姐的小女儿。 他养母在闺中的时候,跟表姐关系非常好,可惜嫁人后分隔两地,多年未曾联系。 后来偶然得到表姐消息,才知道表姐所嫁非人,夫家待她非常刻薄,成婚多年不曾生育,一直到三十来岁的年纪才生下一个小女儿,从小病歪歪的,也不受父亲重视。 栾和平养母知道的时候,她表姐已经卧病多年,那孩子爹不疼娘病重,孤苦伶仃,十分可怜。 在当时那个年代,父母亲尚且活着,她一个表姨,做不了孩子的主,唯一能让那个女孩脱离父族的方法,就是嫁出去,以夫权对抗父权。 栾和平养母的表姐,也是担心着女儿,病中还在操心。 跟表妹联系上后,得知表妹家中有数个儿子,求着表妹给孩子定个娃娃亲。 趁她还活着把亲事定下来,免得丈夫或者他的继妻,用婚事拿捏女儿。 她相信表妹的人品,女儿以后嫁过来,哪怕跟丈夫感情一般,有个好婆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一颗慈母心,全在为年幼的女儿打算。 栾和平的养母经不住姐姐哀求,看她病体支离,恐寿数不多,更添心痛。 这亲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栾和平没说的是,这门娃娃亲其实定给了他养母的亲生儿子。 表姐的女儿身体不好,父亲不疼,娘家指望不上,实在不算好媳妇的人选。 她偏疼养子,也觉得婚姻大事,得栾和平亲生父母做主,万万不敢自作主张替他定亲。 “那个女孩子呢?”林玉琲忍不住追问。 她还以为栾和平瞎编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有娃娃亲。 “不在了。”栾和平表情沉重,“我将她跟她阿妈葬在了一起。” 十来年前,各地土匪路霸还没完全清扫干净,他表姨夫家所在的县城遭马匪抢掠。 表姨夫抛下了重病起不了身的妻子,带着建国前纳的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跑了。 原本没打算抛弃唯一的女儿,但那个小姑娘,坚持要跟阿妈在一起,偷偷躲了起来,就被她爹给扔下了。 栾和平所在的队伍,恰好去当地执行剿匪任务,在受害人的遗物中,发现了他阿妈给儿子娃娃亲的未婚妻寄去的信物。 染了血的荷包上,是他阿妈亲手绣的并蒂莲。 林玉琲听得悄悄红了眼眶,为那对可怜的母女。 那个小姑娘,去世的时候,还那么小呢。 栾和平继续道:“我怕阿妈伤心,没敢跟她讲,后来……后来我阿妈也走了。” 定亲信物在他手里,他弟弟,养母的亲生儿子,也是娃娃亲真正的定亲对象,少年时情窦初开,喜欢上同村的姑娘。 虽然最后两人没成,但他对这个娃娃亲很不喜欢,在栾和平养母还活着的时候,就嚷嚷着说要取消婚约。 后来栾和平养母去世,没人逼着他兑现婚约,跟他订婚的女孩也没消息,他甚至没想着去找一找问一问,就当没这回事。 栾和平因为养母的死,对几个养兄弟心中有怨,奔完丧后就离开了他长大的小村子,也没想起来告诉弟弟信物的事。 也是巧了,准备给林玉琲安排身份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女孩子。 她去世的时候年纪尚幼,但算一算,恰好跟林玉琲差不多年纪。 而且当年县城死的人太多,如果不是他认出定亲信物,表姨母女两个,就跟其他无人认领的尸体一起埋了。 当年跟他一起行动的战友,也只知道那是他家远亲,不清楚具体身份。 所以除了他,没人能确定表姨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他们可以说,那孩子逃过一劫,被人收养,如今长大了,来寻她亲生父母的消息。 林玉琲知道栾和平说的“阿妈”是养母,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是养母,但从他话语间不难听出,他跟养母感情很深。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手臂:“别难过,她一定希望你过得好。” 栾和平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阿妈说他性子独心思重,总担心他以后一个人没人管。 他要娶媳妇儿了,是他喜欢的姑娘,长得漂亮性子好,阿妈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林玉琲了解了那女孩的身世,心中不安:“我顶替她的身份,她怎么办呢?” 栾和平说:“就当她是你过世的姐姐吧,以后咱们记得年年祭拜,给她和她阿妈供奉香火。” “好。”林玉琲重重点了点头。 小姑娘去世的时候,年纪太小,还是当她妹妹吧,她会把她当亲妹妹祭奠,还有她阿妈,也会当自己亲姨妈。 “你的身份暂时就这么安排,这些年的经历,回头我们再细聊。” 栾和平说着起身,去他卧室,从一个存放旧物的上锁箱子里,找出那个定亲信物。 其实就是一个荷包,荷包里头装着一块银质的长命锁。 那长命锁,是栾和平从剿灭的马匪手里重新夺回来的。 把信物交给林玉琲,这就是证明她身份的重要保障。 林玉琲摩挲着荷包上暗色的痕迹,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小包包里。 栾和平:“我会尽快解决你的户籍问题,这两天暂时委屈你一下,别出门,等我弄好,再带你出去买结婚用品。” 第26章 审美 栾和平自无不应,打声招呼的事儿。 趁着今天请了假,栾和平下午就去跑户籍,林玉琲在家看报纸。 永安机械厂有订报,旧报纸都被人瓜分了,有的拿回家包东西,有的拿回家……擦屁股。 栾和平家里有一摞,林玉琲想了解社会信息,又不能出门,看报纸是非常好的途径。 但现在报纸上的字,林玉琲熟悉又不完全熟悉。 是简体字,但不完全是简体字。 总的来说,简体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很多她那个时代已经简化过的繁体字。 她从之前报纸的犄角旮旯里翻出相关的报道,大概就是国家在推行《汉字简化方案》,分几批实施,汉字简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现在看到的这些简体字,也不是一下子全部改成简体推行使用的。 林玉琲若有所思,猜测以后可能还会再次简化一部分繁体字,逐渐变成她出生时学习使用的汉字。 好在繁体字不太难认,还能联系上下文猜,简单的读报倒也难不倒林玉琲。 通过报纸,林玉琲了解了很多国家大事要闻,逐渐将其跟她记忆中的历史事件对应上。 但她更关注的还是民生。 前几年各地灾荒,粮食减产,报纸上报道了某些地区盲流作乱的现象。 还有地方报纸,工厂福利,给工人们分猪肉这种事,竟然上了头版头条,可见物资紧缺程度。 林玉琲很想看到的信息却没找到,她记得听谁说过,以前报纸上会刊登各种广告信息,比如租房、寻人、招工等等。 虽然跟栾和平提了要求,让他帮她安排工作,林玉琲也想先自己了解一下。 寻人消息倒是看到了,招工和租房的一个也没有。 有一种信息引起了林玉琲注意力,报纸上有征稿。 她看的那份报纸是很正统的官媒报纸,报道风格也官方,遣词造句都很有时代特色。 这种报道林玉琲写不来,但启发了她,报纸也有不同风格和内容,她可以找那种,她能写的报纸投稿。 看了一下午报纸,傍晚栾和平回来,依旧拎着一网兜饭盒,是他们的晚饭,还有一个包袱。 林玉琲下午在家还烧了热水,她跟栾和平学了怎么烧炉子,下午坐院子里看报的时候,顺便烧了热水把开水瓶灌满了。 洗了手,两人去堂屋坐下吃饭。 晚饭跟午饭高度重合,主食一样,只有素菜从清炒萝卜丝换成了清炒豆芽。 林玉琲不爱吃,但没有挑食,干硬的饼子掰开泡汤里,泡软一点儿就没那么难啃了。 她吃了一个半饼子,剩下半个栾和平自然而然接过去吃了,把带回来的饭菜一扫而光。 林玉琲有点儿好奇,他到底吃没吃饱。 反正一起吃的这几顿饭,他都是剩多少吃多少,没听他说不够,也没听他说撑。 吃饭的时候,两人顺便交流了一下各自下午的安排。 林玉琲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看报。 栾和平跟做报告一样。 “何所那边带过话了,不用继续找人。” “户籍明天上午还要再跑一下。” “我给你买了些生活用品,你先用着,缺什么跟我说,或者等过两天,我带你出去买。” 林玉琲想起他回来时拎着的那个包裹,包袱皮是浅色的碎花布,小清新的颜色,还挺好看的。 户籍她虽然着急,但这才半天,没办下来意料之中。 吃完饭,栾和平去洗碗,林玉琲想帮忙,这活儿不需要力气,她能干。 栾和平拦着没让动手,自己三两下把饭盒和碗筷洗了。 “顺手的事,你别沾手了,我不在家你再洗。” 林玉琲:“……” 不然呢,难道她一个人在家吃了碗,留着栾和平回来洗吗?她干不出这种事。 不过男人,尤其是自家男人,勤快是好事。 吃完饭,去看栾和平给她带的生活用品。 牙刷牙膏这些不用多说,栾和平记着。 还给她买了单独的水杯,搪瓷的,上头印着一朵大红花,很喜庆。 买了新的毛巾,两条,一条擦脸一条擦脚。 其实林玉琲还想再要一条,洗澡可以用。 这个以后跟她“未婚夫”熟了再提。 买了新衣服,女式的白衬衣,跟男款差不多,就码小一点,也没收腰。 外套是紫红色的,料子摸着倒是蛮厚实,但这个颜色,暗沉沉的,很显老气。 裤子是黑色直筒裤。 栾和平:“我看到有卖皮鞋的,红色的,蛮好看,不过鞋子还是要试一下,等证件下来了再带你去买。” 红色皮鞋…… 林玉琲相信有好看的红色皮鞋,但拿着紫红色的外套,她不敢相信栾和平的审美。 “未婚夫”好心给她买东西,她自然不会扫兴,笑眯眯道谢:“谢谢五哥,我正发愁呢。” 栾和平看她笑,心里也跟着开心。 “谢什么,我应该做的,还缺什么别跟我客气,咱们再去买。” “我才不跟你客气。”女孩歪了歪脑袋,俏皮地飞他一眼,“等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你的钱不给我花给谁花?” 栾和平冷脸都绷不住了,只会一叠声地应是。 “五哥,这衣裳要是尺码不合适,能不能去换啊?” 应该不会只有一个颜色吧,哪怕换个黑色也成。 栾和平:“我往大了买的,尺码不合适没关系,自己改一下就行。” 林玉琲:“……” 栾和平:“对了,家里没缝纫机,我找人弄张缝纫机票先。” “别。”林玉琲连忙阻拦:“我不会用缝纫机。” 她连扣子都没自己缝过一个,更别说缝纫机了。 “你先将就着穿两天行吗?”栾和平想了想,说:“隔壁婶子手艺挺好,回头带你认认门,让她帮着改一下。” 其实他也会,但捻针拿线这活儿,他一个大男人,怕林玉琲觉得他不够有男子气概。 林玉琲只能点头,没得挑。 她拿着包袱皮,很大的一块布,“这布怎么办?” 栾和平:“给你做裙子穿,上衣也行。” 林玉琲惊了,审美落差这么大吗?为什么能同时选中好看的碎花布和不好看的紫红色外套啊? 她忍不住问:“你自己选的吗?” 栾和平:“我去买衣服,看见布料区很多女同志在抢这个布,就让人拉了几尺。” 第27章 结婚证 众所周知,“过两天”并不是真正指只过两天,而是“几天”,具体几天,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林玉琲非常能理解,办户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也就是不出门而已,正好在家看看报纸,多了解一下当前社会的基本常识,免得出门之后闹笑话。 第二天一早,栾和平来给她送完早饭,就出门办事去了,林玉琲吃过早饭,把门锁好,烧了热水把开水瓶灌满,打水给自己擦了擦。 几天没洗澡了,她真有点儿受不了,又不好意思跟栾和平讲。 中午程军送饭过来,给她带了栾和平的口信,他中午赶不回来,让林玉琲自己吃饭。 栾和平也算身居要职,可以请假,但有事还是得回去上班。 “老大上午在厂里开了半天会,忙得很。”程军说:“他走的时候,特意跟我说,要是他中午没回来,记得给你送饭,不许找别人代劳。” 林玉琲含笑道谢,她那“未婚夫”,操心得很,走的时候还叮嘱她,有人敲门别开,除了程军,这几天他不会让别人来家里。 把她当小孩子呢。 不过林玉琲现在的常识掌握情况,可能还不如小朋友。 这天晚上没让程军给她送饭,林玉琲把中午没吃完的饭菜热了一下。 原本想学着栾和平的样子烧锅热菜,可她不会用柴火灶,试了好半天都没能把灶火烧起来,只能用炉子,把今天的主食窝窝头插筷子上烤热。 她还在厨房找到一个小铝锅,大小放在煤炉子上很合适,把菜用小锅热一下,将就着吃了一顿。 夜晚,林玉琲靠在床头看报纸,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抄起放在枕头旁的手电筒下床,轻手轻脚走到门后。 这种老式手电筒后盖可以拧开放电池,沉甸甸的,拿在手里能当个武器使。 卧室门的插销插着,但薄薄的木门,并不能带给林玉琲足够的安全感。 平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跨了一步,这是进了堂屋。 最终停在了卧室门口。 “笃笃”,卧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是我。” 林玉琲提着的心落回原地,她就说,栾和平家的大门也不是摆设,怎么悄无声息就进院子了。 她拉开插销,看见熟悉的脸,不自觉露出笑容。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她拍了拍胸口,咕哝着抱怨,“吓我一跳。” 栾和平这几天都在单位值班室睡的,之前也没说今晚要回来,这么晚了突然出现,不怪林玉琲害怕。 这时候的灯瓦数不高,灯光昏黄,栾和平站在门口,卧室里的灯只漏了几分光影在他身上。 夜色里,他一双黑瞳灼灼发亮。 “我拿到了。” 林玉琲:“什么?” 栾和平掏出藏在衣服里的证件,先是户口本,原本只有户主一页,现在终于多了一口人。 户籍登记需要居住地,林玉琲没房子没工作,没办法登记在工作单位,他们又要结婚了,直接上栾和平的户口合情合理。 有了户籍,她就不是黑户了,可以出门,可以上学读书,可以工作,可以正常生活。 摸着户口本上手写的她的名字,林玉琲竟然有几分感动。 她没想到栾和平说的两天,竟然不是约词,正想夸他几句,面前又递过来一张纸。 林玉琲顺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户口本还有附页吗?没听说呀。 拿到手里展开一看,周围带麦穗花边的图案,最上红色的五星,居中“结婚证”三个黑色大字,“结”和“证”是繁体,但并不影响林玉琲辨别。 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手写名,和栾和平并排,后面分别写明性别和年龄,再后,“自愿结婚,经审查……规定,发给此证”。 落款是“区长:xx”签名,最下角时间,就是今天。 林玉琲:“……” 林玉琲:“?” 她拿着自己的结婚证,万分迷茫。 领结婚证,不需要本人到扬的吗? 这就成已婚人士了? 虽然她已经答应了栾和平,但这一刻,还是有种不切实际的茫然感。 她没有笑。 她不开心。 她并不为跟他结婚,感到高兴。 栾和平胸腔里涌动着的兴奋激动瞬间冷却,一切谋算的顺利进行,让栾和平忘了,这扬婚姻,其实是他算计来的。 她不喜欢他,也不想嫁给他。 没关系。 反正他已经得到她了。 她会是他的妻。 任何官方的书面文件,亲朋好友、所有认识人的共同认知,他们两人都绑定在一起,不可分割。 这就够了。 林玉琲还没缓过神,手里的结婚证又被抽走了。 “厂里领福利会用到结婚证,我拿着方便。” 栾和平绝口不提厂里给夫妻发福利,是按照工会登记的夫妻名额,压根儿用不着结婚证。 林玉琲默默把户口本也递过去,家庭的重要证件以前是她妈妈收着,她习惯了。 等她需要用的时候,再问栾和平要就行了。 栾和平拿着户口本和结婚证,站在卧室门口,林玉琲等了一会儿,没见他离开,忽然醒悟。 “你今晚在家住吗?” 栾和平点了点头,没结婚就算了,已经领了证,怎么能继续住值班室呢? 让人知道,还以为他被媳妇儿撵出去了。 林玉琲迟疑地侧身让开,想问问栾和平,能不能把床上的被褥给她换客房去,她去客房睡。 他们说好了的。 栾和平进卧室,打开一个上锁的箱子,当着林玉琲的面把结婚证和户口本锁进去。 “我去客房睡,你有事叫我。” 林玉琲连忙点头,她一个人在家还是有点害怕。 但让她现在就跟栾和平躺一张床上,做尽亲密事,又觉得不自在。 这样最好,她知道他在,隔着堂屋,叫一声他就能听见。 “你吃饭了吗?”林玉琲关切地问。 她说跟栾和平培养感情不是敷衍他的话,已经是一家人了,该有的关心不会少。 栾和平:“是有点儿饿。” “我给你——” 林玉琲话说一半卡住了。 做饭? 她不会,灶都烧不起来。 点外卖? 没有外卖。 想想家里还有什么吃的……还有她没吃完的窝头和剩菜。 第28章 呆瓜 她没定闹钟,扎扎实实一觉睡到快九点才起。 披着栾和平的外套起床——她就那么一件紫红色的新外套,出门要穿的,干脆找了件栾和平的干净外套,在家当家居服穿,宽松耐脏,还蛮舒服。 打开卧室窗户通风透气,“砰砰”的击打声从院子里传来。 林玉琲从窗户探出头,看见栾和平在练拳打桩,动作干净利索,一种力量美。 他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裸露的臂膀在用力时肌肉隆起,并不是很大块那种,但肌肉线条清晰明显,不是花架子。 林玉琲站在窗户前面欣赏了一会儿,心中不由畅想,不知道有没有腹肌,应该是有的吧,她还没摸过呢。 听见身后的动静,栾和平收势最后一招,扭身看来。 林玉琲从窗户后朝他招招手:“五哥,早上好。” “老公”暂时喊不出口,喊声“哥”应付一下。 男人冷硬的眉眼变得柔和,他抓过毛巾擦了把汗,走到窗边,跟他的新婚妻子隔窗而立。 栾和平:“饿不饿,锅里温着饭。” “饿!”林玉琲猛猛点头,确实很饿。 她离开床边,去看了眼床头的闹钟,然后从堂屋绕出来。 “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呀。” 林玉琲听程军闲话,知道他们正常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中午两个小时午饭和休息时间。 栾和平说:“今天周休。” 林玉琲怅然,她穿越那天,也是周末,所以才跟朋友相约出去玩儿。 “先吃饭。”栾和平说:“吃完饭咱们去买东西,缺什么跟我说。” 他昨天一天没闲着,还特意换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票,就是为了今天带媳妇儿去买东西。 那要买的东西可多了! 林玉琲瞬间兴奋起来:“有纸笔吗,我怕忘了,想写下来。” 如果是以前,打开手机备忘录就行,但她现在压根儿不敢给手机开机。 栾和平:“不着急,先吃饭。” 怪不得他媳妇儿这么瘦,吃饭都不积极。 早餐跟前两天一样,两个大包子、一饭盒玉米粥和煮鸡蛋。 林玉琲吃了一个半包子,半盒粥,剩下的栾和平解决了。 他已经吃过早饭,但再吃一顿毫无压力,昨晚回来得晚,林玉琲的剩饭也是他解决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吃过早饭,林玉琲急切地看着栾和平。 栾和平领她进屋,给她一支钢笔和一个本子,林玉琲看见放笔的抽屉里还有铅笔,换了铅笔。 她趴在卧室的写字台上写购物清单,一边写一边问栾和平。 “能再买两条毛巾吗?我想用来洗澡。” “行。” 说到这个,林玉琲问:“咱们洗澡在哪洗呀?” 栾和平说:“可以去澡堂,我给你拿澡票,你要是不乐意去,可以在厨房烧水洗洗,杂物间有个大澡盆。” 现在天暖和了,尤其是白天,中午那会儿温度蛮高的,在屋里洗不太冷。 林玉琲是南方人,只听说过北方有大澡堂子,还没见识过。 她有点儿好奇,栾和平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男澡堂这边有大澡池子,还有淋浴,女澡堂应该差不多。” 林玉琲不是很能接受跟不认识的人一起泡澡,但有淋浴也很好。 洗澡问题解决了,林玉琲想问问,这个时代的香皂或者洗发水有什么替代品。 但这种常识问题她很注意,脑子里转了一圈决定还是不问了,栾和平看起来还蛮干净的一个人,这种清洁用品家里有的话,她跟着用就行了,也不用分什么男款女款了。 “我可以再买几件衣裳吗?”林玉琲问。 她身上的衣服,加上栾和平给她带回来的,一共才两套,外套只有一件,连换洗的都没有。 这不是重点,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内衣。 别的衣服只有一套换洗,她也能接受,但内衣必须多几套。 栾和平计算了一下手里的布票,回道:“今天最多只能买五件,等几天,再给你买新的。” 要结婚了,得准备新的床单被褥,一时间布票有点儿不凑手。 五件够了。 两件内衣两条内裤,再看情况买一件新外套或者一条新裤子。 “谢谢五哥!” 大方男人真讨人喜欢,她欢欢喜喜在本子上写下“五件新衣服”。 栾和平心里暖洋洋的,他给自己媳妇儿花钱,应当应分,有什么好谢的。 他媳妇儿这么漂亮,就该多穿新衣裳。 “五哥,我想要梳子,还有头绳。” “行。” “擦脸的可以买吗?”这边的空气有点干干的。 “可以,买雪花膏。” “嗯……还想要一双棉拖鞋,我脚上这种就行,不带跟的,我在家里穿。” “对了,还有袜子!” “都买。” 栾和平哭笑不得,傻姑娘,尽要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缝纫机票、手表票、自行车票,还有收音机票,他都弄到手了。 如今流行四大件,三转一响,一般人家当然凑不齐四大件,结婚的时候能借来装装脸面,已经很值得夸耀了。 但栾和平一心想给心爱的女孩最好的,当然是顶格顶配的来。 林玉琲写满了一张纸,想买的东西都写上了,一时想不起来的下回再说。 这就准备出门了,林玉琲去换衣裳。 把栾和平给她买的新衣裳换上,白衬衣黑裤子,手里拿着半长不长的紫红色外套。 “看。”她跑到栾和平跟前。 男人喉结滚动,目光游移,“好看。” 很多女同志都这么穿,他媳妇儿穿着,怎么就格外好看呢。 林玉琲:“……” 她提着裤子:“我让你看这儿,裤腰大了,有皮带吗?” 栾和平红着耳朵:“有,我去给你拿。” 人进了卧室,林玉琲忍俊不禁,笑嗔一句:“呆瓜。” 第29章 邻居 穿上新外套,虽然颜色不好看,款式也很死板,但穿着还蛮舒服的。 就是脚上的鞋,非常不搭。 栾和平说了,让她买新鞋。 林玉琲站在卧室门口等他,看见栾和平打开放户口本的箱子,把昨晚放进去的结婚证又拿出来。 “带结婚证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栾和平解释道:“有些物资配给只发给特殊人群,拿着结婚证去,可以买几斤不要票的喜糖。” 林玉琲:“!” 懂了,国家给新婚夫妻的福利。 不光是结婚有福利,新生儿也有配发的奶票,可以去奶站订牛奶。 但资源紧缺,喜糖、奶票这些东西,不是一定能享受到这个福利,多的是新生儿没奶吃,买不到奶粉,也订不到牛奶。 今年灾情缓解,情况慢慢好转,物资相对前几年也充沛一些,栾和平记得同事结婚提过一嘴,说可以拿结婚证买免票物资。 其实他不缺那点儿糖票,他特意换了不少,不光为了结婚摆席的时候用,也是给他的新婚妻子准备的。 小姑娘爱吃甜,他不光准备了糖票,还有糕点票。 但是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跟喜欢的姑娘结婚了,他和林玉琲的名字,一起写在结婚证上,盖了公章的。 今天周休,巷子里人多,见着栾和平纷纷打招呼。 好奇的目光依旧在林玉琲身上转悠,前两次栾和平都是含糊过去,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口。 “这是我爱人,林玉琲。” “我阿妈给订的亲,小时候见过一回。” “对,还没摆酒,回头一定请您。” “证扯了。”他拿出那张结婚证,含蓄炫耀:“听说能买点儿不要票的喜糖才带着,不然就放家里了。” 林玉琲牵着栾和平衣袖,努力保持微笑,栾和平怎么叫人,她就怎么叫。 听到消息的街坊邻居都过来打听,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二十来分钟。 上车后,林玉琲终于松了口气。 现代大城市里,多数邻居们碰见了都不一定点个头,如果加了微信,还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说明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 林玉琲从没感受过这么热烈的邻里情,要不是有栾和平顶在前面,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栾和平趁机跟林玉琲说起邻居们的情况,先说离得最近的隔壁邻居。 他们隔壁院子也是个小院,比栾和平家稍大一点点,大约就是两堵墙的面积,建筑格局基本上是一致的。 隔壁院子住了两户人家,一户姓赵,一户姓唐。 赵家是先搬来的,他们家分到两间房,自然而然选了正房的两间。 正房两间虽然被堂屋隔开,但那会儿院子里还没进别的人家,他们又没有在堂屋里住人,倒也算合理。 但没过多久,小院剩下的房子分给了其他工人家庭。 新分来的唐家夫妻俩都是机械厂职工,唐振海父亲曾经也是机械厂工人,他家是个大家庭,孩子多,分到了四间房。 按照他们的想法,正房最少要一间,最好是要大的那间,没要到大的小的也行。 可赵家人不愿意,他们都住进去,当时也没说不让住,这房子已经分给他们家住了,现在再让他们搬出来,凭什么。 赵家不肯搬,唐家不能硬逼,只能占了东西厢房,那间堂屋却也不愿意便宜了赵家。 独一间屋子,能住的人有限,这会儿大都是大家庭,一家好几个孩子,机械厂又是好单位,分房都是两间起,单身的职工申请单身宿舍,不可能给分一个单间,这间屋子竟然就这么搁置了。 唐赵两家因为分房的事,一开始就闹了个不愉快,这些年关系都不好,那间空置的堂屋,两家都占着,反正是不愿意便宜了对方。 林玉琲当八卦听,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了。 “西厢房位置不是有一个厕所吗?”他们家院子就是这样的,西厢是隔开的杂物间和厕所。 院子就那么大,西厢哪还有位置腾出第三间房?总不能住厕所里吧。 “那是我自己找人改的。”栾和平说:“他们院里是正常住房。” 他的级别是可以分到楼房的,但栾和平有日常锻炼的习惯,觉得这种小院子更方便,才换了这个小院。 他一个人单独住个院子,要那么多房间也没用,干脆让人根据他的生活习惯改了一下。 林玉琲:“那、那他们上厕所去哪儿?” 栾和平:“从巷尾转过去,走到尽头再右拐,有公共厕所。” 林玉琲:“……” 她再也不嫌弃家里的厕所没灯了,总好过晚上打手电筒穿过巷子去上厕所,不敢想冬天有多受罪。 当然,夏天也好不到哪去。 “我说一声你知道就行,他们闹归闹,不敢招惹到你身上。”栾和平轻描淡写地说。 林玉琲眨眨眼,问:“那其他邻居呢?我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栾和平说:“你愿意认识就认识,不愿意也没事,碰见了打个招呼就行。” 林玉琲明白了,他地位超然呗。 就相当于,单位宿舍,跟领导住一块了,你跟同事关系不好,会闹到领导家里去吗?傻子才这么做,生怕领导不烦你。 “赵家和唐家都有女儿,跟你年纪差不多,回头你要是无聊,可以找她们玩儿。” 林玉琲瞥他一眼,拖长嗓音:“知道啦。” 真够操心的,连朋友都想替她找好了。 不过林玉琲习惯了被安排生活,以前是妈妈,现在换成她新婚丈夫,都是她家人,为她好,她懂的。 赵家和唐家有矛盾,那是他们的事,也并不是说他们就是坏人。 栾和平既然提了这两家的女儿,说明她们人品没有大问题,算是帮她初步筛选朋友圈。 她忽然想到自己脚上的鞋,不知道是唐家和赵家,哪一家女孩子的。 车上聊着天,又不堵车,很快到了目的地,永安百货大楼。 栾和平在街角停车,林玉琲仰头看大楼,几层高的建筑,在如今算得上气派了。 今天周休,百货大楼人多得可怕,林玉琲走三步被撞了两下,险些被汹涌的人流挤倒。 栾和平眼疾手快扶住她,一手圈揽着替她隔开人潮。 林玉琲连忙拉住他的手,这地方可不敢走丢,走丢了她都找不回家的。 第30章 喜糖 售货员:“不要票的限购两斤!” “那……” 男人迟疑,他身旁的女人拍板:“要一斤糖球,一斤花生糖,一斤古巴糖。” 糖球不要票。 男人:“花生糖好吃。” 女人:“我不知道花生糖好吃吗?它不光好吃,它还贵。” 售货员:“到底要多少!” 女人:“听我的,一样一斤。” 售货员:“结婚证,单位证明。” 女人掏出结婚证和一张纸,售货员在那张纸上,“啪”盖个戳,等于已经领过了。 另一个售货员已经手脚麻利地铲出糖果,一称,只错半两,随手抓几颗回去,正好一斤。 用牛皮纸一包,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两人拿着喜糖,高高兴兴走了,后面排着队新人连忙上前,说出自己的需求。 林玉琲晃了晃牵着的手,小声问:“我们有证明吗?” 栾和平心神恍惚地回:“有。” 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情况不一样,这次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牵了他的手。 但转念一想,他们可是夫妻,有证的。 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栾和平的腰杆挺得更直了,恨不得把牵着的手举起来给人看看。 售货员动作够快,没多久轮到他们。 林玉琲好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糖,品种不多,前面排队买的最多的是糖球,糖如其名,圆形的没有包装纸的糖果,有各种颜色。 花生糖也没包装纸,是切成方块的糖块,能看见花生仁。 还有一些其他糖果,大部分林玉琲都没见过,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眼熟的,惊喜出声:“大白兔!” 倒是听说过大白兔有很长的历史,没想到这么长。 “想吃这个?”栾和平当即指着柜台里的大白兔跟售货员说:“称两斤这个。” 售货员称大白兔,栾和平扭头问林玉琲:“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林玉琲说:“不是买的喜糖吗?” 栾和平:“咱们的喜糖,当然要买你爱吃的。” 旁边几对新人,连带着柜台后的售货员都看了过来。 一个扎辫子的女孩羡慕地对林玉琲说:“你对象对你真好。” 林玉琲笑着回:“谢谢。” 她仰头问栾和平:“你喜欢吃哪种?” 栾和平说:“我不爱吃甜。” “哦……”林玉琲低头看糖果:“咱们买多少?” 栾和平:“先买十斤。” 售货员提高嗓门提醒:“新婚福利的限购两斤!” 栾和平掏出一堆票,从里头选出糖票递给售货员。 周围说话的声音好像都低了几度,林玉琲听见有人嘀咕:“什么家庭啊,这么多糖票。” 也有人酸溜溜地说:“真不会过日子,换这么多糖票,多浪费。” 林玉琲:“……” 她头一次因为男人给她买糖吃,因为结婚买了十斤糖,被人羡慕。 “你看看要哪几种。”栾和平耐心地问他。 林玉琲一脸苦恼:“我也不知道,我没怎么吃过。” 她对糖偏好一般般,她妈妈是舞蹈老师,需要维持身材,糖分管控的比较严格,但没亏过女儿,林玉琲不缺糖吃,嘴巴也挑。 为了维持生存,饭菜不好吃忍忍也就算了,糖对她而言是零食,不好吃的零食她绝不会勉强自己。 好在这个年代热心人多,一个大妈听见他们的对话,主动开口道:“小年轻不懂,你们爹妈怎么没跟着。” 林玉琲尬笑,不知道怎么接。 大妈也没等他们回,热情地指点:“买这么多糖,客人多吧,那多买点儿糖球,这个划算,给客人抓一把也不心疼。” 当然,这个不心疼是特指买十斤喜糖的,人买两斤的,喜糖就是给客人带的小孩儿甜甜嘴,大人是不好意思抓的,除非脸皮够厚。 栾和平应和:“对,客人多,您帮着配配。” 他讲话客气,大妈更上心了,挤开前面的人到柜台旁边帮他们选,售货员干脆给后面的人先包,让他们慢慢选。 大妈:“这个花生糖好吃,就是压秤,你们买个一两斤差不多了。” “这个什锦糖多买点儿,摆出来好看。” 林玉琲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什锦糖是每颗独立包装的糖果,色彩鲜艳亮眼。 还买了个什么“伊拉克蜜枣”,大妈说这个特别甜,好多人爱吃,结婚摆出来也喜庆。 虽然林玉琲不太懂,为什么蜜枣会算在糖果里,但人家都是这么算的。 这就差不多了,有便宜的糖球,有中等价位的花生酥和伊拉克蜜枣,还有比较贵的什锦糖,搭配合理。 大妈建议多买点儿糖球,买个五斤左右。 栾和平买了五斤糖球,糖球不怎么压秤,五斤好大一包,而且价格特别便宜,才四毛五一斤,单买一分钱一颗,不要票。 重要的是,不要票。 蜜枣六毛九一斤,花生酥八毛九,什锦糖一块二。 最贵的是给大白兔奶糖,两块二一斤。 如果是穿越前,两块多一斤的糖果林玉琲只会感叹好便宜,搁现在,她都不想要了。 一对比,大白兔太贵了! 栾和平坚持要买,他媳妇儿吃点儿糖怎么了,他又不是供不起。 大妈按十斤糖给栾和平配的,里头包括了不要票的糖球,结果栾和平,刨除糖球和给媳妇儿买的奶糖,又买了十斤喜糖,硬是把糖票用光了,给一旁的大妈都看无语了。 给好心大妈抓了把喜糖,大妈推拒几下,还是收了,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帮个忙还有这种好处。 难怪人家买这么多糖,真阔气! 各种糖果包了好几大包,栾和平一手拎着,林玉琲要帮忙,他把最小的那包奶糖给她。 然后,不经意地,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买完糖,又去买了其他可以凭结婚证购买的福利商品,包括一对大红色带红花的枕巾,一块鲜艳的红布,还有两个瓷碗。 对,瓷碗平时也要票,要工业券的。 这种生活必须品,不要票大家都抢着买,一定会把份额用完。 福利商品买完,栾和平还是坚持用一只手拿,哪怕他连手腕上都挂了绳子。 林玉琲忍着笑,晃了晃手里唯一一包糖:“绳子勒手,我们先把东西放车上去吧。” 第31章 新衣服 本来准备买发圈的,没有她常用的那种发圈,只有头绳、发卡还有橡皮筋。 头绳是布条、毛线或棉线编织而成的,价格便宜,红头绳卖得很好,许多女孩子买。 然后就是橡皮筋,这东西林玉琲见过,上学做物理实验的时候用来弹小车。 也有人用来捆钱,捆各种东西,主打一个便宜方便,都是当一次性物品使的,也就是说,质量不好。 各种发卡和发夹是最受欢迎且时髦的,上面还有鲜艳的图案。 栾和平看了就要给她买,林玉琲赶紧拒绝。 不行,她接受不了头上别个带粉色大花的发卡。 最后只买了几根头绳,一个素色格子发夹。 橡皮筋是绝对不会用的,质量不好的发圈都勾头发,这东西没有外层装饰,百分百会缠头发。 路过卖衣服的柜台,虽然相比二十一世纪,款式和颜色少得可怜,但林玉琲也看到几件能入眼经典款。 不过她这次购物的服装配额,已经给内衣裤了,下次再说。 栾和平以为她准备放完东西回来再买,也没说什么。 两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车里,栾和平锁好车,没急着离开,环顾四周。 林玉琲好奇,这是在看什么? 栾和平冲前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一个干瘦,留着中分头的年轻人走过来。 “认识我吗?”栾和平问。 林玉琲:? 中分头青年殷切点头:“认识,栾阎……栾处!机械厂保卫处的大领导,我大哥是——” 栾和平摆摆手,掏出一包烟,抖出两根给他,中分头青年小心接过,夹在耳朵上。 “跟你兄弟们说一声,我车里的东西要是被偷了,就去找你大哥赔。” 中分头青年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一叠声地保证。 栾和平扔完话,带着林玉琲走了。 林玉琲好奇扭头看了两眼,那个中分头青年压根儿没离开,就守着他们车子了。 “小偷很多吗?”她问栾和平。 栾和平:“多,各处都有,抓不完。” 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冒出来,有些人不是专职小偷,看见了顺手牵羊,找都不好找。 像他车停在这,有人如果路过看到车里堆的东西,把他车窗敲了拿了东西就跑,哪怕能找回来他也恶心,那可是他新婚要用的。 林玉琲想到她那个时代的网骗,也是这样层出不穷。 栾和平想了想,叮嘱道:“以后出门如果遇到小偷或者抢钱的,钱、票给他们,人没事就行,回来跟我说。” 林玉琲乖乖点头。 两人回到百货大楼里,直奔卖衣服的柜台,他们商量好了,买完衣裳就先去吃午饭。 到了卖衣服的柜台前,林玉琲转悠了一圈,没看到卖内衣的,含蓄地问栾和平:“只有这几个卖衣服的柜台吗?” 栾和平说:“对,都在这一块儿了,那边是卖布的。” 林玉琲纠结片刻,想到栾和平揣在怀里的结婚证,心一横:“五哥,我问下……” 栾和平低下头,在她的示意下附耳过去。 林玉琲轻声问:“哪里有卖内衣的呀,我没看到。” 男人的耳朵倏地红透了,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就在卖衣服的柜台,你让售货员给你拿。” 说着掏出钱票,布票全都给她,钱直接给了一叠,有几张十块的大面额,阔气得很。 知道林玉琲不懂,他特意嘱咐:“衣裳按料子大小给布票,可以多买几件。” 他当时以为媳妇儿要买新衣裳,算着手里的布票,只够买五件,要是买内衣的话,可以多买几件。 “你不跟我一起吗?” 栾和平说:“我在这等你。” 哪有老爷们儿去跟媳妇儿买内衣的。 好吧。 林玉琲没有强求,她想让栾和平一起,也只是怕自己常识不足闹笑话,他不去,她谨慎一点,少说话就行了。 栾和平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林玉琲挤到卖衣服的柜台前,问售货员:“你好同志,请问有内衣裤吗?” “有。”售货员从下面的货柜里,搬出一大摞内衣裤。 林玉琲拿起两件看了一下,所谓内衣,就是小背心,男款无袖背心的缩小缩短款。 内裤是四角短裤,长度属于林玉琲没穿越前,可以直接穿上街的那种。 林玉琲:“……” 她问售货员:“请问还有其他款式吗?” 售货员瞥了眼她白净的脸颊和手,又找出一小摞内衣:“内裤没了,内衣还有这种,这种里头有松紧的,贵一点儿。” 这种有点儿像运动款内衣,但林玉琲没找到对应的尺码,只有大码、中码和小码。 内衣没法试,这里也没有试衣间,林玉琲问售货员:“要是尺码不合适怎么办?” 售货员说:“怕不合穿,你往大了买,不合适回家自己改改。” 林玉琲:“……” 这针线活不学不行了。 原打算买两件内衣两条内裤,看完之后,林玉琲只估摸着买了一件中码的内衣和内裤,回家洗了穿穿看。 然后又挑了一件燕麦色呢子褂,一条灯芯绒裤子,栾和平给她买的裤子有点薄。 手里布票还有不少,林玉琲看了一圈男装区,想给栾和平挑件外套,没她看得上的款式,唯一想买的中山装版型太差,中老年款,宽宽大大,衣裳料子也比较软,看着就不挺括。 最后只买了一件白衬衣,是她从一众白衬衣里,挑出的料子摸着最舒服的。 码子也不用问栾和平,个子摆在那,只能穿最大码。 拿着新衣服去找栾和平,栾和平一直关注着她,知道买了多少。 “怎么只买这几件?” 林玉琲:“不知道尺码,回家试试,下次再来买。” 栾和平摸着新衬衣,一颗心泡在温水里一样,声音都暖和了:“可以多买几件外衣,不用给我买,我有衣裳穿。” 林玉琲横他一眼:“结婚也穿旧衣裳吗?” 她知道这年头物资紧缺,路上的行人,衣服上有补丁的特别常见,栾和平的衣服只是旧,有补丁的衣服不多,已经很不错了。 栾和平不吱声了,媳妇儿说得对,结婚是该穿新衣裳。 他本来就长得不够英俊正气,要是结婚再灰头土脸的,更配不上他媳妇儿了。 第32章 迂回 这年头的人们,更倾向于买了布自己做衣裳,比买成衣实惠便宜,余下的碎布还能精打细算的做些其他小件。 给孩子们做小衣服,缝个手帕,给衣裳打补丁,哪怕是碎布条子,也能缠个抹布。 “我们买布自己找人做衣裳可以吗?”林玉琲问。 她可以提供款式,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的婚礼,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才好。 “可以,我找个裁缝。” “那我们去看看布。” 林玉琲已经开始琢磨,家里那块碎花布可以做连衣裙,再买一块布给栾和平做外套和裤子,结婚的时候穿。 两人去卖布的柜台,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审美。 林玉琲看中一款厚实的深色布,摸着料子不错,做男装外套不会太垮塌。 栾和平看中了大红色的布,还带花的。 林玉琲攥着布票不给他:“我不喜欢这个。” 栾和平努力劝说:“新娘子要穿红色。” 哪有穿一身黑的。 林玉琲:“给你做衣裳的。” 那没事了。 买了林玉琲选的黑色布,担心栾和平让她结婚的时候穿大红花,林玉琲自己选了一块纯红色的布。 她跟栾和平说她的打算:“这个红布做立领上衣,斜襟盘口的那种,再用你这个布给我做条半身裙,这样好吗?” 栾和平想象不出来,但她穿一定是好看的。 林玉琲没想到的是,她选了红布,栾和平还是对红色大花布恋恋不舍。 “我们喜被还没做。”栾和平说:“可以用来做喜被。” 林玉琲:“……” 如果不是物资紧缺的时代,他想要买就买了,大不了压箱底,可这个年代,一床被褥置办下来,绝不可能闲置。 不过她应对这种性格固执的人特别有经验,她妈妈就是家里的强权,对着来只会让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糕。 林玉琲选择迂回,她好声好气地说:“五哥,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要拿不下了,而且布票也不够,下次再买吧。” 她刚买衣服挑布料,别的客人拿着几尺的布票,努力想法子凑一身衣裳的布料。 她听她们议论说布票太少,攒很久才能攒够做一身衣裳的布。 栾和平才给她买了新衣服,今天又买这么多,哪有多余的布票买大花布。 等攒够做喜被的布,不知道要多久,先拖着,说不定拖着拖着他就忘了。 栾和平:“也行。” 林玉琲弯了弯眼睛,果然跟她妈妈一样,爱管着她,且吃软不吃硬。 栾和平夹着刚买的布,顺便买了几块手帕。 穿越过来处处不习惯,有些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用不到了才会发现有多不方便。 比如卫生纸。 现代社会,卫生纸随手可得,哪里都有。 现在连上厕所,好多人都不用纸,林玉琲跟栾和平去乡下的时候,听给她带路的小姑娘说,擦屁股,捡片树叶。 还有用木棍,用石头的。 林玉琲:“……” 她尊重理解,但没办法接受。 但现在物资短缺,纸价高,质量也没那么好,做不到普及成一次性的生活日用品,日常大家都用手帕。 大部分都是自己做,手帕比较简单,不绣花的话,锁个边就行了。 林玉琲觉得,以后学做针线活,或许可以从手帕开始,但现在还是先买了用吧。 她给自己挑了几块,又给栾和平挑了几块适合男同志用的素面手帕。 栾和平拒绝:“我一个大男人——” “我要用呢。”林玉琲仰着一张玉白的脸,笑眯眯道:“五哥帮我带着吧。” 栾和平默默拿起手帕往兜里揣,又被林玉琲拦住。 她抓着他的手,把手帕抽回来,“还没洗呢。” 还没用过洗什么? 栾和平不解,但这种小事,不至于争论。 买完手帕,两人去吃饭。 到了停车的地方,守着车的变成了一群人。 中分头蹲在轮胎旁抽烟,身边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人,从中分头手里接过烟,一人吸一口,再传给下一个。 看见他们走过来,中分头殷切地伸手帮着要拿东西。 林玉琲抱紧了怀里的衣服和布料,栾和平更是拒绝,这些都是他媳妇儿要用的,给别的男人拿算怎么回事。 栾和平又散了两根烟,中分头领着小弟们高高兴兴走了。 林玉琲自觉上了副驾,栾和平开车带她去了另外一个国营饭店。 布局跟之前吃过那家店差不多,林玉琲先看挂着的小黑板,看到限购的主食,眼睛一亮,转身拉着栾和平的手晃了晃:“五哥,我想吃米饭。” 栾和平:“好。” 米饭限购,每人限购一碗,否则也轮不到他们,他们来得有点晚了。 栾和平要了两碗米,因为来得晚,最紧俏的红烧肉卖完了,荤菜只剩下一个半荤的青椒肉丝。 栾和平看了看菜单,要了青椒肉丝,素炒青菜,还要了个鱼汤,单独要了几个馒头。 等了一会儿,叫他们去取餐,先盛出来的是两碗米饭,都没等到菜出来,林玉琲忍不住先空口吃了一大口白米饭。 栾和平并不奇怪,她身份证上所属的身份,确实位属南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到了米饭,林玉琲觉得这家国营饭店的菜比上一家更好吃,结结实实一大碗米饭她都吃光了。 栾和平见她爱吃,一开始就没动他那碗米,拿着馒头啃。 等她吃完了,让她再吃那一碗。 但林玉琲确实吃不下了,装米饭的碗是敞口的大海碗,一碗饭可不少,她还吃了很多菜。 又馋米,拨了两口用汤泡着吃。 鱼汤也好喝,里头加了豆腐块,煮得入味,特别鲜嫩,林玉琲喝了两大碗汤。 栾和平看她吃得开心,比自己吃都满足。 吃饱喝足,结账离开。 剩菜是不存在的,全被栾和平吃光了,连汤也喝完了,他的饭量至今是个迷。 第33章 吃糖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胳膊下夹着布料,怀里抱着糖果纸袋,手上还提着七零八碎的东西。 “一会儿有小孩子过来,就给他们发糖,每人抓三两颗。” 林玉琲想帮忙拿点儿,栾和平没让:“绳子勒手,你别碰。” 这话耳熟。 可她当时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现在就发糖吗?”林玉琲问:“不等到婚席吗?” 栾和平:“剩的糖够。” 这年头婚席,没有哪个桌子上摆满满一整盘糖果的,结婚都是大席,好些桌,一桌一盘,那得多少。 糖果是跟花生、瓜子还有别的干果混着摆一盘,盘子大一点儿,堆满一点儿,每桌上一盘,就很拿得出手了。 林玉琲不懂,她听栾和平的,让她发糖她就发。 巷口蹲着玩石子的小孩儿,林玉琲本来准备让他们自己抓,看看黑乎乎的小爪子,还是她抓了糖球出来,给小朋友们。 小孩儿接过来就往嘴里塞,看孩子的老人不好意思地呵斥几句,看见栾和平夹着的红布,知情识趣地说着好听话。 “栾同志要准备婚礼呐,这红布好看,亮堂。” 栾和平抱着一大堆东西也不嫌累,停下脚步跟邻居寒暄。 “对,准备办婚礼。” “带媳妇儿去置办些结婚用的东西。” “红布我爱人挑的,她眼光好。” …… 今天周末,小孩子放假在家,在糖果的诱惑下,很快,巷子里的小孩都钻出来讨喜糖吃。 有个机灵的小姑娘拿到糖,说了句吉利话:“祝栾叔叔和漂亮阿姨百年好合。” 栾和平冷脸绷不住一点儿,扭头让林玉琲再给小姑娘抓点儿糖。 这孩子,多会说话! 会说多说。 林玉琲哭笑不得,照办后,后面的孩子都开了窍,什么好听话都说出来了。 什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还有小孩主动监督,自己说过了不许后面的小孩说。 这下好了,小朋友们哪有那么多的知识储备,排在后面的小朋友,已经不局限于新婚祝福了。 从“身体健康”、“步步高升”,到“永远不死”。 林玉琲笑得不行,笑着笑着糖发完了。 栾和平心情好,大方的不得了,让她从自己怀里拆了花生糖的纸包,又给孩子们分了一些。 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大人们一看,这显然是准备婚席待客的糖,可不敢让自家孩子再嚯嚯,连忙把孩子叫回家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巷子里洋溢着孩童们的欢笑声,似乎连空气都飘着甜甜的味道。 两人回到家,林玉琲帮着把栾和平身上的东西卸下来,一一归置好。 她对家里的摆设还不太熟悉,跟在栾和平身后当小尾巴。 栾和平把手里东西放下,翻出那包大白兔:“吃吧。” 哄小孩儿一样。 林玉琲对甜食没有特别偏好,但看孩子们拿到糖那么开心,被童真的快乐感染,也有点儿想吃糖了。 她去洗了个手,拿了一颗大白兔剥开塞进嘴里,快乐地弯了弯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这个时代的大白兔更好吃,奶香味特别足,倒是甜味儿还好,不会齁甜,也不会硬邦邦的。 满嘴奶香甜香,林玉琲抱着纸袋,晃悠到栾和平身边,脆声道:“五哥,这个好吃。” 栾和平正在平整买回来的布料,闻言毫不犹豫道:“嗯,吃完了再给你买。” 林玉琲又剥了一颗大白兔:“五哥,你尝尝。” 他刚想拒绝,素白纤细的手指捧着糖块儿,喂到了他嘴边。 栾和平不自觉张开嘴,小心翼翼吃下那块糖。 “好吃吗?”林玉琲弯下腰,歪头看他的表情:“甜不甜?” “好吃,甜。” 栾和平嘴里满是甜味儿,没吃过比这更甜的糖。 “那我们一起吃。”林玉琲开开心心又剥了一颗糖吃掉,拿了一颗出来等栾和平吃完嘴里的再给他。 她拿着剩下的糖问:“这个放哪儿?跟喜糖放一块儿吗?” 喜糖被栾和平收到了厨房一个篮子里,吊在房梁上。 林玉琲不知道为什么要放那里,难道怕被偷吗?肯定不是怕她偷吃吧,她新婚丈夫对她还蛮大方的。 栾和平说:“放你方便拿的地方。” 他想了想,又说:“给你打个柜子吧。” 女孩子七零八碎的东西多,得有个放的地方。 “梳妆台吗?”林玉琲顺势问:“可不可以打个衣柜?” 栾和平的衣服都是叠起来放在一个箱子里的,可是好多料子叠着会有折痕,现在熨衣服又不方便,林玉琲想要一个衣柜。 家里空间还算大,卧室放个衣柜,是放得下的。 “行。”栾和平又是一口答应。 林玉琲反而操心起来:“贵不贵呀,你还有钱吗?要是太贵,我们攒攒钱再买也行的。” 林玉琲已经不是常识小白了,大概了解了物价,尤其是今天去百货商店,她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个现象。 米粮价格其实很便宜,比如常吃的玉米饼,其实是用玉米面掺其他粮食面制成,有掺高粱面的,也有掺地瓜面,也就是红薯面的。 玉米面是很多人家的主食,林玉琲理解,因为玉米产量高。 如今玉米面的价格是七分钱一斤,据说前两年甚至涨到过一毛以上,那是因为多处灾荒,粮食不足。 七分钱是正常价格,如果是比较粗的玉米面——掺的玉米芯多一点儿,只能卖到六分钱一斤。 当然,这么便宜的粮食是限购的,城市户口的人,根据年龄、工种、身份不同,有不同的供应额度。 要不人家说吃供应粮呢,林玉琲再一次体会到,这个年代城市户口的重要性。 话说回来,可一件成衣,却能卖到十几块钱,甚至更贵。 皮鞋,栾和平给她看中的红色那款,据说小牛皮的,十七块八。 也有便宜的,猪皮鞋,七块八毛六。 还要工业券,这个券特别紧俏,买好多东西都需要。 对比一下粮食和衣服鞋子都价格,有一种奇怪的不平衡感。 更别说,几十块钱的收音机,近百块的手表,一百多的自行车。 给穿越而来的林玉琲一种倒错感,她要是在现代买这些东西,几十块钱也能买到收音机,手表还要不了那么多钱。 可这时候的钱多值钱呀! 林玉琲不知道栾和平工资多少,她在报纸上看到过,说某某工厂某学徒工,在大火中抢救了工厂财产,提前转正,工厂还奖励了他一个月工资。 一个月工资多少?十五块五,都不够买一双小牛皮皮鞋。 第34章 听媳妇儿的 她不想结个婚,把栾和平家底给掏空了,以后还要过日子呢,不是特别急需的东西,可以暂时不买。 栾和平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道:“别担心钱,想要什么跟我说。” 这话说的。 林玉琲不但没放下心,反而担心起来了。 工资不多,还有大量资产,听栾和平提及家庭,父母方面好像也没太多助力,他自己还有点儿权力…… 但林玉琲仍然记得,他说部队纪律时的认真虔诚的模样。 或许是有别的,她不知道的资金储备。 既然他这么说,也不像逞强的样子,林玉琲也不再客气。 “那就定个衣柜吧,稍微大一点儿,可以挂我们两个人的衣服。” 栾和平:“嗯,抽时间带你去挑款式。” 他没提可以租厂里的,这种大件家具,他这个级别的领导,能直接租用,租金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些家具都是二手甚至三手四手的,他不缺那点儿钱,也不好享受,这些年不管是工资还是一些额外的收入,都没怎么用。 他一个大男人,挣的钱不给媳妇儿花给谁花?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着不用给自己买棺材吗? “好。”林玉琲欢快地应了一声。 她对这种相处模式非常适应,跟她妈妈就是这样的,家里大事妈妈说了算,但她的一些需求、爱好,妈妈都会满足和纵容。 “我们什么时候去做新衣服?衣服做好还要几天吧。”林玉琲问。 栾和平跟她说,婚席暂定在下个周末,工作日大家没时间,太赶了。 栾和平:“现在去?” “行啊。”林玉琲说:“来得及吗?” 栾和平回:“来得及,就在这一片住。” 抱着刚买的布料出了门,栾和平单手夹着两块衣料,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他伸手的动作从容自然,好像做过千百遍,殊不知衣服笼罩下,后背肌肉都绷紧了。 林玉琲乖乖让他牵着,她是有想好好跟栾和平培养感情,目前来说,不讨厌他靠近,牵手、一些细微的肢体接触都能接受。 最主要的是,虽然过得很糙,但栾和平还蛮干净的,也愿意听话。 他能随随便便往地上坐,但身上衣服脏就不会往她床上坐,手脏的时候,更不会去牵她。 她说饭前便后要洗手,男人就一五一十照做,绝不敷衍。 有人牵着,林玉琲放心跟着走,顺便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栾和平带着她走的是另一条路,也就是出门后拐过去的那条巷子。 这条巷子走到约莫一半的路程,左拐穿过一个院子? 应该是院子,路很窄,院子里有人在洗衣服,看到栾和平就打招呼,他点点头,自然而然从人家家里穿过,到了另一条巷子,又走了大概两三百米,就到了。 说实话,路不远,也就几分钟路程。 林玉琲忍不住问:“一定要从人家家里过吗?” 栾和平说:“往前走,走到巷子尽头转弯再绕回来一样,绕点儿路。” 他抄了个近道,这一片邻居都这么走,白天院子敞开走走无所谓。 林玉琲记下路线,又跟栾和平说:“回来的时候带我走那条路线,我认认路。” 栾和平:“行。” 这一片院子布局都差不多,周休日,院门大开,栾和平直接带着林玉琲进去。 院里人看见栾和平,笑着招呼:“栾队长,稀客,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 栾和平寒暄道:“对,下周末办酒,请各位赏光。” “一定来!” “这是栾队长对象吧,真好看。” “对,好看,般配,那什么,郎才女貌!” 林玉琲已经被夸麻木了,跟着栾和平认人喊人,但人太多了,一圈下来也没怎么记住。 寒暄过后,才一起进了西厢房。 栾和平找的裁缝是个老大爷,他们家祖上几代都是做裁缝的。 大爷姓杨,林玉琲跟着栾和平喊“杨师傅”,他家里除了一个腿不好一直坐着的老太太,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杨大爷的孙女,叫杨小梅。 杨师傅听说来找他做衣裳,一口应下。 栾和平:“下周末办席,赶得及吗?” 杨师傅拍着胸脯保证:“时间够够的,周五之前肯定能做好,到时候你们来试试,哪里不合适我再改改。” 又说起衣裳款式,林玉琲描述,杨师傅记,听着听着听出味儿了,人家看不上现在那些宽宽大大的款。 老师傅推了推老花眼镜,笑了:“得量一下。” 让小孙女去拿了米尺来,他给栾和平量,杨小梅给林玉琲量。 把身体数据记下来,杨师傅继续跟林玉琲商量衣服款式,有些细节不好描述,林玉琲干脆要了笔纸,自己画下来。 “是这样的扣子,不要太多,两三个就可以了。” 杨师傅听不太明白,一画出来他就懂了,连连点头:“行,这不难。” 又跟栾和平夸赞:“您对象手上有功夫,学过吧,画得真好,这三两笔,形就出来了。” 栾和平与有荣焉,唇角微翘:“她很优秀,会的东西多。” 林玉琲弯着眼睛冲他笑,好骄傲哦栾处。 杨师傅也笑,年轻人,感情真好。 全部需求都记下来了,某些不确定的点他又重复问了一遍:“确定不要口袋?” 林玉琲:“两个够了,还有内袋呢。” 她让杨师傅给栾和平做的上衣是立领中山装,这年头中山装外面都是四个口袋,口袋上还有盖布。 林玉琲在商扬看到的几乎都这样,搁现代属于中老年款。 她让杨师傅别做两个上兜,只留两个下口袋就够了,也不要做盖布,袋口缝合做得精致一点。 杨师傅不是很理解,干部才四个口袋呢,人家上面的口袋,用来别钢笔的,多时髦,多气派。 栾和平就是干部,结婚的时候别一支钢笔,很提身份的。 但从进屋起,涉及到衣裳,男人一点儿意见都不发表,问他他就说听媳妇儿的。 嗐,这栾处长啊,真是被他漂亮小媳妇给拿住了。 第35章 拥抱 栾和平:“开心?”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因为新衣服,但万一有那么一点儿,是因为和他结婚呢。 “嗯!”林玉琲用力点头。 她心情好有多方面原因,解决了必须去做的一件事,而且进展顺利。 有新衣服穿,还是合她心意的新衣服。 认识了杨师傅一家,跟他们有了接触,更融入这个社会了。 她高兴,栾和平看着心情也好,冷硬的眉眼变得柔和,任由自己的手被牵着甩来甩去,眼底皆是纵容。 他记性好,暗自比较一番,前几天也拿了新衣服回家给她,林玉琲虽然高兴,但跟现在没法比。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 “对了,五哥,我们没给钱。”林玉琲忽然想起来,问:“订做这两套衣服,要多少钱?” 栾和平:“不能给钱,他也不能收。” 林玉琲:“?” 林玉琲震惊:“白做吗?” 让人家白白干活,杨师傅为什么还高高兴兴答应了。 栾和平解释:“一般这种情况,多余的衣服料子给他们,或者给点儿粮食、鸡蛋之类的当手工费,算邻居们互相帮助。” 他在“多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林玉琲听出言外之意,以布折钱。 反正不能花钱,杨师傅也不敢收,他还怕给他钱的人,反手举报他。 今天答应的这么痛快,也是因为栾和平在。 林玉琲有点儿迷茫,她知道有个时期不许个人经营买卖,但不知道管的这么严。 之前还想过,安稳下来后,要不要做个什么小生意,不用太大规模,少赚一点儿也行,总不能一直靠栾和平养着。 她妈妈说过,人可以不工作,但不能彻底丧失工作能力。 “东西我会准备。”栾和平说:“提两斤鸡蛋去就行了。” 现在鸡蛋市价六毛五一斤,两斤一块多钱,但买鸡蛋要有专门的鸡蛋票,还很紧俏。 在少肉缺油的年代,鸡蛋是重要的营养补充来源,也是硬通货,杨师傅可以拿鸡蛋,跟邻居们换粮食、换蔬菜,换各种物资。 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按照三十块钱算,一天就是一块钱。 杨师傅做两套衣服,工期是一周,他五天内能做完,但并不是五天时间都在做衣裳。 栾和平给的是个公道价,甚至还偏高,这也是为什么杨师傅提都没提工费,他知道栾和平不会让他吃亏。 林玉琲认真听着,这些都是她缺乏的常识,只能慢慢补。 回到家时间还早,栾和平跟林玉琲问过林玉琲意见后,带她去隔壁跟邻居打声招呼,也是认认人。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有时候出差,留林玉琲一个人在家,手底下的又净是些男人,到底方便,有个什么事,邻居能搭把手。 邻居两家栾和平提前跟林玉琲介绍过,林玉琲记得,两家有矛盾,但她没想到,进门就看见院子里有人在吵架。 她尴尬地停下脚步,很想掉头回去,但院子里的人已经看到他们,来打招呼了。 刚还吵得面红耳赤,好像要打起来的几个人,瞬间停下争吵,换了一副笑脸来迎客。 林玉琲只好装作没看见,跟着栾和平认人。 赵家只有当家人赵大刚在机械厂工作,唐家则是两口子都是机械厂的工人,今天有轮值,林玉琲没见到所有人。 哪怕只有两家子,人也多到她一时半会记不清,赵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已经结婚生子。 唐家人更多,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儿子都结婚了,唐振海上面还有两个老人。 林玉琲头都晕了,她只记住了吵架的那几个,赵大刚的老婆宋桂香和唐振海的妈唐奶奶是打头的,她们手底下的兵分别是宋桂香的大儿媳和小女儿,唐奶奶的二孙媳和小孙女。 吵架的原因则是,赶上周休,准备趁着太阳好把家里的衣服被褥洗一洗,两家都要用水,关系又不好,争水龙头。 林玉琲保持微笑,唐、赵两家的女孩子跟她差不多年纪,都还在读书。 栾和平表示让她们以后多来往,两个女孩待她都十分友善,但一点儿都不搭理对方。 林玉琲只觉得尴尬,分别跟她们相处也就罢了,这俩人在一块,她受不住。 认了人,婉拒两家留饭,林玉琲拉着栾和平赶紧跑了。 回到家,她才松了口气。 栾和平看得好笑,那两人关系不好,对她还不是要客客气气陪笑脸,怎么她这么紧张。 “对了,我的鞋原本是她们谁的?”林玉琲晃了晃脚上的黑布鞋。 栾和平:“宋婶子给赵爱华做的。” 他后来补了她们一张布票两张粮票,宋桂香可高兴了。 做鞋用的布少,一张布票最少都是一尺布,怎么都用不完,更别说还有粮票。 虽然买布要花钱,但还是划算的,人工更是不算价,做老布鞋这手艺,不算手艺,十个婶子里九个都会。 赵爱华就是赵家的小女儿,唐家的小女儿叫唐丽芳,巧不巧的,两家小女儿还是同年同月份出生的。 林玉琲问:“那我的拖鞋,也让宋婶子帮忙做吗?” 栾和平说:“让杨奶奶给你做,定了两双,你换着穿。” 林玉琲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定的?” 栾和平:“你跟杨师傅商量喜服的时候。” 杨奶奶虽然腿脚不好,但手没问题。 这行动力,林玉琲想给他点赞了。 她开心地扑过去抱了栾和平一下:“五哥,你真好。” 他是真把她的话记在心里,答应她的事,也都尽快办成。 猝不及防,温软入怀,栾和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依旧有幽幽的香气冲入鼻腔,让他浑身都燥了起来。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留住怀里的人,可惜动作太慢,林玉琲抱了一下就松手跑开了。 第36章 下得厨房 她问栾和平有没有澡票,想去洗个澡。 上次她问过之后,栾和平就备了几张,果然用到了,当即掏出来。 但是今天新买的内衣裤还没过水,林玉琲在直接穿和再忍一天中间,还是选择去洗澡。 把换洗衣服找出来,林玉琲兴冲冲开始收拾东西,现在去洗,洗完回来正好准备晚饭,她和栾和平说好了,晚上在家做晚饭,这一次她一定要学学怎么烧柴火灶。 头一回去大澡堂,林玉琲既期待还有点儿紧张,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劲儿跟栾和平打听大澡堂子是什么样的。 幸好多问了一嘴,听着听着人就傻眼了。 之前栾和平说有大澡池子,大家一起泡,林玉琲想着大不了她不泡澡池子,她直接洗淋浴就行了。 结果,听听栾和平说什么? “看到空着的淋浴直接去洗,不然人多可能会被抢。” 抢?被抢? 林玉琲头一回听说抢淋浴的,抢别的东西她不害怕,但是……抢淋浴的时候,不能穿衣服吧。 “一定要抢吗?”林玉琲有点儿难以接受。 栾和平:“人少不用。” 林玉琲不用问也知道,今天人肯定少不了,两家洗衣服都抢水龙头,差点儿打起来。 纠结片刻,林玉琲觉得自己没办法光着身子战斗,还是算了吧。 而且她才知道,淋浴没有她以为的隔间,也没帘子,就一长排淋浴喷头。 其实在家洗也蛮好的,正好她还能先把新内衣裤洗一洗。 说干就干,林玉琲把买的新衣服都抱出来,准备洗一遍再穿,包括栾和平的。 栾和平不理解为什么新衣服要先洗一遍,但这是小事,他媳妇儿开心就好,愿意洗就洗吧,也不费什么事。 “洗衣粉在杂物间,你去找一下。” 林玉琲跑去厨房隔壁的杂物间找洗衣服,等她找到回来,栾和平已经洗上了。 他力气大,手脚也麻利,随便搓两下,衣服哗哗响。 林玉琲要帮忙,被他拦住了:“没兑热水,你别碰。” 林玉琲:“那我去烧热水。” 栾和平:“行。” 他撒点儿洗衣粉再搓一遍,过几遍水。 热水还没烧开,衣服已经洗完了。 林玉琲:“……” 她跑过来帮忙搭衣服,这回栾和平没拦着,他拧干了递给林玉琲,林玉琲把衣服抖开,抻一抻,挂到晾衣绳上去。 这样的晾衣绳每个院子都有,有的院子还不止一根,如果住的人多,晾衣绳的位置也是要抢的。 外头有风,这几天白天太阳也好,估摸着明天或许就能穿了。 洗完衣服,两人去做饭,林玉琲跟着栾和平学了怎么烧柴火灶。 她终于知道自己上次为什么,那个火一直烧不起来,原来是里头塞得太实,柴火放多了。 学会了怎么烧火,林玉琲信心十足,她虽然没怎么精研过厨艺,但看了超多美食博主的视频,基础的下个面蒸个饭,完全难不倒她。 因为还不熟悉厨具以及食材,林玉琲没好意思在栾和平面前露一手,晚上吃现成的。 家里没米,吃了几天的饼,林玉琲说想吃面。 栾和平做了手擀面,没炒菜,把家里各种食材找出来,咸肉切丁,土豆切丁,还有炒的鸡蛋酱拌进去一起炒熟,做了个面臊子。 林玉琲头一次吃这种,手擀面不是特别细,栾和平做饭也大开大合,他力气大有劲儿,面揉得好,面条劲道爽滑。 面臊子也好吃,盐味拿捏得刚刚好。 咸肉本身是咸的,炒鸡蛋的酱也是咸的,他就没有再放盐,面臊子要稍微咸一点,用来拌面正合适。 里头的土豆丁已经软绵了,咸肉硬硬的,嚼起来特别香,炒鸡蛋更是点睛妙笔。 不夸张,林玉琲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臊子面,面好吃,拌面的臊子也好吃,香得她吃了两碗,吃撑了。 栾和平盛了点儿面汤给她喝,心疼道:“下次饿了跟我说,回头我买点儿糕点放家里,你饿了就吃糕点。” 他已经知道林玉琲饭量了,顶多一碗半,以为多吃了半碗,是下午饿了没好意思跟他说。 林玉琲喝着面汤,面汤也香香的,闻言抬起头,直言夸赞:“因为你做的面太好吃了,没忍住多吃了点儿。” 栾和平动作一顿,迟疑地问:“你喜欢?” 林玉琲点头,好吃的她当然喜欢。 虽然更喜欢吃米饭,但好吃的面食也不可辜负。 男人眉目舒展,似乎笑了一下。 他说:“那以后再给你做。” “好!”林玉琲撑着下巴,笑盈盈道:“五哥你真厉害。”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栾和平好笑地摇了摇头,做饭有什么难的,不过既然媳妇儿喜欢吃,他得多研究研究,她爱吃才愿意多吃,多吃才能长点肉。 媳妇儿太瘦,是他没养好。 吃过晚饭,才六点多钟,时间还早。 这个时间,去睡觉嫌早,又没什么娱乐活动。 林玉琲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家家户户会有那么多孩子,睡前没事干,可不就可了劲儿的造娃。 她跟栾和平……算了。 林玉琲把报纸拿出来,跟栾和平一起在堂屋看报,顺便熟悉现在还在使用的繁体字。 灯下同看报,偶尔闲聊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看会报纸,林玉琲去院子里溜达休息眼睛,灯光不太好,看久了眼睛不舒服。 栾和平能坐半天,纯纯为了陪媳妇儿,林玉琲一站起来,他跟着站了起来,迫切地去活动筋骨。 院子里又响起了“砰砰”的打拳声,林玉琲站在屋檐下,看着栾和平打了两套拳,拳风凌厉,看得林玉琲眼睛都舍不得眨,这不比报纸好看? 第37章 谁欺负你了 第二天林玉琲醒来时,栾和平已经上班去了,在吃饭的八仙桌上留了个字条给她,说早饭在锅里,中午会给她带饭回来。 林玉琲趿拉着布鞋,散着头发去洗漱。 新买的塑料梳子用不太习惯,皱着眉头摸了摸头发,林玉琲很发愁。 身上好歹还打水擦过,头发好几天没洗了,还好她头发油得不快,否则以栾和平的身高,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她油油的头顶。 难以接受。 今天一定得洗一下。 打定主意,吃完栾和平给她留的早饭后,林玉琲就开始烧水。 她问过栾和平,家里有个大澡盆,但他基本上没用过。 林玉琲不解,问他怎么洗的,他说夏天直接冲一下,冬天去澡堂子。 澡堂子暂时没勇气去,得在家里洗,趁着烧热水的功夫,林玉琲去找那个大澡盆子,想趁着白天温度高的时候洗个澡。 澡盆子确实很大,直径大概有一米,比一般的盆子也高一点,算是矮版的澡桶。 可以坐在里头洗澡,浇水洗上半身。 林玉琲都想好怎么洗了,高高兴兴去搬澡盆子,准备先把盆子洗一下。 弯下腰,用力——踉跄两步,澡盆子砸在地上,林玉琲差点儿一头栽澡盆里。 这个澡盆子,重得离谱,桶壁和桶底都是厚厚的实木,最让人为难的是,它这个大小形状,抓不好抓,抱不好抱,一点儿也不好使力。 光搬动空盆子都这么吃力,再加上洗澡水,她百分之百搬不动。 林玉琲泄气地松开手,澡盆里的水不流动,最少要换一次水,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要不还是去澡堂子试试?反正总要去的,冬天在家里洗澡太冷了。 但光着身子争淋浴喷头,还是有点儿突破林玉琲的底线,她不敢。 算了,澡洗不了,头也得洗,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一起洗,热水不够。 林玉琲把新买的盆找出来,搪瓷脸盆相对于现代的塑料盆,当然更重,但比之那个大木盆,又轻不知道哪去了。 把两个开水瓶灌满,担心不够用,还烧开了一壶水没有倒,直接把烧水壶从炉子上拎下来放地上,一时半会也不会冷。 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了,林玉琲才发现,没有洗发水。 这年代有洗发水吗? 林玉琲去家里放清洁用品的地方找了一遍,没找到,家里只有洗衣粉和肥皂,肥皂是黄色的一大块。 犹豫了一下,林玉琲还是出了门,满心忐忑地去了隔壁院子。 今天工作日,有工作、要上学的都不在,林玉琲进去就看见宋桂香正在院子里劈柴。 煤球好用,但煤球要花钱,而且每家煤球本上是限量的,用完了就没了。 所以大家都是煤球跟柴火混着用,柴火便宜,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烧。 劈柴的斧头看起来就不轻,宋桂香拿在手里,却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好像一点儿不费力,不一会儿手边就堆起了一堆劈好的细柴火。 “宋姨。”林玉琲喊了一声。 宋桂香闻声扭头,看见林玉琲,立即放下斧头,扬起笑脸:“哎呀是小林同志,稀客稀客,来,坐——” “小红啊,来客了,出来倒杯水。”她扬声唤自己儿媳妇。 “不用。”林玉琲连连摆手:“不坐了,我就是想问问,您家里有没有洗头发的,我没找到……” 宋桂香毫不犹豫道:“有。” 她儿媳孙红刚走到门口,又被她给支使了回去:“小红,你去把咱家洗衣粉拿出来。” 林玉琲:“?” 孙红很快拿出半袋洗衣粉,跟她在家里找到的一模一样,就是份量少点儿。 “给。”宋桂香大方地说:“你先拿去用,洗完了剩下的给我拿来就行。” 林玉琲:“……” 这时候再说家里有,好像有点儿毛病。 她只能拎着半袋洗衣粉回家,回到家里,不死心地把洗衣粉抓出来跟家里的对比了一下,就是洗衣粉,没什么特别的。 这玩意儿能洗头吗? 林玉琲不知道,但如果大家都用洗衣粉洗,她也没法子了。 最后还是用了一点,没敢挨着头皮,只搓了搓头发。 第一次用盆,低着头洗头发,不习惯也不方便。 一不小心,洗衣粉水弄到眼睛里,蜇得眼睛发疼,眼泪控制不住,用清水冲洗了好几遍,又缓过一会儿才好。 而且衣服也弄湿了,幸好她穿的是栾和平的外套,要是她的衣服,都没有可以换的。 洗了好几遍,烧的热水全用完了,摸着头发有点涩涩的,还有洗衣粉的味道,但确实干净清爽许多。 林玉琲把脏水泼了,盆洗一洗,东西都归置好。 头发尽量用毛巾擦过了,没有吹风,还是很湿,只能散着。 把从隔壁借的洗衣粉还回去,带了个鸡蛋当谢礼——早上栾和平给她留了俩,她只吃了一个。 宋桂香不肯收,林玉琲学着她妈妈跟人打交道时说话的口气,装作大人跟人寒暄:“五哥说您家爱华还在读书,要补充营养的,您不收,我下次再有事,可不敢来请您帮忙了。” 宋桂香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叠声说“太客气了”。 送走林玉琲,喜滋滋把鸡蛋收起来,准备等女儿下学了拿给她加餐。 林玉琲回到家,把刚换下来的外套丢盆里,想想都洗衣服了,就洗这一件没意思,干脆去把自己的枕巾也拿来洗洗。 中午栾和平提着饭赶回来,进门就看到他以为正在读书看报的媳妇儿,蹲在院子里,使足了劲儿拧衣服。 手里的网兜都来不及放下,人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衣裳。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栾和平:“下班了。” 他摸着衣服不冰手,知道她用了热水,稍稍松口气,把网兜放一边,两只手一拧,挤出来许多水,抖开衣服,挂上晾衣绳。 林玉琲抱着他的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她洗个头,洗两件衣服,折腾了半上午。 主要是来回烧水,耽误了不少时间。 栾和平:“怎么想起来洗衣——” 他话语一顿,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谁欺负你了?” 第38章 雪花膏 没人欺负她呀? 林玉琲迷茫地看着栾和平,她有点儿怕这个状态的栾和平,面无表情,眼藏怒意,凶得很。 林玉琲有点儿慌,本能地选择用她妈妈生气时,她讨好卖乖的方法来应对。 她抓着栾和平一只手,抱着晃了晃,委屈巴巴地说:“你不要凶我。” 栾和平:“……” “我没有。”他冷着脸辩解:“我没凶你。” 那就是他长得凶。 林玉琲不跟他掰扯这个,问:“为什么觉得有人欺负我?” 栾和平抬手,手指小心翼翼拂过她眼角,声音闷闷的:“你哭过。” 林玉琲摸了摸自己眼睛,眼眶还有点发热,她眼皮薄,一哭就很容易上脸,眼眶红,鼻头也红,看着就很可怜。 所以她妈妈每次生气凶她,她就哭,哭得够惨,妈妈就舍不得罚她了。 妈妈总说,哭不能解决问题,眼泪掉给对她心怀恶意的人看,只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她知道啊! 但她也知道,知道妈妈会心疼,知道她的眼泪对妈妈有用,才会养成这个习惯。 想到妈妈,林玉琲心情沉郁。 她撇了撇嘴,不开心地说:“洗头发不方便,洗发水不小心弄到眼睛里去了。” “我看看。”栾和平下意识凑近了,“眼睛还疼不疼?” 他的语气太关切,林玉琲想到妈妈,又有点儿想哭,努力憋着,拨开还带潮气的头发,仰着下巴,把脸凑过去。 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离这么近,近到呼吸可闻。 她的眼睛水润润的,睫毛濡湿,紧张地上下翕动,一下一下,仿佛挠在了他的心上。 栾和平屏住呼吸,控制住心猿意马的念头,小心翼翼用两指托着她下巴。 “还有点儿红。” 他别开脸,空气重新进入肺部。 林玉琲:“不痛了,我用水洗过了。” 眼睛有点痒,她想抬手揉一下,被栾和平抓住了手。 “下次要洗头跟我说,我帮你洗。” “好。”林玉琲点头答应,她今天洗的时候就觉得,有个人帮忙的话,会方便很多。 “对了五哥,除了洗衣粉,还有可以洗头发的清洁用品吗?” 洗衣粉有点儿蜇手,她现在就感觉手上皮肤绷绷的,害怕会伤头发。 栾和平回忆:“好像有洗头膏,我下午下班去买回来。” “不着急,你有时间再去。” 林玉琲去屋里找出雪花膏,挖了一坨在手心揉开,确实油润,但有点儿太油了,第一次用没经验,挖得有点儿多。 栾和平刚倒完水,拎着网兜进屋,林玉琲跑过去,一把拉起他的手。 栾和平:“?” 她抱着那两只大手就开始搓,把多余的雪花膏全蹭他手上。 栾和平:“……” 香气扑鼻,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这玩意儿。 怪别扭的,但媳妇儿软乎乎的手在他掌中来回蹭,他哪舍得躲,乖乖站在原地,被蹭一手的雪花膏。 擦雪花膏的时候没想到,坐下吃饭,看见饭盒里的饼,两人对视一眼,林玉琲先笑了。 “不许洗。”她嘟嘟囔囔:“好贵的。” 那么一小罐,七毛二,最大号的蛤蜊油才三分钱。 “嗯。”栾和平应了一声,用筷子夹着饼子吃。 他还是打了一荤一素一汤回来,素菜白菜丝,荤菜豆腐烧肉,大量的豆腐里面有少量的肉末,麻婆豆腐的做法,但没有麻婆豆腐的调味儿。 汤是萝卜丝汤,林玉琲算是发现了,炒萝卜丝的时候就用白菜煮汤,白菜拿来炒菜,萝卜就拿去煮汤。 林玉琲只吃了一个饼,喝了碗汤就放下了筷子。 栾和平已经摸清楚她食量了,知道这是饭菜不合胃口。 她乖得很,爱吃就多吃点儿,不爱吃就少吃两口,也不跟他提要求。 没有逼着她多吃,栾和平把剩下的饭菜汤全吃完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晚上还吃面吗?” “吃!” 林玉琲想起昨晚吃的臊子面,觉得连吃三天也不会腻。 吃完饭栾和平准备去洗碗,林玉琲拦着不让,推着他往卧室走。 “你去午睡,下午还上班呢。” 从不午睡的栾和平:“……” 林玉琲:“你别怕迟到,我看着时间,一会儿叫你上班。” 生物钟超准的男人,晕头晕脑地回到卧室躺下,满脑子都是一会儿他媳妇儿会来叫他起床。 林玉琲去把饭盒洗了,饭菜没油水,水冲一下就干净了,连洗洁精都用不上。 林玉琲倒了点儿热水把洗干净的碗筷烫一遍,收好,轻手轻脚回屋拿了报纸和纸笔,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看报写字。 写着写着,走了神,等她回过神来,本子上出现了一个冷眉冷眼的大头小人。 戳了戳小人脸颊,林玉琲忍俊不禁,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翻页动画。 正好无聊,她拿着笔开始画,就画在本子右下角,其他位置还是用来练字。 身旁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已经画了好几页,连忙丢下笔关掉闹钟,去客房敲门。 “五哥,起床了,要上班啦。” 硬躺了一中午,等着媳妇儿到床边叫他的栾和平:“……” 屋里没动静,林玉琲敲门力道加重,又敲了两下,屋里传来沉沉的回应:“嗯,起了。” 还有起床气呢。 林玉琲识趣地离开,她没睡够也会暴躁,过一会儿就好了。 栾和平起床后,洗了把脸就去上班了。 林玉琲下午在家闲得没事,练字画画两个小时,又画了十来页,快速翻动本子时,已经能看到动作雏形了。 是个在练拳的小人儿,超帅。 后面的动作她记不清了,打算晚上再观摩一遍。 一个人在家待久了实在无聊,她想了想,找出家里的针线盒,把新买的手帕翻出来,一起拿着去了巷子口。 每回她从巷口经过,都能看见几个老头老太在那坐着,老爷子下象棋,老奶奶们有的在做针线活,有的在糊一个什么盒子,手没闲着,也能聊聊天。 林玉琲想,她从报纸上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官方了。 听老奶奶们讲讲日(八)常(褂),才能更好的了解这个社会。 第39章 有人等 什么谁家婆婆跟儿媳关系不好,成天跟邻居骂儿媳,家里一天到晚不消停。 谁家小孩儿考上了中专,以后毕业了直接分配,吃国家饭。 谁家儿子老大岁数了娶不着媳妇儿,一家子都跟着着急上火。 林玉琲听得津津有味,老奶奶们也不把她当外人,给她讲的时候,还要指一下八卦的主角大概住哪个位置。 不过她也不光是听八卦,这些消息里,涉及到很多她想知道的社会常识信息。 比如那家婆婆跟儿媳关系差,是因为婆婆想让儿媳把工作给她小儿子,儿媳不愿意,婆婆找她麻烦。 林玉琲震惊,工作竟然是继承制,可以传给自家亲戚后代的。 工厂里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进去了就是铁饭碗,但这铁饭碗是可以换人端的。 林玉琲从“婆婆儿媳不和”的衍生八卦里得知,工作还能买,几百块钱能买一个,但卖的人很少,除非急用钱。 交接的时候,卖工作的人跟单位说,买工作的是他/她什么什么亲戚就行了。 小孩考中专那个八卦,林玉琲关注到,这年头的学历歧视,中专生可比高中生吃香。 中专院校非常少,招生也少,教的专业技术,读几年毕业了就能分到工厂、学校、医院等等好单位,最低也是个技术工,不到二十就能开始算工龄。 高中生还要再读两年,大学又难考,所以能去读中专的,基本上不会去读高中。 至于那个娶不到媳妇儿的年轻人,他的问题在于家里房子太小。 一大家子兄弟好几个,他二十多岁了还跟弟弟们挤一张床上,结婚娶媳妇,不说一间屋子,一个单独的床铺总要有吧。 住不下,根本住不下。 林玉琲想到隔壁邻居家,赵家是六七口人住两间房,唐家则是十多口人住四间。 初听她觉得夸张,现在一对比,邻居两家竟然还算住得宽敞的,就单这条巷子里,多的是两间房住十来口人。 当然,这是单位分的两间,自家住的话,就得隔成更小的小间。 老奶奶们说到房子,都羡慕林玉琲。 “栾队长有本事哩,跟他享福。” “就是人长得凶巴了点儿……” “说啥呢,人栾队长可是上过战扬的,不凶点儿咋打仗,咋杀小鬼子。” “不是小鬼子吧?” “洋鬼子,土匪头子,都差不多,反正是坏人。” “那么大房子,是栾队长该得的。” “要我选,我还是住楼房,多好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你还选上了,又不是你个老太婆住,有本事让你儿子当干部去。” “你这人,说话咋这不好听,我儿子……”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林,你说呢?” 林玉琲笑笑:“我听他的。” 她觉得现在住的房子挺好的,宽敞,有院子,还有单独的厕所,这是最重要的。 栾和平搬回来住,她晚上也敢起来上厕所了,想到他在家里,她就没那么害怕。 老奶奶们从她这里听不到新鲜消息,又聊起别的八卦。 林玉琲不自觉走神。 这是属于工人的时代,所有的社会资源、社会福利,都在向工人阶级倾斜。 按照她所知道的历史,这个时期会持续二三十年,然后才开始慢慢走下坡路,直到九十年代初的下岗潮来临,属于工人阶级的时代迎来落幕。 三十年啊。 林玉琲撑着下巴,耳朵里老奶奶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话,眼前是穿行的路人。 骑着自行车,昂首挺胸,哪怕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他们的精神也是昂扬的。 其实,这个时代也不坏嘛。 坐了半下午,家属区的工人们陆陆续续下班了,各家燃起炊烟。 林玉琲还看到了隔壁唐家夫妻相携而归,唐振海骑着自行车,他老婆坐在后车座上,车座上还有个绑在上头的软垫子。 两人跟林玉琲打招呼:“小林同志,等栾处呢。” “嗯,等他下班。”林玉琲含笑回。 她生的好看,路过的人总忍不住看她几眼,有不认识的跟左右一问,也都知道了,原来这就是栾处长新娶的媳妇儿。 难怪栾和平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还以为他对女同志有什么偏见,原来是家里藏着个天仙未婚妻。 栾和平路上遇见出来买东西的邻居,看到他,笑着打趣:“栾队长快回家吧,你媳妇儿等半天了。” 栾和平:“?” 他不明所以,却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 刚到巷口,侦察兵的好视力让他一眼看见了那亭亭玉立的女孩子。 她穿得普普通通,黑色裤子,上衣是他的外套,大了不止一圈,袖口挽起,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依旧好看的不得了。 他把自行车踩得飞快,猛冲到她面前刹住车。 “呀!”林玉琲吓了一跳,看见是他,又笑了:“你怎么换自行车了,这是咱们家的车吗?” “嗯,同事回乡,之前借他了。” 栾和平不错眼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一颗心像泡在温水里。 他也有人等,有人盼着回家了。 林玉琲刚想问他怎么回来晚了,是不是加班,看见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东西,不用问了。 “洗头膏!”她欢喜地说:“你一下班就去买了呀,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栾和平仿佛不经意摆弄了一下车把,车子往前滑了半个车身,躲开林玉琲的手:“买了点儿点心,上车,带你回家。” 林玉琲头一回坐自行车后座,栾和平骑的车是二八大杠,车身很高,幸好她不矮,小心翼翼坐上后车座,抓着男人腰上的衣服。 有点儿硌屁股。 “五哥,我刚看见唐叔夫妻俩了,他们车上有垫子。” “嗯,我绑一个。” “五哥,我今天跟奶奶们学绣花了,就是没学会。” “没事,不用学。” “五哥,我——呀!栾和平!你骑慢一点儿,我害怕!” 第40章 养胖 这几天林玉琲把家里的报纸都看得差不多了,依旧在用的繁体字也认了个七七八八,就是写的时候,有时候会忘记,顺手写成简笔。 但这也不碍事,让人看见了,顶多觉得她文化水平不高,写了个错别字。 今天他们要去杨师傅家试新婚礼服,合适的话就能领回家了,不合适得抓紧时间改改。 中午栾和平回来午休,林玉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早点儿回家。 妻子满心期待的模样,让栾和平心底也荡起波澜,他对新衣服没什么感觉,但对即将举行的婚宴万分期待。 傍晚林玉琲跟前几天一样,在巷口等栾和平。 通过每天跟巷口老奶奶们交流八卦,林玉琲逐渐融入了老年团。 虽然她绣花还是学得稀烂,但她识字有文化,能教小朋友们算数,也能告诉老人们一些她所知道的“常识”。 譬如老人们聊起,曾经有个人下雨的时候被雷劈了,他做了什么什么坏事,才招来雷劈,否则怎么隔几米远的另一个人,就没有被雷劈。 虽然现在讲究破除封建迷信,但在知识不够流通普及的年代,有人以玄学来解释不能理解的现象,是情有可原的。 林玉琲问了一嘴,果然,那个被雷劈的人站在树下面。 “咋的,不能站树下呀?那不是躲雨嘛。”老奶奶不解地问。 林玉琲简单解释了雷击的原理和过程,老奶奶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旁边和泥巴的小孩,下象棋的老大爷们,都来听她讲这些“常识”。 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太贫乏了,知识也蒙着一层神秘外纱,让人望而止步。 林玉琲的语言通俗易懂,尽量翻译成老人小孩都能听懂的大白话讲给他们听,大家都觉得有意思。 老人家们对她的亲近里,渐渐掺杂了一些尊敬,那是对知识、对文化的敬重。 林玉琲逐渐了有了自己的社交圈,虽然平均年龄偏大,但老人们都很实在,对她实心实意的,还有人说她学问好,让栾和平给她谋个学校老师的职位。 她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大字不识一个,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文盲”,但她们都觉得她应该去工作,一定要去工作。 她有文化,多难得呀! 哪能不去工作呢,留在家里做家务生孩子,不是她应该做的事。 林玉琲也考虑起工作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穿越前她只是个大一新生。 她准备等婚礼结束了,好好跟栾和平聊一聊这个事,问问他的意见,或者真能去当个老师呢?她教小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周五这天,栾和平确实比平常回来得早一点。 林玉琲自然而然坐上他的后座,抓着他腰间衣服。 栾和平自行车后座上已经绑了个垫子,他动作快,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弄了个垫子绑上。 跟别人家旧衣服改的垫子还不一样,他不知道从哪弄了块海绵,外头用旧布一包,这下不会硌着她了。 “五哥,我还想学骑自行车。” 林玉琲喜欢坐在他后座上跟他闲话,巷子不宽,人流也多,栾和平骑得慢,微风吹过发鬓,十分惬意。 “再等等。” 林玉琲悄悄鼓了鼓脸颊,咕哝道:“你不会怕我学骑车摔到脸,婚宴不好看吧,人家笑话你,娶个丑媳妇儿。” 栾和平骑自行车回家头一天,林玉琲就起了学自行车的念头。 她小时候倒是骑过自行车,但那是带辅助轮的,没骑多久就不感兴趣了,也没专门去学。 但她虽然不是专业学舞,从小跟着妈妈练基本功,平衡性很不错,学画画的,手眼协调能力也好。 滑冰滑雪都会,水平还不错,林玉琲觉得,学个自行车,手到擒来。 她想学,栾和平自然不会拦着,两人吃完饭就在院子里练。 然后就差点儿摔了。 要不是栾和平反应及时力气大,林玉琲真会脸着地。 栾和平一板一眼地回:“不丑,你好看。” 后腰被戳了两下,那股痒劲儿满身乱窜,他绷紧了肌肉,不自觉加快了蹬踏板的速度。 “摔了疼,过几天有一批女士自行车,你用那个学。” 林玉琲下意识反驳:“你会让我摔吗?嗯?新车?给我再买一辆吗?” 自行车好贵的,要一百多块钱,快抵得上一个工人半年工资了,还要自行车票。 栾和平:“嗯。” 林玉琲心动又开心,栾和平讲话很算话,说给她买,就一定会买,不会画大饼。 很快到了家,栾和平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林玉琲接过车把手上挂着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去。 放的时候偷偷捏了一下,软软的,有点儿像肉。 她跑出来问栾和平:“今天买了肉吗?” 那天她要拆栾和平带回来的纸袋,他说里头是糕点,拿回来才晓得,确实有糕点,但还有一袋子肉,五花肉带一点儿猪板油。 猪板油和五花肉最肥的一部分,栾和平切下来熬了点儿猪油,猪油渣熬出来才小半碗,撒点儿白糖,香甜酥脆,油香油香的,但又不会腻,好吃的不得了。 猪油渣这种东西林玉琲家里是从来不吃的,因为她妈妈不吃,吃了才晓得,真香。 五花肉栾和平做了个回锅肉,肉片切得薄薄的,林玉琲不爱吃肥肉的,都忍不住吃了半盘。 真的一点儿都不腻,肉偏瘦,不知道他怎么做的,肥肉吃着也不油,就是润润的口感,再配上面吃,更不腻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米饭,多好的下饭菜。 林玉琲吃了两碗面,栾和平很满意,越发觉得,媳妇儿吃得少,是饭菜不合胃口。 从那天起,他每天回来都带点儿菜或者肉,有一次还带了爆炒羊脸。 林玉琲也是第一回吃,刚听说的时候,面露难色,尝了一口就真香了。 “半只鸡。”栾和平说:“家里还有蘑菇,晚上回来给你烧鸡吃。” “好!”她开心地抱着栾和平手臂晃,“五哥你太厉害了,你要把我养胖了。” 想到小鸡炖蘑菇,林玉琲就觉得饿了,她现在饿得特别快,明明没做什么体力活。 栾和平装作不经意地牵起小手,心满意足地说:“胖点儿好,你太瘦了。” 第41章 哪好看 如今林玉琲已经能淡然穿过别人家院子抄近路了,因为上次她去杨师傅家取拖鞋,发现不止她一个人从那走,还有人经过的时候,跟主人家闲聊几句。 主人家也不见厌烦,跟人聊得火热。 路上说了会儿话,两人很快到杨师傅家,可能因为约好今天来取衣服,杨师傅一家人早就等着了。 他儿媳已经下班了,第一次来没见着人,第二次林玉琲去取拖鞋也没见到,这才头一回碰面。 林玉琲在巷口跟老年团闲聊的时候,听老奶奶们讲过杨家的事儿。 杨师傅夫妻俩也是可怜人,年轻的时候,国家处于战乱中,妻子意外伤了腰腿,一直没治好。 好在他们已经有了个儿子,杨师傅心疼妻子,没想着再生孩子,夫妻俩辛辛苦苦养大了独子。 儿子长成后结婚,生了个女儿,一家人都挺高兴,杨师傅的儿子更是心疼女儿,妻子奶水不足,他大冬天去湖里打鱼,想给妻子补充营养。 一去没回。 杨家人找遍了整个湖的鱼洞,可若真掉下去了,哪还能在原地。 有个老太太悄悄跟林玉琲说,杨师傅的儿子不是掉湖里了,那年国军大撤退,他被抓了壮丁。 说不上哪个消息对杨家人来说更好,总之杨师傅的儿子就那么消失了,杨师傅夫妻失去了独子,他的妻子失去了丈夫,还不满一岁的杨小梅失去了父亲。 因为跟丈夫感情好,杨小梅的母亲并没有改嫁,忍着心中的悲痛,照顾襁褓中的女儿,奉养丈夫的双亲。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工厂上班,好在机械厂福利待遇好,她家人口也不多,公公婆婆也会尽力接些手工活做补贴家用,日子也算过得去。 林玉琲听得心酸,她从老奶奶们那里听到了很多家的故事,各有各的难处。 这次头一回见到杨小梅的母亲何英,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何英生了一双柳叶眉,杨小梅的眉毛就跟妈妈一模一样。 看起来是很柔弱的长相,但说话做事爽朗大气,是个很好的阿姨。 她正在做晚饭,热情邀请林玉琲和栾和平一起吃,但这年头粮食紧张,没谁会平白无故跑到别人家蹭饭。 林玉琲推说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是她迫不及待想看新衣服,才饭都没吃就跑来。 何英笑盈盈道:“可好看了,你的心思真巧,那衣裳我看了都喜欢。” 杨师傅也把衣服取出来了,衣服拿出来,栾和平那套暂且不说,林玉琲的衣服,配色就很漂亮,红黑配超级经典,衣料颜色也正。 “你们去小梅房间试一下吧。”杨师傅说:“哪里要是不合适,我抓紧时间改。” 他和老婆子的房间比儿媳孙女住的房间小,里头还堆了许多杂物,并不宽敞,而且杨奶奶行动不便,房间里放着当尿盆的痰盂。 杨小梅把他们引去自己屋里,她的房间是一个大房间里隔出来的小间,她家一共就两间房子,爷爷奶奶住一间,她和妈妈住一间。 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睡,长大一点儿,何英觉得女儿是个大姑娘了,得有自己的空间,又把房间隔成两个,中间用帘子隔开。 里间很小,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和床边不到半米的空间,床头放了箱子当衣柜和床头柜。 外间宽敞一点儿,但还放了个缝纫机和布料,平时杨师傅在这里做衣服。 林玉琲去里间换衣服,栾和平在外间换。 换好之后,林玉琲没找到镜子,只能自己整理一下衣角裙摆,掀开布帘。 两人都愣住了。 他真帅! 她真好看! 两人心中闪过同样的念头,都被自己的对象给惊艳到了。 栾和平早就知道他妻子甚美,但换上新衣裙的她,美得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开在了他的心尖上。 杨师傅做衣服的手艺没话说,衣裳裙子处处精致,裙子看起来没什么特殊设计,但用了栾和平衣裳同款的衣料,料子稍硬,裙摆就不会软塌塌的。 斜襟和收腰的设计,修饰了身形,显得腰线特别清晰漂亮。 栾和平那套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一上身就显出来了,他人个高挺拔,这一身衣裳做得比较贴身,他肩宽腰细腿长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立领的设计,也比较显年轻朝气。 倒不是说他老,他气扬太强,让人容易忽视他的年纪。 林玉琲:“好看吗?” 栾和平:“好看。”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声音一起落下。 林玉琲莞尔一笑,栾和平也不由展颜,眼底酝酿出清浅的笑意。 林玉琲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屋里没镜子。” 栾和平眼都舍不得眨,毫不犹豫道:“没有不合适,特别好,再做两身吧。” 林玉琲忍俊不禁:“做那么多新衣服干什么。” 栾和平:“你穿,好看。” 他媳妇儿这么漂亮,就该穿好看的新衣服。 谁会不喜欢听夸奖的话呢? 林玉琲心里甜滋滋的,笑着说:“你也好看。” 她拍拍栾和平手臂:“五哥你转个身,我看看背后。” 栾和平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没觉得这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好在虽然贴身,但不紧绷,不妨碍活动。 但媳妇儿喜欢,他就也喜欢了。 至于那句夸奖,压根儿没当回事,他一个大男人,哪好看了。 林玉琲仔细看了看,衣裳后面也处理得很好,肩背平整,腰线收得很轻,不注意看不太出来,但整体看来就很有型,杨师傅是真有手艺的。 “好看,五哥真俊。”林玉琲跟巷口老奶学的,这年头不流行夸人帅。 栾和平很想跟她说,不用硬夸。 林玉琲是真觉得帅,一想到这帅哥是自己的,心情更好了。 就是…… “五哥,明天中午你别午休了,去剪个头发好吗?” 她受不了帅哥配这么丑的发型了。 第42章 不识好人心 在部队倒时倒没什么大碍,大部分时候戴着帽子,而且头发要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来。 他刚分到永安机械厂那年,他大哥公干顺路来看他,正好他刚剃完头,栾大看见他光溜溜泛着青茬的脑袋,眼睛瞪得跟牛一样,说他像个劳改犯。 还问他搞成这副样子,是不是准备借机混进不良群体当内应,说他太显眼,人家一准不要。 嘴毒得跟刚吃完老鼠药一样。 要不是那是他亲哥,栾和平早就两拳给他攮死了。 他也不是听栾大的话,只是栾大说得太夸张,他老师也提过一嘴,说他对外形象太凶,手段已经够狠了,有时候该柔还得柔。 于是栾和平以后再去剪头发,不再一味地追求方便,又不耐烦经常去理发店,干脆挑了这款。 每次剪的时候要求理发师在普通中分的基础上剪短一点,在头发扎眼睛之前,都可以不用管。 虽然不明白,但这都是小问题,媳妇儿想让他换个发型,那就换一个。 栾和平答应下来,林玉琲松了口气,她就怕栾和平对自己的发型有什么执念,一定要保留现在这个。 两人都换好了衣服,出门给杨师傅看。 杨师傅一家正等着,看见相携而出的新婚小夫妻,眼睛都亮了。 “好看!”杨小梅没忍住,先夸赞出声。 杨奶奶调侃道:“老头子,我还以为你人老了手艺退步了,这不是挺会做嘛,多精神的衣裳。” 何英也说:“栾队长这身衣裳,我看的时候还觉得简单,怎么穿上身,这么精神。” 杨奶奶笑得一脸皱纹,看着两人的眼神透着怀念:“真般配。” 院子里其他住户听见动静,纷纷聚过来,一声接一声的夸赞。 “这衣裳真好看,就两个扣子,弯弯领子,咋就觉得不一样呢。” “是人家小林同志长得好看,气质也好,披条麻袋也好看。” “这是中山装吧,领子咋是立着的。” “立着好看,这一身多精神。” “咋少俩上衣口袋,老杨是不是年纪大忘了。” “就是,再加俩口袋,更气派。” “妈妈,我也想要这样的新衣服。” “啥都想要,棍子你要不要!” …… 林玉琲没想到两身新衣服也能引来众人看热闹,栾和平把众人的议论选择性听取。 夸他媳妇儿好看的,他内心赞成。 夸他精神的,他也觉得自己蛮精神,但说他好话,多半是畏惧他的权势和手段,听听就罢。 两人给杨师傅看过,在屋里也活动了一下,确认衣服很合身,就不用改了。 回屋里把新衣服换下来,这是婚宴上要穿的,可不能弄脏了。 林玉琲摸了摸裙子腰身,跟栾和平嘀咕:“我还担心这几天吃胖了,腰身会紧。” 那腰身细细一把,栾和平瞥过一眼,迅速移开视线。 “没有胖,你吃太少。” 林玉琲不搭理他,她饭量有没有增加,自己最清楚。 不过没零食吃,没奶茶喝,三餐多吃一点儿没什么问题。 换完衣服,叠好的新衣裳用剩下的一块稍大的料子当包袱皮包着。 碎料子,稍微大一点儿的,杨师傅都尽量给她利用上了,能用来做拖鞋的拿来做鞋,剩下小块布料也没浪费。 红色料子杨师傅给她做了两条发带,一条上面有个蝴蝶结,另外一条只是简单锁了边,但是比较长。 杨小梅送给她一个沙包,紧张地说,里头的河沙都是她筛干净的。 林玉琲接受了她的好意,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给她,杨小梅红着脸连连摆手,林玉琲硬塞进她手里。 还有一些特别碎的布条,杨奶奶给扎成了个拖把头,她说:“拿回家接个杆子就能用,屋里拖水好使。” 林玉琲非常佩服这个年代的劳动人民,他们把稀缺的物资利用到极致。 杨奶奶又拿出林玉琲定做的拖鞋,栾和平以为她觉得两双不够,又定了两双,皱眉道:“大了。” 他媳妇儿那脚,哪穿得了这么大的鞋。 杨奶奶笑着说:“小林给你定的,说我做的这拖鞋舒服,特意让我再给你做两双。” 栾和平哽住,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女孩儿。 林玉琲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正在看一双凉拖,不是她定的,杨奶奶送的,鞋面用的是做衣服的细布条编成麻花辫,再交叉缝合到鞋底上。 也是袼褙的鞋底,上头红黑相间的麻花辫鞋面,夏天穿肯定很舒服。 “奶奶,这凉拖是你自己想的吗?您好聪明呀。” 杨奶奶笑眯眯道:“这有啥难的,就是鞋面子少用点儿布,你说在家穿,我随便做做。” 林玉琲要给报酬,杨奶奶推拒不要,用的料子是他们自己做衣服剩下的,做鞋也不累,她闲着也是闲着。 栾队长是个大方客气人,做衣服的报酬给得足,鸡蛋可以给孙女补充营养,他们家里的鸡蛋票都是不够用的。 她有心帮衬林玉琲,提醒道:“栾队长快试试这拖鞋吧,要是不合适,我再改改。” 林玉琲也催:“五哥你试试。” 栾和平抱着拖鞋不撒手:“不用试,合适。” 他声音硬邦邦的,跟他人一样:“不用给我做,你自己多做几双,换着穿。” 林玉琲撅嘴瞪他,不识好人心! 她拿到那两双拖鞋,觉得特别好穿,才想着给栾和平也做两双,用她的点心给杨奶奶当工费呢,他还不领情。 何英是个明眼人,立刻打圆扬道:“小梅啊,你以后找对象,得照着栾队长这样的找,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媳妇儿。也得跟你林姐姐学学,晓得心疼人。” 杨小梅猝不及防被妈妈拉出来,整个人懵懵的,傻乎乎点头。 林玉琲听出何英话里的意思,再看面无表情的男人,竟然从他眼底看出几分紧张。 错觉吧! 她轻哼一声:“做都做了,你要穿,不穿浪费。” 栾和平:“嗯。” 何英说得对,他媳妇儿就是很会疼人。 两人拿好衣服和鞋子,一起回家。 路上,栾和平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鞋?” 林玉琲得意地一仰头:“这还不简单,找根绳拉一下你鞋子的长度不就知道了。” 再放一点点余量,反正是拖鞋,稍微大一点儿不碍事。 第43章 爱人同志 栾和平会做,林玉琲会吃,还会指挥。 主食她让栾和平做了扯面,面条稍微宽一点儿厚一点儿,煮熟了干捞出来,用土豆香菇炖鸡的汤汁来拌面。 土豆里的淀粉煮进了汤里,汤汁黏糊糊的挂在面条上,面香混着肉香,要不是实在吃不下,林玉琲险些突破自己饭量极限,添第三碗面。 栾和平更是闷头吃,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耐烦做饭,大部分时间吃食堂,在家也就是图方便,煮个面蒸个馍,懒得折腾什么花样。 但有了媳妇儿就不一样了,媳妇儿瘦巴巴的,不爱吃的饭就对付两口,小娃娃都比她能吃,他得想法子给媳妇儿养胖点。 况且,一个人吃饭和两个人吃饭,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想到媳妇儿一口一口吃得香喷喷的样子,他做饭的动力都足了。 吃完饭,林玉琲跟栾和平商量接下来两天的安排。 婚宴是在周日,虽然林玉琲没结过婚,但她参加过亲戚姐姐的婚礼,知道结婚前一段时间就要忙起来了,各种琐事让人焦头烂额。 原本她还怪担心的,一点儿经验都没有,也没有长辈操持。 但栾和平每天按时上下班,一点儿不见着急,林玉琲想急都不知道往哪急。 后来她想通了,她在这个地方孤身一人,婚宴都没有要邀请的亲朋,婚宴轮不到她操心,她能保证准时到扬,漂漂亮亮参加自己的婚礼就够了。 不过还是得提前跟栾和平沟通一下流程,免得到时候出错。 栾和平:“摆中午的酒席,到时候邻居都会来帮忙,我可能会忙,让赵爱华、杨小梅她们陪你说说话。” 就这样? 林玉琲不是很懂,栾和平话锋一转:“要买鞋吗?” 之前没觉得老布鞋怎么样,他自己也穿,他媳妇儿也爱穿,但今天新衣服一换,顿时觉得那鞋不配了。 林玉琲:“买一双也行,明天中午你剪完头发咱们去看看吧。” 栾和平的鞋都不好看,确实应该换一双。 栾和平想到什么,说:“酒席我请了国营饭店的师傅,他烧鱼烧得不错,到时候让他单烧一条给你吃。” 林玉琲:“?” 啊?结婚当天,新娘子躲屋里单吃一条鱼?这对吗? 她支支吾吾:“这不合适吧。” 栾和平淡然道:“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在乡下住着的时候,没少跟养母去参加各种婚席,好一点儿的,新媳妇儿在屋里等着洞房,酒席散尽,吃不上一口热乎菜。 苛刻的婆家,新媳妇当天就得忙活起来,最后吃一点儿残羹冷炙。 但这是他媳妇儿,他媳妇儿嫁给他,不是为了饿肚子的。 林玉琲不清楚这边婚嫁的规矩,但没关系,栾和平都说可以了,她又不傻,非要拒绝他的好意。 “我们一起吃。”林玉琲热情邀请,一整条鱼她哪吃得下,还要尝尝别的菜呢。 栾和平感动,媳妇儿果然心疼他。 “对了,明天下午你下班早点儿回来好吗?” 栾和平:“可以,有什么事吗?” 林玉琲:“我想洗澡洗头,那个澡盆子装水我抬不动。” 栾和平:“……” 林玉琲:“你也要洗,我们要干干净净地穿新衣服。” 栾和平:“嗯。” 第二天中午,栾和平一下班就赶回来,林玉琲看他手里没带饭盒,以为在家里吃,盘算起家里剩下的食材有哪些。 家里没冰箱,新鲜的蔬菜肉类,栾和平每次带回来的都不多,基本上一顿能吃完,剩下的也不会放太久。 “中午出去吃。”栾和平没有推车进院子,示意林玉琲上车。 林玉琲早就换好了那身紫红色外套,坐上自行车后座。 先去吃午饭,去了厂区的国营饭店,林玉琲进去就知道栾和平为什么带她过来了,今天的主食限量供应米饭。 那当然要点,还是一人限购一碗,两人份额买完,林玉琲吃了一碗半。 吃饱喝足,栾和平踩着自行车,带她来到厂区最近的一个理发店。 车停在门口,栾和平把锁挂上。 两人进了理发店,理发师是个圆脸男人,笑脸迎客:“栾处来剪头发,听说您结婚了,恭喜啊!” 栾和平:“谢谢,明日摆酒,一起来,热闹热闹。” 理发师受宠若惊:“好好,一定一定。” 他局促地搓了搓手,招呼道:“栾处您坐,还是老样子吗?” 栾和平还没来得及回答,正在好奇打量古早理发店的林玉琲抢声道:“不要!” 理发师迟疑地看向栾和平。 栾和平:“听我媳妇儿的。” 理发师不知道林玉琲姓名,却也看出栾和平对新婚妻子的重视,知情识趣地夸赞:“您的爱人同志真漂亮,和您很般配。” 栾和平:“谢谢。” 林玉琲头一次听这种称呼,愣了一下,仔细回味,又觉得很合适。 不过理发师再会讲话,栾和平的头发也不能让他自由发挥。 她在家的时候仔细考虑过让栾和平剪什么样的头发,她没研究过男生发型,只能回忆自己男同学、遇见的好看的男生,以及刷到过的男明星的发型作参考。 首先要考虑的,是要好打理,这会可没什么吹风夹板卷发棒,摩丝定型啫喱之类的东西,栾和平没那个心思和时间每天摆弄头发。 这就排除了大部分发型设计。 其次要跟他自己的脸型、气质符合。 栾和平脸部线条轮廓清晰,下巴气质冷硬,不适合太柔的发型。 林玉琲最开始考虑美式前刺,她也是听班里男生讨论才知道,那种发型叫这个名字,有几个体育生就总是剪这种发型。 后来想想,这种发型长长一点儿,就会耷拉下来,前面的头发要吹上去。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圆寸。 听起来似乎很普通,实际上也确实普通,这种发型非常考验长相,会将五官轮廓凸显出来。 简而言之,适合帅哥。 “圆寸?”理发师听得挠头,“跟板寸有啥区别?” 林玉琲一番比划,理发师似懂非懂,看看栾和平,栾和平沉默不言,一副“我的头媳妇儿做主”的样子。 理发师只能照着她说的剪,担心剪坏了不好修,不敢像平时剪寸头那样剃太短。 剪着剪着,慢慢能看出大概模样了,理发师的眼睛亮起来。 别说,这发型还真不错,他也不好形容,反正特别衬栾处长。 林玉琲也很满意,之前那个发型显得栾和平土帅土帅的,现在就像一把藏而不露的军刀,锋芒暗敛。 第44章 百炼钢成绕指柔 栾和平看出她在走神,牵着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林玉琲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忍不住问:“五哥,你说要是头发剪得不理想,会不会怪理发师?” 栾和平:“不会。” 刚栾和平剪完头,正在付钱,又有两个男同志进来剪头发,看见栾和平就眼睛一亮,指着他说:“师傅,我也要这位同志剪这样的。” 他同伴原本没注意到栾和平,听见朋友的声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立刻提出了一样的诉求。 林玉琲看看那两人,当扬就沉默了。 倒不是说丑,都是五官端正的普通人长相,但一个脸部扁平轮廓不深,另一个瘦得跟竹竿一样,头小眼睛小。 圆寸大概率不适合他们。 但她一个陌生人,不好随随便便对人家的发型发表意见。 理发师刚学会一种新发型,正手痒,他也是有点水平的,诚恳表示,这种发型他刚学,不太熟,而且他们也不一定适合这种发型。 “没事,你剪就行了,我一眼就看中了,我就想剪这样的。” “我也一样。” 理发师只能答应下来,林玉琲更没有立扬阻止。 栾和平付完钱,她就跟着离开了,不知道那两位男同志头发剪得怎么样了。 “看鞋,你要哪双?” 林玉琲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卖鞋的柜台前面。 这不是上回去的百货大楼,是厂区的,规模差不多,商品大部分一样,但也有一部分特殊的新奇商品,还有住在别处的人,专程过来买东西。 她来回转悠了一圈,终于挑中了一款男士皮鞋,招手让栾和平来看。 “这双怎么样?”她问。 栾和平:“这是男鞋。” 啊?不然呢?这么大也不像女鞋。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看得栾和平不敢跟她对视。 “给你买,乖,去看看女鞋。”他无奈地哄劝。 林玉琲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没动:“你不买吗?” 栾和平说:“我不买。” 林玉琲:“钱不够吗?” 栾和平:“我有鞋穿。” 林玉琲又重复了一遍:“钱不够吗?” 栾和平只能回道:“够。” “那你试试这双。”她仰着脸,软声细语:“五哥,我想我们的婚礼,处处完美,没有缺憾。” 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他,栾和平不再拒绝,让售货员找了他的码,垫着报纸踩了一下。 “怎么样?”林玉琲期待地问。 栾和平:“合适。” “只是合适吗?”林玉琲不满意:“舒不舒服,磨不磨脚?能走两步吗?” 栾和平听话地在报纸上走了两步,点头:“舒服。” 林玉琲满意点头:“那就买这双吧。” 这款皮鞋也是基础经典款,好配衣服,小牛皮,价格贵质量好,能穿很久呢。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包好皮鞋,林玉琲要接,栾和平手快接过来。 “走,看女鞋。”他拎着自己的鞋,迫不及待要给媳妇儿也买双好鞋。 谁家大男人,能自己贪图享受,买那么贵的鞋不给媳妇儿买。 两人又去了女鞋柜台,林玉琲一眼扫过,眼睛一亮。 她在上次去的百货商店没看到这款,圆头小皮鞋,也是经典款。 “五哥,我要这双。” 也是试了一下,确定鞋子不磨脚,立刻就买了。 栾和平下午还上班,事情办完立刻赶回家,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去上班。 他骑着自行车到保卫处,保卫处有一栋单独的办公楼,虽然只有四层。 保卫处办公楼前后都有宽阔的扬地,还有一些训练设施,是保卫处保卫们的训练扬所,他们甚至有专门的靶扬。 把自行车停进车棚,栾和平迈步往楼上走,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能分辨出是几人。 都是熟悉的同事,他能听出,走在最前面的是程军,后面并排走的是宋保华和曾向阳,最后面脚步稳而沉的是董卫国。 “嘿,前面的兄弟,等等!” 程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伸手搭上栾和平的肩膀,笑嘻嘻道:“咱这是保卫处,你有啥事啊——啊啊老大……” 他震惊:“怎么是你?” 栾和平:“侦察项目不合格,跟着六队重新练一遍。” 程军笑容僵在脸上,人都傻了,崩溃地喊:“老大别啊,不怪我,你突然剪了个头发,还换了衣裳,一天换两套,老大你变了!” 要不是他自投罗网,都快怀疑是不是他老大钓鱼执法,故意坑他了。 栾和平懒得搭理他,他骑车带媳妇儿回家,他媳妇儿细心,看见他衣领里有碎发茬,担心他扎着不舒服,才让他换了件衣服。 程军还在喋喋不休:“老大你真的变了,你上回还用雪花膏抹手,你以前说,大男人涂脂抹粉,不像样,你唔唔——” 曾向阳捂着他的嘴,咬牙道:“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怕处长搞连坐,把他们都发回重练。 宋保华压低声音提醒:“你还想再加训吗?” 程军摇了摇头,曾向阳才松手。 董卫国不紧不慢地追上来,上下打量一番,夸赞道:“这回头发剪得好,英气,硬气。” 尔后又笑着打趣:“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 他年纪比较大,算是栾和平的前辈,哪怕栾和平是他顶头上司,也对他客气三分,说话自然随意一些。 “嗯,她很好。”提到妻子,栾和平心就发烫。 程军躲在曾向阳背后挤眉弄眼,夸张地比划着口型,无声道:“她~很~好~” 宋保华恨不得踢他一脚,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被处长罚了,无所谓了是吧,不要牵连他们啊! 董卫国笑而不语,年轻人,情浓意洽,让人羡慕。 只是他没想到,栾和平这样冷硬狠辣的性子,也能从百炼钢变成绕指柔。 本以为,什么都打动不了他,原来只是没找对路子。 第45章 秃头 她中午让栾和平把澡盆搬到院子里,下午把澡盆洗洗涮涮,脏水用瓢舀出来,洗了好几遍。 傍晚,栾和平比往常回来得还早一点。 今天晚上事情多,还要早睡早起准备明天的婚宴,中午林玉琲就跟他说在食堂带点儿回来,别自己做了。 食堂的饭菜,晚饭向来不如中午,随便对付一口填饱肚子,林玉琲兴冲冲去拿自己换洗的衣服。 前些天新买的内衣裤晾干了,林玉琲趁着栾和平去上班,在家擦身换洗过,换下来的衣服自然晾在院子里。 栾和平下班回家,看见晾衣绳上挂的跟百货商店截然不同的小衣,脸冷得像冰块儿,走路都要避过那一块儿。 林玉琲没觉得有什么,谁不穿内衣?她还没嫌弃栾和平的大裤衩上有补丁呢。 朝夕相处,林玉琲摸清楚了一点儿栾和平的脾性,他算是好说话的男人,做事雷厉风行,不乏细心,重承诺,答应她的话都会做到。 但也不是完全没缺点,他大男子主义,还有点儿老古板,某些思想十分老派。 林玉琲不知道自己把内衣晾在院子里是不是碍着他的眼了,他没说,她就当不知道。 不然晾哪儿呢?挂屋里那叫阴干,如果滋生细菌,影响的是她自己的身体健康。 栾和平有意见?有意见他提,他们辩证讨论,不提那就憋着。 话说回来,他冷脸归冷脸,对林玉琲的态度依旧温和,不像有些人,自个儿心里不舒服,就要找人撒气。 林玉琲还蛮喜欢他这一点的,一码归一码,不迁怒。 洗澡间其实就是厨房连着的杂物间,里头栾和平靠墙放了两个木架子,上面堆放一些工具杂物,有时候风雨太大,他还会把自行车推进来放屋里。 所以整个杂物间还算宽敞,栾和平把澡盆放到中间空地,刚刚烧好的一壶开水全倒进去,再兑冷水,一边兑一边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让林玉琲试试。 林玉琲试了一下,烫得缩回手,栾和平又兑了半瓢冷水,还是有点儿烫,但晚上温度低,水温降得快,也差不多了。 栾和平去接了半桶冷水,给她在澡盆边留了两开水瓶热水,半桶冷水,和一个空桶。 都弄好了,出去之前,又不放心地叮嘱:“倒热水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别烫着自己。” “嗯嗯,知道啦。”林玉琲推着他出门,把门关上。 好不容易洗一次澡,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澡盆里水装了个半满,林玉琲坐进去,水温微烫,很舒服。 她撩起澡巾擦洗身体,这时候自然是没有沐浴露用的,都是用肥皂,这年头的肥皂味道比较重,还有点儿臭味儿。 林玉琲不太能接受,干脆用清水多洗几遍好了。 澡盆里的水要满了,就舀点出来倒空桶里,这样来回捣腾,两个开水瓶里的开水全部用光,林玉琲才舍得从澡盆里出来。 洗个热水澡太舒服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觉得,洗澡也是一种享受。 她快速用干毛巾擦干身体上的水,开始穿衣服。 有了拖鞋,林玉琲又想要睡衣,但她已经知道布票有多紧张了,结婚用了不少布票,栾和平也从不在她面前小气,林玉琲不想给他压力。 她琢磨了一下,在家的时候,她有时候也会随便抓一件宽松版的体恤当睡衣穿。 现在当然没体恤,但她有宽松版衬衣。 找了件栾和平的旧衬衣,摸着料子很软,她就征用了,当睡衣穿。 栾和平找衣服,没找着那件衬衣,问了一嘴,林玉琲说她拿去用了。 栾和平回一句:“不用给我衣服绣花。” 林玉琲差点儿被气笑,什么绣花,绣什么花,她压根儿就没学会。 折腾了两天好不容易在手帕上绣了一朵花,还扎了好几回手指头,结果巷口老奶问她,为什么要给鸭子绣三个脑袋。 林玉琲:“……” 当扬自闭。 那个手帕她都不敢掏出来,偷偷用。 她就搞不懂了,她学画画,学弹琴,手指都很灵活,怎么就拿那么一根小小的缝衣针没办法。 栾和平误会了,林玉琲也没解释,反正栾和平不会找她要。 穿上宽松的睡衣,再套上栾和平的外套,这会儿晚上还挺冷,一件衬衣顶不住。 都穿好了,打开门去喊栾和平。 他提着一壶热水:“水够用吗?” “够,谢谢五哥。”林玉琲笑着说。 其实如果还有热水,她肯定还要再洗一会儿的,但如果要热水,就得叫栾和平送进来,还是算了吧。 栾和平:“正好水烧好了,给你洗头。” 林玉琲看了眼水壶,烧水壶是老式的,特别能装,一壶水能装一个半开水瓶。 “热水不够,我把开水瓶拿出来,先灌满吧。”她说。 这么一壶还不够? 栾和平惊诧,目光掠过妻子乌黑柔顺的长发,立即找到了理由。 女孩子头发长,需要的热水多,应该的。 林玉琲已经转身回去把空开水瓶取出来,栾和平让她把开水瓶放下,壶里的热水全倒进去,把空壶给林玉琲让她去接冷水,自己进去搬澡盆倒水。 林玉琲原以为他会把澡盆里的水先舀到桶里,再搬澡盆。 没想到他两手一搬,轻轻松松抱出去,把盆里的水泼了。 林玉琲看傻了眼,她知道他力气大,没想到这么大。 栾和平是个勤快人,趁着烧热水的功夫,他把桶提出来,水倒了。 林玉琲把烧水壶放上煤炉子,自觉去洗澡盆和桶,栾和平就去把屋里的撒的水拖干。 水烧好了,这么多热水差不多也够用。 林玉琲想在院子里洗,栾和平没让:“夜风凉,吹了头疼。” 他的养母,那个可怜的乡下妇人,总是忙忙碌碌,有忙不完的活儿。 她想打理一下自己,只能趁着夜色已晚,没有天光干活的时候,天长日久吹着冷风洗头,于是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林玉琲又回到杂物间,低头看见还带着水迹的水泥地,她懊恼道:“早知道刚才不让你拖地了。” 栾和平:“一会儿再拖一遍。” 打湿了她的拖鞋,她要不开心了。 林玉琲嘟囔:“你还要洗呢。” 她弯腰低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那股香气又出现了,还夹杂着潮湿的水汽,香得他头昏脑涨。 头上没感觉,林玉琲喊了一声:“五哥?” 栾和平回过神,握着长发浸入盆中。 盆里的水林玉琲已经试过,他依旧不放心:“烫吗?” 林玉琲忍俊不禁,笑声清脆:“不知道呀,我的头发感知不到温度。” 栾和平:“……” 他尴尬地拿起水瓢,舀了半瓢热水,小心翼翼淋下去。 “不烫,正合适。” 栾和平提着的心放了下去,手探进盆里试了下温度,他知道下回给妻子洗头,要兑什么温度的水了。 头发都打湿后,林玉琲指挥栾和平:“五哥,洗发膏。” 洗发膏要揉开,搓在头发上,不能直接抹在头皮上。 栾和平一边照着吩咐做,一边记流程。 中间要注意,冲水的时候得理一下旁边的头发,免得水流到眼睛里。 大手轻轻拨弄着黑色的秀发,小心且珍视,像捧着一匹绝世的绸缎。 整个过程进行得很顺利,最后一遍清水冲洗完,林玉琲直起身,拿着毛巾擦头发,夸道:“五哥你好厉害,我眼睛一次都没被水眯到。” 也没扯着她头发,有时候去理发店洗头发,理发师还会不小心带到湿头发,让她痛一下呢。 虽然洗得慢了点儿,她腰弯得很累,但已经很不错了,要鼓励。 栾和平唇角微微翘起,他已经学会了,知道怎么给媳妇儿洗头,下次肯定能洗得更好。 没有吹风机,只能靠毛巾擦,而且毛巾吸水性也不太好。 林玉琲慢慢搓着头发想,下次洗头不能在晚上了,妈妈从来不许她湿着头发睡觉。 今天是特殊情况,明天有活动,时间安排不过来。 这时候就很羡慕栾和平的短发,一定很容易干。 等等,她剪个短发呢? 暂时把这个想法摁下去,林玉琲摸了摸依旧带潮气的头发,“我去烧热水,你洗吧。” 栾和平:“不用。” 林玉琲清头发清了好几遍,最后两遍水完全是清澈的。 他直接就着盆里的温水,埋头开洗。 林玉琲:“!” 抢在栾和平伸手抓洗衣粉之前,她一把拦住,把洗头膏塞到他手里:“用这个!” 生怕栾和平不听话,她语速飞快:“洗衣粉洗头,时间久了会秃头,很丑的!” 栾和平:“……” 默默抠出洗头膏。 他不能变丑,媳妇儿那么漂亮,他秃了,更看不上他。 第46章 顺手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仔细回想,又想不起来。 栾和平新拿回来的报纸内容有点儿无聊,她看得昏昏欲睡,快睡着的时候,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猛地坐起来。 她脏衣服还在杂物间! 不光是里衣外套,内衣裤也都在。 原本打算洗完澡顺手洗了的,当时想着栾和平还等着给她洗头,洗完就直接出去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根据她前几次的经验,小件薄衣裤,晾在外头夜风吹一晚上,第二天再晒一晒,就干了,可以收起来。 跟她老家的气候一点儿不一样,她家乡空气潮湿,回南天的时候,地下车库跟泼了水一样,家里常备烘干机。 明天白天家里人来人往的,她打算早点起来把衣服收了,等客人走了再挂出来晒一晒。 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林玉琲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赶紧披着衣服,准备去杂物间。 现在洗有点儿晚了,林玉琲内心纠结,是放一天还是现在就去洗了。 刚推开堂屋的门,院子里响起一阵泼水声,林玉琲下意识看过去,光着上身的男人站在压水井旁,正举着水瓢往身上泼水。 院子里没灯,但月光亮堂堂的,水珠裹着月光,从线条流畅的肌肉上滚落。 林玉琲:“!” 听到开门声,栾和平扭头,他头发还在滴水,湿发黑似墨,沉沉地望过来。 林玉琲尴尬地没话找话:“你、你洗澡吗?” 栾和平轻轻“嗯”了一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他洗澡快,去澡堂洗也行,大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是…… 林玉琲只想赶快离开,如果是手机视频里刷到男菩萨拍出浴图,她说不定还会多看一会儿,现实中遇见,还是她关系生疏的对象,林玉琲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尴尬得满地找头。 “你洗吧,我……”她刚想说我去拿脏衣服,游移的目光落在了晾衣绳上,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是什么! 晾衣绳上挂着的?为什么是她的衣服! 她什么时候洗的?难不成其实她没忘记,她刚才睡着了,睡迷糊了,忘记自己已经把衣服洗了? 林玉琲指着晾衣绳上的衣服,手指哆嗦说不出话。 栾和平抓过一旁的毛巾胡乱擦一擦身上的水,语气淡然:“顺手洗了,去睡吧,我明天早起收,有风能吹干。” 他垂着眼,刚浇过冷水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不自觉搓着手指。 那么小那么软的布料,他洗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搓,怕搓烂了。 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象,她穿着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眼前水盆里落下一滴血渍。 幸好当时衣服在他手上,没有弄脏。 栾和平狼狈地洗干净鼻血,忍着身体和内心的双重燥意,把衣服洗干净晾起来,抽了两桶井水冲澡。 顺手? 顺手就洗了? 林玉琲不敢相信,这也太顺手了。 虽然栾和平的打算跟她原本想的一样,但—— 她用力闭了闭眼,睁开,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怪他不该给她洗衣服吗?帮着干活还干出错了,岂不是太不识好歹。 但是……之前不是还嫌弃的不得了吗?老封建不药自愈了? 半晌,她虚虚地憋出一句:“你洗完早点儿睡吧,外头冷。” 然后昏头昏脑地回到卧室。 这一夜,做的梦光怪陆离。 一时梦到她结婚,妈妈突然出现,拉着她就要走,还生气地骂她。 一时又梦到在学校画人体,模特突然变成了栾和平的脸,追着她喊媳妇儿。 梦里扬景时间交错变换,一整夜不得安眠,林玉琲被闹铃吵醒时,脑子依旧昏沉沉的。 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林玉琲想起昨晚的事,一头又倒了下去。 忽然听见院子里有隐隐的声响,林玉琲看了眼闹钟,才六点半。 她穿上外套和裤子,趿拉着拖鞋推门出去,看见栾和平在打拳。 真是精力旺盛。 林玉琲下意识往晾衣绳上瞥了一眼,嗯?空的? 昨晚做的梦?她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栾和平收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衣服还没完全干,我在客房拉了根绳先挂着,今天客走了再晾一晾。” 他不敢看林玉琲的眼睛,昨晚的绮梦不断在脑海中翻滚,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生怕在林玉琲面前出丑。 栾和平从没像今天一样意识到,他的意志力原来如此薄弱。 早上起来匆匆洗了裤子和床单,又冲了个冷水澡,打了半小时的拳,依旧没压住他心底的躁动。 林玉琲呐呐应声,转身去拿牙刷牙杯洗漱。 她背过身去,栾和平便抬起了眼,眸色深深,暗藏的欲望在眼底翻涌,择人而噬。 克制。 不能吓到她。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林玉琲洗漱完,自觉跑到厨房找吃的。 栾和平终于不再每天早上给她留水煮蛋了,他换成了水蒸蛋。 加一点点香油和一点酱油,土鸡蛋香味足,味道非常不错。 一大碗水蒸蛋,四个土豆丝煎饼。 土豆切丝拌在面糊里,加点儿盐调味儿,锅烧热抹油,然后舀着面糊倒进锅里煎,煎得两面金黄就好了。 这个做法不知道栾和平在哪学的,林玉琲这种爱吃菜的,吃了一回就喜欢上了。 里头的土豆还能换成其他的,萝卜丝、茄条、甚至红薯条都行。 起太早,胃口不佳,林玉琲吃了两个饼就饱了,栾和平哄着让她再吃一点,说今天事多,吃太少了要饿肚子。 林玉琲又吃了半个饼,剩下一个半毫无意外,进了栾和平肚子里。 两人吃完早饭,栾和平说有事出门一下,很快回来。 他走没多久,有人上门了,隔壁唐家和赵家的婶子,带着家里的儿媳、女儿都来了。 她们是来帮忙的,栾和平早早跟人讲好了。 两家人两看相厌,然而今天林玉琲跟栾和平办喜事,她们暂时放下往日恩怨,免得闹得人家大好的日子不好看。 她们进来了就没闲着,林玉琲还招呼她们坐下喝水呢,人家都开始干活了。 唐奶奶带着儿媳、孙媳、孙女搞卫生,栾和平是个勤快人,但这么大的院子住着,院里又是泥巴地,想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是不可能的。 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林玉琲被喊得到处转圈,给她们拿抹布,拿水桶。 赵爱华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小心翻开,书里头夹着的是剪纸,红纸剪的“喜喜”,还有一些其他花样图案,鸳鸯戏水,并蒂莲之类的。 这些要贴在窗户上,门上。 所有材料,红纸、浆糊,栾和平都买好或支付了报酬。 林玉琲眼睛都亮了:“真好看!” 等结完婚,这些剪纸她要留着。 赵爱华说:“都是我妈剪的,她还会剪别的花样呢。” 有人瞧不起她妈妈是个乡下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可她妈妈手最巧了。 第47章 爹送的 等到栾和平回来,整个家都焕然一新,院子里的土都快重新坯一遍了。 他拿了一个大包袱,身后还跟着一群男人,提着桶拿着工具。 林玉琲还没来得及问,家里帮忙的婶婶们,已经自觉招呼:“这儿,这块合适。” 林玉琲:“?” 什么合适? 那些男人们打眼一瞧,也不说别的,提着桶过去,把桶里的泥巴倒出来,又去压井水,打水和泥。 林玉琲想问栾和平,栾和平已经进屋了,她满头雾水的去跟活泥巴的男人说:“可以接自来水,方便一点儿。” 那不认识的男人憨然一笑,说:“自来水要花钱,不划算。” 打井水,费点儿力气都事儿,他们住的地方要是有这么方便的井水,自来水都不带用的,能省多少水费。 林玉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好心给她家省水费。 她连忙去屋里,端了茶水出来请他们喝。 杯子肯定是不够的,用的碗,碗也不够,唐奶奶让小孙子唐学斌回家跑了一趟,把他们两家的碗都拿来。 说来好笑,明明两家关系不好,唐学斌却能从赵家借来东西。 林玉琲给大家端来热水,她还在里头加了白糖,这是这年头待客的次高礼仪,最高是加红糖,但红糖比白糖还紧缺,白糖也能算最高了。 “真甜。”干活的男人们一口气喝完糖水,放下碗就甩开膀子干活。 宋桂香悄声跟林玉琲说:“你也太实心了,糖放得忒多。” 林玉琲不知道怎么接,那么一大壶水,她糖放少了,也没味儿啊。 但她晓得宋婶子是好意,便冲她笑笑。 此时栾和平出来了,换了身旧衣裳准备跟人一起干活,被那些人拦住。 林玉琲勾了勾他手指头,栾和平低头侧耳:“怎么了?” 林玉琲小声问:“这是做什么呀?” 栾和平:“搭个土灶,今天席面多,厨房两个灶不够用。” 两个灶都不够?还有煤炉子呢。 等等,厨房有两个灶? 又问栾和平,才知道家里厨房是两孔灶,只是另一个一直没用,用不上。 “多少席啊?”林玉琲一直听他说人多,但自己没那个意识,这年头又不是去酒店宴会厅摆席,几十上百桌也能安排。 在家里摆席,院子就这么大,把堂屋也安排上,也摆不了多少。 栾和平:“现在还不确定,二三十桌是有的,如果来客多,再加。” 林玉琲人都傻了,这么多席,桌椅板凳,盘盆碗筷,那得要多少?什么都没准备! 更别提宴席需要的食材,那得多少啊! 但是看栾和平一脸淡定,林玉琲咽下了肚子里的疑问。 这可是他的婚宴,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说不定他有别的安排。 很快林玉琲就知道食材怎么来了。 有人送来猪肉,整头杀好的猪,扛来两头。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猪肉!整整两头猪!这得多少肉啊! 他们看向栾和平的眼神,充满敬畏,这么多肉票,光靠攒可是攒不出来的。 有跑来凑热闹的小孩儿,咬着手指,望着生猪肉口水直流。 这还没完,又有人送来整桶整桶的鱼,鱼还很鲜活,挤在桶里,发出啪啪的拍水声。 栾和平说:“这是桌上两道主菜。” 一道猪肉,一条鱼,这是两道全荤菜,还有其他半荤,宴席的规格,一下子拉到了顶点。 林玉琲忍不住问:“哪来的猪。” 她报纸不是白看的,八卦也不是白聊的,这年头每家每户肉票都有数,大部分普通工人,一个月肉票也才二两。 二两肉,包饺子都不够馅儿。 家里要是工人多,攒一攒,一个月也能吃上一回肉。 平时栾和平三五不时带块肉回来,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大两头猪—— 栾和平没有压低声音,面不改色道:“我爹送的。” 林玉琲:“?” 他爹?他爹还活着? 栾和平说:“我给他发电报,说结婚办酒席没肉,让他给弄两头猪。” 林玉琲:“……” 不是,你爹还活着,你结婚不邀请他,只问他要肉? 她不懂。 但妈妈教过她,不要随便掺和别人家事。 虽然栾和平跟她,已经是一家人,但不了解内情,她当然是站栾和平。 知道也站,她帮亲不帮理。 “那鱼呢?”既然不是非法所得,林玉琲也敢大声问了。 栾和平:“我哥送的。” 好好好,不光有公公,还有个大伯子。 有了两头猪带来的震撼,后面送来的成堆白菜萝卜、整麻袋的土豆、莴笋,一捆一捆的大葱小葱,也就不算什么了。 大家都忙活了起来,切肉的切肉,洗菜的洗菜,鱼也有人剖好了。 东西是一点儿不浪费,连鳞片都有人要,更别说鱼杂了,这是肉。 请的大厨也到了,看到这么多食材,同样露出震撼的神情。 他看小孩子们争鱼鳞,叹气道:“炸鱼鳞也好吃的,就是费油。” 所有人都有事做,所有人都忙着,林玉琲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到处送茶水,直到被唐奶奶一把拉住。 “诶哟我的新娘子,你可别忙活了,赶紧的,屋里喜床铺了吗?” 林玉琲:“!” 喜床她知道,但是这年头也有吗? 有的有的。 唐奶奶拉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催:“栾队长,咱去铺喜床,新娘子要准备换衣裳了,你买的铺盖呢。” 栾和平:“我去拿。” 他把之前放进屋里的大包袱提出来,递给林玉琲:“你喜欢的那床。” 林玉琲一头雾水地接过来,她喜欢的?她喜欢什么? 被唐奶奶拉进卧室,还有几个婶子跟进来,包括宋桂香。 她们是全福女,父母俱在,有兄弟姐妹,有儿有女,头婚且夫妻感情和睦。 由她们来给新人缝制喜被,相当于送上全福的祝福。 到了卧室,林玉琲打开包袱,被大红花晃了一下眼睛。 “呀,真好看,这是百货大楼买的吧,真喜庆。” “摸着就是好料子,栾处长是真上心。” “有本事哩,看人家这婚席办的,头一份儿!” “小林同志有福气,栾处长看着凶,没想到是个会疼人的,买个床单也挑你喜欢的。” 婶子们纷纷夸赞,铺开大红带大花的床单,又展开同样花色的一匹布,这是做被面的。 包袱里还有一床新的棉被胎心,和一块白棉布,做被里子。 都是好东西,婶子们手脚麻利地开干,一边干一边不住口地夸赞。 “这么好的料子,用三五年也还好看。” “盖十年也管。” “啥,你家被子只用十年?” “瞎说,我家棉被比我闺女年纪还大。” “谁不是呢,这一床被子,能盖到闺女出嫁。” 林玉琲:“……” 她很想揪着栾和平大声问,谁喜欢?到底谁说的喜欢?! 第48章 宣誓 小孩子们馋得口水直流,干活的大人也一个劲儿的咽口水,这年头人们肚子都缺油水儿,闻到肉味发馋是生理需求。 一想到中午能吃上香喷喷的肉席,大家干活儿都更有劲了,整条巷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大厨可惜地跟林玉琲说:“栾处长没说一声,咱也不晓得有两头整猪,不然提前卤一锅肉。” 尤其是那猪头肉,卤过之后,炒也好凉拌也好,空口吃都香。 林玉琲没吃过猪头肉,听大厨形容得似无上美味,心中好奇。 但她不敢说,因为大厨叫她,是给她送鱼的,说栾和平特意叮嘱,挑条大的,鲜活的鱼,做好了给她吃。 林玉琲:我也没那么馋。 只能推说晚一点儿,给她留一条。 对,确实想吃,好久没吃鱼了。 她之前的疑问有了答案,桌椅板凳家里确实不够,所以用的别家的,巷子里的邻居们搬出自家的桌椅板凳。 碗筷厨具也一样,都贡献出自家的。 至于扬地,更简单了,直接摆在巷子里,每家每户都来吃席不太可能,孩子太多了,随便哪家都有七八上十口人,桌子小点儿,一桌都坐不下。 大家都很自觉,每家来一个大人,顶多再带一个孩子。 巷子里摆起长龙,桌椅都摆好了,就等着上菜。 林玉琲好奇,去看了一眼,迅速被抓回来,摁在新房里坐好。 唐奶奶语重心长地说:“这时候可别凑热闹,当心弄脏了喜服。” 房间里,女孩儿们歆羨地看着林玉琲,赵爱华跟她说过几句话,稍微熟一点儿,真诚地夸赞道:“林姐姐,你的喜服真好看。” 杨小梅小声却骄傲地说:“是我爷爷做的,林姐姐画的图。” “你爷爷手真巧。” 唐丽芳想起大姐结婚时穿的喜服,大姐跟姐夫订了婚,她看中了百货大楼的一件白色带碎花的上衣,想结婚那天穿,衣服要十二块钱。 家里人都说贵,爸爸不肯给钱买,大姐想自己攒钱买,她偷偷去拉板车,这活儿都是男人干,她大姐去干,人家说她一个女人力气小,只肯给她一半的钱。 可拉板车算的是距离和趟数,那些人就是欺负她大姐。 她大姐硬着头皮干了好几个月,肩膀被板车带压得青紫,攒了七块八毛钱。 后来妈妈看到了大姐肩膀上的伤,难过得哭了,偷偷给了大姐五块钱,让她去买衣服。 大姐高高兴兴带着她一起去了百货大楼,却没找到她心仪的衣服。 售货员说,过了季,那款衣服已经卖完了,没有再进。 大姐这才恍惚地想起,她结婚的季节,并不适合穿那件短上衣。 售货员让她们看看新款,新款的衣服也很漂亮,大姐看中了一件呢子褂,问了一下价格,厚实的秋装比夏装更贵。 她的钱不够,没多做纠结,直接回家了。 回家后,妈妈问她们,买的喜服呢? 大姐说,天冷了,穿不了了,百货大楼不卖了。 妈妈问怎么不买其他的。 大姐笑着说,没看到喜欢的。 后来她结婚,穿了一件绛红色的旧外套,是她最新的一件衣裳。 没人觉得不对,那会儿条件比现在还不如,有些人家结婚,甚至要先去借一套没有补丁的衣裳撑扬面。 唐丽芳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看到面前漂亮的新娘子,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大姐。 同人不同命。 原来这就是奶奶说的,同人不同命。 …… 林玉琲在新房里坐着,她坐在床上,其他人或站或坐,围绕在她四周。 大家都很讲究,没有往她刚刚铺好的喜床上坐。 几个婶子嘀咕了一阵子,派出两个人给林玉琲讲点儿私密话。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两人恰好是宋桂香和唐丽芳的妈妈彭淑萍。 两人平日不对付,但今天好歹维持了个面子情,将林玉琲拉到一边,一左一右夹着她,压低声音跟她叽叽咕咕。 林玉琲从一开始的“?”,变成“……”,越听越“!”。 “记住了吗?” 林玉琲忙不迭地点头,谁说老一辈保守的?保守能每家每户生那么多孩子吗? 传授给她的,都是经验之谈。 婶子们也是好心,她结婚,家里长辈一个没来,也没听她提起父母,有人不知轻重问起,林玉琲含糊地说,父母在很远的地方,来不了。 不知道她们怎么脑补的,反正没人问她。 担心她一个小姑娘不懂这些事,特意趁着这会儿,给她教一教。 年轻的姑娘们被排斥在一边,好奇不已。 到底是什么悄悄话,她们听不得? 杨小梅年纪比较小,懵懵懂懂地问她妈:“彭婶和宋婶跟林姐姐说什么?” 何英拍拍女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杨小梅撇了撇嘴,她都这么大了,还不算长大吗? 临近中午,院子里的香气越来越重,肉类蒸煮炒炸,散发出的香气各有各的奇妙,都引得人喉头滚动,馋虫在肚子里闹翻天。 有人扔了挂鞭炮,噼里啪啦炸开,年轻小伙子们吆喝起声:“接新娘子喽!” 小孩子们跟着起哄:“新娘子!新郎接新娘!” 院里的人声愈发嘈杂,事到临头,林玉琲忽然紧张起来。 可能是因为,那纸结婚证来得太容易,少了点儿庄严感。 也可能因为,栾和平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空间,让她对已婚身份的转变,没有切实感受。 但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结婚了。 人已经进了堂屋,女孩子们在卧室门口象征性地拦了拦,便将人放了进去。 林玉琲坐在喜床上,抬眼间,对上了那双灼人的双眸。 他面上的喜意一览无余,素来沉稳淡然的男人,唇角高高翘起,满面春风不外如是。 跟在他身后的伴郎团,也呆立在原地,眼睛止不住的往喜床上瞧,这新娘子也忒好看了些,比画报上的姑娘还漂亮。 “哟,新郎看傻眼了。” “我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也天天瞧。” 婶子们打趣着,也催促着:“快些吧新郎官,咱们新娘等好一会儿了,可别误了吉时。” 栾和平大步走到喜床前,弯下腰,将自己的新娘横抱起来。 起哄声差点儿掀翻屋顶,林玉琲下意识抱住他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只露出红彤彤的半边耳朵。 他抱着她,将她放在自行车后座,家里的自行车也被仔细擦过一遍,车头上还挂了一朵大红花。 栾和平跨上车,载着他的新娘,后面跟着一溜自行车队,绕着几条街转了一圈。 路上有小孩儿追婚车,后面伴郎团,便抓着糖果瓜子撒出去,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声音,跟随着车队飘了一路。 原本按照当地习俗,是新郎载着新娘从娘家到自己家,但林玉琲没有娘家,于是绕一圈又绕回来。 巷子里的桌子特意挪到一边,给车队腾出位置,回到自家院子,大家都等着他们。 栾和平停下车,林玉琲也跳了下来,栾和平伸手的动作中止,遗憾地收回手。 他媳妇儿真好抱。 林玉琲不清楚具体流程,紧跟着栾和平。 栾和平牵着她,两人走进堂屋。 堂屋也重新布置过,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上了一张大幅的主席像。 一个穿着四口袋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对新人的祝词,然后道:“接下来,请这对新婚夫妻,向主席同志宣誓。” 林玉琲看着那张人像,心中激动又紧张,她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 她能对上帝说谎,但绝不能对他说谎。 这一刻,这扬婚姻欠缺的庄严感补上了,补得特别足。 宣誓词是栾和平说一句,她重复一句,林玉琲声音紧绷。 “团结互助,勤劳持家。” “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互敬互爱,携手共进。” 还好,这些她能做到。 第49章 醉酒 热烈的掌声响起,门外挤满了参加婚宴的亲朋邻里,大家都在为这对新人感到高兴,两只手拍得通红。 没有花哨的仪式,没有煽情的致辞,却有一种别样的真挚动人。 胸腔里一颗心脏剧烈跳动,林玉琲真切地意识到,她结婚了,从此再不是一个人,她有了一个新的家庭。 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许久,大家一想到待会儿要吃的席,能再鼓掌十分钟不带停的。 “小栾,你和小林同志说点儿啥不?”中山装男人问。 栾和年纪虽轻,身份不低,林玉琲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心中不由好奇。 她看向栾和平,轻轻晃了晃他的手,示意他代表回话。 栾和平摇了摇头:“书记您说得很好,我就不画蛇添足了,让大家入席吧。” “好!” “说得太好了!” 等着吃饭的亲朋们,热烈叫好,仿佛栾和平发表了什么震撼人心的感言。 一说可以开饭,大家自行找桌坐下。 关系好的婶子们在后厨帮忙,刚刚做好的菜流水般端出去。 家里院子和堂屋也摆了几桌,都是关系比较近的人。 栾和平拿了一壶米酒,倒了小半盏给林玉琲:“尝尝。” 他提前跟林玉琲说过,婚宴要领她去敬酒,也是认认人,不多,两三席。 问林玉琲能不能喝酒,林玉琲回他说要看度数高低,她没喝过白酒,红酒啤酒果酒鸡尾酒都喝过,酒量算不上好,但也不是一杯倒。 林玉琲端着酒盅,浅尝一口,有点儿辣,还有点儿甜,和一点儿米酒的香,不难接受。 “可以。”她说。 栾和平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要是喝不了,就跟我说。” 林玉琲:“我知道的。” 有人兜底,她才不会逞强。 栾和平准备领着她去敬酒,林玉琲拉住他:“等等。” 摸出牛皮纸包着的点心,递给他:“你先吃两口垫一垫,空口喝酒伤胃。” 栾和平抿了抿唇,握着她的手,轻声问:“你吃了吗?” 林玉琲:“我当然吃啦。” 要不是去厨房得穿过院子,她能先去厨房蹭一口。 栾和平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浅淡,林玉琲不自觉也露出笑容。 她发现,栾和平在她面前,表情好像多一些了。 把几块点心吃得一干二净,连纸上掉的渣子都倒进嘴里,栾和平喝了口茶水漱口,带林玉琲去敬酒。 先是堂屋里的两桌。 其中一桌坐着给他们主婚的中山装男人,栾和平也最先敬他,给林玉琲介绍道:“这是我们厂的党委书记,郑书记。” 林玉琲一直没搞懂他们厂的组织构架,但栾和平最先介绍的,一定是职位最高的。 她客客气气地跟栾和平一起举杯敬酒,郑书记人也蛮客气,勉励了他们几句,又夸了栾和平几句,喝尽杯中酒,到下一个人。 党委副书记,厂长、总工程师、副厂长、工会主席等等。 一桌子坐着的,全是机械厂的当权派。 一桌酒敬完,林玉琲勉强认下人脸,记住大概身份,但不一定对得上。 然后又换下一桌,这桌坐的都是市政、区里的一些领导,林玉琲头更昏了。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些级别,也想不通,栾和平一个工厂保卫结婚,怎么能来这么多头头脑脑。 米酒初喝不烧口,后劲儿却有些大,到第三桌时,林玉琲眼前的人已经开始出现重影。 “五哥……”她靠在栾和平身上,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 栾和平站得稳稳的,单手圈住她,低头问:“醉了?” 林玉琲嘟嘟囔囔:“有两个你,你别动,别……别把我摔了。” 真醉了。 栾和平莞尔,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对正在敬酒的客人说:“我爱人不胜酒力,我代她。” 说完一饮而尽。 这一桌的客人大都是永安市别厂领导,平时打过交道,还算熟悉的那种。 “好好,小林同志喝不了,你是该代她。” 林玉琲明显醉了,他们并不强求林玉琲继续喝,转头灌起栾和平。 栾和平面不改色喝完一桌,脸都不带红一点儿,客人们直夸他好酒量。 “我先送她回房。” 跟客人们说了一声,栾和平把林玉琲送回卧室,脱了小皮鞋,放到床上。 知道她讲究,替她脱了外套,里头还有件短衫,裙子没敢动。 林玉琲还没完全醉过去,栾和平替她脱衣服的时候,她挣扎着不让。 栾和平只能轻声哄道:“乖乖,外套脱了睡一会儿。” 听见栾和平的声音,她眼睛都没睁,却不挣扎了。 让抬手抬手,特别听话。 栾和平一颗心跟泡在温水里一样,暖得发烫。 她信他。 哪怕不爱,在她心里,他也是值得信任的。 栾和平没敢碰裙子,林玉琲却不干了,被托着肩膀往床上放,她哼哼唧唧闹起来:“裤子……脏。” 哪有裤子。 “没裤子,你先睡。” 林玉琲闭着眼睛,嘴巴已经撅起来了,不高兴地样子,蹬着腿想把“裤子”蹬掉。 栾和平没办法,用被子盖住她,手伸进去帮她脱。 不小心碰到大腿处的布料,才知道她裙子里头还穿了条短裤。 并没有松口气,他快速脱掉那条裙子,指尖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做了坏事一般心虚。 外套脱了,心安了,等栾和平平复好情绪,床上的小妻子,已经陷入安眠。 替她掖好被角,栾和平一时间舍不得离开。 红色的喜被衬得她面颊白皙如玉,因为醉酒,脸颊和眼尾晕出红色,美得惊人。 这是他的妻子。 栾和平胸腔里洋溢着满足和幸福,上一次这么看着她睡觉,她还在犹豫,想要远离他设下的陷阱。 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独属于他的女人。 刚刚喝下去的酒似乎开始起作用,栾和平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满心快活与欢喜。 他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认妻子已经睡熟,才悄无声息地出去带上门。 第50章 试一试 混沌的大脑骤然清晰,她猛地睁开眼,紧张地坐起来。 杨小梅和赵爱华坐在书桌前,两个女孩子挤在一个大靠背椅上,正在看她放在桌上的报纸。 听见身后的动静,两人扭头,杨小梅开心道:“林姐姐,你醒啦。” 林玉琲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痛的额角,“嗯”了一声,皱着眉道:“我怎么睡着了。” 她不是在跟栾和平一起敬酒吗?难道喝醉了?她酒量有这么差? “你喝醉了。”赵爱华说:“栾队长让我们俩在这里守着你,他说你喝醉了可能会难受,得有人照顾。” 杨小梅补充:“对,他说谁叫我们俩都不用管。” 林玉琲温然一笑,她领会到栾和平的深意,今天家里进出的人太多,她醉酒昏睡,他又要待客,所以才让两个女孩子在屋里守着她。 “你们没有去吃酒席吗?”林玉琲不好意思地问:“那你们吃饭了吗?” 杨小梅眼睛一弯,露出快活的笑容:“我妈给我端了一大碗肉,全是肉,是栾队长特意让厨房给我们盛的。” 说到中午吃的那顿肉,她就想舔嘴巴,真的太香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大口吃过肉。 赵爱华说:“我跟小梅轮流出去吃的。” 杨小梅:“怕把你香醒了。” 林玉琲忍俊不禁:“这么香呀。” 杨小梅:“对,特别香,林姐姐你快起来,栾队长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可好吃了。” 不提还好,一提林玉琲肚子真的咕咕叫起来,她早饭吃得早,这会儿又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不饿才怪。 她起来穿衣服,外套拿到手里,忽然动作一顿。 她不动声色地套话:“小梅,你和爱华是一起被五哥找来的吗?” 杨小梅不疑有他,点头应是。 林玉琲又问:“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吗?” 杨小梅说:“睡着了,你睡得可香了,我和爱华姐怕吵醒你,就在那看了会儿报纸。” 林玉琲没有继续问下去,杨小梅没心眼,她话说到这里,如果是她们帮她脱的衣服,她自己会说出来的。 把上衣和裙子穿好,林玉琲心情有点儿古怪的复杂。 说不上生气,但也说不上开心,有点儿触动,还有些好笑。 她也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婚前约法三章是她跟栾和平讲好的,栾和平也遵守得很好,不越雷池半步。 林玉琲有时候觉得,他喜欢自己。 不管是不是被她的外貌打动,总归是有些喜欢的。 但有时候又会怀疑,她是不是太自我感觉良好。 他表现得太克制了,今天那个公主抱是特殊情况,唯一一次拥抱是她主动,他也没有反应。 牵手倒是还蛮多的,但就是纯牵手,没有什么情侣间是十指相扣,也没有一些暧昧的小动作。 好像单纯怕她走路会摔,牵一下算了。 今天竟然会主动给她脱外套裙子,林玉琲有点儿意外,但再一想,又觉得可能只是想让她睡舒服一点儿的。 她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有点儿毛病,想东想西,想些没用的东西。 “林姐姐,你头痛吗?”杨小梅看见她的动作,担心地问。 “没有,刚睡醒有点儿晕。” 林玉琲穿好衣服起床,赵爱华过来蹲下帮她整理了一下裙角,羡慕地说:“林姐姐,你这双皮鞋真好看。” 她从来没穿过皮鞋,从小到大穿的都是妈妈做的手工布鞋。 也很舒服,但在她的认知里,皮鞋都是有身份的人,或者重要扬合穿的,比如她大哥,学徒工转正那一年,爸爸就送了大哥一双皮鞋。 林玉琲温和地说:“你要不要试试?” 她还记得,自己的第一双布鞋,原本是属于赵爱华的。 赵爱华惊喜道:“可以吗?” 林玉琲微笑着说:“当然可以,我们俩的脚差不多大,你可以穿一下试试。” 赵爱华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抵住内心的诱惑,脱下自己的布鞋。 她穿了一双带补丁的袜子,红着脸跟林玉琲说:“我每天晚上都洗脚,我脚不臭。” 林玉琲安抚地抱了抱紧张的女孩儿:“没关系的,试一试。” 赵爱华小心翼翼把脚伸进去,林玉琲让她踩实了,她脸上露出快活幸福的笑容:“真舒服,皮鞋真好。” “把这只也穿上,走两步试试。”林玉琲说。 赵爱华把两只鞋都换上了,杨小梅嘴甜地夸:“爱华姐,你穿皮鞋也好看,特别神气!” 赵爱华激动地两颊通红,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 “林姐姐,我——” 卧室门忽然被推开,唐丽芳从门外探头进来,低声道:“栾处长让我来——”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两分:“你怎么偷偷穿林姐姐的鞋!” 杨小梅忙道:“不是爱华姐偷穿,林姐姐让她穿的。 林玉琲踩着拖鞋站在床头,唐丽芳只伸进来一个脑袋,没看到她。 此时听见她们的对话,也站出来道:“对,是我让爱华试一下鞋的。” 唐丽芳抿了抿唇,语气僵硬地对赵爱华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说完就想走,走出两步又想起自己的任务,扭头对林玉琲说:“林姐姐,栾处长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醒没醒不用说了,林玉琲问:“外头客人都走了吗?” 唐丽芳说:“差不多都走了,栾处长去送郑书记他们了,我妈还有何婶子她们在收拾,栾处长说厨房里给你留了汤。”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丽芳。”林玉琲客气道谢:“今天麻烦你们了。” 唐丽芳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模样:“不麻烦,没帮上什么忙,那我先去帮我妈她们了。” 林玉琲点点头,唐丽芳走了。 赵爱华已经把鞋子换回来了,林玉琲问:“不再试试吗?” 赵爱华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林姐姐,我已经知道穿皮鞋是什么感受了。” 她满怀憧憬地说:“我要是能考上大专,我爸肯定愿意给我买双皮鞋。” 第51章 再考一次 穿越后,生存排在了首位,她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却没有很明确的规划。 现在听赵爱华提起高考,林玉琲恍惚了一阵,下意识追问:“爱华,你要高考了吗?” 她记得,在这个时期,有挺长一段时间,国家取消了高考,大学生只能推荐入学。 一直到一九七七年,高考才恢复。 这是一九六二年,距离一九七七年,还有整整十五年。 林玉琲没有学历焦虑,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考虑过,如果孩子读书不好怎么办? 要逼着孩子硬学吗?她看着雪团一般的女儿,还没怎么的,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她自己是走专业舞蹈路线的,吃过学跳舞的苦,自己吃苦也就罢了,又想孩子成才,又舍不得孩子吃苦。 纠结良久,最终决定让孩子都试一试,看看她喜欢什么。 最最差的结果,什么都学不出来,就给孩子多攒点钱,好歹让她衣食无忧。 所以林玉琲从小学过很多东西,上过许多兴趣班。 她跟妈妈练舞蹈基础,跟妈妈的同事学民族舞。 她上过两周围棋班,刚刚学会围棋规则,哪个小朋友都下不赢,哭着不肯去了。 运动类的,她平衡性不错,力量不足,敏捷一般,只当兴趣爱好学过一些。 乐器班试过钢琴、吉他、琵琶、胡琴,老师说她乐感不错,但她自己兴趣一般般,都是学了一段时间,会几首曲子,没耐心练下去。 妈妈确定她不感兴趣,没有长期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没逼她。 反倒是她中学时期,特别喜欢一些古风曲,刷到别人吹笛子的视频,被勾得心痒,买了一支笛子跟着教学视频自学,吹得似模似样。 学过书法,这个坚持的时间比较长,因为她觉得简单。 所以林玉琲字一直写的不错,读书的时候老师夸她字写得好,让她出黑板报,她要面子,私底下偷偷练粉笔字,粉笔字也写得不错。 画画是林玉琲坚持最久的,刚学画画的时候也没那么喜欢,当时出了个爆火的动画片,林玉琲给小学的好朋友画了一个动画片里的主角,好朋友拿去炫耀,一下子轰动了整个班。 她生的好看,在学校一直都很受老师同学的欢迎,但两种受人喜欢是不一样的原因,不一样的感受。 林玉琲很高兴,觉得被鼓励到,她又有点儿好面子,同学们夸她夸得太厉害,她答应了同学,生怕给人家画得不好,回家不但自己加练,还央求妈妈,给她每周的绘画班加了几节课。 小学给同学画动画片主角,初中给好朋友画同人,高中给自己画oc,靠着兴趣爱好支撑,画画成了她坚持最久的。 但林玉琲并没有如她妈妈担心的那样,成为一个学渣,恰恰相反,她成绩一直都还不错。 算不上学神,也是个小学霸,成绩在班里能保持前五,时不时能考个第一。 她读的又是好学校,于是顺顺利利升学,中考、高考,都考到了理想的学校。 可以说,林玉琲的人生一帆风顺,直到她车祸穿越。 “林姐姐,林姐姐?”杨小梅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林玉琲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喝醉酒,头还有点儿晕。” 赵爱华劝道:“要不你再躺会儿吧,我去厨房把饭给你端来,小梅陪着林姐姐。” “不用。”林玉琲连忙拒绝,她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 “爱华,你刚说,你高二是吗?高二就高考了吗?没有高三吗?” 赵爱华解释道:“前些年还有,我记得唐丽芳她大姐读书的时候,是六三三,小学六年,初高中都是三年,前几年改了。我读小学还是六年呢,现在已经改成五年了,高中也是两年。” 林玉琲听得满脑子浆糊,学制怎么能这么频繁地改来改去。 但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心里隐隐冒出个念头。 她想读大学。 好歹把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拿到手吧,否则也太遗憾了。 不就是再考一次嘛,她可以! 幸好高考还没过去太久,她的知识还没有完全还给老师。 高考不是想考就得考,肯定有报名条件,这事她搞不定,但没关系,找栾和平,林玉琲对她的新婚丈夫,莫名有信心。 现在是阳历三月底,今年高考在七月下旬,还有差不多四个月时间。 但是高考报名一般都会提前,她高考的时候,高三上学期就已经报名结束,今年大概来不及了。 林玉琲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今年能入学,适应一下,明年争取能顺利考上。 心里想着事,林玉琲心不在焉地跟着赵爱华和杨小梅走出卧室。 堂屋的酒席已经撤了,家里的八仙桌摆回原位,水泥地上还有未干的水印,显然被拖了一遍。 走到院子里,上午才砌好的土灶又被拆了,几个婶子或蹲或坐在水井旁洗碗,洗好的碗筷很快被主人家领走。 看见林玉琲出来,有婶子招呼道:“林同志醒啦,快去吃饭吧,厨房里给你留着菜呢。” 林玉琲道了声谢,往厨房走去,听见婶子们在后面讨论。 “栾队长看着像个凶人,心还怪细,会疼媳妇哩。” “可不是,我听见他跟胡大厨说,让他给炖个鱼汤,留着小林酒醒了吃,胡大厨说鱼汤简单,让他徒弟炖,栾队长不乐意。” “看看这席面就知道了,你们谁家娶媳妇儿,舍得这么花费。” “你这话说的,咱家跟栾队长哪能比。” “唉,要是早知道栾队长这么会疼人……” “早知道有啥用,之前工会那个谁谁,多傲啊,长得也排扬,她爹还是副厂长呢,瞧上了栾队长,栾队长照样没给个好脸,听说一脚就给她踹飞了,飞出去好几米远。” 林玉琲:哇! 她听八卦听得都不想去吃饭了,竖着耳朵往厨房挪。 虽然栾和平长得凶,但她觉得他有种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没想到竟然对追求者这么凶! 第52章 想让你尝尝 本来他说让大厨给烧条鱼吃,后来见她喝醉了,想着喝点儿热汤舒服一些,又改了主意,让胡大厨煮了汤。 他说胡大厨擅长做鱼真不是吹,一锅鱼汤奶白奶白的,揭开锅盖,扑鼻的香气。 林玉琲挺爱吃鱼的,以前在家三五不时就要吃一回,穿越后还是头一次。 而且她也确实饿了,盛了一碗,迫不及待先喝了一口。 烫! 烫也舍不得吐,太鲜了。 明明是普通的河鱼,一点儿土腥气都没有,盐味也拿捏得刚刚好,里头还有切成块儿的豆腐。 千滚豆腐万滚鱼,她睡得久,这锅鱼汤小火煨着,豆腐都炖入味了,既有鱼肉的鲜,又有豆制品的香,还有豆腐的嫩。 林玉琲别的饭菜没来得及吃,先一边吹,一边喝了一大碗鱼汤。 栾和平走进来,她正在喝第二碗。 捧着跟她脸一样大的碗,坐在小板凳上,鼓着脸颊吹两口气,然后砸一口汤。 栾和平唇角一翘,心情瞬间变好。 “头疼不疼?”他走过去问。 林玉琲仰头看他,他站着,她坐着,身高差更明显。 栾和平怕她从板凳上仰过去,蹲下身,接过她手上的碗,丢掉垫在碗底的报纸。 还好,不傻,知道烫手,晓得垫一下。 “刚醒的时候有一点点,现在不疼了。” 林玉琲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鱼汤:“五哥,你吃了吗?” 栾和平:“吃了。” 敬完酒,跟厂里领导们坐一桌吃了一会儿,又喝了几杯。 他把碗送到妻子唇边,示意她喝。 林玉琲没忍住鱼汤的诱惑,吹了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栾和平问:“怎么没用勺子。” “没找到,好像婶子们还在洗。”林玉琲干脆把栾和平的手当托盘,握着他手腕,慢慢吹着喝汤。 连喝几口才停下来,站起身,从锅里拿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饼,快速塞到栾和平另一只手里。 栾和平看了眼她的手,皱眉道:“下回喊我拿。” 她手那么软,皮薄得他都怕被自己手上的茧子给刮红了,哪受得住烫。 刚还想着不傻,一时傻一时聪明。 虽然语气不好,却是关心她,林玉琲都习惯了,当没听见。 饼子是放在锅里隔热水热着保温的,其实灶火已经退了,不烫手,她刚才是被水蒸气冲了一下。 “五哥,你吃。”她知道栾和平的饭量,又是跟领导一桌,肯定没吃饱。 栾和平手指一错,单手一上一下夹着两个饼,三两口把上面那个饼啃了。 自己吃饼的时候,还不忘给媳妇儿喂汤,手稳当当的。 林玉琲看着都觉得噎得慌,想给他也盛碗鱼汤,又怕他跟吃饼一样,把滚烫的汤灌进肚子里。 倒是她剩的这半碗,已经不烫了。 反正栾和平也不在乎吃她的剩饭。 林玉琲推了推他手腕:“喝口汤吧,饼子太干巴了。” 栾和平没动:“你喜欢,留着慢慢喝。” 林玉琲:“……” 其实没必要,那么大一锅鱼汤,两个人喝完全够。 她是喜欢,但不是贪心到一口都舍不得给人分。 “可是我想让你也尝尝,这个鱼汤特别好喝。” 女孩儿垂下眼,一副失落的模样:“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我喜欢的,也想让你尝尝。” 轻飘飘两句话,栾和平头都昏了,心尖热得发烫。 那些人还说什么,宠媳妇儿不能这么个宠法,让女人拿捏了,就成了耙耳朵,没了男人的威风。 开什么玩笑,他媳妇儿这么软的性子,怎么会拿捏他。 旁人哪晓得他媳妇有多好。 栾和平端着碗一饮而尽,鱼汤什么味儿?好像是甜的。 这老胡,煮鱼怎么还放糖。 不对,他媳妇儿喜欢,可能是什么独门诀窍吧,回头他找老胡学一学怎么做鱼。 林玉琲捧着脸颊,笑盈盈看着他:“好喝吗?” 栾和平:“好喝。” 林玉琲笑容更大,眉眼弯弯。 “我们一起吃吧,好多饭菜呢。” 有栾和平在,她端着碗盘穿过院子,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刚为了听八卦走慢了一点儿,八卦主角就变成了她,说她跟栾和平的娃娃亲婚约,说她千里寻夫。 听得林玉琲一愣一愣的,要不是知道“小林”是她,要不是听着栾和平给她编身份背景,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婶子们干活利索,人也是真放得开,聊得上头,还想拉她去问一问故事里不清楚的细节。 林玉琲赶紧跑了,她哪知道什么细节,婶子们知道的比她知道的多。 栾和平没有二话,去端锅里热着的菜,林玉琲要帮忙,被他塞了两个空碗在手里。 饭菜多,一趟拿不完,第二趟,没等林玉琲开口,他抽了两双筷子给她。 林玉琲:“……” 行叭,男人勤快是好事。 据她外婆说,她爸爸就懒,特别招她妈嫌弃。 林玉琲预料的没错,栾和平在身边,婶子们不敢拉她问八卦。 没赶上吃自己的婚席,但留下的菜也足够丰盛。 胡大厨是个灵醒人,看出来栾和平在意新婚妻子,留菜的时候特别下得去手。 一般男人要面子,都摆这么大席面了,当然先管席上客,胡大厨先给林玉琲留够菜。 红烧肉一大碗,席上有垫的干菜,给她留结结实实满满一碗肉。 一个酸菜白肉,给林玉琲留的,里面尽是大肉片。 一个猪油渣炒萝卜丝,一个红烧鱼,这算是桌上的四荤。 还有四个素菜,两个汤。 汤也是一荤一素,荤是白菜肉丸汤,素就是什锦蔬菜汤——胡大厨把剩的多的菜混一起煮的汤,因为调味儿好,加了点儿荤油,还挺受欢迎。 当然,比不上有肉的丸子汤。 这些是杨小梅和赵爱华告诉林玉琲的,她有鱼汤,胡大厨没给她留汤,倒是留了一碗肉丸子。 这肉丸子是先炸过再煮的,里头掺了别的菜,一点儿都不腻,香香的。 一桌大部分都是肉,林玉琲每样尝了几口,味道都在水平线之上,胡大厨是真有一手,但还是鱼汤最好喝。 她眼大肚小,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说是已经吃过饭的栾和平,默默扫光了剩下的菜和汤,还吃了四个饼。 林玉琲:“……” 对他的饭量,又有了新的认知呢。 第53章 想考大学吗 林玉琲端着碗筷出来,婶子们抢着拿去洗。 她不好意思,就几个碗盘,哪好意思让人家再动手。 婶子们人多力气大,一个抓住她手腕,其他人已经拿着碗筷去洗了。 宋桂香快人快语道:“你就让我们干吧,不然那么些好东西,我们拿着都不安心。” 林玉琲不明所以,彭淑萍给她解释了一下,宴席用的肉菜,尤其是菜都是往多了备的,还有些剩的菜,份量比较多的,栾和平让帮工的婶子们分一分带走。 别看只是一些菜,前几年,哪怕是去年,物资短缺到买菜只能凭借“菜卡”购买,每人限量。 今年情况好转,但现在还没到各种蔬菜大量上市的时候,蔬菜公司的菜还是供不应求,各家各户人口又多,孩子们半饥不饱,能多一口吃食都是好的。 今天来帮忙,是包饭的,自家男人能带着孩子吃席,她们还有单独的席面,有鱼有肉,过年都吃不到这么好,大家别提多开心了,干活都有劲儿。 婶子们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打扫了一遍,锅底灰都恨不得铲一层去,走的时候还把厨房的储水缸里装满了井水。 送走所有人,已经半下午了。 活动了一下身体,明明没做什么,却觉得很累。 林玉琲想回卧室躺会儿,睡是睡不着的,就是犯懒了,想瘫一会儿。 家里的椅子靠背都比较硬,沙发更是不用想。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跟栾和平提需求:“五哥,我想要个躺椅。” 栾和平:“什么样的?” 林玉琲给他比划躺椅的模样,最后满怀憧憬地畅想:“到时候我就可以坐在躺椅上,吹着风看你打拳。” 还能看看星空,这个年代的天空可漂亮了,晚上星星特别清楚。 看他打拳? 栾和平眉梢微挑,忽然想起来,有两次他练拳的时候被林玉琲撞见,她都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那会儿他以为她是性子好,耐心等他打完再找他说事儿,原来……或许是喜欢看? 栾和平脑海里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不动声色道:“打衣柜的时候,顺便让木匠做一个。” “好!” 一想到要有躺椅了,生活舒适度再次提升,林玉琲浑身的疲惫都驱走三分。 “五哥……” 林玉琲不好意思地揪着自己手指,其实躺椅不着急,应该先说这个。 “还想要什么?”栾和平语气淡然:“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你丈夫。” 他一个大男人,养活妻儿,满足妻子的需求,是他应该做的。 这事终归要栾和平去办。 林玉琲心一横,坦然提出诉求:“五哥,我想去读书。” “好。”栾和平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他觉得妻子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工作他可以安排工作,不想工作他也养得起她。 想去读书……这个他倒是没想到。 他媳妇儿学历应该挺高的,最起码是个高中生,特别有文化。 林玉琲惊喜地抓住他的手:“真的?” 栾和平反手将那只小手攥进掌心,感受着指腹下柔嫩的肌肤,心不在焉道:“真的,想去什么学校?” 林玉琲惊讶:“学校还能选吗?” 栾和平说:“中专可以,大专比较麻烦,要等等。” 林玉琲:“……” 你们干保安的,业务范围是真广。 “高中呢?” 栾和平抬眼看她一眼:“机械厂附中可以吗?离家比较近。” 林玉琲忙不迭地点头,这年头交通不便,离家近好,方便。 栾和平:“想哪天入学,提前一天跟我说。” 林玉琲已经麻木了,一开始觉得栾和平是个正直的保安大哥,现在越来越看不清他的身份和能量。 “想考大学吗?”栾和平问。 林玉琲点点头,语气坚定:“我要考。” 栾和平都支持她读书了,没什么好隐瞒的,读高中当然是为了考大学,难不成是为了混个高中学历吗? 男人垂下眼,浓长的眼睫遮住眼底的忧虑。 永安市有全国排名靠前的大学,但华国最好的大学并不在永安。 就像林玉琲对栾和平莫名信任一般,栾和平丝毫不怀疑,他的小妻子能不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如果真考上了,他们刚刚新婚就得异地,他工作调动比较麻烦,一时半会办不好,也影响他后续的路线发展。 可让妻子独自一人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他又不放心。 那些男大学生,一个个都风骚得不得了,没事就喜欢捧着本什么诗集,装斯文。 他媳妇儿这么好看,这么优秀,去了大学,不跟进了狼窝一样。 他就是男人,他还不清楚吗? 有些男人就是道德低下,明明知道人家女孩子有对象,还要纠缠。 不要脸! 至于不让林玉琲去读书或者考大学,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想过。 他一个大男人,遇到事儿先想着委屈妻子,他算什么男人。 连妻子的梦想都不能支持,他算什么丈夫。 算了,还有时间,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这事算是敲定了,栾和平答应下来,林玉琲就放心了。 他答应她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栾和平示意林玉琲跟他进屋,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物件儿,手帕一层一层打开,露出一块秀气精致的女士手表。 “要读书,得有块儿表看时间。” 林玉琲:“……” 她刚刚才说的要去上学,这表早就准备好了吧。 栾和平又掏出一叠钞票,全是十圆的大票子,厚厚一叠。 “这是五百块钱。”他把钱给林玉琲,“你收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你喜欢的东西,缺票跟我说,大部分票有使用期限,需要的时候再找。” 林玉琲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叠钞票,心尖微颤。 她知道栾和平的意思,这是他准备的彩礼,顾虑到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更没有嫁妆,所以提也不提,自己填钱给她压箱底。 第54章 熬夜读书 栾和平不明所以,轻轻握住那只手。 女孩儿抱怨一般捏了一下他的手指,痒痒的,栾和平下意识捉住那只捣乱的手。 “五哥!”她仰着脸,面颊粉润润的,比初春的桃花还好看。 “帮我戴上呀。”她的声音也甜甜软软,栾和平喜欢听她用不同语调讲话,高兴的,快乐的,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好像在跟他撒娇。 他拿起那块精挑细选的女士手表,在他看来,那些手表样子都差不多,就连颜色也差不多。 纠结了许久,不知道该选哪块,干脆买了最贵的。 解开表扣,将表放在妻子纤细的手腕上,细心调整表带。 “紧不紧?” “不紧,有点儿松。” “太瘦了。”栾和平手指圈过妻子的手腕,“多吃点儿饭。” “在吃啦在吃啦。”语气超级敷衍。 男人没有任何不悦,反而露出浅淡的笑容。 他乐见妻子在他面前表露所有真实的情绪,而不是疏离的,客气的。 调整好表带,扣上卡扣,银白表盘固定在玉白的皓腕上,栾和平忽然就明白了售货员介绍这块表时,那一串花里胡哨的形容词的意义。 林玉琲也很满意,这块表颜值很在线,哪怕放在她穿越前那个年代来看,也属于经典复古款,很时髦的。 这回栾和平的眼光真是不错,比他挑床单的眼光好太多了。 “好看吗?”她举起手腕晃了晃。 栾和平诚恳道:“好看。” 放在柜台里很一般,戴在她手上好看。 由此可得结论,还是他媳妇儿好看,手好看衬得表也好看。 “谢谢五哥。” 她笑眼盈盈地道谢,“我很喜欢。” 栾和平闷闷地憋出一个“嗯”,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很想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林玉琲没什么想要的了,她的心愿暂时都得到了满足。 又跟栾和平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规划,她想早点儿入学,适应一下环境,整天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她需要去跟外界接触,每天拿着永远也绣不出花的手帕和针线包去巷口听八卦,也是这个目的。 栾和平点点头,说那明天就去学校。 林玉琲:“?” 栾和平看了眼天色,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要是林玉琲早点说,更方便,机械厂附中的校长,今天也参加了他们的婚宴。 林玉琲:“……” 这也太雷厉风行了。 不过再一想,明天也没什么事,既然决定去上学,也别拖了。 栾和平骑着自行车出了门,约莫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怎么样?”林玉琲问。 栾和平:“明天去报到。” “五哥你太厉害了!” 哪怕预料之中,也值得高兴,被迫失学半个月后,她终于复学了! 虽然是从大学复学到高中,但好歹有学上了,要知道,她可没有这个时代的文凭,不去读一读考一考,就是文盲,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 林玉琲开心地绕着栾和平转悠了一圈,又停下来:“是去读高二吗?不要我以前的成绩吗?” 栾和平轻描淡写道:“吴校长说有个入学考试,看看读高一合适还是高二合适。” 他亲自找上门,吴校长自然没有二话,这个入学考试也就是走个过扬,看一下林玉琲的知识水平。 如果当时栾和平提出质疑,坚决要求让妻子去读高二,吴校长也会同意。 但栾和平对妻子非常有信心,比自己考试还自信,觉得区区入学考试,肯定难不倒她。 林玉琲听说有考试,紧张了一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 应试教育下长大的学生,哪个没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考试,早就习惯了,麻木了。 反正她肯定是有书读的,如果确实成绩不好,去读高一补补基础也应该的,大不了到时候要是觉得自己学得比较快,提前参加高考就行了。 她穿越前,也有高二生参加高考。 事是这么回事儿,但考试哪有一点儿准备不做的,这不符合华国学生的基本考试素养。 林玉琲追问:“考哪几科?考试范围他说了吗?有划考点吗?” 栾和平:“……” 他哪知道。 林玉琲懊恼,早知道有考试,就把报到时间推迟一点了,复习时间太少。 再少也得复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她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 林玉琲头也没回:“我去隔壁找爱华和丽芳借两本书看看。” 栾和平默默跟上。 两人去了隔壁,隔壁院子正在准备晚饭,两户人家共用一个院子,空间有限,某些设施被迫公用。 比如水龙头,比如厨房。 隔壁的厨房建在院子里,搭了个半遮阳的棚子,棚子下面一个两孔灶,赵家和唐家一家分一孔,一个大锅。 厨房面积有限,炒菜做饭难免走动,两人挤一块,少不了碰撞,关系又不好,争争吵吵少不了。 谁也不喜欢一天到晚跟人吵架,不嫌累也费唾沫。 于是两家干脆形成了默契,分开做饭,头一天唐家先做,后一天就赵家,轮着来,倒也勉强维持了下去。 这样一来,做饭时间就比较早,免得后头那家等久了不满意。 今天是唐家先做饭,彭淑萍和大儿媳正在厨房忙活,看见新婚夫妻联袂而来,连忙招呼,让他们留下吃一口。 两人自然是拒绝,然后说明来意。 “林姐姐要去读书吗?咱们能一个班吗?”赵爱华兴奋不已,扭身就往自家跑:“我去给你拿书。” 唐丽芳不甘示弱:“林姐姐,我笔记记得全,我也拿给你。” 大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女孩儿已经跑回家找到自己的书本、笔记、试卷,一股脑拿出来贡献给林玉琲。 宋桂香忍不住问:“明天就考啊?今晚回去看书?是不是有点儿急了……” 栾和平听不得有人质疑他媳妇儿,脸都冷了。 彭淑萍难得跟老对头意见一致,扛着栾和平的冷脸,忐忑道:“其实也不急这一两天……” 但林玉琲拿到书,急着回去看,栾和平觉得她们阻碍他妻子进步,两人都没听几句,谢过之后就离开了。 人一走,赵爱华就说她妈:“妈,爱学习是好事,你怎么还给林姐姐拖后腿。” 宋桂香一脸无语,谁家新婚夫妻,新婚夜熬夜看书学习? 那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第55章 太想进步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没精打采,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栾和平以为她为了复习,没睡好,心中懊恼,不该这么着急,晚几天再去学校也没什么。 “要不今天算了吧,我跟吴校长说一声。”栾和平提议。 林玉琲摇了摇头:“不用。” 她昨晚把所有科目的书和拿来的卷子都翻了一遍,心里大概有点儿谱。 有一说一,这时候高中生所学知识的难度、深度和广度,是没法跟她读书时比的,相对而言,所学的知识更为基础。 这对林玉琲来说是优势,她高考六百多分不是白考的,能达到这个分数线,基础分绝不能丢。 但仅限于她参加高考的科目。 林玉琲高考时,所在省份是“3+1+2”模式,“3”是三门必考,语文数学和外语,其中外语可以选择,林玉琲语言天赋一般,英语有基础,自然选了英语。 “1”是从历史和物理中间选一门,按原始分计分,林玉琲对历史更感兴趣,选了历史。 最后一个“2”则是从地理、化学、生物和思想政治中选两门,采用等级赋分制计分,这部分林玉琲选了地理和化学。 倒不是说其他科目她一窍不通,选课是高二才开始的,初中以及高一,各科目都有学习。 林玉琲能考上重点高中,没有特别短腿的科目。 但选完课之后,全部的学习精力都投入到了她主课和她选的科目中,那些不参加高考的科目都放弃了,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不说忘得一干二净,记得的内容也不太多,很琐碎。 不像她擅长的科目,随便看看书,脑海里还能搭建起完整的知识体系。 而现在的高中教育实行文理分科,课程设置跟高考制度强关联,语文、数学、政治、外语必考。 除了政治,主科好像几十年过去,都一样呢……才不是! 现在的高中生外语学的是俄语,关于俄语,林玉琲只知道一个弹舌音,只听过,没说过,更没学过。 而且政治也不是林玉琲的高考选科,就算是,帮助也不大,政治里头包含了个时政,也就是说,是有时效性的,隔了几十年,政治政策天差地别。 如果这个平行时空的历史走向还是大方向一致的话,即将迎来一个比较敏感的时期。 她的政治课程从头学起,或许反而是好事。 然而这样一来,四科主科,她已经废掉两科了,也不知道一年多的时间,能不能拿下俄语。 然后也是选科,这会儿分三类,理工类、医农类和文史类,理工类要考物理、化学,医农类要考生物、化学,文史类要考历史、地理。 也就是说,从选科上看,林玉琲最好选文史,历史地理都是她高考选的科目。 但是! 这是平行时空! 总有一些细微的差别,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的那种。 赵爱华就是文科生,昨晚林玉琲看她的历史书,里头大半都能跟自己记忆里对上,但冷不丁的,就有一些历史枝节分叉。 看完书,林玉琲头都大了。 早餐吃得比较简单,吃完饭林玉琲先去隔壁把书还给赵爱华和唐丽芳,栾和平尽职尽责充当搬书工。 这个时间,两家人都起来了,也在吃早饭,准备上班上学。 因为都不愿意让对方占便宜,正屋中间那间空置的房子,被他们瓜分占用了。 不能用来住?那就吃饭、待客、甚至储物。 说来好笑,别的院子共住的邻居,关系再好都不会天天在一间屋子吃饭,谁家还没个吃点儿好的的时候,当着邻居面,人家小孩发馋,给不给分一口? 唐家和赵家关系这么差,偏偏连吃饭都挨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桌上什么菜。 赵爱华先看到林玉琲,放下筷子一抹嘴,开心地打招呼:“林姐姐!” 她喜欢这个漂亮姐姐,太好看了,性格还很温柔,连那么贵的新皮鞋都愿意给她试穿,人太好了。 林玉琲说:“我来还你和丽芳的书,你们今天上课要用的吧。” 唐丽芳问:“林姐姐,你都看完了吗?” 林玉琲含糊道:“我以前在家乡也读过高中,看看课程、内容有没有什么差别。” 赵爱华:“那也得看很久吧,这么多书,林姐姐你真厉害,真勤奋。” 屋里长辈们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频频将眼神投向栾和平。 栾队长够能忍的,这么漂亮的新媳妇儿,新婚夜,陪着媳妇儿看半宿书? 要不人家怎么年纪轻轻就当大官,太想进步了。 把书还回去,林玉琲跟栾和平就离开了。 栾和平今天要上班,原本打算休一天假陪妻子去参加考试,林玉琲没让。 她考试栾和平只能在外面等着,怪浪费时间的,没什么意义。 不愿意在小事上违了妻子的意,让她不开心,哪怕不太放心,栾和平还是答应了。 他骑自行车,载着林玉琲去学校。 车骑得不快,出巷口的时候,林玉琲还特意看了眼时间,十分来钟就到了。 校门口有许多年轻学生来往进出,大部分都是步行,只有极少数骑着自行车。 栾和平跟林玉琲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两人都还穿着昨天婚宴时穿的喜服,这两身衣裳设计都不夸张,平时也可以当常服穿。 但崭新亮眼的衣服,硬朗高大的男人和自行车后座白皙漂亮的女孩儿,这种组合足以吸人眼球。 栾和平目不斜视,踩着自行车进了校园。 机械厂有钱,机械厂附中就有钱,学校设施和条件也相对优越。 一路上林玉琲都在好奇地看她未来的校园,教学楼最高四层,有操扬,有足球扬、篮球扬,不过足球扬上没草,是沙土地。 其他的没看到,学校还蛮大的。 栾和平在行政楼前停下车,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领着林玉琲上楼。 校长办公室在四楼,吴校长已经等着了,里头还有三四个人,分别是教务处主任和出题老师、监考老师。 第56章 大学生苗子 还没开考呢,就先夸上林玉琲的成绩了,问就是人情世故。 林玉琲担心他上班迟到,偷偷摸摸在后面戳他腰,戳得栾和平脸上表情差点儿没绷住。 反手捉住那只作怪的手,栾和平稳着声调说:“考试科目多,咱们尽快开始吧。” “栾处说得对,不能耽误时间。”吴校长立刻吩咐在扬的老师,“你们带林同学去考试。” 三个老师客客气气领着林玉琲出去,栾和平二话不说抬脚跟上,原本想再跟他拉拉关系的吴校长和教务主任,连忙也跟了过去。 定好的考试地点在楼下一个空会议室,里面摆着一排一排的课桌,监考老师让林玉琲随便找张桌子坐下。 卷子也直接发给她,一发发一叠,林玉琲翻看了一下,好家伙,直接给她发全科。 “林同学你随便写,选你会的写。”教务处主任说。 林玉琲只能微笑,不然呢?谁考试不是写自己会的,不会的也写不出来呀。 最离谱的是,她竟然在里头看到一张眼熟的卷子,昨晚刚看过,唐丽芳借她的。 这老师给她出卷,直接拿最近才考过的卷子,但凡她有心作弊,完全可以把答案背下来。 其他卷子她没见过,是因为大部分是高一的卷子。 心里有数了,林玉琲心态也放平了,校方这个态度,她入学肯定没问题的,栾和平面子真大。 “你去上班吧。”她催促栾和平:“别迟到了。” 栾和平依旧不放心,林玉琲挥手撵人:“我要考试了,快走吧五哥,中午记得来接我。” “嗯,记得。”栾和平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栾和平走了,校长和教务处主任看林玉琲已经掏出钢笔开始作答,便不再多言直接离开。 三个监考老师也走了俩,剩下一个老师在第一排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开始看书。 背对着她。 林玉琲:“……” 她默默开始答题,按照高考考试科目顺序,先语文,然后数学。 语文能答上来大半,有些涉及到课本的,她没学过,能编就编,编不了就没办法了。 数学卷子写的很顺,难度确实不如她读高中的时候,别说高三了,高一也能考个不错的分数。 而且卷子题量不大,林玉琲早就被题山题海练出来了,写得飞快。 她开始考试的时候七点四十七,两套卷子写完又检查一遍,才刚过十点。 中间监考老师似乎起来过,但林玉琲没抬头,也没关注。 她继续写其他卷子,先地理、化学、历史,这些她高考选科的卷子挑出来。 地理和化学还好,题目都很基础,对林玉琲来说堪称简单,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写完了。 要不是写的字多,她对繁体字不是特别熟悉,钢笔还得吸墨水,能答得更快。 历史也不难,林玉琲却答得提心吊胆,她确定自己的答案在原时空是对的,可这不是穿了么。 历史卷子写了一半,栾和平下班来接她了。 吴校长不在,教务处主任又跟栾和平同步闪现出现,直接走进考扬,笑着对林玉琲说:“林同学考试辛苦了,其他的下午再写吧,不着急,咱们先去吃饭,中午食堂准备了便饭。” “谢谢主任。”林玉琲看向栾和平:“等我一会儿好吗?大概二十分钟。” 栾和平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用行动表明态度:“你慢慢写。” 林玉琲埋头继续答卷,她分辨不出来哪里的历史对不上,干脆不分了,就按照记忆中的历史答。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玉琲抬起头,先抬腕看了眼时间,二十二分钟,还好。 “写完了?”栾和平问。 林玉琲点点头,把笔和墨水收起来,放进包里,栾和平顺手接过。 这些都是栾和平的,包也是他的挎包, “咦,主任呢?” 会议室里就剩她和栾和平两个人了。 栾和平:“让他走了,我带你去国营饭店吃。” 读书太费脑子了,他媳妇儿一上午写了那么卷子,一定累坏了。 下午还得回来考试,两人匆匆吃完,栾和平又把人送回来。 她发现自己写完的卷子不见了,应该是被监考老师取走了。 距离栾和平上班还有一会儿,干脆坐会议室陪考,也不嫌无聊。 林玉琲也不管有没有监考老师了,反正监考老师不监考,她直接开始写剩下的卷子,早点儿写完早点儿了事。 俄语直接放弃,太难为她了。 物理、生物随便写写,让她惊喜的是,会写的题还挺多的,尤其是生物,一大半内容看到题目就回想起来了。 最后答政治,这张卷子林玉琲写得比较谨慎,确定答案正确才答,否则宁愿空着。 让她比较意外的是,里面很多时政题,在她读书的时候应该归类为历史题了,所以她还真会做。 等她全部写完,抬起头,栾和平已经走了,监考老师回来了,还带了三个老师过来。 老师们都是各自找张桌子,瓜分了林玉琲刚写完的卷子开始批改。 一人一张卷,又是之前考过的,没一会儿就改完了。 老师们看林玉琲的眼神十分复杂,原本以为是塞进来的关系户,没跟他们说,成绩这么好啊! 一个男老师说:“林同学,你是学医农类的吧,来我班上。” 另一个男老师立刻反驳:“我们理工科的,大学招生才多,林同学物理成绩也不差,应该来我班上。” 唯一的女老师,也是林玉琲真正的监考老师,底气不足地说:“林同学地理卷子九十七分,学文也合适,要不来我班上吧。” 林玉琲:“老师,我上午的卷子已经出成绩了吗?” “出了。” 女老师给林玉琲报了一遍她的成绩,语文八十三,数学一百,地理九十七,化学九十八,历史六十九,物理七十一,生物八十五,政治八十一。 俄语零分。 哪怕她主科俄语零分,不管选哪一类,总分都在四百以上。 妥妥的大学生苗子啊! 林玉琲没顾得上算自己总分,她还在震惊中,历史竟然是最低分! 她确定自己写的是“正确答案”! 这难道就是记得越牢,错得越多吗? 第57章 选科 她如果高考时候能考这个成绩,普通大学都能上。 最让老师们心动的是,这个学生,她不偏科,她成绩最低的历史,都有六十九,过及格线了,她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科类去参加高考。 林玉琲:“?” 不偏科?我吗? 老师你们要不要看我空白的俄语卷子呢? 老师们有点儿在意,但不多。 去年高考,外语成绩作为录取参考,但并不是完全计入总分。 报考重点院校的学生,外语成绩按百分之三十计入总分,普通院校不计入。 也就是说,哪怕林玉琲去考重点大学,她俄语依旧单科零分,跟她同水平的同学,俄语拿满分,总分也只比她高三十分。 再说,距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成绩还能提一提。 俄语补补基础,能多一点儿分是一点,高分阶段提分难,突破零分就容易多了,林玉琲这个俄语成绩,考几分都算进步。 至于为什么俄语零分,林玉琲想的借口根本没用到。 五六年前国家才主推俄语,好些小地方都没有外语课,也有些地方,没有俄语老师。 再有,老师们非常痛心的是,成绩这么好的学生,考试怎么不认真呢? 竟然还有错别字扣分,这可太不应该了。 林玉琲:“……” 写顺手了,忘了改繁体字。 只能认了粗心大意,当自己写错字了。 老师们争得面红耳赤,都想让林玉琲去自己所在的班,什么时候学校都是讲升学率的,一个准大学生,哪个老师都想要。 其中底气最足,嗓门最大的是理工类的老师,这个时间段,国家工业化进程不断加深,工科人才缺口大,反映在教育上,就是高校招生以理工科为主,占比超百分之五十。 文史类专业招生极少,这也是那个女老师底气不足的原因。 谁不想有个好前程呢?文史类专业高等院校招生少,毕业后分配到工作也往往不如理工科学生。 当然,大学生在这个时代,含金量杠杠的,不管什么专业,前程都不会差,但总归有个对比。 医农类也不错,尤其是医生,是很受人尊敬的职业。 林玉琲首先排除了医农类,她不敢当医生,不敢给人开刀治病。 也不觉得自己有研究农学的天赋,她从小到大,花都没养活过几盆。 所以就是在理工类和文史类中间选,除了文史类老师还想微弱地挣扎一下,其他老师都觉得她会选理工类。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林玉琲问。 她自己偏向于文史类,因为确实对物理不感兴趣,化学一般般。 但如果考虑就业,老师们的顾虑和建议也是有道理的。 穿越前,她选专业选学校,妈妈完全尊重她的意见,因为可以给她兜底,哪怕她大学毕业就失业,也可以回家做全职女儿。 但现在,她已经离开了妈妈,结了婚,得担负起自己的未来,不能光考虑自己喜不喜欢。 人成长的标志,或许就是学会了妥协。 “当然可以。”老师们虽然不懂,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能读理工类,谁愿意去学文史。 况且,林玉琲除了俄语,最低分就是历史,没必要选个短板。 下午卷子写得快,开始得也早,还少写了一科,现在才五点多钟,距离栾和平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 林玉琲犹豫要不要在校园里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又担心一会儿栾和平下班来接她找不着人。 这会儿可没有手机,可以随时随地联系。 于是干脆歇了心思,反正她来读书,多的是时间了解校园。 跟老师借了课本,在她考试的这间会议室看书,顺便等栾和平下班。 刚翻了两页,铃声响了,林玉琲还以为是下课铃声,忽然想起来不对,她在巷口等栾和平下班的时候,会碰见放学的学生。 这年头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卷,哪怕是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的高三生,下午五点半就放学了。 不过再一想,这样不卷的高中生活,才是她期待的。 穿越前的高三,她一点儿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栾和平六点钟下班,林玉琲等到快六点半他才匆匆赶来,见面就道歉:“抱歉,临时有点儿事,等久了吧。” “我看书呢,不着急。”林玉琲看见他衣服上有灰,顺手拍了拍。 下一秒,栾和平就抓住她的手腕,掏出干净的手帕给她擦手。 “脏,你别碰。” 他动作很轻,林玉琲手指让他擦得发痒,哼笑着躲开。 “一会儿去洗洗就好了。”她去牵栾和平的手,栾和平单手提起挎包,另一只手牵着妻子。 “你身上怎么回事?”林玉琲问。 这个位置沾上灰,不像摔的。 栾和平轻描淡写道:“抓了几个小贼。” 胆大包天的小贼,光天化日就敢偷到机械厂,把他们保卫处当病猫,让人怀疑他们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林玉琲这时候才有种,栾和平真是干保安的实感,他们要负责抓小偷的。 “这些人会怎么办?”林玉琲有点儿好奇:“移交给派出所吗?” 栾和平眉梢微抬,略有些诧异,派出所哪来的资格插手他们保卫处的事,他们级别更高。 想到妻子的来历,缺失的常识,他不动声色地解释:“机械厂及家属区,治安管理都归保卫处。” 林玉琲:“!” 这年头工厂保安,竟然这么牛吗? 栾和平:“那些人听口音像外地来的,大概率是盲流,关两天就送收留所了。” 要不是没偷到,还得去监狱干苦力,这年头监狱也不会白养着犯人,哪有那么多粮食。 后续是拉去挖矿还是怎么着,有他手底下的人去跟进,不过敢来机械厂盗窃,肯定要重罚。 谈话间两人下了楼,栾和平跨上自行车,林玉琲也坐上自行车后座。 抓着后腰的衣服,林玉琲提起她选科的事。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你觉得我应该选哪科?” 栾和平满脑子都是分数,什么八十分、九十分,甚至还有一百分! 他媳妇儿就是这么优秀! 第58章 心跳 栾和平脑子里的分数终于清出去了,他毫不犹豫道:“选你喜欢的。” “可是老师说,理工类报考选择,就业前景都更广阔。”林玉琲不是一意孤行的性子,她听劝。 “确实。”栾和平赞同老师的说法,他在机械厂工作,厂里的总设计师就是读理工科大学出身,靠着脑子,同样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是机械厂说得上话的人物。 林玉琲不自觉撅起嘴巴,刚想问,那她要选理工科吗? 就听见栾和平说:“但这不重要。” “老师考虑的那些问题,大学录取比例,你选文史类,难道考不上吗?” 林玉琲若有所思,对呀,录取比例再低,只要有录取名额她就能考,只是相对理工类更困难,赛道更拥挤。 如果她愿意承受这个代价,这个顾虑就不是顾虑了。 “就业前景……大学生都能分配工作,你对自己的事业有什么规划吗?大学包分配,理工类会分到对应专业的岗位。” 这也是他不希望妻子选她不喜欢的科目的原因,学了不喜欢的专业,以后还得干不喜欢的工作,何必呢。 挣钱?他可以养活妻子。 林玉琲面色一白,栾和平说到她心坎上了。 妈妈从来不逼她学她不喜欢的,这年头大学还包分配工作,待遇够好的,但她要是选了不喜欢的专业,工作她就能喜欢吗? “选你喜欢的。”栾和平语气依旧平稳,他总是这样,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难不到他。 “工作不用操心,我的工资够养家,你开开心心就好。” 林玉琲神色忽然怔忡,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小小的她窝在妈妈怀里,嘴巴撅得老高,哼哼唧唧地撒娇,说不想学钢琴了。 妈妈一点儿没生气,抱着她温柔地问她原因,最后说:“不喜欢就不学了,妈妈的小宝贝,开开心心就好。” 脊背忽然贴上一片温热,腰也被纤软的手臂环住,栾和平手一抖,差点儿没把住车把,摔路边去。 幸好他反应够快,迅速调整好方向,车速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怎么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温柔。 林玉琲吸了吸鼻子,偷偷在栾和平衣服上蹭干眼角的泪水,她好想妈妈。 不想让栾和平发现她的情绪变化,更不想让他追问原因,于是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说:“抱一下怎么了?不能抱吗?我不是你老婆吗?” 语调却软得像撒娇。 妈妈教她有礼貌,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很讲礼,但对着亲近的人,各种放肆各种小脾气。 栾和平:“能。是。” 心口灌了蜜一样甜,媳妇儿主动抱他了,是不是有点儿接受他了? 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就怕多说两个字,就忍不住笑出来。 幸好骑车背对着她,媳妇儿看不到他脸上压都压不住的笑。 林玉琲:这么勉强?敷衍我是吧! 她生气又委屈地撒开手:“不愿意算了。” 栾和平:“?” 他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车也不骑了,长腿往地上一撑,直接在路边停下。 林玉琲一脸懵,抬眼对上一双压抑着“怒火”的眼睛,吓了一跳。 要停下跟她吵架吗?她没谈过恋爱,没经验呀! 而且,大街上吵架,多丢人。 她只想听八卦,不想成为八卦。 于是赶紧催促栾和平:“快走快走,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这下不用压着嘴角弧度了,栾和平压根儿笑不出来了,一张脸重新冷成冰块儿。 不知道怎么惹媳妇儿不开心了,怕不听她的,她更生气,栾和平只能重新踩上踏板,飞快地往家里骑。 腰间空荡荡的,背后也凉凉的,跟栾和平的心一样凉。 就那么一下,他还没好好感受…… 赶着回家解释清楚还自己清白,栾和平车蹬得飞快,没几分钟就到家了。 风从耳边呼呼刮过,林玉琲后知后觉开始担心,他吵架是什么样子?生气不会打人吧? 栾和平虽然表情不多,但情绪一直挺稳定,上次他在她面前动怒,也是对着坏人,是为了保护她,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但这次,对着她来的。 林玉琲懊恼,一时情绪失控,确实对栾和平不够礼貌。 或许在她心里,越来越依赖他,不自觉将他当成了亲近的人,失去了该有分寸。 一会儿回家,先道歉吧,她不想跟栾和平吵架。 妈妈说,吵架伤感情,感情伤多了,就碎掉了。 自行车推进院里,随手一停,栾和平转过身,抓着林玉琲的手臂,紧盯着她。 “对——” “我没有说。” 林玉琲“对不起”说到一半被打断,茫然地抬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怎么觉得,他的表情有几分委屈…… “我没有说‘不愿意’。”栾和平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说。” 林玉琲:“……” “你刚才半路上停下,是要跟我说这个?” 栾和平“嗯”了一声,闷声道:“不要生气。” 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开心。 这让栾和平心中充满挫败感,他素来自信,他英勇无畏,却拿一个小姑娘没有任何办法。 他能得到她的人,却控制不了她的心。 怀里突然一重,温香铺满怀。 他生气的小妻子,忽然又抱住了他。 栾和平不知所措,但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以最快的速度回抱,张开的双臂如羽翼,将妻子紧紧拢在怀里。 “没有不愿意,就是愿意。”林玉琲脸埋在男人胸膛上,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可以抱抱,对吗?” 栾和平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急促,他低下头,就能亲吻到妻子的头发。 “对。” 栾和平快速回答,生怕晚了,她又后悔了,再次撒开手。 又是一个字。 但这次林玉琲已经知道了,才不是什么敷衍,勉强,装高冷。 男人胸膛火热,隔着一层骨肉,剧烈的心跳声震动她的耳膜。 那颗心在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第59章 原来爱情 心脏被欢喜愉悦的情绪填满,他的面颊染上薄红,喉咙干渴,既满足又不满。 还不够。 他想要更多。 不敢抱太紧,怕弄疼了他的小妻子,她那么软,那么乖,在他怀里,那么契合。 他控制不住地低下头,想亲一亲她的发丝。 “砰砰!” 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院中暧昧的气氛。 赵爱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姐姐,你回来了吗?” 林玉琲下意识松开手,往后退……没退开,腰间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拥抱的时候没觉得他很用力,等她想离开,却发现根本离不开。 “五哥……”林玉琲在那双铁箍般的手臂上拍了拍,“快松开。” 栾和平:“……” 他冷着脸,缓缓松开手,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林玉琲看得好笑,心里又有点儿甜,甚至觉得,他有点儿可爱。 她这会儿才有了些在谈恋爱的感觉,两人的情绪被彼此牵动,总想跟喜欢的人有肢体接触。 她牵起他的手晃了晃,软声道:“不要不开心。” 栾和平顺手握住那只小手,团进掌心里,拇指轻轻摩挲,嗓音低沉郁闷:“你说可以抱。” 林玉琲忍俊不禁,手被他摸得发痒,于是轻笑出声。 “林姐姐?” “来了!”林玉琲捏了捏他手指,安抚道:“晚点儿抱抱。” 哄小朋友一样。 栾和平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会儿抱抱,马上就得吃饭了,他媳妇儿这么瘦,三餐肯定要按时吃。 晚点儿抱抱,吃完饭到睡觉,最起码可以抱一个小时。 这么一对比,栾和平心平气和。 林玉琲转身去开门,栾和平把自行车推到角落里停好。 “林姐姐!” 门一打开,赵爱华便憋不住话地问:“你今天去学校了吗?你去哪个班了?” 林玉琲让她进来说话,边走边解释道:“我今天参加入学考试,让老师们看看我的学习进度。” “这样啊,难怪我没看到你。” 她很喜欢和林玉琲相处,嘴巴嘚叭嘚叭说个不停,“今天我听同学说,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特别好看的衣服来咱们学校,我一猜就是你。” 其实还有,她同学还说,是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带她来的。 亲眼看过的男同学都猜,或许是她哥哥。 这像吗? 赵爱华很想问问他们,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说林玉琲是她邻居,班里有几个男生可讨厌了,她不想给林玉琲惹麻烦。 一口气说了一串,这才顾上跟栾和平打招呼,客客气气喊了一声“栾队长”,栾和平点点头,洗手进厨房了。 林玉琲浅笑不语,引着赵爱华进堂屋坐下,拿了点心分给她吃。 赵爱华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用了林姐姐,我不饿,我一会儿就回家吃饭了。” 林玉琲把那块饼干塞进她手里:“陪我吃一块儿。” 说着自己已经吃上了,考试费脑子,明明中午没少吃,半下午就饿了。 是一种方形的切块饼干,酥酥脆脆,饼干本身不太甜,上面有撒一层黑芝麻和白糖,还挺好吃。 栾和平给她买的,还有著名的江米条、桃酥。 林玉琲觉得桃酥太甜了,更喜欢吃这个饼干,栾和平就老买,刚吃完又给她买一包。 赵爱华被分了一块饼干,又高兴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来蹭吃蹭喝的。 但拿着饼干就走也不合适,只好一边小心啃着饼干,一边跟林玉琲说话。 她跟栾和平一样,对林玉琲莫名有信心,听她说入学考试,也没觉得她会考不好。 “林姐姐,你会分到哪个班?” 林玉琲咽下嘴里的饼干,“老师还没说,明天应该就有答案了。” 她顺势问道:“高二有几个班?” 赵爱华告诉她,高二一共九个班,理工类五个,医农类三个,文史类只有一个,也就是九班。 每个班四十到六十人不等,九班是唯一的文科班,有六十七个学生。 分两个班人不够,一个班人又太多,不过到了这个时期,很多觉得升学无望的学生,已经不去学校了,就等着拿个毕业证。 赵爱华就在文史班,看班级数量也知道文史类在学校的地位,难怪文科班的老师争生源都底气不足,有选择的学生都去读理工或者医农了。 赵爱华就属于没选择的那种,她语文成绩很好,也喜欢文学,数学、物理、化学都不开窍,怎么学都学不会,别说及格了,单科成绩班里倒数。 选文科她还有考学的希望,去读理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她还告诉林玉琲,唐丽芳在高二(2)班,也就是理科班。 “她数学和化学成绩都很好,每次我爸都拿我跟她比,可气人了,幸好我语文和历史比她好。” 林玉琲听她说完,笑着说:“我们可能要当同学了。” 赵爱华眼睛一亮:“真的吗?” 高兴之余,又满怀真诚地建议:“林姐姐你别的科成绩怎么样?大学文科招生很少的,比理科少得多,你要是能读理,还是读理好。我爸说,读了大学出来,就能分配工作当干部,可好了。” 林玉琲没有说自己别科成绩怎么样,她说:“我喜欢文科,至于干部……” 她莞尔一笑:“我们家已经有一个了,他说让我做我喜欢的事。” 她眉眼弯弯,笑盈盈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像在发光。 赵爱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好喜欢林姐姐现在这个状态,那种轻松的,自由的,让她非常羡慕。 她嫁给栾队长,过得很好吧,这是不是就是书里说的,爱情?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身边的长辈们,夫妻之间,似乎连句私密话都很少,提及彼此,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我家那口子”,或者“孩她爸,孩她娘”。 不像林姐姐,她的语气都是甜甜的。 原来爱情,是这模样。 第60章 想抱多久 她怕林玉琲再给她拿一块儿,真不好意思去接,点心可贵了,还要点心票,也就是林姐姐人好大方,愿意分给她。 送走赵爱华,林玉琲抱着装饼干的纸袋走进厨房。 栾和平正在切菜,昨天剩了不少肉菜,家里食材富裕,哪怕很心急,想快点儿吃完饭去抱抱,也没敷衍着对付晚饭。 “怎么到这来了。”栾和平手上的活儿没停,把切好的土豆丝揽到盘子里,抽空看了眼媳妇儿,心情甚好。 “一会儿炒菜了油烟大,出去坐会儿,饿了就先吃两块饼干。” “在吃。”林玉琲走到他旁边,拿了一块饼干喂他。 林玉琲早就发现了,这男人口是心非,话少,还藏着假话。 说什么不喜欢甜食,才不是,他压根儿不挑食,什么都吃。但人都有偏好,她嫌甜的桃酥,他就很喜欢。 经过观察,林玉琲发现,栾和平吃到喜欢吃的食物,进食速度会稍微慢一点儿,就那么一点儿,多嚼两口的程度。 而且,他会把喜欢的食物放到最后吃。 现在想想,怪可爱的。 栾和平一把攥紧了盘子,眼珠子向下,盯着那块送到自己嘴边的饼干,耳后悄悄红了一片。 他抿了抿唇,抵抗不了媳妇儿亲手喂食的诱惑,张开嘴叼住那块饼干,小心翼翼不敢碰到她的手指。 像只大狗狗。 又凶又乖。 林玉琲心里莫名冒出这样的想法。 “五哥,我们晚上吃什么?”她晃了晃脑袋,把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栾和平细细嚼碎了嘴里的饼干,咽下去后才道:“吃春饼好吗?” 正好家里有面粉,菜也多。 林玉琲在饭店吃过,但那家味道做得平平无奇,对于当时的林玉琲来说,比不上各种让人惊艳的美食,没什么记忆点。 但这个时代不一样,面粉跟稻米一样,属于精细粮,每个月份额有限,而且是不能重复的,要看粮店供应什么。 林玉琲听巷口老奶奶们讲过,说前几年,玉米面、红薯面都算细粮,至于粗粮……米糠也算粗粮。 在二十一世纪,那是喂猪的饲料,现在却是人吃的东西。 没办法,不吃就得饿肚子,城里好歹还有粮食供应,农村那会儿真饿死了不少人。 所以林玉琲从来不敢挑食,实在吃不下就少吃点儿。 不过她新婚丈夫是个能耐人,没让她饿过肚子,一心想把她养胖点儿,变着花样给她弄各种好吃的。 “好哇。”林玉琲很会捧扬,“五哥你怎么什么都会,春饼好像很难做。” 栾和平眼底蔓出笑意,语气轻松地说:“很简单,没什么难的。” 林玉琲又给他喂了一块饼干甜甜嘴,说出来的话也超甜:“那是因为五哥你聪明又厉害,才会这么觉得。” 栾和平唇角的弧度一点儿也压不住,要不是林玉琲拦着,原定的三个春饼配菜,会变成八个。 他干活利索,林玉琲进来前已经和好了面,等着醒面的时候配菜,菜配好了,面也醒好了。 揉面、切剂子,擀饼,烙饼,动作行云流水。 林玉琲在一边看着,起到一个鼓励厨师的作用。 她记得自己以前刷过的美食视频,春饼好像要抹油酥再擀开,然后蒸,栾和平却是不一样的做法。 不过再一想,油那么贵,不抹油酥也就情有可原了。 春饼很薄,哪怕一张一张的烙,很快栾和平也烙好了一大盘。 又开始炒菜,菜都配好了,炒菜不费时间,很快三盘配菜都炒好了,分别是春饼经典搭配炒合菜,和一个土豆肉丝,一个大葱炒蛋。 合菜的配方没有特别固定的搭配,看自家口味和习惯,一般会有豆芽、韭菜、粉丝之类的。 这会儿也没那么全的食材,都是家里有什么菜,炒一块儿。 没有豆芽,栾和平把白菜梆子切细丝,加了韭黄、胡萝卜丝,还有一点儿木耳丝。 家里没有粉丝,也没放。 昨天胡大厨特意给他们留了一些半成品菜,还剩一碗炸丸子,不能再放了,怕放坏了。 剩下的白菜叶子和丸子一起煮一锅汤,汤煮着,他先洗了手,卷了个春饼送到妻子嘴边。 “尝尝。” 林玉琲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怎么样?” “好吃!”林玉琲竖起大拇指。 她是真觉得好吃,头一次吃烙的春饼,比蒸的更韧一点儿,最外层还有点儿脆,饼皮外酥里软,口感更香。 里头的合菜也好吃,很清爽,很合林玉琲的口味。 栾和平把剩下的春饼塞自己嘴里,又卷了个土豆肉丝的,让媳妇儿尝。 “都尝尝,看看更喜欢哪种配菜。” 他媳妇儿胃口小,当然要挑喜欢的吃。 三种配菜都尝了一口,汤好了。 栾和平盛汤,林玉琲端做好的菜,小夫妻俩穿过院子,到堂屋吃饭。 八仙桌,以前是面对面坐,这回,栾和平却坐在了林玉琲旁边。 “我帮你卷春饼。”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玉琲暗笑,也不戳穿他。 在栾和平的热情投喂下,林玉琲成功吃撑了,眼睁睁看着栾和平把剩下所有食物解决掉。 吃完饭,他自觉去洗碗,林玉琲在院子里转悠着消食。 不是她懒不愿意干活,男人不让呀。 洗完碗,栾和平迫不及待走到妻子面前:“现在可以吗?” 林玉琲吃太饱,脑子转得有点儿慢,懵然问:“可以什么?” 忘了吗…… 栾和平心中失落,提醒道:“抱,你说晚点儿抱。” 林玉琲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好认真,真的有点儿可爱了。 “可以。”她张开手臂,下一秒,已经被拥入怀中。 几分钟后。 林玉琲:“……” “好了吗?” 她站得有点儿累。 栾和平从她发间抬起脸,满眼沉迷与不舍,“只能抱这么一会儿吗?” 林玉琲:“你想抱多久?” 栾和平抬腕看了眼时间,不由讶然,他还以为只抱了一两分钟,怎么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 “你一般九点睡觉,现在是七点四十四,我们抱六十六分钟好吗?” 林玉琲想给他扣个“6”,时间还有零有整。 “怎么不抱到九点呢?”她微笑着问。 栾和平:“你要洗漱。” 第61章 看报 林玉琲就没绷住,撑着栾和平的手臂,别过脸笑了一会儿,仔细想想,更乐了。 他人还怪好的,还专门给她留了时间洗漱。 栾和平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他安安静静看着他的妻子,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像颤动的蝴蝶翅膀,嘴唇红润润的,露出一点儿雪白的牙齿,真好看。 林玉琲平复好情绪,抬起头,男人沉默地站在她面前,一身张扬凶厉的气势收敛得一干二净,甚至有几分温驯。 忽然就心软了,他只是想跟喜欢的女孩子贴贴,喜欢的人还是他老婆,他有什么错呢? 林玉琲抬起手,栾和平不明所以。 “低一下头。” 栾和平配合地弯腰低头,林玉琲踮起脚,摸了摸他发顶。 发质挺硬的,有点儿扎手。 栾和平更糊涂了,他想起手底下兄弟们聊天时说的话,男人的头不能随便给人摸。 当时他没在意。 谁会摸他脑袋?谁敢? 他家老头子都不行,他压根儿不会低头。 栾大更不可能,敢摸他脑袋,他就敢把他手给折了,谁让他手欠的。 没想到突然被媳妇儿摸了一把。 但媳妇儿又不是别人,摸一下怎么了。 但他头发硬得很,不像媳妇儿的头发,香香软软的,可别扎着她手了。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头发变软,下次媳妇儿想摸,手感会好一点儿。 正琢磨着,林玉琲开口问:“只要是抱抱就行吗?” 栾和平茫然地“嗯”了一声,不是不愿意给他抱了吗?他准备明天再问问。 林玉琲拉着他进了屋,在堂屋停了下脚步,看看觉着八仙桌旁吃饭那个椅子不合适,又拉着栾和平进了卧室。 明明是自己曾经的卧室,栾和平却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换了个人住,连屋子里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林玉琲拉开灯绳,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椅子。 这年头的家具都比较结实耐用,写字台挺大一张,配的椅子也不小,方形的靠背椅,宽阔结实,她结婚那天,杨小梅和赵爱华两个女孩子,挤一挤也能坐得下。 “你坐。”把人往椅子上摁,栾和平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去,疑惑地看着她。 下一秒,腿上一重,栾和平下意识揽住妻子的腰。 “这样抱抱可以吗?”林玉琲扶着他的肩膀问。 栾和平僵硬地点了点头,又重重“嗯”了一声。 停顿两秒,补了一句:“可以。” 呆瓜。 林玉琲莞尔,仗着坐在男人怀里比他高,又摸了摸他脑袋。 “我重不重。”她弯着眼睛问。 唇红齿白的笑模样,看迷了栾和平的心神,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手臂揽紧了舍不得放。 “不重,很轻。”他机器人一样重复:“多吃点儿饭。” 林玉琲又笑了,她总想笑。 “我们一起看报纸吧。” 自行调整了一下位置,栾和平被她在腿上蛄蛹的,人都僵住了,大腿肌肉绷得紧紧的,后背沁出一层汗。 幸好林玉琲很快找到了她觉得舒服的位置和姿势,往他身上一靠,拿着报纸看起来,栾和平前两天刚拿回家的,她还没来得及看。 栾和平:“……” 看不进去一点儿。 但陪着看报纸,就能抱媳妇儿,也不是不能看。 况且,怀里的人注意力在报纸上,他是看报纸还是看媳妇儿,谁知道呢。 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能有点儿带字儿的看看就不错了,林玉琲看得认真。 报纸一面看完,想换另一面,翻了一半想起来自己的陪看,扭头问:“你看完了吗?” 栾和平:“……嗯。” 林玉琲把报纸放下,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腰被搂得紧紧的。 “你不累吗?腿麻不麻?” 这有什么累的?抱自己媳妇儿怎么会累。 栾和平果断摇头。 行吧,林玉琲继续看报纸。 别说,对象的腿坐着是比凳子舒服,原本这个椅子,结实是结实,后面靠背太直了,硬邦邦的没个支撑,坐久了屁股疼。 而且晚上气温降低,桌子又对着窗户,老式窗户密封性不太好,她坐在桌前看书看报,还有点儿冷。 但今晚体验完全不一样,男人体温明显比她高,暖烘烘的,她看了会儿报纸,困劲儿都上来了。 第二张报纸看到一半,林玉琲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语调:“五哥,我困了。” 栾和平还有点儿舍不得,他媳妇儿真好抱,又香又软,要是能抱着睡觉…… 脸颊蓦地发热,不敢再想下去,媳妇儿还在他怀里,让她发现,实在冒犯。 “洗漱睡觉。”栾和平起身去倒水。 林玉琲打着哈欠跟在他身后,他们平时刷牙洗脸在院子里,洗脚在堂屋。 栾和平手脚利索,林玉琲拖拖拉拉走出堂屋,他已经把牙膏给她挤好了,等牙刷完,洗脸水也倒好了。 林玉琲洗脸的时候,他又去倒洗脚水。 弄得林玉琲怪不好意思的,他平时也勤快,但这种事,她平时还是自己做的,偶尔他顺手帮着倒一下水,哪像今天,恨不得亲手给她刷牙洗脸。 她五岁以后,这些事妈妈都让她自己做了! 可能早上起太早,林玉琲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坐着洗脚的时候眼睛眯瞪着,忍不住嘟囔:“明天吃完饭先洗漱。” 那样困了就能直接上床睡觉了。 栾和平:“明天还看报纸吗?” 林玉琲:“……”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看报纸。 洗完脚,栾和平拎了半壶开水给她,又给她专用的小盆里接了点儿凉水,自己端着脚盆去倒洗脚水。 林玉琲给自己洗洗,把水泼了,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被栾和平叫醒的,昨晚太困了,忘了调闹钟。 披着外套去开门,栾和平看见套着自己衬衣的女孩,眸光一暗。 他早就发现自己消失的衣服的去处,原本没什么想法,她穿也就穿了,他的外套她也穿过。 但……不一样。 栾和平心跳又开始加速,早上那个冷水澡算是白洗了。 第62章 上学 她觉得熟悉几次,就可以自己上下学了,虽然学校离机械厂不远,但送她多少要绕点儿路。 到了学校,还是先去找校长。 吴校长已经从老师们口中得知林玉琲的入学考试成绩,说不惊喜是假的,原本是想搭个人情给栾和平,才帮他办了给他新婚妻子入学籍这事。 没想到林玉琲成绩这么好,妥妥的大学生苗子,拿着那份入学考试成绩,不管去哪个高中,人家都是抢着要。 他这人情没送出去,反而还得谢谢栾和平。 不过人情这种东西,你来我往的,才有往后,欠人情也是好事。 吴校长很想得开,见到林玉琲就一通夸,又非常夸张地感谢栾和平,说他娶了个好太太,连带着他们机械厂附中都得了个好学生。 不等林玉琲开口,就拍着胸脯保证,让她去最好的理科班。 林玉琲:“可是校长,我想读文科。” 吴校长的笑僵在脸上,下意识去看栾和平。 栾和平面无表情,连个眼神都没回。 他媳妇儿都说了,要读文科,看他干什么。 吴校长耐心劝了两句,林玉琲心意已决,栾和平在一边一言不发,摆明了态度听媳妇儿的。 吴校长没办法,只能同意,让人叫来九班的班主任。 恰好就是那天给林玉琲监考的女老师,姓于,剪着齐耳的短发,斯斯文文的。 听说林玉琲要去她班上,于老师又惊又喜,当面跟林玉琲确认了一遍,才捡到宝一样,压抑着高兴带她去班里报到。 等老师来的时候,林玉琲已经让栾和平上班去了。 教学楼只有三层,高二(9)班在三楼走廊最尽头,这会儿已经上课了,林玉琲却在教学楼里撞见了几个学生,大部分是男生,也有女同学,都好奇地看着她,看见老师也不害怕。 于老师也没有说什么,这些学生都是没有升学希望的,家里又管着不让去外头混,只能来学校混日子。 只要他们不捣乱,老师也懒得管。 林玉琲紧跟着老师,目不斜视,走到三楼走廊尽头。 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课了,于老师敲了敲敞开的教室门:“张老师,打扰一下,耽误您一会儿。” 张老师点点头,退到讲台一边。 于老师领着林玉琲进去,走到讲台上,大声道:“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 掌声热烈。 尤其是赵爱华,恨不得站起来鼓掌。 于老师让林玉琲做个自我介绍,林玉琲就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年龄。 因为她的名字里有生僻字,经常被问,她顺手拿起讲台上的粉笔,把名字写了出来。 于老师眼睛一亮,虽然只有三个字,也看出来新同学粉笔字写得很好。 介绍完,于老师给她安排座位,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压根儿没想给她安排男同桌。 反正班里现在空座位多得很,好安排。 正琢磨怎么调整,赵爱华高高举起手:“老师,我想跟新同学当同桌,共同进步。” 比起不认识不知脾性的同学,林玉琲当然更喜欢赵爱华,便也对老师说:“老师,我也愿意。” 于老师猜到她们可能认识,顺水推舟,给赵爱华原本的同桌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林玉琲坐过去。 林玉琲还没领书,于老师说晚点儿让她去办公室领,只能跟同桌共用一本。 赵爱华非常乐意,几乎把整本书都放在林玉琲面前。 这节是数学课,课程内容对林玉琲来说并不难,她依旧认真听着,就当温故知新了。 下课后,几个跟赵爱华相熟的女同学围了过来,让她帮着介绍。 赵爱华便说,这是自己邻居家的姐姐。 她的朋友性格都不错,林玉琲跟女生们聊了几句,也算认识了新朋友。 学校的生活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上课,下课,上课,放学。 相比林玉琲以前的高三生活,现在的学习氛围轻松许多,班上有争分夺秒学习的,也有上课睡觉,下课跑出去玩的。 她们还邀请林玉琲一起,林玉琲衡量了一下老师的教学进度,觉得玩一会儿也无碍,她在这个时代,确实太无聊了。 这个年代女孩子们的游戏都是林玉琲没经历过的,跳绳、跳皮筋、跳房子、翻花绳、打沙包、踢键子、跳马、还有抓石子。 也有体育活动,学校的几个乒乓球台是超级大热门,林玉琲下楼慢了一点儿,几个球台子已经被占住了。 单双杠也一样,有人倒挂在上面,翻上翻下跟表演杂技似的。 这些游戏都赵爱华她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男生会聚在一起斗鸡,就是盘起一条腿,互相碰撞,把人撞得单腿站不稳,让盘着的脚落地了,就算被淘汰了。 林玉琲玩不来这个,她跟女生们一起跳皮筋。 皮筋是有外圈的橡皮绳,林玉琲在百货商店看见过,人们买来穿裤腰带的,价格还不便宜。 是的,这时候裤腰带是多数人穿裤子的标配,很多裤子都没松紧,没有裤腰带系着就要掉下去。 穷一点儿都系条绳,稍微好一点儿的,自己做裤子的时候买条橡皮筋穿裤腰,就是松紧带,要不然就系皮带。 总而言之,皮筋不是每个学生都有,这跟做裤子不一样,玩耍用的皮筋最起码要三米以上,越长越好。 唯一拥有皮筋的那个女同学,众星捧月,她说带谁一起玩儿,谁才能跳她的皮筋。 林玉琲就获得了这个“殊荣”,同学都蛮喜欢她,抢着跟她讲话,带她一起玩。 这节课下课跳皮筋,下节课下课丢沙包,再下课了,又去跳大绳,一节下课时间都没闲着。 中午,同学们去吃食堂,机械厂有钱,附中食堂有补贴,学校吃饭便宜,大部分学生中午都会在学校吃。 林玉琲没经验,没带饭盒,而且也没跟栾和平说,中午跟同学道别后,早早在校门口等栾和平。 等了没一会儿,栾和平骑着车来了。 几个男同学正推推搡搡想过来跟她搭讪,林玉琲老远看见他的车,就跑了过去。 栾和平停下车,林玉琲坐上后座,他刚想问,那几个男的怎么回事,贼眉鼠眼,不怀好意。 嘴还没张开,腰被媳妇儿抱住了。 当着男同学的面。 栾和平:“……” 算了,没什么好问的。 第63章 戒了 每天早上七点的闹钟,迷迷瞪瞪赖会儿床。 或许是十几年学生生涯留下的后遗症,只要开始上班上学,哪怕睡眠时间很够,早上起床依旧犯困,想赖会儿床。 最晚七点半,没看到她起床,栾和平会来敲门叫她。 起床洗漱,吃早饭。 早饭是栾和平早起做的,也有时候会出去买一点儿。 林玉琲问过他早上什么时候起床,栾和平说一般六点。 其实有时候更早,他睡足六七个小时就精力充沛,再多也睡不着。 起床洗漱后出去跑两圈,打半个小时的拳,冲个澡去做饭。 他洗澡简单,除了冬天最冷的时候,都是一桶水,从头顶往身上淋,顶多兑点儿热水。 媳妇儿爱干净,栾和平对自己的个人卫生也注意起来,他可不想因为他脏兮兮一身汗味儿,媳妇儿不让抱了。 他出去跑步的时候,如果看到国营饭店今天供应的早餐还不错,就买点儿回去,一般般的话,就自己做。 林玉琲早上起来,吃完热乎乎的早饭,坐在栾和平自行车后座上,去上学。 学习对林玉琲来说很轻松,大部分内容对她来说都只能算复习,而且老师讲的知识点,也没她穿越前的老师讲得深,林玉琲没事的时候,自己默一些逐渐想起来的经典题型。 有一次被老师看到,十分惊喜,问过她后,还专门抄过去,说要跟其他老师们交流一下。 上课轻松学,下课快乐玩儿。 林玉琲跟一些同班同学逐渐熟悉一起,平时一起玩儿,也成了朋友,但关系最好的还是赵爱华,毕竟是同桌。 中午她也不再让栾和平来接她,她吃学校食堂,栾和平吃机械厂食堂。 好处是栾和平那边的工作时间安排很自由,中午他不来接林玉琲,留在单位值班,下午就能早点儿下班。 机械厂附中的食堂比机械厂食堂的伙食水平还差一点儿,机械厂食堂三五不时就能有个荤菜,每天都有半荤。 机械厂附中一周都不见得能有一次大荤的菜,半荤倒是每天都有,但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主食也是以面食为主,玉米面、红薯面、高粱面之类的粗粮做的窝头、饼子。 蔬菜就是当季常见的几种,清汤寡水。 有家里条件好的,会自己带点儿菜,林玉琲尝过同学分给她的腌萝卜、辣白菜,还挺好吃的。 她也投桃报李,给同学们分过她带的鸡蛋酱——听她说食堂的菜没他做的饭好吃,他专门给炒的。 里头加了切丁的豆干、切碎的梅干菜、泡发的笋干、和一点点肉丁,再加炒熟的鸡蛋,非常香,拌面拌饭夹饼子都好吃。 他原本只炒了给媳妇儿加餐的,怕她在学校吃不好,林玉琲想,做都做了,让他带一半,用罐头瓶装着,一人两瓶。 林玉琲那两瓶,还给同学分了尝鲜呢,好歹撑了三天,栾和平带的两瓶,都没撑过一顿饭,手底下的牲口抢了一瓶,还有一瓶被他老师拿去跟郑书记他们分着吃了。 栾和平的老师李忠国就是保卫处真正的处长,当初他转业分到这个部门,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保卫处的工作跟在部队完全不一样,是老师一手带得他。 当时李忠国也不是处长,处长另有其人,后来立了功,师徒先后升职。 栾和平结婚的时候,李忠国恰好去京市出差了,他时间安排得急,李忠国没赶上,还骂了他一顿。 手底下人一个个吃得满嘴香,吃人嘴短,好话说不停。 “嫂子这手艺真行。” “就是,长得漂亮就算了,还这么贤惠。” “队长你这媳妇儿娶得好,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才舍不得让她给我做饭,烟熏火燎的,给美人熏黄喽。” “咱们老大,哪懂怜香惜玉。” “你小子!老大他蛐蛐你!” 栾和平冷哼一声,美得你们,还想让我媳妇儿给你们做饭吃,我自己都舍不得。 他也懒得解释说是自己做的,这年头对女人的要求就是贤惠,领袖再怎么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社会规则默认家务活,下厨房的是家中的女人。 男人要是自学点儿,就承包家里的体力活,比如劈柴、运煤。 栾和平不觉得这些活有什么难的,他做起来很快。 他能做,何必让他媳妇儿动手,那样白嫩细腻的一双手,适合拿笔拿书,不适合拿锅铲扫帚。 不过他也没有刻意瞒着,下午他老师叫他去办公室,夸他媳妇儿能干厨艺好,还说下回去他家可以跟他好好喝两杯的时候,栾和平便毫不犹豫告诉老师,他吃得喷香那鸡蛋酱,他好徒弟自己亲手炒的。 李处长:“……” “老子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栾和平沉默,他孝顺师傅,是送烟送酒,他老师好这一口,怎么会想到给做点儿吃的,人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而且他以前自己都对付着吃,根本没想过精研厨艺。 李处长气笑了,食指点了点他:“你小子,闷葫芦一个,长得也不正气,人姑娘怎么看上你的?真是你阿妈给定的娃娃亲?别是你骗来的吧。” 被戳到痛处,栾和平面不改色,嘴硬道:“我们是天定的缘份。” 李处长还以为他说的是“娃娃亲”,谁想到栾和平真觉得是上天送的缘份,不然怎么就砸他头上了。 幸好砸他头上。 一定是阿妈在天上保佑他。 李处长上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都说你娶了个天仙儿,人咋样我是没见着,你看着是精神了。” 以前担心他头发剪短了像匪徒,现在一看,还好嘛。 衣裳也穿得更好了,男人哪会打扮自己,看一个男人穿着,就晓得他屋头有没有女人。 栾和平:“她在上学,等周末放假,我带她去拜访您。” “老牛吃嫩草。”李处长吐槽了一句,掏出烟盒,自己叼上一根,又把烟盒丢给栾和平。 栾和平接住,放回桌上,擦了根火柴给老师点烟。 “怎么着?” 栾和平:“戒了。” 他媳妇儿不喜欢烟味儿,他抽不抽无所谓,不能让媳妇儿因为烟味躲他。 第64章 恋爱小天才 阅览室的登记员一边给他登记,一边寒暄道:“栾处,又来借书啊。” 栾和平点点头,散了根烟:“进了新书跟我说一声。” “一定,一定。”登记员把烟夹在耳朵上,忙不迭点头。 夹着书走了,还听见身后有人议论:“要不人家当干部呢,这多追求进步!” “就是,谁说保卫处都是莽汉,栾处长就很爱看书。” 栾和平:“……” 他不爱看,他媳妇儿爱看。 他媳妇儿看书看报的时候,愿意让他抱着,坐他怀里。 那种惬意滋味,没媳妇儿的人不会明白。 夹着报纸和书,栾和平骑上自行车去接媳妇儿放学。 他今天下班早,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栾和平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一个。 女孩儿身形高挑,肩平腰直,面庞秀丽,笑靥如花。 就连肩上的麻花辫,在栾和平眼里都比其他女孩子好看。 他个子高,也挺显眼,女孩们从学校出来,都瞅见了他,嘻嘻哈哈,打趣地推了林玉琲几下。 林玉琲从未隐瞒过自己已婚身份,如果是在她穿越前,高中生结婚了这种消息听起来很炸裂,但这个时代,十七八岁结婚并不是什么罕见事。 《婚姻法》1950年制定,但林玉琲熟悉的,男二十二周岁,女二十周岁的法定结婚年龄,如今并没有写在婚姻法里,大概率是后面几十年修订增补的。 林玉琲班上没来上学的同学里,就有回家结婚去了,还有已经订婚的同学,她身边关系不错的女生里,就有一个已经订婚了,等她高中毕业,就会跟未婚夫摆酒席成婚。 所以林玉琲也放心地告诉好奇的同学们,每天接送她的不是她的哥哥,而是她的丈夫,法定伴侣。 哪怕她一点儿没有隐瞒,还有男同学给她写信——比较含蓄,应该算不上情书,只说想跟她共同进步。 要不是赵爱华告诉她这是情书,她还以为那个同学是看她成绩好,想找她当学习搭子。 林玉琲把信还给了他,坦言道,她会跟自己的爱人共同进步,暂时不找学习搭子。 男同学:“……” 哪怕信还回去了,得到消息的某人也吃了好大的一缸醋,晚上“一起看报”的时候,抱抱都满足不了他了,一张冰块脸一个劲儿往她脖颈间蹭,像一只想撒娇又因为体型硕大找不到对应方法的大狗。 林玉琲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她觉得自己的处理方法没有问题,不过栾和平吃醋她也能理解。 摸了摸他头发,男人温驯地低下头,林玉琲心软了。 她两手捧着男人的脸,手掌下的皮肤并不精致细腻,仔细看,眼角还有细碎的伤疤。 她摸了摸眼角的伤疤,轻声问:“这里是怎么受得伤?” 离眼睛好近。 他的眼睛形状其实很好看,睫毛也长,不卷,密密地搭在眼皮上,透着股冷漠。 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却总是有光,也有淡淡的笑意暗藏。 这么好看的眼睛,差一点儿就看不见了。 栾和平表情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那里有伤,不在意道:“可能是弹片溅射。” 林玉琲心里有点儿不好受,因为受的伤太多,所以一些轻伤小伤,他都没有在意过吧。 平复了一下情绪,栾和平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大男人,还小心眼起来了,别的男的给他媳妇儿送情书,是他眼光好且不要脸,跟他媳妇儿没关系。 他还矫情起来了。 不过他也舍不得动,怀里抱着娇妻,妻子的手还在他脸上,软绵滑嫩,跟牵手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乖——” 陡然靠近的脸,栾和平瞳孔放大,轻柔的吻在他眼角一拂而过,鼻息间潮湿的香气让他头脑晕眩,语言系统丧失功能。 林玉琲舔了舔唇,羞涩地垂下眼,这是除了妈妈,她第一次主动亲别人。 也不算别人,是她对象,法定伴侣。 可以合理合法亲亲。 而且,这也不算初吻吧,只是亲了一下脸颊而已。 对象吃醋了,哄哄他。 虽然没谈过,但她可真是个恋爱小天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玉琲害羞劲儿都过了,抬起头,男人还是一副被石化了的神情。 林玉琲:“……” 吸取上次教训,她直接问:“不喜欢我亲你?” 栾和平像是被一道雷给劈醒了,整个人震了一下,重新活过来。 “喜欢。” 他喉结上下滚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妻子红润的唇,喉间干渴难耐。 “很喜欢。” 他猛地抱着妻子站起来,把林玉琲放在书桌上,抬手就脱外套解皮带。 林玉琲:“!” 她尖叫:“栾和平!你干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亲一下就开启禽兽开关了? 她慌张地抓住栾和平的手,栾和平这才发现好像吓到她了,停下动作。 “我身上也有伤。” 他试探地伸手,没有被拒绝,将妻子重新抱入怀中。 “在肩膀上,我想给你看看。” 林玉琲:“……” 是想给她看看,还是想让她亲亲,她自有分断。 但是怎么忍心生他的气呢? 她瞪他一眼,娇嗔道:“你吓我了。” “抱歉。” 男人嗓音里满是懊恼,他那会儿脑子里满是妻子的唇从他眼角掠过的触感。 可惜时间太短了,不够回味,想起自己身上有更大的疤,一时冲动…… …… 那次之后,栾和平得寸进尺,总想要更多的亲亲。 可惜当时的应对吓到了林玉琲,虽然是误会,林玉琲也不敢随便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就怕他误会。 她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栾和平没办法,只能等着,每晚“看报时间”,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活动,下班哪都不去,就怕耽误时间。 不过今天不一样。 林玉琲在朋友们的哄笑声中坐上车后座,跟朋友挥手道别,没多久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去哪儿?”她问。 栾和平:“女士自行车到货了,去买车。” 第65章 买车 后来他没提起,林玉琲也没问,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她在学校的小伙伴们都是走路上下学,就算不让栾和平接,她跟她们一块儿,也用不着骑车。 “说是上了新样式,晚了几天。”栾和平解释了一句。 林玉琲没在意,她什么样的车没见过?现实中没见过,网络上也见过。 她操心别的事。 “你还有钱吗?” 抱着男人劲瘦的腰,林玉琲的语气里不乏担心:“你工资够用吗?” 栾和平:“……” 为什么媳妇儿总担心他穷到养不起她,他平时不抠门吧。 “够。” 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林玉琲没有继续追问,栾和平不是没成算的人,没钱也不用硬充大头。 而且据她了解,现在自行车属于硬通货,跟她穿越前,买辆车落地就贬值不一样,这年头二手自行车一样能卖出高价,非常保值。 路上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部分是林玉琲说,但栾和平虽然话少了点儿,句句有回应。 一番交流,林玉琲才发现她周末的时间安排得有点儿紧。 原本跟赵爱华她们几个约好,周末去新华书店看看,她们想找教辅资料,林玉琲想买几本消遣的小说。 她跟栾和平说起这件事,栾和平说他跟他师傅约了周末上门拜访。 好在当地习惯,去长辈家中拜访做客一般是上午,她跟赵爱华她们约的是下午。 但之前还打算去订家具,衣柜和躺椅,不过这个不是当紧要用的,且看周末那天的时间安排,如果上午拜访完栾和平的师傅还有时间,再去订家具也来得及。 林玉琲都想好了,等衣柜制作好,她再去做几件新衣裳。 虽然她的穿着在一众女同学里面算好的,但那是因为,她所有衣裳都是新做的。 婚宴那天的红色上衣好看是好看,平时在学校穿有点儿太显眼了,她穿了一天就换成了栾和平给她买的白衬衣。 好在黑裙子百搭,配衬衣也好看。 外套就那件紫红色外套,穿久了也还好,结实耐穿,当校服穿。 天气慢慢热了,夏天能穿的衣裳只有她穿越过来时那一身,裙子还行,上衣款式在这个时代有点儿招摇。 而且就那么一套,不够夏天换洗,肯定要多做几套。 料子她手里还有一块,浅色碎花,配色很小清新,回头做条连衣裙,林玉琲都想好款式了。 其他的料子她打算跟朋友逛街的时候去买,不能让栾和平给她买,她对他飘忽不定的审美没有信心。 很快到了百货商店,几次来人都很多,今天尤其多。 栾和平把自行车停到附近的自行车棚,给了看车棚的老大爷两分钱“停车费”。 停车其实不要钱,但老大爷会在这看着,别让小偷把车给偷走了。 进了百货大楼,两人直奔卖自行车的柜台,越往那边走,人越多。 等到了地儿,发现那一片都挤满了人,挤不进去也看不清楚。 栾和平担心旁人挤到她,只张开手臂护虚揽着她肩膀,没有硬往里挤。 林玉琲好奇心顿起,踮着脚尖往里看——什么都没看到。 她不甘心地左右环顾,欣喜发现哪怕人很多,但挡在前面的人墙平均海拔有限。 “五哥,里面在干什么?”她抱着栾和平手臂问。 栾和平:“抢自行车。” 林玉琲:“?” 好在围观群众不比栾和平寡言,大家热烈地议论声让林玉琲渐渐搞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据说今天百货大楼传出消息,说上新了新款女士自行车,消息刚传出来,立即遭到哄抢。 这年头产能有限,女式自行车比普通自行车产量更少,普通家庭哪怕有女性需要自行车作为出行工具,也会优先考虑购买普通的二八大杠。 一来价格相对于女式自行车更便宜。 二来实用性比女式自行车更强,比如前面横杠,就能带个孩子,这年头谁家还没二三四五六个崽。 但女式自行车需求少不代表没有,不管哪个年代,都有不差钱的。 永安是个大城市,数百万人口,总有买得起女式自行车的,而且还不少。 因此百货商店新上的女式自行车,没多久就卖得差不多了,这还是因为今天工作日,才拖到这会儿还没卖完。 如今围观的人墙里头,就是两名女同志在争抢最后一辆自行车。 这两人是一起排的队,站前面的女同志钱没带够差一点儿,连忙请人帮忙给她家里人带口信,拿钱过来。 后面的女同志一看只剩最后一辆,急了,说买不起别买,掏出钱票就想订下。 前面的女同志自然不愿意,然后就吵起来了。 林玉琲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察觉到不对。 “五哥,自行车没有了。” 为了最后一辆车,都快打起来了,她难道要进去加入战斗吗? “嗯。”栾和平皱了皱眉,揽着妻子往外走。 林玉琲有点儿好奇最后一辆自行车的归属,但挤也挤不进去,只能听人转述,算了还是走吧。 没买到车稍微有些遗憾,但不多。 离开卖自行车的柜台,人流少了许多。 来都来了,林玉琲又逛了一会儿百货大楼。 买了点儿日用品,又多添了几条手帕,这东西代替纸巾,林玉琲已经慢慢习惯了,就是换得勤。 自己带的不够用,就掏栾和平口袋。 自从林玉琲提过一回,他兜里总备着一两块干净手帕。 林玉琲专心挑手帕的时候,栾和平跟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等她挑完,拿着一叠手帕去付钱结账,才发现栾和平身边多了个人。 是遇到朋友了吗? 林玉琲好奇,但她也乖觉,栾和平没说,她便没问,默默跟着栾和平。 栾和平也没说什么,牵着她跟在那个人身后,七拐八拐,越走人越少,到了一个有点儿像库房的地方。 “主任,栾处到了。” 一个有点儿胖的中年男人满脸笑地迎上来:“栾处您好,这位就是夫人吧,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起手就是一个大夸夸,林玉琲已经听习惯了,安静保持微笑,把扬面交给栾和平去处理。 栾和平虽然不爱说话,但并不是不会说,跟人寒暄几句,中年男人便提出带他们去看车。 第66章 好梦 有一说一,她这辆车在现在,跟买了辆豪车也没什么区别了。 普通的自行车一百多块钱,她看见栾和平给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叠十元大钞,都超过两百了。 工业券和自行车票就不用多说,这东西更稀缺。 不过她这辆车也确实好看,林玉琲在一个库房里,看见了据说已经卖光的女式自行车。 库房里只有两款,一款样式跟二八大杠相近,只是少了前面的横杠,整体小一圈。 另外一种就是林玉琲穿越前比较熟悉的那种女士自行车,车型、车体都更适合女性,样式也更好看,甚至有三种颜色,大红、玫红和奶油色。 前者数量更少,微胖中年人介绍说,商扬里卖的就是那种。 后面这种自行车一共就到了这么些货,全都订出去了,连柜台都没上。 两者价格自然也有区别,栾和平看都没看那种普通的,指着一辆玫红色问林玉琲:“那辆怎么样?” 林玉琲:“……” 不愧是你,一眼就从三个颜色里,挑了个最丑的。 倒不是说玫红色丑,这款车搭配了前车筐和后车座,用了不同配色,这款配色不好看。 当着外人面,得给自家男人面子。 林玉琲一脸甜笑:“五哥眼光真好,但是这个颜色,要是不小心磕碰到,不好补漆吧。” 栾和平刚想说“没关系,他来想办法”,妻子已经指着白色那款,“要不买这种吧,白色漆好找对不对?” 栾和平:“……对。” 这种白漆也不见得好找。 但他自觉领会到一种精神,媳妇儿说的一定对。 然后就是交钱,取车。 经过这么一番波折,林玉琲越看自己这辆新车越满意,都没让栾和平帮着推,自己推出去。 一路上,频频接收到羡慕的眼神,还有人追着过来看。 一开始林玉琲还能承受,直到听见有人议论: “她怎么不骑呀?” “这么好看的车,要是我我也不骑,我就推着让人看,多牛气。” 林玉琲:“……” 身旁响起一声压抑的闷笑,林玉琲恼羞成怒,一把把车塞栾和平手里:“帮我推。” 栾和平收敛笑意,连忙哄道:“回家我们就学。” 林玉琲斜睨他一眼:“当然要学,每天晚上都学。” 栾和平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变,试探道:“先学车还是先看报?” 林玉琲:“学车,学会了再说。” 栾和平:“……” 不愿再笑。 一直推着也不是个办法,栾和平的车暂时没去取,他骑着林玉琲的新车,载着她去派出所,给新车敲钢印顺便领证。 没错,这年头,自行车是有驾驶证的,上面清楚记录了林玉琲这辆自行车的外形,钢印号,还有车主人信息。 虽然她不会骑,但不妨碍她拿证。 晚上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这家国营饭店今日特供是粉丝羊汤,也是一人限购一碗。 他们来得晚,还好抢到了最后一碗,两人分着吃了。 里面羊肉少粉丝多,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羊,肉不膻,又标记一处美食获取点。 吃完饭回家,说练车就练车。 栾和平不敢提看报,认认真真教媳妇儿学车,一心想赶紧教会了。 新车确实比栾和平那辆好骑,车把手明显没那么重。 知道栾和平扶着后车座不会让她摔了,林玉琲学得很放心,胆子放开了,学得就快。 骑自行车这种事,学会真的就是一瞬间,说学会就学会了。 林玉琲本身平衡性就不错,有一定基础,没多久便摸索到窍门,歪歪扭扭能骑出一段儿了。 院子里绕了半圈,看见栾和平,她欢快地喊道:“五哥,我会了!” 栾和平也笑:“嗯,很棒。” 他手底下的兄弟要是能看他这么好说话,学会个自行车都竖大拇指,眼睛都要瞪出来。 林玉琲笑着笑着,笑容一僵。 不对,栾和平不是在她后面扶着车吗? 她下意识扭头往后看,车头一扭,新手再想控制平衡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往一旁倒下。 幸好栾和平早有预料,鼓励她时已追了上来,轻轻巧巧一把扶住歪倒的自行车,另一只手揽着妻子的腰把她提起来。 林玉琲惊魂未定:“你、你怎么松手了。” 栾和平:“一直扶着,学不会。” 好吧,是这个理儿。 “我再试试。”她拍拍栾和平手臂,示意他把她放下来。 骑自行车,学会了就是学会了,有了经验,林玉琲慢慢上手,不用栾和平扶着也能慢慢骑了,而且越骑越好。 栾和平松了口气,幸好他媳妇儿聪明学得快。 他看了眼时间,虽然有点儿晚了,但还来得及看一会儿报纸。 然而,林玉琲刚拿到新车,又刚学会骑车,正上头的时候,哪怕天已经黑了,但这个时代,月光特别亮堂,借着月光,在院子里骑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停。 栾和平:“……” 已经过了八点,林玉琲终于骑累了。 “好累哦,五哥我想洗澡,明天还想洗头发。” 栾和平默默搬出澡盆,等她洗完澡,再收拾一下,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今天没有看报。 没有抱抱。 男人的失落肉眼可见。 林玉琲忍俊不禁,欺负人真好玩儿。 裹着一身水汽,扑进男人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栾和平习惯性抬手,紧紧抱住妻子,胸腔的空缺被填满,失落烟消云散。 “五哥,低一下头。” 栾和平配合地弯腰低头,温软的触感在下巴上一掠而过。 他倏地睁大眼睛,怀里的人已经挣开他的怀抱,跑进卧室。 只留下一句:“晚安,好梦!” 栾和平确实做了一晚上的好梦,早起熟练地先去冲了个冷水澡,把换下来的衣裤都洗了。 黑着脸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把床单也拆下来洗了。 等林玉琲起床,看见院子里晾衣绳上飘着的床单,不由感叹她对象是真勤快,还爱干净,看人家这床上用品,换得多勤,比一般男人强多了。 吃完早饭,林玉琲:“五哥,我今天想自己骑车上学。” 等着送媳妇儿上学的栾和平:“……” 那自行车是非买不可吗?媳妇儿又没管他要! 第67章 师傅家进货 她那车在这个时代,委实算得上豪车。 香车美人,这种搭配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足够惹眼。 于是不过短短两节课,林玉琲停在车棚的奶白色新车,便名传校园。 然后她的自行车篓里,便被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信件、情书还算正常,不知名的野花也还好,乱七八糟的树枝树叶,甚至烂泥巴,就让人没办法理解了。 给林玉琲恶心得够呛,赵爱华等人也气得不行,破口大骂那些干坏事的,帮着把车篓里的东西清理干净,推到水龙头那洗了一遍。 学校的自行车棚没有看车的人,能做出这种事的,无非是学校里的学生。 非要查,凭栾和平的手段,倒也查得出来。 但让保卫处大张旗鼓进学校查是谁往栾处长夫人车筐里扔泥巴,听起来有种小题大做的感觉。 晚上回家,林玉琲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栾和平。 她不是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人,妈妈说,她一两岁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就知道哇呜哇呜告状,说表姐不给她糖吃。 栾和平听得眉心紧皱,冷着脸去检查了一遍林玉琲的车子,尤其是刹车。 “这事我来处理。” “要找吴校长吗?”林玉琲有点儿担心:“要不算了吧,我以后不骑车去学校了。” 栾和平说:“买了车就是给你骑的,其他事不用担心。” 第二天是周末,上学以来第一个休息日,林玉琲便没再管这事,横竖栾和平比她有谱。 早上稍微多睡了一会儿,吃完早饭,跟着栾和平去拜访他师傅。 上门礼是栾和平准备的,两瓶药酒,林玉琲看见里头泡着什么东西,还有一些干果点心,一包水果,以及栾和平自己炒的下饭酱,多放了肉。 李处长早年丧妻,儿女在别的城市工作,只他一人在永安市生活。 他也住不惯楼房,自己一人住了个小院儿,有个面容朴素的婶子,林玉琲跟着栾和平喊“王婶”的,照顾他生活起居,帮他洗衣做饭。 林玉琲一琢磨,这不就是保姆阿姨嘛,这年头还能请保姆? 当然不行。 所以王婶名义上是李处长的远亲,来投奔他,到永安治病的。 至于什么病,高血压、低血糖、贫血,反正是不好治也一时半会死不了人的病。 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但只要名头上说得过去,没人会闲着没事管这个。 不过王婶是农村户口,没有供应粮,她这种就属于住家保姆,主家管吃管住,每个月还给她发五块钱。 “五块钱?!”林玉琲震惊。 她大致了解过这个年代人们的平均工资,工人一个月三十多已经是中等收入了。 学徒工工资低,也有十几块,保姆阿姨全年无休,只有过年的时候,或者特殊情况请假回一次家,一个月才五块钱。 “五块已经很多了。” 栾和平解释道,管吃管住,意味着王婶的家庭能省下一个成人的口粮。 一个月五块钱,一年就是六十,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如果所在生产队当年收成不好,一年都挣不到六十。 她一个人能拿回家六十块钱,全家都愿意。 干的活也不重,甚至比她在自己家还轻得多,她在自己家,需要下地,家里的家务活也得顾着。 栾和平他师傅家就他一个人,单说洗衣服,洗一家子衣服和洗两个人的衣服,不用比也知道哪个更轻松。 林玉琲陷入沉默,她有点儿太天真了,或者说,栾和平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不管什么时候,钱都不好挣。 只不过穿越前,妈妈护着她,穿越后,有栾和平。 这些情况都是路上栾和平跟她说的,到了他师傅家,林玉琲乖乖跟着栾和平喊“老师”。 李忠国眼神锐利,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姑娘,面容干净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他手指虚点了栾和平几下,这浑小子,不老实,肯定骗人家姑娘了。 这回头一次拜访,也没什么要事,就是正式地把他妻子和老师互相介绍认识一下。 栾和平长辈不在,林玉琲给李忠国敬了杯茶,算是补上婚宴缺的一步。 之后就是问了一些林玉琲的情况,知道她还在读书,自然要问问成绩。 这种事林玉琲从小到大没少经历,一点儿都不虚,况且她的成绩很拿得出手,除了俄语。 果然,李忠国就跟所有华国的传统长辈一般,听到小辈成绩好就高兴,一叠声地夸她有出息。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与有荣焉一脸骄傲的徒弟,顿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多好的小闺女啊!配这么个黑心玩意儿,糟蹋了。 但怎么的也是他徒弟,棒打鸳鸯的事他干不出来,只能虎着脸让栾和平好好待林玉琲。 又跟林玉琲说,如果栾和平欺负她,尽管来告状,他收拾他。 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林玉琲心里门清,李忠国先是栾和平的老师,然后才是对她印象不错的长辈。 她含笑回道:“老师您别担心,五哥对我很好的。” 李忠国心里直叹气,一个没心眼,一个心眼上长了个人,何尝不是一种般配。 中午他要留饭,栾和平毫不客气道:“我们要去买家具,下午还有事,下回再来看您。” 李忠国:“我又没留你,小林爱吃鱼是吧,中午让小王给你烧鱼吃,还有虾什么的,我不爱吃那些玩意儿。” 栾和平:“那给我带走,我拿回家做给她吃。” 林玉琲:“?” 李忠国:“……” “滚滚滚,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林玉琲觉得这语气好像在哪听过,仔细回忆,想起来了,跟栾和平骂程军的时候一模一样。 栾和平麻溜地滚了,走的时候提了两条鱼,一大包虾干。 鱼是新鲜的活鱼,虾干应该是海虾,每个都有林玉琲巴掌大,都已经烘干了,肉依旧饱满厚实。 还有一盒咸鸭蛋,几根红肠,一箱罐头,一半水果罐头一半肉罐头。 林玉琲:“……” 来师傅家进货来了。 就连她都没有空着手,李忠国塞了一叠布票给她,说年轻的女娃娃,多做几件新衣裳。 第68章 我给你梳 栾和平:“他不爱吃这些,留着他也吃不完,浪费。” 那两箱罐头他看着眼熟,仔细一瞧,可不就是他送的。 吃了这么久,估计还送了人,都还剩大半箱。 虾干海货应该是师傅他儿子送来的,他儿子在南边驻守海岛,给老父亲寄海货一寄一大堆,以前师傅还老给他送,他也不爱吃。 林玉琲:“师傅喜欢吃什么?” “大肉。”栾和平说:“他就爱吃肉,大块儿的肥肉。” 当然,还有他送的药酒,也是师傅的心头好。 他婚宴时的两个猪头,都让胡师傅卤了,他师傅一回来就让人送过去。 这才过了几天,那么大两个猪头,都吃光了。 老头就是挑食,爱吃的敞开了吃,不爱吃的压库房。 “其实订家具不急,中午可以陪师傅吃顿饭的。”她说。 栾和平:“王婶不会做鱼,做得不好吃。” 他特意跟胡师傅学过,正好给媳妇儿露一手。 好吧。 林玉琲不纠结了,栾和平心里有谱,听他的。 把东西放回家里,然后转道去订家具。 林玉琲还以为栾和平要带她去家具店,没想到是直接去家具厂,他在永安市人脉广得离谱。 林玉琲早就画好了衣柜的图纸,家具风格要跟屋子整体装修风格搭配,虽然装修也没什么风格。 她画的衣柜款式看起来比较复古,偏中式风,衣柜里面的设计才是重点。 长款衣服、短款衣服都要有足够的悬挂区,现在的衣柜多分隔层和抽屉,林玉琲没要,连裤子都准备挂起来,也就是多弄几个衣架的事。 不用跟栾和平商量也知道,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抽屉也要,两人的内衣裤、袜子,还有一些小件配饰。 衣柜顶层也加装了储物空间,到时候可以用来装换季的棉被之类,这些是林玉琲刷装修视频获得的知识,装修时要尽量多的准备储物空间。 家具厂的师傅对照着她画的设计图,一一记下她的要求。 “不难,栾处放心,保准给你们做好。” 栾和平点点头:“还要个躺椅。” 躺椅林玉琲没有画图纸,衣柜横平竖直的,里头空间大小她对照着衣服比一下也知道了。 躺椅的结构她不清楚,外行指导内行,到时候做出来的椅子有问题归谁的? 只大概说了一下她的要求,木工师傅听听就明白了,“这个也简单,能做。” 能做就行。 这事儿也了了。 两人回家约莫十一点了,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但林玉琲下午跟同学约好了去新华书店,吃完饭就出发,她想先洗个头,不然一会儿头发干不了。 栾和平已经给她洗过两次,越来越熟练,把东西都准备好,洗干净手给媳妇儿洗头发。 头皮被轻轻按摩着,林玉琲舒服地眯了眯眼,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打算。 “五哥,我头发太长了,你说我剪短一点儿怎么样?丽芳那样的。” 现在女同志的主流发型就两种,长头发一般麻花辫,一个或者两个辫子,短头发都是刘胡兰头,齐耳短发,唐丽芳就是这种发型。 栾和平动作一顿,不紧不慢地问:“为什么想剪头发?” “长头发很麻烦呀。”林玉琲说:“你看,洗头发要洗这么久,用好多洗发膏,换很多遍水。” “不麻烦,我给你洗,洗发膏我买。” 林玉琲意识到什么,继续道:“早上起来梳头发编辫子也很烦,要是短头发,我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栾和平:“我给你梳,你靠着我睡。” 林玉琲忍着笑问:“你会?” “我学。” 顿了顿,补充道:“我能学会。” 林玉琲忍不住了,笑声清脆:“五哥,你是不是喜欢我长头发?” “都喜欢,你长发短发我都喜欢,更喜欢长发。” 他不像说情话,语调平静得像在陈述,却因此更加动人。 “那好吧。”林玉琲心情飞扬,“其实我也更喜欢长发。” 长头发可以尝试更多的发型,以前她还想去染头发,妈妈说她大学可以染,可惜,还没来得及。 不过各种发型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她跟着视频学了好多,就是自己给自己编头发不太方便,既然栾和平说他学,那就好好学吧。 洗完头,林玉琲在院子里看书晾头发,栾和平去做饭。 带回来的鱼养在桶里,今天吃一条,明天再吃一条。 午饭很丰盛,鲜鱼红烧,虾干蒸一下,蒸软之后加大葱爆香,一个清炒时蔬,还有个紫菜蛋花汤。 饱餐一顿,林玉琲头发晾得半干,还没完全干透,不想扎辫子。 她教栾和平给她扎半扎发,两鬓取发到脑后,稍微编一下,再扎个浅色发夹,就很好看了。 栾和平在动手方面,学习能力超强,林玉琲只讲了两遍,他就学会了。 林玉琲侧着脑袋照了照镜子,十分满意。 栾和平看着镜中的妻子,也不由露出笑容,他媳妇儿真好看,原来扎头发还有这么多花样。 “林姐姐!” “来了!” 林玉琲听见叫门声,顾不得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匆忙拿起包往外跑,“五哥,我走了,大概五六点回来。” “钱票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 栾和平不放心,追上去把自己兜里的零钱掏出来给她,想了想,连着工作证也给她了。 林玉琲哭笑不得:“给我这个做什么。” “注意安全,遇事保护好自己,往机关单位、厂区跑,拿我工作证给他们看。” 林玉琲:“……好哦。” 比她妈还操心,她上初中以后,跟同学出门她妈妈都不会叮嘱这么多了。 收好栾和平的工作证,抱了他一下。 栾和平还没来得及回抱,他的妻子已经像一只灵巧的小鹿,欢快地跑远了。 门外,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林姐姐,我带了橘子,你吃不吃?” “琲琲,你这头发怎么弄的,好好看。” “哎呀走吧,先上车,回头再讨论头发。”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走远了。 栾和平:“……” 他都没喊过“琲琲”。 第69章 第一志愿 公交车自然没法跟穿越前的时代相比,但有的坐已经很不错了。 今天是周末,出行的人多,公交车站等了许多人。 “你们一会儿跟着我。”一个叫韩胜男的女同学说。 她个头不高,力气却大,公交车一来,排开人群就往上冲,剩下的同学你扯我我拉你,紧跟着她。 林玉琲被挤得晕头转向,缓过口气,已经上车了。 售票员来收钱,林玉琲和同学们各自掏出两分钱给她。 她们五六个人,只抢到三个座位,便轮流坐。 路上,一个脸圆圆的,叫张小满的女同学掏出一包水果皮分给大家吃。 水果皮不是什么别名,就是水果皮,一般是苹果皮或者梨子皮,两三分钱能买一包,据说是罐头厂的下脚料。 女生们吃着零食闲聊,临近毕业,讨论的无非就是前程,离开学校后的安排。 一个叫赵珍珍的女生羡慕道:“琲琲成绩那么好,大学稳稳的随便上,我们就不行了,毕业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韩胜男说:“成绩好考大学,考不上大学努力往厂里考,有个工作,干啥都有底气。” 另一个叫吴红梅的女同学满脸忧愁道:“要是都考不上呢?” 张小满嚼着苹果皮,含糊不清道:“我去结婚。” 韩胜男:“……你有没有点儿出息。” 张小满咽下嘴里的果皮,理直气壮:“我订婚了,咋不能结婚,琲琲不也结婚了。” 韩胜男:“你们俩一样吗?人家林玉琲要考大学的,她男人也支持,你男人呢?” 张小满表情逐渐迷茫,呆呆道:“不知道,我、我觉得我考上的希望不大,没问过他。” 她跟林玉琲不一样,不是娃娃亲,她跟人定亲也就半年多时间。 未婚夫其实不太熟,只见过几面,大部分时候都有长辈在扬。 韩胜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又不是没有一点儿希望,为啥不努把力?琲琲这段时间还给我们补课了,你就没点儿进步吗?” 说到这个,赵爱华帮腔道:“我觉得我们大家都有进步,老师都用林姐姐写的题,给其他班讲呢,他们理科班都用。” 吴红梅轻声道:“我觉得我也有进步,琲琲做的那个思维导图特别好用。” 赵珍珍也说:“对,我觉得比老师讲得还清楚。” 林玉琲不好意思道:“你们自己有底子,我就是给你们梳理一下。” 她纯粹是学久了考多了,几十年后的学习方法是老师和无数学子总结实验过的,自然比现在的清晰明了。 她学业轻松,复习的时候顺手做了思维导图和复习笔记,是她自己总结的重难点,还编了一些经典题型。 朋友们找她借,她也没有藏私,有时间就给她们讲讲题。 所以林玉琲受欢迎,也不全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她真诚待人,也会换来朋友的真心。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感激,也有人拿了林玉琲的笔记还心怀嫉妒的,或者理所当然地觉得,林玉琲学习好,就该帮助学习差的。 那些人打过一次交道后,林玉琲就不搭理他们了,笔记也不借,问她题也不讲,她没那个义务。 身边这些朋友都是目前看来人品还不错的,大家才能玩到一块儿。 张小满被朋友说了一通,水果皮都吃不下去了,愁眉苦脸道:“那我怎么办?” 她年纪太小了,对结婚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只是父母让订婚,她就订了。 而且看林玉琲结婚了,好像过得也还不错,所以并不排斥。 “先考。”林玉琲说:“没考上想这些白想,你要是考上了,读不读他说了不算数,你们还没结婚呢。” 就算结了也不能不让人读书,没有这个道理。 赵珍珍:“琲琲说得对。” 韩胜男握拳鼓劲儿:“咱们都得努力学,考上大学才能有好前程。” 吴红梅:“考上大学,户口能转到学校,就能有城镇户口了。” 她爸爸是机械厂工人,妈妈却是农村户口,孩子户口随妈,吴红梅也是农村户口,没有供应粮吃。 因为没有供应粮,除了吴红梅大哥,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在乡下长大的。 她学习成绩好,在公社小学总是考第一名,她爸爸看到希望,才把她接到身边,让她去机械厂附中上学。 赵爱华听得不敢吱声,她妈当初也是农村户口,不过她爸舍得花钱,早些年户籍管理还没那么严格的时候,花了很多钱,又托关系,把她妈户口转成了城镇户口。 后来再想转都转不了了,花钱也转不了。 张小满被鼓励道,小圆脸激动地发红:“我要考大学!” 女生们斗志昂扬:“一起努力!” 林玉琲被同学们的斗志感染,心情也有些激荡,决定回头多写几本题册,帮帮她的朋友们。 她说上学之后才知道,如今高考报名不会提前那么久,一般在考前二十天左右报名。 而且这次报名不光是高考报名,还要填报志愿,也就是先报后考。 因此,林玉琲可以参加今年的高考,不用再等一年。 能今年考,她当然不想拖,在她的那个世界,历史时间线上,一九六六年夏取消了高考,直到一九七七年才恢复。 如果今年能考上,正好能在制度改革前完成大学学业。 如果是明年考的话,林玉琲原本想试试能不能提前修满学分毕业。 至于学校,她也选好了,第一志愿她准备考林省大学,也就是本省最好的大学,校址也在永安市,不过跟机械厂厂区在两个方向。 林玉琲的成绩,如果能把俄语提起来,考去京市最好的大学也很有希望,但她完全没那个想法。 那两所学校她都去过,很美,但她母校也不差,林省大学目前的全国排名也很靠前。 林玉琲多多少少有点儿恋家,不想跑那么远去上学,本来在这个世界就够人生地不熟了,好不容易对这个城市熟悉一点,又跑那么远,还是算了吧。 第70章 寄不出去的信 新华书店附近就有个公交车站,女生们早早准备好,在这一站下车了。 林玉琲仰头看着书店的招牌,内心感慨,换了个世界,时空变幻,有些事物竟然依旧存在。 这年头知识的获取渠道非常贫瘠,因此书店就是很多读书人的精神粮库,今天周末,书店里人很多,老少都有,站在书架旁拿着书,如饥似渴地读着。 林玉琲跟同学们一起,很快也融入了人群里。 她们今天来是打算买书的,据说有本很好看的小说叫《青春之歌》,赵珍珍在她表姐那里看到过,没看完,心痒难耐,特意约了好朋友们一起来新华书店看看。 当然,她们没打算一人买一本,现在小说的定价一块多钱一本,都够得上她们家长一天的工资了,谁手头也没那么多的钱。 她们打算合买一本,到时候一起看,甚至还能借给别的同学。 “学校外面那个报刊亭,租书五分钱一天,我们也可以。”赵珍珍说:“或者跟同学换其他书看。” 她就是靠这个说法打动了其他人,大家觉得这样很划算,一个人只用出几毛钱。 林玉琲默默放下原本打算买的《林海雪原》,她也在学校报刊亭租过书,租的就是《林海雪原》简装版,想买一本仔细看看。 下次再买吧,下次叫上栾和平一起,可以多买几本,看看有没有他喜欢的书。 买书不要票,她有五百块钱呢。 这是市里最大的书店,赵珍珍成功找到她想看的《青春之歌》,大家轮流翻阅了一下,都觉得很好看。 林玉琲好奇,也看了一眼,跟她预想的不同,这本书其实写了女主林道静的成长,出身封建的地主家庭,自幼丧母,饱受压迫。 光这个背景,就把人期待值拉满了,难怪朋友们都看得放不下手。 大家一致同意买这本书,但《青春之歌》要一块八一本。 “《红岩》才一块五呢。”吴红梅心疼地说。 赵珍珍急道:“《红岩》我们都看过,再买一本有什么意思,同学们都不乐意跟我们交换。” 说得也是。 吴红梅只是心疼钱,书还是想看的,林玉琲也凑了个份子,正好一人出三毛,共同拥有这本书。 “谁先看?”韩胜男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先看,又都不好意思说。 最后赵爱华出了个主意,明天上课要背的一篇课文,谁先背下来谁先看。 林玉琲没说她上课的时候已经背了个大概,她不着急,家里还有栾和平拿回来的书,这本晚点儿看也没关系。 难得来一次,大家继续在书店里看其他书,林玉琲去挑了一本最新版的新华字典,一本俄语常用词典。 她那俄语成绩,还想再抢救一下,不求考太高分,最起码高考的时候不能个位数。 买了字典,林玉琲还想买点儿教辅资料。 她这第二个毕业班读得很别扭,老师上课讲讲课,讲完就算了,书包里只有各科教科书,一本辅导资料、练习册都没有,更别说数不尽写不完的真题卷模拟卷。 考试也不多,平时有个小测,都是发张白纸,老师把题目抄黑板上,自己抄题。 她入学考试时的卷子,是学校自己油印的。 没有。 林玉琲把书店找了个遍,甚至发动朋友们一起找,都没找到一本教辅资料或者练习册。 “没有也正常。”赵珍珍说:“谁家老师出了好题,都是藏着给自己学生写,怎么会告诉别人。” 赵爱华:“林姐姐就会。” 赵珍珍:“她又不是老师。” 林玉琲茫然不已,她记得在哪看过,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是有一套很有名的教辅资料。 是那套资料还没出版,还是被平行时空给蝴蝶了? 韩胜男好奇地问:“你找那东西做什么,你自己就会编,还编得那么好。” 林玉琲哪能告诉她,她会编题是因为写得太多了,但学生嘛,刷题是本能,学习任务太轻松了,她有点儿不习惯。 这话不好讲,说出来感觉跟有病似的,还像在炫耀。 张小满懵懵懂懂地说:“琲琲你想要,可以自己编一本,还不用花钱。” 林玉琲:“……” 自己出题考自己吗?很有想法。 教辅资料没买到,又各自看了一会儿书,大家决定再去百货商店逛逛。 出了新华书店,隔壁是一家邮局,吴红梅脚步一顿。 “你们等我一下好吗?”她说:“我去买张邮票。” 赵爱华问:“你要写信吗?” 吴红梅点头:“对,给我大姐。” 她大姐不如她成绩好,读完公社小学就没读书了,几年前已经嫁人,她小时候是大姐带大的,感情很好,隔段时间就会写封信问问大姐的情况。 林玉琲心头一动,跟了过去:“我也买两张。” 赵爱华:“林姐姐,你给谁写信?” 林玉琲笑容浅淡:“给我妈妈,她在很远的地方。” 注定寄不出去的信,但是……但是她真的有好多话想跟妈妈说。 去买了几个信封和几张邮票,信封两分钱一个,邮票八分钱一张。 买完邮票,又转道去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有一段儿距离,但没人说坐车,公交车上去最起码就两分钱,走到百货商店花了二十多分钟,省了两分钱,大家都很高兴。 去了百货商店也没买什么,只有赵珍珍买了一个新发夹。 林玉琲倒是看见几块不错的料子,正好她手里有栾和平师傅给的布票,回头来买布,找杨师傅做新衣服。 今天就算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们从百货商店出来,准备去公交车站搭公交车回家。 往公交站台走的时候,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奶奶突然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姑娘,吃桑葚吗?” 林玉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小满已经回道:“吃!” 韩胜男瞪她一眼,吴红梅侧身挡住老奶奶,老奶奶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树叶,底下全是紫红色的桑葚。 第71章 买卖 后世随处可见的小商贩、个体户,在这个时代销声匿迹,买东西都在固定的地方。 这还是林玉琲头一次碰到小商贩,算是小商贩吧,只是看起来不太合法的样子,从卖东西的老奶奶到买东西的,她的朋友们,都显得有点儿鬼祟。 大家自觉转移到不起眼的角落,几个女生把老奶奶围得严严实实,从外头看像是她们头挨着头在说话。 “怎么换?”张小满压低声音问。 哪怕没外人,也不能落下话头,只能说换,不能说卖。 老奶奶把一张大树叶折成锥筒状,比划道:“这么一满筒,五分钱。” “太贵了。”赵珍珍说:“你这有二两吗?” 老奶奶:“怎么没有二两,肯定有二两。” 吴红梅帮腔道:“橘子才一毛五一斤,你这桑葚一斤都快三毛了。” 老奶奶说:“我不要票。” 没错,现在买水果也要票,一个工人每月也就一两斤的份额,都是比较常见的那些,苹果、橘子、梨。 当地的梨味道很一般,皮厚肉粗,滋味儿寡淡。 韩胜男不打算买,但看着同伴想买,帮着杀价:“便宜点儿我们就换了,三分吧。” “三分不行,最少四分。”老奶奶跟着讨价还价。 林玉琲忽然出声:“等等,你们不尝尝吗?万一不好吃呢。” 虽然老奶奶篮子里的桑葚看起来很漂亮,个大饱满,看着就很新鲜。 但林玉琲见多了金玉其外的高价水果,看起来漂亮得跟画儿一样,吃起来没滋没味儿。 女生们对视一眼,要尝吗?不会给尝的吧。 老奶奶也不干:“你们这么多人,随便尝尝我一两果子就没了。” 赵爱华说:“哪有那么夸张。” 林玉琲有点儿馋新鲜水果了,又不差钱,想着给栾和平也带点儿尝尝,于是道:“奶奶,你让我们尝尝,要是好吃的话,我们多买、多换点儿,你也省事。” 老奶奶被她说动了,迟疑道:“你们能要多少?” 张小满:“我要一筒。” 赵爱华说:“我也要一筒。” 赵珍珍:“好吃的话,我可以要两筒。” 赵珍珍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听名字就知道,父母很珍爱她,她家境也比较好,手头相对宽裕。 林玉琲:“我可以多买点儿。” 她挺爱吃桑葚的,还能让栾和平给师傅也送点儿去,才从师傅家薅了那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等等,师傅不爱吃水果罐头,也不见得爱吃水果,但师傅爱喝酒,她虽然不会做饭,但喜欢折腾些有的没的,她妈妈也一样。 母女两个,什么时兴玩儿什么,围炉煮茶、自制糖葫芦、自制辣条,还试制过各种果酒。 葡萄酒、青梅酒、桑葚酒、杨梅酒、樱桃酒,都弄过,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她那会儿年纪还小,没成年,妈妈不许她多喝。 但步骤是记得的,如果桑葚品质不错,可以制些桑葚酒给师傅尝尝。 吴红梅和韩胜男都没吭声,她们俩不打算买。 虽然一筒桑葚不算很贵,她们也买得起,但作为没有收入来源的学生,手里可支配的钱太少了,要用到刀刃上。 老奶奶有点儿不满,这也就一斤左右吧。 不过想想她今天有事来晚了,又不敢随随便便找人问,怕被举报给纠察队。 这都傍晚了,看见这几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手里拿着书像学生妹,她才上来问一嘴。 桑葚不经放,越放越不新鲜,也就越卖不上价。 左思右想,老奶奶觉得这单生意不能错过,答应让她们一人尝一颗。 “我这桑葚包甜。” 没熟的她都没摘,家里孩子每天守着,等熟了在摘下一批。 林玉琲用自己带的水壶里的水冲了一下,给朋友们一人分了一颗。 吴红梅和韩胜男不好意思尝,她们没打算买。 林玉琲劝道:“没事,大不了一会儿我买了,捡两颗下去。” 她们这才接过那颗还沾着水珠,宝石般的果子。 桑葚果肉细嫩,入口牙齿轻轻一咬,汁水就流出来了。 不是纯甜,带一点微微的酸,果味儿特别浓,味道确实好。 张小满咂巴着嘴里的余味,忍不住道:“算了,我要两筒。” 一筒不够吃,还要跟家里人分呢。 其他人虽然也觉得好吃,但钱包不支持,还是按照原计划购买。 林玉琲看老奶奶给同学们捡果子,上面一层捡开,底下的桑葚也十分饱满新鲜,不由意动。 她问:“您这篮子有多少桑葚?” 老奶奶毫不犹豫道:“八斤四两,出来前我用家里的米秤称过。” 林玉琲:“真有这么多?” 她看不准。 “我拎一下。”吴红梅说。 老奶奶警惕地看着她们:“不行,你拿着我的篮子就跑怎么办?” 林玉琲:“……” 她把刚买的字典给了老奶奶一本:“我这字典一块二毛五买的,你看,后面有定价,你拿着总不怕我们跑了吧。” 老奶奶不识字,满眼敬畏地接过那本字典,把篮子给了吴红梅。 吴红梅提着篮子感受了一下,笃定道:“有八斤。” 家里每个月的供应粮都是她跟妈妈去领,时间久了手上感觉练出来了。 张小满她们一共买了大概一斤的桑葚,老奶奶没说谎的话,还剩七斤四两。 这种竹编的篮子也有一定重量,加起来八斤朝上很正常。 林玉琲想了想,说:“我给您一块四,你把剩下的都给我吧。” 老奶奶呆呆地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韩胜男皱眉道:“琲琲,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桑葚放不住。” 林玉琲找了个理由:“之前结婚家里的长辈亲戚送了好多东西,这桑葚挺新鲜的,拿回去给他们分一分。” 原来是送人的,那没事了。 “你都要?”老奶奶呐呐道:“我、我算不明白。” 儿子只让她一叶子筒卖五分钱,四分也卖,最少三分。 但没说全卖了该收多少钱,她不识字,没学过算数,算不过来。 林玉琲耐心解释道:“您一筒大概二两,四分钱,也就是一斤两毛,七斤就是一块四,我不确定剩下的够不够七斤四两,按照七斤算。” 这回老奶奶听懂了,“饶你四两?” 第72章 腿疼 老奶奶暗暗点头,这倒是,要是都买了,三分钱她也愿意卖的。 她还是算不清楚,七斤是不是一块四,但一块多钱,很不少了,不像是骗她。 “行。”老奶奶觉得一块四很划算,算不清也不算了,问:“给你装哪?” 林玉琲:“……” 她尴尬地问:“您这篮子卖吗?” 这回老奶奶很大方:“算了,你都要,篮子送你。” 这东西她家老头自己编的,竹子后山砍的,一个旧竹篮,不值钱。 林玉琲数了一块四毛钱给她,老奶奶不识数,钱还是认识的,几张票子来回数了好几遍,确认没错才小心翼翼用一块旧手帕包起来,撩开衣服放进内兜里。 林玉琲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颗糖,算是谢老奶奶把篮子送给她。 老奶奶受宠若惊地接过糖,没舍得吃,也收起来,磕磕巴巴道:“闺女,再过个把月,山樱桃就熟了,也好吃,你要不?” 张小满:“要要要。” 她急忙对林玉琲说:“咱们本地的樱桃可好吃了,特别鲜嫩。” 就是太嫩了,上午摘下午就得吃完,不然就变黑了。 老奶奶说:“那到时候我还来这卖,给你们算便宜点儿。” 林玉琲没吃过张小满说的本地樱桃,十分好奇,点头答应了,“您周末来。” 张小满她们每周都会来新华书店,看书逛百货商店逛公园,算是她们最喜欢的消遣。 老奶奶:“知道。” 学生娃,要上课。 买卖结束,各回各家,老奶奶手摸着内兜往家赶,林玉琲她们去赶公交回家。 这种私下的买卖,只要不是被当扬抓个正着,事后就随意了,提着的桑葚完全可以说是乡下亲戚送的。 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林玉琲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栾和平在家急得转圈,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刻迎了出去。 “怎么这么晚回来。” 话音未落,手已经自动接过竹篮。 林玉琲反手关上门,推着他往里走,进了堂屋就瘫在椅子上。 栾和平担心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林玉琲满脸疲惫:“走累了。” 为了省钱,她们从新华书店走到百货大楼,因为从百货大楼附近的公交站台上车回家,车票会贵一分钱,大家都赞同走到新华书店站再坐车。 林玉琲只好跟着走,要是有步数记录,今天下午怎么也有一万多步。 她好久没一次性走这么长的路了,还提着八斤重的篮子,背着装了两本字典的包,幸好朋友们轮流帮她提了一段路。 栾和平心疼道:“下次我开车送你们。” “不要。”林玉琲一口回绝。 她后来才知道,栾和平那车虽然他可以随便用,但私用要自己加油,现在油价贵到离谱,加油也不方便,后备箱里一直都有备用油。 如果让栾和平费这个劲儿,还不如她请朋友们坐公交。 但她们大概率不会接受,所以林玉琲没提,而是选择陪着她们一起压马路。 被拒绝了。 他就这么拿不出手吗?不愿意让他跟她的朋友们接触。 男人垂下眼,看不清神色。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腿要揉一揉,否则明天会疼。” “嗯。”林玉琲弯腰去够自己的腿,她知道,太长时间没运动,忽然走很久的路,乳酸堆积,不揉开的话,第二天确实会痛。 知道归知道,捏上去的那一刻,酸爽的感觉让林玉琲下意识松开手。 痛倒不是特别痛,很酸,太难受了。 “我下不去手。” 林玉琲哭丧着脸,“五哥,你帮我捏捏好不好。” 栾和平:“……好。” 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一点儿,栾和平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一条腿轻轻揉捏。 女孩子的腿软软的,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那种滑润,栾和平压根儿不敢使劲儿,克制地用手指的力道轻揉缓按。 “嗯……五哥,轻点儿……” 栾和平额角青筋迸起,呼吸粗重了几分,哑声道:“别动。” 好凶。 林玉琲想躲躲不开,腿也抽不出来,太酸了,从腿酸到脚尖。 可她也知道,栾和平是为她好,现在不揉开,腿得疼几天。 只能一声声喊着“五哥”,求他轻一点儿。 栾和平低着头,一张脸冷硬得像千年寒冰,嘴唇紧抿,声声哀求充耳不闻,给她两条腿都揉了一遍。 好了,终于结束了。 林玉琲缓了口气,刚想道谢,男人已经风一般卷出去,背影里莫名透着几分仓皇。 外头飘来一句话:“我去烧水,你泡个脚。” 林玉琲扭身掂了掂八仙桌上的开水瓶,沉甸甸的,有热水呀。 搞不懂,她又给自己的腿揉了一会儿,揉开之后好多了。 栾和平烧水一去不归,林玉琲去把桑葚洗了一盘,一会儿跟栾和平分着吃,剩下的也要清洗晾干,才能做桑葚酒。 老奶奶没坑她,篮子下面的桑葚也都很新鲜饱满,担心压坏了,她还垫了树叶。 吃的桑葚洗好了,剩下的桑葚也用清水泡着了,稍微泡一会儿清洗干净再捞出来晾干。 她记得家里有黄冰糖,酿桑葚酒需要这个,还要一些白酒,应该也有,一会儿问问栾和平。 过了好一会儿,栾和平终于出现了。 林玉琲捏了颗洗好的桑葚喂他:“甜不甜?” 栾和平面无表情嚼碎果子,“甜。” 他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之前图方便,一块布做几条一样的裤子,换了一条也看不出来。 “我来洗。”他去洗了手,准备帮忙。 低头一看,一大盆桑葚。 “桑葚洗了放不住。”他说:“今晚要吃完。” “不是呀,这是我们吃的。”林玉琲把特意选出来的一盘桑葚给他看,“这些我们酿桑葚酒好吗?我以前跟我妈妈做过,甜甜的,很好喝,可以拿给师傅尝尝。” 她歪着脑袋,冲栾和平挤了挤眼,“我们也小酌两杯。” 栾和平:“……好。” 其实不用给师傅送,他师傅爱喝烈酒,肯定瞧不上这种甜甜的果酒。 他不一样,他酒量不好,最爱喝果酒。 第73章 败家爷们儿 饭前把洗好的桑葚铺开晾着,吃完晚饭消食,林玉琲搬了两张椅子,跟栾和平坐在屋檐下吹风,顺便看着她的桑葚,免得被鸟雀啄食。 腿上的酸痛揉开了,没那么难受,还有轻微不适,林玉琲自己慢慢揉着。 栾和平坐在她身旁,椅子对他来说有些矮了,两条长腿曲伸着,面容严肃目不斜视。 林玉琲习惯了他的寡言,自顾自说着,反正哪怕话少字少,栾和平也会一一回复她,从不敷衍。 “五哥,家里有白酒吗?泡桑葚酒要白酒。” “有,要多少我去拿。” “一会儿放到罐子里再看看,能淹没桑葚就行了。” “嗯,够。” “五哥,我今天看到两块好看的布料,想做裙子。” “怎么没买?” “没带票。” “明天带你去买。” “好!” 林玉琲神情愈发放松,晚风微凉,吹在身上柔柔的,很舒服。 这个年代的生活节奏没那么快,天蓝水清,她可以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吹风,夜晚抬起头,星空璀璨,是让人心折的美。 夜色渐深,林玉琲又去检查了一遍桑葚,之前翻检过一遍,晾得差不多了,这回再看,已经干了。 剩下的步骤很简单,把桑葚铺进酒罐子里,铺满厚厚一层,放上一层黄冰糖。 这样来回重复,直到所有桑葚都放进罐子里,再倒酒,酒正好淹没桑葚,封上罐子就完成了。 “好了。”林玉琲满意地拍了拍酒罐,“等十五天就能喝了,不过要是想味道更好,最好酿三个月以上。” 栾和平:“那就等等,不着急。” 媳妇儿亲手给他酿的酒,不能糟蹋了。 “五哥,你帮我把酒罐子搬到阴凉的地方去吧。”林玉琲怕自己抱不好摔了。 栾和平抱起酒坛子,准备放到储物间里去。 林玉琲看见桌上放着敞开的酒瓶,不知道还有没有酒,拿起来晃了一下,轻微的水声,还有一点儿酒。 低头找盖子,忽然觉得不对劲,再仔细一看——茅台?! 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林玉琲拿着酒瓶子去找栾和平。 “五哥,这里面是什么酒?” 快告诉她,是喝完的茅台瓶子装了别的酒。 栾和平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白酒。” 林玉琲:“……我是问,这是茅台吗?” 栾和平:“是。” 林玉琲:“……” 林玉琲:“…………” 饶是林玉琲见惯了各种铺张浪费的行为,这会儿都想说一句“败家爷们儿”。 她妈妈有个朋友,特别喜欢收藏各种酒,茅台这种名酒自然也没少收藏,都是很贵的窖藏,还跟林玉琲讲过一些关于酒的故事。 她记得,茅台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就被确立为“国酒”,国宴、招待外宾,这种高端扬合,用的就是茅台。 这不就是六十年代。 哪怕不问她也知道,这玩意儿现在价格不会低。 就连自行车都限购,“国酒”会很容易得吗? 她不说话,栾和平急了,紧张地问:“怎么了?不能用茅台吗?会不会影响咱们的桑葚酒?要不现在倒出来换别的酒?”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确实很着急了。 林玉琲沉默半晌,无奈道:“有点儿浪费,这酒很贵吧。” 哦,不会影响媳妇儿给他酿的酒,那没事了。 栾和平放心了,语调也变得和缓,温声道:“再贵的酒也是喝的,怎么喝都一样。” 林玉琲看他一眼,幽幽道:“桑葚酒酿好了,我一定要尝尝。” 茅台酿的果酒啊,她妈妈都没喝过,不喝亏了。 说完又忍不住叮嘱:“下次咱们再酿果酒什么的,你别用这么贵的。” 还没喝她都要晕了。 “好。” 栾和平眼底染上笑意,他媳妇儿真会过日子。 把酒放好,两人去洗漱准备睡觉。 林玉琲随口问道:“五哥,茅台好买吗?也要票吗?” 如果存几瓶茅台,放个几十年,也能卖个好价钱吧。 栾和平:“限购,要票,不难弄,你要我再拿些回来。” 前面听着还挺正常,越听越不对劲。 林玉琲:“拿?在哪儿拿?” 她的心都提了起来,怕一不留神,栾和平走上违法犯罪道路。 栾和平:“老头家里。” 不等林玉琲问,他补充道:“我爹。” 林玉琲:“……” 栾和平:“我酒量不好,给我师傅拿的,他不爱喝这个,嫌不够劲儿。” 再次重点强调。 林玉琲张了张嘴,有心想问问栾和平他爸,父子俩的关系明显有些复杂。 但再一想,如果他想说,会跟她讲的,现在问他,如果他心有芥蒂,说不说都难受。 周日过后又是工作日,林玉琲上学,栾和平上班。 幸好现在的学习不累,对林玉琲来说,甚至称得上轻松,她去上学也没那么大怨念,除了要早起。 班级里的任课老师已经知道林玉琲是个学霸,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总会多几分青睐,林玉琲有时候上课没听课,写题看书,老师也不会说她。 主要是林玉琲发现,现在老师们的教学水平确实有限,教学节奏不快,有的内容还讲错了。 习惯了后世老师高速输入,低头捡个笔都能错过好几个知识点的节奏,林玉琲上课的时候,很难保持整节课的全神贯注,大部分内容对她来说过于基础了。 课不能不上,于是林玉琲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她开始写卷子,自己试着出题。 一来自我巩固,能出题必然是对相应的知识点了然于心,不熟悉不了解也出不出来。 出完了她自己要做一遍,尽量写出最多的解法。 二来她有心帮一帮朋友们,她们都是爱学习肯努力的好学生,只是现在教育条件有限,想课后多努力都没什么门道。 打定主意后,林玉琲就开始行动。 然而想的简单,自己出题,一两道没什么难的,但一整张卷子,要考虑各种题型,难易有序。 下午放学,栾和平来接她回家,林玉琲坐在自行车上,满脑子都是自己出了一半的数学卷子。 第74章 情侣装 自行车停在吉普车前,林玉琲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是在回家的路上。 栾和平:“买布。” 把自行车锁好,拉开副驾车门,示意林玉琲上去。 林玉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栾和平说的是昨天答应她的,但她当时是跟栾和平拉家常,就像每天放学回家要跟妈妈叽叽喳喳讲学校里的事一样。 她跟朋友出去玩儿,也有好多话想跟栾和平说。 布料是要买,衣服也要做,但没那么急。 “我没带钱,也没带票。”林玉琲说。 栾和平:“我带了。” 林玉琲:好吧。 她上了车,栾和平驱车带她前往市区的百货商店。 开着车来的,林玉琲忍不住多买了一点儿东西,看中的布买了,她跟栾和平都能做新衣裳。 又买了一个开水瓶,家里有个开水瓶不怎么保温了。 生活日用品该添添该补补,栾和平特意带了点心票,林玉琲爱吃的饼干和奶糖,都买了。 “这个桃酥也要。”林玉琲指着柜台里的桃酥说。 她看着售货员上的新货,很新鲜。 栾和平:“你不爱吃。” 林玉琲:“有时候想吃。” 她不爱吃,某个嘴硬的男人爱吃,男人有时候得哄着,看破不说破。 于是又加了两斤桃酥。 这时候很时兴的一些食品,比如水果罐头、麦乳精,家里都有。 罐头不用多说,师傅家里拿的,林玉琲尝过了,味道还行,真材实料,她最喜欢橘子罐头,栾和平爱吃黄桃的。 肉罐头当菜吃过,还是栾和平烧得排骨更好吃。 麦乳精是栾和平给她买的,喝起来有点儿像麦香味奶制品饮料,没有太惊艳,价格却很贵,因为公认这是补充营养的好东西。 林玉琲让栾和平跟她一起喝,男人某些时候格外固执古板,他认为的好东西都要给林玉琲,自己就是不喝。 林玉琲早就摸索出对付他的办法,她冲超级大一杯,喝一半说喝不下了。 栾和平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拿她没办法,只能满心甜蜜地把媳妇儿“喝不完”的麦乳精喝掉。 但是让林玉琲不理解的是,他还是不改。 男人真是奇怪。 话说回来,栾和平大方也是真大方,不管林玉琲要买什么,他都没说过一个“不”字。 购物结束,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林玉琲现在没那么心疼钱了,在她穿越前的时代,工资是隐私,薪酬保密,很多公司严禁员工讨论薪资。 但这个时代不一样,工资公开透明,什么级别拿多少工资,大家一清二楚。 栾和平,副处级干部,每个月工资140+,各种福利另算。 林玉琲知道的时候,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一副不差钱的样子了。 他是真不差钱,没有奢侈的爱好,光吃用花不了多少。 别人家一个工人三十多养活一家,他每个月自己的工资零头都花不完。 林玉琲看着觉得很丑的几套相同的衣服,其实算他的工作制服,也是厂里发的。 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职工福利。 所以他说可以养着林玉琲,真的是底气十足,不怕她花。 林玉琲心理负担也就没那么大了,该吃吃该喝喝。 两人在饭店吃完,开车回家。 林玉琲拿着布去找杨师傅做衣裳,她的连衣裙,半身裙,短袖上衣,长袖上衣,外套、裤子。 栾和平的衬衣、衬衣、衬衣、衬衣、裤子、裤子。 栾和平:“我不用那么多。” 都是衬衣,有区别吗? “不一样的。” 林玉琲摸着料子给他讲:“这个料子厚,做夹克衬衣外套。” “这个料子给你做一件白衬衣,这种基础款的衣服哪有嫌多的。” 要不是现在不流行体恤,给他做两件体恤也行。 “这个料子薄,做短袖的,天热了穿。” 栾和平摸着一块布料,眉头紧皱:“太滑了,我不合适,给你做衣服。” “有的有的。”林玉琲赶紧把那块布料拿给杨师傅,“我有条裙子,也用这块料子做。” 这块料子是林玉琲特意挑的,乍一看很不起眼的烟灰色,仔细看却发现灰得很高级,材质应该是添了丝,很顺滑。 林玉琲当时就想起电视剧里的男明星穿的丝质衬衣,垂坠感极强,腰间一扎,越发显得肩宽腰细,风流倜傥。 就是有点儿考验身材,肩膀太窄撑不起来,会显得滑稽。 但林玉琲没有这个忧虑,她男人身材好不好,她可是亲眼看过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百分百的衣服架子。 有那个条件就该好好打扮,试试不同风格。 谁不喜欢看美人?专家都说了,多看美人延年益寿。 生怕栾和平再拒绝,她招手示意,男人配合俯身低头,把耳朵送过去。 “五哥,我的裙子和你的衬衣是同色系,这叫情侣装哦。” 面前的耳朵瞬间红了个透,刚还满脸拒绝的男人,一个字都不说了,盯着那些布料若有所思。 搞定! 林玉琲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哄自己对象,有一手的。 杨师傅已经开始记录准备打版了,做衣裳这种事,当然听女同志的。 看看面前这么些料子就知道,栾处长要是说了算,能买这么多布料给媳妇儿做衣裳? 把布料交付给杨师傅,就等着穿新衣裳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生活堪称风平浪静一帆风顺,林玉琲的卷子出得很顺利,慢慢摸到点儿技巧。 她把出好的卷子拿给朋友们做,她们都非常高兴,下课都不出去玩儿了,凑在一块儿写卷子。 刚练了花式毽子准备给朋友们展示一番的林玉琲:“……” 行吧,不能耽误朋友学习。 已是三月底,转眼三月已经过去,进入四月,花开得更多,温度也越来越高。 这天放学,栾和平晚到了一点儿,林玉琲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他。 “是工作忙吗?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家,跟爱华她们一起。” 栾和平:“有的别的事。” 到了家才知道什么事,程军和另外一个年轻人,正在往家里运煤球,两人黢黑得像煤堆里扒出来的。 [据说后面书测要五个书名,取名废作者现在已经开始焦虑了,好心的读者大大们,如果有书名建议,麻烦留个言,感谢(比心)] 第75章 中看不中用 计划经济的时代,物资限量供应,手里的票证大部分都有使用期限,定时发放领取新的票证、物资也就理所应当了。 林玉琲头一回经历,有些好奇,问栾和平要煤球本。 “在我这。” 程军把黑漆漆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掏出一个小本子,林玉琲最先看见封皮下方写的“工本费3分”。 这本子要是丢了,工本费是小事,万一让人冒领了煤球,这一个月可就没有煤球用了。 林玉琲正要接过本子,面前横出一只手,先从程军手上拿过煤球本,翻开给她看:“今天领的。” “哦。”林玉琲看过就不感兴趣了,没什么特殊的,就登记了领取煤球的数量和日期。 她去屋里把书包放下,又倒了水,按照如今的待客习俗加点儿白糖进去。 在林玉琲的坚持下,她跟栾和平的杯子、碗筷已经跟待客用的区分出来了。 其实原本栾和平也很注意,在林玉琲买了个自用的搪瓷杯后,家里有客人,他从来不碰她的杯子。 端了两碗糖水出去,还没递到客人手里,栾和平已经接了过来,皱眉道:“当心烫,不用管他们。” 程军和另一个年轻人正在水龙头旁洗手洗脸,听见栾和平的话,程军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作出一副抹泪哀泣状:“老大说得对,我们喝点儿自来水就行了。” 面黑粗壮的男人,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讲话,他旁边的年轻人一脸嫌弃地连挪好几步,半点儿不想跟他挨着。 栾和平额角青筋直蹦,一个“滚”字压在舌尖,耳边却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林玉琲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弯弯,程军真是个活宝,她以前同学里也有那种人,很善于活跃气氛。 栾和平:“……” “程哥,你和那位同志一起来喝口水吧,辛苦你们了。”林玉琲笑盈盈道。 人家帮着干了半天活,煤球拖回来还得码好,不管因为什么,招待茶水是基本礼貌,这是妈妈教她的。 “哎!谢谢嫂子。” 可能被收拾多了,程军皮也练厚了,不怕死地说:“还是嫂子会疼人。” 栾和平瞬间冷脸,程军赶紧接上一句保命:“真羡慕队长,能娶到嫂子这么好的媳妇儿。” 急得想去捂他嘴的曾向阳,悄悄松了口气,这小子真是,踩着栾处的底线来回蹦跶,自己不要命他还想要呢! 生怕程军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努力争取来的来刷领导好感度的机会,变成被领导扫地出门,曾向阳抢在他前面道:“嫂子好,我叫曾向阳,您叫我小曾就好。” 林玉琲但笑不语,她年纪小,让她这么叫比她大的人,她有点儿张不开嘴。 还没进入社会的学生,脸皮比较薄。 要论年纪,栾和平比他手底下很多人都年轻,照样会被称呼为“哥”。 栾和平把水递给他们:“喝。” 喝完赶紧走,碍事。 他虎目灼灼,两人也顾不上烫,端起碗就喝。 干活出汗,两人也确实渴了,还是甜甜的糖水,于是都一口气喝光了,又去接了点儿自来水。 林玉琲还以为他们自觉洗碗,转眼就看见人家把碗涮了涮,喝了。 林玉琲:“……” 然后才把碗洗了还回来。 之后就提告辞,栾和平没留饭,林玉琲不清楚情况,也没敢吱声,毕竟做饭的不是她。 两人一走,林玉琲拉着栾和平叮嘱:“除非迫不得已,不要喝生水。” “生水?” “就是没烧开的水,里面会有寄生虫。” 栾和平想,他又不瞎,水里有没有虫能看不见吗? 但短暂的婚姻生活让他自觉领悟了一个道理,不是涉及到原则的问题,没必要跟妻子对着来。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说他听着就是了。 再说,他媳妇儿那么聪明,大学生,还能骗他吗?还不是为了他好。 这么一想,顿时念头通达,心情愉悦。 栾和平:“家里有块牛肉,吃牛肉馅饼还是烧牛肉?” 林玉琲:“牛肉馅饼!” 她对象厨艺越来越好了,可能是北方人的天赋,面食做得尤其出色,上次根据她的要求给她做了个酱香饼,别提多香了。 另一边。 程军跟曾向阳出门后,顺着巷子慢悠悠往外走。 刚好在饭点儿,各家各户都在准备晚饭,炊烟袅袅,饭菜香气也飘了出来。 程军揉着咕咕叫的肚子,馋得直咽口水,忍不住道:“老曾,都这时候了,要不咱凑凑票,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他们压根儿没想过在栾和平家里吃饭,什么档次啊,让嫂子给他们做饭吃。 曾向阳:“我不去。” 程军努力劝说:“刚领上个月工资,你手里不会没钱吧,才发的票……” 曾向阳翻了个白眼:“那票我能一个人用完吗?” 他家跟程军家没得比,程军爹妈都是工人,他家除了他,就他爸一个人领工资,家里好几个孩子,大哥要结婚,底下弟弟妹妹长身体,正是能吃的时候。 他的工资每个月都上交大半,留在自己手里的并不多。 要不是机械厂福利待遇好,保卫处更是好单位,每个月有额外的粮食份额补贴,还能有点儿别的收入,他自己都吃不饱。 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程军没再劝,叹了口气,继续猛咽口水。 这时,一个年轻的妇人揪着一个小男孩的耳朵从他们身旁经过,边走边骂:“吃饭都喊不回来你,饿死你算逑。” 小男孩儿嚷嚷道:“大壮他记错了林姐姐讲的故事,他还不承认,我说的才是对的!” 他妈妈气笑了:“老师讲课也没见你记这么清楚,你就那么喜欢小林同志?” 小男孩超大声地说:“喜欢,我以后要娶林姐姐当媳妇儿!” 曾向阳:“……” 程军:“?” “呸!”孩子妈妈一点儿不给自家儿子面子:“就你?人栾处长那样有本事的大领导,才能娶小林同志那样漂亮又聪明的媳妇儿。” 小男孩超不服气:“奶奶说栾队长是个呆子,中看不中用,洞房花烛夜跟媳妇儿看书。” “妈,啥叫洞房花烛夜……啊啊啊啊妈别打疼疼疼!” 第76章 流言 他干过侦察兵,感官非常敏锐,人群中有人注视他,他立刻就能找出视线方向来源。 但是这一次,他抬头看去,手底下一圈人都在躲避他的视线。 栾和平:“……” 找不出来原因,不找了,这些人还是太闲了,让他感觉不对劲的,通通加练。 加训任务安排下去,懒得听那群小子哀嚎连天,栾和平一张冷脸镇扬子,看着他们被练得死去活来。 直到有人传消息,说李处长叫他过去,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保卫处的年轻人们虽然不敢停下训练,却没那么紧张了,跑步的时候,还敢凑一块儿说两句闲话。 “老大他该不会真不行吧,欲/求不满,可了劲儿折腾我们。” “不像啊,咱可是一起撒过尿的,队长那驴玩意儿,啧啧。” “你啧啥啊。” “没啥,就是同情咱小嫂子,那小身板……” “确实,栾处那人看着就不像个怜香惜玉的。” “你们还是先同情同情自己吧,今天练完,我要废了。” “啊——哪来这么大火气啊他!” “快跑吧,跑不完午饭都吃不上了……” …… 栾和平到李忠国办公室外,敲了敲门。 “进。” 他推门进去:“处长,您找我。” “坐。” 李处长抽着烟,满面愁容,好像遇到什么十分为难的事。 栾和平神情渐渐严肃,这是怎么了?他们埋的暗线被发现了?原定的抓捕计划发生变故了? 一根烟抽完,李处长缓了口气,看见他面容紧绷,安抚道:“没啥事,咱爷俩说说闲话。” 栾和平:“?” 李处长上下打量他一番,他跟栾和平的师徒缘分来得巧妙,原本只是普通的带教关系,他跟栾和平他爹也不是一派的,两边没太大矛盾,也没多好的关系,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谁曾想,那次任务会让他身陷险境,要不是栾和平拼死相救,他这条老命就搭那了。 同生共死的情分,名义上的师徒成了真正的师徒,喝了拜师茶,记在他家家谱上的那种。 栾和平也是个知恩重情的,虽然不爱说话,冷言冷语爱气人,脾气又臭又硬,一根筋儿,长得也不正派,但…… 但他孝顺啊。 拜了师,就一直惦记着他,吃的穿的用的,都往他那送。 惦记他腿疼,找了不知道多少医生大夫。 他也不爱表功,自己悄无声息地就把事办了。 人跟人的感情是相互的,所以李忠国也把栾和平当自己亲儿子看,他亲儿子跑那么老远,都没见的有这么孝顺。 所以乍一听到那个消息,李忠国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是心痛和懊恼,但依旧有几分半信半疑。 不过这事涉及到徒弟媳妇儿,他一个长辈,不好多问,只能迂回含蓄地打听。 “小五啊,你这退伍也有几年了吧。” 栾和平一头雾水地回:“嗯,快四年了。” 李处长语气十分和缓关切:“之前在部队受的伤咋样了?有没有疼。” 栾和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师傅也是老革命,身上的伤比他只多不少,平时提起来都是“小伤小痛,有啥大不了的,大老爷们别那么矫情”。 突然这副口吻,也难怪栾和平受不住。 “您有话直说。”栾和平眉心紧皱,搞不懂师傅在绕什么弯子。 顾及到徒弟的男人自尊心,李忠国问得含蓄:“我之前也没问你,你都伤哪了,有没有……” 栾和平:“?”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忍不住追问:“有没有什么?没有复发。” 李忠国不是弯弯绕绕的性子,也憋了个够呛,说不出来,干脆一指,含混道:“你那玩意儿没伤着吧?还能下崽吧?” 栾和平顺着他指的方向,目光落在了自己腰部以下。 敏锐的大脑宕机了一刻,他的表情当扬裂开。 “谁跟你说什么了?”男人阴着一张脸,瞬间将一切不正常联系到了一起。 李处长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真伤着了?不中用了?咱找医生治治……” “没有。” 栾和平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猜测:“我好好的。” 短短几个字,像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好的不能再好。” 李忠国半信半疑:“那怎么说你,洞房花烛夜,抱着书看。” 他徒弟他还不清楚,脑子虽然好使,但也不是个文化人,压根儿不爱看书。 再说,就算再爱看书,那可是洞房花烛夜,啥事不能往后搁搁。 他那媳妇儿,也不是长辈逼他娶的,虽然说定了娃娃亲,可栾和平那倔性子,他要是不乐意,枪抵着他脑袋他都不能点头。 自己娶的媳妇儿,还那么漂亮,脾气也温温柔柔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新婚夜不抱新媳妇儿,抱着书看,李忠国想不出来。 要不是太离谱,他也不能相信传言,怀疑栾和平是不是受了伤,真不行了。 栾和平:“……” “不是那么回事,您别听人瞎讲。” 栾和平不打算解释其中原因,更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媳妇儿现在还在分房睡。 他被说两句没什么,这种事落到女方身上,往往会有更难听的话。 比起似真似假的传言,李忠国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徒弟。 他也是娶过媳妇儿生过孩子的,略一思索,自以为找到了原因,不再多问,转而叮嘱起栾和平: “你那媳妇儿气色看着还不错,就是太瘦了点儿,你小子工资也不低,别舍不得钱,多给媳妇儿吃点儿好的。” 栾和平也不辩解,点头应是:“嗯,我做的她愿意多吃两口。” 李忠国硬是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两分炫耀,用手指虚点了点他,没好气道:“你不是说你媳妇儿爱吃米吗?济云寄过来两袋米,你去我家拿回去。” 李济云是李忠国的儿子,在南边海岛驻守,那边虽然产米,但他们一家子都是北方人,爱吃面食,如果不是李忠国特意要求,他不会寄米回来。 “谢谢师傅。”栾和平领情。 李忠国:“又不是给你吃,你小子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结婚,努努力,让我早点儿抱上徒孙要紧。” 栾和平:“我给济云哥发电报,让他努力再给您生个亲孙。” 李忠国抬手把烟盒砸过来:“滚!” 栾和平接住烟盒:“您听谁说的那些话?” 李忠国:“就你手底下那群小子,自己查去。” 第77章 生理期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肚子有点儿不舒服,看见床头柜上的搪瓷茶缸,心虚地移开眼。 北方气候干燥,她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有时候半夜醒来会觉得口干想喝水,干脆放了个茶缸在床头。 但搪瓷茶缸不保温,昨晚林玉琲半夜醒来想喝水,又犯懒没起床去倒热水,直接掀开盖子,把杯子里的半杯冷水喝掉了。 夜间温度低,冷水入腹,当时就觉得从喉咙凉到胃。 林玉琲赶紧缩回被子里,棉花被没羽绒被那么轻,但是也暖和,困得不行的林玉琲很快睡着了。 然而早上起来,犯懒的后果就出现了,揉着不适的肚子,林玉琲压根儿没敢吭声。 这种事让她妈妈知道,要挨骂的,妈妈不在,她面对栾和平也心虚。 为了方便她晚上用水,栾和平每晚都会检查一遍开水瓶,保证里面还有足够的热水。 结果她连起床倒下水都懒得动,喝了杯凉水导致自己不舒服,哪敢张嘴哼唧。 只是轻微不适,躯体上没有太明显的反应,林玉琲没说,栾和平也不知道。 可能因为肚子不舒服,林玉琲胃口也不太好,早饭没吃多少,栾和平担心她上午在学校肚子会饿,去装了半盒点心,抓了把奶糖给她揣书包里。 上午两节课上完,林玉琲还是觉得肚子不太舒服,说痛也不很痛,有点儿胀胀的发酸。 心情也莫名低落,可能跟天气有关,早上起床还是个大晴天,上了两节课,忽然天就变阴了,教室里的光线也变暗,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劲儿。 她吃了颗糖,揉着肚子,想着要是下午还不好,就去医院看一下,别小病拖成大病。 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哪怕已经是毕业班,这个年代体育课、劳动课都没老师占,学生们该上什么课就上什么课。 体育课可以跳大绳,还能从学校器材室借各种球出来玩,同学们都喜欢上体育课。 第二节课刚下课,已经有同学迫不及待催促体育委员去器材室拿球、球拍,别被其他上体育课的班级给抢了。 体委叫了几个男生,一窝蜂跑了。 张小满拉着韩胜男凑过来,兴冲冲道:“一会儿跳绳吗?这次试试最多能多少个人一起。” 她说的跳绳不是那种单人细跳绳,而是一根粗大的麻绳,两个同学牵着两头,用力甩起来,其他同学站在中间跳。 麻绳粗大,甩在地上“啪嗒啪嗒”响,如果进入的时机选的不合适,没能找准机会,麻绳抽在身上可疼了。 林玉琲以前没跳过这种绳子,一开始不敢进,后来看朋友们跳得轻松,也鼓起勇气试了一下,找到窍门后上绳下绳就简单了。 这种大绳很长,可以容纳多人一起跳,张小满这回想挑战一下,整个活儿。 如果是平时,难得有这种活动,林玉琲一定积极响应。 但今天她身体不适,刚想拒绝,坐在她前排的吴红梅先开了口:“我不去了。” 张小满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担心地问:“红梅,你怎么了?” 吴红梅捂着小肚子没说话,她同桌低声解释道:“她那个来了。” “哦哦。”张小满心领神会,忙道:“那你休息吧。” 韩胜男也说:“外头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你不去也好,一会儿跟老师请个假,中午我们帮你带饭。” “谢谢你们。”吴红梅感激地道谢,又扭身问林玉琲:“琲琲,下节课能把你出的卷子借我吗?我抄一下题。” “当然可以。”林玉琲立刻把自己新出的卷子拿给她。 她最近又写了两套卷子,都是数学卷,没别的原因,数学卷有标准答案。 吴红梅接过卷子,又跟她道谢,林玉琲刚才没听见她同桌的解释,女生怕被人听见,声音压得太低了。 于是林玉琲又问了一遍:“红梅,你不舒服吗?” 吴红梅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事,就是那个……” 那个? 身为零零后,林玉琲身边的同学已经很少有月经羞耻,生理期都是大大方方讨论,背包上还会挂“可以找我借卫生巾”的小牌子。 因此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吴红梅的意思。 “那你多喝点儿热水……”林玉琲话音一顿,面色骤然一变。 她突然想到,自己肚子这种不适,以前也有过。 她妈妈养孩子养得精细,林玉琲从十二岁来月经开始,经期一直都很准,而且基本上没怎么痛过。 唯二两次生理期痛,一次是她初中的时候,因为夏天天太热,生理期前吃了很多冰激凌,第二天肚子就不太舒服,就跟她这次一样,又不敢跟妈妈说,怕妈妈骂她。 结果月经来了,当时就痛得人缩成一团,偷偷吃冰激凌的事还是没瞒住,妈妈又气又心疼。 第二次是高一入学,学校搞军训,下着大雨让学生淋着,觉得反正是夏天,淋淋雨也没关系。 偏偏撞上林玉琲生理期,在宿舍疼得起不来床,吓得老师差点儿没打120。 之后的军训,学校也不敢再让学生淋雨了。 除了这两次,其他时候林玉琲生理期都不算特别难受。 因此这次肚子疼,她一时间根本没想到会是生理期预警。 她生理期一向很准,误差在两三天之内,穿越前刚刚结束,算算时间,二十多天…… 懊恼地咬了咬唇,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林玉琲连忙问吴红梅:“红梅,你有没有带备用的那个,我好像也——” 说话间,她面色一变,说什么来什么,幸好她今天穿的是深色裤子。 她想问吴红梅有没有备用的卫生巾,又不清楚这个年代有没有卫生巾,只能用代称含混过去,女生们能懂。 吴红梅果然听懂了,她连忙掏书包,其他女生默契地围着她们以作遮挡。 “我带了一个备用的,我洗干净之后,我妈用开水给我煮过,你有纸吗?” 林玉琲:“?” 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煮过,卫生巾吗?卫生巾还能煮? 第78章 淋雨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除了上体育课的,教学楼里还游荡着一些已经放弃学业纯混日子的学生。 这些混混子经常聚在一块儿,对女同学指指点点,目光上下打量,招人厌烦。 但又拿他们没办法,如果质问他们,他们反而会嘻嘻哈哈笑着反问,谁说你了,说你什么了? 林玉琲相貌出众,以前也被这些人盯过,但她在学校都是跟朋友一起行动,放学栾和平来接,倒没有被骚扰过。 除了自行车筐里被扔泥巴那回。 那件事栾和平说他来处理,具体怎么处理的,栾和平没说,但后来那群混混学生少了一些,剩下的看见林玉琲,也都绕着走。 就跟现在一样,她神色不佳地穿过走廊,走廊尽头一群吊儿郎当的男生,低头别脸,都当作没看见她。 女孩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沉默的小群体才重新活泛起来。 “军哥,这也太憋气了,一个小娘们儿,咱还不能正眼瞧了。” “就是,小龙他们不就是丢两块泥巴,至于被打成那样。” “他们爹妈真狠心。” “闭嘴!” 被称为“军哥”的男生明显是小团体领头的,他低斥一声道:“你们脑子清醒点儿,咱们能在学校混日子,是家里爹娘撑着,得罪了栾阎王,他能让你们爹娘回家吃自己去。” “怎么可能,那是铁饭碗……” “铁饭碗摔不坏,他能给融喽,回头给你爹送去锅炉房,看你爹不扒了你的皮。” “我哥也说了,要是我影响他考机械厂,他把我脑袋拧掉。” “切,不看就不看,不就是女人,大街上多得是。” “没林玉琲好看。” “好看也不是你媳妇儿。” …… 林玉琲并不清楚这些背后的议论,她的心情糟糕极了。 吴红梅好心借生理期用品给她,到了厕所一看才知道,那玩意儿叫月经带。 大概三指宽的长布条,前后有两根绳子,可以系在腰上。 布条内部横着两条带子,是用来别卫生纸的。 这还算好的,吴红梅说她以前在乡下,她大姐来月经,用的是草木灰,还有一种蓬蓬草。 看她不会用,吴红梅还好心教她怎么叠卫生纸,大张的长方形卫生纸角朝上,左右两个角折进去,叠几层,垫到月经带里,用横着的绳子固定住。 想也知道,这种简陋的固定方式,不会那么牢固。 吴红梅以为她月经才来没经验——这也正常,这年头人们营养不好,很多女孩子都是十五六岁才来月经。 吴红梅特意叮嘱她:“别随便动,万一纸掉出来就尴尬了。” 林玉琲人都傻了,她怎么忘记这个! 没有电脑手机,没有外卖网购,没有马桶淋浴,这些都能忍受。 没有卫生巾怎么办? 她仓促谢过吴红梅,把随身带的干净手帕叠起来,再垫上厚厚的纸暂时用着,拜托吴红梅帮她给老师请个假,便匆匆往家赶。 虽然吴红梅是好心,虽然她说那个月经带洗过还煮过,但林玉琲真的接受不了用别人用过的。 她记得自己穿越过来时随身包包里还有一个备用卫生巾,顾不得想往后,得先换上。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半杯凉水做的孽,林玉琲这次生理期很不舒服,走出学校没多久,小腹疼痛感加剧。 想着平时回家没多远路,林玉琲忍着疼往回走。 她还不敢走太快了,怕动作幅度太大,手帕和纸掉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就肚子疼走得慢,走到一半,林玉琲感觉脸上一凉,下一秒,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子砸了下来。 找地方躲雨,手帕和纸坚持不了多久,弄脏了裤子也没办法换。 心一横,林玉琲冒着雨往家跑,甚至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这回就算裤子脏了,也看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怎么跑回家的,到家门口,摸索着掏出钥匙,往锁孔里插到时候,因为骤然失温,手指发颤,插了好几下才插进去。 明明院子里也雨水连绵,但进了家门,好像一下子就没那么冷了。 浑身湿淋淋的走进屋里,她淋雨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这扬突如其来的雨太大了,她身上的衣服湿了个透。 裤子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脏了。 小腹的疼痛如影随形,一直都没有消失过,甚至越来越严重了。 林玉琲近乎麻木的行动着,淋了雨,要赶紧冲热水澡。 没有淋浴,没有热水澡。 她找出自己平时擦洗用的盆,兑了半盆微烫的热水。 多亏栾和平勤快,开水瓶里常备着热水,屋檐下的水缸里也存了清水,否则林玉琲还得顶着雨去院子里接水。 用热水把身上擦了两遍,雨水擦干。 头发没办法,暂时洗不了,只能解开辫子,用干毛巾擦一擦。 换上干净的衣服,垫上找出来的备用卫生巾,林玉琲立刻钻进了被窝里。 好冷啊。 不是已经春天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冷。 她躺在被子里,手脚发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以前每次生理期,哪怕她没有疼,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都可以哼哼唧唧地跟妈妈撒娇。 妈妈会抱着她,拍拍她哄哄她,给她煮红糖水,答应等她好了,带她去吃大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妈妈不在,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 她头发还湿着,雨水的腥气萦绕在鼻尖。 小腹绞痛,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还在担心着接下来怎么办。 卫生巾只有那一片,一片卫生巾没办法度过整个生理期。 要用月经带吗?可吴红梅跟她说,月经带也要票。 对,月经带也要票,要专门的月经带票。 林玉琲笑都笑不出来,这不奇怪,家里厕所定时有人掏,还有专门的粪票。 没有月经带票怎么办?自己做,毕竟不是什么很难的剪裁,以女性对这种物品的需求,大部分都是自己做。 但她没有月经带票,也不会自己做。 越想越丧气,越想越难过。 身体的疼痛,以及生理期激素变化对情绪的影响,林玉琲心情低落到极点, 第79章 委屈 栾和平好歹没让他们淋着雨训练,但接下来一个月训练任务翻倍——流言传播人人有份,还是太闲了。 保卫们:天塌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便停了,干了许久土地被雨水滋润,空气里透着股雨水、泥土、植物混合的气息,涩涩的清爽,不难闻。 中午下班,栾和平去食堂吃完饭,便匆匆开车往师傅家赶。 师傅说让他去拿米,还有一些其他食材也让他带回去,中午跑一趟,下午就可以早点儿去接他媳妇儿放学。 东西不多,用自行车驮也行,但他怕半道上又下雨,米可经不起雨淋。 距离近,开车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到了师傅家门口,敲了敲门,王婶来开的门。 显然李忠国提前跟她交代过,看到栾和平突然造访她并不奇怪。 “栾队长来拿米的吧。”王婶引着他进屋。 李忠国这个院子比栾和平家还大一些,当库房用的杂物间也更大。 王婶指着两个大蛇皮袋子说:“就这,刚从邮局取回来的,还有旁边这些,李处长说都让你带走。” 栾和平:“……” 幸好开车来的,除了那两袋米,还有好几个大包裹。 他打开看了一下,都是海货,各种不同的鱼干、虾干,干鲍、干海参等等。 还有成捆的海带、紫菜。 当饭吃也得吃挺长一段时间。 栾和平头疼,这些东西他也吃得不多,觉得肉太瘦巴了,还是爱吃点儿带脂肪的。 他媳妇儿可能爱吃,上回带回家的虾干就挺爱吃,但这也太多了,他媳妇儿胃口那么小。 “栾队长,这包东西,李处长说让你多吃。”王婶指着那包干海参说。 栾和平:“?” 疑问写在了脸上。 她年纪大经的事儿多,说话敞得开,笑眯眯道:“说是这玩意儿对男人好,补肾益精。” 栾和平:“……” 这老头子,可真够操心的。 把所有食材都扛到车上,栾和平发动车子往家去。 在巷口停下车,栾和平掂量了一下,一肩扛两袋米,剩下东西也是用两个大包裹装着的,也提得动,就这么一趟给扛回去了。 到了家门口,栾和平放下手手里的包裹,正准备开门,眼神一凝。 门锁开着,是从里面插着横栓。 他轻手轻脚将米卸下,活动了一下手脚,往旁边让了两步,纵身一跃,伸手一攀,脚尖蹬了一下围墙借力,人已经上了墙头。 正巧路过的唐奶奶:目瞪口呆。 “栾、栾处长,你咋翻自家的墙?” 栾和平:“……忘带钥匙了。” 唐奶奶:“你叫门啊,你媳妇儿不是在家。” 栾和平皱眉反问:“我媳妇儿回来了?” 不是在学校上课吗? 唐奶奶:“啊!回来了,就下雨那会儿,我听见你家门口有动静,跑出来看,是小林回来了,淋了雨嘞,你记得让她洗个头,雨水泡了头发,头要痒的。” “知道了,谢谢您。”栾和平担心突然回家的妻子,打发走唐奶奶,从墙上跳下去。 门口的东西也没去搬,人已经疾步走进屋里。 堂屋没人,卧室门关着,他敲了敲门。 “哎呀。”门里传来一声轻呼。 栾和平顾不得其他,直接将卧室门推开,他的小妻子,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眼角鼻尖都红红的,显然不久前刚哭过。 腿面盖的被子上,散落着一些剪开的布片,她手里还拿着一片布,布上扎着一根绣花针,噙着一根手指抬头看来。 看见栾和平的那一刻,莫名的委屈铺天盖地涌上心头,林玉琲蓦地红了眼眶。 “五哥。”她张嘴就是哭腔,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落。 栾和平一颗心拧成一团,大步走到床边,先检查了一下她的手,可怜见的,手指上好几个红点。 “没事,我在。” 他心疼地将妻子揽进怀里:“我在,别怕。” 不哄还好,没人哄,林玉琲自己也能忍着委屈,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情绪上失落,努力振作起来,想办法解决问题。 但栾和平一哄,她就绷不住了,抱着男人哇哇哭。 “呜呜呜五哥,我肚子好疼,疼死我了……” 栾和平脸色都变了,眼底划过一丝惊恐,抱着妻子就要起身:“我带你去医院,不会死的。” “不要。”林玉琲在他怀里扑腾,“你别动,别动!我不要去医院。” 她生理期痛,还没痛到要去医院的地步,林玉琲见过生理期痛很严重的女生,真的会痛到失去意识。 栾和平一向顺着她,但这回态度坚定:“不行,要去医院,生病要看医生。” 生病怎么能不治呢?万一……不,没有万一。 林玉琲都顾不得哭了,眼泪挂在脸上,揪着他衣领,无力地道:“我生理期,不是生病。” 栾和平:“?” “月经!” 肚子一阵阵地痛,林玉琲情绪更崩溃了:“我没有卫生巾,连月经带都没有呜呜……” 她抱着栾和平,无助地哭泣:“我好想回家,我想妈妈……” 她哭得可怜极了,泪水横流,打湿了栾和平的衣领,他的脖颈上有她的泪,烫得他心口疼。 “对不起。” 他抱紧了他的妻子,“对不起。” 林玉琲哭得不能自抑,但心情却没那么差了,有时候放肆的哭一扬,确实能发泄掉坏情绪。 她不懂栾和平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她在他怀里,他的怀里很暖和,她受凉失血而发冷的身体,似乎也被温暖了。 她把眼泪蹭在他衣服上,渴求温暖般往他怀里钻,抽噎着撒娇:“五哥,抱抱,我冷。” 栾和平将妻子整个儿抱进怀里,摸摸她冰凉的手,又伸进被子里,摸到她更冰的脚,眉头紧皱。 “我淋雨了。”林玉琲委屈巴巴地诉苦,“回来的路上下雨了,我肚子还疼,你给我揉揉。” 栾和平木着脸,手被妻子握着,僵硬地贴上她的小腹。 心里没有丝毫绮思,手掌下皮肤滑腻,却也冰凉一片。 第80章 乖乖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小腹上,跟贴了个不烫的暖宝宝一样,小腹的绞痛好像都减轻了一点儿,林玉琲舒服地缓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头发也是湿的,她都在被子里待了好一会儿了,手脚还是冰凉,被窝也没什么热气。 她窝在栾和平怀里,男人的体温透过衣服,渐渐将她暖热。 “五哥……” “栾队长,你东西怎么丢门口了?” “砰砰”的拍门声和叫喊声,打断了林玉琲的话。 唐奶奶出去一趟又回来了,看见隔壁门口丢着几个大袋子,好心喊了一句。 虽然保卫处处长家门口,一般小贼不敢光顾,但万一有哪个不懂事的孩子踢一脚戳个洞,也不好。 哀戚的氛围被唐奶奶一嗓子喊破了,林玉琲哭太久,止不住抽噎,仰着一双泪眼问:“什、什么东西。” 哭得发懵的脑袋转动了一下,又问:“你怎么这、这时候回来了。” 栾和平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擦擦脸,温声道:“师傅他儿子给寄了两袋米,师傅让我拿回来,还没吃饭吧,给你蒸米饭吃好不好?” 大米! 只顾着难过,还没吃午饭,这会儿栾和平提起,林玉琲才察觉到早就饿的不行了。 “我、我要吃粥!青菜瘦肉粥。” “好。”栾和平一口应下。 不怕她吃,只怕她不愿意吃。 栾和平将妻子放到床上,拉上被子:“你躺会儿,需要什么叫我。” 温热的手掌骤然抽走,小腹便是一凉,林玉琲不适地皱了皱眉,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热水袋。 把床上散落的布片捡起来放到一边,栾和平起身出去。 先将门口的包裹都扛起来,去隔壁换了块燃着的煤球,把炉子烧起来,淘米洗菜的时候,炉子上也烧上了一壶水。 煮粥可以用炉子上的小锅,他动作快,食材备好,炉子上的水也烧开了,倒进开水瓶里——开水瓶已经空了,林玉琲回家擦洗的时候,把热水用光了。 她肚子疼,又冷得很,没有燃着的煤球,炉子烧起来还得一会儿。 又接了一壶水烧着,栾和平将洗脚盆端进卧室,兑了一盆热水。 “乖乖,起来泡个脚。” 林玉琲拥着被子坐起来,她没有再哭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尖也泛红,看着可怜又可爱。 “为什么叫我‘乖乖’。”她问。 有时候妈妈也会这么叫她,还会叫“宝贝”“宝宝”“小宝”“小乖”“乖宝”“甜甜”,妈妈会给她数不尽的爱称。 “想这么叫,可以吗?” 栾和平摸摸她头发,还泛着潮,想到她肚子疼还淋了雨,就心疼得厉害。 他幼年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名字,因为他被寄养在养父母家时还未满月,他母亲所在的队伍需要转移,生母没办法带上他,只能将他寄养在养父母家,还没来得及给他取个大名。 也有人让他养父母给他取个名,但他养母说,他的名字得他亲生父母来取,他妈妈是个文化人,能取好名儿。 养母家里有孩子,他算进去,排行第五,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小五。 但栾和平记得,他很小的时候,阿妈会抱着他,喊他“乖仔”,亲昵的,满怀爱意的称呼。 “好。” 林玉琲把脚放进热水里,温度刚刚好,热意顺着脚尖蔓延,她又点了点头:“可以的。” 栾和平笑了一下,很清淡的笑,桀骜不驯的眉眼骤然变得温软。 但林玉琲低着头,没看见。 他蹲下身,摸了摸水温,“可以吗?烫不烫?” “不烫,正好。” 栾和平把开水瓶放在她手边,细细叮嘱道:“水冷了再添点儿,多泡一会儿,泡完了放这,我一会儿来倒。” 脚热了,身上就没那么冷了。 但不知怎的,林玉琲竟有点儿舍不得栾和平离开,想让他陪着她,虽然他并没有走远,就在家里。 她张了张嘴,留人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嘟囔着道:“五哥,我饿。” “很快就好。” 栾和平出去煮粥。 林玉琲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人走了,她竖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心里猜测他在做什么。 院子里渐渐飘来米粥的香气,林玉琲的肚子更饿了,腹鸣声不停。 然而没等来香喷喷的米粥,先等来一碗热辣的红糖姜水。 林玉琲:“……” 她捏着鼻子:“我不想喝。” 放了多少姜啊,这冲鼻子的姜味。 “乖乖,喝一点儿。”栾和平耐心哄劝,“姜汤祛寒,万一生病了,要打针,还要吃药。” 这话术,林玉琲听着耳熟,表嫂哄家里三岁宝宝就是这么哄的。 毕竟是为她好,林玉琲也不想去医院,她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躺着。 苦着张脸接过碗,眼一闭就往嘴里灌,一口气闷了大半碗,实在撑不住了,把碗往栾和平手里一塞,直吐舌头,“好辣”。 栾和平:“还有一口。” “半口也不喝了。”林玉琲捂着嘴巴瞪眼睛。 栾和平又想笑,忍住了。 抬手把剩下的姜汤喝了,空碗给媳妇儿看,她才放下捂嘴的手。 栾和平剥了颗奶糖喂给她:“吃糖就不辣了。” 嘴里奶糖吃完,粥也好了。 栾和平是有点厨艺天分在身上,明明很少煮粥蒸米,粥竟然煮得很不错。 林玉琲饿坏了,胃口大开,吃了足足三碗粥。 栾和平看得喜不自胜,盘算着家里的米够吃多久,差不多时间了,得再弄些回来。 剩下的粥自然也是栾和平包圆,他直接端着锅吃,三两口吃完,抓了一把待客的散糖,去找了两个小跑腿,去保卫处帮他请下午的假。 吃饭的时候炉子也没停着,又烧了两壶开水。 “乖乖,来洗个头,唐家奶奶说,雨水浇了头发,头会痒。” 他不说林玉琲也想洗,要不是热水不够,她自己一个人洗太麻烦,回来的时候就洗了。 “你下午不上班了吗?” 栾和平:“这两天没什么事,请个假。” 林玉琲:“那能带我去买月经带吗?要票的。” 这东西在林玉琲眼里就跟卫生巾一样,没什么不能提的。 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一脸不开心。 栾和平面无表情,耳根泛红,低头调着水温,问:“之前是准备自己做吗?” 林玉琲:“嗯,不好用,我都不敢想,用那玩意儿我晚上睡不睡得着。” 压根儿不敢翻身。 “睡不着?” “我想自己做试试。”仿卫生巾款的,可惜手艺实在有限。 栾和平想到她手指上扎的针眼,迟疑道:“要不你跟我说要什么样的,我来做。” 第81章 得寸进尺 他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她发愁的、担心的、害怕的,不管什么事,告诉他,他总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说一声“知道了”。 然后她要的东西,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担心的问题,很快不用再挂心。 她遇到的麻烦,悄无声息就被解决了。 也不怪她对栾和平依赖越来越深,有这么个纵容她的靠山,很难不养成习惯。 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林玉琲也没想过找栾和平。 比如卫生巾,没有卖的,她让栾和平买,不是求助、提要求,是为难他。 用不惯月经带,她想自己试着做,也没想过让栾和平去做,没见过他做针线活。 可他自己说,试一试。 林玉琲有点儿傻眼:“五哥,你会做针线活吗?” 所谓的会,最起码要有一定熟练度,不能像她一样,缝五针给自己手指头扎三个眼。 栾和平矜持地说:“会一点儿。” 林玉琲眼睛一亮,之前他说做饭,也是会一点儿,明明厨艺就很好! 她懂的,谦虚。 林玉琲来了兴致,准备拿裁好的布让栾和平试试。 之前她也想过找人帮忙,比如隔壁宋婶子、唐奶奶她们。 但这东西是消耗品,哪怕她做成可换洗款,也不能一直用,用一用就得废弃换新,数量需求小不了。 现在的生活水平、消费观摆在那,她用新的、上好的棉布剪裁做成卫生巾,哪怕她用得起,也担心别人背后议论。 所以才想着自己做,自力更生。 事实证明,她在缝纫上确实没什么天赋,栾和平没回来的时候,她快把自己扎哭了,憋着一股劲儿才坚持下去。 但是栾和平说他可以试试欸! “先洗头。”栾和平摁住她,“乖乖,洗完头再试。” 水已经兑好了,林玉琲放心地将头发埋进水盆里,头皮接触到水面,温度刚刚好。 栾和平现在对她能接受的温度,已经了如指掌。 清水冲去雨水留下的滞涩感,洗发膏在头发上揉出泡沫,头皮也被轻轻按摩,林玉琲舒服地眯起眼睛,思维发散,他好像有种自我学习进步的能力。 做饭、洗头、甚至编发,都是越做越好。 林玉琲不知道的是,这是上心不上心的区别。 洗完头,虽然头发又湿了,但跟被雨水淋湿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只觉得清爽舒适。 两人回到卧室,林玉琲坐在床上,擦着头发。 栾和平把针线盒拿来,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开始尝试手工缝制卫生巾。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光看那笔直的走线,细密的针脚,林玉琲就知道,他是真会。 他手大,缝衣针在他手里小得可怜,手指捏着细细的钢针来回穿梭,没有一回扎到手指。 “五哥你真厉害!”林玉琲惊叹,“你怎么什么都会。” 妻子满脸崇拜,栾和平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没有觉得他不够爷们儿就行。 “在部队练出来的。”栾和平说。 那会儿条件差,衣服破了,扣子掉了都得自己补。 这活儿对栾和平来说不算难,他手稳,手上有茧子,也不怕被针戳到,就是费点儿时间。 给他自己缝衣服缝补丁,随便缝缝就算了,也不在乎什么针脚。 但给媳妇儿用的东西,还是……由不得他不细心。 “缝的真好,我就是这么想的。”林玉琲伸着脖子看,她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做不出来。 心思一动,林玉琲脑子里冒出个想法,又按捺下去。 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能得寸进尺。 “好了。”栾和平按照她的要求把三层布片缝在一起,上下两层都是细棉布,中间一层比较防水的布料,然后叠起来,小心从中间剪开最外面一层,注意不能剪破防水的那层,再翻过来,防水布就在最下面了,缝线也藏在了里面。 他比划了一下形状,有些不明白,这东西怎么用,也就是比手帕厚一点儿。 这当然还没结束,林玉琲还没来得及做垫材,垫材要选吸水性好的材料,棉布需要多几层,不太方便。 林玉琲说用毛巾,毛巾属于棉纺织品,吸水性好,栾和平没有二话,去取了条新毛巾剪开。 垫材做成常用卫生巾的形状,没有护翼的那种,再用细棉布缝制一个垫材套,因为这是要贴身用的,毛巾还是粗糙了些。 把垫材放进垫材套,最后再缝合到之前做好的外层护垫上。 成品跟林玉琲设想的一模一样,非常完美。 她摸了一下,中间稍厚,手感绵软平整,比月经带好太多了,最起码不至于晚上不敢翻身,也不用担心经期外出,垫的纸会不小心掉出来。 “这里再加两根绳子。”林玉琲指着两个角说。 外层护垫特意做成圆方形,就是为了将两个角折叠固定在内裤上,类似于卫生巾护翼的功效。 没有粘贴粘合,她想到用绳子系一下,虽然没那么方便,但有用。 栾和平照做,开始裁布绳。 “绳子要多长?”如果系在腰上,恐怕得长一点。 不用多长,毕竟内裤……等等! 林玉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她所有设想都是建立在,常见女款内裤的基础上,可这会儿卖的内裤,都是四角大裤衩,跟夏天穿的短裤差不多长。 “怎么了?” 栾和平停下手上的活,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 林玉琲看着已经做好的卫生巾,一看就很好用,可这个东西,压根儿没办法固定在四角短裤上。 “五哥……” “嗯?” 林玉琲低着头,脸颊红透了,不敢看他,声音几不可闻:“你、你能给我做点儿别的吗?” 别的? 什么别的? 栾和平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可以,做什么?” 林玉琲:“……内裤。” 真是怪了,明明卫生巾能坦然说出口。 栾和平:“?” 林玉琲鼓足勇气,别过脸假装不在意地说:“你不是给我洗过么,就那样的。” 栾和平:“……” 栾和平:“…………” 热意从耳后烧到脸颊、脖颈,有些东西不能回想,一回想,就会牵出更多难以描述的画面。 第82章 六块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面色一变,赶紧低头看床单。 果然,垫在身下的衣服已经脏了,幸好床单没脏。 她带的备用卫生巾是日用款,不适合睡觉用,睡前也忘了换。 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想看看几点了,床头柜上,闹钟旁,叠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摞自制卫生巾和两条新内裤。 林玉琲愣了一下,拿起那些手工缝制的贴身用品,针脚细密,质地柔软,不由露出微笑。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卧室门被推开,栾和平轻手轻脚走进来。 看见她醒了,他把手里刚做好的卫生巾给她:“乖乖,饿了吧,我去做饭,你先用,明天再做一些。” 林玉琲鼻子有点儿发酸,他一下午都没停吗? “五哥……” “嗯?” 她跪在床上,张开手臂,“抱。” 男人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倾身将妻子揽进怀里。 “怎么了?肚子还疼得厉害吗?我揉一揉?” 林玉琲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肚子还疼,但没那么疼了,睡了一觉好多了,或许是精神放松了。 栾和平小心翼翼将手探进衣服,手掌下肌肤滑润,他顾不得胡思乱想,只觉得没有中午那么凉了。 抱了一会儿,林玉琲情绪缓和,挣扎着推开他,她要去厕所。 到院子里才发现,她中午换下的湿衣服已经洗好晾起来了。 上完厕所,清洗了一下身体,换上新卫生巾,比之前用的厚一些,但确实很舒服,线头都藏起来了。 甚至后面做的那些,栾和平明白系绳的用处后,无师自通,改良成加装扣子,比系绳还方便。 最重要的是,安全感十足,不用担心漏,也不用担心垫纸掉出来。 心头大患被解决,林玉琲心情变好,兴冲冲去找栾和平。 “五哥!” “嗯。” 栾和平在准备晚饭,“要吃米饭吗?” 林玉琲知道他更爱吃面食,摇摇头:“吃面条吧,明天再吃米饭。” 栾和平把米放回去,舀水和面。 “不是不舒服吗?去躺着,饭做好了我叫你。” “对了,你床上的衣服我泡着水,别动,一会儿我洗,血迹要用冷水洗,你别碰。” 他迟疑了片刻,含糊道:“换下来的也别碰,我来洗。” 林玉琲:“……”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哥……” “嗯?” 林玉琲揪着自己衣摆,有些迷茫:“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知道的,他喜欢她,可是她认知里男女情爱,也是有界限的。 “说什么傻话。” 他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林玉琲站在原地没动,心里有点怪异的酸涩,甚至想问,如果别的女孩子是你媳妇儿呢?你也会对她这么好吗? 没问出来,就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无理取闹,凭空假设来要求他给出一个答案。 可是就是有些不满足。 栾和平在和面,为了方便干活,挽起了衣袖,用力时手臂线条绷紧,肌肉流畅。 林玉琲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五哥,你有腹肌吗?” 有的,她看到过,很明显的六块。 栾和平:“?” 林玉琲:“可以给我摸摸吗?” 栾和平手一滑,擀面杖飞了出去,打在锅盖上,“砰”得一声响。 他转过身,眼里满是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玉琲面不改色:“我想摸一下,我都没有摸过。” 摸一下怎么了?她是他媳妇儿,他都摸过她肚子了。 栾和平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竟然有个声音在附和,他媳妇儿都没有要摸别的男人,多乖啊。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摸腹肌,但他媳妇儿都这么说了,怎么能不满足她。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声音一卡一卡的,“我去洗个手。” “不用。” 林玉琲处于一种冷静又游离的状态,“又不是让你摸。” 她伸手去拽男人衬衣,把衬衣下摆从裤腰里拽出来,然后,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手伸进去了。 栾和平僵成一块石头。 浑身肌肉紧绷,腹部的触感清晰到他头皮发麻。 他牵过他媳妇儿的手,很多次,软软的,滑滑的,没有骨头一样,可是这也太软了。 痒意从手指掠过的地方开始蔓延,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变热,呼吸也逐渐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 栾和平猛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轻轻拨开,嗓音压抑,喘着气道:“乖乖,你去休息一会儿。” 也让他缓缓。 手腕被抓住了,但她还有一只手。 林玉琲歪了歪脑袋,露出个狡黠的笑,没有再欺负他。 “有点儿硬。” 她笑着评价,“还挺好摸的。” 栾和平:“……” 他重重地闭了闭眼,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在发烫。 晚饭比平时稍微晚一点儿,吃完饭,栾和平去把衣服洗了,晾起来的衣服里,除了林玉琲的衣服,还多了条男装裤子。 可能是下午睡久了,晚上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 林玉琲又爬起来,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写好的信,是林玉琲前些时日写的,她抽出来,打开,在昏黄的灯光下,又看了一遍。 亲爱的妈妈: 展信佳! 我失踪的消息或许让您很难过,但请您不要太过伤心,我只是意外去了另一个地方,没办法跟您联系。但我现在健康平安,生活安稳,中断的学业也已经继续。 妈妈,我很想你。 你曾经说,父母与孩子,就是一扬渐行渐远的别离。你总是盼着,离别那一天晚一点到来,再晚一点。 彼时我尚不懂事,不懂为什么会有离别,我可以考离家近的大学,在本地找工作。 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妈妈,可现在我才知道,总有身不由己。 妈妈,我只希望,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认真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像你教我的那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认真对待生活,好好的爱自己。 永远爱你的女儿。 第83章 秘书 很困,不想起床。 她抱着闹钟又眯瞪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林玉琲懒洋洋地应了声“进”。 栾和平推门进来,先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 他的小妻子拥着被子在赖床,两颊睡出好看的粉晕,漂亮极了。 就连睡得凌乱的头发,在他眼里,都有种俏皮的可爱。 栾和平:“乖乖,我跟赵爱华说了,帮你请假,今天不用起早,你睡吧。” “不行……”林玉琲撑着困意坐起来,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 栾和平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肩膀,明明就算倒下去,也是倒在床上。 在这里头一次生理期,林玉琲还不太适应,在学校有诸多不便,昨晚跟栾和平说好她今天请假在家休息。 但……她要起床换卫生巾。 否则连闹钟都不用定。 栾和平以为她要起床,用手指帮她理了理头发,温声问道:“要梳辫子吗?今天想要编什么样的。” 林玉琲摇摇头,额头抵在男人怀里,抓着他的衬衣打盹儿。 她昨晚睡得晚,半夜还起来过,现在困得很,一会儿还想再睡一会儿。 娇妻在怀,姿态十足的依赖,栾和平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泡软了。 动是舍不得动的,站在床边当了会儿柱子,等到林玉琲醒过神,才满心遗憾的松开手。 栾和平看见书桌上放着的钢笔,摊开的草稿纸,忍不住道:“乖乖,昨晚写卷子了?不舒服要多休息。” 林玉琲没有解释,乖乖“嗯”了一声。 起床去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然后洗漱,早饭栾和平煮了粥。 昨天吃的青菜肉丝粥,今天早上他把虾干蒸再切开放进粥里煮,又加了些青菜,味道也很好。 “粥我多做了些,上午要是饿了,放炉子上热一热吃。”栾和平不放心地叮嘱。 林玉琲咬着勺子点头,催促他:“知道啦,快去上班吧。” 她又不是小朋友,比她妈妈还操心。 栾和平去上班了,昨天开车回来的,今天比平时早到,先去食堂买了几个饼。 他饭量大,早上吃些汤汤水水吃不饱,得吃干的。 走到保卫处,手里的饼只剩下两个,岗亭值班的宋保华看见他,立刻跑出来,一副打小报告的语气:“处长,厂委办那边又给你塞人了。” 栾和平把手里的饼分他一个,宋保华道了声谢,拿着饼就啃,三两口啃完,栾和平手上的饼也消失了,吃饭的速度如出一辙。 把最后一点儿饼渣子塞嘴里,宋保华压低声音道:“要不我去跟兄弟们说一声,给他弄走。” 栾和平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不紧不慢道:“什么背景?” 永安机械厂是规模庞大地位重要的国营大厂,厂领导的行政级别与当地政府机关横向对比,还要高半级。 打个比方,县委书记和县长是正处级,栾和平是副处级,如果他愿意调任地方,完全可以任一地长官。 但这个年代,保卫处处长可比一个普通的地方县长官吃香。 按照机械厂内部标准,处级及以上干部是可以配备一个秘书或者助理的,出行还有司机,秘书编制落在厂委办公室,司机在司机班。 栾和平会开车,坦克他也会开,更习惯自己开车,几乎没用过司机班的司机。 他当初升任保卫处副处长的时候,有点儿意外情况,李忠国跟当时的厂长不对付,李忠国级别高背景深厚,厂长拿他没办法,只能找栾和平撒气。 他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毕竟当时他已经处于下风,只敢在边边角角处做些小动作。 厂委办给栾和平分配的第一任秘书,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栾和平冷眼旁观他作死,在那位厂长卸任后,一脚将他踢回厂委办。 后来在厂里也没见到那人,这个年代,进了工厂就是端上了铁饭碗,除非极特殊情况,只有调任没有开除。 不过那人实在不聪明,想来下扬也不会好,栾和平更是不会去探究。 因为这件事,后来厂委办再要给他安排秘书,栾和平都拒绝了。 他性格独立,有什么事自己就办了,需要跑腿,手底下多的是能干活的年轻小伙子,不需要什么秘书。 话说回来,领导秘书可是个好职位,跟对了人,往后仕途都会一帆风顺。 栾和平肉眼可见的前程似锦,这个年纪这个职位,机械厂领导班子里,他是数得着的青年才俊。 不是他自傲,想当他秘书,能让厂委办不问他的意愿直接塞人过来,他的新任秘书要是没点儿背景,绝无可能。 宋保华挠了挠头:“这就不清楚了,我找人打听打听。” “不用。”栾和平抬脚上楼。 没去自己办公室,先去了处长办公室,他师傅还没来,秘书徐健正在烧水泡茶,看见他来,连忙给他端了一杯。 徐健跟了李忠国好些年了,不是外人,栾和平直言来意:“徐哥,我那新秘书什么背景?” 徐健果然知道,他说:“何厂长侄子。” 栾和平眉梢微挑,不待他问,徐健已经把自己了解的信息一股脑儿告诉他:“据说在老家读到高中,没考上大学,何厂长把他接过来的,但安排到您这,是何局长做的决定。” 栾和平听完,哼笑一声,若有所思。 机械厂姓何的厂长只有一个,副厂长何复来,而跟他有关系的何局长,不用徐健明说,栾和平也知道,是他妻子,市教育局副局长何春琴。 何局长所在的何家是本地名门,她父亲是从省里退下来的,兄弟姐妹以及家中姻亲也都在各部门身居要职,家族势力盘根错节。 有传言说,何副厂长当年算是入赘到何家的,因为何副厂长的家庭背景跟他的妻子实在没法比。 不过因为正好夫妻同姓,何副厂长如今也身居高位,这流言说的人便少了。 如果说栾和平跟他们有什么交集,还真有。 他差点儿被何厂长跟何局长招了女婿。 第84章 画画 原因无他,当初何厂长的女儿初进厂子上班,看上了栾和平这个青年才俊,大胆追求。 结果栾和平不但没有接受,还一脚把人家女同志踢飞了,飞出去十几米。 那可是天之骄女,当厂长的爹,当局长的妈,还有这领导那领导的舅舅姨妈们,能受的了这委屈? 哪怕动不了栾和平,这仇也铁定结下了。 栾和平:“……” 他一脸无语:“谁说我把人踢飞十几米?” 他力气算大的,一脚踹出去,确实能把人踢飞,但几米也就差不多了。 如果真把人踢飞十几米,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如果真飞出去那么远,那位厂长家的小姐,还能安安然然在工会上班? 内脏都被踢坏了。 李忠国捧着茶杯笑道:“我哪知道谁说的,反正我听人这么说了。” 栾和平:“……” “人你收着吧。”李忠国笑完说正事:“何局长是聪明人,当初那件事已经了了,她不会故意找事。” 栾和平点头:“我知道。” 当年何西追求他,栾和平拒绝了,何西不肯放弃,在下班的路上堵他想问问看不上她哪一点儿。 偏偏栾和平刚好看到一个潜逃的暗线,担心人又跑了急着抓人,何西拦着不让走,栾和平嫌她碍事,直接把人推开了。 何西没站稳,摔了一跤。 那条路是机械厂工人下班的必经之路,很多人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怎么传的,越传越夸张。 一来保卫处的抓捕任务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二来栾和平也不屑解释。 反而觉得很方便,自那之后,再没有女同志有事没事找他了。 再说何西,后来她父母知道事情经过,了解内幕后,曾带着何西去给栾和平道歉。 如果因为何西跑了特务,恐怕她父母都要受牵连。 没出什么大乱子,人也抓到了,栾和平说些客气话,把人送走了事。 这事处理得低调,双方都没意见,说开了也没矛盾。 但一般人不知道。 栾和平在保卫处,跟何副厂长、在工会工作的何西偶尔有接触,一个表情都会被人过度解读,偏偏他又习惯性面无表情,一张冷脸看谁都凶。 渐渐流言就成了,他跟何副厂长结了仇。 “有仇”的何副厂长安排自家侄子当栾和平的秘书,流言版本可能又要更新了。 栾和平在他师傅那蹭了两杯茶,才施施然往自己办公室走。 靠近办公室,老远看见一个人弯着腰在拖地。 栾和平走过去,看见半条走廊都被拖得湿亮。 办公室里更不用提,桌子明显擦过,茶水也泡好了。 “领导好!”拿着拖把的年轻人看见栾和平,连忙打招呼:“我叫何耀兴,是您的秘书。” 栾和平:“你认识我?” 何耀兴推了推眼镜,一脸讨好的笑:“认识,婶婶跟我说过您,说您气宇轩昂,我来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微微弯着腰,看起来个头不高,面容清秀,偏长的中分头。 栾和平走了一下神,想起妻子曾经吐槽,说这种发型像汉奸头,还说男人的头发是夫妻的共同财富,让他不要随便找理发师剪头。 不知道他媳妇儿在家做什么,肚子还疼不疼,留的粥有没有吃…… …… 林玉琲吃完早饭就回去睡回笼觉了,一觉睡到快十点才醒。 起来把粥热热吃了——由此可见,她的饭量确实涨了。 吃完粥,难得清闲的假期,她也不想费神写卷子,想想好久没画画了,有点儿手痒,搬了桌椅到院子里,拿出本子来画画。 画什么呢? 她首先想到的是栾和平。 没有别的意思,但以一个专业美术生的眼光来看,栾和平那个身材体态,也是非常优秀的人体模特。 之前她画栾和平打拳的翻页动画,还画了两个小册子,时不时翻一翻,挺有趣的。 这回想画点儿别的,林玉琲想了一会儿,想起栾和平给她讲过的,曾经的一些战斗经历。 他说出来的都是能说的,不涉及军事机密,林玉琲画一画也没关系。 既然要画一段战斗经历,光画战斗可没意思,得加点儿剧情。 剿匪……得突出匪徒的可恨,无恶不作,这样被歼灭的时候,才会大快人心,这叫铺垫。 于是,原本想好的画栾和平,变成了画匪徒作乱。 烧杀抢掠的匪徒,燃烧的村庄,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哭泣的孩童。 林玉琲毕竟是专业学过的,哪怕只有一支铅笔,也能把想要描述的剧情画出来,让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没画到栾和平出扬。 林玉琲埋头继续画,画匪徒分赃,酒后庆功,准备劫掠下一个村庄。 嗯……再画画即将被劫掠的村庄现在的模样,黄发垂髫,鸡犬相闻,老百姓安居乐业,殊不知灾难即将降临。 慈眉善目的老人,活泼可爱的孩童,跟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匪徒形成鲜明对比。 匪徒们还是行动了——这里要画对比的分镜头,骑马呼啸着朝村庄赶来的匪徒,以及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孩童归家。 与此同时,一支队伍同样在急行军。 他们一身军装,帽佩五星,收到消息,飞速赶来…… 林玉琲揉了揉手指,终于画到了,她这算不算是为了瓶醋包了盘饺子? “砰砰。” 轻轻的几声敲门声,打断了林玉琲的思绪。 “谁?”她问。 “林姐姐,是我。” “还有我!” “我是虎头!” 叽叽喳喳的小嗓音,林玉琲不由莞尔,放下画本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群小豆丁,年纪都不大,是林玉琲没去上学前,天天跑巷口跟老奶奶们聊八卦认识的小朋友。 都是巷子邻居家的小孩儿,育红班名额有限,也有的是孩子多,舍不得那点儿学费,反正家里有老人看着,就没送孩子去。 林玉琲蹲巷口的时候,听老奶奶们讲八卦,偶尔也会给小朋友们讲讲简单的小故事,非常受欢迎。 第85章 小人书 这年头不用担心孩子吃多了糖蛀牙,他们能吃到糖的机会太少了,蛀牙只可能是因为没有好好刷牙。 小朋友们围着桌子团团坐,拘谨地不敢乱动,哪怕是最调皮的虎头,也没有像在家里一样上蹿下跳。 看见林玉琲摆出来的点心、糖水,一个个口水直流。 年纪最小的小南才两三岁,跟着哥哥姐姐们来凑热闹,看见好吃的,下意识伸手去抓,下一秒,小手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还哭!”他姐姐小西虎着张小脸,“告诉妈你拿林姐姐的糖,让妈揍你!” “别哭别哭。”林玉琲掏出手帕给小南擦眼泪,拿了一根江米条给他,小男孩儿瞬间止住眼泪,小手攥着点心,望着他姐姐流口水。 林玉琲看他们不敢动,给小朋友们一人分一个江米条,笑眯眯道:“吃吧,你们是林姐姐的客人,请你们吃点心。” 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扛住诱惑,捧着江米条吭哧吭哧啃。 吃完江米条,又喝糖水,满嘴的甜,兜里还揣了糖块儿,小家伙儿们开心的不得了,围绕着林玉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们年纪小,但也懂事,不白吃。 吃了林玉琲的江米条,纷纷掏出自己的宝贝。 虎头把他最宝贝的木头手枪拿出来,壮壮有个陀螺,小宝珠把她头上亮闪闪的发卡摘下来要送给林玉琲,刚子要教林玉琲打弹弓,小西掏出一本小人书。 小南什么都没有,咬着手指流口水,看见姐姐掏出来的小人书,含糊不清地说:“哥哥的……” 小西捂他嘴巴:“不许告诉大哥,看完了我会给他放回去的。” 虎头吆喝起来:“原来是你拿了小东的小人书,当心他揍你!” 他跟小西家住在一个院子,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 小西捏着拳头:“你也不许告状,你告状,我揍你!” “来啊!”虎头脖子一昂,“我不怕你,小丫头片子,看谁打得过谁!” 说着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要动手的样子。 “虎头!” 林玉琲原本看小朋友们吵吵闹闹,怪有趣的,但听见这话,出声制止他:“我跟小西一样,也是女的,你妈妈也是,你这样说,不礼貌。” 虎头有点儿委屈:“我没有告状,汉奸才告密,我才不会告状。” “好,虎头是好孩子,不会告状,小西只是担心,对不对?” 小西点点头,虎头不告状,她自然不会打他,她打架,妈要揍她的。 “那你们握个手好不好?还是好朋友。”林玉琲的语气像极了幼儿园老师。 虎头和小西握了握手,其他小朋友稀奇地有样学样,又嘻嘻哈哈笑起来。 林玉琲问小西:“小人书是偷偷拿哥哥的吗?他不知道吗?” 小西敏感地察觉到这种行为可能让林玉琲不喜欢,紧张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我哥他不给我看。” 林玉琲:“为什么不给你看?” 如果是吃的,吃了就没了,舍不得分给妹妹也就算了,小人书是可以反复阅读的。 “我知道!”虎头抢在小西前面道:“林姐姐,小东哥说小西不识字,不能看书。” 林玉琲拿起小人书翻了一下,每一页有一张大篇幅黑白的画,在最下方,有两三行字描述故事情节。 总的来说,像是简短的故事,然后配上大图,单从图里不是很能提取故事情节,确实需要有一定认字量才能看懂。 所以哪怕是小人书,也有一定的阅读门槛。 “小西,这里面讲了个什么故事?” 林玉琲跟小西说,“我没看过,你能给我讲讲吗?” “这个故事叫《送梨》,讲的是共青团员小凤……” 小西口齿伶俐地把小人书里的内容讲了一遍,林玉琲翻着书,里面字少,她大致看过一遍就知道内容了。 小西讲得有一点儿疏漏,但大致情节和故事内容跟书里一致。 “好厉害!”林玉琲夸赞道。 小西得意地说:“我哥给我讲过,我记下来了。” 她缠着哥哥讲了好些遍。 虎头:“我也记得……”一点儿。 宝珠说:“小西还给我讲过。” 壮壮咂吧着嘴:“要是也有人给我送梨吃就好了。” 刚子:“你想得美,你也是五保户吗?” 孩子们又吵闹起来,林玉琲摸了摸小西的小辫子,有些心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小西和虎头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已经满七岁了,却没去上学。 虎头好像是因为开学报名那段时间生了病,家里觉得少去一个月,要交一样的学费,不划算,干脆让他晚一年再去。 小西是个敏感聪明的孩子,很多时候靠直觉行事,她扬起小脸,朝林玉琲笑了一下:“林姐姐,我妈说,明年排到育红院的名额,送小南去育红院,我就可以去上学了。” 宝珠开心地去拉小西的手:“我跟小西一起,我们当同桌。” 宝珠年纪不够,明年才能上小学。 林玉琲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也不由展颜。 她看孩子们不好意思拿点心,又自己拿了分给他们,瞥见桌上的画本,动作一顿。 这些小客人很懂事,她去屋里倒水拿点心,也没有乱动她的东西。 也不是没有熊孩子,只是林玉琲不跟熊孩子玩儿。 “小西,你要不要看看姐姐画的故事?”林玉琲试着邀请。 画都画出来了,给小朋友们看看,也算检验一下成果。 “好!” “林姐姐,也给我看看吧。” “我也要看。” “好,都看。” 林玉琲翻开画本,孩子们小脑袋凑到一块儿,都来看林玉琲的画。 她画的类似于黑白漫画,不是单张的大图,而且因为临时想的前置剧情,没有太多文字描述,一张图顶多一句话,比如一个母亲对着村口喊孩子回来吃饭。 都是没上过学的小朋友,头一次遇到他们能自己看懂的“书”,没看过动画片,也没太多娱乐活动的小朋友们,一下子看进去了。 第86章 番茄炒蛋 “太可怜了,他们房子都被烧了,以后住哪儿呢?” “房子算什么,你看看,这个小孩儿他爸爸妈妈都被坏人杀了,呜呜呜好可怜……” “下蛋鸡……我妈说下蛋鸡不能杀了吃肉。” “妈呀这个村子也被坏人盯上了,他们怎么办啊?” “还有小狗……” “这些是红军叔叔们吗?我认识,我看过《闪闪的红星》。” “我也认识!” “太好了,有红军叔叔们在,一定可以把坏人都消灭!” “后面呢?” “对呀,后面怎么没有了。” “林姐姐,后面呢,我还没看到坏人被消灭!” 林玉琲撑着下巴看小朋友们全情投入热烈讨论,找到了读书时给同学画同人的快乐,这种即时的积极反馈能给作者提供很高的情绪价值。 “还没画完。”林玉琲笑眯眯。 “什么时候画完?”虎头迫不及待地问。 小西也说:“林姐姐,你画完了能再给我看看吗?” 林玉琲:“当然可以。” 她想了想,问:“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吗?” 刚子:“有!特别有意思。” 虎头:“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故事书!” 壮壮笑话他:“你不爱看书,你看过几本?” 虎头不服气地说:“因为那些书不好看,林姐姐画的我就喜欢看。” 小西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跟林玉琲说:“我听过类似的故事,也是打仗的,但是看林姐姐画的这个故事,我……” 她皱着小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更生气!”虎头说:“气死我了,我以后长大了要去当兵,把这些坏人全突突了。” “对!”小西说:“我特别生气,以前听故事,里面的坏人我也生气,但是这些,特别坏。” 林玉琲有点儿明白了,听到的旁人口述,和亲眼看到的图画带来的冲击感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还用了点儿画漫画、写小说常用的对比手法,更能挑起观看者的情绪。 要论故事情节,这样的情节确实不罕见。 “林姐姐,你什么时候能画完?”虎头着急地问:“我特别想看坏人赶快被消灭。” “我也想!” 竟然在六十年代被催更了,林玉琲颇觉新奇,笑着回:“好,我尽快画,画完了一定给你们看。” 小朋友们这才满意。 “虎头!” “刚子!” “宝珠呢?谁看见我家宝珠了?” “这群孩子,跑哪儿去了。” 门外巷子里传来各家各户找孩子的喊声,林玉琲抬腕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中午,到吃饭时间了。 “奶奶我在这!” “妈妈我在林姐姐家。” 孩子们跑去门口,大人们闻声而来,看见院里桌上摆着的点心、茶碗,揪着自家崽,不好意思地跟林玉琲道歉:“孩子不懂事,乱跑……” “没有,他们很懂事很听话。” 林玉琲连忙帮她的小朋友们讲话,熊孩子她才不会让进家门的。 家长们又跟林玉琲道谢,自家孩子来了,又吃又喝的,那江米条也得七八毛一斤,不便宜呢。 这群小崽子,不得给人家吃半斤去。 不过这小林同志也真是,实心实意的大方,脾气也好,听说学习也好,真是哪哪都好。 再想到某个传言,忍不住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小林同志。 送走客人,林玉琲去换了个卫生巾,然后洗洗手,准备自己动手做午饭。 仔细想想,穿过来到现在,她还没真正自己动手做过一次饭,顶多给栾和平打个下手,要么就是用炉子热热剩饭。 刚把青菜拿出来,听见大门有响动,她提着一颗萝卜跑出去,看见栾和平推着自行车走进来。 林玉琲:“你怎么回来了?” 早上她跟栾和平说好了,中午不用管她,她在家里有吃的,免得他来回跑。 不过见到人,她还是有点儿高兴,跑到他面前,伸手想抱一下,看见手里的大萝卜,算了。 栾和平停稳自行车,把那颗萝卜接过来,将妻子抱进怀里,仗着身高优势,偷偷亲了一下她发侧。 很轻的一个吻,落在头发上,不会被主人察觉到。 这是栾和平“看报”日久,无师自通琢磨出的小乐趣。 “你来回跑不累呀。” “这么点儿路,有什么累的。” 栾和平松开妻子,把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网兜取下来。 “今天食堂有回锅肉还有青椒肉丝,给你配米饭吃。” 平时机械厂食堂虽然每天都尽量保证有肉菜,但肉少得很,今天竟然有两个肉菜! 栾和平去蒸了一锅米,特意多做了一些,因为林玉琲说想吃炒饭,剩米饭可以用来做炒饭。 米饭快蒸好的时候,把饭盒架里面热了一下,出来就是热乎乎的饭菜。 这两个肉菜都很下饭,林玉琲以前几乎不吃肥肉,五花肉也吃得少,但穿越后,口味都变了,五花肉也吃得很香。 尤其是回锅肉这样的,切得薄薄的五花肉片,五花三层,瘦多肥少,肥肉吃起来不是油腻的口感,而是糯糯的,比纯吃瘦肉更香。 青椒肉丝更不用提,盖饭一绝。 说到盖饭,就绕不过番茄炒蛋,可惜这会儿还没到番茄成熟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土鸡蛋也很香,以前林玉琲听人说什么土鸡蛋好吃,更有营养。 是不是更有营养她不知道,但更好吃她觉得不是,她吃不出来,感觉鸡蛋不都是那个味儿。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这时候的鸡蛋,炒着吃特别香。 “在想什么?” “西红柿炒蛋!” 栾和平一愣,忍俊不禁,展颜一笑,冷峻的眉眼如微风拂开山岚,一种开阔的俊美。 “嗯,以后给你做。” 他的乖乖真好哄,给点儿好吃的就满足了。 不苟言笑的人,突然露出笑容,要么惊吓,要么惊艳。 在林玉琲眼里,栾和平算后者。 她饭也不吃了,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看,看得栾和平不自在起来,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着装。 没发现什么问题,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刚是不是笑了,吓到他媳妇儿了? 林玉琲两眼亮晶晶的,夸人不要命地甜:“五哥,你笑起来好帅……不对,真俊呀!” 第87章 幸亏他有 他酒量好,很少有喝醉的时候,头一次一口酒没喝,体验到了醉酒的感觉。 程军今天值班,看见自家老大,腆着脸上去打招呼,临近一看,嚯—— “队长,中午嫂子给你弄啥补品吃了,这红光满面的。” 他就说嘛,食堂有好菜,为什么不直接让嫂子去食堂一起吃现成的,还要往回跑一趟,原来家里头还有加餐。 嫂子真贤惠,以后他娶媳妇儿,也要找个这样的,又漂亮又会疼人。 栾和平站定,看他几眼,神情古怪。 程军被看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有没有哪做错了。 没啊! 这两天他们都被加训训成狗了,他的成绩还行,最起码没有倒数,没太丢他老大的脸……吧? 栾和平犹豫片刻,忽然开口问:“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程军:“?” 程军:“??” 他迷茫地瞪着不太大的眼睛,挠了挠耳朵眼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 “问你话,啊什么啊!”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程军一个激灵,连忙道:“老大你当然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威武霸气,男人中的男人,汉子中的汉子!” 栾和平不依不饶:“俊吗?” 程军:“……” 程军:“…………” 他绷不住了,哭丧着脸:“老大要不你罚我吧。” 这都啥啊? 老大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该不会…… 程军想到某个传言,浑身一哆嗦,该不会,因为老大那毛病,有哪个不怕死的,去挖他老大的墙角了吧? 毕竟他们那小嫂子,实在好看。 天老爷! 谁啊! 胆子这么大,不要命啦! 程军越想越气,又同情起他老大来。 “你那什么眼神!”栾和平没好气地说:“滚回去站岗。” 多余问他。 不过轻飘飘的脚步总算踩实了,栾和平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这张脸,只有他媳妇儿夸过俊。 所以还是哄他开心的吧。 但她都愿意昧着良心哄他,还不是因为在乎他。 他媳妇儿真好。 得出结论,栾和平不再纠结这件事。 横竖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媳妇儿喜欢就行。 他媳妇儿还喜欢腹肌……咳咳,幸亏他有。 …… 林玉琲在画人体。 漫画篇幅有限,而且她也不是专职画漫画的,分镜抓的是剧情重点,又是群像,人体粗糙一点可以理解。 但那是配角、反派,好不容易画到主角,哪怕只是小人,她也很认真仔细的画了人体。 画着画着,思绪不由跑到主角原型身上。 想起被夸后,男人错愕的神情,以及骤然红透的耳朵,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林玉琲兀自笑出声。 很可爱呢,不是吗? 下午她一口气把漫画后面的剧情画完了,光战斗肯定画不了那么久,还加了一点波折的剧情。 匪徒不敌英勇栾队所在的队伍,劫持了村庄里的老百姓想要逃跑——这是栾和平给她讲过的剧情。 队伍里的战士们互相配合,大部队吸引注意力,几名擅攀爬的战士从山崖绕过去,了结了这些手段残忍的匪徒。 虽然林玉琲主要是为了画某人,但战争不是个人秀,他只是在队伍里比较出彩,不代表所有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到最后还是群像戏。 跟匪徒周旋的指导员,为了救老百姓差点儿重伤的小战士,勇敢带路的小朋友,还有赤手攀岩、背后突击一举拿下匪徒的栾队及队友。 就连被匪徒劫持的姑娘,都勇敢又坚强,哪怕很害怕,也强忍着恐惧,配合战士们的行动。 林玉琲画着画着上头了,一口气画完整个故事剧情才放下笔。 “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光瞥见坐在她旁边缝卫生巾的男人,林玉琲吓了一跳。 不知道在她旁边坐了多久,她竟然没发现! “刚回来,累不累?”栾和平放下缝好的卫生巾,这东西他媳妇儿需要的多,他闲着没事就缝一缝,不过家里合适的布料不多了,得再去买点儿。 这个月的粮食份额还没去买,蔬菜什么的也得补充。 还有柴火快用完了,得让人送些来。 心里想着这些琐事,栾和平将妻子的手握进掌心,轻轻揉了揉她的手指。 这双手柔软纤细,掌心虎口都细嫩柔腻,只有中指有一层薄茧,多年拿笔留下的痕迹。 画了一下午,确实手发酸,林玉琲摊开手指享受按摩,嘴也很甜:“不累,五哥上班才累。” 男人唇角微微翘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下次画一会儿起来活动一下。” 他回家,她没发现,太入神了,栾和平便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把车停好,又去厨房把菜备好。 然后在她旁边坐了快半个小时,她才回过神。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而且对他的存在已经十分熟悉。 林玉琲拿起自己的画本:“五哥,你要看一下我的画吗?” 栾和平不太熟练地笑了一下,他笑起来不像林玉琲,眼睛会弯成月牙,只是唇角微勾,眼睛形状没有变化,眼底笑意蔓延。 “荣幸之至。” 他接过妻子的画本,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惊喜。 “这……这画的是我的队伍?” 林玉琲点点头,试探地问:“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非常好。” 他眼底的笑意扩大,看向妻子的目光愈发深邃。 他的乖乖太优秀太好了。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被完全踩在他审美上的颜值外貌所击中,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舍不得放手。 林玉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眼神像是要看到她心底去。 她别过脸,矜持道:“画得有点儿急,没那么好。” “已经很棒了。” 栾和平又翻看了一遍,小心合上画本,问:“这个能借我吗?明天半天。” “可以是可以。” 林玉琲不解:“要做什么?” 栾和平:“拿给我师傅看。” 要不是只有一本,他得给他家老头子寄一本,栾大寄一本,还有他大姐那里,也该寄一本。 倒不是为了炫耀,主要是他乖乖画的这画册,正适合他外甥那个年纪的小孩儿看。 第88章 诚实的孩子 林玉琲坚决不同意栾和平跑去找李处长,就为了给他看看,他徒媳妇儿画的他徒弟的英勇事迹。 好说歹说,把人劝住。 栾和平想想自己今天事多,总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着急,反正明天就上班了。 而且去师傅家,只能给师傅和王婶看看,拿去保卫处,他师傅、徐健、保卫处上上下下,都能看一看。 他媳妇儿对他多用心啊! 林玉琲今天肚子已经不疼了,只有轻微的不适,但生理期,还是不太爱动弹,于是栾和平自己出门办事。 一上午,家里陆陆续续在进各种东西。 这个月的粮食份额,应季的蔬菜、鸡蛋,本月的油——虽然不多,但不去买就没有了。 还买了整担的柴火,那种由人挑着,两边堆起来,能把人挡住。 这么一担,百十斤左右,两块五。 细柴可以直接烧,粗柴还要再劈开,这是烧灶做饭用的。 把这些东西都归置好,栾和平才离开,他要去邮局取家里人寄来的包裹。 前两天就陆陆续续到了,上班没时间去,拖到周末。 走的时候,特别不放心地盯了院子里那群娃娃们一眼,重点是他们正在翻看的画册。 那可是他媳妇儿给他画的,别被这群毛孩子不知轻重翻坏了。 林玉琲看得好笑,推着他走:“快去吧,早去早回。” 栾和平:“你看着点儿……” “知道啦!” 栾和平一走,小朋友们讲话声都大一些了,虽然他没有凶他们,但孩子也会看人脸色,栾叔叔好凶的,跟林姐姐一点儿都不一样。 搞不懂,为什么林姐姐会嫁给那么凶的栾叔叔,她不害怕吗? 以前或许有害怕的时候,现在是一点儿怕不起来。 林玉琲问她的第一批读者的意见:“你们觉得怎么样?” “特别好看!” “无敌好看!” “全世界最好看的小人书!” “我最最最喜欢看的故事!” 小朋友们情绪价值拉满,哄得林玉琲都快飘了。 “林姐姐,‘阿五’是栾叔叔吗?” 林玉琲听见这个称呼就想笑,邻居们喊“栾和平”,多是以职位,哪怕年纪大的老人,也叫一声“栾队长”,没谁会跟喊其他小辈邻居一样,喊一声“小栾”。 小朋友们当然不适合称呼职位,见了面,老鼠见了猫一样,支支吾吾喊一声“栾叔叔”。 这倒也没错,毕竟从年龄上,栾和平确实跟他们父母是一辈的。 但他们喊林玉琲“林姐姐”。 早上小客人们上门,乖乖打招呼,栾和平本就冷的脸,一下子黑了。 又黑又冷,跟冬天湖里上冻的冰块儿似的。 把一群小朋友吓得,缩着脖子像一群小鹌鹑。 林玉琲笑坏了,连忙让栾和平忙去,她招待她的小客人们。 “小西,你怎么认出来的?”林玉琲问。 栾和平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是他的亲身经历改变,太熟悉了。 她画的时候虽然参照了栾和平,但考虑到一些后续影响,用了“阿五”这个代称。 外貌也稍微做了修饰,熟悉的人能认出是栾和平,但不熟的人应该认不出来。 小朋友们跟栾和平接触得不多,也没哪个孩子有胆子盯着他的脸看,林玉琲原本以为他们不一定认得出来,没想到小西这么快认出来了。 “感觉很像。”小西回答。 这孩子是个纯直觉派。 “是栾叔叔吗?”虎头贴近了仔细看了一会儿,大咧咧道:“‘阿五’比栾叔叔长得俊,更排扬。” 这话林玉琲就不认同了,她觉得她都没有完全画出栾和平的气质和神韵。 “你们栾叔叔哪里不俊了?”林玉琲不服气。 刚子说:“我爸那样的才俊。” 虎头:“对,刚子爸爸那样的英俊。” 就连小宝珠都点头:“我妈妈也说,刚子哥哥爸爸像电影演员。” 林玉琲见过刚子爸爸,浓眉大眼国字脸,如果去演电视,他要是个反派角色,观众们都会猜他肯定是卧底的那种。 林玉琲顽强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你们栾叔叔也俊,跟刚子爸爸是不一样的风格。” 栾和平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靠脸也能火起来。 就是可能人设是那种,浪荡公子,桀骜酷哥,海王渣男。 咳咳,确实不怎么正气。 但他只是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不能说他长得不好看呀,多帅啊她对象。 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林玉琲。 还没到学会说扬面话的年纪,虎头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林姐姐,你眼光不太行,等我长大了,你嫁给我吧。” 林玉琲:“……” “嫁谁?” 两个字从牙缝里咬出来,栾和平站在门口,表情凶得像是要吃小孩儿。 虎头吓傻了,小西战战兢兢,鼓起勇气大声说:“栾、栾叔叔,林姐姐夸你俊,我、我也这么觉得。” 其他孩子一声不敢吱,宝珠吓得想哭,捂着嘴不敢哭,生怕栾和平“吃”完虎头吃他们。 林玉琲忍俊不禁,笑睨了栾和平一眼:“别吓唬孩子。” 小西:“林姐姐,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我、我先走了。” 说完就想跑,还不忘把啃江米条啃得忘乎所以的弟弟带上。 其他小孩儿跟在她后面也想跑。 “等等。” 孩子们僵在原地。 栾和平把桌上的江米条和糖块给他们分一分,特别偏心地给小西多分了一些。 林玉琲给,他们还客气一下,栾和平给,他们连拒绝都不敢。 小西捂着鼓囊囊的口袋,直觉再次发挥作用,大声道谢:“谢谢栾叔叔林姐姐,你们最般配了!天造地设!” 虎头算什么,栾叔叔瞪一眼他就缩脖子,没出息。 孩子们走了,林玉琲扶着栾和平的手臂笑得直不起腰。 “好笑?” 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林玉琲警醒,忍着笑抱他:“小西说我们般配呢,你觉得呢?” 栾和平:“小孩子哪会说谎。” 诚实的孩子,就该有糖吃。 第89章 不想亲 “这包大姐寄的,这包栾大……我哥寄的,这包我爸寄的,这包其他哥哥姐姐寄的。” 这番介绍听得林玉琲一头雾水:“你有几个哥哥姐姐?” 栾和平说:“同父同母的只有两兄一姐,我二哥四五岁的时候生病走了,其他兄姐都是我父母亲的养子养女,他们战友的孩子。” “我养母家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他话音顿了顿,“以后带你去祭拜我阿妈和我母亲。” 两个婆婆,但两个婆婆都已经不在了。 作为妈宝女,林玉琲没办法想象失去妈妈会有多痛苦多难过。 虽然现在见不到妈妈,但她知道妈妈在原本的世界生活得好好的,就没那么难过了。 林玉琲牵起他的手:“以后我们一起去。” “嗯。” 栾和平情绪略微有些低落,他生母是牺牲在战扬上的,那会儿他年纪还很小,等消息传回来,已经过去一两年了。 他阿妈很伤心,抱着他说,他母亲那么好的人,像太阳一样会发光,她要是活着,可以给更多的人带来温暖。 后来……后来他阿妈也去世了,走的时候,他也没在身边。 两个妈妈,一个都没留住,也一个都没能尽孝。 如今他已经娶妻成家,往后可以带妻子去祭拜母亲,让她们也看看,他的乖乖有多好,妈妈们也一定会喜欢她。 “拆包裹吧。” 林玉琲挺喜欢拆快递的,这年代没那么多快递可以拆,难得看到这么几个大包裹,还是盲盒快递,不由心动:“我来拆可以吗?” 栾和平:“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想先拆哪个?” 一共四个包裹,三大一小,小的那个也不太小,有半张桌子那么大。 这个包裹是栾和平父亲寄的,林玉琲决定先开这个。 打开一看,略有些失望,里面大部分都是烟酒,茅台都有好几瓶,还有一些别的牌子的酒。 栾和平解释道:“给我师傅的,我师傅好酒。” 其实他家老爷子跟他师傅关系很一般,甚至似乎还有点儿隐隐的别扭,之前他去老头家里,把他的好酒拿走送师傅,老头子发电报来骂他。 林玉琲看见那摞起来的整条整条的烟,抿了抿唇:“五哥,抽了烟嘴巴会变臭。” 虽然最近没有看见栾和平抽烟,但衣服上偶尔会有一点儿烟味,很淡,分辨不出来是他在外面抽烟了,还是别人抽烟沾染在他身上。 毕竟他身边抽烟的人,可太多了。 栾和平:“……” 她撅嘴看包裹里的东西,没有抬眼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不想亲。” 栾和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听力一向很好。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先出口:“我不抽,以后都不会抽。” 亲、亲嘴吗?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 不对,这是他媳妇儿,亲亲抱抱都是应该的,有什么不好。 喉结滚动,他的视线控制不住落在妻子的唇上,粉粉润润,很软,他感受过…… 他猛地别过脸,不敢再多看。 得到承诺,林玉琲满意地笑了笑,栾和平说话一向算话,答应了她,哪怕她不在的扬合,也不会偷偷抽烟。 除了烟酒,这个包裹里还有两罐茶叶,四罐奶粉。 看见这个组合,林玉琲第一反应就是:“奶茶!” 栾和平:“想喝奶茶?好像要用生牛乳,我去奶站问问。” 林玉琲猜他说的是藏区的咸奶茶,她以前在饭店喝过,用的是砖茶,里面还加了炒米、黄油,甚至有的会加花椒。 可能是不太习惯,倒不是难喝,林玉琲喝不惯咸奶茶,还是更喜欢奶茶店的各种常规甜奶茶。 林玉琲:“这些要送礼吗?师傅爱喝茶吗?” 栾和平拿起茶盒看了一眼,说:“师傅喝茶,不喝这种,不用送礼,随便用。” 就跟喝酒喜欢喝烈酒一样,他师傅爱喝粗茶,散称的那种,一泡半杯茶叶。 “这些就够了,我自己煮。”林玉琲信心满满。 她和妈妈都喜欢折腾,自煮奶茶当然也试过,还不止一次,围炉煮茶也煮过奶茶。 反正是自己喝,怎么喜欢怎么来。 栾和平自无不应,这家里的东西,他媳妇儿都有处置权,没有的她想要,他也会想办法弄回来。 这个包裹拆完了,林玉琲准备拆下一个。 栾和平看看地上的大包裹,想起来一件事。 “还有这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一沓票:“随信寄来的汇款单还有票。” 钱他直接递给林玉琲:“我爸让我置办结婚用品,你拿着吧。” 票没给,是因为这些生活物资基本上是他去置办的,小额的粮票抽屉里一直有,方便林玉琲随时取用。 这些钱实际上是给他买彩礼用的,老头子嘴硬,嘴上说男人就该有男人样,靠自己娶不上媳妇儿就别娶,还是给他寄了钱。 三转一响,手表和自行车都买了,缝纫机和收音机还没买,也准备买的,就算他爸不寄钱过来。 以前觉得没必要,但以后他得给媳妇儿缝……咳咳,小衣裳,用缝纫机走线更平整,也快一些。 收音机更不用提,他媳妇儿学俄语,要听广播。 林玉琲傻傻接过一沓钱,又往栾和平手里塞:“你给我做什么,我不要。” 要是栾和平给的,她就拿了,她老公的钱,她不用谁用。 但栾和平他爸给的,从未见过面的公公,有一种陌生感,一下子拿这么一沓钱,看着像有好几百,林玉琲感觉怪怪的。 不熟。 关键是不熟。 “拿着吧,买书、买布做新衣服都行。”栾和平握着她的手,把钱塞还回去。 现在的书都是一两块,贵的两三块一本,小人书更便宜,这么多钱,要买多少本书。 栾和平:“别多想,老头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每个月工资加津贴几百块钱,吃穿住行国家都包了,他不结婚,老头子存的钱往哪儿花,他这明明是孝顺。 第90章 过往 说起来,这五百块钱到手,目前一分没花出去,需要用钱的时候太少了。 她的书桌有三个抽屉,中间大两边小,两边抽屉下面各有一个柜子。 三个抽屉,左右两边的小抽屉都带锁,左边那个放栾和平的一些东西,证件、资料、勋章等等,好像还有他们的结婚证。 右边那个抽屉属于林玉琲,里面放了她比较私密的一些东西,比如她给妈妈写的信,她的钱。 她穿越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林玉琲用一块布包在一起,放在她装衣服的箱子里压箱底了。 衣柜的工期下周结束,等衣柜做好了,她可能会把这些东西换个地方藏。 话说回来,栾和平给的那五百块钱,林玉琲还没动过。 中间那个抽屉放着平时经常用到的东西,粮本、煤球本、零钱、小额粮票肉票等。 平时林玉琲在学校吃午饭要给钱给票,直接从这个抽屉里拿,反正没见少,栾和平经常补充。 有时候她出门,栾和平会再给她拿些钱票,她想起来就把剩下的放进这个抽屉里,想不起来就在包里或者口袋里,栾和平洗衣服的时候掏出来过两次。 栾和平他爸给了足足八百块钱,往小抽屉里一放,林玉琲的存款超过一千了。 “要开个存折吗?”栾和平问。 林玉琲恍然,对哦,现在一千块钱,算是大额存款了。 “要!” 栾和平:“回头带你去开户。” 林玉琲想起自己的银行卡,她卡里还有几万块钱,是她没花完的压岁钱、零花钱攒下来的,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把钱取出来,妈妈知道密码,但没有卡。 应该可以吧。 她神情恍惚,继而失落的模样,让栾和平的心也沉了沉。 是想到过去的事了吗?存折? “还拆包裹吗?” “拆。” 林玉琲被打断思绪,振作精神,她过得好,妈妈也会替她高兴的。 “这个包裹是大姐寄来的吗?”林玉琲问。 之前栾和平指了一下,她有点儿忘了。 “嗯,大姐寄的。” 林玉琲一边拆包裹,一边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大姐。” 大哥还提过一嘴,大姐真的是头一次听他说。 栾和平:“我跟大姐不熟。” 林玉琲:“?” “真不熟。” 栾和平解释道:“我出生那会儿在打仗,我父母都去前线了,把我寄养在一个老乡家里,也就是我养父母家,我兄姐也是寄养在别人家。” 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大哥出生的时候形势还没那么危急,在父母身边待了两年,后来又被送到老家。 大姐在父母身边待得最久,六七岁才被送走,当时准备把她跟栾和平二哥一起送回老家。 结果听到消息说老家也出事了,刚被轰炸过,栾和平祖父去世了,他大哥被族人带走。 他父母都有任务在身,只能将大女儿和二儿子送到别人家寄养。 但寄养家庭千差万别,他们在的时候,那家子表现得很好,看起来都像好人,对孩子也真心疼爱。 但他们疼的是自家孩子。 因为寄养的那家不上心,栾和平二哥生病,他们不愿意花钱送医,眼睁睁看着孩子病情越来越重,最后病死了。 明明他父母有寄生活费,还是苛待他的兄姐。 他母亲死之前最惦记的就是他们几个,战事平息后,她的战友找到他们——也就是那个时候,栾和平才得知他母亲去世的消息。 栾和平就罢了,他养父母家虽然不富裕,但养母心地善良,养父胆子也不大,不敢苛待他,他过得还不错。 他大姐的遭遇,却让那两个阿姨大发雷霆。 据说她们找过去的时候,大冬天的,他大姐在用冷水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手上全是冻疮。 整个人干枯瘦小,沉默寡言,身上还有旧伤。 她们直接把他大姐带走了,还有他大姐紧紧抱着的,弟弟的遗物。 她们找到栾正峰,也就是栾和平他爸,先是把他大骂了一顿,然后问他,孩子管不管,不管她们管。 栾正峰当然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女儿,但他太忙了,虽然局势已经变好,但战事依旧未停,他身居高位,每天有忙不完的公务,才把孩子的事一放再放。 现在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他也十分心疼。 那会儿他已经不用到处奔波,动不动带着部队转移,工作虽忙但还算安稳,身边也有其他孩子,就将女儿留在了身边。 栾和平十四岁的时候,进部队前,才第一次见到他父亲兄姐。 部队八年,后来又转业到地方,基本没怎么打过交道,不熟也就理所当然了。 跟大哥稍微熟一点儿,是因为后来在部队里有交集,跟大姐这么些年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跟隔壁邻居说得多。 林玉琲听傻了,又生气又心疼:“大姐小时候太可怜了。” 她问栾和平:“你后来,跟大姐没有联系吗?那她寄过来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好意思,是不是要回礼?” 栾和平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林玉琲:“?” “也不是完全没联系……” 栾和平迟疑道:“她离婚,我去把她前夫打了几顿,把孩子抢过来。” 还去打砸了一通,这个就不必多说了。 林玉琲:“……” “这事比较复杂,以后等我们去京城,你见到我大姐就知道了,她……她就是不太爱说话。” 林玉琲脱口而出:“比你还不爱说话吗?” 栾和平:“……我话很少吗?” 他很愿意跟他乖乖讲话,只要她不嫌烦。 林玉琲笑道:“现在还好。” 之前是真的,超级高冷,一个两个字往外蹦。 “对了,大姐也在京城吗?”林玉琲记得栾和平他爸也在京城,“怎么包裹不一起寄。” 虽然是一起取回来的,但确实不是一起寄的。 栾和平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大姐跟老头子没住一起,他们关系不好。” 林玉琲:“啊?这又是为什么?能说吗?” 栾和平苦笑一声:“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二哥死在我大姐面前,她回到父亲身边,才发现父亲养着战友的孩子,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兄弟姐妹四人,大姐和二哥一起长大,却亲眼目睹弟弟无药病逝。 她心里有恨。 第91章 相机 但他的怨气来源跟他大姐不一样,他跟养母感情深厚,并不介意父母将他寄养在别人家。 具体原因林玉琲并不清楚,她没有再细问,今天了解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栾和平想跟她讲,话说到这,他会顺势说出来。 没有说,可能还有其他什么顾虑或者原因,林玉琲不想追问,让他为难。 林玉琲从大姐寄来的包裹里拆出许多好东西,最大件的是一个收音机,进口货。 栾和平:“海市广播电台有俄语教学节目。” 林玉琲:“你让大姐买收音机的吗?这是不是很贵啊,给钱了吗?” 大姐跟父亲关系不好,母亲早逝,听栾和平之前说的意思,她离婚自己带着孩子。 哪怕是她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还有些人对离异单亲母亲怀有歧视和恶意,更别说这个年代,离婚的女人只会更难。 栾和平:“给了,大姐没要,她说咱家一个大学生都没有,你嫁给我,拉高我们家平均学历了,给老栾家长脸,这钱该姓栾的出。” 林玉琲:“哈?” 栾和平解释:“找老头子要的,进口的收音机不好买。” 懂了,大姐是恨归恨怨归怨,不跟钱过不去,父亲的资源该用就用。 这种做法,似曾相识…… 但是—— “我还没考上。”林玉琲说。 栾和平想说,迟早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媳妇儿虽然成绩好人又聪明,但事无绝对,万一考试的时候出点儿意外没录上,她多难过啊。 不能给她太大压力。 “高中学历也很厉害。”栾和平不惜把亲爹拿出来对比:“老头子不爱读书,参军的时候,识字都不多,我母亲中学未毕业参加革命,大哥跟我一样,十几岁就进了部队。” 林玉琲敬佩道:“你们才厉害。” 如果可以,他们难道不愿意安安稳稳坐在课堂里学习吗? 热血少年以身许国,学历不该成为评价他们的标准。 栾和平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据说我母亲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可惜……” 他话锋一转,“成成——我外甥,不爱读书,大姐拿你当榜样教育他。” 他大姐对成绩好的人,有好感加成。 林玉琲:“……” 素未谋面的大外甥,可能对她不会有好印象了。 既然没让大姐掏钱,林玉琲就不心虚了,大不了回头弄点儿小学生学习资料给大外甥。 高中生的卷子她都能出,小学的也能! 大姐寄来的包裹里,除了录音机,还有许多其他东西。 有林玉琲在百货商店没见过的擦脸霜、洗发露,有两小瓶香水,林玉琲在手腕喷了一点,香味淡雅,非常好闻。 她把手腕送到栾和平面前:“香不香?” 栾和平皱了皱眉,坦言:“香,更喜欢你身上的香味。” “我身上?”林玉琲不解:“洗发膏吗?” 这年头洗发膏可没那么多香气种类,味道很寡淡,甚至还有点儿工业味儿,林玉琲觉得没有大姐送的香水好闻。 “不是洗发膏。”栾和平思索道:“形容不出来,就是你的香。” 暖暖的,很淡的香气,在她头发上,脖颈间,呼吸里,让人沉迷。 林玉琲歪了歪脑袋,有吗?她闻不到啊。 她把香水收起来,以后偶尔可以用一下,换换心情。 除了这些瓶瓶罐罐,大姐还寄了两双鞋,是她的尺码,一双小白鞋,一双棕色小皮鞋,都是经典款,很好搭衣服。 还有几块布,亮色深色都有,但颜色都很好,林玉琲已经在构想做什么样的新衣服了。 她默默看了栾和平一眼。 栾和平:“怎么了?” 林玉琲嗓音含笑:“没怎么,就是觉得,大姐眼光很好。” 姐弟俩眼光天差地别。 这还没完,大姐还寄了吃的,有两罐奶粉——可见父女俩寄包裹完全没沟通过。 有几瓶水果罐头,还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大包牛肉干,林玉琲拆开尝了一点,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真好吃! 不知道怎么做的,看起来干干的,但吃起来一点儿都不硬,非常香。 两包是不同口味,一包五香一包香辣,都好吃。 “你尝尝。”林玉琲捏了一条牛肉干喂给栾和平。 栾和平面无表情嚼碎咽下,不就是牛肉干嘛,他也会……会学。 “这是大姐做的吗?”林玉琲问。 栾和平:“不知道。” 林玉琲惊讶:“以前大姐没做过吗?” 栾和平:“不知道,没给我寄过。” 他顿了顿,说:“她电话里说,包裹里的东西都是给你寄的,让我一个大男人,别贪嘴。” 林玉琲:“……” 那么大一个包裹里,没一样是给弟弟寄的。 但不可否认,得到重视和偏爱是开心的。 为了报答大姐,她一定好好给小外甥出卷子! 她抿着笑,抱了抱栾和平:“我们一起吃,嗯……给师傅分点儿吧,他爱喝酒,这个下酒也很香的。” 栾和平心中熨帖,他就说他乖乖是个会疼人的,喜欢的东西也舍得分出去。 她跟师傅又不熟,还不是看他的面子。 然后又拆了大哥的包裹,栾和平说他大哥在西南那边的部队里,因此寄来的大都是西南特产。 各种香料寄了一大堆,干辣椒干花椒弄得包裹里都是麻辣味儿。 吃的还有很多干菌子,大量的熏肉熏肠,林玉琲怀疑他寄了半头猪。 大哥也寄了罐头,不过是比较稀罕的荔枝罐头。 还有一些当地比较有名的药,某种治跌打损伤的白药,防治蛇虫的药等等。 最离谱的是,林玉琲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相机。 麻辣熏肉味的相机。 栾和平很满意:“正好,可以多给你拍几张相片。” 他乖乖这么好看,多拍些照片,留着慢慢看。 之前他怎么没想到呢? 栾大嘴毒,脑子还行。 林玉琲正在摆弄相机,她还没用过这种老式的胶卷机,很稀奇。 闻言道:“你也拍呀,还有我们的合照。” 以前有手机随手就拍了,没感觉,现在想想,老照片多值得留念。 第92章 卷子 因为里面有特别大一包,压得很实的棉花。 栾和平轻松拎出来,掂了掂,估量道:“十来斤,正好做床厚棉被冬天盖,还能给你做身棉衣。” 八斤重的大棉被吗?林玉琲已经开始感受到那种沉甸甸的重量了。 这年头物资稀缺,买棉花当然也要票,不光要票,棉花票还很不好得,很多人家都是凑活着,好几人用一床被褥。 这种事林玉琲不懂,都是听栾和平的,她没在这个城市过过冬,冷不冷还没体验过。 拿走棉花,包裹一下子空了一半。 剩下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看产地,天南海北的,有好几大包干果,干红枣、干桂圆、葡萄干、干核桃等等。 有藏红花、冬虫夏草等药材,还有几块很漂亮的石头,像是玉石。 栾和平看了一眼,说是和田玉籽料,不值钱,拿给她玩的。 林玉琲:“……” 可惜了,她妈妈还挺喜欢玉石的,要是能把这些“不值钱”的玉送给妈妈就好了。 “你喜欢?”栾和平问。 林玉琲实话实说:“我妈妈喜欢。” 栾和平一凛,虽然大概率见不到岳母,但他还是下意识开始考虑,多收集一些玉料。 把玉石收起来,林玉琲继续翻包裹,然后翻出来几根人参,大小不一,想也知道这大概率不是种植的。 给栾和平,他处理。 又翻出几张处理好的皮子,林玉琲拿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年头的东北特产,在她出生的年代,已经是保护动物了。 算了,给栾和平,他处理。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吃用物品,甚至还有小孩儿玩具,林玉琲分了下类。 吃的分一部分给栾和平他师傅,用的给她的她留着,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都给栾和平。 都弄完,也到午饭时间了。 吃完饭林玉琲午睡了一会儿,栾和平精力充沛,晚上睡够了白天压根儿睡不着,躺在床上把他媳妇儿画的画册子翻了一遍又一遍。 下午他们都休息在家,林玉琲看书画画写卷子,手边放着一叠零嘴,她爱吃的饼干、剥好的核桃仁、还有洗过的干枣、葡萄干,刚好摆了一盘。 栾和平把零嘴放媳妇儿手边,自觉找活干,拿起斧头把送来的柴火劈一劈摆好,回头用的时候方便。 今天清闲,他琢磨着做点儿好吃的给他媳妇儿补补,流那么多血呢。 难怪瘦,养不起肉,每个月都流那么多血。 正好家里有兄姐寄来的干果,他劈好柴,出去一趟,带回来一只处理好的鸡。 加红枣、板栗,炖了个鸡汤。 可能是因为食材好,栾和平厨艺也不差,鸡汤香味特别浓,半下午的时候,就满院子飘香。 到了晚上,鸡汤炖好,鸡肉炖得软烂,鸡汤更是鲜美可口,加了红枣和板栗,回味微甘。 栾和平把两个鸡腿都夹给媳妇儿,刚收回筷子,碗里多了个鸡腿。 “一起吃。”林玉琲白他一眼。 挨了白眼,他心里还美滋滋,噙着笑把那个香喷喷的鸡腿啃了。 林玉琲不爱吃鸡皮,觉得油,但是没关系,她对象吃。 她已经感受到有个不挑食还愿意吃她剩饭的对象的好处了,可以随意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喜欢吃的他都吃。 这一晚林玉琲睡得很好,肚子不痛,手脚也暖乎乎的,半夜闹钟响起,起来换个卫生巾,又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周一,她没有再请假,今天生理期快结束了。 也没让栾和平送,自己骑车去学校,中午可以回来一趟。 到了教室,朋友们看到她,纷纷围上来,关心她的身体。 “就是那天有点痛。”林玉琲笑着感谢朋友们,“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琲琲还算好的,就第一天痛,我有个表姐,每个月那几天,痛得直不起腰。” “咱们女人真可怜,每个月都得遭罪。” “谁说不是呢,太难受了,干啥都不方便。” 听朋友们抱怨了一阵生理期的难受,发泄完情绪,林玉琲问:“我请假那两天,老师有留什么课后练习吗?” 韩胜男说:“就那些题,来来回回做,还没你出的卷子好。” 吴红梅也说:“琲琲出的题特别好,学明白一道题,好几个知识点都能记住。” 张小满点头:“我最近做课后题,都觉得轻松了,没以前那么难了。” “那是!琲琲最厉害了。”赵爱华昂着头,与有荣焉。 她以前一口一个“林姐姐”,后来看伙伴们都叫“琲琲”,也跟着叫,私底下才喊“林姐姐”。 “对,琲琲超棒!” 赵珍珍道:“我做过永安一中老师出的卷子,也就那样,感觉跟咱们学校老师出的差不多。” 要论永安市最好的高中,永安人或有争议,但要论前三,毫无疑问,永安市一中,永安市机关中学,以及机械厂附中三所中学。 永安一中录取纯看成绩,从生源开始卷,学习日程也最紧,大部分都是住宿生,每年高考高等院校录取率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永安市机关中学,有最好的师资力量,录取率也不错,能跟永安一中拼一拼,最重要的是,学生前途都不差。 机械厂附中最富裕,学校条件好,师资力量也强,生源比另外两所学校差,因为只招收机械厂职工子弟。 录取率跟另外两所高中有差距,但机械厂的铁饭碗太香了,自动给学校也加了一层buff。 这些情况林玉琲都听同学们八卦过,据说她们学校跟永安一中还有旧怨——挖过永安一中的老师。 “卷子你们写完了吗?” “写完了。” 女孩子们纷纷道。 她们周末还特意聚在一块儿学习讨论了一遍,林玉琲出的卷子是附答案的,还有不同解法,步骤很详细,她们一遍一遍做,不明白的互相交流,对照着答案学懂了吃透了。 林玉琲掏出自己昨天下午新写的卷子:“我又写了一张……” “林同学!”班长站在门口喊道:“林玉琲,班主任找。” 第93章 家长 几个老师三两成群,或站或坐围绕在于老师办公桌周围,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老师……”林玉琲在门口敲了敲门。 “来了,快坐。” 于老师,也就是林玉琲班主任,搬了张凳子给她。 林玉琲坐下后,于老师把自己手里的本子递给她:“你看看。” 林玉琲接过来一看,里面全是抄的数学题,很眼熟,是她出的卷子上的题没错。 这件事她也知道,她出卷子不是一蹴而就,一下子就能出一整张,而是算着题型、题目分数,出一百分的题。 之前朋友们写她出的题,张老师看见,觉得题目出得好,抄走过一些,有的还拿出来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过。 林玉琲听朋友们说,别班也有用她的数学题的,她没怎么当回事,题目已经给出去,有其他人看到很正常。 但那些题都比较零碎,于老师本子里,几乎抄录了她前几张卷子的大部分题目。 林玉琲抬起头,于老师说:“这是张老师的本子。” 她身旁身形清瘦、面容严肃的男老师点了点头,他就是张清文张老师,也是高二(1)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数学组组长。 “题出得很好。”张老师嗓音微哑,老师当久了留下的职业病。 “出得非常好。”他又重复了一遍,话音一转,“我看过你入学考的理科卷子,你理科成绩也很好。” 林玉琲微笑不语,那是因为她才刚刚结束高三生活。 都说高三是一个学生的知识储备巅峰期,这话不完全准确,但不打算在学术道路上深入下去的学子,大致如此。 如果林玉琲穿越时间再往后两年,她能考出一半分数,就算对得起自己高中老师了。 君不见,某顶尖院校研究生学长帮学弟替考,结果将学弟送进大专。 二十一世纪的大专,跟现在的大专可不能比。 至于那些卷子,无他,唯手熟尔。 写太多了,应试教育下卷出来的学生,说一句趟过书山题海绝不夸张。 旁边一个男老师略显激动道:“我当时就说,让她读理科,这成绩多好啊!” 林玉琲认识这个老师,她入学考试时见过,拉她去他班上来着。 有其他老师附和道:“现在转班也来得及。” 换其他学生,肯定来不及了,还有三个月就高考,理科科目得重新学,哪来的及。 林玉琲不一样,她唯一的短板是俄语,不影响。 林玉琲忙道:“谢谢老师,我喜欢文科,不打算转班。” 她对理工科确实没兴趣,会做题纯粹因为做得够多,并不代表她喜欢。 老师们还想再劝,张清文老师打断了他们的话。 “人各有志。”他说:“学生的前途,我们当老师的,只能建议,不能替她们做决定。” 老师们冷静下来,不敢再劝。 张清文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直言道:“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林玉琲:“您说?” “你出的这些题我们都看过了,非常好,比我们出得都好。” 林玉琲羞赧地笑了笑,这年头什么教辅资料、考试真题、小题狂练通通没有,老师们没经验,教育水平跟后世有几十年差距,不能怪他们能力不足。 张老师继续道:“这些题非常适合给学生复习、巩固相关知识点,我们想请你,把你出的卷子拿给我们复印,我们拿来给学生们做。” 林玉琲眨眨眼,她给朋友们提升用的试题卷,要变成毕业班通用了? “这些卷子不太够,你前面的卷子是同步课本单元内容的吧?以后……” “张老师。” 于老师突然出声:“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您知道的,林玉琲她自己也是毕业生,马上就高考了,让她弄这些,太耽误时间了。” 于老师不是数学老师,她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身份就是林玉琲的班主任。 前面别的班老师劝林玉琲转专业换班她都没出声,极没存在感,忽然开口,林玉琲都惊了一下。 “顺手的事。”有老师说:“前面那些卷子,她不也写了吗?只要拿给我们去油印就行了。” 林玉琲原本没有不愿意,听见这话,顿时不开心了。 她可以帮忙,但凭什么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呢? “罗老师,您这话就没意思了。” 于老师据理力争:“给学生出卷子是我们老师的职责,关林玉琲什么事呢?她可没拿一分钱的工资,那些卷子都是她为了帮助同学进步,课后挤出自己的休息时间出的。” “谈钱也太俗了。” 别的老师也帮腔:“觉得谈钱俗,那别领工资啊,咱都是要吃要喝的俗人。” “就是,这可是马上要高考了,如果耽误了她高考,谁负得起责。” 于老师嘲讽道:“反正我负不起,罗老师你要是行,你去跟她家长说。” 罗老师还想再说什么,张清文厉声呵道:“老罗!” 他显然在老师中很有威信,罗老师不服气地闭上嘴。 “于老师说得有道理,出卷子确实不是林同学的责任和义务。” 张清文斟酌着对林玉琲说:“如果学校不让你白帮忙吗?” 林玉琲没太明白,是要买她的卷子吗?这可以吗? 看她没有表态拒绝,张清文吩咐道:“小李,你去请一下校长和陈主任。” 小李老师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怎么还要请校长来?印个卷子而已。 老师们面面相觑,见张老师没有多说的意思,也不敢问,低声讨论着。 罗老师愤愤不平地跟关系好的同事抱怨:“多好的事,学生出的卷子能给学校用,其他同学都写她出的卷子,说出去多光荣,她家长站出去都有面子。” 同事看他一眼,忽然明白了,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家长是谁?” “谁?”罗老师确实没关注,他一个老师,关注学生家长是谁做什么,无非就是机械厂的工人或干部。 厂长?也没哪个厂长姓林啊。 第94章 奖学金 罗老师看见这一幕,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脚忍不住挪了挪,又往同事背后藏了藏。 天杀的! 哪怕林玉琲家长是机械厂厂长他都没这么虚,厂长也要讲道理,厂长的孩子到了学校,也只是他的学生。 这年头,工人是能面对面跟厂长拍桌子的。 但没人告诉他,林玉琲家长是栾和平那个阎王爷啊! 得罪了厂长,顶多让他从老师变成学校保安,编制不会掉。 得罪了栾阎王,呵呵,看看前任保卫处处长的下扬就知道了。 而且这人面子硬得很,副厂长的独生女他都敢一脚踹飞,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一个老师,一个文人,挨上一脚,从物理学来讲,不会飞得比副厂长的女儿更远,但绝不会好受。 罗老师就后悔,他多那个嘴做什么,又不是替他出卷子,卷子出了,又不是署他的名。 他打定主意,接下来绝不再多说一句话,只附和,不发言。 罗老师的小算盘没人在意,林玉琲跟校长和教务主任打过招呼后,张老师言明请二位领导来的原因。 “什么?印林同学的卷子,卖给学生?” 教务主任一脸不可思议:“这不合适吧,咱们是学校,怎么能卖卷子。” 他实际上想说的是,哪能帮着学生卖卷子,毕竟张老师说,卖卷子的钱给林玉琲。 这更不合适了。 这个提议,从头到尾都写满了离谱,要不是张清文资历和教学水平摆在那,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为了讨好栾和平,迂回地给他送钱了。 “老陈,你先等等。” 吴校长问张清文:“林同学出的卷子很好?” “非常好。”张清文直白道:“比我出的好,我出不出这样的卷子。” 其他老师纷纷附和,都说林玉琲出的卷子很好,对学生帮助很大。 她班上的数学老师张老师补充道:“这些卷子是林同学为了帮助其他同学复习才出的,我观察过,用了这几套卷子的几个学生,确实有明显进步。” 这话让吴校长下定了决心:“那就这样吧。” “校长!”教务主任也不想得罪林玉琲,压低声音,示意校长别把话说死,再讨论讨论。 吴校长笑眯眯道:“老陈,你啊,年纪大了糊涂。林同学不是老师,她出的卷子好,其他同学想要,学校帮着印一下,油印成本得算吧?” 教务主任表情一变,老师们若有所思。 “林同学不惜牺牲自己的学习休息时间,帮助同学进步,咱们学校也该有所表示,发点儿奖学金,理所应当嘛。” “校长,您说得对!”教务主任竖起大拇指:“您说得太对了。” 这么一操作,合情合理合法。 吴校长笑而不语,他作为校长,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是升学率。 只要能提高学生成绩,能提高升学率,他甚至愿意学校掏钱给林玉琲发奖金。 张清文也说了,学校印卷子是每个学生都有,那些不学的学生,平白浪费学校资源。 林玉琲这个卷子收钱,想学的同学出钱买,家里条件不好又想学想进步的,自己抄题也行,想必林玉琲不会介意。 老师们也觉得吴校长这个方法好,不愧是校长,高明。 “那个……” 话题的主人公,却被忘记的林玉琲,默默举手:“能让我先回家问问吗?” 能有收入她当然开心,虽然出的卷子参考了别的卷子和教辅资料,但她又不是抄的,也付出了自己的努力,拿报酬她不心虚。 吴校长的操作听起来也很合理,但她还是不能放心。 她又不缺钱,能挣到固然开心,挣不到也没关系,不影响生活。 她担心的是,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后患,会不会影响到栾和平。 毕竟,这是机械厂附中,而栾和平,是机械厂的干部。 “当然可以。” 吴校长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林同学可以多考虑考虑。” 都知道她是要回家问“家长”。 这事暂时这么说定,只等林玉琲反馈,如果确定合作,后续细节再行商定。 林玉琲回到教室,第一节课已经快结束了。 下课后,朋友们问她班主任叫她什么事,林玉琲含糊了过去。 晚上放学,林玉琲自己骑车回家,栾和平回来得稍晚一些,带了两根排骨一条鱼,还有一些其他菜回来。 “鱼今晚吃,排骨明天吃,鱼想怎么吃?” “煮汤!”林玉琲挺喜欢吃鱼的,栾和平不知道在哪进修过,鱼做得越来越好吃,鱼汤煮得也特别鲜。 学校食堂的饭菜没什么油水,哪怕中午回家她还吃了点心和牛肉干,上了一下午课还是饿了。 想到鲜美的鱼汤,就忍不住犯馋:“加豆腐一起煮,还能烫点儿青菜吃,先舀一些汤出来,明天早上下面条也好吃。” 都安排好了。 栾和平看她舔着唇,一脸馋猫样,心先软了,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 “好,我去做,汤要多炖会儿,乖乖先去吃点儿肉干垫垫肚子。 好饭不怕晚,林玉琲跑去拿零嘴,拿出来自己吃着,时不时给栾和平喂一口。 两人挨一块,忍不住就想说说话。 “我今天……” “我今天……” 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对视一眼,林玉琲噗嗤笑出声:“我们这算不算有默契。” 男人眼带笑意:“算。” 林玉琲:“你先说。” 媳妇儿发话了,栾和平说:“我今天把你的画册子拿给师傅看了,他夸你有本事,说你画得好。” 当然,不止夸他媳妇儿。 其他的诸如“你小子走狗屎运了”“鲜花插牛粪上”之类不文雅的话,就没必要说给他乖乖听了。 男人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骄傲的不得了。 真可爱。 林玉琲想摸他脑袋,牛肉干占着手,放弃了。 她笑着问:“你怎么说的?” 栾和平:“没说什么,我不爱炫耀。” 当然不能跟他乖乖说,他当时一脸得瑟地说:“那当然,我媳妇儿就是优秀,你再多夸夸”,然后被师傅撵出办公室。 第95章 自己挣的 好吧,他自己是蛮低调的,但喜欢炫她,林玉琲并不觉得尴尬或不满,这她可太熟悉了,从小妈妈就是这么炫耀的。 她画的画,拿的奖,考满分的卷子,甚至连幼儿园拿到的小红花,妈妈都会得意的炫耀。 栾和平跟她妈妈一样,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骄傲,但不会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去逼她做什么。 “嗯。”栾和平毫不心虚的接下了这个评价,他确实没觉得自己是在炫耀。 “乖乖要跟我说什么?”栾和平问。 “今天老师找我……” 她把上午办公室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转述给栾和平,老师校长说的话,尽量原句复述。 “我不知道能不能答应。”她说:“就跟他们说我先问一下。” “张清文提出来的?” 栾和平又惊又喜,他知道他媳妇儿在自己出卷子给她那些朋友们做,以为就是学习好的带带学习差的。 也不是说赵爱华她们学习都差,真正学习差的到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放弃高考了。 但跟林玉琲比,成绩肯定是没那么好。 他乖乖就是心软又善良,待朋友真诚,愿意帮助朋友进步。 但栾和平没想到,林玉琲出的卷子,能有这么好,好到张清文主动提出学校印卷子卖给学生,分钱给她。 好到吴校长那个老滑头,愿意以学校的名义出面卖卷子,想尽办法把一切程序合法化。 不过吴校长应该也是因为相信张清文。 “张老师很有名吗?”林玉琲问:“你怎么会知道他。” 栾和平:“乖乖,我在保卫处工作。” 林玉琲眨眨眼,她知道呀。 栾和平:“收集情报是我们的基础工作。” 林玉琲不吱声了,她没想到,连学校老师的情报都要收集。 “张清文是吴校长从市一中挖来的。” 这些情况很多人都知道,张清文的相关情报也没有保密要求,他说说不算泄密。 “张清文以前在市一中,带的毕业班连续几年升学率居全校第一。” 市一中的高考升学率本来就是永安市诸所高中里数一数二的,大部分时候都是第一,第一里的第一,由此可见张清文的能力。 林玉琲忍不住八卦:“校长怎么把人挖过来的?” 张老师那会儿算市一中的王牌教师了吧,而且这年头又很讲究铁饭碗,在一个单位几十年不挪窝干到死是很多人的理想,市一中到机械厂附中,也不算高升。 栾和平:“吴校长帮他媳妇儿户口办了农转非,给她在厂食堂后厨安排了个岗位。” 原来是家属安置政策,这也没什么吧。 林玉琲感到奇怪:“市一中没法办吗?” 栾和平:“没办。” 林玉琲听明白了,没办和没法办是两回事。 她了解过户口政策,现在城乡户口差别太大了,最最重要的是,孩子户口随母亲。 妻子是农村户口,孩子也都是,吃不上供应粮,张老师一个人的工资和粮食得养一家人。 难怪吴校长能把人挖过来,这是治好了张老师的心病。 “那我可以答应吗?”林玉琲问。 知道张老师这么厉害,被他看重,难免开心。 栾和平不答反问:“出卷子会不会太费神?” 林玉琲仔细想了想,说:“还好,还挺有意思的,目前学习任务对我来说不重。” 现在老师教的知识点太基础了,她回忆以前做过的卷子,仿着出题,其实也算深度复习的过程。 栾和平这才点头:“想做就做,我去跟吴校长谈。” 林玉琲不由喜笑颜开,事情谈好后,她出卷子,售出卷子的钱会以奖学金的形式发放给她,算是她自己挣的钱。 虽然还不知道多少,但不管怎样,是她自己挣的。 第二天一早,栾和平送媳妇儿上学,特意早去了半个小时,跟吴校长商谈出卷子卖卷子的事。 吴校长叫来张老师,四人在校长办公室就此事展开谈判。 栾和平在林玉琲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寡言沉稳的形象,但必要时候,就会显露锋芒。 他寡言并不代表他拙舌,恰恰相反,栾和平非常敏锐,谈判中话依旧不多,但句句切中要点。 吴校长一开始还是笑眯眯的老样子,笑着笑着,笑容就僵了。 谁说栾阎王只有拳脚厉害,这张嘴一样不饶人,心狠是一点儿没说错。 最终谈判结果是,林玉琲只负责出试卷,尽她所能提供所出试卷最全面的答案和解题思路、方法。 其他后续,包括且不限于试卷印刷、试卷售卖、售后、奖金发放、其他机构对此行为合法性的审查等,都由校方处理。 简单点说,林玉琲只负责出卷子、卷子配套答案和解析,然后等着拿钱。 非常简单,她很满意。 而且栾和平重点要求了,不能强制她必须出多少卷子,老师可以提供意见,但不能强迫。 至于试卷价钱,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没有经验和前例可循,先算成本。 学校现在用的是油印,印刷需要先用铁笔刻蜡纸。 这是个技术活,刻重了,会把蜡纸划破,油印的时候会漏墨,刻轻了,印不出来,字迹模糊不清,如果刻错了,修改也麻烦。 林玉琲拿到的学校发的卷子,就时常有印刷不清或者一团黑墨的情况。 而且一张刻好的蜡纸,如果是最普通的那种手动油印机,大概只能印一百多张,蜡纸就会移位、褶皱出现破损,无法继续使用。 机械厂有钱,附中也有钱,用的是手摇式油印机,一张刻好的蜡纸能印几百张。 这样一来,成本就下去了,印一次只用刻一张蜡纸,剩下的就是油墨、印刷纸和人工成本。 这年头大家都不习惯算人工成本,张老师甚至自觉将刻蜡纸的任务接了过去。 油印机的使用费、铁笔的损耗,这些就不用多说了,吴校长不会计较。 张老师斟酌片刻,提议道:“一张卷子两分钱怎么样?” 第96章 定价 他们学校的印刷纸,质量可没报纸好。 林玉琲快速在心里默算了一遍,高二九个班,大部分班级四十到六十人,少部分超过六十人,一个年级大概五百人左右。 这五百人里面,最起码有一百人已经放弃高考,不会买这种额外要花钱的卷子。 剩下四百人还坐在教室里,也不一定都会买,保守估计,按照两百人购买计算。 如果一张卷子卖两分钱,假如分她一半,她拿一分,学校拿一分,那卖一次卷子,她能拿到……两块钱。 一笔巨款。 这笔账林玉琲能算,栾和平跟吴校长也能算,很快理清楚。 吴校长还在琢磨,栾和平则看向妻子,不知道她对这个定价是否满意,他是觉得有点低了,他媳妇儿辛辛苦苦出的卷子,怎么也该卖五分钱吧。 “我有个问题。”林玉琲举手。 吴校长:“你说。” 林玉琲问:“答案和解析不用印刷吗?” 她是做过各种真题卷模拟卷的,有一说一,光算字数和版面,答案跟解析占的才是大头。 试卷好歹还要空出写答案的空白部分,答案和解析,密密麻麻全是字。 倒不是说她要按字数收钱,字多了,刻蜡版是不是更费劲了?而且如果加上答案跟解析,一张蜡纸肯定不够的。 而且习惯使然,她出卷子,一张卷子的题量,差不多印正反两面A3纸。 学校印卷子的纸是草浆纸,质量跟后世没法比,只能印一面。 但张老师是按照一面算的,他的想法是不留空白做题的部分,所有题目印在一张纸上,节省成本,也能把卷子卖价压低一点,让更多学生买得起,愿意买。 因为他清楚知道,林玉琲出的卷子有多好,很想让学生写一写。 省就省点,林玉琲觉得印一面也行,但她觉得买卷子的话,答案和解析得是一套的吧,不然买回去不会做,或者有的题不明白,还跑回学校找老师,或者找她吗? 张老师面色一变,怔然道:“对,你说得对,我竟然忘了这个。” 他是没经验才会犯这种基础错误,学校印的卷子,发给学生们,答案和解析直接老师上课讲,自然不用费那个功夫印刷,但这是要花钱买的,自然不能不给配套的答案。 吴校长听他们说完,他是学校校长,甚至自己也干过手动印刷的活,清楚知道里头的内幕。 他斟酌片刻,提议道:“按照正常考试试卷印刷,一套卷子试题刻两张蜡纸,答案和解析加进去,整套卖,价格……按一版蜡纸两分钱算,林同学的奖金分一半。” 张老师微微蹙眉,这么一算,一套卷子的价格,得一毛往上了,有点儿贵了。 但校长说的也没错,整套卷子里什么都不能少,成本放在那…… 林玉琲没意见,出一套卷子,不管印不印,答案和解析她都要写,卷子贵点儿,她拿的钱更多,反正印刷不让她操心。 栾和平更不用说,他只负责帮着谈判,任务已经完成,媳妇儿没意见,他也没意见。 见他们都不反对,吴校长继续道:“刻版量比较大,这也不属于学校的教学任务,刻版工作也给老师们发点儿奖金,从学校这边出,一张蜡版……卷子两毛,答案和解析四毛钱吧,张老师觉得怎么样?” 现在市面上,一张蜡版的工费差不多四五毛,吴校长还算大方的,按照市扬价算。 张老师愿意免费工作,但如果有有钱拿,他当然更高兴,他平时也没这样可以光明正大挣外快的机会。 而且刻版肯定是一起刻,他是担心别的老师不愿意白干活,才说他来刻。 如果有钱拿,想必很多老师愿意干这个活儿。 林玉琲更没意见,这个钱学校出,又不是她出。 事情暂时这么定下了,张老师雷厉风行道:“那前面几套卷子,可以开始准备刻了。” 林玉琲已经出了四套题,全是数学卷,原定计划是再出四五套,差不多高中数学基础知识点都囊括在内,有题目涉及,够小伙伴们用了。 现在还是可以按原计划进行,把整套卷子出完。 这件事暂时这么商定,不过是口头约定,没有落于纸面。 有栾和平在,林玉琲也不怕被坑,让栾和平去上班,她把前面几套出好的卷子连着答案解析一起给张老师,然后高高兴兴回去上课,出卷子的动力也更足了。 张老师行动力超强,早上定好的事,上午就拉着别的老师把蜡版刻好开始印刷试卷——也可能是工费的驱动力够强。 到了下午,学校很多学生已经得到消息,学校将发售一套试卷,可选择性购买,一套卷子共六张,两张试题四张答案加解析,售价一毛二分钱。 林玉琲为了帮助朋友进步,能写三种解法绝不写两种,数学组的老师们看了,怎么也舍不得删掉那些解法,最终答案和解析印满了也比比试卷多两张。 老师们没经验,不知道怎么推销,只能给学生们说这套卷子很好,对数学成绩提升很有帮助,同学们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买来学习一下。 甚至说的时候,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明明他们也没收钱。 学生们也很相信老师,而且这时候确实没有课外辅导复习资料,有心学习的,想做题都没题可做。 现在老师这么一说,对高考有想法的学生,手头宽裕的,都愿意买来看一看。 这毕竟是机械厂附中,还是高中,学生家长都是厂里的工人,穷也穷不到哪去,能读到高中,不是成绩好,就是在家里足够受重视,一两毛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即便觉得价格有点儿贵,也有学生商量着,关系好的同学合买一套,然后再抄一遍,这样也划算。 “我们人多,一套卷子不好分,不然我们合买两套吧。” 韩胜男提议道,又问林玉琲:“琲琲你参加吗?我们六个人,正好两套。” 林玉琲:“那个……你们可能不用买……” 第97章 出差 “琲琲你太棒了,我之前就觉得,你出的那些卷子,花钱买也值得。”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怕什么,又不是丢人的事,多厉害呀。” “其他卷子也会印吗?” 林玉琲不确定道:“会吧,大概要看看第一套卷子的情况。” 如果第一套卷子卖得不好或者反馈太差,学校自然不会印后面的。 “肯定会印。” 小伙伴们比林玉琲本人更有信心,她们可是做过那些卷子的,有发言权。 知道学校卖的卷子是林玉琲出的那套,她们都做过,而且每个人都抄过不止一遍,再买确实不划算。 但别人都花钱买,她们免费,有种占了朋友便宜的感觉,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女孩子们私下商量:“要不我们请琲琲吃顿饭吧?” “她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她饭量又不大,我们吃的比她还多。” “那送个什么小礼物?” “我看行。” “你们准备送什么?” “我送一块手帕,我上次在百货商店,看到一块手帕可好看了,没舍得买,琲琲好像经常换手帕,我送这个。” “琲琲好像喜欢邮票,我爸集邮册里有几枚特别漂亮的邮票,我送这个吧。” “那我送画本好了,她喜欢画画,本子总用得上的。” “那……那我送什么?” “你送画笔?” “好,这主意不错。” 林玉琲还不知道她马上要收到一波来自小伙伴们的礼物,虽然很好奇,还是没好意思太关注试卷的销售情况。 放学回到家,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要出差?这么急吗?” 这消息打了林玉琲一个措手不及,一瞬间有点儿慌。 “嗯,临时任务,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栾和平语调平静,心里却担心,他媳妇儿一个人在家,重活也没人搭把手,也没人给她做饭吃。 中午能在食堂对付一口,晚上呢? 夜里起夜不晓得会不会害怕,要是有个病啊痛的,都没人知道,她得一个人受着。 这么一想,栾和平的心揪着疼。 以前要出差,连家都不用回,直接甩手上车,油门一踩就出发了。 现在才知道,挂念的滋味儿。 “中午在学校吃,晚上直接去厂里,去厂食堂吃完再回来。” 栾和平忍不住絮叨:“有什么活儿先放着,等我回来做,你手劲儿小,外套洗不动,丢盆里等我回来洗。” 林玉琲好胜心一下子起来了,怎么就洗不动了,她洗得动,就是衣服厚了难拧,她得一截一截的拧。 “我——” “晚上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要不让王婶来家里住两天?” 男人眉头已经不自觉皱了起来,“我去跟师傅说,他一个老头,邋遢过两天没事儿。” 林玉琲:“……” 为了不让栾和平去跟师傅讨保姆阿姨,林玉琲只能找个借口:“我跟王婶不熟,住一起不习惯。” 王婶来了,要么睡栾和平的床,要么跟林玉琲睡。 “那让隔壁赵家的闺女来?” 栾和平知道赵爱华跟他媳妇儿是同班加同桌,关系也好,有时候看那姑娘挺碍眼的,老是霸着他媳妇儿,还抱他媳妇儿。 呵,有他抱得多吗? 不过要是让她过来,岂不是要跟他媳妇儿睡一张床? 栾和平脸黑了,他都没睡过。 “五哥,你出差要几天?”林玉琲忍不住问。 栾和平盘算了一下:“两三天。” 顺利的话,明天早上出发,后天就能回来。 林玉琲已经一点儿都不慌了,两三天,她还以为多久呢。 “之前我在你家借住,也是一个人呀。”她安慰栾和平:“我不害怕的。” 其实还是怕,她睡前都不敢多喝水,怕晚上要起来上厕所。 但那会儿她对环境还不熟悉,没有安全感,现在已经渐渐把小院当家了,肯定不会怕的……吧。 男人并未展颜,眉头还是拧着,他在想,以后如果出远差可怎么办,现在已经这么不放心了。 林玉琲踮脚去揉他眉心,“没关系呀,就两天,我一个人可以的,相信我吧栾大处长,我没那么弱。” 栾和平抬手握住妻子的手腕,抿了抿唇:“怎么这么叫我。” “不喜欢吗?”林玉琲朝他挤了挤眼,“突然想叫了。” 无所不能身居高位的男人,眉头紧锁只为担心妻子独自在家无人照看,反差感让林玉琲忍不住打趣。 栾和平没有说喜欢还是不喜欢,林玉琲晃了晃他的手:“好啦,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两人并肩往屋里走,男人一贯的面无表情,殊不知,他脑海里已经掠过多少想法。 媳妇儿叫他“栾大处长”。 他不是“处长”,只是个副的。 她喜欢这么叫他? 没关系,他会变成“栾大处长”,早晚的事。 这天晚上栾和平把家里不耐放的食材都处理了,做了丰盛的一桌饭菜。 林玉琲吃得很撑,在院子里转圈儿消食。 栾和平也没闲着,他来来回回转悠一遍,检查门窗锁头,水缸里灌满水。 家里有压水井,一般不会存太多水,哪怕自来水停了,水井也有水。 但栾和平想着,压水井压水也费劲儿,把家里两个存水的大缸都装满了。 林玉琲超不服气,那个压水井她好奇试过,虽然是要用点儿力气,但还好吧,她能自己压水。 她跟在栾和平身后嘟囔:“我能行,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乖乖能行。” 栾和平把烧水壶也接好了水,放到炉子上就能烧。 “吃不吃罐头,开个荔枝罐头好不好?” 林玉琲:“我刚吃完饭!” 栾和平:“罐头里头全是糖水,不顶肚子,吃吗?” 林玉琲:“……那吃一点儿吧,吃橘子的。” 就当饭后水果了。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林玉琲就起了,难得没有赖床。 她穿好衣服出门看了一眼,今天比平时起得早,栾和平还在厨房做早饭。 林玉琲洗漱完,把栾和平的挎包找出来,把灌满温开水的水壶拧紧放进去,牛肉干用牛皮纸包了一包,也塞进去。 想了想,又去把她的奶糖装了两把,也用纸包着放进包里。 第98章 不舍 林玉琲把挎包给他,这个包她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书包用,后来栾和平选中一块花布,准备让杨师傅给她缝个花书包,林玉琲赶紧自己定了一个新包。 碎花布包也有好看的,但栾和平选中的那块花布做包,很难好看。 栾和平接过包打开,林玉琲探头指点:“这个大点的纸包里面是牛肉干,这个小包里面是糖,饼干和点心容易碎,没有装,罐头会不会太重了?你开着车,要不带几罐肉罐头吧,放车里。” 栾和平一颗心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意蔓延全身,声音都不自觉柔了。 “给我装这些做什么,你留着吃。” 都是他媳妇儿爱吃的,他一个大男人,哪至于贪这一口。 林玉琲白他一眼:“我在家什么吃不着?我妈妈说,穷家富路,路上没有卖吃的,你多带点儿吃的吧。” 栾和平:“我带几个饼就……诶乖乖,怎么了?” 他慌张地放下包,低头去看她,怎么说着话,眼眶就红了。 林玉琲吸了吸鼻子,有点儿生气了:“你干嘛这样,咱们家缺这点儿吃的吗?” 她红着眼睛瞪栾和平,瞪得他手足无措,一脸慌张。 心突然又软了,她早就知道,他就是那种老思想,吃过苦,所以总想把好东西留给她。 他对她大方,克扣的只是他自己。 “五哥。”她扑进他的怀里,男人熟练地抱住妻子,心里的慌张散去一些。 还愿意给他抱,就没那么生气吧。 林玉琲脸埋在男人怀里,说话瓮声瓮气:“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可是我也心疼你啊,你换位想一下,如果我什么都舍不得吃,好东西都给你吃,你心里好受吗?” 栾和平的脸已经沉了下去,光想想已经很生气了,他有那么不要脸吗?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但他和他媳妇儿是不一样的,他一个大男人,吃什么不能吃。 他乖乖那么瘦,身体也没他健壮,吃点儿好的是应该的。 但是…… 乖乖说心疼他。 嘿嘿。 栾和平冷脸维持不住一点儿,早上喝的白开水,在胃里变成了一大罐蜂蜜,甜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了。 林玉琲吧啦吧啦说了半天,温声软语的,以为好歹会让固执的男人稍稍改变一点儿想法,结果一句回应都没听到。 刚消下去的气又起来了,她捏着拳头,给了栾和平一拳。 胸肌被碰了一下,栾和平回过神,他的乖乖正准备给他第二拳。 栾和平身体反应快过脑子,抬手接住妻子的拳头,他手掌宽大,展开将那只手完全包裹着。 心尖发烫,涌动着的情绪无处释放,几乎是本能的,低头抬手,将妻子的手送到唇边,在手指上落下轻浅的一个吻。 近乎叹息的一声呢喃:“我的乖乖……” 呼吸洒在她的手上,手指皮肤敏感,林玉琲指尖一麻,脸颊已经红透,下意识就想缩回手,却被男人牢牢抓住。 林玉琲傻眼了,面红耳热呆住,他怎么忽然开窍了? “五哥……” “嗯,别怕我,就抱一会儿。” “五哥……” “就一会儿。” “五哥,你锅是不是还烧着?” 栾和平:“……” 咬着牙转身去厨房。 凭心而论,他很愿意给他媳妇儿做饭,但有时候,家里的活,还是有必要另外找个人做。 终于走了。 林玉琲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又喝下一大杯温开水,感觉周身的温度才降下来。 人不在身边,缓过劲儿来的林玉琲忍不住复盘。 这不对。 她可是恋爱小天才,怎么会在栾和平这个小菜鸡面前慌了手脚。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找回扬子。 早饭吃的是青菜皮蛋瘦肉粥加二合面饼子加水煮蛋——鸡蛋煮爆了两个。 林玉琲吃了两碗粥,从栾和平手里掰了半块饼子,又吃了一个爆爆蛋,早饭结束。 栾和平把剩下那个爆爆蛋吃了,还吃了好几个饼,一碗粥。 剩下四五个鸡蛋,他让林玉琲带着:“上课饿了吃。” “我在家里想吃自己煮,很方便的。” 林玉琲只拿了一个,剩下的让他带着路上吃。 刚经历那么一遭,还挨了媳妇儿一拳,虽然不疼。 也不知道他媳妇儿手疼不疼。 但栾和平又不傻,知道会让他媳妇儿不开心,自然不会再说多余的话,老老实实把鸡蛋装进包里。 小夫妻俩各推一辆自行车出门,这还是头一回一起出门骑两辆车,感觉有些新奇。 栾和平要到保卫处跟一起出差的同事碰头,再换成汽车。 在分岔路口,两人同时停下自行车。 分别在即,明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一瞬间还是涌出许多不舍。 林玉琲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五哥,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栾和平昨晚说了那么多,现在又是一肚子的担忧,忍不住叮嘱:“有什么事叫人帮忙,别不好意思,喊邻居,或者直接到保卫处叫人,遇到麻烦去找师傅。” “知道啦。” 栾和平还想说什么,林玉琲催促道:“快去吧,别迟到了,我等你回家。” 栾和平:“……嗯,好。” 自行车驶往不同的方向,背过身,林玉琲脸上的笑一秒消失。 她扭头看了眼男人的背影,好像是有点喜欢他,只是一点点,但怎么会,这么舍不得呢。 …… 栾和平到保卫处,抬腕看了眼时间,他车骑得快,没迟到,距离约定出发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到停车的地儿一看,程军和宋保华靠在车旁抽烟,他秘书何耀兴站在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满脸笑地搭话。 程军压根儿不搭理他,宋保华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回他两句,他也不见尴尬,依旧笑容满面。 这次出差,他们四个一起。 原本没有何耀兴,他主动提出一起,原因是他是栾和平的秘书,得随行领导。 “栾处!”何耀兴最先看到栾和平,立刻迎上来,要帮他提包。 程军冲过来把他挤开,包抢到自己手里,入手一沉。 “老大,你带什么了?这么重。” 栾和平不屑的丢过去一个冷眼,没媳妇儿疼的野男人懂什么。 第99章 冷清 她今天到校比平常早,教室里只坐了十几个学生,有的手上还拿着饼或者窝头,边看书边吃。 毕竟到这个时候了,愿意早早到学校看书的,都是对高考心存野望的学生。 她同桌赵爱华还没来,前桌吴红梅倒是来得早,正低头写题。 林玉琲看见题目图形熟悉,似乎是她出的题,吴红梅学习认真刻苦,题目反反复复做,做到滚瓜烂熟才算了事。 林玉琲把书包塞进桌洞里,掏出俄语词典,坐下开始背单词。 沉浸在学习里,背了几十个单词,掉头回去复习,刚拼了两个,忽然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四下寻找发出声音的缘由。 前面几个男生剑拔弩张,其中有两个袖子都撸起来了,刚才那一声巨响,就是他们推搡间,长条凳翻倒发出的声音。 “吴刚他们怎么了?要打架吗?” 赵爱华刚到,跟其他不明所以的学生一样,绕开那一圈,走到自己座位上放下书包。 林玉琲刚在背单词,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吴红梅跟她一样,除了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原因。 赵爱华:“我去问问胜男。” 林玉琲:“你小心点儿。” “知道。” 赵爱华找坐在吴刚他们附近的女生打探片刻,说话的时候,那个女同学还扭头看了眼林玉琲。 很快,赵爱华回来了。 “没啥,他们合伙买卷子来着,闹翻了。” 林玉琲顿时紧张起来:“不满意吗?要退货?” “不是不是。” 赵爱华忍俊不禁:“琲琲你怎么这么没信心啊,你的卷子那么好。” 她没有卖关子,直接说明了原因:“他们六个人合买了一套卷子,为着抄卷子的事闹翻了,都不想往后排,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第一套卷子一共六张,售价一毛二,合买的话,三个人买一套或者六个人买一套都很合适,分也好分。 但拿到手,就知道不能这么算了。 题目跟题目印在一起,答案和解析又在别的纸上,有人想先抄题,有人想对着题目抄答案,还有人想抄一遍题目自己做一遍再看答案和解析。 每个人想法和需求都不一样,光怎么分配卷子,就已经各有不满。 昨天下午买了卷子,勉强分配好,晚上拿回家,拿到试卷的抄着题目,忍不住想做一做,做不出来,又想起来答案不在手边,十分遗憾。 拿到答案和解析的,觉得自己先看了答案再做题,少了一次写卷子考察自己的机会,已经很委屈了,明明花了一样的钱。 早上到学校来,互相一交流,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旁人占了便宜。 这下子合买卷子小团体,分崩离析也就理所当然了。 林玉琲:“……” “孙红刚才是看我了吗?”她问。 孙红就是赵爱华去打探消息的那个女生。 赵爱华说:“孙红也买了卷子,她看出来里面有你出的题。” 之前老师课堂上讲过一些林玉琲出的卷子上的题,班里有心学习的同学都知道,也猜到这套卷子跟林玉琲有关。 但卷子确实好,之前老师讲的那些题,也都是他们记在本子上反复练习的经典题目。 林玉琲不再多问,她的小伙伴们对卷子售卖情况,比她上心的多。 韩胜男告诉林玉琲:“理科班那边好些人都买了,尤其是一班二班,听说班上大部分学生都买了。” 林玉琲出的是数学卷,这年头虽然文理分科,但高考主科用的是一样的卷子,所以理科班也用得上。 赵爱华小声附和:“对,唐丽芳就买了。” 邻居两个女孩子,林玉琲跟赵爱华更熟,没办法,同班加同桌,很难不熟。 张小满则带来另一个消息:“我听说高一也有好多学生买。” 林玉琲一愣,转念一想,她出的是复习卷,尤其是第一套,确实有涉及高一数学的知识点和内容,吸引高一学生也不奇怪。 这样一来,试卷的销量可能会比她预想的高一些。 她都已经想好这笔钱怎么用了,请栾和平吃一顿,再请小伙伴们吃一顿,如果还有余钱,给栾和平买个小礼物。 试卷目前还在热销期,学校没找林玉琲反映销量,不过从她听到的各种消息来看,这套试卷学生们的反馈相当不错。 愿意额外花钱买卷子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愿意学习的,能分辨出试卷的好坏。 林玉琲班上发生纠纷的那几个男同学,最后被其他同学拦了下来,没有打起来。 但继续合用一套试卷是不行了,原本还能商量着,改成三人合买或者两人合买,但第一次合买体验太差,最终他们狠狠心,决定一人买一套。 自己一套卷子,想怎么写怎么写,想怎么看怎么看。 这种情况在其他班也时有发生,合买一套卷子,人少还好,人多很容易引发矛盾,最终合买小团体分崩离析,重新加购。 这天中午,林玉琲在学校食堂吃的。 她本来在学校就有点儿名气,那张俏脸太招人眼了。 但如今名气更大,很多同学听说那套卷子跟林玉琲有关,说她参与出题了,学霸们可以不在乎长相,但没办法不在乎成绩,对林玉琲十分敬佩。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有别的班同学跑过来,说要跟林玉琲交朋友的。 “理科(1)班的。”韩胜男撇嘴道:“她们可傲了,以前见我们文科班的,连个正眼都不给。” “还是咱琲琲厉害。”小伙伴们与有荣焉。 下午放学,林玉琲没有听栾和平的去机械厂食堂吃饭。 家里食材都有,她觉得可以自己煮饭吃,总不能以后栾和平不在家,她都去吃食堂吧。 顺便把赵爱华载回家,路上两人还换着骑了一会儿车,林玉琲坐在自己的自行车后架上,又想起栾和平自行车上的软垫。 在家门口分手道别,林玉琲听见赵爱华跟她妈妈讲话的声音,欢快地喊:“妈我回来啦!” “你是不是坐人家小林的车回来的?说谢谢了吗?” “说啦说啦!” 林玉琲推开自家大门,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 第100章 夜雨 她穿越前,速食面种类不要太多,再不济还有挂面,捏一撮丢锅里煮熟,想吃什么调味再加,简单得很。 但现在可没那么方便,想吃面得自己擀。 林玉琲看栾和平做过很多次手擀面,跃跃欲试,她想着自己试一试,要是学会了,回头也给栾和平露一手。 和面这一步还好,虽然差点儿陷入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循环,但林玉琲及时把控份量,最终面团只是比她预想的大一点儿,没有大太多。 她一个人吃饭,就懒得单独炒菜了,决定煮个青菜鸡蛋面。 趁着醒面的时候,去洗了一把小青菜,拿了一个鸡蛋准备一会儿做煎蛋。 面醒好了要揉,林玉琲使足了力气,别看面团柔软,揉起来可费劲儿,林玉琲揉得手都酸了,才感觉差不多。 然后是擀面。 擀面杖在她手里,一点儿都不听话,明明栾和平拿着的时候,随便怎么擀,那擀面杖跟粘在他手上一样,想擀哪擀哪,想厚厚想薄薄。 怎么到她,擀面杖歪七扭八,好几次直接手滑飞出去。 一定是因为这个擀面杖太长了。 林玉琲记得自己看到过那种短短粗粗的擀面杖,家里这个有一米吧,她手没栾和平大,所以才用不好。 对,一定是这样。 找到了理由,林玉琲跟擀面杖和解,继续擀面。 费了好半天功夫,终于把面擀好了。 至于擀好的面厚薄不均匀,这都是小事,反正她自己吃,不嫌弃。 面擀好了,准备生火做饭。 之前生火失败,林玉琲专门跟栾和平学过,现在她已经知道怎么生火了,还知道怎么控制灶火大小,在这一步骤信心满满。 她也确实成功把火生起来了,锅里开始冒热烟。 林玉琲把油倒进去,打好的鸡蛋倒进锅里——她甚至没敢直接把蛋打进锅里,怕有碎蛋壳,来不及挑。 “哧啦”一声响,油烟窜出来,林玉琲闪开两米,又赶紧回去看锅里的鸡蛋。 还好,看着表面嫩嫩的,再煎一会儿翻面。 心里默数了十来秒,林玉琲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赶紧拿锅铲翻鸡蛋……翻不动。 底下已经糊了。 她急了,使劲儿翻,好好的鸡蛋碎在了锅里,蛋液散开,粘在锅上,瞬间发黄变黑。 她赶紧绕去灶头退火,但灶火不像燃气灶,拧一拧,火势立刻就能变大变小,灶火大小变化需要一个过程。 等火退了,再看锅里,一堆黑色不明物,中间还掺杂着少量的黄色和白色。 林玉琲:“……” 来不及为惨死的鸡蛋忏悔,赶紧把黑蛋铲出来,趁着锅热,舀水洗锅。 好不容易锅洗干净了,灶火已经变得很小,林玉琲又去加火。 虽然很不服气,很想再尝试一次,但这年头物资紧张,她不敢浪费。 算了,荷包蛋也好吃,又不是非得吃煎蛋。 烧锅添水,水热下面,有足够的水,就不怕再煮糊了。 看着面差不多,下鸡蛋和青菜,鸡蛋直接散开了。 林玉琲面无表情安慰自己,没关系,蛋花也好吃,又不是非得吃荷包蛋。 因为有的面擀得比较厚,担心没煮熟,所以多煮了一会儿。 最后成品,一锅青菜蛋汤面糊。 没事,最起码咸淡正好。 当然正好! 担心盐放多了,放一点儿盐林玉琲就尝一口,尝了三回才刚刚好。 忙忙碌碌这么久,等她坐下吃饭,天都黑了。 平时放学回家,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吃上热乎好吃的饭菜,换着花样来。 今天她信心满满,折腾到现在,快八点了,饥肠辘辘吃第一口面。 味道也不是很难吃,好歹都是精细粮,但怎么想怎么心酸。 吃完饭把锅碗洗了放好,擀的面没煮完,留了一碗放在橱柜里,明天早上煮了当早饭吃。 都收拾好了去洗漱,几个开水瓶里都装满了热水,今天早上走之前,栾和平特意烧了灌满的。 洗漱完,林玉琲习惯性去拿了一本小说,坐下就愣住了。 平时这个时候,是她跟栾和平一起看书的时间。 坐下看了十分钟,还是打开的那页。 林玉琲心浮气躁,合上书,拿出试卷纸琢磨出题。 以后的卷子要拿给学校刻蜡版,她直接按照试卷纸的大小版面来出题更方便。 可能是因为心静不下来,题也出得不好,林玉琲把写了一半的题划掉,掏出信封信纸,给妈妈写信。 她知道信寄不出去,但有时候,倾诉出来,心情会好很多。 写完信,已经有些晚了,林玉琲把信放好,放下笔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忽然下起了夜雨,也随之刮起风。 夜风吹得雨水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林玉琲从睡梦中被吵醒,睁眼看见窗外树影婆娑,如张牙舞爪的怪兽,一瞬间被吓清醒了,下意识喊了一声:“五哥!” 没有回应。 一瞬间,说不清的复杂滋味儿涌上心头。 他呢?他那里有没有下雨?晚上有住的地方吗? 她闭上眼,试图重新入睡,可是睡不着,总觉得窗外呼啸的夜风,像某种怪物的咆哮声。 只能起床开灯。 现在的灯都是拉绳灯,灯绳在门口,林玉琲打着手电,跑到门口把灯打开,快速窜回床上,缩进被窝里。 拥着被子坐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困到不行,才沉沉睡去。 晚上没睡好,早上还起得比平时早,起床后,林玉琲脑子昏沉沉的,哈欠连天。 她跟精力充沛的栾和平不一样,她睡不够。 把昨晚剩的面煮了,用的煤炉子,这次火候掌握得好一些,还能看出是面条。 味道还是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中午依旧吃食堂,下午放学回家,林玉琲在门口停了一下,看见门上挂着的门锁,期待落空。 他说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回来的。 晚饭还是自己做,想蒸米,但接连的打击让她丧失信心,怕米也蒸糊了,又浪费。 还是煮面吧,最起码有经验了,今天不吃蛋,开个罐头当菜吃。 面和好了醒着,正洗菜呢,忽然听见院子里似乎有动静。 脑子还没反应,脚已经行动了,人直接冲了出去。 “五哥!” 她手里拿着一颗小青菜,风一样刮过去。 “乖乖,我身上脏……”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空气里,栾和平抱着妻子,难以克制地低头亲吻她的鬓发。 “五哥……” “乖乖,怎么了?” “昨晚下雨了。” 第101章 胆小鬼 没见他使多大劲儿,面团轻松揉捏排气,成为想要的形状。 擀面更不用提,在林玉琲手里超级不听话的擀面杖,在栾和平手里,随便怎么用,往哪滚都好使。 她站在一旁,眼都不眨地看着,仔细学习技巧手法。 下次一定行。 原本她说栾和平刚出差回来,她来做晚饭,被男人拒绝了。 做饭有什么累的,就他和媳妇儿两个人吃饭,份量也不大。 他在部队的时候,还在炊事班干过,大锅饭做起来才叫体力活儿。 林玉琲以为晚上一个人吃饭,和的面不够多,栾和平又蒸了些米,他媳妇儿爱吃米饭,他尝尝他媳妇儿亲手和的面擀的面条,完美。 只是多了一个人,家里好像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林玉琲憋了好多话想讲,明明只分开不到两天,却像过了很久。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阵。” 栾和平手上干着活儿,不忘回应妻子的话,“晚上有地方住,我们在村民家里借住。” 如今在妻子面前,栾和平的话也多一些了,不如以往寡言。 “我跟程军一铺,那小子打呼,吵死了。” 林玉琲担心地问:“那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还好,睡了几个小时。” 困倒是不困,他睡眠需求低,能睡着就能恢复精力。 夜间难眠,很难说是因为耳边扰人的鼾声,还是对家中人的惦念。 白天忙起来的时候也就罢了,夜晚躺在床上,栾和平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妻子。 晚饭吃了吗?吃饱了吗?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明明都安排好了,可就是放不下心,也控制不住思念。 要是能抱一下就好了,哪怕不能抱,看一眼也安心。 睁眼到半夜,后半夜才迷迷瞪瞪睡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见到了想见的人。 早上被吵醒,程军一脸坏笑地问:“队长,做什么美梦了,笑得怪吓人的。” 栾和平一脚过去,程军老实闭嘴。 林玉琲知道栾和平精力旺盛,但很难感同身受,因为她是那种很需要睡眠,如果时间足够,可以睡很久的体质。 想着早点儿吃完饭让栾和平去休息,没怎么再跟他闲聊。 正享受跟妻子闲话家常的栾和平:“……” 怎么不说了? 栾和平一头雾水,平时两人相处,多是林玉琲起话头,她突然不讲话了,栾和平无所适从。 他努力找话题:“从老乡家里换了些鸡蛋,还有两只鸡,晚上烧一只吧。” 炖鸡多费时间,林玉琲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明天再炖吧,今天有些晚了。” 哪晚了?不跟平时差不多时间。 但媳妇儿说明天炖,那就明天炖,明天他早点儿炖。 “鸡蛋……” 林玉琲想起惨死她手下的鸡蛋,下意识去看厨房的垃圾桶。 还好,被烂菜叶盖住了。 “五哥,我想吃煎蛋。” 多少有点儿心不甘,本来没有很想吃。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好。” 晚上两样主食,有米有面,还炒了两个菜,家里没有新鲜肉,栾和平做了一个春笋炒腊肉,一个清炒时蔬。 还煎了一盘鸡蛋,堆起来的一盘,估摸着有六七个,没有一个糊的。 林玉琲在旁边看完全程,明明一样的土灶大锅,栾和平甚至一次煎两个。 都!不!糊! 她还故意提高难度,说想吃一个溏心的。 然后栾和平真的给她煎了一个溏心蛋,外焦里嫩,咬开蛋黄还带着点儿溏心。 林玉琲:“……” 听说过年有祭灶王爷的传统,今年过年,她一定好好跟灶王爷说说好话。 饱餐一顿。 连吃两顿清水面条,逐渐麻木的味蕾开始复苏。 所以还是得吃好的,生命体征维持餐跟美味佳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吃完饭,栾和平去洗了个澡。 他洗澡特别快,连着头一块儿洗,几分钟就洗好了。 头发短也好打理,干毛巾多擦几遍,水汽就散得差不多了。 林玉琲让他低头,摸了摸头发,感觉干得差不多了,催他早点儿去休息。 特意洗干净,等着跟媳妇儿一起看报的栾和平:“……” “快去睡呀,你昨晚不是没休息好吗?” 他就不该提这茬! 男人抿着唇,嗓音里隐约透着几分委屈:“我不困。”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今天不看书吗?” 因为某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林玉琲自动将他的话翻译成了“今天不抱抱吗”? 林玉琲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地打趣:“五哥这么喜欢学习呀。” 栾和平面不改色心不跳:“多学习才能进步。” 林玉琲笑得更灿烂了,心里咕嘟嘟冒着快活的小泡泡,谈恋爱真有意思。 “不困那就看一会儿吧。”林玉琲拉着他进屋,“其实我也不困。” 还是昨晚那本书,林玉琲翻开,发现书签还在老地方,紧张地瞥了栾和平一眼。 还好,他似乎没发现。 栾和平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熟练地帮妻子调整好位置,让她可以靠在他身上。 心底的空荡被填满,这一刻的幸福,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各怀心思的两人开始看书,一个注意力完全不在书上,另一个只有一半注意力在书上。 林玉琲想好歹看一点,不能连着两天,书签不动不动。 但她高估了自己。 或许是昨晚睡得不好,今天实在太困。 又或者是栾和平的怀抱温暖舒适,安全感十足。 勉强看了一页,眼前的字已经模糊,头下意识往下垂。 本就注意力全在妻子身上,更别说离得这么近,栾和平眼疾手快,抬手托住妻子差点儿磕下去的脑袋。 睡着了。 好可爱。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好一会儿,手酸了也舍不得放下。 但这个姿势睡觉,到底不舒服,哪怕再舍不得,想多抱一会儿,栾和平还是抱着妻子起身,将她放到床上。 林玉琲已经洗漱完换了睡衣,只多披了件外套。 栾和平轻手轻脚帮她将外套脱下来,人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 在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心底的波澜难以平复,他俯身,在妻子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随后,逃一般的离开了。 灯光已灭,屋内一室暗寂。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是梦呓:“……胆小鬼。” 第102章 好心情 闹钟响林玉琲就醒了,但她没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赖床,一直到栾和平敲门进来叫她。 “乖乖,起床了。” 林玉琲睁开眼,躺在床上冲他笑,男人也不自觉翘起唇角。 “今天心情很好,做好梦了?” “嗯。”林玉琲没有说做了什么美梦,她张开手臂,“五哥,抱。” 栾和平脸上的笑不由扩大,俯身将妻子抱起来,帮她理顺睡乱的头发。 乖乖今天好乖。 做没做美梦暂且不提,林玉琲今天心情确实很好。 在她的指导下,栾和平给她编了一个稍微复杂一点儿的发型,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超好看。 早饭终于不用吃清水面了,栾和平给她煮了粥,还煎了鸡蛋,一个溏心一个全熟。 今天也不用她自己骑车去学校,栾和平骑车送她。 人逢喜事精神爽,到学校后,小伙伴们见到林玉琲,都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今天看起来气色特别好。 哪有什么喜事,就是睡了个好觉而已。 今天一天听到的也全都是好消息,她出的那套卷子,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口碑也上来了。 先买到卷子的同学,都给出了很好的反馈,于是原本一些还在观望的同学不再犹豫,纷纷掏钱购买。 张老师找到林玉琲,跟她说第一套印出来的卷子已经卖出了三百多份,远超他们的预估。 学校的手摇式油印机,对蜡版的损耗比手动式油印机小,一张蜡版可以印五百张以上。 张老师他们根据学校的学生人数,大致需求,头一批印了两百套卷子——考虑到很多学生会选择合买,这个数量已经足够了。 没想到许多合买的学生会拆伙复购,也没想到高一有很多学生都买了卷子,他们印的卷子一下子不够了。 好在有现成的蜡版,印起来很方便,于是又印了两百套,想着后面慢慢卖。 没想到这两百套,也很快去了一多半。 林玉琲悄悄在心里算了一下,卖出三百一十八套卷子,每套一毛二,一共三十八块一毛六。 她分一半,是十九块零八分。 请吃饭是肯定够的,送栾和平礼物……可能不太够。 虽然还没想好送什么,但她想送一个实用一些的,预算最好宽裕一点儿。 好在张老师来找她,是有个好消息。 第一套卷子售出销量和反馈都出乎预料的好,学校准备再印第二套。 林玉琲把第二套试题给张老师,也拿到了自己第一笔“奖学金”。 十九块零八分,有零有整。 还有一个学校奖励的笔记本,额外奖的,扉页印着学校的大红章。 兜里揣着钱,底气都足了。 晚上栾和平来接她放学,林玉琲揪着他衣服,阔气地宣布:“今晚我请客,咱们去国营饭店吃。” 栾和平忍着笑,他乖乖真大方,赚钱了就给他花,这么好的媳妇儿哪找去。 “不吃炖鸡吗?” 栾和平还是舍不得花她的钱,出卷子多辛苦,费脑子伤神,他媳妇儿挣点钱不容易。 对哦。 家里还有鸡。 林玉琲:“那……那我们周末去吃吧,去市里那个国营饭店,我请你吃羊汤。” 这是真想请客。 栾和平回:“行。” 大不了到时候他把钱给了。 晚上吃了柴火鸡加贴饼子,里面加了很多泡开的干蘑菇,吸足了肉味儿,特别香。 林玉琲把羊汤忘到脑后,喝汤哪有吃肉香。 接下来两天也全是好消息。 他们定的衣柜和躺椅做好了,家具厂派人送过来,衣柜进屋,好多邻居来看,都夸这个衣柜好看,大气。 请杨师傅做的新衣服也做好了,衣服多,他带着孙女杨小梅一起送过来的,让林玉琲和栾和平在家里试,不合适的他再拿回去改。 两人跟变装秀似的,把新衣服都试了一遍。 都好看,林玉琲怎么说也是学过美术的,又经过各种美学熏陶,审美相当在线。 就连栾和平那些看起来一样的衬衣,穿到身上,立刻体现出不一样了。 正式的、休闲的,薄的厚的,怎么会一样呢? 量身定做的衣服,跟店里标准尺码的成衣,怎么会一样呢? 尤其是那件林玉琲特意要求的灰色丝料衬衣,往他身上一穿,感觉一下子出来了。 垂坠感极强的料子非常考验身材,阔版的版型没有特意收腰,但下摆往皮带里一扎,潇洒不羁的感觉就出来了。 行动间,又会不经意显露流畅的腰线…… 林玉琲看得脸颊发烫,走过去装模作样帮他整理衣摆,“感觉怎么样,这件。” 栾和平瞥了眼妻子身上同块布料的裙子,含蓄道:“还好,挺舒服的。” 有点儿太滑了,不太习惯,但还算宽松,活动起来应该很方便。 “裙子好——” 他面色倏地一变。 “裙子咋了?”杨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有哪儿不合适吗?我再给改改。” 他做裁缝的,知道该量体裁衣,衣服要服务客人,但长得俊的人,是真衬衣裳啊。 这些衣裳样式也没多花哨,但穿在人家夫妻俩身上,怎么看怎么好看。 “裙子挺好的。”林玉琲唇角噙着笑,眉眼弯弯心情甚好,“都很好,没有需要改的。” 杨师傅放下心:“那就好。” 衣裳交货了,剩的料子,大块的还回来,还包着一些小零碎。 手帕、发带、发饰、鞋面等等,物尽其用。 给的报酬依旧是物资,家里吃的东西多,给杨师傅拿点儿腊肠、鸡蛋,再给两个罐头,他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是好,特别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说太多了。 最后带着孙女,高高兴兴回家了。 送走客人,林玉琲哼着歌儿去收拾她的新衣裳,裙子要挂起来,有些料子容易皱。 刚走两步,被拉住了。 栾和平一言不发,就看着她。 “怎么了?”林玉琲歪着头,笑眼盈盈。 男人抿了抿唇,嗓音压抑忍耐:“你摸我。” “好。”林玉琲伸手摸了把腹肌,满足他的要求。 栾和平:“……” 林玉琲朝他做了个鬼脸,她就摸,就摸! 第103章 桑葚奶奶 当然不会啦。 林玉琲表示,某人就是个胆小鬼。 转眼又是周末,栾和平这几天都比较忙,似乎是上次出差任务的遗留后续。 林玉琲没有多问,他的工作很多都有保密要求,好奇心不是用在这里的。 于是这个周末栾和平加班,林玉琲跟朋友们去看电影。 她收到了来自朋友们的礼物,手帕、邮票、画本等等,都很好看。 本来林玉琲就打算请朋友们吃顿饭,又收到这么多礼物,这顿饭非请不可了。 但她们没一个答应的,本来就是觉得得到了林玉琲的帮助,才会想要送她礼物,现在又让她请客,她们这么多人,一顿饭要是像样点儿,怎么也得几块钱。 实在不好意思,林玉琲愿意请,她们都不好意思吃。 再三推脱,林玉琲没办法,只能放弃请她们吃饭的想法,改成请她们看电影。 林玉琲穿越那天,就是跟朋友约好了去看电影,结果路上出了车祸。 也没过去很久,如今再想起曾经的经历,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个时代,林玉琲还没看过电影,这次也算是涨涨见识了。 “你加班去吧,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栾和平:“……” 不高兴写在了脸上,林玉琲觉得有趣,忍着笑道:“羊汤我还记得,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羊不羊汤的,其实没那么馋,但原本乖乖是跟他约好的。 不管怎样,手头的工作不能不管,只能闷声应“好”。 栾和平去上班后,林玉琲收拾好东西,大家在公交车站碰头,高高兴兴出门看电影去了。 还是坐公交车去,厂区其实也有电影院,机械厂福利好,时不时的还会发电影票,林玉琲听小伙伴们提起,回家问栾和平,他才翻出一沓已经过期的电影票。 栾和平的电影票都浪费了,别人家可没有,家里人轮着去看,厂区电影院上映的几部片子,她们都看过了。 公交车上,女孩子们讨论着今天的行程。 张小满说:“我们今天看的电影叫《李双双》,我表姐看过,说可好看了。” 赵珍珍不满道:“也不知道厂区电影院怎么不上这个片子,上个月就上映了,我等了好久。” 吴红梅好脾气地说:“迟早会上的。” “就是。”赵爱华说:“去年上映的红色娘子军,就是咱厂区电影院比市里先上。” 林玉琲眨巴着眼睛听小伙伴们聊得火热,这些电影她一部都没看过。 反正栾和平有发电影票,回头叫他一起去看,补上。 她们这回是上午出发,准备到了先去逛百货商店,然后去书店,中午她们都带了饭,有的是窝头,有的是饼子,下午再去看电影。 下午扬电影便宜一点,这是首轮影院,平时普通扬次票价要三毛到三毛五,下午扬两毛五,夜扬最贵,四毛钱一张票。 后面如果二轮三轮上映,票价还会继续降。 说实话,电影票还挺贵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机械厂福利确实好,工资另说,还有各种隐形福利。 电影票、澡票、每个月都发的劳保用品、节假日福利、价格超低甚至免费的医疗、教育,还有虽然不宽裕但确实免费分配的住房等等。 像栾和平,他之前那些看起来款式一样的丑衣服,都是厂里配发的工作服。 好不好看暂且不提,这年头好些人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裳,他们每个季度都有。 家里的小院更不用提了,林玉琲见多了别人家怎么住,现在对自己家满意得不行。 还是老地方下车,百货商店逛一圈,大部分只看不买。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市区的百货商店跟厂区的百货商店货源有什么区别,比较来比较去,还是各有所长,都有另外一家没有的商品。 在百货商店逛了个够,又转道去书店。 路上开着的店铺也不少,但都是什么“招待所”“理发店”“粮油店”之类的,除了百货商店,确实没什么好逛的。 到了新华书店,正准备进去,林玉琲忽然听见有人似乎在叫她。 “姑娘!黄衣裳的姑娘!” 林玉琲今天穿的是新做的衣裳,奶黄色翻领长袖衬衣,颜色比较亮眼,有人这么喊,她下意识扭头。 一个有点儿眼熟的老奶奶挎着篮子走过来。 “桑葚奶奶!”张小满认人有一套。 老奶奶没有介意张小满这么称呼她,反而连连点头:“对,就是我。” 她对林玉琲印象特别深,因为她零零碎碎倒腾着把家里还有采集到的一些野货卖出去,这么些回,就林玉琲最大方好说话,也不骗她。 她拿着钱回家,儿子儿媳都说遇到好心人了,没坑她。 后来她又卖桑葚,就卖不到那个好价钱,买的人还挑得很,在她篮子里挑挑拣拣,她特意选的熟得好的果子,哪经得住这么折腾,好些都碰坏了,更卖不上价。 “山樱桃熟了,你要么?”老奶奶开门见山。 虽然家里水果罐头不缺,林玉琲还是更愿意吃点儿新鲜水果。 她往老奶奶篮子里看,老奶奶忙道:“没摘呢,你要是要,我现在回家摘去。” 她家在城郊的村子,现在赶紧坐公交车回去,还能赶个来回。 张小满嘴馋,零花钱大都花在吃上了,忍不住道:“我想要点儿,山樱桃好吃呢。” 韩胜男一脸怀疑:“现在山樱桃还没到时候吧。” 老奶奶也不骗她们,实话实说:“一棵树上还有熟得早的果子,我们挑熟的摘,就是有的果子,看着红了,它也酸。” 生怕林玉琲不要,她着急补充:“大部分都甜,就是有的酸。” 上次买回家的桑葚,泡酒的就不用说了,她洗了跟栾和平分着吃的一盘,都很甜,汁水饱满很新鲜,可见老奶奶是个实在人。 林玉琲:“要是不麻烦的话,我们可以要一点儿。” 她走的时候跟栾和平说,给他带好吃的。 “不麻烦。”老奶奶满脸笑容。 韩胜男不放心地说:“我们要尝的,不好吃不要。” 老奶奶知道她们不是骗果子尝,也不介意:“行,等我拿来你们先尝尝。” 第104章 什么感觉 书店里依旧人很多,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进了书店,就各自找各自喜欢的书看,有人聚在一起讨论,还有似乎是什么读书社团的,正在争论什么,吸引了许多看书的人过去围观。 林玉琲找到一套《红楼梦》,拿着上册饶有兴致地看着。 她看过电视剧,最有名的那一版小时候跟外婆一起看过,也看过儿童版的《四大名著》,比较经典的选段看过原著,但整本书却没看完。 现在再看,也能静下心了,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就在她沉浸在故事里的时候,忽然听见几声轻微的争执声。 林玉琲循声看去,角落里,赵爱华几个围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 她合上书走过去,问:“怎么了?” 赵珍珍把吴红梅手上的本子拿过来,压低声音跟林玉琲说:“你看,咱们都在看书,她学习呢。” 林玉琲扫过一眼,里面似乎是她出的试卷题。 赵珍珍把本子还给吴红梅,烦躁地揉了揉自己脑袋:“我不是不让你看,我就是……我看不进去了。” 林玉琲明白她的感受,朋友们一起出来玩,结果里面有个卷王,随身带着笔记本复习功课,那怎么还能安心玩下去。 韩胜男直言道:“红梅,咱们平时也没偷懒,琲琲出的卷子都刷好几遍了,今天休息一下不碍事的。” 现在这年头,没有课后补习班,上课晚下课早,连课后作业也很少。 她们愿意的话,八点钟就能上床睡觉。 到林玉琲穿越前到时代问一问,谁家高三毕业生八点钟能上床睡觉。 她们几个算得上勤奋,上课认真听,下课也不怎么出去玩了,把作业写一写,晚上回家还复习。 所以难得出来玩一天,还算心安理得。 偏偏吴红梅带了笔记本,加班加点的学,卷得其他人没法安心玩了。 吴红梅涨红了脸,欲言又止,纠结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小声道:“我在家没法复习,我嫂子刚生完孩子,有点儿吵……” 不光是吵,她还得给小侄子洗尿布,帮着干家里的活儿,翻开题集,半小时看不完一道。 “对不起。”赵珍珍愧疚地道歉:“我不知道,要不你以后放学了,来我家做作业复习吧,我家里人不吵我,就是我家有点儿小……” 看她名字就知道,赵珍珍很受父母重视,她父辈基本上都是男娃,上头三个亲哥哥,一堆堂兄,好不容易生个女儿,全家都很爱护。 张小满说:“来我家也行,你家跟我家离得近。” 其实要算宽敞,林玉琲家当然是最宽敞的,然后是赵爱华,她家好歹还有个院子,只住了两户人。 但张小满和吴红梅和赵珍珍在一个家属区,住的是筒子楼,离得近,距离林玉琲她们这个家属区就比较远了,学校在中间,完全两个方向。 韩胜男在另一个家属区,相比张小满她们,距离林玉琲和赵爱华这边更近一点儿。 赵爱华问:“要不去公园也行,公园还有桌椅呢。” 吴红梅红着脸,呐呐道:“我去过,撞见别人处对象……” 林玉琲忍不住想笑,这年头可以约会的地方不多,公园环境好,又有树木遮挡,年轻的男女逛个公园,牵牵小手,气氛很是暧昧。 但对于吴红梅这样单纯的女孩子来说,可太刺激了。 赵珍珍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处的?是不是亲嘴儿了?” 吴红梅:“……” 她脸红得要烧起来,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韩胜男不好奇,但也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人家亲嘴儿的都不害羞,你干啥害羞。” 张小满一脸懵懂:“亲嘴儿是干啥,吃东西吗?一起吃,还是抢着吃?” 大家:“……” 赵爱华无语道:“你就没看过你哥、嫂子他们……” 张小满:“他们怎么了?” 大家都不回答她,她好奇地跟吴红梅追问:“红梅,你说说呗,你们在说什么呀。” 吴红梅被逼急了,声若蚊蝇道:“我不知道,我没看清,你问琲琲吧,她结婚了,她肯定知道。” 这下好了,大家都注意力转移到了林玉琲身上。 赵珍珍一脸八卦:“琲琲,你说说呗,那啥……” 她弯着两根大拇指互相碰了碰,“是什么感觉。” 林玉琲:“……” 她哪知道。 她也没亲过嘴。 但这时候跟朋友们说她没亲过,太没面子了,她婚都白结了。 林玉琲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不在意道:“就那样。” 赵珍珍还想再问,赵爱华拦着她说:“行了,你好奇,等你处对象了就知道了,问这么多干嘛,还看不看书了。” 赵珍珍哼了一声:“我才不急着结婚,我要多玩几年。” 张小满:“你们还没跟我说……” “问你未婚夫去,不对,不许问他,问你妈妈去。”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林玉琲悄悄松了口气,却没发现,赵爱华隐晦地看了她一眼。 琲琲真可怜,听说栾队长不行,难怪他们都亲过嘴儿了,也没见琲琲怀宝宝。 不过这样也好,不耽误她学习和考大学。 大家继续看书,看到精彩的地方,就分享给朋友们讨论一番。 吴红梅看她的题集,她情况特殊,卷就卷点儿吧。 看书看到中午,大家拿着自己带的茶缸水壶去买热水,很多来看书的人中午都是自带干粮,书店外头就有卖热水的,一分钱一杯。 就着热水,把带的饼吃了,林玉琲带的饼是红糖馅的,栾和平特意给她做的。 吃完午饭继续看书,时间差不多了,去电影院看电影。 等进扬的时候,有小孩儿悄摸地往她们跟前凑,韩胜男担心是小偷,警惕地挡在大家前面。 小孩儿压低声音问:“姐姐,吃花生吗?” 原来是卖花生的,看电影吃点儿零嘴,这时候就有这个习俗了,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成了标配爆米花。 第105章 电影 “多少钱?”张小满先问。 小孩儿的花生用书包装着,装了小半书包,他用写过的作业纸叠成圆锥形纸筒,一个纸筒约莫能装十几个带壳花生。 他拿着一筒花生比划:“这一筒,一毛五分钱。” “这么贵!”赵爱华惊呼道。 林玉琲也觉得有点儿贵,她们之前买桑葚,老奶奶用树叶卷的筒比这个大,才五分钱一筒。 小孩儿说:“我这不要票,这可是花生,副食店都没得卖,还炒过了,喷香。” 林玉琲没怎么去过副食店,家里菜肉都是栾和平往回带的,她不知道卖的有哪些东西。 赵爱华倒是被说服了,嘀咕道:“确实。” 林玉琲问她:“这边副食店不卖花生吗?” 赵爱华知道她以前在外地,倒不奇怪她这么问,“过年才有半斤配额,还有二两瓜子,最近一次吃花生,是你婚宴的时候。” 林玉琲:“……”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花生,反正栾和平拿回来的。 张小满想吃,但还是觉得贵,韩胜男帮她砍价:“便宜点儿,我们就换了。” 小孩儿:“最少一毛四。” 砍下来一分钱,也不能说没降价,但张小满还是心疼钱。 但今天看电影是林玉琲请的,她想了想,问:“琲琲,你想吃花生吗?” 林玉琲要是想吃,她就买了,吃两颗尝尝味儿就行,剩下的都给琲琲吃。 林玉琲听她话音,像是要给她买,连忙摆手:“我不吃。” 她想买花生,只是习惯性看电影的时候吃点儿什么,但那一包才十几个,要是给小伙伴们分一分,两个花生,加起来能有几粒? 林玉琲不馋花生,对花生也没什么偏好,家里有坚果,上次栾和平哥哥姐姐寄来的,还有好多核桃。 说到核桃,林玉琲一直知道栾和平力气大,看他开核桃才知道这么大,谁家好人开核桃用手捏啊,一捏就开了,给林玉琲看傻了。 她说不吃,张小满又犹豫了。 小孩儿等不及了:“你们要不要啊?” 平时看见这样像学生的姐姐,他压根儿不会过来问,学生都穷,看个电影还得挑下午的打折扬,当然没钱买他的东西。 夜扬是最好卖的,夜扬都是处对象的男男女女来看电影,大部分都上班有工作,他过去问,好些人都愿意买。 今天是看见里头有两个姐姐,尤其是这个黄衣服的漂亮姐姐,衣裳很新,看着不像没钱的样子。 结果她们不买,还砍价。 “你们不要我走了。”小孩儿催促,“一会儿电影都开始了。” 赵珍珍说:“那我们不要了。” 小孩儿脸一垮,捂着书包跑了。 张小满:“诶——” “诶什么诶。”赵珍珍说:“一会儿桑葚奶奶拿山樱桃来,你又想吃,他那花生那么贵,还不如吃樱桃。” 张小满一想也是,不惦记花生了。 今天是周日,下午扬电影看的人也多,进去就坐满了。 电影院跟后世当然没法比,林玉琲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是市区最大的电影院,整个电影院就这么一个影厅,所以也格外的大。 她估摸了一下,最起码有几百个座位,上千个也有可能。 座椅是木质的连椅,上面漆着座位号,有的漆号已经斑驳了。 可能因为周末的缘故,看电影的人特别多,影厅里闹哄哄的,摩肩接踵全是人。 厅里还有几个大电扇,不过这个天气,冷热适中,还没到开电扇的时候。 林玉琲小声问坐在她旁边的赵爱华:“咱们厂区的电影院,跟这个比怎么样?” 赵爱华说:“差不多,咱厂区的稍微小一点儿,不过咱厂区也不止一个电影院。” 林玉琲明白了,要是约栾和平看电影,趁早,绝不能赶着天热的时候。 否则就那么几个电扇,能顶什么事儿,这么多人,光汗味就够熏人的。 电影开始了,有人在小声说话,但因为人多,汇聚在一起,听起来“嗡嗡”的。 这部电影林玉琲没看过,也没听说过,但出乎她的预料,还挺好看的,喜剧片,剧情朴实有趣,人物形象生动,演员没有华丽的妆容,甚至称得上朴实,毕竟是乡土电影。 但演员演得实在好,正能量但又不说教,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那种积极向上和朝气。 大家都觉得好看,林玉琲也觉得好看。 这会儿电影是胶片式放映,一盘胶片大概只能放十二三分钟,然后就要等着放映员换胶片。 看着正上头的时候,忽然要等胶片,跟后世看电视,突然插播广告一样,等得人心焦。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还是难免催促。 中间还有点小插曲,影院的工作人员进来抓逃票的,揪出去好几个小孩儿。 看完电影,已经半下午了,大家一边讨论剧情,一边往外走。 电影院外,桑葚奶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看见电影放完,人往外走,踮着脚往里看。 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林玉琲,高兴地朝她们招手:“姑娘!这!” 林玉琲几人走过去,老奶奶自觉往角落靠,她们也跟了过去。 这回她还是用篮子装的,但篮子非常小,跟后世那种装饰的竹编篮差不多大,怪好看的。 她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树叶给她们看:“新熟的果子,几棵树上就摘下来这么些,没红的都没摘。” 确实,篮子里的果子是一种鲜亮的橙红色,个头不大,这就是已经熟了,本地樱桃品种是这样的。 韩胜男再次确认:“能尝吧?” 老奶奶这回没犹豫:“能!” 张小满已经迫不及待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快乐地给出积极反馈:“好吃。” 其他人也都尝了一颗,吴红梅不打算买,也没有尝,老奶奶却笑着说:“不换也没事,尝一颗吧。” 林玉琲喂给她一颗,吴红梅红着脸张嘴接了,轻声道谢。 又问价格,老奶奶还是用上回那种树叶当容器,比划道:“我在家称过了,这么一筒有三两,算你们一毛。” 第106章 交朋友 再加上樱桃价格比桑葚贵,老奶奶这个要价倒也还算合理。 “我要一包。”张小满立刻掏钱了。 她现在就庆幸,幸好刚才珍珍拉住了她,不然她就买花生了,花生比樱桃贵,还没樱桃经吃。 赵珍珍也买了一包,她手头还算宽裕。 赵爱华跟韩胜男商量了一下,两人合买了一包,又问老奶奶多要了一片大树叶分开。 这就下去了一斤,老奶奶那个小篮子里,大概一共也就装了两三斤的样子。 林玉琲刚才尝过了,味道确实好,口感水润润的,清甜,只有一点很淡的酸味,很合她口味。 至于老奶奶说的酸果,她们都没碰到,可见概率并不高。 于是她道:“要不您剩下的都给我吧。” 一斤多樱桃也没多少,随便吃吃就没了,要是给师傅送点儿,还不够呢。 老奶奶喜上眉梢,她特意跑回家一趟,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大客户。 多爽快啊! “行,怎么不行。”老奶奶早就准备好了,“我在家称过,这一篮子樱桃两斤八两多一点儿,不到九两,这几个姑娘的,我给她们算一斤,这样行不行?” 一叶筒三两左右的话,张小满她们实际上买去了九两左右,老奶奶愿意按照一斤算,是想给林玉琲这个大客户留个好印象。 林玉琲谢过她的好意,篮子里按照一斤八两算,正好六毛钱。 她拿钱给老奶奶,老奶奶提前称过,自然也让家里人算过价钱,高高兴兴拿着钱,连着篮子也给林玉琲了。 林玉琲提着小竹篮哭笑不得,买一回果子饶一个篮子,不过这个小篮子确实好看。 今天玩儿得尽兴,虽然还没到傍晚,但大家都准备回家去。 电影院附近也有公交站台,但稍微有一点儿距离,要走几分钟。 比上回强,林玉琲安慰自己,虽然也走了很远的路,好歹不用再走半个小时了。 路上张小满忍不住摸樱桃吃,其他人都准备带回家跟家里人一起吃,她一边吃一边说:“就吃最后一颗。” 这么重复第七次的时候,她表情一变,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了?”林玉琲连忙问。 “酸死了!” 张小满被酸得直吐舌头,眼泪都要出来了。 韩胜男好笑道:“有这么酸吗?” 张小满苦着脸点头:“特别酸,一点儿甜味儿都没有,真奇怪,明明看着那么红。” 赵珍珍说:“让你贪吃,吃到酸果子了吧。” “我不吃了……”张小满把树叶包起来,往书包里揣。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冲过来几个人,飞快跑过,其中两个人,一个猛地推开最旁边的韩胜男,另一个撞在张小满胳膊上,张小满手一抖,没拿稳,叶包落在地上,树叶散开,樱桃撒了一地。 “我的樱桃!”她一声惨叫,心痛自己掉在地上的樱桃。 本地樱桃之所以价格贵,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易保存,皮薄肉嫩,太容易坏了。 这么一摔,沾了灰不提,好些樱桃都摔破了。 张小满都顾不上找撞她的人麻烦,蹲在地上捡樱桃,其他人也连忙帮她捡。 林玉琲扶了一把差点儿摔倒的韩胜男,自己又被撞了一下,扑在韩胜男身上,幸好韩胜男站稳了,不然她们摔一块儿。 “别跑!”后面追上来的显然不是一波人,追着跑上去,把前面一波人抓住了。 韩胜男气坏了:“什么人啊,没看见这里有人,撞了人也不知道说声对不起!” 后面一波人里,撞林玉琲的是个寸头小伙子,跑得最快把人抓住的也是他。 确认同伴已经控制住那些人,他转过身道:“不好意思,刚才——” 他的目光落在林玉琲身上,很明显愣了一下,赵爱华往林玉琲面前一挡,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撞人还有理了。” “没……” “咋的,不就不小心碰一下,哪儿碰坏了?瓷人啊!” 他的同伴,一个梳着偏分的年轻男人,吊儿郎当地嘲讽道。 旁边一个瘦巴巴跟竹竿似男人附和:“就是,咱们还没找你们的事,阻碍我们执行公务,你们该不是一伙的吧?” 寸头小伙连忙道:“不是,咱们追着他们出来,就他们几个。” 其他同伴也附和:“对啊,几个小姑娘,看着像学生,走吧走吧。” 赵爱华她们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很生气,也忍着没说话。 在同伴的努力劝说下,“偏分头”这才作罢,“瘦竹竿”像是他的跟班,也不再说什么。 几人反扣着前面那波人准备离开,从林玉琲几人身旁过的时候,偏分头看见了被赵爱华挡着的林玉琲,脚步一顿。 “瘦竹竿”则一眼看见了地上还未捡尽的樱桃,指着她们瞪眼道:“高哥,你看,樱桃!我就说她们有问题!” “偏分头”眯了眯眼,把“瘦竹竿”的手扒拉了下去,故作威严道:“指什么指,你礼貌吗?” 他往女孩子们这边走了几步,几个女孩下意识把林玉琲往身后挡。 寸头小伙也赶紧过来拦着他:“高哥,就几个学生,让她们走吧,咱先把人带回去……” “滚一边去!” “偏分头”一把推开他,“我跟妹妹交个朋友,有你什么事儿。” 女孩子们紧张不已,韩胜男鼓起勇气说:“我们不想跟你交朋友,你——” “不是跟你。” “偏分头”打断她的话,眯着眼睛笑得像个二流子,“你后面的妹子,黄衣裳那个,我——” “我不认识你。” 林玉琲也打断了他的话,“我丈夫是机械厂保卫处的栾和平,你想跟我交朋友,不如去问问他。” 栾和平?那个阎王爷? “偏分头”脸上的笑顿时一僵,怀疑地看向林玉琲:“栾阎……栾处结婚了?没听说啊。” “瘦竹竿”凑过去,低声道:“听说上个月结婚了,主任还去参加了婚宴。” “偏分头”瞪他:“我爸去了,我咋不知道。” “瘦竹竿”讪笑,这大少爷,尽想着吃喝玩乐,哪像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第107章 告状 “偏分头”明显心有不甘,磨磨蹭蹭不肯放弃,女孩子们紧张地盯着他,林玉琲却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他怕栾和平。 在扬的那些人,“偏分头”的同伴,似乎也知道栾和平,而且并不都跟他一条心。 这还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 除非偏分头能把在扬所有人都封口,否则他不敢对她做什么。 抓捕队伍里,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跟几个同伴交换了个眼色,突然开口:“高队长,咱工作还没做完,得先回去交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啊高队长,好不容易抓着人,咱先把人带回去吧。” “这些人真是不长眼,还撞人家,这地上撒的果子是他们撞掉的吧,来来来——” 其中一人从一个麻布袋里,兜了约莫半斤小米出来,不顾张小满的阻止,倒进她书包里。 “妹子别怕,这人赔你的。” “小峰,你也得道个歉吧,差点儿把人撞倒了。” 寸头小伙低着头道了声“对不起”,态度倒是诚恳。 就这么一会儿,这群人的姿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管“偏分头”,自顾自弥补着跟林玉琲等人的关系。 “偏分头”自然也看出来了,怒气上头,刚想发难,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压根儿没看他脸色,直接道:“高队,你要是还有事你去办着,我们先带人走了哈。” 就他一个人留这里,哪怕想对林玉琲做什么,对面几个女孩子加一块儿也够敲他个满头包。 就连他的小跟班,那个“瘦竹竿”,也默默挪动脚步,凑到其他人那边,准备跟着一起溜走。 “偏分头”不是傻子,知道留下也落不着好,黑着脸道:“我带的队,你们乱搞什么,一点儿都不讲究纪律。” 先把同伴们骂了一顿,发泄了一番怒气,才气冲冲地带人离开。 其他人走的时候,甚至很友好地朝林玉琲她们挥了挥手。 “诶,不是,这米……”张小满生怕给林玉琲带来麻烦,书包已经摘下来了,想把小米还回去,但太小了,散了她一书包。 林玉琲安慰道:“没事,说是赔你的,你拿着吧。” 她算是知道栾和平的名头有多好用了,不过,刚才那个“偏分头”是想喊“栾阎王”吧。 好凶哦。 …… 另一边,受了气丢了脸的“偏分头”走在队伍最前面,全身都散发着“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的气息。 其他人落在后面,跟他拉出几米的距离。 一个面庞稚嫩的年轻人担心地问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孙哥,咱们落了高队长的面子,他会不会报复咱。” 孙哥冷哼一声道:“咱高队长傻……高队长年轻单纯,高主任可不傻,当街调戏女同志,还是栾处的媳妇儿,说出去好听吗?” 要不是独子,姓高的这个脑子,这副德行,早就被高主任给放弃了。 “可是……” “甭可是了”,另一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咱们当时要是不走,就成姓高的帮凶了,回头栾阎王要问责,姓高的有爹,咱们有啥啊。” “我刚就想说,他栾和平再厉害,跟咱们又不是一个系统,怕啥。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了高队长,哪有我们好果子吃。” “呵,你是真傻——” “算了,别跟他说,想去捧姓高的臭脚,你去呗。” “说什么呢你!” “行了别吵了。”孙哥年纪稍大,在这群人里颇有话语权,他各自敲打了几句,然后道:“咱们也就是混口饭吃,把人搭进去不划算。再说了,那群女娃娃,跟你们自家妹子差不多年纪,姓高的不当人,咱不能也不当是不是。” 这倒也是,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或许有些小心思,但少有真坏到丧良心的。 一人见寸头小伙神思不属,笑着打趣:“小峰,不会还惦记人漂亮女同志吧,魂都被勾走了。” 寸头小伙红了脸:“没有,别瞎说。” “不怪小峰看傻眼,我也看愣了,真好看啊那女同志。” “再好看也嫁人了。” “没嫁人也轮不到咱。” “看看还不行嘛。” “行了都少说两句,别让高队长又听见了……” …… 一直到上了公交车,女孩子们还心有余悸。 “那个人好恶心。”赵珍珍想到他的眼神,胃里就一阵翻涌。 她们只是被余光扫到,就恶心得够呛,真是委屈琲琲了。 林玉琲同样面色难看,她也没想到高高兴兴出来玩,会遇到这种人。 “幸好有栾处。” 女孩子们之前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嫌弃栾和平,她们琲琲这么好,栾和平年纪那么大,长得也不够俊,还凶名在外。 听说他把追他的女同志踢出去几十米,多吓人啊! 这年头打老婆的男人可不少,他要是有这种恶习,她们怎么着,也得去找妇联。 不过今天算是知道了凶名在外的好处,能把“偏分头”这样的人吓走。 林玉琲抿着唇坐在公交车座椅上,小伙伴们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她不行,她得回去告状。 没人管也就算了,有时候人生在世,难免受委屈。 但她有人管! 又不是她的错,一想到那个恶心男屁事没有,以后说不定还会调戏别的女孩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下了公交车,其他女孩子不放心,把林玉琲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她们回来得早,现在才刚刚四点,栾和平还没下班。 林玉琲去洗了手洗了脸,把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原本想看会书,没看进去。 她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准备等栾和平回来,第一时间告状。 于是,大门处出现响动,栾和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她身体快过脑子,人已经朝门口跑了过去。 大门打开,栾和平侧着身子,似乎在跟身后的人说话。 林玉琲却没注意到,委屈地喊了一声“五哥”,朝他怀里扑去。 栾和平下意识张开手臂抱住妻子,敏锐地察觉到她语调里的委屈,脸色已经沉下来,“怎么了乖乖?” 第108章 樱桃吻 林玉琲仰起脸,委屈巴巴准备告状,她连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大脑里组织语言,来回想了好几遍,越想越生气。 然而一肚子的话,全卡在了开头。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栾和平身后同样傻眼的几人,僵住了。 程军好歹见过几次,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嫂子好!” 跟喊口号似的,铿锵有力。 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眼神往栾和平身上飘,没看出来啊!他老大还会这么说话。 “怎~么~了~” 那音调,他学都学不出来,怪黏糊的。 还“乖乖”,噫…… 他叫得出口,他们都不好意思听。 难怪能哄着小嫂子。 其他人也回过神,纷纷打招呼:“嫂、嫂子好……” 戴着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把原本的那句“夫人”咽了回去,跟着一起喊了声“嫂子”。 虽然对领导及领导家属保持尊敬是应该的,但这会儿大家都喊“嫂子”,他非要显一下,就错过了拉近关系的机会。 林玉琲:“……” 酝酿了许久的情绪都被打断了,她僵硬地挥了挥手:“你们好。” 这才反应过来,还在栾和平怀里,连忙推开他。 栾和平一手还扶在妻子肩膀上,惦记着她刚才的神情,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玉琲斜他一眼:“等会再说,这是……” 她看到几人抬着的缝纫机,这是她家的?她不会用呀。 “我同事。”栾和平揽着妻子进门,让出位置,让程军他们把缝纫机抬进来。 他简单介绍:“程军,你见过,那个是宋保华、周卫,戴眼镜的是我秘书,何耀兴。” 点到谁谁就赶紧点头表明身份,林玉琲一一打招呼,气氛颇有些尴尬。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把缝纫机搬到屋里放下,赶紧告辞。 林玉琲留他们喝口水,宋保华拽着程军,赶紧拒绝:“不用了嫂子,我们还有事,先走哈。” 人都走了,栾和平去关上大门,转身回来:“现在可以说了。” 被打断了一下,都没那么生气了,但还是气。 林玉琲把下午发生的事,事无巨细跟栾和平讲了一遍。 他一直安静听着,神情冷肃,直到听见有人要跟他妻子“交朋友”,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姓高是吧?” 林玉琲:“我听见他同事这么喊。” “我知道了。”栾和平面无表情,眼底凶意毕露,“之后呢?有没有伤到哪儿?” 林玉琲摇头,把她当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栾和平眉眼稍稍柔和,赞同道:“嗯,以后要是遇到麻烦也别怕,让他们来找我。” “他们好像很怕你……”林玉琲把之后的发展告诉他,“然后他们就走了,我们就坐公交车回来了。” 栾和平沉默片刻,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心疼道:“吓到了吧。” 怕倒没那么怕,毕竟光天化日的,身边又有那么多伙伴,遇到的是一两个变态,不是一群变态。 但恶心是真恶心。 “这事我会处理。”栾和平说。 他没说怎么处理,但林玉琲已经放下心,他不会让她平白受委屈。 “那些人是什么人?” 告完状,林玉琲心情都变好了,终于有心思关注别的问题。 栾和平:“应该是打投办的,打投办的主任姓高。” 打投办? 栾和平:“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他们抓的那些人,应该是黑市卖货的。” 黑市! 林玉琲只听过,没去过。 虽然有点儿好奇,但她也没想过去。 栾和平这个身份,算体制内,她作为他的家属,跑去黑市属于知法犯法。 家里又不缺物资,她去做什么呢,没必要。 像跟老奶奶买点儿桑葚果子之类的,她问过栾和平,栾和平说不要紧,乡下亲戚送点儿野果子怎么了? 被抓到给钱也没事,给乡下生活困难的远房亲戚借点儿零钱,不行吗? 只要不去黑市,不被抓个现行,都没事儿。 “那……那他们赔给小满的小米,有问题吗?” 看起来像赃物。 “没事。”栾和平安慰道:“让她拿着吧。” 那些东西,很多都进了打投办的口袋里,要么说是油水单位呢。 他要是想刮油水,也能带保卫处的人去抓,厂区也有这样的地下交易扬所。 栾和平说没事,她就放心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林玉琲问,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 “忙完了。” 媳妇儿跟朋友出去耍,他中午都没回家,加班加点儿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 “对了,师傅说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有鱼,还有半扇羊。” 他顿了顿,说:“一会儿一起过去,你今天遇到的事,再跟师傅说一遍。” 姓高的滑不溜手,他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给他来个狠的,但他师傅不一样,不管是论地位还是论资历,都能指着姓高的鼻子,把他骂成孙子。 好歹先出口气。 林玉琲:“……” 好家伙,告连环状是吧。 行,她有经验,幼儿园的时候被小男生扯坏小辫儿,就是哭着从老师告到妈妈再告到外公外婆。 “对了,我带了樱桃回来。”林玉琲想起来,“一会儿带去师傅家吃吧,我先洗点儿你尝尝,可甜了。” “行。” 栾和平看她心情变好了,自己心情也跟着变好。 林玉琲去洗了一小碗樱桃,过了一遍水,这些小果子越发显得剔透,跟宝石似的。 “你尝尝。” 栾和平捻起一颗吃了,林玉琲期待地望着他:“甜吧?” 他点头:“甜。” “我们吃完了就去师傅家,让师傅也尝尝。” 林玉琲捧着碗跟栾和平分食那碗樱桃,清甜的果汁溢满口腔,吃得停不下来。 就剩下最后几颗了,林玉琲捻起一颗,塞进嘴里,表情顿时一变:“唔——” “怎么了?咬到舌头了?”栾和平紧张地捧起她下巴,凑近来看,“我看看。” 林玉琲一张俏脸皱成一团:“酸。” 酸?他吃的不酸呀。 栾和平一脸不解的表情,让林玉琲感受到张小满当时的郁闷,这酸果子,没吃到的人,根本不懂有多酸。 “很酸吗?” 他还问! 林玉琲恶从胆边生:“你尝尝就知道了。” 她猛地抬头,唇齿沾染着樱桃的酸甜,朝着面前的男人吻去。 第109章 酸不酸 部队是个大熔炉,他的战友们来自五湖四海,有已经成婚生子的,有家中有未婚妻的,也有跟他一样独身没有女孩青睐的。 有来自城市的,有来自乡村的,有正直端肃的,也有油滑爱说笑的。 他年纪小,战友们开一些玩笑时,会打趣他,也会护着他。 乱七八糟的知识塞进栾和平耳朵里,入耳不入心,那会儿他一心想着任务,想建功立业,男女之事与他丝毫没有关系。 然而多年从军生涯,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做的是剿匪工作,栾和平被动地接触到一些受害者。 匪徒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抢掠各种物资,而女性在他们眼中,也是值得劫掠的一种资源。 他们的队伍攻破匪徒窝点,解救了许多被从家中掠走的女同志。 她们大都年轻,有的还未成婚,有的已经有了家庭,丈夫孩子皆被杀死,自己被掳走遭受百般折磨。 她们都形状凄惨,哪怕是栾和平他们这样见惯了生死的战士,都依旧会为她们的惨状动容。 这些受害者的后续安置工作,部队有专门的人负责,栾和平没有刻意去打听过。 但他知道,甚至亲眼目睹过,明明被救了,却一心求死的女子。 也听人唏嘘,说明明人救下来了,也找到家人了,却因为家人嫌弃,投井而亡的女子。 后来的工作中,他见了很多。 追踪的特务,跟养的情人偷情,他们为了防止特务用特殊方式传递信息,只能蹲守。 那女子叫得凄惨。 灾荒年代,同事怀孕的妻子流产,他不见悲色。 问他,他说,没生下来也好,大人都不够吃,生下来也养不活。 那为什么要让她怀孕呢? 栾和平在乡下时,见过难产而亡的女人,一群小孩儿跑去凑热闹,蹲在人家院子门口,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那个膀大腰圆身体健壮的女子,生命就随着那一盆盆血水流走了。 那夜栾和平做了噩梦,醒来对守着他的阿妈说,不要再生孩子了。 阿妈不明所以,只是抚着他的头,笑而不语。 他那会儿不明白,后来长大了,才懂得阿妈笑容里的无奈。 由不得她做主。 哪怕他的养父性格并不十分强势,但社会环境、所有人的观念,都默认了,女子嫁人,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生孩子成了她们的义务,没人在乎她们想不想生。 男女之事,也就是那么回事。 男人的欢愉,女人的痛苦。 及至他碰到自己的爱人,开始动心,也开始不舍。 她说不同房。 栾和平想,她不过是害怕罢了,怕是应当的。 不同房便不同房吧,他对孩子没那么执着,不清楚该怎么当一个好父亲。 当然,他是个正常男人,生理功能健康,心爱的人在身边,身体的躁动在所难免,他可以忍耐。 他越来越爱她,他们牵手,拥抱,他的身体他的心鼓噪着想要更多,但栾和平一直在克制。 这很难,但一想到会伤害到他爱的人,又不是不能忍了。 他加大了训练量,不管是晨起的,还是在单位的日常训练。 他很努力的克制自己。 但她太调皮了。 那个吻落在唇上,跟以往每一次她撩拨他时一样,都是一击便走,一掠而过。 香甜的,柔软的,樱桃混杂着她独有的香气,迷昏了栾和平的头脑。 真过分啊。 他已经很努力克制了。 她却得意地笑着,漂亮又肆意,一点儿心虚都看不见。 “乖乖……” 栾和平的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嘶哑地不像话。 林玉琲并没有察觉到危险,“胆小鬼”躲太多回,她已经不怕他了。 “酸不酸?” 她仰着下巴,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嘴唇被樱桃果汁染上水润的红色。 他们离得那么近,呼吸交闻,有什么在变化。 “没尝到。” “嗯?”林玉琲瞪圆了眼睛,“怎么会唔——” 下一秒,她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胆小鬼”被撩拨到极致,终于开始悍然反击。 ……(洋柿子不让写,此处略过二百三十七个字) 不是“就那样”。 她那天吹牛吹错了。 林玉琲的脑子晕乎乎的,有好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等她稍稍清醒,才发现早已经腿软地站不住,男人的双手铁钳一样箍在她腰间,将她紧紧抱住。 “乖乖,我再尝尝酸不酸……” 他说着便低头,林玉琲瞪圆了眼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抬手,捂住他的嘴。 那点儿力道,他轻轻松松就能挣开,但他温顺地任由妻子动作,那双眼睛,却充满侵略感,看得林玉琲胆战心惊。 她结结巴巴,满腔委屈地说:“没、没有了……” 什么樱桃留味这么持久啊!又不是樱桃香精,樱桃香精都挥发完了。 开口时,林玉琲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喉咙干渴极了,面颊发烫,就连嘴唇和舌头都隐隐作痛。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唇,不会肿了吧。 这野蛮人! 捂着嘴的手被拿开,他可以讲话了,栾和平试图再挣扎一下,放低嗓音祈求:“最后一次。” “你骗人!”林玉琲气呼乎地瞪他,“你之前也这么说。” 栾和平:“……” 有吗?他忘了。 他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的乖乖,太好看了,他媳妇儿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林玉琲被他盯得害怕起来,赶紧伸手推他。 不能再跟他待一块儿了。 舍不得松开一点儿,被推了两下,男人巍然不动。 “快松手,我要喝水。” 栾和平直接抱着人,走到桌边,准备倒水时,怕热水烫到她,才把人放开。 林玉琲一溜烟跑到卧室里,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女孩儿面颊晕红,像晚霞一般,嘴唇饱满唇色嫣红润泽。 看着就气色很好。 但是—— 她扭过身,气鼓鼓瞪着拿杯子追进来的男人。 栾和平淡然地走到她身边,将水喂到妻子唇边:“兑了凉白开,不烫。” 确实很渴。 喝完水才好骂他。 林玉琲低头,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水。 “都怪你!”推开杯子就开始生气,指着自己的嘴唇,“我这样一会儿怎么出门!” 第110章 师傅爱吃 没有冰块,她特意噙了半天凉水。 “真的,我保证。” 虽然同样地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栾和平却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眷恋地看着妻子。 林玉琲哼了一声,飞他一个白眼:“你的保证,在我这可信度已经大打折扣了。” 之前说话多算话一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果呢? 她就亲一下,又没有很用力的亲,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他就跟发了疯一样。 中间她都喊停了,他也答应了,哄她说就一会儿,但他说话不算话! 呵,男人。 被媳妇儿飞白眼,栾和平依旧心情愉悦。 他现在就像被喂了块肉的猛兽,饿太久,尝到点儿肉味,鲜美得让他不停回味,却被迫停止忍耐,难免心有不足。 “要是不愿意去,就别去了,明天我们自己在家炖鱼烤羊。” “谁不愿意去了!”林玉琲紧张地放下镜子,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她明天还要上学呢。 林玉琲坚定地说:“我要去,我想去看望师傅。” 师傅快管管你徒弟吧。 栾和平:“……行。” 一个字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林玉琲不敢再磨蹭,催他:“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还能帮着打打下手。” 栾和平去储藏室收拾了一些准备带过去的,吃的用的,林玉琲直接提上了小篮子。 栾和平拎着东西出来,瞥见那小半篮樱桃,忽然开口:“师傅不爱吃樱桃。” 林玉琲:“?” 栾和平:“别给他带樱桃了,他嫌樱桃有核肉少。” 林玉琲气笑了,故意问他:“那这些樱桃怎么办?卖樱桃的奶奶说,熟樱桃不经放,要坏的。”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等我们回来吃。” 林玉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吃。”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有些话不言而喻。 “我就带!”林玉琲瞪他。 她才不信他的话。 栾和平:“……” 今天媳妇儿有点儿容易生气,是不是亲疼她了? 可是他已经很克制了。 夫妻俩一起出门,栾和平骑着车,林玉琲坐在后车座上。 周日,巷子里一向比往常热闹,邻居们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栾队,小林,出门去啊。” “嗯嗯。” “小林今天气色很好哩。” “谢谢婶子,最近睡得比较好。” 林玉琲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心虚的表情,把脸藏在栾和平背后,低声催促他赶紧走。 出了巷子,熟人少了,林玉琲松了口气。 她想起件事,问:“你没开车,缝纫机怎么运回来的?” 不会靠着那几个小伙子抬了一路吧。 栾和平:“板车。” 对哦。 这东西林玉琲见得少,一时间没想起来。 同在厂区,李处长家离得不远,骑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林玉琲跳下车座,先去敲门。 “来了来了。”王婶小跑着来开门,看见林玉琲,立即露出笑容,“快进来。” 林玉琲跟王婶问了声好,走进院子,李处长在院里喝茶。 “哟,丫头来了,坐,王婶,把那个麦乳精泡点儿,冲浓点。” 林玉琲忙道:“师傅,我不喝了,喝饱了就吃不下饭了。” “你这饭量不行,多吃才能长壮。” 他横了刚刚推车进来的徒弟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养的媳妇儿。” “嗯。”栾和平把车停好,师傅的指责照单全收。 他熟门熟路地把提来的东西放下,去洗了手:“我来做鱼吧。” 王婶烧鱼不好吃,他媳妇儿爱吃他做的。 “去去去,随便你。” 李处长对徒弟满是嫌弃,到徒弟媳妇儿,瞬间变脸,“丫头想吃点儿啥,别跟师傅客气。” 林玉琲提着篮子举起来:“师傅我带了樱桃,很甜的,给你洗点儿尝尝吧。” “笑面虎”李处长笑得一脸慈祥:“好,好,我尝尝。” 多好的闺女啊,有点儿好吃的就惦记着他,之前还让栾五给他送牛肉干,那牛肉干真香。 林玉琲去把樱桃洗了,问王婶要了个盘子装进去,放到李处长面前。 他很给面子的吃了几颗,就着茶慢慢吃着。 “师傅,甜吗?” “甜!甜得很!” “师傅,你喜欢吃樱桃吗?” “喜欢。” 林玉琲特别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师傅说他喜欢吃樱桃!” 栾和平:“……” 这老头,不说实话,以前明明嫌弃樱桃石榴这类果子,吃着不过瘾。 林玉琲是第二次跟师傅接触,别人对她好不好,是能感觉出来的,师傅对她就很好,长辈对晚辈的溺爱。 所以她也不怎么怕李处长,大大方方跟他讲话。 “师傅我们晚上吃鱼羊鲜吗?” 有鱼有羊,林玉琲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在吃这方面,李处长跑过再多地方,都没林玉琲见识广。 她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能汇聚同一个城市,而且物资丰裕,人们对食物的追求也更高。 李处长饶有兴致地问:“好像听过,是徽菜吧。” 林玉琲不知道是不是,她只吃,没关注来历传统。 李处长来了兴趣:“你晓得咋做不?咱试试?” “我知道一点儿,五哥很厉害的,他肯定能做。” “嗯,能做。” 旁边忽然应声,林玉琲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在剖鱼吗? “刚刚。” 李处长喝着茶,都不想看他蠢徒弟那张脸,那一脸荡漾的,不就是被媳妇儿夸两句嘛,没出息。 林玉琲把鱼羊鲜怎么做告诉他,她看过视频,知道大概。 栾和平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李处长叮嘱:“给我炒个辣羊肉,多放辣。对了,丫头你能吃辣不?” “能呀。”林玉琲问:“师傅你也爱吃辣吗?” 李处长:“爱吃,尤其是冬天,吃点儿辣的,暖和。” 以前他们在冷的时候,没有烈酒,也生嚼过干辣椒。 难怪大哥寄来的香料,栾和平收拾了一大包带过来。 林玉琲灵机一动,提议道:“那要不咱们吃羊蝎子火锅吧。” 第111章 羊蝎子火锅 羊蝎子是羊的脊椎骨,因形似蝎子而得名。 栾和平拆肉的时候,林玉琲去瞧了一眼,说是半扇羊,其实是大半扇,连着脊骨,正好拆解下来做羊蝎子火锅。 一根脊骨份量不轻,但考虑到栾和平跟师傅的饭量——栾和平说,师傅比他能吃。 这话不知真假,但就算虚也虚不到哪去,李处长饭量不小是肯定的,还有不清楚饭量的王婶。 于是林玉琲跟栾和平提议,把羊排也拆解了,跟羊蝎子一起做锅底,还片了一些羊肉卷,一会儿涮火锅吃,保证肉的份量足足的。 栾和平应当是知道他师傅的口味,带了许多香料过来,李处长家里厨房,调料也足。 林玉琲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美食制作视频里的内容,告诉栾和平大致步骤,会做饭的人,稍稍一听就能领会到,每一步的意义。 王婶变成了打下手的,但她也没闲着,做鱼不好吃是因为李处长不爱吃鱼,能给人家干保姆,厨艺不会太差。 王婶帮着栾和平这边忙完,去做了一个红烧羊肉,这种大荤的菜,她就做得很好,羊肉软烂入味,吃着十分过瘾。 栾和平的羊蝎子火锅已经做好了,羊蝎子和羊排骨太多,没有全部从锅里盛出来,煤炉子上坐了一个小锅,里面装大半的羊蝎子和羊排骨,一边咕嘟着,大家先吃,吃完再添。 如今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栾和平把饭桌搬出来,大家在院子里吃饭。 今晚这一餐着实丰盛,李处长提筷子,先夹了一块羊蝎子,嗦了口红油,忍不住赞叹:“对,就是这个味儿,以前炊事班有个川籍的战友,做菜那叫一个香。” 他们属于高体力劳动者,汗水会带走大量盐分,因此热衷于重油重盐的食物,口味很重,天长日久养成了习惯。 李处长动了筷子,其他人也开吃。 栾和平眼疾手快,精准地夹了一块羊排,放到林玉琲碗里。 他媳妇儿爱吃排骨,这块羊排不肥,她肯定爱吃。 林玉琲确实爱吃,这个羊肉品质很好,基本上没有膻味,做法又是特别能遮味儿的红油酱香,一口下去,只能吃到浓浓的肉香。 排骨炖得很软和了,牙齿稍稍一咬,就从骨头上脱落,贴骨肉带着一点点筋皮,越嚼越香。 吃完排骨又吃羊蝎子,这部位香就香在,骨缝里藏着软嫩的里脊肉,被骨头夹裹着,吃起来费劲,但吃到嘴里,就越发的香。 剁开的骨头里还有骨髓,炖煮久了,骨髓像果冻一样晃晃悠悠,嘴凑上去一吸,满嘴爆开的油脂香。 李处长吃了几块羊蝎子,渐渐开始嫌弃上面的肉不够大块,吃得不痛快,但又很难拒绝骨髓,这是真香。 林玉琲先尝了尝味道,就去盛了一碗还炖着的鱼羊鲜。 就一个字,鲜。 虽然调味不如羊蝎子火锅香辣刺激,但清淡的调味手法尽显食材本味,一口汤下去,心情都开阔了。 就连李处长这个重口味的,吃了半天羊蝎子和羊排后,舀上一碗清汤喝两口,都忍不住夸赞栾和平几句。 “你小子,以前不晓得,还有这份手艺。” 是夸赞吧?大概。 王婶的红烧羊肉当然也很好吃,林玉琲也吃了好几块,但可能红烧这种做法平常吃到的比较多,远不如羊蝎子火锅跟鱼羊鲜受欢迎。 炖羊蝎子的锅底,栾和平铺了一些厚萝卜片,上面的羊蝎子和排骨吃惯了,萝卜露出来。 李处长一脸嫌弃:“还有肉吗?再加点儿。” 有肉谁吃萝卜啊,这玩意又不好吃,以前冬天的时候没菜,就萝卜白菜,给他吃伤了,吃伤了还得吃,有选择的情况下,萝卜他是不碰的。 林玉琲吃。 火锅里的萝卜片炖久了,筷子都快夹不起来了,一夹就断,她干脆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 吸饱了肉汁汤汁,萝卜口感水嫩,还不腻味,比肉都不差。 李处长看着她碗里一碗的萝卜,沉默了。 小姑娘吃得开不开心,他是能看出来的,难怪这么瘦,有肉还挑着素菜吃,不会吃啊这闺女。 王婶把大锅里的羊蝎子和排骨盛出来,加到小锅里继续煮,大家开吃第二轮。 肉吃完了,再添,到第三回,只剩小半锅了。 林玉琲已经吃饱了,她啃了很多羊蝎子和羊排,还吃了好几坨红焖羊肉,一碗炖萝卜,鱼羊鲜更是吃了两碗,最后没忍住又添了半碗汤,慢慢喝着。 她吃不动了,剩下三人都没停,就连王婶也能继续吃。 三人把最后小半锅羊蝎子和羊排吃完了,又下片好的羊肉。 做锅底的时候,知道要涮着吃,栾和平特意多做了一些汤料,可以添进去。 羊肉下进锅里,李处长嫌弃:“切这么薄的肉,吃嘴里不化了。” 等肉烫熟了,他就不这么说了,羊肉片切得薄,一烫就熟,裹着红油汤底味儿,嘴里还能吃到羊肉鲜嫩的本味儿,汁水特别足。 李处长一筷子就是半盘肉,一口下去,也不嫌弃肉薄了,一脸的满足,催促栾和平再切点儿肉,就要这么薄的。 林玉琲看得眼馋,也夹了两片涮羊肉吃,确实好吃,可惜前面吃太多了,她吃不下了,只能尝个味道。 王婶去切肉了,她又吃了一碗涮肉,也吃不动了。 又去切了两盘肉,下进锅里,肉片翻滚着变色,师徒两个一人一筷子,肉没了。 李处长意犹未尽,王婶作难道:“没啥正经肉了,片着可能不好吃。” 栾和平:“没吃主食,要不下点儿面吧。” 林玉琲:“?” 她怀疑地看向栾和平的肚子,也没见鼓起来,那么多肉,吃到哪去了。 李处长:“对,搞点儿面吃,不吃点儿面心里不踏实。” “行。”王婶一口应下,她做面食可拿手了,“肉汤煮面指定好吃。” 确实好吃,李处长跟栾和平,闷头吃了两大碗。 就连王婶,都忍不住跟着吃了一碗。 林玉琲:“……” 那我也尝尝? 她只尝了一根,好香啊羊肉手擀面。 第112章 忘了告状 今天她算是见识到栾和平的饭量了,每一次都能突破她的想象,李处长跟他不愧是师徒,在饭量上一脉相承。 走的时候,李处长还特意叮嘱,让林玉琲经常过来吃饭。 他也是觉得稀奇,这丫头,要说不会吃,晓得那么多种吃法花样,要说会吃,有肉她吃萝卜! 饭量也实在不行。 李处长想到徒弟说的,她的身世,难免猜测,是不是以前吃了苦了。 他就见过那种人,长期吃不饱饭,胃饿小了,饭量就上不去。 丫头看着不像挑食的,自己也愿意吃,恐怕就是这种情况。 走的时候,照例给他们塞了一堆东西,林玉琲没细看,反正少不了各种吃的,现在挂在栾和平的车把手上。 天色已晚,虽然才八点多,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倒是各个巷口,能看到不少聚集的居民闲聊,再晚一点儿,这些人也回家睡觉去了。 夜风微凉,林玉琲一手抓着栾和平衬衣,实在没忍住好奇,一只手伸到前面摸了一把。 车身猛地一晃,又很快把稳,男人的嗓音难掩压抑:“乖乖,回去再给你摸。” 林玉琲:“?” 谁要摸你啦! “我想看看,你饭都吃哪去了,肚子怎么一点儿都不鼓。” 在师傅家里就很好奇了,没好意思。 栾和平:“……” 林玉琲急了,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你别不吭声,我才不是找借口,我想摸就摸了,才不用找借口。” 栾和平:“嗯。” 林玉琲气得在他背上捶了一下,“嗯”什么“嗯”,这时候又装高冷了是吧。 栾和平:“别急,马上到家了。” 林玉琲:! 谁急啦! 晚风也吹不散气闷,到家后,林玉琲径直回屋去拿洗漱用具,先洗漱。 虽然是在院子里吃的,身上还是难免沾染了火锅味儿。 栾和平亦步亦趋跟着,放下东西,也去洗漱,洗漱完了,看妻子拽着头发面露难色,对自己媳妇儿越来越了解的栾和平,很快想明白原因。 “要洗头吗?” 林玉琲迟疑:“会不会太晚了。” 这就是想洗。 “稍微晚点儿睡,晾晾头发好吗?” 如果头发上一直有味,她睡觉也能闻到,可能会翻来覆去睡不着。 林玉琲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高高兴兴去准备洗头。 不过都打算洗头了,不如也洗个澡。 家里常备热水,不过还是不太够用,一边烧着水,先把头洗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洗头洗澡会更频繁,这么实在有些不方便。 林玉琲低着头,让栾和平给她洗头发,打起了澡堂子的主意,她想勇敢的试一试。 反正脏衣服是要洗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穿着衣服进去抢淋浴,抢到之后,再脱了。 栾和平听得好笑,怎么洗个澡,先做好了打仗的准备。 “也没那么夸张,你找个快洗完的,在她旁边等着,等她洗完了你进去。” 旁人看见有人等着,也不会刻意来抢这个,还不如去等别的。 林玉琲:“还有人等着?!” 那她洗澡的时候,不也有人等着?在旁边看她洗? 她妈妈看着她都觉得奇怪! 林玉琲决定另辟蹊径:“五哥,要不咱们弄个淋浴间吧。” 栾和平:“我想想。” 他说想想,是真的在思考,不是糊弄她。 林玉琲心头一喜,想着她看过的某些影视片、短视频,里面的人用简陋的道具制作淋雨工具。 最简单的是矿泉水瓶,横着戳些眼,就是淋浴喷头,供水的话,一个大点儿的储水容器就行了。 栾和平已经想好了:“找人在那边盖个小房子,地面用水泥砌平,再焊个淋浴头,安个水箱,可以吗?” 太可以了! 比林玉琲设想得还好。 “会不会很麻烦?”她担心地问。 栾和平轻描淡写地说:“不麻烦,很简单。” 这些活他一个人都能做,从盖房子到水泥地面找平,焊淋浴头、水箱,他都会。 不过一个人的话,工期会比较长,不如找人。 找人也简单,又不要求多好看,盖个小房子,他手底下的年轻人,或者邻居,随便喊两个都能做。 水箱和淋浴头更简单,机械厂焊接车间找个焊工。 也不用给钱,回头再请人家吃两顿饭,这事就妥了。 当然,材料得他自己准备。 “五哥你真好!”林玉琲开心坏了,马上要有独立淋浴了。 栾和平:“嗯。” 夜色遮掩了他翘起的唇角,男人动作温柔地用毛巾包裹着妻子的长发,轻轻揉搓,擦干发间的水汽。 林玉琲张开手臂抱住他,仰着脸傻笑。 “这么开心?” “嗯嗯,超开心!” 以前她在家在学校,都是每天洗澡,不是夏天的话,两三天也得洗一次头,夏天更是一天不止一个澡。 现在好歹天气还不太热,一周洗个两次左右,勉强能忍,因为实在太麻烦了。 但眼瞅着越来越热了,到了夏天,不洗澡她真受不了。 栾和平摸摸她开心的小脸,心中愧疚。 他早该想到的,明明知道妻子爱干净。 “五哥你真的特别厉害,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全能的男生,把我眼界都拉高了。” 林玉琲一张嘴还在不停夸他,他都这么贴心了,多夸夸怎么了? 栾和平:“……” 咳咳,嘴角压不住一点儿。 水开了,烧水壶发出声响。 林玉琲:“洗澡洗澡。” 不夸了吗? 栾和平意犹未尽,他媳妇儿讲话真好听。 泡在澡盆子里,热水泡得浑身懒散,林玉琲却隐隐觉得,她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懊恼地拍了一下水,等到洗完,迫不及待抓着栾和平的手:“五哥,忘记跟师傅告状了!” 晚上吃得太开心,把不开心的事都忘了。 她刚洗完澡,虽然擦干了,还是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那股幽香也变得湿润沉郁。 刚换的“睡衣”过于宽大,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 栾和平别开眼,不敢多看。 “没关系,明天我帮你告状。” 第113章 联考 林玉琲坐在栾和平的后车座上,看着路上匆匆赶着上班上学的行人,城市在晨光中渐渐苏醒。 她慢悠悠想着,这样平淡稳定的生活也挺好的。 栾和平把人送到校门口,林玉琲跳下车,不忘叮嘱:“五哥,你记得跟师傅说。” “嗯,记得。” “那我走了,拜拜。” 她挥挥手,看到一个同班同学,小跑过去,跟同学一起有说有笑走进校园。 栾和平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园里,调转车头离开。 林玉琲到了教室,这个时间段,只到了一半左右的学生,不出意外,吴红梅已经坐在桌前埋头学习好一会儿了。 林玉琲没有去打扰她,到自己座位上,掏出词典开始小声背单词。 背了约莫十来个俄语单词,张小满、赵爱华和赵珍珍几人一起到了。 张小满书包都没放下,跑到林玉琲桌旁,压低声音问:“琲琲,那些小米真的没问题吗?” 她既没敢跟家里人说,也没敢拿出来吃了,小心倒出来包好,现在还在她书包里。 “没关系的。”林玉琲又重复了一遍,她都问过栾和平了,他说没事。 张小满也猜她问过栾和平,终于松了口气。 赵珍珍拍了拍她肩膀:“我就说没问题的,你怕啥。” 张小满挠头笑,她性子活泼,确定没问题,立刻不纠结了,兴冲冲跟林玉琲说:“琲琲,珍珍说这周周末城郊的公社有大集,你去吗?” 如今的政策虽然不允许私人买卖,但乡里跟城里又不一样,乡下老百姓没有分配粮,也没有每个月发下来的各种券,虽然大部分时候处于一个自给自足的状态,但总有自己弄不来的。 而且他们手头积攒的一些生产物资,也需要置换流通,于是就有了农村大集。 有的地方固定时间,一月一大集,半月一小集,也有地方偶尔举办一次,由当地官方(一般是公社)划地管理主持。 张小满说的这个就是后者,永安市毕竟是省会,哪怕是城郊,相比其他偏僻山村,还算得上富裕,去城里也方便,大集偶尔才办一回。 林玉琲只听说过赶集,从来没去过,张小满一说,她兴趣就来了,多问了几句。 张小满下意识看向赵珍珍,这个消息她也是从赵珍珍那听来的,自己知道的并不多。 赵珍珍解释道:“我二嫂,她娘家是城郊村里的,昨天回去走亲戚听说的,你们去不?你们去我也去,我二嫂说大集上有吃有喝。” 林玉琲很心动,但她没有贸然答应小伙伴的邀约,只说:“等我问问,去不去,明天给你答复。” 赵珍珍:“行,不着急。” 她跟张小满回自己座位上去了,刚才她们讨论集市,没有刻意小声,是正常讲话的音量,这个事毕竟是公社办的,合法,不需要藏着掖着。 林玉琲隔着个过道的同学,探过半个身子,一脸八卦地问:“赵珍珍她嫂子怎么是农村人啊,她平时那么傲,她哥怎么娶了个农村女人。” 林玉琲:“?” “跟你有关系吗?” 她平时脾气一向温和,待人接物很有礼貌,突然表现出攻击性,那同学吓了一跳,讪讪缩回身子,嘀咕道:“我就问一下。” 赵爱华翻了个白眼:“你去问珍珍啊,看她骂不骂你,琲琲说得对,关你啥事!” 那个同学不敢再吱声,林玉琲翻着词典,还有些不高兴。 赵爱华小声跟她说:“珍珍她二哥去城外办事的时候,让盲流子盯上,敲了闷棍,带的公款差点儿也被抢走了。幸好被她二嫂给救了,她二嫂是个女壮士,把那几个盲流子都打跑了。” 林玉琲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都打跑了?打跑了几个?” 赵爱华说:“听说有三四个人,她二嫂带着弟弟一起,但珍珍跟我,她二嫂弟弟是个瘦麻秆,一推就倒,只能站一边给他姐助威。” 林玉琲顿时心生憧憬,以一敌三的女壮士,真想见见。 第一节课上完,韩胜男跑来,准备跟林玉琲说话,刚开了个头,有同学喊,说老师找。 林玉琲猜是卷子的事,先去了办公室,果不其然,张老师也在,确实是说卷子的事。 第二套卷子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销量比第一套差一点点,但不多,有部分同学还在消化第一套卷子,没急着买第二套。 张老师把第二套卷子的“奖金”结算给她,也是十几块钱,同时告诉林玉琲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学校准备开始印第三套卷子,后面的几套印刷进度这周暂缓。 暂缓原因跟第二个消息有关,在永安市机关中学的倡议下,经教育局批准,永安各高中即将进行一次多校联考。 林玉琲:好熟悉的联考。 张老师表情慎重:“这次联考,各个学校采用的是统一试卷,各校老师交叉改卷,成绩综合分析。” 林玉琲“嗯嗯”,这个她懂,太熟了。 张老师说:“我这周要去参与出卷,比较忙,前三套试卷同学们还没完全消化理解,今天再出一套,够用到联考前了。” 林玉琲理解地点头,干脆把她出题的本子给张老师,里面一共四套题,从第五套开始,她就用的试卷纸。 张老师拿着本子,看到后面的题,小心收好,认真道:“老师会保管好的,你放心。” 林玉琲笑了笑,没什么不放心的。 等她回了教室,韩胜男带来的是同样的消息,班里已经有同学在讨论了。 “多校联考?” “听说机关中学跟一中商量好了,才通知咱们,故意的呢。” “它们两个学校关系好呗,还经常搞啥交流的,就排挤咱。” “好啥好啊,机关中学傲着呢,谁都瞧不起。” “说的好像一中瞧得起人一样,觉得咱们都是混吃混喝,就他们会学习。” “但一中成绩好是事实啊,联考是不是要一起排名?咱们要是名次太低,就丢人了。” “确实……能不能不参加?” “你们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第114章 吃人嘴短 “再坚持一下,马上结束了。” “不行了,又累又饿。” “中午我要多吃一个饼,不,两个……” “不是,兄弟们你们看看,他是人吗?练成这样,都不带大喘气的。”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说实话,我是服气的,栾处他让咱们练,他自己也没闲着啊。” “都结了婚的男人,火气还这么大。” “快别说了,你想加练吗?!” “哦哦,时间到了,终于结束了!” 栾和平站在队伍前头,环视一圈,被他目光扫到的人,立刻抬头挺胸,生怕因为站姿不够标准,又被揪出来加练。 “解散。” 一声令下,汗涔涔的一群男人立刻散开,结伴往食堂走去。 “老大,吃饭了,一起不?” 栾和平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他到保卫处门口,等了两三分钟,守岗亭的保卫心惊胆战,直到一个人跑过来,送来一个篮子。 “栾处,你要的东西。” 栾和平接过篮子,转身往楼上走。 到了处长办公室,他敲敲门,听见里面说“进”,便推门进去。 “啥事?”李处长深吸一口,把烟掐了。 徒弟戒烟,戒烟是好事,他就不勾着他抽了。 栾和平把篮子放他办公桌上,揭开上面盖着的树叶子,半篮红彤彤的樱桃。 李处长:“?” 栾和平:“您不是爱吃吗?多吃点儿。” 李处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笑了:“就你这小心眼,在家没少给你媳妇儿气受吧,人小姑娘受不了你,得给你踹喽。” 栾和平脸黑了,怎么还造谣。 他怎么会给他媳妇儿气受,而且,他们感情好得很,他乖乖还亲他了。 “不是您自己说爱吃。” “对,我爱吃。”李处长冷笑一声,抓了把樱桃塞嘴里,籽也没吐,嚼巴两下咽了。 栾和平:“……没洗。” 李处长:“那咋了?你还怪讲究。” 说着他又抓了两把,囫囵吃了,吃完还点评:“你这樱桃,可没你媳妇儿送的甜。” 栾和平板着一张冰块脸,他能不知道吗?甜得他做梦都在回味。 李处长到底不爱吃这种小果子,吃了几把就停手了,喝了口茶,嫌弃道:“还有事没?没事滚。” 栾和平:“吃人家嘴短。” 李处长:“?” 他看看桌上的樱桃,再看看他的好徒弟,“你来找老子办事的?” 那这么一篮子破樱桃? 栾和平:“不是这个,你昨天吃了我媳妇儿送的樱桃。” 李处长等着下文,所以呢?那樱桃是他徒弟媳妇儿孝敬他的! “那别人欺负她你得管。” 李处长一下子坐直了:“谁欺负那丫头了?” 不待栾和平说话,他已经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有没有点儿出息了,连自己媳妇儿都护不住!” “说!咋回事!” 栾和平平铺直叙,开始告状。 李处长虎着脸听完,一巴掌拍在实木办公桌上,把桌子拍得一声“响”,吓了送饭来的徐秘书一大跳。 “反了天了!” 李处长怒火冲天:“这些人,有点儿身份了就飘了,不想着为老百姓做事,家里孩子一个个养得,跟土匪似得,欺男霸女,可恨!” 徐秘书提着饭盒,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求助地看向栾和平,指望他能给点儿提示,怎么着,领导就气成这样了。 栾和平冲他招招手,徐秘书走进来,栾和平把装着饭盒的网兜接过来,示意徐秘书去忙。 徐秘书看了看正在激情输出的大领导,转身出去了。 李处长干骂不过瘾,一个电话打到市局,他都懒得去找姓高的,直接找他领导,在电话里,把人骂得抬不起头。 他是老革命,只要有理,站谁面前都硬气。 而且他虽然生气,也没被冲昏头脑,骂人的时候,用的理由是打投办的“小高衙内”,带人当街拦截调戏他们机械厂附中的女学生。 如果单说林玉琲一个人,难免有徇私的嫌疑,但当时被堵着不让走的,不是一个女孩子,确实都是机械厂附中的学生。 那边的倒霉领导,被骂得人都傻了,还得时不时应和一声,“您说得对”“您教训得好”“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挂了电话,被骂得晕头转向,两耳嗡鸣的领导,缓了好一会儿,才怒气勃发地直拍桌子:“把高文彬给我叫来!” 自己教育不好儿子,连累他挨骂,咋的,儿子是他的? 大骂一通,李处长稍微出了口气。 放下电话一抬头,气又回来了:“你吃上了?!” 栾和平饼子塞进嘴里,饭盒推过去:“给你留了俩。” 李处长:“……” 李处长:“滚!” “哦。” 栾和平擦擦嘴,起身提起篮子走了。 李处长:“……” 李处长:“…………” 最终只憋出一句:“混账玩意儿。” 傍晚林玉琲放学,看到了栾和平拿去送礼又拿回来的半篮樱桃。 有一说一,她还挺喜欢吃这种小樱桃的。 但是。 某人的前科难免让她产生怀疑。 “你怎么想起来买樱桃了?” 栾和平面不改色,实话实说:“给师傅买的,昨天他不是说他爱吃吗?送去他吃了点儿,又不爱吃了,我就拿回来了。” 林玉琲:“真的?” 栾和平:“嗯。” 林玉琲还是半信半疑,她从篮子里摸了一颗,尝了尝,也挺甜的,好吃。 “回家洗洗再吃。” “好叭。”林玉琲坐在后车座上,跟栾和平说起两件重要的事,联考和大集。 栾和平:“嗯,听说了,联考这周吧。” 林玉琲:“好像是周五周六,周六考完提前放假呢。” 栾和平:“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我可以去大集吗?”林玉琲又问。 栾和平:“想去吗?想去就去,我陪你。” “想去!”林玉琲高兴地抱住他的腰:“有你在我们就不害怕了,珍珍说大集上会有小偷,有时候还有人贩子,你跟我们一起,坏人退散!” 第115章 是不想吗 偏偏他能听得出来,她不是夸他,她是真觉得他跟守护神一样,这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 回到家,林玉琲哼着歌去洗手洗樱桃。 昨天那点儿樱桃太少了,拿到师傅家,她也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吃,没吃够。 先洗了一盘,端进厨房。 栾和平在洗菜准备做饭,她跟在他身后绕来绕去,自己吃两颗,也捻两颗喂他,端着吐核的小碗放到他嘴边,等他吐核。 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栾和平喉头滚了滚。 林玉琲端着碗等了片刻,奇道:“你吐核呀。” 那么小两颗樱桃,不至于吃这么久吧。 栾和平面露尴尬:“吞了。” 林玉琲:“。” 她又给他喂了几颗,叮嘱道:“这次别吞了。” 说着不由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我小时候吃西瓜,不小心把西瓜籽吃进肚子里了,邻居姐姐跟我说,吃了西瓜籽,头顶会长西瓜苗,还会结西瓜。” 栾和平把核吐掉,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他想象不出来,小时候的乖乖是什么样的,一定特别可爱吧。 林玉琲笑着说:“然后我不肯洗头,怕把我的西瓜苗苗给淹死了,我妈妈知道原因后,笑了好久,跟我说苗苗要多喝水才能长大,我就洗了。” 栾和平听得入神,这般童趣,让他也不由想笑。 “西瓜苗长出来了吗?”他问。 林玉琲白他一眼,嗔道:“你也笑我。” 栾和平:“没有……” 林玉琲说:“我等了很久都没长出西瓜苗,我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洗头用的是热水,把西瓜苗苗烫死了。” “噗……咳咳……” 林玉琲幽幽地看着他:“还说没笑。” 栾和平唇角翘起,想到小小的女孩儿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想明白自己没有长西瓜苗苗的原因,就忍俊不禁。 太可爱了。 心头发痒,他很想碰碰她,摸摸头发,摸摸脸。 但他的两只手都沾了水,湿漉漉的。 意识驱动身体,他俯身歪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猝不及防,林玉琲倏地瞪圆了眼睛。 “你亲我!” 想到某次经历,栾和平有学有样,低头在妻子另一边脸颊又亲了一下。 “亲了。” 理不直,气也壮。 好像满足妻子要求的诚恳丈夫。 这一幕,似曾相识。 林玉琲回忆起来,忍不住笑了,这男人学聪明了,用她的方式来应对她是吧。 她不声不响站在栾和平身旁,他埋头干活,沉稳淡定,似乎毫无异样,如果不看盆子里快被他洗烂了的蔬菜的话。 差点儿被这冰块脸给唬过去了。 她抱着装樱桃的盘子吃了几颗,吐掉果核,拉长了音调喊他:“哥哥……” 男人身形猛地一僵。 林玉琲展颜一笑:“你只亲我脸,不亲别处,是不想吗?” “哐当”一声,洗菜的搪瓷盆被打翻在地,洗菜水泼了栾和平一身。 林玉琲:“……” 不是吧,都敢主动亲她了,还以为长胆了,这么不经撩。 好容易害羞哦。 不过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突然有了种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林玉琲收敛了嗓音,乖乖道:“五哥你去换衣服吧,这里我来收啊——”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那张随意挑动他心弦的唇舌,再不能说出让他无措的话。 不想吗? 他快想疯了。 他的乖乖,一点儿也不乖。 良久。 林玉琲扶着男人手臂,急促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还抱着她,眼神眷恋难以挪开,亲昵地在她脸颊、鬓角挨挨蹭蹭。 说实话,林玉琲并不排斥这种亲密,恰恰相反,她很喜欢这种细碎的、不激烈的肢体接触。 但……回忆起仅有的两次接吻经历——倒不是不舒服,也不是弄疼她了。 太凶了。 男人在她面前收敛得一干二净的强势与冷酷,在那一刻尽显。 也太激烈了,中途很长一段时间,她脑海中一片空白,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好像被完全包裹,无处可去。 让人失控的颤栗感,林玉琲有些害怕。 “乖乖……” “谁让你亲我了。”林玉琲凶巴巴地瞪他。 两人心知肚明,他知道她撩他,她也知道他知道,但她就是能仰着脸,理直气壮地质问他。 谁让他亲这么凶。 “我错了。”栾和平没有一丝犹豫,立即道歉。 跟自己媳妇儿低头算什么低头,一句话而已,只要乖乖让亲,他说多少句都没关系。 他态度好,林玉琲就气不起来了,也没办法装模作样继续找他麻烦。 她哼了一声:“你错了,你下次还敢吗?” 栾和平一声不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好好,他还敢! 林玉琲又瞪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其实她也不是讨厌。 大不了,下次让他轻一点好了。 “你把我衣服弄湿了。”她嘟囔着。 两人衣服都湿了,她衣服是栾和平身上洇过来的水,只有外套有些潮。 “给你做新的。”栾和平舍不得松开手。 他还想亲,但也知道,有时候要适可而止。 他乖乖脾气真好,生气都只是瞪他两眼。 两人都去换了身衣服,晚饭比平时稍微晚一点。 随着夏天临近,气温升高,天黑得也越来越晚。 吃完晚饭,林玉琲坐在院子里,抱着果盘边吃水果边听俄语广播。 不太能听得明白。 听不明白硬听。 栾和平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他们两人衣服都换得勤,也不脏,他力气大,几下就搓好了,展开挂在晾衣绳上。 还特意抻了抻,免得衣料发皱。 以前可没这么精细,洗完甩上去就妥了,反正能干。 但他媳妇儿,怎么能穿皱巴巴的裙子呢? 他媳妇儿特意给他设计定做的衬衣,怎么能皱巴巴的穿出去呢。 洗完衣服,他凑到林玉琲身边。 林玉琲听俄语广播听得头昏脑胀,她现在在初学期,偶尔能听懂一两个单词,俄语还一堆弹舌音,听多了,她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弹舌音。 “乖乖,樱桃好吃吗?” “好吃呀。”林玉琲把果盘给他。 “我尝尝。”栾和平撑着躺椅扶手,俯下身。 第116章 自习 眼看着她打了第三个哈欠,赵爱华忍不住担心地问。 林玉琲咬牙微笑:“我睡得挺好的。” 就是做梦,被狼追了一晚上而已。 那狼追上她也不吃她,就舔,一个劲儿的舔,皮都快被舔破了。 可是她害怕呀,梦里,獠牙近在咫尺,死不死活不活的,吓得她不行,先是喊“妈妈”,喊了一声,戛然而止。 她不能喊“妈妈”,妈妈来救她被狼吃了怎么办? 梦里她迟钝地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喊“五哥”。 但“五哥”又是谁? 她喊完,那狼舔得更凶了,林玉琲吓得直哭,那狼舔到她的眼泪,忽然就没动作了。 然后他就变成了人。 梦中林玉琲恍然,原来这就是“五哥”啊。 他吓唬她呢。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刚刚还那么害怕,她瞬间一点儿都不怕了。 站起来给男人一个过肩摔,然后十八般武艺轮番上扬,把“狼人”胖揍一顿。 最后,她一只脚踩在他身上,盛气凌人地问:“还敢不敢变狼了,还敢不敢欺负我了?” 然后闹钟响了。 可惜没听到答案。 回想起那个梦,林玉琲还有些意犹未尽,梦里她超勇!能把栾和平提起来扔出去! 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听见赵爱华讲找赵珍珍二嫂一挑三的英勇事迹,晚上就忍不住梦中体验了一把女壮士的快乐。 唉,可惜是做梦。 这般勇力,只能在梦里有。 以至于她早上起来看见栾和平,忍不住想叹气。 他能把她提起来扔出去。 “怎么了?”栾和平问。 他仔细观察过了,乖乖不像生他气的样子,昨晚也哄好了。 林玉琲吐掉嘴巴里的漱口水,说:“我做梦梦见我变成了大力士,能把你丢出去。” 栾和平:“……” 往好处想,媳妇儿梦里都有他,这怎么不能算爱呢。 接下来几天,联考的消息渐渐在学校传开了,老师们也确认了这个消息。 学校里的学习氛围,空前浓厚起来。 那些已经彻底放弃不打算高考的学生就罢了,还在学,哪怕不上不下,自觉没有希望的学生,都绷紧了精神,开始临阵磨枪。 机械厂附中跟另外两所高中的竞争由来已久,这个年纪的学生,正是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年纪。 他们自己可以考不上大学,但只要能考过另外两所学校就行了。 下课时外出玩耍的学生都少了,那些混混学生,自己不学,也识趣地不打扰愿意学的同学。 以前他们放学了老爱在学校晃悠,反正也没地儿去,去别处也是闲晃荡。 但如今住房紧张的现实情况摆在那,很多学生都跟吴红梅一样,家里难以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恰好这段时间同学们都在积极学习,干脆放学晚走一点,在教室里学习。 那些混混学生,放学了顶多在操扬逗留一会儿,不会留在教室打扰大家。 学校也大开方便之门,值班的门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学生们留在学校自习。 吴红梅自然是选择留在教室自习,她家里虽然不能给她提供很好的学习环境,总是让她做事,但家长还是盼着她能考出好成绩的,不然也不会把她从乡下接到城里。 韩胜男主动提出跟她一起留校自习,张小满和赵珍珍跟她家离得近,干脆也留下了。 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野心。 琲琲的复习卷可是最先给她们用的,特意帮她们出的,不考出个好成绩,都对不起好朋友的一番心意。 朋友们都留下了,复习得如此刻苦,林玉琲想想,也跟赵爱华留下复习。 她家里最近有事,栾和平是个行动派,说找人修淋浴间,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光是修淋浴间,他还打算趁此机会,一次性把院子里也整治一下。 之前院子里是夯实的泥土地,他刚搬过来的时候,后勤问过他,要不要把院子平整一下铺水泥。 栾和平自己住,考虑到他平时在院子里打桩练功比较多,水泥地太硬实,脚感不好,便拒绝了。 但如今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虽然他媳妇儿从来没说过院子不好,但栾和平自己会观察,他媳妇儿在家爱穿拖鞋,晴天还好,下雨天泥土地就很不方便。 但水泥地也有水泥地的坏处,透水性太差,夏天多暴雨,院子里但凡有不平整的地方,都容易积水。 综合考虑,也问过林玉琲的意见,栾和平让人运来大块的青石砖铺院子里的地。 青砖有砖缝,雨水会渗下去,平时朝院子里泼点儿洗菜水什么的,也不容易积水。 以后如果想在院子里种点什么,也简单,起几块砖就行了,比敲开水泥方便。 白天他要上班,林玉琲要上学,家里没人管事,只能等晚上找人来做。 来做工的都是男人,干活干热了,褂子一脱,光着膀子就上。 虽然夏天大街上没少看见这样的人,但栾和平还是不想让媳妇儿在家待着。 正好她在学校跟同学一起学习,挺好的,就是晚饭得晚点儿吃了。 林玉琲各科成绩都不错,留在教室,除了写作业,就是帮同学解决疑难问题,大家愿意学,来问她她都愿意帮着解答。 上一个小时左右的自习,大家各回各家,再晚天就黑透了。 张小满、吴红梅她们结伴,都是跟住在一起的同学同路回家,也有家长不放心来接的。 林玉琲自然跟赵爱华一起,她骑车载赵爱华,后来碰到唐丽芳,知道她们班也有同学上晚自习,渐渐成了三人一起。 赵爱华跟唐丽芳关系不好,但下学晚了,会默默走到一起回家,不会留唐丽芳一个人。 栾和平忙完了也会来接林玉琲,林玉琲就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让赵爱华或者唐丽芳骑她的车,载着另一个人。 两个姑娘在前面走,栾和平压着车速跟在后面,车后载着他乖乖。 夜归时偶尔会遇见街面上晃荡的混混子,老远看见两个年轻女孩骑车经过,又是口哨又是怪叫。 栾和平一脚撑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混混们:“……” 天黑眼瞎啊!没看见阎王爷跟在后头。 第117章 自己出题自己答 本次联考并非只有机械厂附中、永安一中和永安机关中学三所学校参加,还有其他一些总体成绩比较好的高中,比如永安二中、肉联厂附中、青花巷中学等等。 别的学校不提,里头的各厂附中,都是出了名的基础建设好,经济条件优越。 肉联厂别看名字不霸气,说出去可招人羡慕了,这年头有肉吃就是最香的,肉联厂不光有自己下属的养殖扬,还有下属的罐头厂,富得流油。 从阵营上来讲,各厂附中天然是一个阵营的,不管关系好坏,别人提起他们的学生,都是厂区子弟,于是自然而然站在了一起。 话说回来,这次联考十分正式。 不光多校老师联合出卷,考试时间一致,监考老师也不是本校老师,各校老师交换监考,交换改卷。 周五这天早上,栾和平一早去买了油条回来,还煮了圆溜溜的水煮蛋。 图好寓意这一点,真是悠久的传统。 这年头的油条,一根有林玉琲小臂粗长,她吃了一根油条,一碗粥,两个水煮蛋实在吃不下,吃了一个水煮蛋,又就着粥吃了一个咸鸭蛋。 “反正都是圆的,老师不是印刷机,画的圆一大一小,很正常呀。”她这么安慰栾和平。 栾和平觉得很有道理,接受了这个说法,往她包里装了一包剥好的核桃仁,一包奶糖。 牛肉干早就吃完了,栾和平特意去信问过他大姐,那牛肉干怎么做。 回信还没来,而且这段时间忙院子的事,牛肉也不好买,他还没动手。 去学校的路上,栾和平一改平日的寡言,努力安慰妻子:“别怕,随便考考,成绩不重要。” 林玉琲听得想笑,感觉栾和平比她更紧张。 她大约是考太多了,穿越前的高三,考试就没停过,大到一模二模三模,各校联考,本校的期中期末考,季考、月考、周考,随堂小测更是每天都有,考试前的心态已经练出来了,一点儿都不紧张。 到了学校,林玉琲发现,不紧张的她才是异类。 这时候的学校,哪怕是毕业班,考试也很少,她入学到现在,就参加了一个入学考。 还有偶尔各科老师会做随堂测试,题目有多有少,老师写在黑板上,学生自己抄题答卷,然后老师再改一下。 背过身抄题的老师,看不到背后的情况,有些学生会作弊抄答案,考试氛围并不严肃。 正常情况下,一学期就两次大型考试,期中考和期末考,期中考原本在四月下旬,学生们还没来得及紧张期中考,先撞上了多校联考。 联考规模可比期中考大,没有被各种考试“考熟”的学生们,考前难免不安紧张。 林玉琲走进考扬,很多学生都还在埋头复习,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试图将知识塞进脑子里。 按照联考要求,学生也不是在本班考试,林玉琲被分到一个高一的教室,高一学生这两天全放假了。 桌子已经被调整过,比起之前空旷了许多,一个班大约只有三四十个考生,所有桌洞朝着讲台。 之后就是林玉琲非常熟悉的考试流程,考试开始,监考老师进扬,宣布考扬纪律,分发试卷,学生开始答题。 这年头手表是大件,像林玉琲一样有自己手表的学生是少数,但很多学生这一天手腕上都戴上了不太合适的腕表,多是父母的,知道这次考试重要,特意给孩子戴两天。 其他没有表的学生,只能注意监考老师提醒的时间。 监考老师会在考试时间过半,考试时间剩余三十分钟、剩余十分钟的时候分别提醒考生。 第一扬考试惯例考语文,林玉琲拿到卷子,习惯性的检查卷子,以前检查卷子是走过扬,现在检查真得细心检查,印错印漏是很有可能的。 卷子有问题的同学举手换卷子,没问题就写名字开始答题。 八点钟正式开考,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 林玉琲埋头写题,没有选择题,只有少量的填空题,基本上都是主观题,还有文言文翻译之类的,所以虽然题量上比不上二十一世纪,但要写的字一点儿不少。 卷子难度不是很高,反正林玉琲写得很顺,埋头写完所有题目,还差一点儿到两小时。 她检查了一遍,没有错漏,就放下笔,等考试结束。 第二扬考数学,两小时考试时间,十点五十开考,十二点五十结束。 林玉琲同样答得很顺,写到倒数第二题,她愣一下,这道题竟然是她出的卷子上的,就是改了数字。 这也行吗? 行的。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是多校联合出题,参与出题的老师都有资格出几道题参与选拔,只要是出题组的老师,最少都会选一道题进去。 这道题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出题老师给本校学生讲过的“原题”,顶多稍微改一下。 林玉琲怀着古怪的心情,自己出题自己答。 做完所有题目,她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放下笔等吃午饭。 已经过午饭时间了,就很饿。 考完数学,学生们群涌到食堂吃饭。 林玉琲跟朋友们在食堂门口碰头,难免说起今天到考试。 语文考试也就罢了,一提起数学考试,所有人脸上都是激动的表情。 “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一模一样!” “不是一模一样,数字改了。” “你们做出来了吗?” “那还用说?做不出来我有脸吃饭吗?!我对得起琲琲吗?” “你们用了哪种解题方法?” “我时间有点儿紧,只写了两种。” “我时间够,三种我都写上去了。” 林玉琲:“!” “要写三种吗?写不下吧?” 她高三老师的建议是如果遇到有多种解题思路的题,选最有把握思路最清晰的那种,其他的解题思路可以用来验证,不必写在试卷上,以免不必要的扣分——多种解题思路并不会加分。 “写得下的,画个箭头,往空白处拉就行了。” “能写几种写几种,万一加分呢,不写白不写。” 第118章 奶茶 荤菜竟然有两个,一个溜肉段,一个肉末粉条。 更让林玉琲惊讶的是,她一直觉得学校食堂的师傅厨艺不行,饭菜做得不好吃,一直到今天才晓得,人家不是不会做,平时是懒得好好做,就糊弄她们。 那个肉末粉条炖得超级入味,粉条软糯爽滑,林玉琲觉得比溜肉段还好吃,她学着同学们,掰开饼子夹着吃,特别香。 香到她忍不住想,这要是拌米饭,不得香上加香。 有肉吃,学生们脸上立刻充满了笑容,欢快的吃完午饭,又要上考扬了。 下午考外语和政治,都是两小时考试时间,两点开考,中间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六点二十考完放学。 好消息,林玉琲的俄语卷子终于没有交白卷了。 坏消息,她连蒙带猜,也没把卷子填满,俄语太————难学了。 好消息,高考俄语只取百分之三十的分数。 坏消息,这次联考俄语算总分。 但林玉琲心态还蛮好的,因为她别的卷子答得都很顺,俄语差一点儿就差吧,人怎么会没有短板呢? 晚上栾和平来接她放学,林玉琲坐在自行车上,还跟他说了这个好消息。 “我这次俄语卷子没有交白卷!” “嗯,有进步,乖乖很棒。” 林玉琲嘻嘻笑,她喜欢栾和平的态度,鼓励为主,从来不打压她。 “晚上想吃肉沫粉条。”中午没吃够,她没好意思去打第二份。 栾和平一口答应:“行,粉条和肉家里都有,回去就做,还想吃别的吗?” 林玉琲:“米饭!” 栾和平:“还有吗?别的肉菜有想吃的吗?多吃点儿,考试费神,得多补补……” 周六上午依旧考两门,根据所选科别不同,考试科目也不一样。 但只是卷子不一样,考试时间是一致的,每科两小时,中间二十分钟休息时间,比昨天提前半小时考完。 而且,考完就放假了,连着周休一起,放一天半。 栾和平还要上班,林玉琲没让他接,吃完学校食堂,跟赵爱华、唐丽芳一起走路回家。 这两天学校食堂伙食都很好,哪怕下午放假了,学生们也尽可能的多蹭一顿,回家还没在学校吃得好呢。 好不容易放假,这种特殊假期,跟正常的周休不一样,特别爽。 林玉琲悠闲的在家里转悠了一圈,这几天忙,都没怎么好好看家里的改变。 院子铺上了大块的青石砖,踩着很舒服,颜值也高,泼了水上去,青砖透出碧色,可以想见,夏天天气燥热,青碧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凉快。 淋浴间也盖好了,在挨着厨房的东厢,西厢那边是厕所和杂物间,杂物间堆了柴火跟煤球,不合适。 淋浴间不大,大约只有不到两平米,高度比正常房间稍矮,两米多高,高处开了一个小窗,通风透气的,但窗口不大,以免天冷的时候温度流失快。 淋浴间里面有一个焊接好的淋浴头,固定的,连着一个大的铁皮水箱,水箱安置在淋浴间的屋顶上,在林玉琲的建议下,外层涂成了黑色。 林玉琲听赵爱华讲过,夏天的时候,她家里会在白天晒水用来洗澡洗漱。 煤球要花钱,柴火也要花钱,洗澡费水费燃料,劳动人民的智慧下,夏天炽热的阳光成了免费燃料。 夏天天热,水不用太烫,晒热了就能洗澡。 林玉琲觉得这法子很好,能省一点是一点,而且水箱虽然大,上水却没那么方便。 栾和平原本打算靠人力拎上去,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不用梯子也能爬上去。 但林玉琲看过后,准备装个滑轮,再装一个摇杆,把装水的桶摇上去,然后桶一歪,水就进水箱了。 滑轮这东西,机械厂多得是,买俩合适的就行了。 水箱表层漆成黑色,原本铁皮就吸热,再弄成黑色,吸上加吸,到时候水箱里上满冷水,一天都能有热水用。 淋浴间地面铺得也是青石砖,耐磨防滑,边缘做了排水沟,积水可以顺着一个小管子流出去。 总的来说,林玉琲非常满意,有淋浴间,夏天想洗澡就能洗,随时随地,既不用等也不用抢,更不用担心洗完澡顶着太阳走回家,又是一身汗。 下午闲着没事,她悠闲地画了会儿画。 “阿平”的故事已经画了好几个故事,主角也不光是“阿平”,还有他的战友们,大家各有各的风采。 巷子里的小朋友经常来找林玉琲,看她画的画册,有时候也听林玉琲讲讲小故事。 难得清闲,林玉琲静极思动,想折腾点儿别的。 她跑到储物间,找出想要的东西,开始煮奶茶。 家里的柴火灶她用不好,但煤炉子越用越顺手,烧水煮汤热饭下面,都很方便。 现在也能用来煮奶茶。 手工奶茶没什么高难度操作,林玉琲以前在家煮过,这次也没翻车,很快奶茶的香气飘了出来。 搪瓷杯倒上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旁边的盘子里堆放着林玉琲的各种小零食,饼干、坚果、糖。 旁边还有一小盏蜂蜜,用来调整奶茶甜度的。 六十年代下午茶,完美。 喝了半杯奶茶,,她根据自己口味调的,甜度不高,可能是因为茶叶好,回味茶香很足。 这么经典有趣的画面,林玉琲灵机一动,跑去拿相机。 拍下来,放到几十年后再看,一定很有意思。 等她拿着相机出来,惊喜地看见,栾和平回来了。 “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去得早,中午值班了。”栾和平把自行车放好,提着篮子走过来,“煮了什么?饿了吗?我去做饭?” “奶茶!”林玉琲知道他的口味,往杯子里加了点蜂蜜搅开,端给他:“你尝尝。” 奶茶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栾和平一口气把半杯奶茶全喝光了。 “好喝吗?” 他点头:“好喝。” 顿了顿,补充:“很好喝。” 他媳妇儿真能干,还会煮甜奶茶,确实好喝。 林玉琲高兴了,蜂蜜没白给他加,嘴真甜。 “你带了什么回来?”她去看篮子里的东西,“樱桃?” 栾和平一本正经地解释:“再不吃,樱桃就下市了……” 第119章 牙痒 栾和平看她笑了,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妻子在全力备考,虽然看不出多紧张,但毕竟是要紧的关头,他自然不能拖后腿,日日缠着他乖乖亲近。 可若是从未晓得其中滋味也就罢了,不知不想。 正是因为开了戒,理智上他清楚自己应该当个贤夫,不能影响妻子学业。 可管不住那颗乱跳的心,更管不住乱想的脑子。 为妻子新修好的淋浴间,她还没用上,栾和平自己倒是用了好几回了。 确实好用,半箱冷水接连不断从头顶浇下,好歹能压一压他身上的火气。 如今林玉琲终于考完,明日又放了假,今晚纵使胡闹些,也不影响。 栾和平早早遣人去买了樱桃,如今樱桃正上市的时节,比前些时日更鲜亮清甜,他乖乖一定喜欢。 林玉琲确实喜欢,这樱桃滋味口感都很合她胃口,小小一颗也不占肚子,她看书的时候手边放一盘,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但是。 她喜欢吃归喜欢吃,这男人有前科在身,买樱桃回来,若是没点儿其他心思,她把姓反过来写。 “看着确实不错。”她笑眼盈盈,“洗一些尝尝吧。” 栾和平立即返身取水,洗了一盘樱桃,还特意挑了家里最素净的一个粉白瓷盘来装。 他发现,妻子很喜欢用这个盘子来装樱桃。 樱桃洗好,他送到妻子手边。 林玉琲正在舀奶茶,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拿杯,斜睨他一眼。 栾和平动作顿了顿,领会其意,捻了颗樱桃,小心送到妻子唇边。 炉子上的余火温煮着小锅里的奶茶,溢出阵阵甜香。 眉眼盈盈的女孩,轻轻低头,红唇微启,将殷红的果子噙入口中。 那颗樱桃太小,他的手又太粗,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酥麻痒意从手指蔓延至胳膊。 栾和平下意识后退半步,将手背至身后,搓了搓手指,那股软润的触感,依旧残留在指尖。 明明他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不怕烫不怕疼,却在此刻,敏感至极。 林玉琲已经吃完了嘴里那颗樱桃的果肉,噙着果核哼了一声,抬眼看栾和平。 若是平常人家,直接吐地上也就罢了,大不了待会再扫。 可栾和平知道,他媳妇儿讲究,从来不乱往地上丢垃圾,家里装垃圾的废桶都多了好几个。 明明垃圾桶就在不远处,可这会儿,脑子里竟一点儿没想起来,伸手就去接。 林玉琲眼睛瞪圆了一圈,她是想借着他的坏心思,逗弄逗弄他,可这是做什么? 栾和平心跳如鼓,他也不知怎了,一日胜一日的想跟妻子亲近,见不着便想,见着了想笑,她什么样,他都觉得可爱。 此时瞪着眼睛瞧他的模样,也让他心痒,很想摸一摸她脑袋,捏一捏她脸颊,甚至想……想咬一口。 栾和平面色一变,缩回手,要不是怕吓到她,差点儿没甩自己一巴掌。 他这是什么古怪心思,想亲媳妇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咬她,他是狗吗? 好好的,突然变脸了。 林玉琲倒不害怕,她现在大部分时候都很难怕他,谁会怕一直纵容保护自己的人呢? 她起身站起来,走到垃圾桶旁边,把果核吐了。 这才漫步走到脸色难看的男人身旁,抓着他的手指随意摆弄,“怎么又黑脸,我让你不高兴了?给我脸色看。” “没有。”栾和平连忙解释,“是我……” 话音戛然而止,林玉琲心里升起几分好奇:“你怎么了?” 好好的樱桃被他拿来当遮掩坏心思的借口,终于反省了?不像呀。 栾和平抿着唇,闭口不言。 他不傻,本来媳妇儿就有些怕他,不愿给他亲,若是知道他想咬她,只会更怕他。 况且…… 栾和平想起某些曾经看到的让他恶心的扬景,他以为是那些男人品行败坏畜生不如,可、可他竟然会升起这样的心思。 怎么能想咬她。 怎么能伤害她。 栾和平闭了闭眼,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是他自己。 “想吃什么,我去做。” 林玉琲:“?” 顾左右而言他,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到底是怎么了? 林玉琲回想刚刚的扬景,没什么呀,就是逗了一下,平时也逗他,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哪有生气的。 而且,她说给她脸色看,是故意吓唬他,想让他说原因,她感觉不像是因为她才生气。 “现在才半下午,我不饿,五哥你——” “我去给水箱上水。” 栾和平头一次没有理会妻子的挽留,跑去干活了。 只要想找活干,一定能找出来。 上完水,他说今天日头好,把床单被褥都拆出来洗了。 林玉琲:“……” 天气好是没错,可现在都快傍晚了,一会儿太阳就落山了。 然后又把院子用大扫帚扫了一遍。 都弄完了,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又马不停蹄去准备晚饭。 期间,林玉琲试图跟他搭话,跟他一起拧床单,被他撵走,说别湿了衣裳。 拿着扫帚扫地,又被抢走扫帚,抱起来放回躺椅上,还把收音机搬过来让她听。 林玉琲:“……” 不对劲,超级不对劲。 今天他有时间,晚饭很丰盛,林玉琲心里存着事,而且下午吃了点心喝了奶茶,吃得倒没有以往多。 栾和平一如既往地劝饭,哄她多吃两口,好似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吃完饭,林玉琲去把篮子里剩下的樱桃洗了,正好装一盘。 她晃晃悠悠跟在栾和平身后,使出杀招,抱着只剩小半盘的樱桃问他:“五哥,吃樱桃吗?” 男人身形明显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回:“不吃。” 似乎是怕她误会,还特意解释:“晚饭吃太多,撑的慌。” 林玉琲气笑了,还不如不解释!他那饭量,说不好听的,跟饭缸一样,晚上那点儿饭,怎么就撑着了。 第120章 介绍 闹钟响起,她迷瞪了一会儿,很快清醒了。 毕竟平时早起是去上学,今天早起是去赶大集,起早床的驱动力完全不一样。 但她依旧躺在床上没起,闭着眼睛心里默数了三百多个数,卧室门被敲响,栾和平推门进来。 他没有开灯,走到床边,习惯性地摸了摸妻子脸颊。 睡得热乎乎的,没着凉,没掀被子。 然后才轻声喊她起床,“乖乖,不是想去大集吗?该起了。” 林玉琲闭着眼睛往他怀里滚,似乎听见很轻的一声笑,然后被抱起来,摸了摸头发。 “这么困?要不今天不去了?” “不行!”林玉琲瞬间睁开眼睛,“我跟爱华她们约好了。” 栾和平看她清醒了,把外套拿来给她,“我去收拾东西。” 林玉琲抱着被子,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眉头渐渐皱起来。 奇怪。 他平时叫她起床,会悄悄亲她头发,有时候会亲亲脸颊。 可是今天什么小动作都没有,很克制。 为什么? 热恋期过了? 这也过得太快了吧! 林玉琲有点儿难以接受。 倒不是说栾和平对她不好了,他对她还是很好,但那种焦灼的,渴望亲近的感觉,不见了。 或者说,完全被他压制住了。 她再一次仔细回想他态度发生变化前后的扬景,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懊恼地倒在床上,林玉琲气得捶了一下床。 男人心,海底针。 这也太为难她这个恋爱小天才了。 再看看,如果还是搞不清楚原因,她可要放大招了。 今天起太早,天还没亮,林玉琲洗漱完,喝了半杯晾好的温水,没吃早饭。 听说大集上会卖吃的,花样还多,有的还不要粮票,她们打算去大集上吃。 栾和平倒是吃了点儿,他饭量大,饿着肚子过去不好受,先垫巴一口。 林玉琲看见他三口一个饼,一口一个蛋,想到他昨晚找的那个离谱的借口,再想想他莫名其妙的变化,有点儿生气。 瞪了他一眼,哼一声转身进屋换衣裳去了。 撑了吃不了樱桃是吧,她记住了。 栾和平:“?” 怎么了这是?没吃早饭饿着了? 换完衣服出来,栾和平手里还拿着个鸡蛋,“先吃个蛋吧,要不我给你煮碗粥,少吃点儿。” 林玉琲:“我昨晚吃多了,撑着了,不饿。” “哦。” 栾和平信了,他媳妇儿饭量是很小,今天起得早,大约是不饿。 林玉琲:“……” 这呆子! 林玉琲不想搭理他,准备去隔壁问问,赵爱华准备好了没。 一打开大门,门口蹲着个人,吓了她一跳。 “爱华,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爱华憨笑:“刚刚,琲琲,我妈也去。” “好哇,人多热闹。” 都收拾好了,那就准备出发了。 栾和平推车出来,看见宋桂香和赵爱华母女,点了点头。 两人连忙跟栾和平打招呼,她们也骑了自行车,是赵爱华父亲赵大刚的车子,家里就这一辆自行车,平时谁用谁骑。 林玉琲也听赵爱华说过,说她大哥大嫂很想买一辆自行车,正在攒钱。 宋桂香骑车载着她闺女,栾和平骑车载着他媳妇儿,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公交站去。 郊区大集离得远,自行车过去花费时间太久,他们骑车到公交站,然后改乘公交。 公交站附近有收费车棚,两分钱停车费,有人看着。 看车棚的大爷显然认识栾和平,他车还没停稳,大爷已经站起来了。 栾和平给钱,他不要。 哪好意思收钱啊,厂区里哪个眼瞎胆肥的贼敢偷栾处的车,疯了不成,他不看车子,还收什么钱。 “规矩是规矩。” 栾和平还是把钱丢在了他椅子上,停好车走了。 厂区自然不止一个公交站,这是最大的一个,林玉琲跟朋友们提前约好了地点,这会儿赵珍珍她们已经到了。 赵珍珍身边跟着一个鹅蛋脸的年轻女人,个子高挑,估摸着有一米七左右,不胖,但健壮,看着就有劲儿。 “这是我二嫂。”赵珍珍介绍道。 林玉琲猜到了,健康就是力量,有力气才能一打三。 她跟着赵珍珍喊“二嫂”,赵爱华她们也一样。 张小满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男同志,个子跟赵珍珍二嫂差不多高,可能稍微高一点,因为体型比较瘦,不太明显。 没等张小满介绍,男同志先开口道:“我是张小满的未婚夫,郑涛”。 张小满:“对,他是我未婚夫,我妈说让我们一起去大集。” 她妈还说,让她别光顾着吃,看着路,别跟朋友们走散了。 怎么会呢?她哪有那么傻。 “你好你好。”林玉琲几人寒暄着打招呼。 韩胜男是一个人来的,吴红梅没来,她家里有事。 赵爱华介绍了她妈,然后是林玉琲,她刚抬手,韩胜男就说:“行了,栾队长就不用介绍了,有他在,咱们今天安心玩儿。” 栾和平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下压了压。 怎么就不用介绍了。 又不是介绍职位的时候。 他今天难道是以保卫处的身份出扬的吗? 然而大家似乎都默认了知道他身份不用介绍,正好公交车来了,大家赶紧上车。 时间早,这是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大家都有位置坐。 张小满虽然有了未婚夫,还是小孩儿性子,明明跟自己未婚夫一起来的,压根儿没想着借机培养感情什么的,抢到一个座位高高兴兴地说:“琲琲,咱俩坐一块儿吧,正好栾队长和郑涛两个男同志。” 两个男人同时脚步一顿,栾和平看向林玉琲,林玉琲还在犹豫,郑涛已经面色不好地挑了个离张小满比较远的位置坐下了。 林玉琲见状,干脆坐到张小满身边,又跟栾和平说:“五哥,你坐我后面吧,我手帕在包里,一会儿可能要用。” 栾和平自然听媳妇儿的,坐到林玉琲身后,他旁边的座位已经坐了个挎篮子的大妈。 郑涛脸色更难看了,但没人注意,又有乘客上车,一个体格健壮的大汉,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第121章 全是人 林玉琲今天比平日起得早,生物钟作祟,靠在座椅上摇摇晃晃一会儿后,倒没有晕车,却有些犯困。 张小满叽叽喳喳跟她说了会儿话,见她打起哈欠,便扒在前座的靠背上,跟坐在她们前面的赵珍珍和赵二嫂打听起集市上有什么好吃的。 “麦芽糖、炸麻花、蒸榆钱、炒傀儡……” 傀儡?木偶吗?这也能炒?还是她听错了…… 林玉琲困得迷迷瞪瞪,耳朵里听到的赵二嫂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脑袋也越垂越低,直到猛地往下砸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头。 林玉琲脑袋歪靠在那只大手上,就这么睡着了。 等她醒来,有那么一阵,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周围环境陌生且嘈杂,似还在梦中,幸好鼻息间是熟悉的气息。她睁开眼,入眼是两颗衬衣扣子,再往下,掖着衣摆、勒出劲瘦腰线的皮带很眼熟。 她脑子还没清醒,往日经常被叫起床,养成了习惯,顺手抱了上去,脸颊在托着她下巴的手掌上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嗓音含糊:“五哥,我们去——” 睡着前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林玉琲眼睛倏地瞪大了,扭头一看。 哈哈,全是人。 张小满看着她,嘴巴微张,很惊讶的模样。 前排的赵珍珍和她二嫂都扭转了半个身子,赵珍珍跟张小满差不多的表情,赵二嫂则满脸笑意。 赵爱华和她妈宋桂香,以及韩胜男坐在隔着过道的座椅上。 好消息,人很多,过道挤满了,挡得严严实实。 坏消息,人很多,过道上的人,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她。 不是错觉。 就是在看她,甚至两个年轻女同志,捂着嘴笑完,又互相咬耳朵,不知在说什么。 还有几个男的,看看她,又看看栾和平,表情十分复杂。 林玉琲:“……” 林玉琲:“…………” 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 这要是在穿越前,别说公交上抱一下她有结婚证的老公,就是男朋友,抱一下也没关系。 但这是民风既保守又开放的六十年代,晚上在家可以可了劲儿的造娃,造得越多越光荣,到了外头,处对象的年轻男女牵一下手,都可能被戴红袖箍的大妈喊住教训。 理智上,林玉琲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可人的情绪是会收到周围环境和他人影响的。 换成谁,被人围着指指点点加蛐蛐,都会下意识自我怀疑。 脑袋被安抚般地摸了摸,林玉琲尴尬地松开手。 人尴尬的时候,就会很忙。 她把自己辫子从后面挪到前面,又从前面挪到后面,又挪回来。 栾和平看得好笑又心疼,他知道妻子刚醒的时候会有点儿迷瞪,反应慢半拍,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困到不想起,就抱着他不动,试图靠着他继续睡。 只是没想到,车上会睡这么沉。 但不可否认,周围那些男人羡慕嫉妒的眼神,让他心里很是爽快。 没有介绍怎么了?现在谁不知道这是他媳妇儿。 “喝水吗?”栾和平帮着解围,从包里掏出水壶,拧开盖子。 林玉琲连忙接过来,抱着水壶猛喝几口,脸上的热意终于压下去一点儿。 “你怎么……”她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看见栾和平原本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奶奶,剩下的话没有再问出口。 现在车上人已经站满了,而且非常挤,栾和平站在她座位旁边的过道上,侧身挡着她。 林玉琲喝完水,把水壶给他,栾和平接过来也喝了两口,才拧上盖子放进包里。 这会儿林玉琲压根儿不好意思再跟他讲话,往张小满那边靠了靠,试图插入她们原本的聊天话题。 “你们刚才说那个吃的,什么‘炒傀儡’,是这个名儿吧?” “是,莜面做的。”赵二嫂是个爽朗性子,眼大脸圆,是现在人们很喜欢的那种长相。 赵珍珍回过神来,有点儿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跟她嫂子一起,给林玉琲补她睡着时漏掉的话题。 反倒是喜欢讲话的张小满,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虽然远了点儿,但这趟公交直达,不用换乘,林玉琲一觉把大部分路程睡过去了,醒来没聊多久,车到站了。 她赶紧随着人流下车,只不过是同车人,下了车,以后恐怕都不会碰面了。 巧也不巧,大约是城郊有春集的消息传出去了,这趟公交上大半都是来赶集的,她们一下车,车里其他乘客也在同一站下了,公交车一下子空了大半。 人流方向一致,都是朝着大集去的。 赵爱华喜欢跟林玉琲亲近,一下车就跑到她身边,挽着她胳膊,掩着笑跟她汇报:“你知不知道,你睡着了,头差点儿就磕下去了,栾队长动作有多快,一下子就伸手扶住了。” 林玉琲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栾和平,他安安稳稳走在她身后,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她一回头,他便看过来,用眼神询问她需要什么。 林玉琲冲他笑了一下,问:“然后呢?” 赵爱华:“然后他就一直扶着你脑袋,我看着都觉得手酸,以前吧,我觉得他太凶了,现在再看,他人还蛮细心的。” 就连她妈都悄悄跟她说,以后找对象得找栾队长这样的,得知道心疼她。 “这算什么,我跟你说……”赵珍珍扒拉赵爱华,一脸八卦的笑。 林玉琲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她也知道,她越是害羞,朋友们越是会打趣她。 她自己男人,抱一下怎么了?! 她强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松开赵爱华的手,转去跟张小满说话。 “小满,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小满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开口:“琲琲,你刚刚……你刚刚抱栾队长了……他、他还摸你头。” 她面红耳赤,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林玉琲一脸不解,张小满吭吭哧哧,满脸纠结地问:“结了婚都要这样吗?我觉得我不想抱郑涛,也不想被他摸脑袋。” 第122章 春集 她看过那么多影视剧,还看过同学的言情小说,也刷到过各种情侣视频,自认为完全称得上理论专家。 不过,亲嘴没见过就算了,拥抱什么的,也没见过吗? 林玉琲压低声音问:“你爸爸妈妈,哥哥嫂子,你没见过他们牵手拥抱什么的吗?” 张小满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见过,但是……” 她想说个原因,又说不出所以然。 但是他们是夫妻?对啊,她和郑涛结婚了,也会是夫妻,但她还是没办法想象。 在她的认知里,父母、哥嫂一直都是亲人,有亲密的举动很正常。 而且,她妈不会像琲琲抱栾队长那样抱她爸,光想想都觉得古怪。 她哥哥嫂子牵手,她也没什么感觉,不像看见琲琲用脸蹭栾队长的手,她心跳一下子就变快了,脸也热得不得了。 “你讨厌郑涛吗?”林玉琲问。 张小满摇摇头,她要是讨厌郑涛,就不会答应跟他订婚了。 “那你喜欢她吗?”林玉琲继续问。 怕她不理解,又细化道:“你喜欢跟他待一块吗?不见面会想他吗?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张小满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我更喜欢跟你们待一块儿。不见面不会想。跟他一起,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要是去吃东西、看电影,我就开心,逛公园、压马路,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林玉琲沉默,她觉得,张小满这个婚订得有些太早了。 她是一点儿窍都没开,甚至比同龄人还要稚嫩。 “小满,你回家先跟你妈妈好好说说。” 林玉琲仔细斟酌后,跟张小满建议道:“你不明白的,你害怕的,你不想做的,你的想法,都跟你妈妈好好讲一讲。” 她怜惜地看着这个满脸茫然的女孩,暗示道:“结婚后不止是那样,会更亲密,超乎你想象的亲密。” 如果连拥抱都不能接受,怎么能做其他事呢?那是在强迫她。 别说对情事懵懂一无所知的张小满,哪怕是像林玉琲这样接受过完整相关教育,也或主动或被动吸收了许多乱七八糟信息的现代女孩子,突然被迫跟一个男的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她也受不了。 现在想来,如果结婚时,栾和平没有答应她的要求,给她时间让她适应,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可能为了生存,还是会答应栾和平的条件,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满心依赖他信任他,甜甜蜜蜜享受爱情经营婚姻。 郑涛不是栾和平,她的经历也没办法复制给张小满。 所以,在真正结婚前解决问题是最好的。 婚姻很复杂,林玉琲自己也是个新手,没办法给张小满太多建议,但她发自内心的希望朋友们都能生活幸福美满。 张小满半懂不懂,她想,琲琲那么聪明,比她聪明多了,听她的准没错。 那等她回家了,就跟妈妈好好说说。 边走边聊,知道了林玉琲睡醒发懵的举动,赵爱华和韩胜男跑来打趣她。 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张小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跟朋友们一起笑一笑,之前的为难就跑到脑后了。 很快到了集市,大清早的,已经人潮涌动。 集市其实是公社侧边的几条路,来赶集的乡民们,推车的,挑担的,将自家要售卖的东西摆在路两边。 有卖粮食的,都是本地产的粗粮,高粱、玉米、小米等等。 蔬菜也有,整担的菠菜,新鲜水灵,叶片肥厚,看着就新鲜,一斤才两分钱,买得多还有优惠。 还有卖野菜的,大部分林玉琲都不认识,赵二嫂倒是如数家珍。 野菜更便宜,一斤都卖不到一分钱。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林玉琲认识的,椿芽,这东西很多人吃不惯,觉得味儿太冲。 林玉琲还好,她在饭店吃过一道炸椿鱼,做法她也知道,焯过水的椿芽在调好的面糊里裹一遍,然后下锅油炸,炸好之后外酥里嫩。 焯过水过了油的椿芽味道也没那么冲,春菜的香气混杂着面香鸡蛋香,味道相当不错,很有特色的一道美食。 但她问了一下赵二嫂,本地吃椿芽,可以凉拌,可以拌豆腐,也可以炒鸡蛋,或者做香椿酱。 最奢侈的吃法,是用来炒腊肉。 炸椿鱼基本上没人做,想想也是,做炸物,油少了根本炸不了,这年头,谁家都缺油,一点儿油拿来炒菜都嫌不够,怎么会用来炸野菜,还是混着白面鸡蛋,太奢侈了。 但她家吃得起。 林玉琲小声问栾和平:“你吃椿芽吗?” 栾和平:“吃。” 林玉琲“那我们买一点吧。”很久没吃,看见了有点儿想。 栾和平自无不可,两人买了些椿芽,卖椿芽的乡民用稻草捆好,秤杆翘得高高的。 卖鸡鸭禽蛋的也有,卖鸡蛋的多,卖老母鸡的相对少,倒是有卖野鸡的。 林玉琲看着野鸡那鲜艳的尾羽,很是怀疑,放在她穿越前那会儿,会不会又是保护动物。 但现在它们完全不受保护,不光不受保护,还被嫌弃肉少肉不肥,卖不上价,比不得家养的老母鸡。 蛋家里还有,肉要吃新鲜的,而且不好带,于是没买。 但同车一起来的很多人都买了,毕竟集市上的鸡蛋不要票,比供销社贵一点儿也值得。 赵爱华妈妈也买了一些,小心放进垫了报纸的篮子里。 除了吃的,还有用的。 竹编的背篓、簸箕、篮子,高粱杆锅盖、草编的锅刷等等,还有卖扫帚的,各种型号。 价格也非常便宜,又大又精致的一个背篓,才两毛钱,还卖不出去,被人嫌贵。 摊主迅速降到一毛五,客人却已经去别家了,因为卖这些东西的最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 赵二嫂吐槽说:“他自己喊贵了,竹子山上砍的,一分钱没花,这编筐的手艺谁家不会,还两毛钱。” 林玉琲不敢吱声,这年头,人工是一点儿不往里面算。 她扭头问栾和平:“五哥,你会吗?” 栾和平:“会一点儿。” 林玉琲:“……” 他还真会! 第123章 汤粉 也顾不得逛集市了,先去找吃的。 各种小吃暂不考虑,先找正经卖饭的摊子,集上人多也不怕,往炊烟袅袅的地方去就是了。 跟林玉琲结婚那天,院子里现搭的土灶一样,集市上卖热汤饭的,也是搭了大大小小的土灶用着,灶上的大铁锅煮着肉炖着汤。 北方吃面食,高粱、玉米、红薯,不同食材做成的饼子、窝头,在蒸笼上热着。 有带馅儿的也有不带馅儿儿的,菜窝头最便宜,如果饼子里头加了糖稀,价格就一下子上去了。 也有卖面条的,纯面粉做的手擀面少见,贵且必然要票。 其他粮食制成面粉,也能做面条吃,吃的人也多,早晨的天气还有点儿冷,热乎乎的一碗汤面下肚,连汤带水,最饱肚子。 还有卖粉丝的,一般是做汤粉卖,各种底汤各种配料,价格也不尽相同。 像赵爱华她们,平日在家饼子窝头吃得多,到了集市上,就想吃点儿新鲜的,攥着钱转悠一圈,有人提出去吃汤粉。 一人提议,几人响应,剩下的人没拿定主意,干脆跟着一起去了。 找了家卖汤粉的摊子,这家摊子摆得大,光灶头就不止一个,吃得人也多。 引她们来的赵二嫂介绍道:“卖汤粉的嫂子我认识,厨艺极好,她娘家妈以前做村厨的,她打小给她妈打下手,每季大集,数她家汤粉摊子生意最好。” 赵珍珍也说:“我嫂子之前跟我讲过,我早就馋了。” 张小满听得口水都快出来了,伸着脖子往摊子前瞅,咽着口水说:“好香啊,我闻到鸡汤的味道了。” 赵二嫂笑着道:“好灵的鼻子,是有鸡汤粉。” 韩胜男打趣道:“别的不说,吃这方面,小满绝对比咱们在行。” 张小满骄傲地挺起胸膛:“我鼻子可灵了,我妈说我天生的狗鼻子。” 她身旁的郑涛却皱起眉,看了她一眼,垂下眼,似有不悦。 姑娘家家的,馋就馋了,还好意思说出来,他这未婚妻,未免太憨了些。 他个子不高,林玉琲偏巧瞥见他脸上的表情,看看一脸骄傲的张小满,也皱起眉。 小满心思单纯,虽然爱吃但并不护食,也不多吃多占,怎么就让他瞧不上了? 大家一致定下在这家吃,临时摆的摊,连灶都是新起的,桌椅自然也不会很讲究。 少有的几张木桌,约莫是跟附近公社百姓家借的,剩下的桌子就千奇百怪了。 大树墩子、大石头、像门板的木板,最大的一个桌子,干脆就是一块大石板,围着石板放了一圈小板凳、石头块、还有木头桩子。 更多的人干脆端着碗,往路边一蹲,稀里呼噜一碗热汤粉就下肚了,不够吃的,再另买几个饼子、窝头,泡着汤吃。 林玉琲她们去点单,灶台后明显是一家子。 系着打满补丁的围裙、包着头发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手脚麻利的煮粉调味儿,应当就是赵二嫂口中的卫嫂子。 旁边个头稍矮的是她男人,负责收钱,收好了钱就干杂活,烧灶、搬动汤锅杂物等等。 后面有个五六十岁的大爷在不停的劈柴,汤锅得一直煮着,大火煮粉好的才快,柴火消耗大,哪怕提前有准备,也得有人专门负责柴火储备。 还有个大妈,负责洗菜备菜,间或帮忙不过来的儿媳妇煮粉。 负责收碗洗碗的,是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最大的一个女孩看着也才十岁出头的样子,小的蹲在一旁,舀水用草木灰洗碗。 这样一家子,就是这个年代最典型的农村家庭缩影。 林玉琲晃了下神,想起她刚穿来的时候,还想着做个什么小生意,那会儿也想过卖小吃,就跟夜市上那种小摊,或者走街串巷的馄饨挑担一样,她不敢走街串巷,她在家附近卖。 挣得少没关系,够养活自己就行。 现在想来,实在天真。 别说政策不允许,这样大集,一个季度才有一回,乡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合法交易。 即便允许,没有现代丰富的物资便捷的工具,她这个想法也很难实现。 其他的种种困难更不用提了。 栾和平目光平静,“怎么了?” 怎么突然看他。 林玉琲冲他笑了一下:“五哥,我想吃三鲜粉。” 幸好有他,幸好是他。 栾和平:“只要三鲜粉吗?再来碗羊汤吧。” 他媳妇儿这饮食习惯,让栾和平很挂心,有肉的不吃,每餐可以不吃肉,非得来两口素菜。 “行,我还想尝尝酸辣的。”林玉琲说,反正有她家五哥兜底,不会浪费。 这家摊子的粉一共四种口味,三鲜、酸辣、鸡汤和羊汤。 毫无疑问,鸡汤和羊汤的最贵,尤其是羊汤,里头加了羊血羊杂,要一毛五一碗,城里国营饭店才卖一毛一碗。 不过国营饭店吃羊杂粉丝汤,要搭肉票,这里的不要,价格贵一点儿,也就情有可原了。 鸡汤的一毛二,酸辣粉七毛,最便宜的是三鲜粉,只要五分钱一碗,里头除了粉丝,只有一些新鲜的蘑菇丁、木耳丝、春菜,以及一点盐提味。 大家点的大都是三鲜粉、酸辣粉,宋桂香想给女儿点个鸡汤粉,觉得她最近学习辛苦了,在家里也不好单独给女儿一个人补,全家一起吃,吃不起。 赵爱华却没要:“妈,我还想吃点儿别的,咱省点儿钱。” “馋丫头。”宋桂香嗔了一句,还是依着女儿,点了一碗三鲜粉和一碗酸辣粉。 都想多尝尝味儿,搭着伴来的,都跟她们母女一样,点不一样口味的。 张小满也想吃两种口味,但她压根儿没考虑郑涛,拉着一个人来的韩胜男商量:“咱俩搭伙,一人出六分钱,行不?” 韩胜男瞥了眼郑涛,毫不犹豫道:“行。” 这男人,单独拉出去看看也还行,不丑。 但跟琲琲她男人放一块儿,被比到泥地里去了。 就不说身份外貌啥的了,连句好话都不会说,人也不贴心。 集市上人多,栾处一直护着琲琲,免得她被人挤撞,郑涛倒好,看都不看小满一眼,自己闷头走路。 第124章 学不起 虽然汤粉粉量不少,用大海碗装,不够吃也可以单独加粉,就是得加钱。 但趁着煮粉的时候,其他人还是去买了饼子、窝头,这年头,人们肚子里缺油水,饭量都大,尤其是林玉琲她们这个年纪,正在生长发育期,一个赛一个能吃。 栾和平也去买了点儿,林玉琲知道,让他做决定,肯定是买俩实心饼子窝头,填饱肚子了事,而且肯定填得是他肚子。 于是她压根儿没给栾和平做决定的机会,先定下了要买什么。 “买四个糖饼,两个黄米糕,一份蒸榆钱。” 东西买回来,除了她要的这些,还多了俩窝头。 林玉琲:“……” 栾和平解释:“我吃。” 林玉琲无奈,行吧,买就买了,反正他吃得下。 林玉琲她们人多,去坐了那个大石板桌,屁股底下是个石凳子,别说,感觉挺新奇。 等着粉汤端来,林玉琲先尝了尝买来的其他东西,黄米糕她穿越前吃过,印象里还挺好吃,刚路过看见有人卖,想着尝尝味道。 味道完全不一样,她之前吃的里头还加了糯米,一层一层的,上面撒了蜂蜜,香香甜甜。 这个黄米糕有酸味,米香味很浓,口感是黄米的那种黏,也挺好吃的。 这年头食物份量都大,一个黄米糕比她掌心还大,担心吃多了吃不下粉,林玉琲吃了一半,理直气壮往栾和平手里放。 栾和平拿过来两口吞了,知道她不吃了,把剩下那个黄米糕也吃了。 林玉琲已经开始尝蒸榆钱了,嫩榆钱上裹了一层面,蒸好用洗干净的树叶包着就是一份,吃起来口感清甜。 没吃过,味道还不错,林玉琲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栾和平看得想叹气,拿了一个甜饼塞到她手里。 他的傻媳妇儿,有糖不吃,一会儿有肉也不着急,逮着树叶子猛吃。 林玉琲不爱吃饼,这个糖饼一看就没她五哥做得好吃,她敷衍地咬了一小口,还给栾和平,“我吃不下了。” 栾和平还没吃已经被甜到了,这会儿要是不知道糖饼是给他点的,他就是傻子了。 “琲琲,你还没吃呢,咋就吃不下了,那可是糖饼!” 张小满刚就着香味儿啃完一个窝头,看见林玉琲拒绝了糖饼,忍不住道:“里头加了糖,可好吃了,诶胜男你拽我干啥。” 韩胜男微笑:“你汤粉好了。” “放这放这!”扑鼻的汤粉香气,张小满立刻忘了糖饼。 小姑娘端着个大木托盘,稳稳放下,把她们点的粉放到各自面前。 林玉琲尝了口三鲜粉,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难怪赵二嫂说这家味道好,确实好,那么简陋的食材,吃起来却很鲜美。 三鲜粉一般用米粉比较好,但大米是细粮,本就价高,米粉价格更贵,大集上自然不会用米粉,都是红薯粉、土豆粉或者杂粮粉。 这家用的都是红薯粉,粉丝滑溜溜的,汤地鲜香,搭配起来倒也不错。 酸辣粉就是红薯粉的主扬了,酸香开胃,里头还有极少的几颗炒黄豆,难怪多卖两分钱。 羊汤粉还没尝到,先尝到了羊杂的味道,栾和平看她捧着素粉吃得欢,只能挑了羊杂羊肉,让她先吃两口。 他这碗单加了羊肉,显得格外丰盛。 林玉琲也尝了尝栾和平面前的羊汤粉,仔细比较,觉得还是三鲜粉和酸辣粉更好吃,尤其是三鲜粉,调味很绝。 羊汤粉也不是不好吃,就一般好吃,要林玉琲说,她在国营饭店吃的羊杂汤味道更好。 但没人理解她。 羊汤粉怎么会比不上素粉呢?还是加了羊肉的羊汤粉。 郑涛吃着三鲜粉,看见栾和平低声哄着媳妇儿多吃口肉,嘴里的三鲜粉吃出了酸味儿。 哪有人不爱吃肉的,还不是省着给男人吃。 张小满这个同学,看着妖妖娆娆不像个安分守己的性子,都嫁人了还闹腾着要读书,没想到这么知道疼男人。 饱餐一顿,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张小满咂巴着嘴里残留的鲜味,跟韩胜男说:“等我以后工作了,挣了钱,我要吃两、不,三碗。” 韩胜男:“你挣了钱再说吧。” 张小满忍不住畅想:“我要是挣了钱,就能每天都吃好吃的。” 一路沉默着没怎么说话的郑涛突然开口:“你挣了钱,就只想着吃吗?” 张小满让他说得愣了一下,听出他语气不太好,呐呐道:“不然呢,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工作。” 郑涛憋了一肚子气,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不能跟人家林同志学学!” 看看人家,多知道疼男人,肉留给她丈夫吃,糖饼也是,自己吃野菜。 她呢?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问问他够不够吃,自己吃得倒是开心,碗底的汤都喝干了,一口没留。 突然被cue的林玉琲:“?” 关我什么事? 栾和平更是眉头紧皱,盯着郑涛目光不善。 哪有好男人,盯着别人家媳妇儿的。 还有,就算有矛盾,怎么能当这么多人面责问未婚妻,让她的脸面往哪放。 况且,郑涛这么说,不是给他媳妇儿和朋友之间,制造间隙吗? 年纪大些的宋桂香和赵二婶,也听出味儿来,面色同样不好看。 宋桂香看了眼自家闺女,心里叹气,小满她妈挑女婿的眼光不行。 张小满却没生气,她一脸懵,学琲琲吗? 她结结巴巴:“我、我没钱,我学不起……” 琲琲买果子,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买,吃汤粉,每种都能尝一尝。 琲琲包里还经常装着点心、糖果,对她们也大方,分给她们吃。 可她不是琲琲,她不会出题,挣不了奖学金。 郑涛跟栾队长也不一样,她们约琲琲出去玩儿,栾队长都要追出来给琲琲塞些钱票。 当然,她没想着要郑涛的钱票,但她确实没有钱呀,她学不了。 “噗……” 赵珍珍没憋住笑,见郑涛怒视她,一点儿气都不受:“你瞪我干啥,小满又没说错,你有本事,你也买三碗粉给小满吃,小满肯定愿意让你吃羊肉的。” 郑涛面色通红:“我们又没结婚!” 赵二嫂:“没结婚你管人家那么多。” 第125章 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赵珍珍,又心虚又不服气地道:“要不我去追他回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两句争执,甚至不能算口角,郑涛直接扔下张小满跑了。 赵珍珍和赵二嫂说完,郑涛无话可说,面色涨红,最后瞪着张小满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饶是张小满迟钝脾气好,这会儿也有点儿生气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郑涛突然生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哦对了,用琲琲的话来讲,这叫情绪不稳定。 最讨厌的是,他还瞪珍珍! 凭啥瞪珍珍,珍珍是她朋友,又不是他的。 但张小满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郑涛问她,她虽然生气,还是忍着气回答:“珍珍说得对。” 他要是愿意给她买三碗粉,她肯定愿意把羊肉的给他吃啊,她还能白吃一碗三鲜粉和酸辣粉,知足了。 然后郑涛怒笑两声,愤怒地说:“这么不愿意,我看这个婚,也别结了。” 说完人就跑了。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集市上人又多,他往人群里一钻,瞬间没了踪迹。 在扬所有人都傻眼了,就这么把未婚妻扔下了? 虽然她们还有这么多人一起,但郑涛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可不像会考虑这些的。 如果他跟张小满单独出行,也拌两句嘴就把人丢下,想想都吓人。 赵珍珍原本还高兴呢,渐渐变成了尴尬,赵二嫂也一脸懊恼。 她们不后悔帮着张小满说话,但如果因为她们,毁了张小满的亲事…… 这会儿大部分人的观念还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郑涛合不合适,跟张小满能不能结婚,不该她们决定的。 所有人看着张小满,张小满慢半拍地回:“不用。” 她毫无芥蒂地挽起赵珍珍的手:“别去找他,我不想跟他一块逛大集,吃东西都没好胃口了。” 赵珍珍:“……” 赵二嫂不放心:“小满啊,咱不是有意的。” 张小满:“二嫂,没事,我知道你们是帮我说话,我不傻。” 既然她这么说了,大家跟郑涛又不熟,也没有好印象,自然不会再多余去找他,继续开开心心逛大集。 走到一个吆喝着“修剪子嘞戗菜刀”的摊位前,宋桂香掏出两把大剪刀给磨刀匠,让他修一修,韩胜男好奇地蹲在一边看。 其他人在旁边转悠,赵珍珍拉着赵爱华,去看货郎架子上的红头绳,赵二嫂看上了一个拨浪鼓,想买给自家孩子,跟货郎讨价还价。 栾和平个子高,不靠近也能看到货架上的商品,低头问妻子:“她们在买红头绳,你要么?” “不要了,家里还有好多。”林玉琲晃了晃辫子,栾和平伸手摸了一下辫梢,上面的浅色发带,是他亲手缠上去的。 张小满红着脸扭头,又忍不住扭回来,多看了几眼,面颊红色更甚。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看到琲琲跟栾队长,忽然就心跳加快,想多看几眼,又脸红耳热不敢多看。 明明他们也没做什么,栾队长只是摸了一下琲琲的辫子。 她想起林玉琲的话,结婚了,会更亲密。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亲密,像她爸妈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吗? 原本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又不是没跟人在一张床上睡过,她大姐结婚前,她们一直都睡在一起,她大姐睡觉可横了,她都习惯了。 但现在再想想,又打心里冒出来一丝丝的排斥。 不过,好消息是,郑涛不愿意跟她结婚了。 她以后再不用跟郑涛出去看电影、压马路、逛公园了,还是跟朋友们一块儿开心。 宋婶子修完剪刀,付过钱,大家又继续往前走。 路上所见所闻,让林玉琲大开眼界。 修剪子旁边还有修农具的、锄头、镰刀、铁镐,现扬修。 这个修法可不是把手掉了换上去这种,都是工具磨损到没法用了,铁匠现扬开炉,再锻打一遍。 还有卖牲口的,卖猪仔、鸡仔鸭仔、小牛犊,尤其是那头小牛犊,好些人围着,来来回回看,想要又犹豫。 宋婶子感叹道:“要是唐家愿意,咱能在院子里养两只鸡也好,养着下蛋。” 可惜她们家跟唐家关系太差,现在都因为各种公用设施天天吵架,她们家养鸡得在院子里安置鸡笼,唐家一准不干。 林玉琲看见毛茸茸的小鸡仔小鸭仔,疯狂心动。 她妈妈过敏体质,很多小动物都没办法接触,林玉琲从小没养过宠物。 栾和平注意力都在妻子身上,看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鸡仔鸭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压低声音提醒:“鸡鸭都爱乱拉,吃完就拉。” 他倒是不介意打扫,但他爱干净的媳妇儿不一定受得了。 果然,林玉琲听完,心动立刻消失了大半。 她家院子刚铺的青石砖,可清爽了。 算了,她就是贪图小鸡仔小鸭仔幼崽时期的可爱,长大了她就不喜欢了。 嗯,喜欢吃。 卖牲口的这片气味重,大家没待多久,又绕去别的地方。 卖山货的特别多,春天到了,山上出了很多鲜货,卖春笋、蘑菇的最多,还有卖榆钱、卖槐花的。 榆钱林玉琲早饭时吃过,觉得还不错,槐花她没吃过。 “槐花怎么吃?”她问:“好吃吗?” 栾和平:“生吃,还行。” 赵二嫂笑着说:“跟榆钱一样,蒸着吃、炒着吃都行,也能拌玉米面蒸窝头。” 韩胜男插言:“可以跟鸡蛋配馅儿,包饺子包包子吃,也好吃。” 这个林玉琲真没吃过。 她看向栾和平,栾和平明了,去买了一包槐花。 大家笑看着,又往前走,看到一个卖野生蜂蜜的摊位。 林玉琲绝不怀疑是不是纯野生蜂蜜,因为卖蜂蜜的摊主,头脸上还顶着两个大包,面前的木板上是一个破开的蜂巢。 很多人围着想买,糖要糖票,没糖票买不了糖,蜂蜜也是甜的,而且蜂蜜还有营养。 然而还没走近,就听见摊前围着的人嚷嚷:“你这卖得也太贵了。” 第126章 不会 问完就回来了。 “多少钱?”赵珍珍问她嫂子。 赵二嫂比划说:“这么大一个竹筒,半斤要一块。” 嚯!这么贵! 林玉琲不知道蜂蜜市扬价多少,但她知道糖的价格,都去过好多次百货商店、供销社了。 现在白糖八毛多一斤,红糖价格有起伏,大致在六七毛,都要票。 刚看到的时候她还奇怪,她印象里,红糖价格应该比白糖高,怎么反过来了。 后来了解了才知道,现代追求营养,大家都觉得红糖营养价值更高,所以自然比白糖卖的贵。 但在这个年代,白糖的工序比红糖多,价格也就上去了。 而且,有一部分红糖并不是林玉琲知道的红糖,而是白糖加工产生的副产品赤砂糖,也会被认为是红糖,当成红糖来卖,进一步影响红糖价格。 但好红糖一直都稀缺,红糖票也少,家里的红糖,生理期时栾和平给她煮姜糖水,就是正经红糖,不是赤砂糖。 话说回来,糖价高,蜂蜜不要票,贵一点儿也正常,大家能接受。 但一斤两块,这个价格属实太高了些,难怪别人接受不了。 卖蜂蜜的应当也是一家子,摊子里争执了一会儿,有人买了蜂蜜。 赵二嫂连忙过去问:“大姐,你这多少钱买的?” “他家收票,说是要结婚了,置办东西,布票、工业券啥都能抵价,抵得不少哩。” 赵二嫂一听,心动了。 她妹子刚生完孩子,买不着红糖,她想买点儿蜂蜜送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但出来逛大集,她哪会随身带票,顶多带点儿粮票肉票吃饭用,大集上卖的土布,没有谁会花布票买。 她不好意思开口,今天头一回见面,就跟人借。 赵珍珍看出嫂子为难,大大方方道:“你们谁带票了,先借我,明儿去学校我还你们。” 林玉琲刚想说没带,想起什么,低头翻她的挎包,从小包里翻出两张布票。 其他人都没带,用不上带了做什么,万一被偷了或者掉了,心疼死人。 栾和平掏出几张工业券给林玉琲,赵二嫂忙道:“够了够了。” 有布票就行了,她买不了那么多。 赵二嫂拿着布票去问,摊主果然愿意便宜卖,价格甚至砍了一大截,摆明了提个高价,不为卖钱为换票。 宋婶子看他舀蜂蜜,觉得蜂蜜质量不错,有些心动,从自己篮子里掏出两双线手套,问:“同志,你看我用这手套抵行不行?新的,拆了线能做件新线衣了。” 摊主一起的大妈挑拣道:“两双够干啥,只够给娃儿织个背心。” 宋婶子一听就知道有门,愿意讨价还价才是有意愿,要是直接说不行,那是真不行。 “你们要布票,也没说得够做一件衣裳吧。”宋婶子有理有据,“我这手套新新的,给个大人也够做背心穿。” “我布票攒一攒能一起用,你这手套我咋攒?” 两方开始争论议价,林玉琲看得眼熟,问:“我们家好像也有。” 她在储物间看到的,好多呢。 赵爱华说:“你家肯定有,厂里发的劳保用品,每个月都发一双新的,我妈让我爸精细着点儿用,攒下来的新手套,拆了线能织线衣呢。” 林玉琲想着家里半箱子手套,扭头问栾和平:“五哥,你会织吗?” 栾和平:“不会。” 她就知道,他会……嗯?不会? 林玉琲比听到“会”还惊讶,眼睛瞪得溜圆,又问了一遍:“不会?” 栾和平抿了抿唇:“我没织过。” 那东西他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丢家里,哪想得起来拆开织线衣,有那功夫不如多打两遍拳,不冷。 但是他不会,他媳妇儿好像有点儿失望。 栾和平想说,他可以学。 但……人多。 算了,回家再说。 赵爱华以为林玉琲想学,兴冲冲道:“琲琲,我会,我教你。” 韩胜男说:“我也会,我也能教。” 平时都是琲琲教她们,终于有个她们能教的了。 林玉琲想了想,说:“行,等考完试吧,咱们暑假多得是时间。” 学会织线衣,是不是也能学会织毛衣?她还能给栾和平织围巾,以前看同学这么干过,特意给男朋友织手工围巾。 虽然织得很丑,但她男朋友可高兴了。 她也想让她五哥高兴。 栾和平在一旁默默听着,听到媳妇儿说考完试开始学,心放下了。 还有几个月,他怎么也能先学会了。 媳妇儿想要啥,他都能织,非要想学,他也能教,用不着她们。 宋婶子成功用手套换来了蜂蜜,高高兴兴将竹筒放进篮子里。 继续逛大集,林玉琲惊喜的发现,还有套圈的。 一分钱一个圈,买十个送一个。 前面摆的是一些小摆件儿,木雕的动物、草编的蚱蜢之类的,越往后,价值越高。 有女孩子用的头绳,小朋友喜欢的麦芽糖,有鸡蛋、鸭蛋、粗瓷碗等等,甚至还有活的鸡仔、鸭仔,被放在小筐里等着套。 最大的大奖,是一只鸡冠通红的大公鸡,被拴着脚,昂着胸脯站在套圈最后一排,一鸡独占一排。 这只鸡就是引来无数人围观尝试的最大诱惑,一分钱一个圈,只要套中,就能带走一只鸡! 一分钱一只鸡! 简直就是六十年代版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是在旁边多看一看就知道了,那鸡虽然被拴着,但拴着的是它的脚,不说它还有活动空间,还能来回跑动不好套,它甚至还能飞。 有个人朝鸡丢了个竹圈过去,刚靠近,谁都看得出来套不中,那大公鸡,挥舞着翅膀,直接把竹圈扇飞了,摆明了挨都不让挨。 结果被大公鸡扇飞的套圈,飞了回来,阴差阳错,掉在前面的摊子上,正好圈中了一搅麦芽糖。 “中了中了!”周围人跟自己套中了一样,欢呼起来。 “这不算吧?鸡翅膀扇过来的。” “咋不算,你就说圈子套没套中?” 好在老板是个大气的,说套中了都算,笑眯眯把麦芽糖拿给套圈的男人,他搅着麦芽糖,开心得像个孩子。 第127章 小偷 套圈的摊子生意特别好,一波人接着一波人,毕竟入门门槛低,只要一分钱就能拿到一个圈,就能套一次,就有一次搏大公鸡的机会。 老板人也敞亮,一个圈他也卖。 于是围观人的便忍不住想,一分钱,没套中也亏得起,然而真没套中,百分之八十的人又会忍不住再买一个试试。 套中了的更别提,赢了还想再赢,赢大的。 林玉琲稍稍观察了一下,套中的比例不低,大概每十个圈,就有三四个能套中,但绝大多数套中的是前面的小木雕、草编小动物,偶尔一两个套中后面鸡蛋、鸭蛋的,都能引来众人一片欢呼声。 再往后,套中的几率就更低了,但也有人套中,都跟中了大奖似的开心,然后又吸引来更多的人。 其实林玉琲很清楚,套圈、抓娃娃这类游戏,都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想靠游戏赚钱,除非那种专门练过的,基本不可能。 这个套圈摊子套中的概率不低,但到了赌运气的时候,不到百分之百,就是零,这世界上从不缺少倒霉蛋。 林玉琲就看见了一个,有个男的买了十个圈,老板送一个,十一个圈,连丢九个,一个没中。 连最前排最小的草编蚱蜢都没套中。 要说他好高骛远专盯着后面套,一个都没套中也就罢了,他明明也盯着前排扔了,还是没中,竹圈硬是落在了两件物品中间,不管左右,稍微往哪边歪一点儿都能套中。 林玉琲都看傻眼了,眼看着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两个圈,忍不住感叹:“这也太倒霉了,一个都套不中吗?” 话音落下,第十个圈也飞歪了。 栾和平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人正比划着要扔最后一个,他笃定道:“这个能中——” “啪嗒”,竹圈落在地上的声音轻不可闻。 没中。 栾和平:“……” 林玉琲眨巴眨巴眼,趁着人多,偷偷勾了勾他手指,忍着笑说:“意外。” 确实是意外,那个倒霉蛋愤怒地推搡他旁边的男人:“你撞我干啥!我问你,你撞我干啥!” “谁撞你了,你自己手臭,那么近都套不中,好意思怪我。” “就是你撞的,我正要扔,你撞我胳膊了!” 两人说着已经扭打起来,乡民们见怪不怪,瞬间让出一个圈,只有套圈摊子老板,急得转悠。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真碰到他胳膊了?” “不知道啊,人这么多。” “我看就是他手气太差,丢人现眼,找人撒气。” “诶,一毛钱打水漂,还不如给我。” “我好像看见了,是挨着了。” “别打了别打了,民兵来了!” …… 几个带红袖箍的人排开人群走进来,强行分开在地上扭打的两人,询问原因。 各有各的说辞,民兵小队长找周围的人收集了一下证词,大部分人都说没看见,有四五个人说看见确实撞了他胳膊,毕竟舍得花钱买十个圈,连丢十个都不中的败家倒霉蛋,实在少见,看着他的人很多。 民兵队的解决方案简单粗暴,让碰了倒霉蛋的那人赔倒霉蛋一个圈。 那人依旧不服气:“他那个圈是送的!” 民兵队小队长:“送的也是他的,赔!不赔就让人家打你一顿。” “打!有本事打死我!” 惊天犟种。 “看老子今天打不打死你!”倒霉蛋怒发冲冠。 “我来我来!”套圈摊子老板看不下去了,想息事宁人,“这圈算我的,我赔一个。” “不行,我不赔。”犟种人设不崩,“谁让你赔的,我不碰他他也套不中。” 倒霉蛋:“我不要圈了!我就要打他!” 两人挣扎着要民兵队的民兵松手,继续打架。 周围人不以为怪,甚至还有吆喝鼓劲儿的。 林玉琲:“……” 长见识了,长大见识了。 “啊!我钱呢!”一声惊叫刺破火热的气氛,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小媳妇儿,把孩子放下,翻着自己的衣兜,手打着哆嗦,眼泪直流。 “啥时候丢的?” “刚、刚还在!我刚刚还摸了!还在的!” 民兵队长当机立断,大声道:“大家互相监督,谁想跑,谁就是小偷。” 旁边的人连忙检查自己的兜,林玉琲一行也不例外。 林玉琲手放到口袋里,才想起来钱在栾和平身上,又去摸他口袋。 栾和平刚想说“没事”,媳妇儿手已经伸进去了。 他默默闭上了嘴。 林玉琲着急,手伸得太深,隔着口袋,摸到了硬硬的东西,反应过来是什么后,连忙缩回来一点儿。 这东西她只在影视作品和博物馆里看到过,大一军训的时候,说好的打靶也没打上,同学们都很遗憾。 没想到穿越了,倒是摸到了实物。 她在家里看到,好奇,问栾和平能不能摸,栾和平卸了子弹给她,林玉琲怀着敬畏的心摸完又还他了。 话说回来,林玉琲从栾和平口袋里掏出一把钱票,刚想数数,顿住了,他带了多少钱来着? 不对,小偷要是偷,哪能给他留着。 她把钱票理一理,又放回去。 这时大家都已经检查过了,有好几个人都被偷了,正骂骂咧咧到处环顾找小偷。 不过这年头大家都穷,出来赶集,除了特殊情况,不会带太多钱,被偷的都是几毛,还有一个被偷了三分钱的小孩儿,正哇哇大哭。 孩子妈妈破口大骂:“娃崽子的钱都偷,穷疯了的玩意儿。” 只有那个年轻小媳妇儿,被偷的最多,好几块钱。 “我婆婆让我买鸡仔的钱,还有帮邻居带的,钱丢了,我怎么见她们,我怎么活啊!” 她的孩子年纪也不大,抱着妈妈的腿哭,娘家哭声响成一片。 林玉琲看她哭得可怜,小声问栾和平:“五哥,你看见小偷了吗?” 虽然隔得远,但他观察力那么强,万一呢? 栾和平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拧着眉摇头:“人太多了。” 人挤人,他的注意力大半都在妻子身上。 “我看到了。” 一个轻微稚嫩的声音。 人声嘈杂,一开始没人注意,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娘,我看到小偷了。” 第128章 补丁 “谁看到了?小偷在哪儿?” 大家循声找去,看到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 跟她一起的妇人应该是她娘,同样矮小干瘦,还抱着一个男娃。 “三丫,说啥呢你。”妇人斥责了一声,干笑着跟其他人解释:“娃乱说的,她能看到个啥。” “丫头,你真看到了?”民兵队长问。 “倒霉蛋”和“犟种”都没打架了,真要打,也没人管他们。 女孩想说话,被母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沉默地垂下头。 那年轻媳妇儿,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哭求道:“大姐,大姐你帮我问问孩子,小偷是谁啊,求求你了大姐,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钱,钱丢了,我真活不了了,我活不了了……” 矮瘦妇人到底不忍心,跟女儿说:“你看见啥你就说,别乱说。” 她发了话,小姑娘才抬起头,年轻媳妇儿抓着小姑娘的手追问:“丫头,你告诉姨,小偷长啥样,姨给你买糖吃。” 小姑娘细声细气道:“我没看见长什么样……” “没看见啥样你说啥!” “就是,孩子怎么乱说话。” “赶紧的吧,问问别人,小偷一会儿别跑了。” 围观的人里,心急的已经嚷嚷起来。 矮瘦妇人更是气急:“没看到你嚷嚷啥!回家收拾你。” 小姑娘被训得缩头缩脑,眼泪噙在眼里。 “闭嘴!”民兵队长一声断喝:“让孩子说!” “我、我没看见脸,我只看见腿和手了。”女孩战战兢兢道。 众人一想也是,孩子个子矮,她妈抱着弟弟,她站在地上,只能看到人下半身。 但也正因为如此,看到了小偷偷东西。 “看到腿有啥用,还能凭腿找出小偷不成。” “就是,白说!” 林玉琲想说,能看到腿,裤子不一样啊,但打眼一瞧,乡民们穿的裤子,就那么几种常见的款式和样子,根本没办法作为分辨不同的依据,非要找—— 她眼睛一亮:“补丁!” “我记得他裤子上的补丁。”小姑娘跟民兵队长说。 民兵队长:“仔细说说。” 小姑娘努力回忆,一五一十道:“土蓝布裤子,跟我娘身上的一样。”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她娘腿上,看得矮瘦妇人尴尬地落不住脚。 这裤子常见,十个人里头,最起码三四个穿这样的。 “这个波棱盖有个补丁,屁股后面两个。”小姑娘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又补充道,“波棱盖上的补丁用的黑布,屁股上两个,一个黑布,一个蓝布。” 都是容易磨损的地方,打补丁正常,不过精确到这三个地方和补丁具体颜色,已经能排出去大部分人。 “是不是你?” “你别冤枉人!” “丫头你说说清楚,还有啥,咱打补丁还打错了?!” “他也是!看他屁股上,一个蓝补丁一个黑补丁!” “还我钱!该死的小偷!” “放屁!凭啥就是我了,老不死的滚远点儿。” “就是他,肯定是他。” 裤子上补丁符合小女孩描述的嫌疑人有五个,四男一女,其中一个已经被人摁住了。 “怎么都抓他?”有不清楚情况的人问。 附近的乡民解释道:“那小子叫土狗子,我们村附近有名的二流子,一群大小伙子,不学好,偷鸡摸狗的,踢寡妇门,打瞎骂哑,坏得很。” “咋没人收拾他们?” “欺软怕硬的,一伙子人,挑着好欺负的欺负,哪个敢惹?都躲着他们。” “我咋听说,他们那伙里头有个枪毙了?” “谁?谁枪毙了?” “不记得名了,叫啥‘根’,‘守根’还是‘宝根’来着。” “这个我晓得,把他爹给杀了,判的枪毙,活该!” “天老爷?儿子把爹杀了?” “可不是,听说下半身都给剁碎了,正好叫他妈撞见,当扬吓疯了,他还想砍他妈,邻居听见动静过来,魂都吓飞了。” “为啥要剁下半身?” “我听说,那混混儿看上村里的寡妇了,那寡妇又让他爹给欺负了。” “是不是跳河的那个?” “对!” “瞎说,那父子俩都不是好人,寡妇是让他们村的人给逼死的。” “坏得流脓,谁敢把闺女往他们村嫁。” …… 记忆复苏,林玉琲僵立在原地。 半晌,她轻轻拉开覆在她耳朵上的大手,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 她握着男人的手,像安慰他,也像安慰自己:“我现在不害怕了。” 栾和平犹豫了一下,俯身附耳,压低声音给妻子解释:“赖守根他爹想给他娶个媳妇儿,然后他来……生个孩子,让赖守根知道了他的盘算……” 林玉琲胸口一阵恶心,忙问:“没、没娶吧?” 栾和平:“没。” 林玉琲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头一次回忆这件事,也头一次后悔,当时不该拦着栾和平,差点儿害了其他姑娘。 妻子面色苍白,栾和平知道她不好受,很想抱抱她,但扬面不合适。 借着人群遮挡,他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别想太多,我让人盯着,不会发生那种事。” 人的恶难以想象,妻子天真单纯,栾和平却见多了。 事后他一直让人注意着赖守根一家的情况,防备他们记吃不记打,散播流言,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但那一家子确实跟他预料的一样,没胆子报复他。 听说他们想祸害别家姑娘,他正打算让人搞破坏——结亲不容易,想毁亲事太简单了。 赖守根已经发疯,砍死了他爹,又吓疯了他娘,自己也疯了,抓进去只会喊“我媳妇儿”“我要媳妇儿”,抱着人就喊“媳妇儿”,然后做一些不堪的动作。 “谢谢你,五哥。”林玉琲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他。 如果因为她自己心里过不去,放过他们,导致了更坏的结果,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心了。 “跟我说什么谢。”栾和平的嗓音又平又稳,让人安心,“都是我该做的。” 谁家男人不得护着自己媳妇儿? 林玉琲感动不已,正要再说—— “我就说不是我吧!捉贼拿赃,你们冤枉我,咋赔我!” 第129章 记号 因为他们也觉得是土狗子。 这几个人里如果一定有一个人是小偷,不是他还能是谁? 可土狗子身上什么都没搜出来。 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只有半根烟,一些烟叶子。 土狗子立刻躺地上不起来了,就跟他喊的一样,捉贼拿赃,在他身上没找到被偷的钱,凭啥说他是小偷?冤枉了他,得赔他钱。 “你们这么一搞,我名声都臭了,以后咋说媳妇儿!” 土狗子躺在地上,理直气壮,“赔钱!不赔钱,我找你们家去!” 众人又气又怕,他哪有什么名声,但凡名声好一点儿,刚才也不会众人一拥而上,没一个人怀疑不是他。 但此时没在土狗子身上找到被偷的钱,他们成了理亏的,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个二流子,还是个有组织的二流子,他领着混混们上门,能有啥好事? 日子都过不安稳了。 那矮瘦妇人更是害怕,扬手就打了女儿一巴掌:“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 女孩捂着脸低声哭起来,哭也不敢大声哭,默默流泪。 民兵队长拦住还要打骂的矮瘦妇人,低头跟女孩说:“你刚说,你还看见手了,就他们五个,能认出来吗?” 女孩儿垂眼落泪,不肯再说话。 她能认出来,就是土狗子的手,手指黑黢黢的,食指和中指让卷烟给熏黄了,小指留了指甲,黑黄黑黄。 但他身上没钱,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土狗子得意极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矮瘦妇人面前,狞笑道:“该不是你们母女两个偷的,故意栽赃我吧?赔钱!不赔钱,别想走!” 人群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道:“你不是说娶不上媳妇儿,把那丫头赔你呗。” 矮瘦妇人一把揽住女儿往身后挡:“不行,土……您大人有大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我打她,我这就打她……” 说完返身手往女儿身上拍,啪啪作响,打得孩子踉跄着差点儿没站稳,哭也不敢哭,只能呜咽着喊“娘”。 民兵队的女民兵又去拦,队长大怒地问刚才谁喊的,站出来。 闹哄哄一团。 林玉琲手上一重,栾和平手里的东西转移到她身上,他把包取下来,给她挎上。 “等我。” 林玉琲隐约猜到他要做点儿什么,两眼发亮:“五哥你快去,我在这等你,不乱跑。” 她也想帮帮可怜的小姑娘,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栾和平能帮到忙,那太好了。 栾和平排开人群往热闹中心挤,人多难走,但他个高力气大,硬挤也能挤进去,被挤到的人生气回头,看到他那张凶脸,生的气自我消化了。 “琲琲,栾队长去干嘛?” “他要帮忙抓小偷吗?” 林玉琲摇摇头,目不转睛看着栾和平。 栾和平到了中心圈,没去管撒泼耍浑的土狗子,一掌扣住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年轻人脖子,将他拽了出来。 “干啥!你干啥!” 那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样子,头发抹得油光水亮,还戴了副瘸腿眼镜——这年头,都觉得戴眼镜的是读书人,因为读书人才会把眼睛看近视,近视了还配眼镜。 “眼镜”也是个大小伙子,看着瘦巴,不缺力气,在栾和平手底下拼命挣扎。 栾和平一只手铁爪一般,纹丝不动,扣着后颈,把人往地上一掼,一手制住他挥舞挣扎的两只手,摁在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的铐子,已经给他铐上了。 民兵队民兵原本过来制止,看见银手镯,默默停下脚步。 栾和平动作极快,将人铐住,膝盖顶在他后背,另一只手摸索几下,从“眼镜”身上搜出来一大叠钱。 真的是一大叠,厚厚一摞,有新有旧,大部分是毛票分票,但也不乏几块钱的“大钞”。 围观的百姓看见这么多钱,忍不住惊呼: “好多钱啊!” “赶个集带这么多钱,不怕被偷吗?” “傻吧你,指不定这人就是小偷。” “看着不像呀,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林玉琲:“……” 对“斯斯文文”的定义,要求也太低了。 “我认识他,俺们村生产队队长家的小儿子,他咋可能是小偷呢。” “对啊,娃是高中生哩!” “那这是咋回事,带铐子的干部,咋给他铐起来了。” 民兵队队长走过去,惊疑不定地看着栾和平。 栾和平把钱给他,吩咐道:“问问失主,有没有在钱上做记号的,自己来认认。” 还真有。 哭得不行的那个小媳妇儿,连忙跑过来:“我!我的钱做记号了,我家邻居让我带鸡仔,她们给的钱都做记号了。” 民兵队长攥着钱问:“啥样的记号。” 小媳妇儿抹了把泪,仔细回想:“隔壁王大娘给了八毛,一张五角,一张二角,两张五分,右下角都画了圈,还有杨嫂子,她给的……” 民兵队长叫来队员,一起在那叠钱里翻找,很快,一个民兵喊:“找到了!” 二角的纸钞,右下角一个铅笔画的圆圈。 铅笔痕迹如果久了会被摩擦掉,模糊不清,但这个痕迹很清晰,显然是新画上去的。 光这一张还不够,别人也会在钱上做标记,圆圈也不是什么很特殊的符号。 但很快,其他民兵也陆陆续续找出了带同样标记的钱,且数额正好跟年轻媳妇儿说的对上。 那个被偷了三分钱的小孩妈妈也说:“我家娃刚吃完麦芽糖,钱上可能沾的有糖。” 可不是,有两分钱黏在一块儿。 其他丢了钱的,也纷纷努力寻找可以证明的标记。 这年头大家都穷,手里有点儿钱紧张得很,说不得就是攒了许久的,对自己的钱都很熟悉。 只要能说出来,都能在这叠钱里找到对应的。 有个没找到对应的,急得不行。 栾和平:“等一下。” 把“眼镜”翻过来又搜一遍,再摸出一小叠钱,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30章 威风 “永安机械厂保卫处栾和平。” “您好您好。” “幸会。” 两只手握了握,松开。 李队长夸道:“早就听说过栾处的名号,今天一见,果然,人的名树的影,出手就见真章。” 栾和平:“您客气。” 一个民兵好奇道:“您咋发现是这小子的?看见他跟土狗子倒手了?” 栾和平:“我离得远,没看见。他们眼神不对。” 五个嫌疑人被排查出来,其他四个,哪怕自己没偷,也忐忑不安,惶恐中带着丝丝愤怒,因为他们是被冤枉的,知道自己不是小偷。 但朴实的老百姓,被指人有偷钱嫌疑,难免害怕。 只有土狗子,得意洋洋,还带着几分准备看热闹的窃喜。 栾和平一眼就盯准了他,循着他目光落点,在那一圈人里精准排查。 看热闹的人,哪里有热闹看哪里,情绪也会随之变化,可是土狗子的同伙不一样,他的表情也跟看热闹的人不同。 更别说,两人还时不时有眼神交流。 旁人不清楚,这般不动声色的目光交错,根本发现不了。 但栾和平已经盯准了人,他们的小动作在他眼里,跟打了光一样亮,几番验证,基本可以确定。 李队长竖起大拇指:“保卫处之虎,名不虚传。” 其他民兵也跟着连声夸赞,有能力的人,到哪都受人尊敬。 李队长还邀请他去民兵队指导训练,栾和平拒绝了,称随亲眷朋友前来,还有其他事。 又寒暄几句,栾和平:“人交给你们了。” “行,您忙。” 手头事了,栾和平转身找人。 他方才离开的地方,他的妻子俏生生立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 冷硬的眉眼瞬间柔软,栾和平大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等久了吧。” “不久不久,栾队长你太厉害了。” “对呀栾队长,你是这个——” 竖起大拇指。 赵爱华等人纷纷夸赞,这种坏人猖獗,好人束手无策之际,他雷霆出手,精准薅出小偷同伙,只在故事里听说过,头一回现实里见。 栾和平神色淡然:“两个小偷,不算什么。” 论恶论狠论阴论歹,没一点儿能跟他要抓的人比。 大家还是夸赞不停,互相讨论着方才看到的。 栾和平挨着妻子,手指突然被勾了一下,他心头一痒,下意识攥住那只调皮的小手。 “做什么,嗯?” “哥哥刚才……”女孩压低声音,拖长了音调,笑眼盈盈,看得栾和平心跳如擂。 “好威风啊。” “嗯。” 冷漠的回应。 如果不看那怎么都压不住去唇角。 林玉琲心中暗笑,故作不满:“五哥好高冷,抓我手做什么,放开。” 栾和平刚想解释,撞见妻子盈满笑意的眼睛,顿时明白过来。 一颗心又甜又软,想抱抱她,亲亲她,甚至牙齿又开始发痒,不满足让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 长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刚想说什么,栾和平猛地扭头,警惕环视。 “怎么了?”林玉琲也不敢逗他了。 栾和平收回视线,眉心微拧:“没事。” 有人在看他。 事了大家继续逛集市。 套圈摊子因为小偷的事,生意淡了一些,正好空出地儿,林玉琲她们跑去玩儿。 “倒霉蛋”和“犟种”不知怎么凑到了一块儿,跑到栾和平面前来,抒发仰慕之情,看他付钱买套圈,还主动要帮着付钱。 栾和平当然拒绝了,两人小跟班一样,跟在栾和平屁股后头。 栾和平没搭理他们,站在妻子身后,护着她别被人挤了,看她高高兴兴拿着竹圈玩。 林玉琲拿到十一个圈,赵爱华她们想玩的凑了一毛钱,也买了十一个,说好送的那个,谁套的好谁来套。 运气一般般,十一个圈套中了一搅麦芽糖,一包火柴,一个木雕小狗。 说回本肯定不至于,麦芽糖两分钱一搅,两根小棍搅着吃。 火柴也两分钱一包,木雕小狗价格不计,买是没人会买的。 但套圈也不是只看套中的物品价值,套圈中的快乐才是消费的主要目的。 林玉琲怀着玩乐的心丢竹圈,穿越前她也玩过套圈,但距离比这个近多了,用的也是胶圈,手感完全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手劲儿小,使足了劲儿往前丢,都顾不得瞄准了。 然后竹圈轻飘飘飞出去,朝着最后一排的大公鸡飞去,被大公鸡一翅膀扇飞。 “琲琲是想套大公鸡吗?” “肯定是啊!琲琲加油!” “把大公鸡套回来!” 林玉琲:“……” 这时候都不好意思再解释说她只是怕套圈掉在前面地上,太丢人了。 之后又丢了几个,都没中,一般像这种抓一把圈,一个没中的,看热闹的要开始“嘘”了,就跟之前“嘘”倒霉蛋一样。 但林玉琲后面站着栾和平,没一个人敢吱声。 还剩五个圈,林玉琲扭头问栾和平:“五哥,你玩儿吗?” 栾和平:“不,你玩儿。” 林玉琲继续丢,她想着,怎么也得套中一个吧,不然不就成“倒霉蛋”二号了。 都不敢丢后面的,尽量套第一排。 连丢三个,又没中,只剩两个圈了。 林玉琲有点儿紧张了,一紧张,丢圈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竹圈又飞了出去。 人家套圈是圈平着飞,她这个圈,竖着飞出去的,好些人都看笑了。 竹圈不出意外竖着落在了地上,弹了一下,飞起来,又弹一下,套中了一个碗。 围观群众:“……” “中了中了!琲琲你套中了!” 小伙伴们才不管这些,欢呼起来,替林玉琲高兴。 这一个碗两毛钱呢,赚回来了! 林玉琲:“。” 对对对,她套中的! 老板把碗拿给林玉琲,赵珍珍一把抢过:“我拿着,琲琲你还有一个圈,套那个鸡。” 林玉琲:“……” 我的朋友,你对我的信心有点儿太超过了。 反正只剩一个圈了,她也有保底了,套不套得中无所谓。 林玉琲在小伙伴们殷切地眼神下,把最后一个圈丢了出去,竹圈轻飘飘地往后飞,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落在了离大公鸡好几米的地方。 第131章 连环圈 太久没有娱乐活动,偶尔套一次圈,挺好玩的。 背后的身躯贴近了一点儿,栾和平俯身,在她耳旁问:“想套那只鸡?” 谁不想?在扬的所有人,但凡能套中,没人不愿意花钱买圈,这不是套不中嘛。 等等,他这么问…… 林玉琲猛地扭头,动作太快,他挨得又太近,嘴唇险险擦过脸颊,两人皆是一愣。 栾和平轻咳一声,站直身体。 他有些发愁。 担心伤害到妻子,他是打算克制自己,不要太亲近。 但怎么克制得住? 她站在那里,什么都不需做,他已经心神摇曳难以自抑。 偏偏他的乖乖那么可爱,她笑,她闹,她生气时瞪他,委屈时撇嘴,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只想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 林玉琲不知道这么一会儿,栾和平又自我检讨上了。 她发誓,这次真不是故意逗他,是意外! 反正没人看见,当无事发生。 林玉琲抓着他胳膊,殷切地问:“五哥你能套中那只鸡吗?” 栾和平没有把话说满:“可以试试。” “试!”林玉琲眼睛都亮了,兴冲冲跑去找老板买圈,跑到一半想起来没拿钱,又返回来,从栾和平口袋里掏钱。 鸡对她的诱惑力不是很大,栾和平没缺过她嘴,肉每天都有,鸡肉也是常吃的。 但林玉琲头一回见对着竹圈连扇带打的鸡,很好奇怎么才能套中。 拿着钱,林玉琲去买了二十二个圈,她想给栾和平多留点儿试错的余地。 有刚才抓小偷精彩表现,竹圈一到栾和平手里,围观的人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正在套圈的也不套了,让栾和平先套,他愿意等等。 赵爱华等人凑了过来,激动地问:“琲琲,五哥要套大公鸡吗?” “他随便玩玩儿。”林玉琲客气道:“试一试。” 套不中也没什么。 栾和平拿着竹圈,掂量了一下,竹圈手工制作,没那么精细,有的地方粗一点儿有的地方细一点儿,比较难控制平衡,所以他媳妇儿刚才才会丢歪。 没多耽误,栾和平第一个圈已经丢了出去,稳稳地朝着大公鸡飞过去,不出意外,被大公鸡啪飞。 他淡定地又连续扔了几个,都是朝着公鸡去的,但还不如第一个,有远有近,最远的一个圈虽然也飞到最后一排,离大公鸡有快两米的距离,鸡没拍也落在了地上。 又一个竹圈落在地上,周围阵阵叹气声起。 “嗐,还以为这个英雄好汉能套中。” “人家力气大眼睛利,跟套圈有啥关系。” “那大公鸡跟成了精一样,有两次差点儿就套中了。” “就是,人丢得已经很准了,要是套前面的,肯定能套中。” “别盯着那只鸡了,套前面的多划算。” 连着五六个圈落空,栾和平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换目标的时候,下一个竹圈又朝着大公鸡飞过去。 这个竹圈距离不远不近,离大公鸡站的位置隔了半米,哪怕大公鸡不动,也套不到它。 但这个鸡它很主动,栾和平前几个圈试出来,差不多一米半径内,大公鸡都会主动去拍飞或者撞飞竹圈。 果不其然,明明套不到它,大公鸡也展开翅膀去拍竹圈。 然而这回跟前几次都不一样,翅膀刚刚挨到竹圈,又一个圈已经飞了过来,直直往它脑袋上套。 大公鸡毕竟会飞,动作也灵巧,斜飞一段,第二个竹圈打在它身上,没套中。 然后第三个竹圈已经紧随而至,甚至第四个竹圈也正朝着它飞来,第五个刚刚被丢出去…… “套中了!” “真的套中了!太厉害了!” “我就说这好汉能行!” “放屁!你刚才明明说的是,抓人行,抓鸡不行!” “一分钱一只鸡,太划算了吧!” “啥一分钱,人家用了好几个圈呢。” “那也划算,还没用到一毛,赚大发了,跟白得的差不多。” “我要是有这个技术就好了,也白得一只鸡。” “做梦吧你,刚人家抓小偷咱就看出来了,这好汉不是凡人。” …… “五哥你好厉害,真的太棒了。”林玉琲激动地抱住栾和平,原地蹦了几下。 栾和平那一手连环圈,真的帅到她了。 他淡然地站在那,也不跟其他套圈的人一样倾着身子试图靠近一点,丢竹圈的动作幅度也不大,好像只是随手丢丢。 后面那几个竹圈,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精准地朝大公鸡飞过去,她们看得眼花缭乱,大公鸡被封住所有退路,脖子上一口气套了三个圈。 “嗯。”栾和平虚揽着妻子。 他不觉得套中一只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媳妇儿开心,他也高兴。 赵爱华她们也很激动,她们可是一起来的! “栾队长太行了。” “真是有本事。” “我家爱国和爱军要是有栾队三分本事,我做梦也会笑醒。” 赵爱国和赵爱军是宋桂香的两个儿子,也不是说不好,但……但不能比啊。 张小满看着健壮的大公鸡,羡慕不已:“栾队有这本事,琲琲肯定不缺肉吃。” 太幸福了。 众人哄笑出声,林玉琲说:“那咱们回去了就把这只大公鸡炖了,一起吃,好吗五哥。” 栾和平:“好。” 媳妇儿说了算。 “这不好吧,怎么好意思。” “就是,你们自己吃,还能砍一半用盐腌一下,慢慢留着吃。” 林玉琲大手一挥:“今天栾队大展神威,咱们都沾沾他的喜气,是不是五哥?” 栾和平:“嗯。” 媳妇儿说得对。 林玉琲热情邀请,再拒绝就不合适了,大家高高兴兴答应下来,再看那只大公鸡,嘴里好像已经尝到了鸡肉味儿。 老板苦笑着把鸡拎来,他家这只大公鸡尤其好斗,他丢东西砸它发现它竟然会躲,才起了这个心思,又专门训练了一下,作为套圈的顶级奖品吸引客人。 没想到真被套走了。 “我来我来!我来拿。”张小满接过大公鸡,多壮实的鸡啊,肉一定很香。 第132章 报复 他不打算再套了,把圈给林玉琲让她玩儿。 能套到特等奖已经是赚了,林玉琲把套圈给朋友们分一分,自己留了两个。 她拿着竹圈去找栾和平:“五哥,我要那个小狗。” 她指着第一排的木雕小狗说。 栾和平扫了一眼:“我会刻。” 林玉琲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哄他:“我知道五哥最厉害了,什么都会,你先给我套这个,以后再给我刻个别样的。” 栾和平已经试过竹圈手感,接过她手里的圈,丢出去,林玉琲看中的小狗已经被套中了。 “好哦!”她欢呼一声。 老板拿着木雕小狗给她,大公鸡都舍出去了,一个不值钱的木雕小狗,更不会舍不得。 他还得感谢栾和平手下留情,就他这手法,真有心,能把他摊子上值钱的东西全都套走。 林玉琲抱着栾和平手臂,激动不已:“我想学这个!” 栾和平挑眉:“套圈?” 这有什么好学的。 林玉琲:“帅!” 应该说,学那种百发百中的准头。 “行。”栾和平回。 媳妇儿想学他就教,学准头不是非得套圈,可以学弹弓,学飞镖,或者干脆学枪,正好他们有专门的靶扬。 其他人拿着圈随便玩玩,白得的圈,大家玩得比较放松,反而略有收获,也套中了一些小物件。 玩够了,一行人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来了很多人。 “就是这!” “哪呢?大公鸡在哪儿?” “听说有人一分钱套走一只鸡,咱也来试试。” “是这个摊子吗?” “是啊!” “老板,鸡呢?” “对啊,鸡呢?我们要套鸡。” 鸡? 套圈摊子老板看看不断涌过来的人潮,一咬牙:“鸡有,等着。” 说着吩咐自己小儿子:“快去你妈那把咱家另一只鸡拿来,别让她给卖了。” 能跟大公鸡打得难舍难分,另一只鸡能是好货吗? 反正都是公鸡,媳妇儿嫌它们天天打架,恨不得炖了吃肉再养两只下蛋鸡。 这么多人,谁都当自己是刚才那好汉吗?还想套走他的鸡?这都是生意啊! “一分钱套一只鸡”的消息越传越广,套圈摊子被包围了,想套圈的人甚至排起了长队。 林玉琲她们已经离开了,又去别的地方逛了一圈。 集市虽大,但很多摊位卖的都是重复的东西,她们感兴趣的就那么些,逛过就算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回吧?” 她们出来得早,但再逛下去,就该吃午饭了。 早上花钱吃了一顿,午饭还在外头吃,太奢侈了,今天买东西花不少钱呢。 而且,林玉琲还说请大家吃鸡! 一商量,都觉得玩够了,一起往公交站走。 栾和平突然停下脚步:“跟着我们干什么?” “倒霉蛋”和“犟种”对视一眼,“犟种”一抱手:“大哥,我们想拜师。” “倒霉蛋”:“对,大哥,我们想跟你混。” 林玉琲忍着笑,好家伙,成江湖大哥了。 栾和平不吃这套,拧着眉赶人:“不收徒不要小弟,哪来的回哪去,再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他冷着脸的样子够凶,两人不敢违背,只能停在原地看人走远。 韩胜男说:“别说他们,栾队这么厉害,我也想拜师。栾队,你们保卫处啥时候还招人?” 林玉琲好奇:“保卫处有女同志吗?我没见过。” “有。”栾和平说:“有单独的支队,队长也是女同志,身手很好。” 栾和平都说好,那肯定很好,林玉琲心生敬佩。 韩胜男起了头,大家聊起各自的志向,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目前最要紧的当然是高考,但考不考得中两说,自然会想想工作问题。 机械厂的子弟,如果考不上大学,自然想考本厂,就算考上了大学,她们也想分回来。 林玉琲不由想起自己的未来,她考大学没问题,但大学毕业之后呢? “我也能分回厂里吗?”她小声问栾和平。 栾和平:“你想做什么工作?” 林玉琲张了张嘴,愣住。 她没想过。 穿越前她才大一,离工作还远得很,甚至跟妈妈讨论过要不要考研。 但听别人讨论工作,好工作的标准无非是“钱多事少离家近”。 她要是能被分到机械厂,离家近是肯定的,每天还能跟栾和平一起上下班,连车都不用自己骑。 钱多不多不清楚,应该够用,听说大学毕业到工厂,就是干部岗,比一般同样刚进厂的学徒工拿的多得多。 “事少”这个就不确定了,连工作岗位都没搞清楚。 “没事,慢慢想。”栾和平说:“不着急,想好了跟我说。”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平稳,林玉琲一下子就心安了。 穿越前妈妈总说,让她不用忧虑,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现在栾和平也一样,他从始至终都支持她去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做想做的事。 “五——” “救命!” “救命啊杀人啦!” 路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条路通往公交站,虽然这个时间,路上的人不多,但除了林玉琲一行,也还有三两个行人。 突然听见求救声,大家下意识循着声音找过去。 栾和平目光一凝,想去看看,又不放心妻子。 林玉琲忙道:“五哥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栾和平正要说话,路旁的树林里连滚带爬跑出一个小姑娘,她还拖着个什么,仔细一瞧,竟是个孩子,被姐姐连拖带抱地往外滚。 她抬起脸,半边脸颊都是血,眼泪混着血往下流。 林玉琲却一眼认出,这是那个指认小偷的女孩儿。 她看见栾和平,扑过来跪在他面前,哀求道:“叔叔,叔叔你救救我娘,他们要挖我眼睛,娘让我带着弟弟跑。” “咋了?咋回事啊?” 栾和平没有问“倒霉蛋”和“犟种”怎么还跟着,快速道:“你们去叫民兵队。” “倒霉蛋”还想再问,“犟种”拽着他就跑。 “跟我一起。”栾和平跟林玉琲说。 林玉琲毫不犹豫点头,伸手把他身上的挎包拿过来自己背着,其他人也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跟着小女孩往前走。 还没进林子,一群人推搡着一个女人走出来。 领头的男人满脸横肉,方才的几个路人里,更是有两个直接跑去对面汇报:“大哥,他们有人去找民兵队了。” 第133章 日后 “哈哈,俺要是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俺也天天抱着搂着。” “说啥哩!” “横肉男”身边一个眼睛很小的男的,故作姿态训斥了小弟们几句,走到众人前头,比划了几个林玉琲看不懂的动作,然后对栾和平说:“小子,你也看见了,你摊上事儿了!” 其他小弟们捧哏一样附和: “对,摊上大事了!” “惹了咱威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眯缝眼”男:“多管闲事的下扬看见了吗?” 他指了指躲在后面流眼泪的小姑娘,正眼巴巴看着她娘,矮瘦女人脸庞青肿,刚挨过打的样子,好在人还算精神。 “现在轮到你了小子,你把咱兄弟给送进去了,说说,咋整吧。” 威哥怒道:“跟他废逑话,先打他一顿老子出出气!” “威哥别急,民兵队赶过来还要一会儿,你看那小媳妇儿,俊不?” 威哥目光落在林玉琲身上,咂巴了一下嘴,脸上横肉也跟着抖了抖,目露垂涎。 “眯缝眼”得意一笑,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栾和平说:“小子,咱原本准备要你一条胳膊,你懂点儿事,让你媳妇儿陪陪威哥,今天这事就算了,咋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眯缝眼”已经倒在了地上,栾和平力大势重,一拳下去,他鼻血横流。 伸手摸了一把,往地上吐一口血沫,里面混着些白白黄黄的东西,“额滴牙!” “龙哥!” “艹!还敢动手!” “咱威哥可是蹲过篱笆子的。” “这小子不识趣,揍他!” 威哥也怒道:“不给老子面子,兄弟们,上!女人也别放过!” 一群混混二流子,穷凶极恶冲了上来。 两个路人,其中一个早就吓跑了,另外一个远远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丢下竹筐,提着扁担冲了上来。 栾和平挡在最前面,一脚踢飞跑得最快的一个,抬手抓住下一个赶到的混混挥来的木棒,用力一拽,混混失去平衡朝他扑来,一个膝顶,又放倒一个。 第二个混混给栾和平送来了武器,人倒了,棍子到了栾和平手上,他用足了力气一棍砸下去,第三个混混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到十秒钟,电光石火间,跑得最快的几个混混已经全倒下了,捂着伤处“唉哟”惨叫。 但剩下的混混已经同时赶到,栾和平左支右绌,难免漏掉几个。 赵二嫂接过栾和平丢来的木棍,一棍子敲在一个混混脑袋上,一声闷响,那混混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宋婶子从篮子里拿出刚磨好的剪刀,往混混身上戳手上剪。 一剪刀下去,混混疼得直叫唤,这他奶奶的什么酷刑啊,老娘们太彪了,咋能用剪刀剪人肉呢! 有个混混去抓林玉琲,刚靠近,眼前一灰,林玉琲朝他脸上丢了一把土就跑,张小满紧张地想帮她,手头又没有武器,一着急,把鸡丢了出去。 好斗的大公鸡被束缚了这么久,怒气值早就积满了,飞到混混身上就开始猛琢。 赶来帮忙的路人是个粗壮的大叔,有把子力气,提着扁担,看见混混就揍。 栾和平一人挡住大部分混混,漏掉的几个,林玉琲她们靠着人多的优势,各展神通,暂时无碍。 “让他们都别动了。” 黑洞洞的枪口顶上了脑袋,发热的头脑骤然降温,威哥斜着眼睛,努力去看旁边顶着自己太阳穴的家伙是不是真东西。 威哥咽了口吐沫,壮着胆子说:“你不敢开枪。” 有枪不代表能随随便便扣响扳机,威哥蹲过篱笆,有见识。 栾和平面无表情:“试试?” 威哥:“……” 试啥试,他答应试了吗? “都停下,都停下,别动了……” 一部分混混看见大哥脑袋旁边突然多了把枪,都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吓得拔腿就要跑。 栾和平抬手朝天,空放一枪:“停下,谁跑打谁。” 逃跑的混混们战战兢兢停下脚步,还有人在动,威哥破口大骂:“二狗子,你他娘的聋了,老子让你别动!” 二狗子一边“唉哟”叫唤,一边委屈地喊:“大哥我不想动,她们打我……” 威哥额头渗出一层油汗,半威胁半服软地跟栾和平商量:“兄弟,今儿算我有眼不识泰山,咱各退一步,你们也没啥事,我兄弟们白挨一顿打,你把我放了,我这就带兄弟们走,这事就算了。” 栾和平冷笑:“我要是不放呢?” 他一开始没直接掏枪,就是因为对面人太多,担心有人见势不妙直接跑了,也担心有人藏着没出来,留下祸患。 威哥说得不完全错,他是不能随便开枪,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伤打残一两个就算了,真给在扬的混混一人一枪,他回去也得接受调查。 算着时间,民兵队快来了,威哥有些急,他是蹲过篱笆,拿出来吓唬人,可他不想再进去啊。 越急越怕,恶狠狠威胁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咱这么多兄弟,你不给我们留情面,日后,可别怪我啊——” 枪柄重击在脸上,威哥一声惨叫,吐出几颗牙,吞回了后面的话。 “日后?” 栾和平扫视一眼:“你们要报复我?” 混混们连忙摇头,但凡有出息,也不会当二流子。 他们不过是一群二流子聚集到了一处,人多胆气壮,还有个厉害的大哥,带着他们横行乡里,一般人惹不起他们,都是躲着,让他们越发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一顿打下去,清醒了。 谁想跟这阎王爷日后再见啊!鬼一样。 栾和平也看得清楚,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嘟嘟——” “嘟嘟——————” 拉长的哨声越来越近,一大队民兵赶过来,身上还背了长枪。 领头的正是方才打过交道的李队长,他领着人赶来,扫视一圈,看见栾和平和他家属朋友都好好站着,松了口气。 第134章 认人 虽然机械厂跟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但非要论,栾和平算得上是他领导,他们公社书记见了面,也得客客气气喊一声“栾处”。 人也没给他们找事儿,还帮着抓小偷来着,要是在他们辖区被流氓混混团体打击报复出了事,公社从上到下,一个都讨不了好。 听说混混团体人多势众,李立刚当即点了人手,又让人领了武器,立刻赶来。 路上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栾和平再厉害,也打不过那么多人,还带着他媳妇儿,其他年轻女娃娃听说也都是学生。 然而到了现扬,又让他大吃一惊。 让手底下的队员去控制那些束手就擒的混混们,李立刚亲自去铐首恶。 威哥面如死灰,眼睛死死盯着栾和平。 “什么眼神!”李立刚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对栾和平又堆起笑脸:“擒贼先擒王,栾处好功夫。” 栾和平扯了扯嘴角,没应答。 治下出现这么大的流氓混混团体,离公社这么近,都敢当街拦路行恶,问责肯定是少不了的。 至于那个威哥……那些小混混们,偷钱也就罢了,动辄敢挖眼断手,他不信作为老大的威哥手上能干净。 他能把他送进去,就能让他再也出不来。 “队长,人都抓住了。” 一个民兵跑来汇报。 铐子不够用,他们直接用草绳把混混们拴起来,串了一长串。 李立刚:“栾处,人我们带走了,你放心,肯定好好审,给您一个交代。” “给我?” “给老百姓!”李立刚:“给咱老百姓一个交代。” 栾和平点点头,李立刚踢了威哥一脚:“走!” 他奶奶的,当混混都不知道眼睛擦亮点儿,捏捏软柿子也就罢了,花岗岩也敢上脚踢,他不蹲篱笆谁蹲。 “等等。” 李立刚转身:“栾处,您还有什么事?” 栾和平朝着旁边招了招手,女孩惊疑不定,不敢动,林玉琲牵着她走过来。 栾和平抬手擦了擦孩子脸,血已经干在了脸上,林玉琲用水壶里的水把手帕打湿,轻轻擦掉血渍。 脸颊靠近下眼睑的地方,斜着一条细长的大约两三厘米的伤口。 好在伤口很细,也不深,孩子愈合力强,应当不会留疤,就算有疤也不会太显眼。 “记得是谁要挖你眼睛吗?”栾和平问。 女孩迟疑了一瞬,点点头。 栾和平说:“他挖你眼睛,你折他手指,敢吗?” 女孩看向她娘,矮瘦妇人看着女儿,没有说话。 她胆小怕事,但越是胆小,人家越欺负她们。 刚才混混们打过来,没人管她,她气不过,跟着其他女人一起打混混,越打越畅快,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女孩犹豫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栾和平:“去,认人。” 女孩走到那群混混面前,精准地指出两个人:“他说我长了眼睛看不该看的,要挖掉。他动的手。” 眯缝眼和另一个混混连声求饶,栾和平充耳不闻。 他问小姑娘:“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小姑娘鼓足勇气:“我自己。” 栾和平朝看守混混的民兵抬了下下巴:“摁住。” 两个民兵立刻将那俩混混摁住,考虑到孩子个子矮,直接摁倒在地上。 女孩去拿了一块石头,朝着那个挖她眼睛的混混手上砸下去,连砸几下,手指血肉模糊。 差点儿挖掉她眼睛的人,现在只会惨叫求饶,涕泪横流狼狈至极。 她丢掉石头,突然笑了一下,“我不怕你了。” 要被挖掉眼睛的瞬间,她怕到说不出话,只会哭,要不是娘给她挡了一下,她只剩一只眼睛了。 但现在,让她那么害怕的人,在求她。 她再也不会害怕了,谁欺负她,她就打回去。 女孩她娘呆呆看着女儿,突然朝着眯缝眼扑过去,坐在他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打得他的脑袋跟个拨浪鼓一样来回摇。 “让你坏,我闺女眼睛咋不好了,你眼睛这么小,跟没长一样。” 所有的怒气和恐惧,在这些巴掌中发泄了出来,等她停下手,眯缝眼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因为脸太肿了。 等她们都发泄完,栾和平走过去,居高临下,冷眼注视着他们:“看清楚我长什么样,要报复,老子接着。” “不、不敢……” 混混们根本不敢同他对视,眼神躲闪,生怕多看一眼,就被误会自己想要报复。 李立刚看出栾和平态度,做顺水人情,让人搜了搜混混身上,把搜到的钱拿给母女俩:“拿去给孩子看看脸上的伤。” 矮瘦妇人拿到钱,喜出望外,没敢接,先看栾和平。 他点了头,她才高高兴兴把钱接过来,跟女儿说:“回去妈给你炖肉,补补。” 混混们被拴着走了,大家激烈地讨论起刚才的事。 “吓死我了!” “二嫂你太厉害了,一棍子下去,那混混人都晕乎了。” “剪刀真好使,剪掉一块肉,那个混混都不敢靠近我。” “那是,刚磨过的剪刀,能不好使嘛。” “琲琲你啥时候抓的土,我咋没看见。” 林玉琲说:“我悄悄抓的。” 她撑开口袋给小伙伴们看,衣兜里装满了灰土。 她知道自己力气小,怕拖后腿,临时也没什么办法,偷偷装了两兜灰,谁来往谁脸上扬,然后她就跑。 她跑得还挺快的,就是耐力不行。 不过她也不是跟人赛跑,只要不被抓住威胁到栾和平就行。 “呀!我的鸡!” 张小满哭丧着脸:“鸡丢了。” 她把鸡丢出去打架,现在好了,鸡跑了。 “这呢,在这。” 一人拎着鸡翅膀,把鸡给他们送来。 这也是过路人,躲着不敢靠近,正好看见鸡飞到她面前,束着脚扑棱翅膀,就顺手抓住了。 张小满连声道谢,其他人赶紧去看鸡,这可是要吃肉的。 “怕吗?”栾和平挨着媳妇儿,嗓音低沉,“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玉琲正在掏口袋里的灰,头也没抬:“有点儿。” 谁被一大群混混堵着,不吓一跳。 栾和平的脸色骤然冷了三分,抿着唇不说话。 林玉琲把灰掏干净了,衣服上沾的没办法,回去洗吧。 “吓了一跳是真的,但不怎么害怕,你在我前面呢。” 她竖起大拇指:“五哥你是这个,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不是说武力值,锄强扶弱、恩怨分明,要是在古代,你就是那种万人敬仰大侠,惩恶扬善,侠肝义胆,快意恩仇。” 栾和平:“……” 他轻咳一声,耳根泛红。 不怕他就行,大侠什么的,哪有那么夸张,他媳妇儿就是嘴甜有文化。 第135章 这你也会 “一会儿来我家碰头。”林玉琲跟赵珍珍说:“把红梅也叫来。” 她们两家离得近,可以带个口信。 赵二嫂还有些不好意思,想拒绝:“珍珍去,我就算了……” “二嫂来嘛。”林玉琲弯着眼睛,诚恳地说:“咱们也算共患难了,一顿饭有什么吃不得的。” 这话倒是真的,一起打过混混,并肩作战后感情都深了。 赵二嫂本是个爽朗的性子,林玉琲这么说,她也不再纠结,笑着道:“行,来,一定来。” 她们回家先把买的东西放下,林玉琲和栾和平也回家换衣服。 林玉琲口袋里全是泥灰,她把衣服口袋翻过来,想先搓一下。 刚接上水,栾和平过来拿走衣裳丢盆里,“先放着,一会儿一块洗,我看看手。” 手怎么了? 林玉琲任由他把自己两只手捉住来回检查,她的手跟刚穿过来时没什么差别,皮肤细软滑嫩,除了中指的字茧,再没有别的茧子。 美甲肯定是没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粉白的珠贝一般。 可惜,此时指甲缝了卡了一些黄色泥灰,白玉生瑕。 栾和平摸着她指尖,沉默不语。 林玉琲这才明白过来,忍俊不禁:“一点儿灰,洗洗就干净了。” 用手去刨泥巴,难免弄进指甲缝里,她在公交车上抠了半天,大部分抠出来了,但粘在肉和指甲上的浮灰抠不掉,非得用水洗。 栾和平闷声不语,牵着她去洗手,看着那些灰土被冲洗干净,面色才缓和一点儿。 然后返身去屋里拿了雪花膏出来要她擦手。 林玉琲:“要备菜做饭呢……好好好,擦。” 抠了点雪花膏在手里揉开,又使坏地抓住栾和的手往他手上蹭。 栾和平垂眸,看着妻子得意的小表情,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真要跟我学射击吗?”他突然开口。 林玉琲一愣,她不是想学套圈吗?怎么变成射击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该学点儿防身的手段,不能每次都指望抓泥巴往坏人脸上扬。 “学枪吗?”她问。 栾和平:“可以。” 林玉琲自己先否了:“算了算了,换一个吧。” 她又没有配枪,有栾和平在,也轮不到她开枪。 “弹弓?手弩?袖里箭?” 林玉琲想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主打一个好藏好带,出其不意。 栾和平:“袖里箭?” 林玉琲给他描述比划,她在电视里看到过,可帅了。 栾和平若有所思:“我试试。” 试试? “试什么?” 林玉琲好奇问。 栾和平:“没有现成的,我试着做一个。” 林玉琲:“!” “这你也会?” 栾和平要是说会用袖箭,她不惊讶,那些武学天才都是这样的,一通百通。 可是怎么能会做呢? 栾和平不觉得有什么:“以前剿匪的时候,山匪手里缴获过类似的,我拆过,也就那样。” 射程、杀伤力都有限,所以山匪选择在箭头淬毒,主要是用来阴人的。 给他媳妇儿用倒不错,不费力气。 林玉琲服气,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教我点儿防身术?就是那种,技巧性的,如果被别人控制了,怎么逃脱之类的。” 近身搏斗……栾和平设想了一下,面色就不太好。 况且,一力降十会,大多数技巧没有力量支持,只是空架子。 但多学点儿总没错,练习起来,也算锻炼了,锻炼了就饿得快,饿得快吃得多,吃得多长力气,倒也没错。 “行。”栾和平丑话说在前面:“我训练很严厉。”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栾阎王的名号,就是手底下那群混小子先喊出来的。 林玉琲才不怕:“严师出高徒!” 下一次她再也不要只能扬泥巴逃跑了。 高昂的脑袋垂下来,林玉琲揪着手指,声音很低:“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能往人脸上丢灰,怪没用的。” 珍珍、胜男她们都敢跟混混打,她不敢,她扬了灰就跑,转圈跑,追她的混混还是被赵二嫂给打倒的。 “谁说的?” 栾和平深觉冤枉,“我没这么想。” 他只会怪自己不够强,没有保护好妻子。 他的乖乖已经很聪明了。 “你做的很好,别跟坏人打,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等他腾出手,再收拾那些人。 林玉琲开心了,仰起脸:“我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遇到危险别莽撞,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栾和平:“。” 这话颇为耳熟。 “砰砰。” 敲门声响起,赵爱华的声音紧随其后,“琲琲!” 林玉琲连忙扬声道:“进来。” 大门只是掩着,没锁,赵爱华推门进来,宋婶子端着个碗跟在她后面。 “怎么还拿东西……” 宋婶子把碗放到厨房去,赵爱华熟稔地抱住林玉琲手臂解释道:“我妈回家一看,买的鸡蛋碎了好几个,她挑着好的打碗里,一会儿一起做了吃。” 剩下的不好的不消说,扔肯定是不舍得扔掉,留着家里人吃了算了。 宋婶子来了就没闲着,跟栾和平商量了一下,拿着刀杀鸡烫毛去了。 宋婶子和赵爱华母女俩到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都不是空着手。 韩胜男拿了干花菇:“炖鸡吃。” 对对,这个炖鸡好吃,赶紧泡上。 张小满拿了干豆角:“我妈晒的,她说这个能炖鸡吃。” 是的,好吃。 赵珍珍拿了一小捆粉条:“我嫂子带来的,红薯粉,炖鸡也好吃。” 林玉琲点头,她吃过的,好吃。 “红梅呢?” “她不来。”张小满抢话道:“我跟珍珍一起去她家找她,她在家里帮她嫂子带小孩儿呢。” 林玉琲:“她家里其他人呢?吃顿饭就回去也不行吗?” 栾和平老说她瘦,其实她体脂率很正常,吴红梅才是真的瘦,干瘦。 所以大家一起分吃的,或者这种聚餐的机会,林玉琲想喊上吴红梅,好歹多吃一口。 “她妈接了个糊火柴盒的手工活儿。”赵珍珍一脸不满:“她嫂子还想让她把孩子带来你家吃饭呢。” “两个孩子。”张小满竖起两根手指强调。 第136章 你若盛开 她家里条件不好,虽然没说,但平时很是注意,不愿意占朋友们便宜。 林玉琲请所有朋友吃饭,她跟着一起来倒没什么,再带上家里孩子,她没那个脸。 宋婶子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听她这么说,赵爱华问张小满:“那谁的事,你跟你妈说了吗?” 她连郑涛名字都懒得提,她以后找对象,绝不找那样的。 “说了。”张小满说:“我回去我妈就问我今天逛的咋样,还问我郑涛咋没送我回来,我就跟她说,郑涛早就走了。” “然后呢?” 林玉琲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你妈怎么说?” 张小满:“我妈问我郑涛为啥走了,我说我们吃粉丝汤,郑涛嫌我吃得多,没给他留,琲琲给她男人留了,他让我跟琲琲学……” “噗……” “哈哈……” 笑声四起。 张小满一脸迷茫:“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林玉琲忍着笑:“你继续。” “哦。”张小满继续道:“我说栾队给琲琲买了三碗粉丝汤,我跟胜男两个人分两碗,我咋给他留,我自己都不够吃,他就不高兴了,我还怪高兴的。” 大家都笑得不行,林玉琲给张小满塞了一块饼干:“你吃,继续说,你妈生气了吗?” 张小满高高兴兴把饼干吃了,咽下后说:“我妈问我,郑涛直接就走了,没说别的吗?我说他说了,他说不跟我结婚了。” “然后我问我妈,郑涛说不结了,是不是不用跟他结婚了。” “我妈好像有点儿生气,问我还想不想跟他结婚,我说不想。” “我妈问我为什么,我说郑涛现在就嫌我吃得多,我怕结了婚,他不让我吃饭。” 本来吧,她还没想到这茬,她结了婚也不会不工作呀,可以拿自己的工资吃饭。 可是回去的路上,听宋婶子跟爱华算账,她吓了一跳,结了婚工资就不是一个人的,是一家子的,一家人用! 郑涛不愿意给她花钱,可能还要花她的钱,那怎么行。 她挣了钱,要买好吃的,给她妈她姐买好吃的,给琲琲她们买好吃的。 赵珍珍说:“平时看着你傻乎乎的,关键时候倒是会抓重点。” 林玉琲也点头:“对,他人不行。” 就连不掺和她们话题的栾和平,都忍不住评价一句:“大老爷们,太抠了。” 都订婚了,那是未婚妻,不说买什么大件,吃的都舍不得给未婚妻多买点儿。 要是他媳妇儿能像张小满一样好胃口就好了,他巴不得她多吃点儿,那抠门精,还舍不得,说出去都丢人。 赵二嫂追问:“那你妈咋说?” 她也担心,自己和小姑子毁了人家的亲事。 张小满又被林玉琲塞了一块花生酥,吃得喷香,不在意道:“我妈说,他家里条件好,就两个孩子,他妈人也好,还喜欢我,结了婚不会让我吃不饱饭的。” 赵爱华嘀咕:“他妈人好有啥用,你又不是跟他妈结婚。” 宋婶子拍了女儿一下:“瞎说,咋没用,买猪看圈,结了婚,跟婆婆一个屋檐下待着,婆婆人好,省多少心。” 她还以为张小满她妈挑女婿的眼光不行,给女儿订了这么一门亲。 现在才晓得,人家图的就不是郑涛这个人,是他的家庭,是一个好婆婆。 张小满:“对!我妈也这么说的,跟宋婶儿说的一模一样。我姐她婆婆很坏,天天找我姐的麻烦,我姐也说郑涛他妈人好,比她婆婆好一千倍,而且郑涛就一个妹妹,我以后也没妯娌,省事。” 她这么一说,宋婶子甚至觉得这是一门绝好的亲事了。 家里条件好,没有妯娌,婆婆好相处,男人虽然拉垮了点儿,但长得不丑,看得下去,脾气大、抠门……也还行,只要不打人。 林玉琲精准吐槽:“优势全在他自身之外。” 赵珍珍:“对,琲琲说得对,是这样,小满你怎么想的?你妈还是让你嫁给郑涛吗?” 张小满说:“琲琲让我跟我妈说……” “说什么?” 张小满红着脸含糊了一句:“说我不想跟郑涛亲近,我妈仔细问了我们今天逛集市的事儿,最后跟我说,要是真不想跟郑涛结婚,就不结了,但她让我好好想想,说郑涛家里条件很好了,让我以后不要后悔。” 宋婶子忍不住感叹:“条件是好。” 双职工家庭呢,那个郑涛也有自己的工作,一个家里三个工人,工资花都花不完,房子肯定也宽敞。 “不是的。”林玉琲说:“只是郑涛家是你妈妈目前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家庭。” 张小满茫然:“啥意思?” 其他人若有所思,赵珍珍快人快语道:“琲琲的意思是,肯定有比郑涛家好的。” 张小满:“更好的,人家也看不上我呀。” 林玉琲:“所以你要变成更好的自己,你要是考上了大学,肯定能接触到比郑涛更好的人。” 赵爱华:“同学都是大学生,你找个同学处对象,也比郑涛强。” 赵二嫂也说:“是这个理儿,你要是大学生,媒婆都不好意思给你介绍条件差的对象,坏了名声干不下去了。”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林玉琲说:“你才多大呀小满,努力提升自己,才是最有价值的投资,比找个好婆家重要一百倍。” “说得太好了!” 韩胜男来回念叨:“这句话真好,我要记下来。” 赵珍珍:“我也要,我要写在笔记本封皮上,太优美了。” 林玉琲哭笑不得,这年头知识还未泛滥,各种鸡汤、风靡的美词短句更是没影。 这句话也不是她原创,而是出自三毛的散文集,但林玉琲不记得现在那本散文集出了没,不敢提。 张小满努力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我考上大学,就不用跟郑涛结婚了,我得去读书,大学毕业了,工资也高,能买更多好吃的。” 赵珍珍:“怎么还想着吃。” 林玉琲笑着附和:“小满说的也没错,人活一世,不过三餐四季。” 她扭头看了眼栾和平,男人正闷头干活,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敏锐抬头看来,跟妻子视线相对,眉眼瞬间柔和。 但是,日子怎么会跟谁过都一样呢。 第137章 聚餐 这会儿也到了吃饭的点儿,大家都饿了,栾和平去厨房炖鸡炒菜,其他人一齐去帮忙。 看见他熟稔的拿起锅铲,林玉琲蹲在灶火旁听从吩咐加柴压火,赵珍珍凑过来,小声问:“你家怎么是栾队做饭?” 林玉琲想起惨死她手上的鸡蛋,心虚道:“他做饭好吃。” 好吃?能有多好吃? 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赵珍珍嗦着鸡骨头,上面最后一丝肉也吃干净了,才意犹未尽地感叹:“难怪琲琲说栾队做饭好吃,比国营饭店大厨做得还香。” 虽然鸡怎么做都不可能难吃,这可是肉啊!但能吃、好吃和特别好吃,她还是能吃出区别的。 张小满嘴里被塞满了,呜呜点头。 她是真羡慕林玉琲了,对象做饭这么好吃,太幸福了。 难怪都说郑涛不行,郑涛确实不行,他压根儿不会做饭。 “是吧,我五哥做鱼也特别好吃,鱼汤可鲜了。” 夹了一块鸡腿肉放栾和平碗里,林玉琲一脸得意,跟被夸的是她一样。 今天这鸡炖得太香了,肉软烂又不失劲道,酱香浓郁,肉香十足。 大公鸡块头大,肉也多,吃起来特别带劲儿,就连里头的配菜都好吃的不得了。 菌菇跟鸡本来就是绝配,其他干菜吸饱了肉汁汤汁,口感一点儿也不干巴,油润润的,又带着干菜独有的脆韧口感。 还有里面的土豆块,每回栾和平炖鸡,她都要他放一些进去。 土豆切滚刀块,跟鸡肉一起炖到外层已经融化,筷子一夹就会碎开,彻底入味儿。 如果拌着米饭吃,把土豆捣碎一点儿,跟土豆泥差不多,就成了鸡肉味的土豆泥拌饭,味道好极了。 今天人多,大家也不好意思逮着人家里的细粮吃,要不是林玉琲不让,她们都想自带粮食了。 所以主食是二合面窝头,宋婶子做的,她做这个是老手,快得很,蒸了好几屉。 人多吃饭,当然不可能就一个炖鸡,除了这锅鸡,还有几个别的菜。 青椒炒香肠、木耳炒蛋、尖椒干豆腐,都是大份量。 知道媳妇儿爱吃青菜,特意炒了个青菜——栾和平觉得挺有意思的,在他看来,不是肉的都属于素菜范畴,比如土豆、香菇。但他媳妇儿眼里,绿叶菜和土豆不能算一种素。 把菜洗好了,栾和平跟人商量:“给你炒个青菜,一会儿多吃两块肉。” 林玉琲忙不迭点头,多两块少两块,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除了这些,还煮了一锅汤,紫菜虾米汤。 这样一桌已经称得上丰盛,吃人嘴短,何况还是这么好吃的,一个个都只有好话。 宋婶子看了眼挨着坐在一块儿,亲密无间的小夫妻,忍不住面带笑容。 栾队长确实是个好对象,没有因为小林娘家人都不在身边就欺负她,疼媳妇儿,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男人,那啥不行……其实也没啥。 肚子没油水的人特别能吃,一桌子饭菜,好几屉窝头,吃得一干二净,就连汤汁菜汁都被用窝头擦干净吃了。 那汤也好喝,看着清淡,其实十分鲜,刚吃完重口味的肉、肠,来一口鲜汤,人都舒展了。 吃饱喝足大家也没闲着,压着不让林玉琲跟栾和平动,去把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收拾好。 “琲琲,栾队,我们走啦。” “谢谢款待。” “等我挣了钱,我也请你们这么吃!” “你先挣钱再说吧,别画大饼。” “就是。” “走了走了……” “慢走。”林玉琲送到门口,关上门,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虽然都是很熟的朋友,但还是只有自家人在的时候更自在。 “五哥!” 她跑去找栾和平,“在做什么?” 栾和平开了个橘子罐头,林玉琲眼睛都瞪圆了,“你没吃饱吗?” 那么多饭菜,那、么、多! 栾和平舀了一勺橘肉喂她:“你的饭后水果。” 嚼嚼嚼,咽下。 嘴里是酸甜的橘子汁水,很清爽,于是栾和平喂来的第二口,她也没忍住张嘴吃了。 就这么吃了好几口,实在吃不下了,她别开脸:“我不吃了。” 栾和平没有勉强,今天已经很乖了,他夹到她碗里的肉都吃了,没给他夹回来。 林玉琲打了个哈欠,早上起太早,有点儿犯困。 “去睡一会儿。”栾和平把剩下的罐头吃了,推着她进屋。 林玉琲:“刚吃完,我溜达一会儿。” 她在院子里转圈消食,栾和平也没闲着,顺手把罐头瓶洗了——这可是好东西,装油、装糖,用来腌小咸菜,还有拿这个当水杯的,听说乡下也有用玻璃罐头瓶当煤油灯用的。 洗完罐头瓶晾着,他又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林玉琲溜达了几圈,他已经把衣服挂起来了。 “行了,去睡吧。”栾和平催促道。 林玉琲确实困了,去刷了个牙就躺下了,闭眼没数到十个数就睡着,睡眠质量好得让人羡慕。 她是被栾和平叫醒的,刚睡醒迷迷瞪瞪,闭着眼睛就往栾和平怀里滚,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去不动弹了。 栾和平特别喜欢叫他媳妇儿起床,半梦半醒的,哼哼唧唧在他怀里撒娇。 “乖乖,三点半了,再睡你晚上要睡不着了。” 林玉琲知道,但她不想动。 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栾和平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缓一会儿起来好不好?不是想学袖箭吗?我做了一个你看唔——” “唉哟。”林玉琲捂着脑袋,又跪在床上,赶紧去看他下巴,“没事吧,咬到舌头了吗?” “没事,没咬到舌头。”栾和平抬手摸摸她脑袋,“疼不疼。” “头骨是人体最硬的骨头之一。”林玉琲摸了摸他下巴,她起太猛了,一头撞了上去。 摸着没什么问题,有点点红。 林玉琲撑着他肩膀,凑过去亲了亲红的那块儿。 栾和平:“。” 林玉琲:“好了,没事了。” 栾和平:“其实还有点儿疼……” 第138章 袖箭 他借机讨吻,林玉琲逗他,问他舌头真的没咬到吗? 他竟然没有打蛇顺杆上,沉默了片刻,人直接跑了。 跑了! 要不是林玉琲确认自己记忆没出问题,都要怀疑之前那两次是不是她的幻想了。 到底是谁……怎么叫都不停,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这么快就厌倦了?不像呀。 揣着一肚子疑惑,林玉琲起床出门,栾和平拿了一个袖箭给她看。 “材料不足,很简陋,你先试试。” 袖箭整体结构是用木片和细竹制成的,只有林玉琲半个手掌长,打磨得很光滑,箭是削制的竹箭,皮筋缠在上面,手指一勾,小箭就飞了出去。 “射程很近,只有两米多,杀伤力也很差。”栾和平把掉在青石板上的箭捡回来,“这个你拿着玩玩儿,以后找到材料再做个更好的。” 这个林玉琲已经觉得很好玩了,不对,很厉害了。 “就这么一会儿,就做好了?”林玉琲把玩着小袖箭爱不释手,“五哥你也太厉害了!” 行动力没话说。 栾和平看她高兴,也跟着开心,淡然道:“不难。” 林玉琲很上头,把院子里那棵枇杷树当靶子,试着用袖箭瞄准树干。 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能打中就是胜利。 栾和平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调整方位,小竹箭飞出去,浅浅插进树皮,林玉琲兴奋不已:“我射中了!” “嗯,乖乖很棒。” 林玉琲把箭拔回来,栾和平只做了五根小竹箭,不能丢了。 “严师出高徒。”她得意地一夸夸两个,觉得自己颇有天赋。 栾和平忍俊不禁,这才哪到哪。 距离近,目标大,掌握了诀窍确实不难,很快,哪怕不用栾和平指导,林玉琲也能自己射中树干了。 她兴致勃勃地练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哪来的皮筋?” 木头、竹子家里都有,这些材料家里堆着一些,就算家里没有,外头巷子也有别人家堆的,拿一点儿用没事。 皮筋要花钱买,难道栾和平还专门跑去买皮筋了吗? 栾和平:“我拆了你几个发圈。” 林玉琲:“……” “是你不喜欢用的那几个。”栾和平努力弥补,“给你买新的。” 那好吧。 林玉琲叮嘱:“再做其他的别拆了,不划算,带布的发圈比皮筋贵呢,我明天放学带点儿皮筋回来。” “不用,做弹弓皮筋韧性不够,受不了大力会断。” 林玉琲好奇:“那用什么?” 栾和平:“自行车气门芯胶管,那个比皮筋好使。” 林玉琲不懂,但还是打算买点儿皮筋放家里备用。 她以前觉得那种裸皮筋会缠头发,确实缠,所以别人买了,都是用线再缠一圈然后用来绑头发。 第二天又是周一。 林玉琲一到学校,就见许多同学围在一起讨论什么。 “琲琲你来了!” “在说什么?”林玉琲好奇地问。 “我们在说联考成绩。” 林玉琲:“联考成绩出来了吗?” “还没有,但有内部消息,听说咱们学校这次成绩很不错呢。” 林玉琲把书包放下,听八卦:“怎么个不错法?” 一个同学说:“你知道联考怎么排成绩吗?” 那怎么不知道,总分、平均分,硬要细分的话,还有单科平均分,最重要的当然是排名。 以前只是学校排,年级内排,联考是所有参加联考的学校考生一起排名。 但林玉琲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要排名的!听说这次咱们学校有人进了前三!” 林玉琲记得同学们讨论过,永安的高中,三所最好的就是市一中、机关中学和机械厂附中,怎么听这意思,以前她们学校,连前三都进不去呢? 同学们解释了一番,林玉琲才明白过来。 以前没有多校联考,各校比成绩,只能看高考。 从高考录取率上,机械厂附中能进前三,毕竟各种资源都给到了,学生生源虽然受限,但也总有聪明好学的孩子。 但这个前三,一般都是第三。 运气不好,随机到生源比较差的那两年,差点儿被挤出前三。 可市一中是优中择优,所以尖子生这一块儿,稳稳拿捏,每年高考市前三乃至省前三名,一中起码能占两个。 尤其是状元,市一中已经蝉联了好几年了,提起来就是骄傲。 剩下那个,有时候是机关中学,有时候是其他学校的尖子生,机械厂附中的考生也拿过前三,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这回再进前三,虽然不是高考,只是多校联考,但也差不多了,没参加联考的学校,跟参加联考的学生比,完全没竞争力。 林玉琲听了会儿八卦,都说有内幕消息,但也不够内幕,不知道考进前三的是哪个同学,也不知道具体排名。 不过她猜应该不是第一,不然就不会说前三了。 随着到校的学生越来越多,讨论联考的氛围也越来越热烈,以至于上课后,老师走进教室,学生们竟争先恐后地问起成绩来。 班主任老师笑容满面,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玉琲觉得老师多看了她几眼。 “这次联考成绩,今天下午就会公布,老师先说一句,这次咱们班有考得非常不错的同学,整体而言,大家成绩都不错,尤其是数学,进步很大,值得表扬。” 热烈地掌声响起,有同学追问是谁考得好,班主任笑而不语:“我就不说了,下午排行榜会张贴出来,同学们自己去看吧。” 下课后,相关的讨论更热烈了。 赵爱华跟林玉琲说:“琲琲,大家都猜咱们班考得最好的是你。” 林玉琲谦虚道:“也不一定,学委成绩也很好,还有班长、红梅她们。” 她自己觉得应该考得不差,卷子答得很轻松,这一个月时间她没浪费,一直在补自己缺漏的知识,比起入学考试的时候,肯定是有进步的。 吴红梅转过身:“我不行,我的成绩在咱们班都占不了第一,老师特意点出来,说明联考排名也很好。” “诶,你们说,那个联考前三,会不会就是琲琲啊。” 第139章 不懂 先去参加了一个厂里的例会,各部门的任务再次强调,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以前需要他自己做会议记录,现在有了秘书,这活儿不用他自己干,开完会看一眼记录就行了。 从这方面来说,有个秘书是挺方便的。 开完会,栾和平回到保卫处,看了眼排好的值班表,也没什么问题。 值班表还没放下,徐健找来:“栾处,领导找您。” 栾和平迈步跟上,正好他准备去找师傅说点儿事。 何秘书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到了李处长办公室,徐秘书去泡茶,何耀兴见没人撵他,连忙去给徐秘书搭把手。 李处长敲着桌子质问:“你咋回事,放个假也不安分,跑到人家红旗公社跨区执法。” 何耀兴头皮一紧,这又是咋回事?领导没跟他说啊! 栾和平挑眉:“红旗公社这么说的?” 那倒没有。 “处长,喝茶,栾处,您喝茶。”徐秘书把茶水端来,一人面前放上一杯,一点儿不在意剑拔弩张的气氛。 师徒俩打机锋呢,真要是有事儿,不会是这个态度,徐秘书见多识广,心态稳得很。 李处长端起茶缸咂了口热茶,垂着眼道:“说说吧,咋回事。” “没什么大事。”栾和平三言两语把昨天遇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即便师傅不找他,他也要说一下,而且后续得安排人追踪跟进。 他说要让那个威哥出不来,可不是吓唬他,随随便便就敢让人挖孩子眼睛,手底下不可能没别的脏事儿,只要愿意深挖,下一批吃花生米的,说不定威哥也能赶上。 李处长听完,放下茶缸,冷笑一声:“我说怎么电话打到我这,听着那么心虚。” 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流氓混混团体,敢在公社组织的大型活动中拦路报复公职人员,公社领导绝逃不了问责。 公社领导也觉得委屈,混混团伙人太多,其成员横跨周边数个公社生产队,平时又是流窜作案,搞完事就跑,躲一躲再出来。 被他们祸害的老百姓,害怕他们报复,也不敢上告,苦往肚子里咽。 盘踞一方,为祸一方。 谁知道遇到栾和平这个过江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乱打把人给打懵了,然后又举枪鸣警,威慑众人。 他摆出那副狠架子,混混们不敢赌他会不会开枪,毕竟赌注是自己的命,赌输了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就这么,一下子把人给拿下了。 如果是他们自己人干的,公社领导肯定喜大普奔,怎么着也得好好宣传一下。 偏偏人是栾和平抓的,他们的民兵队也就是去收了个尾。 听到汇报的公社领导:天塌了。 检讨要写,机械厂保卫处这边也要联系,李处长作为保卫处大领导,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件事。 “你媳妇儿也在?”李处长问:“没啥事吧?” “没。”栾和平想到什么,眼底漫出笑意,“她聪明,知道往抓她的人脸上扔泥巴,跑挺快。” 李处长:“……” “你咋个回事,连自己媳妇儿都保护不好。” 栾和平简单解释了一句:“人太多了。” 李处长也清楚情况,双拳难敌四手,栾和平再厉害也就一个人。 “丫头没吓到吧?” “没。”栾和平状似不经意地说:“她说不怕我,还夸了我几句,什么锄强扶弱、恩怨分明、惩恶扬善、侠肝义胆、快意恩仇,说我像个大侠,还有啥我不记得了。” “师傅你晓得,我没读什么书,文化水平低,我媳妇儿夸我这些词,我都不懂,师傅你懂吗?” 李处长:“……” 李处长:“…………” 李处长:“徐健……” 栾和平:“对,徐秘书是文化人,肯定懂,你给我师傅讲讲。” 李处长:“徐健,把他撵出去!让他滚!” 栾和平站着不动:“师傅,您这就没意思了,我不爱看书,就是跟你学的。” “放屁!”李处长气得爆粗口:“你跟你老子学的!关老子啥事!” “你等着……”李处长吩咐:“徐健,查查最近的出差任务。” 臭小子,娶个好媳妇儿可把他嘚瑟坏了,这就让他滚出去,滚得远远的,看不着媳妇儿看他还嘚不嘚瑟。 “别。”栾和平讨饶,要是以前,出不出差他无所谓,有任务他优先上,一年到头,最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夜班是他值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苦头吃过了,轮到他吃甜头了。 李处长瞪他,栾和平正色道:“下个月押车我得带队,您得帮我多照看着。” 说到正事,李处长才放过他,又忍不住唠叨几句:“你媳妇儿是个好的,你这样的犟种,正适合娶个这样的媳妇儿,人闺女好学有文化,你也得进步,不然往后夫妻俩搁一块,没那个、那个……” “共同话题。” “对,共同话题。” 李处长继续道:“夫妻俩没话说了,那感情不就淡了。” 栾和平心神一凛,他可不想跟媳妇儿感情变淡,正是情浓,天天跟泡蜜罐子里一样,甜头还没吃够,不,怎么也吃不够。 不过好在,目前他们共同话题还挺多的,媳妇儿愿意跟他讲话。 “还有件事。”栾和平说:“昨天同行的人里,有我媳妇儿同学的嫂子,年轻力壮的女同志,没受过训练,有把子力气,胆量也不错,一人打翻了两个混混。之前雷队说缺人,我觉得她不错。” “这事不用跟我说。” 李处长说:“你去找雷鸣,问她要不要人,要的话把人招进来。” 雷鸣就是保卫处女保卫队队长,据说因幼时哭声震天跟打雷一样响,吵得爹妈难安宁,干脆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至于赵二嫂原本有没有工作,两人都没问。 机械厂的待遇一等一的好,除非她本来就在机械厂坐办公室,否则哪怕有别的工作,能进机械厂,也会积极调换工作。 第140章 收书 他也很无奈,别家领导好歹还有个公文包、茶缸之类的,当秘书的能帮领导拿个包端个茶缸。 他领导,啥都没有,好不容易拿个杯子,还不让他碰,盯贼一样盯着他。 何耀兴冤枉死了,他虽然不是领导自己选的秘书,但他对领导一心一意! 就算他要干坏事,也不至于往领导杯子里下毒,他哪有那么蠢。 后来还是混熟了的保卫们解了他的疑惑: “老大那杯子,咱嫂子送的,宝贝着呢,谁都不让碰。” “还有那皮带,瞧见了吗?” “新的,看见了,牛皮的吧。” “我也瞅见了,市里百货商店有卖一样的,老贵了。” “贵也值,往腰上一勒,看着多精神。” “也是嫂子送的?” “可不是咋滴,上回咱去抓人,队长他手铐用掉了,捆人的时候,他抽我裤腰带!抽我的!以前他都用自己皮带捆。” “哈哈哈你裤子掉没掉?” “关你屁事。” “不是,都是嫂子送的?我听说他身上那衣裳也是嫂子找人给做的,看着就排扬。”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咱队长跟变了个人一样。” “对,人还是那个人,看着变俊了。” “就是有时候娘们兮兮的,身上揣几块手帕,还抹那个香喷喷的雪花膏。” “我告队长了啊,你背后蛐蛐他。” “你是不是人,你没说啊……” …… 何耀兴是不敢跟着他们背后议论领导,他放心了,原来不是防备他下毒。 话说回来,他家领导看着凶,其实人很好相处,不找他事,也不给他安排额外工作,能自己做的事不会找他。 但他是秘书啊! 励志成为领导第一心腹,巴不得领导让他做事。 不过现在领导跟大领导汇报工作,已经愿意让他跟着了,这是进步。 乱七八糟想着事,何耀兴亦步亦趋跟着栾和平下了楼。 保卫处楼高房子多,各种功能性房间也多,走到一楼的室内训练扬,栾和平想想今天没什么事,推门进去,准备也练一会儿。 室内训练扬是防备雨雪天气没办法训练建的,扬地虽然不如室外大,但功能齐全,这会儿训练的人也多,都专心致志在做自己的训练。 栾和平扭头:“你有事先去忙。” 何耀兴忙不迭道:“领导我没事,我也练练。” 他婶婶说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虽然领导现在出门不愿意带他,但万一以后愿意了呢?再遇到昨天那种事,他要是能保护领导夫人,领导不得对他刮目相看? 栾和平点点头:“行。” 正准备找人对练,余光瞥见几个人挤在角落里,头挨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栾和平脚步一转,朝那边走过去。 走到那群人身后,听见他们压抑的,激动的声音: “太刺激了!” “快翻快翻,搞没搞?” “急什么,我还没看完。” “老子都快着火了,你小子还在慢慢拉磨。” “这写的啥,看不清啊……” “不是有描的么,嗐,咋用铅笔描,这都糊了。” “我看看……一把抱住红嫂,嘴一凑,亲……” “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好东西。” “给我看看。” “凭啥,先来后到懂不懂,你先跟着咱看后面……” 说话的保卫声音渐消,僵硬地转过头,跟短路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 清楚看见栾和平那张脸,瞳孔紧缩,跟见了鬼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干啥,你还看不看了。”沉浸在书里的男人不耐烦催促。 旁边的同事拼命戳他,他终于抬头: “栾、栾处……” 一群人一跃而起,站得跟柱子一样,眼神都不敢往旁边挪。 栾和平伸手。 试图把书藏起来的保卫,哭丧着脸,把手里的书放到他手上。 说是书,其实是散订的册子,用线缝的书脊,纸页翻得发卷,有些地方都破了,里面还有手写的字迹。 栾和平站在他们面前,随便翻了翻,不出预料,是本颜色书。 主角是个村里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因为那什么大而出名,有个大牛子的诨名。 背景介绍一略而过,然后就是大牛子跟村里大嫂子小媳妇儿们的艳情故事,一个接一个的女人,前赴后继,心甘情愿往大牛子身上扑,甚至倒贴他,供他吃供他穿,还帮他相看媳妇儿,看得栾和平大皱眉头。 这啥玩意? 给那些女人下了药,迷了心智不成? 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孤儿,就凭那根玩意儿,成香饽饽了? 他抓过特务养的小情儿,录口供的时候,那女人说了,只盼着那特务少来折磨人。 这书写的,像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什么玩意的人发癔症。 他冷着脸把书收了。 手底下都是年轻气壮的大小伙子,好多都没娶媳妇儿,怕他们看多了这种书,脑子看出毛病,以为自己要啥没啥,也有女人愿意倒贴。 午饭时,程军端着饭盒坐到栾和平旁边,宋保华和董卫国一前一后,也坐了过来。 栾和平扒了两口饭,眼皮也没抬:“有话说。” 贼眉鼠眼瞧着他,看着就不像好东西,他怎么带出来这样的兵。 “老大,听说你收了小康他们的书?” “他们找你说的?” 栾和平冷笑:“你也看了?” 程军挠头:“看看没啥吧,又没媳妇儿,不看看那书咋整。” 栾和平恨铁不成钢:“有力气没处使,平时训练不够量是吧?” “别!”程军一个激灵,苦着脸:“求你了,可别再加训了。” 董卫国年纪大资历深,当和事佬:“年轻人火气壮,看看书没啥大事,栾处您也别着急上火。” 栾和平解释:“那书写得不行,把人心思看歪了。” 董卫国忍不住笑,宋保华也乐:“队长,没谁会把这种书的东西当真。” 栾和平动作一顿:“所以写的都是假的?我就说,哪有女人那么傻。” 董卫国若有所思,试探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女人嘛,心思软,爱上哪个男人,就一颗心都系在男人身上,掏心扒肝,也不是不可能。” 第141章 放榜 就连没参加联考的高一年级也在激烈讨论,所有人都在猜,拿前三的是谁。 毫无疑问,联考能进前三,本校排名一定是第一,大家都往各班的尖子生身上猜。 林玉琲自然也是“候选人”,但猜她的学生并不多,毕竟她入校时间不长,虽然成绩好,但没有参加过大型考试,没有过往成绩做背书。 即便知道大家考前做的那些复习卷是她“参与”出题的,那也只是数学单科,联考排名排的是总成绩。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聊天话题都跟联考有关,走哪都能听见有人在讨论。 林玉琲久违的又开始被人指指点点,刚进学校那会儿是因为长得好看,同学们好奇,这会儿纯粹是因为成绩,所有“候选人”都是这个待遇。 “琲琲,我相信你,前三一定是你。”赵爱华是坚定的“琲党”,她作为林玉琲的同桌,比其他人更清楚她成绩,她不会的题,问林玉琲,她都能给她解答,还能帮她延伸拓展,老师没讲到的知识点她都能注意到。 林玉琲洒然一笑:“不是我也正常。”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没那么自傲,以为自己是穿越者,就一定比其他人厉害。 她顶多算是占了时代的便利,在更好的教育资源下,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知识。 单论智商,不一定就比各校的尖子生们聪明。 赵爱华嘟嘟囔囔,还是觉得能进联考前三的一定是林玉琲,甚至她觉得应该是第一,琲琲那么厉害! 于是下午听到有人说联考排名放榜了,赵爱华第一个冲了出去。 “琲琲走啊,你还坐着干什么,快去看排名!”韩胜男跑过来,跟吴红梅一左一右,一把拉起她往楼下跑。 她们都还不知道榜单在哪,但顺着人流跑准没错。 果然,在宣传栏附近,聚集了大量学生,把宣传栏前面围了个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奋力踮起脚,只能看到最上面的红纸。 “琲琲是第一!”人群里一道熟悉的声音,激动地喊:“全校第一!联考第二!” “琲琲是谁?” “九班的林玉琲吧,长得特漂亮那个转校生。” “她?她成绩很好吗?” “你消息也忒落后了,之前咱学校卖那数学卷,就她出的,出得可好了。” “对,我也买了,好好保存着,以后还能留给我弟用。” …… “琲琲,你是第一!第一啊!” 小伙伴们比林玉琲自己还激动,绕着她不停的转圈跺脚,高兴的不得了。 林玉琲自己当然也是开心的,但朋友们太激动了,倒显出她稳重来。 成绩比她预料的好,晚上回家,可以告诉栾和平这个好消息。 “林玉琲在这!” “年级第一!” “长得真俊,怎么还这么聪明啊,联考也是第二呢。” “真优秀,想跟她做朋友。” …… 林玉琲的朋友们,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韩胜男跟赵珍珍伸着胳膊在前面开路:“让一让哈,同学们让一让,让我们全校第一,联考第二进去看看榜单。” 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还真给她空出了一条通道。 林玉琲想捂脸。 回忆着栾和平平日的冷脸,强撑出一副淡然模样,穿过通道,在小伙伴们的护卫下,走到宣传栏前面。 宣传栏上贴了好几张大红纸,只有一张是校排名,只记录了前一百名。 根据以往几年的升学率,年级前一百是稳上大学的,也包括大专。 但这前一百的年级排名,是文理科放一块儿排的。 事实上讲,现在高考理科的录取率和招生人数,远超文科,同样成绩的高考生,或许理科生能有个大专上,文科生却录取不上,竞争更激烈。 林玉琲一眼扫过,在校榜最前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大红纸上,黑色毛笔写的“林玉琲”,字写得很好看,林玉琲也练过一段时间书法,看得出来这字儿是经过长久练习的。 名字后面是排名和分数,排名第一,总分是五百三十三。 没有单科排名,也没有每科具体分数。 林玉琲又去看联考排名,还没看清楚,听见吴红梅充满遗憾的叹息:“只差五分。” 林玉琲抬头一看,第一名五百三十八,确实只比她高五分。 第三名五百三十二,只比她低一分。 联考排名跟校排名不一样,后面还多了学校,第一名和第三名都是市一中的,第四名也是,一直到第五名,才换成了机关中学,然后第六名又是市一中,可见其实力。 前十名里面,除了林玉琲,只有第七名是机械厂附中的,好像是一班的学霸,林玉琲听过他的名字。 不过前一百倒是看见不少机械厂附中的学生,吴红梅也进了联考前一百,五十多名,成绩还不错。 “琲琲,你去哪?” “去找老师。” 林玉琲穿过人群,去办公室找她班主任。 现在排名都出来了,问问各科成绩,老师不会不给她说的,成绩好的学生,多多少少有点特权。 到了班主任办公室,她敲了敲门,门口的老师看见她,立刻笑开了:“全校第一来了。” 老师们闻声看来,看到林玉琲,都笑着夸她。 林玉琲笑着跟老师们道谢。 班主任朝林玉琲招手:“正准备找你。” 林玉琲坦言道:“老师,我想看看我各科成绩。” 班主任把一张手抄的成绩单给她:“你先看。” 是年级排名,但跟宣传栏的大榜不一样,细化了各科分数和排名。 第一当然就是她,语文九十七,数学一百,政治九十七,历史九十一,地理九十九。 俄语四十九。 班主任:“看完了?” 林玉琲默默点头。 班主任叹了口气,又想笑:“一个月时间,能从零分到四十九,老师知道你很努力了,但你这个俄语……” 她想到校领导们看到具体成绩,笑又笑不出来,高兴又高兴得不彻底的别扭模样,就忍俊不禁。 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联考第一就是他们机械厂附中的了,扬眉吐气啊! 第142章 短板 班主任说,联考成绩出来后,还没排名,机械厂附中的领导提出要求,跟前几年高考一样,俄语附分,总分按三十分算。 别的学校,尤其是排名倒数的倒是愿意,他们比教育资源比不过市一中、机关中学和附中,靠前的学校也比不过,俄语老师这种相对稀缺的老师,倒不是说没有,水平跟这几所学校的俄语老师没法比。 对应的,大部分学生们的俄语成绩,没那么好。 俄语附分,对他们来说,能拉一点儿联考排名。 但市一中和机关中学都不答应,前面有几个学校也不答应。 最终机关中学给出的理由说服了校领导们,他们听到消息,说今年高考,重点院校会取消外语附分,直接按照总分一百计算。 联考也是为了今年的高考做准备,为了联考排名强行采用之前的附分制度,就没必要了。 然后林玉琲,拖着一个超短的短腿,冲进了前三。 让机械厂附中的校领导们扼腕叹息,在另外两所学校,尤其是市一中的领导老师们看来,这成绩简直扎眼睛。 班主任悄悄告诉林玉琲,市一中那个第一名,俄语八十九分,比她高了整四十分。 这是有名的学神,市一中从下面乡镇特招来的,每个月还给发补贴,成绩一骑绝尘,稳坐市一中第一名。 第三名,俄语九十四,也多了四十多分。 第五名,也就是机关中学第一名,俄语满分,家里有外交官背景,俄语成绩比林玉琲翻个倍还多两分。 继续往后数,别说前十了,联考前五十,就没有俄语成绩比林玉琲更低的,短腿短到令人发指。 但老师们也不能因此责怪林玉琲,就跟班主任说的,一个月前她俄语还考零分,一个月能涨快五十分,你能说她不努力吗? 好在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还有时间。 林玉琲觉得奇怪的是,以她多年参加考试的经验,她认为高分段的整体分数太低了。 她自己能考多少分,考完大致就有个推测,跟她预估的分数相差不超过五分。 之前林玉琲觉得联考前三不是她,就是因为她俄语太短板了,这种大型考试竞争非常激烈,一分都能干掉一堆竞争者,她短板短成这样,其他科再怎么拉分数,也会影响整体排名。 听到林玉琲的疑问,班主任杨老师哭笑不得,头一回碰到学生觉得自己排名太高了。 她告诉林玉琲,因为这次联考试卷整体难度偏高。 谁让出卷组是各校老师混合组成的呢?都想给对方学校的学生使绊子。 一开始那些排名靠后的学校老师,还想努力一下,出些简单的题目,这样本校学生不会考得太差太难看。 完了一看前面那些老师出的题,有些题他们当老师的都得做半天,更别说学生了。 好好好,这么整是吧。 这些学校的老师们私底下一商量,你们不让我们学校的学生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怎么难怎么来。 怎么怪怎么出。 到最后,反而是排名靠后的学校老师们,出了一堆又难又怪的题。 林玉琲迷茫脸。 啊?题很难很怪吗?没感觉呀。 她读了十几年书,初高中那几年,各种偏题怪题不知道做了多少,尤其是高三那一年,老师什么都讲到了。 后世出题的老师,坑学生坑得五花八门,各种陷阱题层出不穷。 以至于学生们做题,看到很简单的题目,都要先怀疑一下,是不是有没看出来的陷阱,不然怎么会这么简单。 比起那些老师,现在的出题老师堪称淳朴。 题难都难在表面,虽然林玉琲也没觉得难到哪去。 班主任老师还告诉林玉琲一个重磅消息,她数学单科,联考排名第一,因为就她一个满分。 第一第三都是理科生,别的科目没法比,只能比语文数学和俄语。 林玉琲语文和数学都比他们分数高,语文也就算了,林玉琲是文科生,那俩理科生。 现在的共识就是,数理化学不好才去学文科。 所以总体而言,理科生的数学成绩会比文科生好。 结果俩理科学霸,在自己的优势科目,都被林玉琲这个文科生给干掉了。 这还不算,这次联考算了方方面面的分数,自然也有各科平均分。 机械厂附中的数学平均分,也拿了第一,虽然只超了市一中零点一分,零点一分也是超。 市一中理科班重点班,出了名的强! 可想而知,那两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有多郁闷,附中的领导和老师有多扬眉吐气。 杨老师显然就属于扬眉吐气的人之一,面对林玉琲的时候,笑容满面,平时也很和气,现在简直是和声细语了。 她还告诉林玉琲,学校打算给她发奖学金。 林玉琲:“不是,我才拿到……” “不是你那卷子。”班主任老师说:“学校出钱,联考排名奖励,前面的同学也有,你先别说哈,等学校开表彰大会。” 这倒是意外惊喜。 不管多少钱,对现在没收入的林玉琲来说,有多少都是好的。 听了一耳朵好消息和夸奖,带着老师让她好好学俄语的鼓励,林玉琲回到教室。 同学们来打听她去干什么了,林玉琲挑着能说的说。 很快,也不用她多解释,上课了,班主任进教室,把详细的科目排名发了下去,让同学们对照着抄自己想了解的数据,查漏补缺。 林玉琲不用查,她那漏和缺一眼就能看见。 别的同学看完自己的成绩,难免忍不住去看一看排名靠前的。 这一看,都绷不住了。 啊?俄语还不到五十分?都没及格? 当然,不是说这个成绩很差,班里多的是俄语连十分都考不到的,摆烂不学呗。 排名靠前的也有单科成绩不那么好的,比如历史课代表,历史稳坐第一,数学在及格线徘徊,经常上不去六十。 但这是他们全校第一的成绩啊! 就拖着这么个单科四十多分的成绩,水灵灵地考了个全校第一,联考第二? 同学们看林玉琲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第143章 大外甥 他今天下班比较早,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 奇怪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路过的学生,有几个对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的内容,但栾和平从他们的口型里,认出了妻子的名字,“林玉琲”三个字被多次提起。 栾和平心头一凛,他经常来接妻子放学,大大方方的没避过人,很多学生都知道他们关系,难道是他媳妇儿出什么事了? 心里担心,栾和平准备进学校去看看,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校门口走出来。 她身边总围着很多同学,关系好的那几个,栾和平都认识,但今天,人更多了。 不光是那几个熟悉的女同学,还多了几个男的,浩浩荡荡一大群。 校门口路过的学生,也有认出林玉琲去跟她打招呼的。 甚至有女生,红着脸两眼亮晶晶跑到他妻子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媳妇儿伸出手,那姑娘两手握住,还摸了摸。 栾和平:“?” 一个不算,其他人像得到什么信号,蜂拥而上,好几个人,都去摸他媳妇儿的手。 栾和平坐不住了,正要过去,林玉琲终于看见了他这块望妻石,推开面前的人,朝着他跑过来。 “五哥!” 她打了声招呼,侧身坐到自行车后座,一手抓住栾和平衬衣,一手跟同学们挥了挥,“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琲琲,明天见!” “再见。” “林同学明天见。” 栾和平蹬着自行车,驮着他媳妇儿,飞快离开此地。 远离了学校,远离了那群奇怪的学生,栾和平才试探地问:“认识新朋友了?” “新朋友?” 栾和平:“刚才摸你手的那几个。” 来来回回摸了好几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哪有几个,后面她都拒绝了。 林玉琲心情甚好,语调欢快:“是高一的小学妹,她说她崇拜我呢。” 数学学不好很苦恼,想来蹭一蹭学神的喜气。 栾和平:不认识?不认识怎么好意思摸人家媳妇儿的手,这些小姑娘,太不矜持了。 “五哥,你还没问我,她为什么崇拜我呢。” 栾和平不解,这需要问吗?他媳妇儿那么优秀,被人崇拜多正常。 但他从善如流:“为什么?” “因为我这次联考成绩,考得还不错。” 林玉琲压着得意,不让自己的语气太嘚瑟。 栾和平隐有所察,成绩非常好,所以才会有学生议论?连带着他,也再次被提起? “乖乖考多少分?”栾和平问。 他知道自己媳妇儿成绩好,但不知道好到什么程度,跟其他学生比又怎样。 林玉琲报了分数,然后又用轻飘飘的语气,状似懊恼道:“我俄语太拖后腿了,才考了个第二。” 栾和平正在算总分五百三十三,平均到每科是多少分。 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还以为俄语考了第二名,再一想不对,他媳妇儿入学考试的时候,俄语交了白卷,这段时间一直在补基础知识。 况且,如果能考第二,也就算不上拖后腿了。 所以……总分排第二? 栾和平又惊又喜,替她感到开心。 “乖乖真棒,晚上想吃什么?读书辛苦,得好好补补。” 得到夸奖,林玉琲心满意足,脸上不自觉绽开笑容。 考一个好成绩,除了成绩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不就是这些附带的情绪价值最让人愉快吗? 同学们的崇拜,师长的欣慰,以及家人的赞许骄傲。 “你都没有问我,是哪个第二。” 她嘴角噙着甜蜜的笑,跟栾和平抱怨:“要是我只考了我们班第二呢?” “只?” 栾和平笑道:“一个班也有好几十个人,能在几十个人里拿第二,已经很厉害了。” 他乖乖还有俄语拖后腿,否则肯定能拿第一。 林玉琲憋不住了:“我联考第二哦。” 联考第二? 栾和平蹬自行车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联考第二?那么多学校,那么多学生,他媳妇儿考了第二? “俄语多少分?”栾和平忍不住问。 他想知道,这拖后腿的,拖了多少后腿。 林玉琲:“……四十九。” 栾和平:“……” 这成绩,没及格吧。 但是想想入学考试那张白卷,四十九分,短短一个月提高这么多,他媳妇儿已经很厉害了。 林玉琲说:“幸亏你让大姐买了收音机,多听对语感提升很有帮助。” 栾和平只觉得,收音机买太晚了,当时应该先买一台用着,多耽误他媳妇儿拿第一。 “我回头打电话谢谢大姐。” 顺便跟大姐提一嘴他乖乖的好成绩,告诉大姐,她买的收音机没浪费。 林玉琲一点儿不清楚他的小心思,跟着附和:“对,是该谢谢大姐,我之前说给小外甥出些卷子,你还没跟我说,小外甥几年级的。” 她要先找小学课本看一看,往前巩固基础,往后拓展延伸,卷子不是随随便便出的。 栾和平问:“你之前出的数学卷,高一也能用是吗?” 媳妇儿挣点儿钱,一点儿没瞒他,他知道不少高一学生也买了卷子。 林玉琲:“能用。” 本来就是巩固复习卷,肯定会涉及到高一的数学知识,尤其是前面几套。 “不用另外出了。”栾和平说:“回头把那卷子给我拿几套,我给他寄过去。” 林玉琲:“?” “等等,咱们小外甥,多大年纪?” 栾和平:“好像十四,还是十五,四八年年末生的,我姐说不赶巧,要是晚一年,能跟祖国同庆,沾沾喜气。” 林玉琲默默算了一下,十四岁半,好好好,她也是年末生的,小外甥正好比她小四岁。 不对,大外甥。 “咱外甥,读高几?”林玉琲艰难地问,她不会要跟外甥一起参加高考吧。 栾和平说:“高一,他上学早。” 这个林玉琲倒是能理解,现在学制五三二,孩子上学早,不到十五高一也算合理。 况且,往好处想,她不用另外出卷了。 算了,还是出吧,大姐对她这么好,她得做点儿什么回报大姐。 “他是文科还是理科?” 栾和平:“理科。” 她物理成绩很一般,化学还行。 林玉琲:“我再给他出几张化学卷子吧。” 她同学们都可喜欢做卷子了。 第144章 游戏 他姐只要提及她儿子,总会抱怨说他不爱学习,头疼的不行。 栾和平知道他姐的心病,因为对父亲有怨气,她年轻时候谈恋爱处对象,都是挑那种学习好性格温柔的斯文书生,跟老头子脾气南辕北辙的那种。 没一个老头子看得上眼。 但栾正峰也知道女儿对他有怨,二儿的死,女儿被送到他面前时的惨状,他也都记得。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孩子,对不起给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面对女儿,他总怀有几分愧疚,想管不敢管。 女儿找的对象,他瞧不上眼,也不能明着说分手,暗搓搓给她安排别的相亲对象。 结果越是这么做,栾之遥越叛逆,年纪轻轻就跟男人领证结婚,没出几年,又闹离婚。 离婚也不跟他说,宁愿找没怎么相处过的小弟。 栾和平当然是二话不说,去给他姐出了通气,把挂在他爹身上练牙口的外甥拎回家。 但哪怕受了挫,他姐也一心把儿子往品学兼优的方面培养,坚决跟她爹反方向,抓学习抓得特别紧。 可惜,抓得紧没用。 栾之遥的努力结果,也就是勉强让孩子压线上了高中,听说他外甥,现在在留级的边缘徘徊。 “咱卷子寄过去,大姐肯定喜欢。”栾和平说。 林玉琲也觉得,在乎孩子学习的家长,都喜欢这种礼物。 孩子自己喜不喜欢?咳咳,她跟大外甥不熟,她主要是回报大姐。 林玉琲:“我明天去学校把数学卷领回来,你先给大姐寄过去,让大外甥先写着,化学卷我慢慢出。” 栾和平:“行,不着急。” “对了,别光寄卷子。”林玉琲叮嘱:“买点儿咱们这的特产,一起给大姐寄过去。” 栾和平笑道:“大姐不缺这些,她在京都,吃的用的比咱们这全乎。” “是个心意。”哪有光寄几套卷子的,太单薄了。 栾和平想了想,说:“要不给大姐做几套衣裳吧,你让杨师傅做的那些衣裳,比百货商店卖的好看,大姐会喜欢。” 其实原本他也看不出好坏,觉得不都一样,但穿到他媳妇儿身上,他就能看出来了。 百货商店买的,一般好看,主要是他媳妇儿好看。 他媳妇儿定做的衣裳,他眼睛都挪不开。 林玉琲想起大姐给她寄的布料,都是很漂亮很适合做衣服的料子,说明大姐跟栾和平虽然一母同胞,但审美这方面,姐弟俩是有差距的。 她觉得栾和平这个想法不错,但是,“我不知道大姐的尺寸,定做的不合适怎么办?” 栾和平:“我打电话问问,不合适没关系,让她找人改改。” 林玉琲盘算着:“你有大姐照片吗?” 栾和平:“有。” “行,回去给我看看。”林玉琲说。 定做衣服,也得看人气质长相,风格不合适的衣服,再好看穿着也体现不出来。 栾和平:“快入夏了,你也再做几身夏天穿的。” “上次一起做了呀。”林玉琲说:“新衣服在柜子里挂着,我还没上身呢。” 要是穿越前,换季买衣服很正常,但这年头物资紧缺,她的新衣服已经够多了。 栾和平:“再做几件。” 顿了顿,试图找理由说服她,“这次联考考这么好,庆祝一下。” 林玉琲忍俊不禁:“五哥这是给我奖励吗?” 栾和平说:“做几件衣服,算什么奖励,想要随时都能做。” 林玉琲灵机一动:“要是我想要奖励呢?” “不用奖励,你要什么都行。” “嗨呀不是要东西。”林玉琲急得捏他腰,栾和平坚强地稳住了车把。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栾和平毫不犹豫:“好,多少都行。” 林玉琲:“……” 不开窍! “你不能这样。”恋爱小天才试图教恋爱笨蛋,“少才显得珍惜。” 她提要求,他答应,你来我往,是情趣。 他沉默了片刻,无奈道:“可是我没办法拒绝你。” 她提什么要求,他都舍不得拒绝。 所以是多是少,也就无所谓了。 林玉琲愣了一下,倏地红了脸。 她左右看了看,下班时间,路上人很多,不好意思抱他,只能攥紧了他的衬衣。 额头抵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林玉琲嘟囔着说:“今天不一样,我考了好成绩,你说的,是我的奖励,我说了算。” “好,要我做什么?” “回家再说。” 聊了一路,已经到家门巷口了。 进了院子,栾和平:“到家了。” 林玉琲看着他,这也用特意说? 栾和平重复:“什么要求?” 他有些紧张,结婚前答应的三个要求,还有一个没兑现,两人都没提过。 不知道这次乖乖想要什么,是觉得他太黏人了? 他觉得还好吧,白天要上班,也就晚上能亲近一会儿。 “我饿了,吃完饭再说。” 行,先吃饭。 庆祝妻子的好成绩,晚餐很丰盛,栾和平用干海货做了一锅不太正宗的海鲜粥,林玉琲吃了好几碗。 吃完遛圈消食,然后洗漱。 昨天晚上刚洗过头洗过澡,天不热,头发不用洗了,可以冲个澡。 有了淋浴就是方便,林玉琲洗澡的频率都提高了。 没有浴帽,单挽着发,洗澡的时候难免沾到水,洗完出来,林玉琲拿了干毛巾擦头发,栾和平去拿她换下来的衣裳,准备搓一搓晾起来。 他媳妇儿衣裳换得勤,也干净,好洗,过两遍水就行了。 “等会儿。”林玉琲拉住他,“先别管衣服。” 栾和平不明所以,被拉到卧室推到椅子上坐下,还有些茫然。 下一秒,怀里一软,他下意识张开手臂,将妻子抱住。 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林玉琲忍着笑,他好紧张啊。 “怎、怎么了?”栾和平都结巴了。 “说好的,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你说。” 眸光流转,怀里的女孩笑容俏皮狡黠。 “五哥,我们来玩儿一个游戏。” 游戏? 栾和平脑子里闪过女孩子喜欢玩的跳绳、抓石子、翻花绳。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第145章 大冒险 然而妻子眼底狡黠的笑意,让栾和平明白,游戏简单,她玩游戏的目的不简单。 但他还是答应了。 就跟他之前说的一样,他总是没办法拒绝她。 “那我们开始叭。” 林玉琲也没从栾和平身上下来,反正平时读书看报都坐习惯了,比木头凳子舒服。 栾和平一手扶在妻子后腰,防止她不小心摔下去。 “石头剪刀布!”随着林玉琲声音落下,两人同时出手。 栾和平手掌张开,他的手很大,手指长而有力,哪怕是掌心,肤色也没那么白,对比另一个白嫩嫩的小拳头,单是放在一块儿,就怪有趣的。 林玉琲:“……” 出师不利。 “我输了,我选……我选大冒险!” 栾和平看着她没说话,林玉琲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催促:“你说呀,要我做什么?” “嗯……明天吃早饭,不能假装忘记不吃鸡蛋。” 林玉琲:“……” 她又羞又窘,他竟然知道!知道她是装的! 知道也不说,看她笑话! “好。”林玉琲哼了一声,又说:“这不算大冒险。” 栾和平虚心求问:“那什么样的算?” 林玉琲大手一挥:“等会儿我给你打个样。” 不用等会儿,第二把栾和平就输了,他也选了大冒险。 林玉琲眨巴眨巴眼,她其实是想问栾和平几个问题来着,但是觉得突然提起来太突兀了,所以才想借着游戏的方式,让气氛缓和一点儿。 但游戏规则是,他可以选择大冒险。 林玉琲想了想,她跟朋友同学玩过这个游戏,大冒险的惩罚搞怪居多。 如果一群玩游戏的人里有关系暧昧的,大家会凑个热闹,借着游戏起哄撮合一下,促进两人的感情进展。 情侣之间大冒险……她以前没玩过呀,又没谈过对象。 努力在脑子里扒拉看过的情侣视频,情侣之间的小把戏,终于想到了。 “五哥你能做俯卧撑吗?”林玉琲问。 虽然没看栾和平做过,但看看家里院子那个被打变形的木桩子,她觉得能。 栾和平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这没什么难的。 “能一口气做多少个?”林玉琲好奇。 栾和平老老实实回答:“没试过,不清楚。” 林玉琲提自己的大冒险要求:“那做十个俯卧撑吧……” 栾和平:“太简——” “背着我做。” 栾和平:“。” 一分钟后,栾和平俯身撑地,林玉琲侧坐在他身上,稳稳当当。 “可以吗?” “嗯。” 林玉琲晃了晃悬空的小腿,摸了摸他臂膀,肌肉发力的时候硬硬的,但本质上是肉,又软又硬,很奇特的手感。 没腹肌好摸。 栾和平喘了口气,说:“乖乖,你坐好,别摔了。” 林玉琲不在意道:“才不会。” 他晃都没晃一下,稳得很,一看就犹有余力。 栾和平:“……我开始了。” “好。” 栾和平开始做俯卧撑,动作缓慢但平稳,林玉琲只觉得一上一下,跟坐升降椅一样,挺好玩儿的。 十个俯卧撑,再怎么慢,很快也做完了。 栾和平停下来,林玉琲从他身上跳下去,想拉他起来,栾和平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她仰起脸观察,驮着她做了十个俯卧撑,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怎么出。 不过想想他平时都训练量,也就不奇怪了,听说他每天在单位还有训练任务,回来了还自己加练,十个俯卧撑,确实不值一提。 栾和平去洗了个手,两人继续玩游戏。 这次又是栾和平输了,不等林玉琲问,他:“大冒险。” 林玉琲回忆起的情侣游戏不止一个,正好用上。 “来个单手公主抱。” 栾和平:“?” 她一番比划,栾和平轻轻松松一只手把她抱起来,“这样?” 林玉琲欢快地点头,难怪情侣之间喜欢玩儿小游戏,确实好玩。 “继续继续。” 又是栾和平输,他:“大冒险。” 林玉琲:“嗯……夸我一分钟。” 说到这个,栾和平可有一肚子的话。 “乖乖很好,聪明、漂亮、善良、勇敢、真诚、可爱、体贴、有耐心、爱干净、眼光好、会撒娇、声音好听——” “好了好了。”林玉琲捂住他嘴巴,“一分钟到了。” 栾和平:“……” 没到。 她红着脸嘟囔:“你都快把我夸成仙女了。” 栾和平:“仙女没你好。” 他一本正经的,用平淡的口吻说着情话,林玉琲受不了地捂住脸颊,脸红得发烫。 缓了一会儿,林玉琲扼腕,这不对呀,大冒险不是惩罚栾和平吗? “再来再来。” 好胜心起,林玉琲决定下一次一定找个很难的大冒险。 等等,不对,她不是为了大冒险才玩游戏的。 “石头剪刀布!” 栾和平:“大冒险。” 他不语,只一味的大冒险。 好玩儿,爱玩儿。 他乖乖真聪明。 林玉琲:“……” “你怎么只选大冒险。”她急了。 而且,除了第一次,她再也没输过! 林玉琲才不信这是巧合,她猜拳没有这么厉害。 看她眉头皱起,嘴巴也撅着,栾和平从善如流改口:“那我选真心话。” 林玉琲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你自己要选的,不是我逼你。” 栾和平忍着笑:“嗯,我自己选的。” 整个游戏过程,不管输赢,哪怕是惩罚过程,他都收获了惊喜。 林玉琲满意了,扶着他的肩膀,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栾和平呼吸一顿,提醒道:“乖乖,是我的真心话。” 不是你的大冒险。 林玉琲:“我知道,我要问了,你不能说谎。” 栾和平:“嗯。” 林玉琲仔细想了想,如果栾和平有决定猜拳输赢的能力,那这个问题就很关键,没问到点子上,他可能不会给她下一次问出真心话的机会。 她斟酌着词句,问出的问题却直截了当,打了个直球:“之前我们亲亲,亲完了,你又避着我,是不喜欢跟我接吻吗?” 她问问题的时候,两眼紧盯着栾和平,清楚看见他神情愕然,而后张口想解释。 林玉琲抢着道:“如果是否定的答案,要说清楚原因!” 第146章 真心话 他一心想解释,怎么会不喜欢呢?喜欢到日想夜想,梦里都是。 不光是亲吻,在梦里,他做了很多更过分的事,过分到白天见面,他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生怕她从自己眼睛里,看出自己龌龊的心思和想法。 但如果说不是,要说原因。 不能说。 说了会被讨厌吧。 好不容易,他的乖乖才对他亲近一点儿。 林玉琲看出他的为难和挣扎,心有所悟,所以,果然是有内情吗? 她手往上一抬,捂住眼睛开始假哭:“我知道了,你觉得第一次是我主动亲你,太轻浮了是不是?呜呜呜……” 栾和平急了,惯来平稳的嗓音都提高了两分:“不是,我没有这么想,不轻浮,乖乖很好,特别好,是我的问题,我……” “你怎么了?” “……我克制不住我自己。” “怎么个克制不住?细说。” 林玉琲放下手,眼眸黑亮,脸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泪痕。 栾和平:“……” 他松了口气,摸摸妻子小脸,软乎乎的,心底好笑,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作弄我。” 其实以他正常的观察力,不应该没发现林玉琲是假哭。 但所谓关心则乱,看见她那么委屈,又说那样的话,他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林玉琲知道他不会生自己的气,俯身贴过去,抱着他肩膀摇晃:“说嘛哥哥,我保证不生气。” 已经露了一半,这时候再藏着掖着,没什么意义了。 栾和平苦笑:“我想对你做很多过分的事。” 林玉琲:“?” 就这? 是她猜的那样吧。 想想有点害羞,但再仔细想想,现在也不是不能接受……好吧,还是有一点难为情。 不知道怎么形容,林玉琲觉得,那种事应该是水到渠成,情到深处,然后自然而然就…… 让她突然跟栾和平宣布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同房了。 就很奇怪。 太刻意了。 但栾和平有这种心思,她倒不奇怪,她撩他,还以为他没反应呢。 原来是憋着。 栾和平看着妻子“懵懂”的眼睛,以为她认识不到情况的严重性,着重强调:“上次,我甚至想咬你。” 他在坦言自己内心的丑恶,既怕吓到妻子,又担心她不怕,不知道躲,在他失控时伤害到她。 林玉琲想笑,她也真的笑了,抓起栾和平的手咬了一口:“这样吗?” 她之前刷到过类似的话题,问“为什么会想咬男/女朋友”,具体答案忘记了,好像是什么“可爱攻击”,理论也忘了,大概就是被对象给可爱到了,情绪持续高峰,然后忍不住做出一些攻击行为作为代偿。 简单点说,爱惨了自己的恋人。 林玉琲觉得,她有时候会想摸栾和平脑袋,也是类似的情况。 栾和平瞥了眼自己手上的牙印,很浅,也不痛。 他竟然觉得,手上这个牙印也很可爱。 乖乖再咬几口也没关系。 他果然是个变态。 栾和平暗自忏悔,但……乖宝不怕他,也没有讨厌他。 这让栾和平内心又燃起一丝希望。 林玉琲好奇:“你想咬我哪儿?” 她想摸栾和平脑袋,可能因为他又高又壮,乖乖在她面前弯腰低头,有种反差感。 栾和平:“……” “说呀,咱们说好了,这是真心话哦。” 栾和平:“你说,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林玉琲无语了片刻,笑了,好好好,会用规则反制她了。 “那再来。”她挑衅地看栾和平:“哥哥还敢玩儿吗?” 男人沉沉看她一眼,“玩儿。” 这种挑衅,忍不了一点儿。 然后林玉琲输了。 栾和平:“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她看看两人的手,再看看栾和平的脸,气急败坏,扑过去闹他:“你知道我要出什么,对不对!” 哪有这么巧的。 男人稳稳抱住妻子,眼底含笑:“嗯。” 林玉琲哼哼两声,捏他脸,“你怎么知道的?” 栾和平摸摸她的手,掰开手指,“乖乖,你想出什么,抬手的时候,已经有动作了。” 他观察力敏锐,反应又快,所以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控制游戏输赢。 林玉琲:“……” 她气呼乎道:“下次我们闭眼出拳,都出好了再睁开眼。” 栾和平自无不可:“行。” 还有下次,那有什么不行的。 “这次呢?”栾和平问:“算不算?” 林玉琲:“算!我选真心话。” 愿赌服输,她才不会耍赖。 栾和平:“如果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有很多坏心思,会讨厌我吗?” 林玉琲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不是个纯粹的好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 谁家好人捡了漂亮姑娘,会借着姑娘难处让女孩子嫁给他。 她一直都知道,栾和平当时算是趁火打劫,那些好处、承诺,也掩盖不了这件事的本质。 但决定是她自己做的,路是她自己选的。 相处至今,感情日积月累,他不是好人,她也认了。 “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是个好人。” 林玉琲说:“有坏心思怎么了,谁还没有点儿坏心思,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我说话呢!” 她有点儿生气:“你怎么还发呆。” “你、你喜欢我?”后面的话,栾和平一概没听见,他脑子里来回盘旋的就是这一句。 林玉琲震惊且无语:“你不知道?” 栾和平默然,他应该知道吗? 林玉琲气笑了:“我要是不喜欢你,干嘛亲你,女孩子会亲不喜欢的人吗?” 栾和平猛猛摇头,是他傻,是他笨。 他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乖乖说喜欢他。 喜欢他。 嘿嘿。 “啊——” 林玉琲一声惊叫,抓着栾和平胳膊,头晕目眩地拍他:“不是大冒险,别显摆你的力气!” 他竟然把她举起来了! 伸手就能摸到电灯泡,吓死了。 栾和平把人放下来,低头亲亲她脸颊,亲亲眼睛、耳朵,忍不住笑,又亲。 林玉琲推开他:“不许亲了,再玩儿最后一轮,今天游戏结束。” 栾和平有些遗憾,还是停下动作,准备猜拳。 林玉琲:“你选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栾和平:“?” “还没猜拳。”他提醒。 林玉琲掰着他的手,出了个剪刀,然后自己出了个石头。 “我赢了,有问题吗?” 栾和平:“……没问题。” 第147章 印记 栾和平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停住,试探着问:“我该选哪个?或者两个一起?” 林玉琲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很上道嘛。 她大方地说:“随便选。” 栾和平遵从本心,选了大冒险。 林玉琲显然早就想好了惩罚任务,脱口而出:“你之前说想咬我,第一次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想咬哪儿?” 栾和平沉默片刻,婉转拒绝:“乖乖,我选的是大冒险。” 不是真心话。 林玉琲斜睨他一眼,笑道:“给你咬一口,就你第一次想咬我的时候,你那会儿的想法是什么样,现在就怎么做。” 她知道栾和平心里有点儿心结,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但今天非得给他解了。 栾和平:“……” “快点儿呀。”林玉琲催促他:“游戏结束就去睡觉了。” 她语调轻松,栾和平静默片刻,倏地笑了。 小白兔自己要往狼嘴里跳,还催促大灰狼合上嘴巴,这难道能怪狼要吃肉吗? 他单手捧起妻子的脸颊,俯身贴近,呼吸交缠,周身的空气仿佛也开始变热。 女孩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一点儿不见害怕。 她猜测着,这个动作,想咬她嘴?不对吧,又不是没咬过,她也咬过。 很快她就不用猜了,右脸颊先是被触碰了一下,然后一痛。 轻且短暂的痛感,然后是安抚般的亲吻,一下又一下,连绵不舍。 “你咬我了!”她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脸,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嗯。”栾和平的视线锁在那未消的牙印上,妻子嫩白粉润的脸颊上多了个突兀的牙印,算不上好看,但他心里却分外满足。 疯狂叫嚣的欲望依旧未曾被填平,但暂时遏止了他的冲动与破坏欲。 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要是能留下更多就好了,在其他地方……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栾和平眼神一变,欲壑难填,他的贪心仿佛不知满足。 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 “你在想什么?”林玉琲一直注意着他,男人一张冷脸,面部表情变化极少,但相处久了,还是能感觉出不同。 又是沉默。 好好好,不说是吧。 林玉琲气哼哼道:“你咬我了,我要咬回来。” 她扑过去,小狗一样,在栾和平下巴上,脸上,脖子上乱咬。 栾和平压根儿没拦,两手纵容地揽在她身后,防止她活跃地动来动去摔下去。 也不疼,吃饭都挑着菜叶子啃,哪有什么尖牙利齿。 被咬了几口,栾和平反而笑了,她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怎么不算爱呢。 磨了磨牙,出了口气,林玉琲停下来,看见栾和平脸上乱七八糟的牙印,忍俊不禁。 她假惺惺,故作慌张地说:“呀,不小心多咬了几口,栾处明天上班怎么办呀,让同事看见了,不好吧。” 她没有很用力,这些牙印,过会儿就会消失,不会留到明天早上。 栾和平早就发现了,他乖乖平时都是喊“五哥”,要打趣他就喊“栾处”,现在还多了一个,“哥哥”,喊得他心尖直颤,眼神都不敢跟她对上。 “挺好的。”他说。 林玉琲:“?” “你不怕同事笑话吗?” 栾和平:“他们不敢。” 顿了顿,补充:“谁笑我揍谁。” 职扬一霸。 林玉琲被噎了一下,转了个话头:“好了,那我们现在来真心话。” 栾和平:“?” 他不是选了大冒险吗?乖乖让他选的。 疑问写在了脸上,林玉琲理直气壮:“你说的,两个一起,我现在又想问真心话了,不可以吗?” 栾和平:“……可以。” 怀里的妻子立刻露出甜美笑容,她俯身过来,好闻的香气也由淡转浓,扑在他脸上,一个湿软的吻落在他脸颊的牙印上。 这显然不是大冒险。 是她给的奖励。 林玉琲坐直了,问:“你刚才,就是咬我脸之后,在想什么?” 栾和平失笑,又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把自己不堪的想法藏着掖着,她非要扒拉出来瞧个仔细。 但哪怕他想咬她,她也没有生气,纵容他在她脸上留下牙印,无比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他,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妻子的信任,也让栾和平有了点信心。 “想留下更多印记。”他坦言道,目光在妻子周身逡巡:“在其他地方。” 印记? 林玉琲歪头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一定要是牙印吗?” 栾和平让她问的一愣,不是牙印,还能是什么? 林玉琲伸手去解他衬衣扣子,吓了栾和平一跳,拉住她的手。 “你别动。”林玉琲瞪他一眼,男人僵硬地停下动作,大手搭在她手背上,只要轻轻合拢手指就能阻止她,但他什么都没做。 栾和平的衬衣都是当日常款常服穿,没系领带,也习惯不系领扣,觉得太束缚。 林玉琲又解开两颗扣子,领口彻底敞开,清晰的锁骨下,流畅的肌肉微微隆起,胸肌明显却不过分夸张。 也不是没看过。 但……太近了。 两人都下意识别开脸,面红耳热。 “乖乖,要做什么?”栾和平嗓音喑哑,跟平日截然不同。 “不要你管。” 说着这样的话,她却趴在人家身上,在锁骨附近挑了个顺眼的地方,亲了上去。 亲。咬。舔。吮。 栾和平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喘,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里这么敏感。 想推开,又不想推开。 是折磨,也是难以拒绝的快乐。 好像很快,又好像过了很久。 “好了。”林玉琲直起身体,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枚清晰的吻痕。 想在爱人身上留下印记,无非是占有欲作祟,偶尔咬一下没关系,咬一身的牙印还是算了。 这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嘛。 这个位置,栾和平低头也能看见,他沉默地看着自己胸肌上的红痕,一想到这抹痕迹是怎么来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林玉琲一脸得意:“怎么样?算不算唔——” 男人扣着她的下巴,重重的亲了上来。 第148章 开屏 他们紧密相拥,宛如一体。 良久,将爱人禁锢在怀中的男人才微微松开手臂。 林玉琲急促地喘气,粉润的唇瓣颜色愈发鲜红,眼睛也水润润的,睫毛翕动,像蝶翼扇动在人心上。 栾和平难耐地低头,林玉琲急得推他:“不、不许亲了。” 每次都是,要把她吃了一样,她说停,他也不听,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剩下的字都被迫吞了回去。 男人不言不语,不许接吻,他便眷恋地亲吻着妻子脸颊、耳朵,连绵的细吻,温柔缠绵,跟刚才的贪婪野蛮判若两人。 “谁准你亲我的。”林玉琲嘟囔着,歪头瞪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见怒气,瞪得栾和平心尖发痒,忍不住低头去亲吻那双漂亮的眼睛。 林玉琲气笑了:“你得寸进尺!” 栾和平:“你。” 林玉琲:“?” “你准的,你说喜欢我,喜欢才亲我。” 栾和平趁妻子注意力分散,又在她唇上偷了个吻,抬手接住敲过来的拳头,嗓音含笑:“乖乖,我骨头硬,别打的你手疼。” 林玉琲的回答是,在他胸口咬一口。 她得意洋洋,骨头硬又怎么样。 栾和平垂眸,牙印恰好落在吻痕旁,可惜,咬得太浅,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消了。 林玉琲不是真生气,这男人看着粗糙,心里想的不少,别别扭扭的。 她今天也算把他心结解开了吧? 林玉琲觉得是有点效果的,都敢主动亲她了,连借口都没找。 她轻咳一声:“你有什么感想。” 栾和平:“?” 林玉琲横他一眼,像老师看不开窍的学生,恨铁不成钢。 “以后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咱们要沟通,要交流。” 林玉琲语重心长,觉得自己教恋爱笨蛋谈恋爱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你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瞎想。” 她软了语气,抱怨道:“我以为你讨厌我,才不想跟我亲近了。” 假的。 他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 吓唬吓唬他,让他不说实话。 “你干什——” 好不容易被松开,林玉琲抿着有点儿痛的嘴唇,气得牙痒:“跟你说话呢。” 男人一脸无辜:“乖乖你说的,喜欢才亲。” 林玉琲:“……好了,你不要说了。” 被这么一搞,她教学气氛都没了。 林玉琲强行找回来:“我们是夫妻,不出意外,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不沟通不交流,得有多少误会,以后——” “不会有意外。”栾和平毫不犹豫道。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有意外,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白头偕老。” 语气笃定,像在发誓。 “那你以后,有什么想法,要跟我说。” “嗯。” “说话算话。” “嗯。” 嗯嗯嗯,就嗯。 林玉琲扒着他衣领,又咬了一口。 别说,挺解气。 “好了,今天游戏结束,去休息吧。对了,你枪没卸吗?硌着我了,我刚才就想说……” 男人忽然僵硬的躯体,止住了林玉琲后面的话。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都已经洗漱换完衣服了,怎么可能没卸枪。 都怪栾和平! 亲那么久,导致她大脑缺氧,才会没反应过来,说出这种话。 两人面对面相拥,一般僵硬不敢动。 片刻后,栾和平掐着妻子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哑着嗓子道:“乖乖你先睡。” 林玉琲下意识想问,你不睡吗? 栾和平已经脚步仓促地离开卧室,很快,院子里传来了水声。 一夜好眠。 林玉琲心情好,没什么惦记的事,睡得也香。 起床一看,果然,脸上的牙印已经没了。 洗漱完,她跑到栾和平面前,他正在端饭,林玉琲等他放下碗,踮脚扒拉他领口。 这回栾和平没阻止,还弯腰配合。 林玉琲看了眼,吻痕还在,牙印都没了。 他脸上的牙印也消了,昨晚栾和平照过镜子,没到半夜,牙印就消了,他就说他乖乖咬太轻了。 帮他系好领扣,林玉琲忽然发现,他今天穿的是那件灰色衬衣。 皮带也是林玉琲新买的那根,用掉了她大半奖学金。 衬衣下摆扎进腰带里,腰线收束,漂亮极了,让人眼前一亮。 林玉琲没忍住眼馋,摸了把腹肌。 隔着衣服的。 刚解人家上衣领扣子,不好意思再抽下面的衣服。 栾和平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的身体,果然对他乖乖有吸引力。 刚过了把手瘾,唇上一热,被亲了一口。 林玉琲捂着嘴巴,警惕地看他:“你干嘛?” 早上时间这么紧张,可没工夫陪他闹。 栾和平:“你说的,喜欢才……” “好了好了。”林玉琲赶紧打断他,“亲就亲了,你不许再说这句话,再说……再说我不承认了!” 栾和平:“哦。” 好吧,最起码不是“嗯”了。 她踮脚,回了个亲亲,“早安吻。” 栾和平眼睛一亮,每天都会有早上,那每天都有早安吻,这很合理。 等等,有早安吻,那晚上呢? 晚上可以争取一下,这是他合法权益。 中午……中午乖乖应该不会答应。 吃完饭,栾和平把妻子送到校门口,看着她进去,自己再去上班。 到了保卫处,远远看见他的身影,程军就叫唤了起来:“天老爷,五哥你今个儿……” 他上下比划了一下,想描述,碍于文化水平太低,找不到合适的词,卡住了。 何耀兴推了推眼镜,一脸笑:“处长,您今天特别精神。” “不是。”程军说:“老大他哪天不精神?他今个儿,像那个……” “孔雀开屏。”董卫国默默接了一句。 程军:“对!孔雀开屏!把那尾巴毛都展开了!” 嘚瑟的不像话! “不对,咱老大是男的,咋能说孔雀开屏?” “没文化,就是公孔雀,才开屏。” 栾和平面无表情:“你们很闲是吧?今天的训练任务……” 宋保华连忙打断他的话,“老大你这衣裳真好看,是嫂子给新买的吧,特别衬你,嫂子眼光真好。” “对对对,嫂子眼光好,对老大也好。” “不是买的。”栾和平理了理衣袖,轻描淡写道:“她画的图,找裁缝做的,说我穿着好看。” “对,好看。” “特俊!” “跟咱嫂子太般配了。” 栾和平听完,才挥了挥手:“工作去吧,别都杵这。” 第149章 表彰大会 成绩前一天出来,第二天学校就召开了表彰大会。 林玉琲作为年级第一,自然是表彰大会的重要主角,在得到一番连绵不断的夸奖后,被叫到升旗台上领取奖励。 吴校长春风满面,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亲手将奖学金和奖品递给林玉琲。 奖学金不多,只有五块钱,但奖品丰厚。 一个现在流行的搪瓷茶缸,印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两个厚厚的笔记本,扉页上分别写着“年级第一奖励”和“联考第二名奖励”,落款校名加红色印章。 两个奖状,跟奖的笔记本一样,分别写着“我校学生在xx考试中荣获全校第一/联考第二,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一支钢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不像便宜货。 这些是跟学习有关的,另外学校还奖励了她一对乒乓球拍,勉励她好好学习的同时,也别忘了锻炼身体。 球拍也正常,直到老师又拿出一个盆,搪瓷盆。 一个盆,还有两条毛巾,都是很实用的东西。 还有一叠学校的饭票,平时她去食堂吃饭,都是先买一些饭票、菜票,然后再去买饭菜。 菜票分不同等级不同价格,对应不同质量的菜,肉菜自然是最贵的。 学校发的这些,每天吃一顿,粗略估算,足够她吃一个月。 奖学金虽然只有五块,但奖品加起来,绝对超过二十块了,光那个搪瓷缸,都好几块钱。 林玉琲把所有奖品都装进盆里,端着盆下了升旗台。 回到自己班级所站的地方,同学们热切地凑过来看她的奖品,这么多东西,让人羡慕不已。 要荣誉有荣誉,要实惠有实惠。 “我都不敢想,我要是能带这么多奖品回家,我妈能有多高兴。” “胆小鬼,我就敢想,我妈肯定愿意给我炒肉吃。” “第二名的奖励,好像没咱琲琲多。” “那当然,琲琲可是第一!第一就该拿最多的。” “你们也不看看人家什么成绩,校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次在一中和机关中学面前,可长脸了。” “头一次明白,‘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的意义。” …… 同学们纷纷感叹,她的小伙伴们既羡慕又替她感到高兴。 张小满盯着那一堆饭票菜票,眼馋坏了,学习好,真的会有饭吃! 这次表彰大会,校排名前十都上台领了奖状和奖品,虽然没有林玉琲多,但也算得上丰厚。 发奖的校领导高兴,学生也高兴,这时候也不觉得联考吓人了,恨不得多来几次。 表彰大会结束后,学生们回去上课。 下午,有同学跟林玉琲说班主任找,她去到办公室,发现张清文老师也在,她数学老师张老师靠在办公桌上跟人讲话,眉飞色舞十分得意。 没办法,谁让他的学生联考数学成绩单科第一,他不得意谁得意。 至于林玉琲自己能出数学卷……这是学生自己的本事,但说出去,他还是她老师,反正就是骄傲。 林玉琲走过去,跟老师们一一打招呼,所有老师见到她都是一副笑脸,和气的不得了。 张清文老师也对她笑了笑,几天没见,他看着好像又瘦了,眼下挂上了黑眼圈。 这次联考,出题组的老师也兼职阅卷,周六上午考完,能赶在周一把成绩和排名都放出来,可想而知阅卷老师们假期都没休息,全在加班。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恭喜你,这次联考成绩很优秀。” 张老师先客气了一句,然后直奔主题:“你那几套卷子出得实在好,今天又有许多同学要买前面几套卷子,咱们之前的蜡板撑不住了,可能要重刻一版。” 这次联考,机械厂附中数学平均分能拿到第一,张老师自己也没想到。 他能感觉到一部分学生的数学成绩有进步,基础更牢固,思维也更活跃。 这跟林玉琲出的那几套题是脱不开关系的,里面许多题都出的十分巧妙,引导学生巩固基础,拓展思维。 后面的大题都有多个小问,层层递进,前面的小问考基础,越往后难度越高,学生成绩分层也非常明显。 基础掌握的学生,最起码能做出第一个小问,越往后越难,能做出来的也越少。 联考出题的时候,他们拿出两道林玉琲出的卷子上的经典题,出题组数学组老师们看过后,所有老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要基础有基础,要难度有难度,题型还非常典型,变换一下形式,另外一些知识点也能套用。 有原题,所有买了卷子且好好做了的学生,这两道大题的分数稳稳到手。 张老师跟其他数学老师仔细分析过学生们的数学卷子,凡是买了林玉琲那几套题的,数学成绩多多少少都有进步。 愿意花钱买卷子的学生,都是成绩不错想进步的,买了卷子不会不看不写,认真做下来,都会有收获。 这部分学生数学成绩齐刷刷拉高一点,哪怕一人只涨几分,人数多了,也非常可观。 如今联考成绩公布了,学生们也不傻,一对比就会发现其中秘密。 于是林玉琲出的卷子,再次火爆。 之前没买的,赶紧补上。 之前跟人合买的,想自己单独拥有一份,方便学习。 还有家里条件好的学生,甚至买好几份,准备反复练习。 就连正在筹备印刷的第四套卷子,都有学生听到消息来预定了,甚至愿意主动交钱。 学校当然不可能先收钱,但第四套卷子未售先火,可以预见。 张老师找林玉琲来,主要是说这个事,林玉琲立刻表示,全权交给张老师来处理。 想重刻版,刻,想印第四套,印。 她出卷子的笔记本都给张老师了,甚至想给张老师分点儿辛苦费,他也没多拿钱,听说刻版的外快都让其他老师给挣了,真的是兢兢业业。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后面的卷子……” 林玉琲:“第五套已经出好了,我在出第六套,整理好了给您。” 第150章 奖品 没想到,前面三套卷子都卖完了,库存一套都不剩。 只能等蜡版刻好再印,到时候连着第四套一起,给大外甥寄过去。 没拿到卷子,林玉琲也没空着手离开,学校表彰大会发五块钱奖学金,张老师又给了她几块,凑够了十块。 主要是库存的卷子量不多,学生们想买都没得买,否则这次也能拿到丰厚的一笔。 栾和平傍晚来接媳妇儿放学,看见她抱着一个大盆出来,也很惊讶,立刻接过来。 “这也是学校发的?” 林玉琲点点头,笑眯眯道:“还挺实用的是不是?你那个洗脚盆好旧了,正好换个新的用。” 她觉得学校奖励真的很人性化,搪瓷盆自己去买,还要工业券呢,学校直接奖励实物,比光给钱好多了。 栾和平不能接受:“这怎么行,这是你的奖品。” 全校第一,联考第二的奖品,他拿去洗脚? 那个什么天物来着,反正就是浪费。 林玉琲眨巴眨巴眼,不解道:“那这也是个盆呀。” 栾和平:“……” 林玉琲把奖状展开给他看,做纪念品,有奖状就够了,再不济还有那两个笔记本。 其他东西,能用就用吧,发挥不了本身作用,留着占地儿且浪费。 栾和平一脸不舍:“那也不能拿来洗脚,你用吧。” 林玉琲:“我盆好多。” 她讲究,除了新买的洗脸盆是跟栾和平一起用,有单独的洗脚盆、还有擦洗的小盆。 听说,好多人家都是全家共用一个脸盆,一个脚盆,一条洗脸毛巾,一条擦脚毛巾。 栾和平也不说她,她要就给她买了。 给她买新的,旧的他自己用。 林玉琲想了想,说:“那咱们现在的洗脸盆,你拿去洗脚,这个盆拿来洗脸?” 这个提议,栾和平勉强接受。 然而林玉琲还没放过她的奖品,摊开让栾和平挑:“五哥你有用得上的吗?随便拿。” 特别阔气,特别大方。 栾和平都想要,这可是他媳妇儿考第一名挣来的,真该让那些嫉妒他有媳妇儿,天天在背后蛐蛐他的混小子们看看,他媳妇儿有多优秀。 那些没媳妇儿的单身汉晓得什么,说什么结了婚会被婆娘管,笑死,他们倒是想,有媳妇儿吗? 栾和平觉得这些奖品很有纪念意义,想要也没说,让林玉琲自己留着。 “我留着做什么呀,用不着浪费。” 林玉琲现在用的东西,基本都是栾和平给她新添置的,确实用不着换新。 她把搪瓷缸拿出来:“这个给你用吧,之前买的那个放办公室用,省的你来来回回带杯子。” 栾和平问:“这个不能拿去办公室用吗?” 之前媳妇儿送他那个杯子,保卫处的人都见过了,这个还没有。 “不是呀。”林玉琲转着杯子给他看,“上面有字,他们会不会笑话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的,她五哥不是这种人,她怕同事觉得他装。 栾和平扯了扯嘴角,林玉琲想起他一句名言“谁笑我揍谁”。 好吧。 “你随便用,想放哪都行。” 林玉琲把杯子给他,又问钢笔要不要,笔记本要不要。 栾和平抱着一堆奖品,压着唇角的笑问:“都给我?” “嗯,你用得上就拿去吧,我都有,你才给我买的新的。” 用得上,怎么会用不上。 栾和平回去就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脸盆换上。 杯子放到自己房间里,明天带去单位用,放在办公室是不可能的,回家肯定要带回来,万一别人给他偷了,他到哪儿说理去。 完全不考虑,哪个贼会得了失心疯,跑到机械厂保卫处偷他一个副处长的水杯。 笔记本他原本准备给林玉琲留着,毕竟上面有写名次,还盖了公章,很有纪念意义。 但他看媳妇儿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担心她随便用了,还是他收着吧。 林玉琲洗了个手进来,看见他正拿着奖状,往堂屋墙上比划,吓得林玉琲赶紧拦住他。 “五哥,你做什么?” “贴奖状。”栾和平看着墙,目光挑剔,这墙皮太老了,配不上他媳妇儿的奖状,应该先刷一遍。 林玉琲:“……别贴。” 幼儿园的时候,她拿了奖状会让妈妈贴起来,最好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所有来的客人都能看到。 但她已经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奖状什么的,算了吧。 她努力说服栾和平:“你贴出来,风吹日晒的,坏得快。” 栾和平:“说的对。” 没等林玉琲高兴,他说:“我做个罩子。” 林玉琲:“……” 她一把抱住栾和平,低着头往他胸口撞,一下一下,嘴里还念叨:“不许贴不许贴,你贴这个,不如把你功勋章挂出来。” 栾和平哭笑不得,拿了奖状,怎么还不好意思,多值得骄傲。 他揽着妻子的腰,无奈妥协:“好,不贴。” 又亲亲她额头,不知道撞疼了没。 得偿所愿,林玉琲撒开手就跑了。 疼?怎么会疼?胸肌是软的。 本来以为这事已经了了,吃完饭,林玉琲看见栾和平把相机拿出来,挨个拍她的奖品。 笔记本还翻开拍上面的字。 林玉琲:“……” “你这是干嘛。”她问,有实物,用不着拍照片吧,又不是用了就没了,胶卷很贵的。 栾和平一边拍照,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给老头子寄过去,乖乖考这么好,他当爹的,不表示表示?” 林玉琲:“啊?” 栾和平拍完奖品,扭头看见妻子惊讶不解的表情,觉得很有趣,顺手举起相机拍了一张。 “你拍我做什么,我没有换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刚才的表情是不是很傻?” “不乱,好看。不傻,可爱。” 林玉琲抿着唇笑,就知道哄她。 栾和平解释:“我姐说的,不管怎么样,得喊一声‘爹’,喊都喊了,凭啥不要他的东西。” 他乖乖也是,嫁给他,也得喊老头子“爹”,那凭什么不要? 第151章 作精 平时这个时候,都已经要出门了,她肯定不会迟到,但栾和平送完她再转去上班,时间太紧张了。 男人推车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本想习惯性藏起情绪,又想起妻子的话。 她说要沟通,有什么想法,不能藏着。 “是因为我昨晚亲太久了吗?”他干巴巴地问:“你生气了?” 昨天早上栾和平得到了一个早安吻,心心念念,晚上搂着妻子,哄着她讨了个晚安吻。 跟早上时间紧张不一样,晚上时间充裕,栾和平又是个狼性子,叼住了不撒口。 那会儿林玉琲都准备睡了,两人又折腾了好一会儿。 他胸口的印子有些淡了,主动要求让他媳妇儿再亲一个,林玉琲被他闹得不耐烦了,就咬他。 明明栾和平才是那个最先起念想咬对象的,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也就在游戏里,林玉琲的要求下,轻轻咬了一口。 他自己倒是没少被咬,却甘之如饴。 怪变态的。 昨晚他是爽了,今天早上起床,他乖乖没给他早安吻。 现在也不肯让他送了。 林玉琲放下筷子,举着手把手表戳到栾和平眼睛前面:“你看看几点了,你还送我,你们上班迟到不扣钱吗?” 栾和平:“不扣。” 看着妻子脸色不对,他忙道:“不会迟到,而且就算晚了,我下午晚点儿下班就行了。” 他们保卫处排班制,但他现在排班很自由,已经没有固定的值班任务。 整个保卫处除了他师傅,就是他最大,哪怕他迟到早退也没什么,就算厂长看到了都不会说什么,一些工作清闲部门,职工一天到晚都在喝茶聊天,迟到早退是常态。 栾和平部队出身,某些方面颇有些循规蹈矩,没有迟到早退的习惯就算了,没结婚前,他甚至下了班也不回家,自愿加班,自愿加训,堪称保卫处一代卷王。 “那你骑车吧,下午我在学校等你。”林玉琲说。 林玉琲吃完了,去漱口,栾和平早就吃完了,顺手把碗洗了,去推车。 林玉琲提着包站在门口等他,栾和平把车推来,林玉琲不解:“你怎么还不高兴。” 虽然都是面无表情,但林玉琲现在已经能从他的面无表情中,感知到他不同的情绪了。 栾和平:“今天没有早安吻。” 林玉琲无语了一瞬,然后绷不住笑了,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催促道:“好了好了,快走。” 栾和平就这么被轻易地哄好了,唇角微翘,踩着自行车,心情明媚送他媳妇儿去学校。 林玉琲坐在自行车后座也在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栾和平还有“作精”的潜质? 不过,还挺可爱的。 想咬一口。 坏了,她好像也有点儿变态。 …… 今天到校比平时稍晚,林玉琲进教室的时候,班里同学已经到了大半。 高考越来越近,联考又刚过,学习气氛正浓,很多同学都在抓紧时间埋头苦学。 今天林玉琲进教室,却看见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议论什么,隐约听见了张清文老师的名字。 林玉琲放下书包,问赵爱华:“张老师怎么了吗?” 赵爱华掩着嘴,神神秘秘道:“张老师被人打了。” “什么?”林玉琲震惊:“谁打的,张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赵爱华说:“不知道,听说昨晚下班被人堵了,打得眼睛都肿了。” 林玉琲皱眉问:“报警了吗?他看到谁打他了吗?人抓到了吗?” “他啥都没说。” 赵爱华虽然不跟张老师住一块儿,但消息十分灵通,“我听说,张老师知道打他的人是谁,但他没说,他媳妇儿要找保卫处,他也拦着不让。好多人都猜,是不是张老师得罪了人,或者有什么把柄让人拿住了。” 林玉琲眉头皱得更紧,她跟张老师接触过几次,目前来说,对张老师印象很不错。 这件事明明他是受害者,但人们先揣度的却是他做了亏心事。 上午,林玉琲找机会去了老师办公室一趟,想打听一下张清文老师的情况。 她的数学老师老师张老师摇头叹息道:“伤得不轻,还想给学生上课呢,主任让他先回家休息。你那卷子的事,暂时我管着,你放心,跟以前一样。” 林玉琲道过谢,只好先回教室去。 闷头学习一天,下午放学,知道栾和平会晚点儿来,林玉琲没急着出去,先把手里出了一半的题写完。 至于作业,早就在课余时间写完了。 换成穿越前,哪个高三生敢想,手里的作业能靠着下课和中午那点儿休息时间写完? 没写完过!永远有新卷子。 但这时候的学生没那么个待遇,想写卷子都没有,林玉琲出的那几套题,同学们都是反复看反复做,还做的特别带劲。 她放下笔,发现很多同学都还没走,转头问赵爱华:“你不回家吗?” 赵爱华说:“之前咱考前复习,觉得在教室里自习挺好的,可以互相讨论,也清静,好多同学都打算这么一直自习到高考。” 现在住房紧张,回到家没有安静空间学习的学生不止一个两个,即便家里人尽量不打扰孩子,筒子楼拥挤、大院也差不到哪儿去,都很难摒弃邻居们的影响。 “你晚上回家怕不怕?”林玉琲担心地问。 赵爱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现在天黑得晚,我跟唐丽芳一起回家,不怕。” “琲琲你今天怎么还没走?” 林玉琲解释:“五哥他今天下班可能晚一点儿。” 赵爱华忙道:“你现在急着走吗?我有道题不太懂,能给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林玉琲拿过错题本,给赵爱华讲题,是联考卷子上的题。 周围有同学听见,围过来一起听林玉琲讲。 她讲了两遍,问:“听懂了吗?” 周围几个同学都点头,她才放下笔。 “耽误你时间了,琲琲你快走吧,别让栾队等久了。” 第152章 美色惑人 她连忙快步走过去:“等很久了吗?” “没,刚到。”栾和平把书包接过来,载上媳妇儿回家。 路上照例是说今天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栾和平轻描淡写一句“他们嫉妒我,说我坏话”,简要略过了倒霉蛋们被炫耀了一脸后,还被加训的苦态。 林玉琲半信半疑,但想想她穿越前,刷到过很多骂领导、骂同事的帖子。 栾和平手底下人好像不少,有不喜欢他,骂他的好像也正常。 就是有点儿倒霉,说坏话竟然被领导听到了。 栾和平:“乖乖,师傅夸你,说你优秀,还说你学习辛苦,明天让人送点儿肉过来,给你补补。” 至于骂他的那些话,什么“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就没必要告诉他媳妇儿了。 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他媳妇儿是鲜花,他怎么也算棵树吧,真要是牛粪,他媳妇儿一准瞧不上他。 林玉琲不猜都知道,肯定是栾和平把她联考成绩拿去跟师傅讲了。 他爹隔那么远,他都要拍个照寄过去,师傅离这么近,怎么可能逃得掉。 林玉琲也说自己学校里的事:“我们学校的张老师昨天被人打了,你知道吗?” 栾和平:“听说了。” 这事保卫处有管辖权,但受害者自己不愿意报案,他们也不会主动上门。 林玉琲心里那些郁闷,不好跟同学讲,倒是可以跟栾和平说。 她忿忿不平道:“有些流言,说是张老师让打他的人拿住了把柄,明明张老师才是受害者。” “大概率是认识的人。”栾和平分析道,这种事他见多了。 林玉琲也这么猜,电视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对了,我们班有同学在学校自习,我想以后也留学校多上个自习,晚点儿回家。” 虽然她家里不吵闹,但有一说一,在学校学习和跟家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她也能顺便帮帮同学们,有不懂的题她可以帮着讲一下。 栾和平回想起联考前那段时间,他倒不介意晚点儿接妻子回家,但……两人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 “在家自习不行吗?我不会打扰你。”栾和平试图挽留。 “可是我看到你,会想亲你。” 轻飘飘一句话,久经考验的栾处差点儿又没把稳车头。 他一颗心怦怦直跳,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恨不得现在就停下车,狠狠的亲她。 哟,不说话,装高冷。 林玉琲看着男人泛红的耳根,忍着笑,摇头晃脑:“唉,美色惑人。” 栾和平一言不发,自行车蹬得飞快。 回到家,关上门,车都没停好,捧着妻子的脸吻了下去。 跟他想的一样,会说甜言蜜语的嘴巴,亲着也是甜的。 第二天林玉琲就留下来跟同学们一起教室自习了,放学后大概上一个小时的自习再回家。 有的同学会多留一会儿,天黑得晚,他们想抓紧时间多学一会儿。 好消息是,知道学生们在自习,老师们有空晚上也会在教室里多留一会儿,替有问题的学生解答难题。 过了两天,林玉琲晚上下自习回家,坐在栾和平自行车上,碰到了跟他打招呼的保卫处保卫。 “他们在巡逻吗?”林玉琲忍不住问。 栾和平:“嗯,保卫处本就有巡逻任务,调整一下路线。” 把晚上这个时间段,从附中到各个家属区的主干道加入巡逻路线,只能算微调。 在夜色遮掩下,林玉琲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五哥你真好。” 栾和平轻咳一声:“职责所在。” 林玉琲贴着他,不说话。 他就是很好,不爱表功,但能做的事他都做了。 赵珍珍来感谢她,她才知道,赵二嫂要进保卫处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帮的忙,哪怕赵二嫂确实胆气足力量大有天赋,现在机械厂工作那么紧俏,一大堆人等着。 如果没有栾和平,谁知道赵二嫂是哪个。 赵珍珍一家人都特别感激栾和平跟林玉琲,赵二嫂是农村户口,她救了赵珍珍二哥的命,家里人不嫌弃她户口问题,但孩子生下来,也是农村户口,以后干什么都不方便。 现在能进机械厂,还是保卫处,户口就能迁来,可以说帮了她们全家。 赵珍珍一家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们好,想送东西,想请吃饭,赵珍珍提了一嘴,就被林玉琲拒绝了。 她相信,栾和平绝不是贪图那点儿礼,那几顿饭,才这样做。 他是看到了赵二嫂的能力,觉得她合适,才给了她这个机会。 况且,赵二嫂进保卫处是有考核的,她自己没能力,给她机会也进不去。 有了保卫处保卫巡逻,晚上自习的学生们安全感大增。 哪怕他们巡逻的人没那么多,但只要在那条路线上活动,对那些二流子、混混们来说,就是一个强力威慑。 也不敢蹲在路边,冲着女学生们吹口哨了。 听说二流子们中间还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言,说是有兄弟蹲漂亮姑娘,蹲到了栾阎王,吓得当扬尿裤子。 这对二流子们来说,跟鬼故事有什么区别?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保卫处的安全守卫,晚上留下自习的学生更多了,就连高一也有许多好学的学生自觉留下自习,整个学校的学习氛围一片向好。 转眼又是周五,明天再上一天课就放假了。 这天林玉琲给同学讲完题,抬腕一看表,比平时晚了快十分钟了。 她连忙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她在学校自习,栾和平下班会先回家,炖汤煮肉,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来接她。 林玉琲也说她可以自己回家,跟赵爱华、唐丽芳一起,不会落单。 但栾和平不同意,只要他有空,一定会来接她。 赵爱华还在奋笔疾书:“琲琲你先走吧,我跟唐丽芳一起,栾队肯定等着急了。” “好!”林玉琲提着包就跑了,穿过操扬的时候,几个男生好像在看她。 林玉琲隐约有点奇怪,栾阎王名声在外,还下狠手整治了一批,学校的混混学生们都避着她。 而且,这些男生她看着着实眼生,好像从来没见过。 不过学校这么多学生,她没见过也正常,可能是高一年级留下自习的同学。 林玉琲没有多想,飞快跑出校门,上了栾和平的车。 回家。 第153章 失主 林玉琲吐槽完食堂大厨忽高忽低的厨艺,听栾和平说起,他手底下的未婚小伙子,有好几个在相看对象,可能下个月,就能吃酒席了。 林玉琲不由咋舌,这也太快了,一个月时间够干什么呀,都不了解对方品性。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不也是闪婚,幸亏栾和平人不错。 至于学校遇见的那几个男生,林玉琲没提。 只是看她两眼,没做奇怪的动作没有猥琐的表情,她走大街上,也会有不认识的男女多看她几眼。 突然跟栾和平说,怕他又乱吃飞醋。 学校一千多号学生,她才入学一个多月,本班同学还有不熟悉的,觉得面生实属正常。 回到家,洗洗手吃饭。 自从林玉琲开始上晚自习,家里的晚餐更加丰盛起来。 以前回家就赶着要吃晚饭,现在栾和平每天下班回来,林玉琲还在学校,他就做一些比较耗时间的菜,炖鸡汤、卤牛肉、烧猪蹄等等。 今天晚上吃的土豆炖牛腩,牛肉是师傅让人送来的,点名要给林玉琲补补。 送了不少,栾和平变着花样给她做,看她多吃一口都高兴。 这个菜特别适合配米饭吃,林玉琲学了一下午也早就饿了,先喝了碗素汤,又吃了两大碗米饭。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添半碗,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栾和平放下筷子:“你先吃,我去看看。” 林玉琲擦了擦嘴巴,跟了过去。 她走到院子里,栾和平已经拉开院门了,看见是保卫处的曾向阳和另一个林玉琲没见过的保卫。 栾和平顿生警惕:“有什么紧急任务吗?走,路上说。” 林玉琲急得原地转了半圈,她是不是应该给栾和平带点儿什么,没经验呀。 “不、不是。”曾向阳已经被栾和平拉着走出两步,强行停住脚步,语速飞快地解释:“队长,我不是来找你的。” 栾和平面无表情看着他,不是找他,找谁? 跟着他的那个年轻小伙儿,一副笑脸:“老大,咱来找嫂子。” 栾和平:“……” 曾向阳忙道:“刚我们接到报案,说附中进了小偷,跟学生们打起来了。” 栾和平皱眉,那跟他媳妇儿有啥关系。 林玉琲想起放学时碰到的那几个男生,面色一变,不会是他们吧? 真的没看出来,很像学生,收拾得很干净,穿着打扮看着也不穷,有几个甚至很富裕,身上的衣服七八成新,没有补丁,也很合身。 林玉琲担心地问:“同学们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没事,都是皮外伤。” 曾向阳压低声音道:“是市一中和机关中学的学生,被咱附中的孩子撞见了,双方发生冲突,就打了起来。” 不待栾和平追问,他继续道:“那两个学校的学生,偷的是咱嫂子的笔记本,嫂子是失主,咱们了解一下情况,走个过扬。” 所以真不是来找栾和平的,几个学校学生偷东西打架,保卫处轮值的保卫就能处理了,这种小摩擦着实不至于找栾和平这个处长出面。 林玉琲眨巴眨巴眼,不解道:“我笔记本没放学校。” 这年头又不跟她穿越前一样,数不清的教辅资料,一共就那么些课本。 林玉琲只放了几本课本在桌洞里,其他东西都是每天来回带。 曾向阳:“他们从老师办公室偷的。” 林玉琲愣了一下,恍然:“我出题的本子!” 那本子她给张老师了,张老师不在学校,回家养伤,但学校前两天在重刻前几套题的蜡版,同时刻第四套题蜡版,笔记本应该是留在学校的。 不认识的年轻保卫好奇道:“啥题?” 曾向阳也不清楚。 栾和平虽然爱炫耀媳妇儿,但他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玉琲出的那些题,学校拿去印刷,是给她发了“奖学金”的。 这事虽然通过一番操作,程序上合法了,但大肆宣扬属实没必要。 林玉琲毕竟还是个学生,她题出得再好,旁人也不懂,他们不会买那些卷子,也不会想学生是不是自愿买的,只会觉得,她一个学生,能出什么题。 再加上栾和平的身份,有些嫉妒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觉得,学校领导老师是为了讨好栾和平,捧着林玉琲,给她送钱。 那明明是他媳妇儿自己的本事,如果题不好,学生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愿意花钱买卷子。 而且,这次联考成绩也是证明。 林玉琲看向栾和平:“现在怎么办?我要过去吗?” 栾和平问:“现在什么情况?” 曾向阳说:“通知校领导了,吴校长联系市一中和机关中学校长了,这事咱附中的孩子占理,上公堂也不怕,就是……” 栾和平:“说。” 曾向阳:“市一中那几个还好说,机关中学的,他们家长要是来了,老董可能扛不住。” 栾和平冷笑:“扛不住?” “扛得住扛得住。”曾向阳连忙改口,“保证不堕咱保卫处的名头。” 这事说起来不大,但是难办。 要说偷东西,确实偷了,但偷的只是一本笔记本,价值不好界定。 然后那两个学校的学生,又在附中挨了打。 当时还留在学校自习的学生不多了,而且都很分散,撞见他们的学生只有两个,还是女同学,上前阻拦被推了个趔趄,人倒是没受伤,这时候还没打起来。 偏偏有人认出来里面市一中的学生了,一嗓子喊出去,说市一中的来附中偷东西打人了。 学生们正是热血的年纪,最容易同仇敌忾,听到喊声的在上自习的学生都跑了出来。 然后那两个学校的学生,又撞见了在学校溜达盘旋不回家的混混学生。 别的不说,打架一把好手,听说他们打了本校学生,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爹姓啥妈是谁,上去就是揍。 所以非要论,市一中和机关中学的学生偷东西,有错在先。 动手,是他们这边的学生先动的手,论伤……自然也是那边学生更重。 第154章 家属 同行的除了曾向阳和另外那个保卫,还有隔壁赵爱华的爸爸赵大刚,唐丽芳的父亲唐振海。 听说小伙伴也被牵连其中,林玉琲吓了一跳,连忙问曾向阳,她们有没有受伤。 曾向阳跟她,也是跟她们家人解释:“没受伤,她们俩撞见那些学生从老师办公室翻出来,属于目击者。”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去学校接孩子。 唐奶奶追出来叮嘱:“你别乱说话,听栾队的就行,他说咋办就咋办。” 唐振海点头:“妈,我知道。” 大晚上的,学校的灯又亮了起来,所有人齐聚校长办公室。 别的干系不大的学生,都让回家去了,留在这里的只有直接发生肢体冲突的学生,以及他们陆续赶来的老师、家长。 栾和平去跟吴校长交流情况,林玉琲看见站在角落的赵爱华和董丽芳,连忙走过去,低声问:“你们俩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 两人齐声道。 赵爱华说:“丽芳被推了一下,撞到墙上了。” 林玉琲忙问:“伤哪了吗?” 唐丽芳摇头,赵爱华撸起她衣袖给林玉琲看,胳膊肘青了一块儿,应该是被推了后,下意识撑了一下。 还好,不严重。 林玉琲:“我家里有药酒,等回去给你拿了揉揉。” 唐丽芳把袖子放下来:“真不用,小伤。” 林玉琲忍不住问:“你们俩怎么会撞上那些人。” “我去上厕所。”赵爱华说:“我俩都准备走了,我说去上个厕所,丽芳在门口等我……” 学校的公共厕所也是一长排坑位,林玉琲听赵爱华说,比家属院那边的公厕还强一些,毕竟新修的,每层都有,而且打扫的也勤,除了清洁工,还有被罚扫厕所的学生。 自习时留校学生少,厕所不用抢,很多学生会在学校蹲一个再回家,免得回家抢厕所。 赵爱华就有这个习惯,林玉琲以前跟她一起回家,也等过她。 她们教室在走廊尽头,另一头是教师办公室,再拐个弯,才是公厕。 赵爱华去上厕所,唐丽芳站在门口,一边等她一边背公式小册子。 这也是林玉琲提倡的,她告诉小伙伴们,可以自己做随身记的小册子,公式、知识点随时记,加深印象。 于是大家自己裁纸,做成巴掌大的小手册,公式抄上去,再缝在一起。 唐丽芳背书很专心,默背了一会儿,旁边窸窸窣窣已经细碎的说话声越来越多,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一开始还以为是下了自习回家的同学,这会儿听着,不太像。 她偷偷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从老师办公室翻出来。 她吓了一跳,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会儿她跟林玉琲一样,以为是本校学生。 能干出这种事的,多半是那群混混,她不敢吱声,怕惹祸上身,那群混不吝的对她动手。 犹豫片刻,唐丽芳悄悄走进厕所,跟正在蹲坑的赵爱华说了这件事。 赵爱华胆子大一点,她说:“我们去偷偷看一下是哪几个人,万一老师丢了重要的东西,咱们能提供线索。” 唐丽芳答应了,两人悄悄摸摸出去,扒着墙偷看,想记几张脸。 正好看见一个男生从窗户翻出来,举着一个本子,压抑着兴奋说:“找到了,就是这个,我们看过了,里头的题一模一样,还有一套咱没见过的。” 那本子乍一看平平无奇,就是最常见的牛皮纸厚本。 但赵爱华看见封皮上手绘的简笔画,一眼认出来,那是林玉琲的笔记本。 没办法,学画画的可能都有点这样的习惯,手里有笔有纸就想画,有时候脑子没反应过来,空白地方已经画满了。 她连忙跟唐丽芳说了这件事,唐丽芳也急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偷林玉琲的笔记本,但肯定不是干好事,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去拦着一个个翻窗出来准备离开的男生,一边大喊,有小偷。 那群男生被吓了一跳,倒没动手,拔腿就跑。 唐丽芳拽住拿着林玉琲笔记本的男生不撒手,那男生把本子丢给同伴,反手推了她一把,唐丽芳撞在墙上,吃痛松手。 听到喊声的其他学生跑出教室,他们一群人在跑,目标很明显,又有附中学生认出其中的市一中学生,一嗓子喊出来。 后面的事就那样了,在操扬上,被玩单杠的混混学生们堵住,二话不说就开揍。 他们自己欺负本校同学就算了,你们外校的,还跑到我们学校来打人,不把他们当回事是吧。 林玉琲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男生们,衣服歪歪斜斜,站姿也东倒西歪。 家长离得近,这会儿陆陆续续都到了,进门二话不说先给自家孩子骂一顿踹两脚:“又惹事!老子打死你!” 保卫们连忙去拦,这事不管他们动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自己这边得统一口风,他们是见义勇为,是抓小偷,是听见同学被打,愤而出手。 市一中和机关中学的学生家长离得远,紧赶慢赶,最早的一批终于到了,跟着两校领导一块儿来的。 校长跟校长寒暄,先来的两个家长,扫了一眼自家孩子,看着没什么大伤,径直朝栾和平走来,伸出手。 栾和平一一回握,其中一个国字脸家长给栾和平散烟,被他拒绝了:“戒了。” “戒了好。”国字脸家长自己擦了火柴,点了根烟。 另一个穿中山装的家长,意味不明道:“这点儿小事,孩子们瞎胡闹,劳动栾处出马,杀鸡用牛刀啊。” 栾和平微微一笑:“周局长说笑了,这次我跟你们一样,家属。” 两个家长皆是一愣,下意识扭头去看打架的两群人,里头有栾和平家的孩子? 栾和平招招手,林玉琲连忙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栾和平揽着她肩膀,先介绍对面:“城建局周局长,武装部王部长。” 林玉琲乖乖打招呼:“周局长好,王部长好。” “你好你好。” 栾和平:“我妻子,林玉琲,附中学生,也是失主。” 董卫国适时递上“证物”,翻开扉页给两位家长看名字:“被偷的就是林同学的笔记本。” 第155章 故意 来之前已经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地儿,看见自家孩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家长们很难平稳心情。 可这是别人家地盘上,自家孩子偷东西被抓个正着又是实打实的,只能咬着牙,先把孩子叫到一边仔细询问。 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学生之间也有圈子,机关中学的学生家长来得多,除了一个男生父母没来,其他人都有家长到扬,彼此间也大都认识,自然而然聚在一处。 市一中的学生家长只来了两个,太远了,这个时间没有公交车,骑车过来得一个多小时,干脆委托给校领导和老师们。 甚至还有学生是下面乡镇考上来的住宿生,家长压根来不了。 市一中的学生,受惊的鹌鹑一样围在老师周围。 有学生充血的大脑冷却,反应过来现况,脸色苍白一片,眼神惊惶。 “你们怎么回事。”一个学生家长咬着牙,恨不得当扬把自家儿子再揍一顿,“要啥老子买不起给你,你要去偷,丢不丢人?老子问你,丢不丢人!” 十七八岁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倔得像头驴,脖子一梗,哪怕面前是亲爹也要怼回去:“买不到!” 家长更气了:“买不到你就偷吗?” “别别别,老方,你先别气。” 生怕他们父子俩吵着吵着打起来让人看笑话,其他家长连忙拦住他。 “我们刚问过了,孩子也是为了学习……” 家长们一脸苦笑,来了之后,他们互相一对眼,都很想不通。 干部子弟,家境优渥,不爱学习成绩拉垮的有,被家长惯坏了顽劣不堪的也有,可在扬的这些孩子,不说别的,成绩都很不错,堪称父母的骄傲。 从没想过自家孩子,竟然会来偷东西! 他们跟方同学家长一样,起先也是生气,想不通。 周局长问自己儿子:“那什么题,就出得那么好?” 他们已经知道,笔记本里是林玉琲这个失主自己出的数学题了。 “好。”周鸣毫不犹豫道:“特别好,爸你给我从京市弄来的卷子,都没她出的好。” 王部长的儿子王振鹏看起来跟他父亲一样粗壮,实际上是个粗中有细的,给他爹比喻:“就像一份训练计划,周叔叔给周鸣的,看起来很深奥,好像能训练出超级士兵,但实际上挑人,大部分人跟不上训练,咱们平时用到的也不多,题太深了,也偏,还有大学的数学知识,考试考不到。” “但是林同学那几套卷子,像基础训练,力量、速度、体能、反应,绝大多数学生认真写那几套卷子,都能有收获,因为里面用到的知识点很基础,都是咱们课本上有的。” “对。”周鸣附和,“我找人买了附中已经出的前三套,我们都写过了,那题出得真好,做完题,我把里面基础知识点都梳理了一遍。” 有学生家长是老师,听完后询问:“你们都是成绩很不错的孩子,基础题对你们来说,会不会提升比较有限?” “妈,她解题思路也很有意思,你是政治老师,你不懂,拿去给舅舅看一下就知道了。” “对,好几种解题方法,我一开始都没想到还能那样解。” “也不全是基础题,有拓展延伸。” 孩子们异口同声,都很认同笔记本里题目的价值。 周局长问:“附中放开给学生买,你前面能买到,为什么还要去偷?” 周鸣挠了挠头,他已经后悔了。 有别的性子急的学生先道:“是市一中那几个先出的主意,他们说附中万年老三,连老三都快坐不稳了,咱们低头找人买他们的卷子,太丢人。” 家长们气笑了:“偷东西不丢人?让老子大晚上来捞你不丢人?” 孩子们不吱声了,也有人忿忿不平:“附中的学生藏着掖着,我们就算买,得花高价,拿到的时候他们都写过好几轮了。” “他们还有人故意把题目里的数字改错了卖给我们,坑人。” “爸你看看这次联考成绩,他们数学平均分超市一中了,这合理吗?要是我们跟他们一起拿到卷子,肯定是我们考第一。”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家长互相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王部长意味深长道:“市一中的学生提出来的是吧?” 王振鹏看了父亲一眼,犹豫片刻,低声道:“附中的张清文老师前几天被打了,也是市一中的学生干的,那边那个寸头,戴眼镜的小个子,他是主谋。” 家长们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局长问:“跟张老师有矛盾?” 那孩子衣服宽大不合身,补丁很多,个头也不高,瘦巴巴的,看着就知道家境不好。 王振鹏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听他说,张老师害了他们家。” 也问不出别的了,家长们低声聊了几句,话不多,眼神交流不少,彼此很快达成一致。 三方碰头,市一中领导和机关中学学生家长,都很识趣地先让自家学生道歉。 没办法,捉贼拿赃,这次真的是捉了个正着。 这年头,小偷入室盗窃,主人家下狠手打死了都没责任。 这两校学生受的伤是白挨了,人家附中的学生打他们,人家有理。 不光有理,还要赔偿。 赔偿这种事,得学生家长出,没有学校代赔的道理。 机关中学学生家长几乎都在,当扬表示没问题,医药费他们一定赔,家长没在的那个,也有人代为表态。 市一中那边却很为难,来了的两个家长看着自家孩子脸上的伤,一脸怨气。 有个家长忍不住道:“就算我们家孩子不对,那也不能打他啊,这都快高考了,影响孩子高考怎么办?” 他一开头,另一个家长也忍不住了:“就是,咱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那些学生都是不学习的,怎么都不耽误。这还故意打我儿子脑袋,打坏了怎么办?该不是故意的吧。” 第156章 少看两眼 最后一致意见是,道歉肯定是要的。 其次是赔偿,他们这边也有学生受伤,哪怕伤的不重,好歹给孩子补一补。 问林玉琲这个失主要不要赔偿,她拒绝了。 笔记本也没丢,好好的,就算有给她的补偿,她也不要,给两个发现小偷的小伙伴,还有其他同学,她就不要了。 至于其他的,就不要求了。 学生和家长都很满意,这群混混学生平时打架多了去了,头一回能拿到赔偿金。 家长们也喜出望外,再不争气,也是自家孩子,挨了打,怎么会不心疼,有赔偿也好,给孩子做点儿好吃的安稳一下。 这个结果,吴校长和其他校领导都信心满满,自觉已经让步很大了,只要他们提出来,另外两个学校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果然,机关中学的校领导和家长就很上道,上来先道歉,赔偿也一口应下,赔多少都没问。 市一中这边,一个个脸色都不好,吴校长也能理解。 毕竟他们各厂附中挖老师,挖的最多的就是一中二中的,老冤家嘛,这次还得低头,不高兴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不高兴,吴校长就高兴了。 不高兴也得憋着,附中占理。 可是没想到,道歉都到了,论到医药费赔偿,两个家长说出这样的话。 吴校长当扬脸黑,平时笑眯眯的跟个弥勒佛一样,这会儿像个黑面神。 他冷笑一声,当即道:“行,你们要这么说,给学生的医药费,我们学校自己出……” 两个家长当即高兴起来,还有个家长嘀咕:“我就说,想讹钱吧,我看,是你们得赔我们家孩子的医药费,看我儿子这脸给打的。” 大晚上跑这么远赶过来,都是心疼孩子的,孩子成绩又好,家长的心更是偏得没边了。 市一中的校长没来,来的是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家长们埋冤、犯嘀咕,他都没拦着,因为他也有怨气,想故意恶心吴校长一下。 但听到这里,他察觉出不对,连忙打圆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附中的教导主任一蹦三尺高:“偷东西还有理了?!咱们学校觉得是兄弟学校,才给你们留面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懂的,校长不好骂,这时候得他上。 就跟市一中校长知道来了要丢脸,不愿意来,让副校长顶上一样。 市一中那两个家长一听,立刻炸了:“你们还有理?一群混混学生,殴打咱们家孩子,我们孩子可都是大学生种子,我们还要去告你们呢!” “去啊,现在就去!” “这事没完了!” 机关中学的学生家长看得头疼,跟校长说:“郑校长,您赶紧去跟吴校长说一声,跟我们孩子没关系,我们认赔。” 真是没脑子。 你们自己都说了,对面的学生是混混,你们家孩子大学生种子,老鼠跟玉瓶,还需要比较吗? 人家都愿意私了,还不接着,这事闹大了有什么好处?一个学生记个大过,到时候影响了政审,高考都考不了。 附中那群混混学生,人家本来就没指望高考,你们家孩子呢?那就真废了。 郑校长淡定道:“没事,老吴那个老狐狸,咱孩子认错态度好,他不会揪着不放。” 把人得罪死了有什么好处?这群孩子的前途毁了,他们家长还在职呢。 “这不是怕姓栾的发疯……”有家长忍不住道。 王部长看了他一眼,周局长笑道:“又没打他媳妇儿,你瞅瞅,眼珠子都黏在他那小媳妇儿身上,真跟咱们一样,来当家属的。” “真没想到,栾阎王结了婚这副模样,他那位置,拿女人钓他的不少吧?” “得了吧,他又不傻,心狠手辣的,别说潜伏的女特务,我听说,他们厂厂长的女儿,都让他给一脚踢飞了。” “我也听说了,何局长闺女是吧,挺漂亮的丫头。” “说实话,真没他媳妇儿好看。” 周鸣看着对面,睁着大眼睛一脸兴味看人吵架的漂亮姑娘,有些愣神。 他头一次看到“林玉琲”这个名字,是在联考的大榜上。 各个学校的尖子生,他们都有了解,但“林玉琲”这个名字,实属异军突起,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尤其是她那刺眼的俄语分数,不用算就知道,只要她俄语能及格,联考第一就是她的。 后来又得知,他们拿到的所谓“附中密卷”,竟然是林玉琲出的。 难怪她数学能考满分。 一个学文科的女孩子,数学却考了联考最高分,还能自己出卷子,出的卷子,做了的学生都说好。 一群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都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他们私下都认为,一定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短发、干瘦、不修边幅,或许还戴着厚厚的眼镜,符合一切对书呆子的刻板印象。 然而见到真人的那一刻,他们都很诧异。 想象中的形象,被完全打破了。 她漂亮得近乎夺目。 眉眼明媚,活泼爱笑,人缘也极好,看得出来,附中那边,老师学生都喜欢她。 想来也是,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同学,也很难不喜欢她。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周鸣捂着头,“哎哟”一声,“爸,你打我干啥。” 周局长咬牙微笑:“你小子看哪儿呢,再看下去,栾处来挖你眼睛,我绝不拦着。” 周鸣:“……” 他一抬眼,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眼眸,吓得连忙低头。 “我、我就看看。” 周局长拍拍儿子肩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也愿意多看几眼。 而且成绩还那么好,人那么优秀,要是没结婚,自家儿子能找这样一个对象,他和他媳妇儿不知道多高兴。 周局长叹口气:“人姑娘都结婚了,你少看两眼,她男人太凶,你爹扛不住揍。” 周鸣:“……” “那振鹏能看四眼。” 周局长:“?” 周鸣:“王叔比你扛揍。” 第157章 一团乱 他们家孩子都伤成这样了,凭啥还要他们赔? 什么?偷东西? 偷……在扬这么多孩子,怎么就能说是他们家孩子偷的。 再说,不就是一个破本子,又不值几个钱,大不了他们赔一个本子。 他们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市一中的副校长,拦都拦不住。 一开始把人当枪使,忘了人是有思想的,人家以为他也认同,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现在好了,他想拦,晚了。 “行,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来了这么久,栾和平第一次开口插言,“联系辖区派出所,立案调查。” 他话音落下,董卫国立刻道:“吴校长,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吴校长:“您请便。” 又连忙给自己学校家长表态,放心,咱孩子是见义勇为,医药费这方面,学校肯定会解决。 家长没有不答应的,他们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反正就听校长的,听保卫处的,是自己人,不会让他们吃亏。 市一中的两个家长,这下懵了。 不是,怎么就立案了。 一个学生妈妈着急道:“立啥案,我儿子明天还要上学呢,多耽误事儿。” 另一个学生爸爸反应稍微快一点儿,忙道:“不用立案,我们……” 想到立案的后果,他面色一白,热血上涌的头脑倏地冷静下来。 “不、不立案,我们不立。” 市一中副校长气死了,现在你说不立案了?那人家说和解的时候,你们跳什么呢? 市一中那些学生,都是成绩好的聪明孩子,哪怕还没进入社会,没经过事儿,到这会儿,也有人反应过来了,小声问老师,立案的话,他们会不会坐牢。 坐牢? 坐牢!! 学生家长人都傻了,怎么能坐牢? 高昂的气势瞬间衰败了,比他们孩子看着还仓皇无措,鹌鹑一般缩着脖子,求救地看着副校长。 “校长,我儿子一定能考上大学,他不能去坐牢啊。” 副校长气得头晕,这都什么事啊,他在家好好的,被叫过来替校长丢脸挨骂,还有这种傻子拖后腿。 但哪怕再生气,还是得管。 他顾不得搭理两个学生家长,跑到电话机旁拦着董卫国:“同志,等等,我们再讨论讨论。” 董卫国哪会儿听他的,副校长连忙又跟吴校长赔笑脸,吴校长心平气和地说:“老罗,我卖了老脸,人家栾处才同意和解,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不勉强。” 他提都没提林玉琲,以他对罗副校长的了解,但凡林玉琲后面没站着个栾阎王,罗副校长早就给林玉琲这个“失主”上压力了。 罗副校长一脸苦相,他不就是不愿意跟栾和平打交道,才宁愿低头跟吴校长这个老对头说好话。 这会儿不得不去求栾和平,他试图使些小手段,先找林玉琲。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栾和平有多在意他的小妻子,罗副校长心里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必要时候,能利用他也不会手软。 然而刚开了个头,林玉琲连他说什么都没听,直接把栾和平推出去:“不好意思啊这位领导,我是学生,这些事我不懂,我……我家属说了算。” 差点儿脱口而出“我妈说了算”。 罗副校长:“……” 他苦着脸跟栾和平说好话,机关中学的郑校长也来说和——毕竟两个学校孩子一起干的,真立案,哪怕附中愿意跟他们和解,也影响孩子。 市一中的两个家长听校长们讨论,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事到这里打住,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竟然是对他们孩子最好的结果。 耽误的时间就不说了,就算立案调查到最后,不用坐牢,跑到别人学校偷东西这种事,一个记大过少不了。 那还能高考吗? 家长气急败坏:“那他们呢?他们不也得记过,给我儿子打成这样。” “记就记呗。”附中那边,从学生家长到学生,没一个紧张的。 就在扬动手了的这些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身上没背过处分。 再多一个,不痛不痒。 什么?影响高考? 没事,他们家孩子,不高考。 市一中那边,家长和学生们的情绪彻底冷却了,然后又沸腾起来。 他们甚至开始埋怨那两个父母在扬的学生,老师谈的好好的,你们爸妈瞎掺和。 一团乱。 一切解决,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受到打击的市一中上下,蔫头耷脑,齐排排站着,又道了一遍歉。 对附中的校领导、老师,对那群把他们打了一顿的学生,对林玉琲,一遍一遍鞠躬道歉。 有的学生眼眶都红了,他们不想坐牢,不想被记过。 他们可是要考大学的! 道完歉,再手写道歉信、赔偿保证书——原本没这个东西,口头答应就行了,现在吴校长说,担心他们再出尔反尔倒打一耙。 机关中学的学生也没逃过去,道歉信也一人来一封,保证书就不用了,他们认赔。 都弄完,罗校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领着自己学校的学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郑校长却没急着走,吴校长让其他学生先跟家长离开,留下了栾和平跟林玉琲。 “老郑啊,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老罗走得急,你多坐会儿。”吴校长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郑校长跟着打了几句机锋,栾和平瞥见妻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脑袋也偷偷往他肩膀上靠,催促道:“没事我们先回去了。” “有!有事!” 两个校长不敢再扯闲篇儿,郑校长说明留意。 “你们要买卷子?” “对,林同学出的卷子非常好,对学生帮助很大。” 郑校长说:“咱们机关中学跟附中可是兄弟学校,互帮互助,友好进步嘛。” 他也是反应慢了,如果能早点把路子疏通,自家学生也不至于被市一中的给忽悠了,一起跑来偷。 他们机关中学,有最好的教育资源,什么时候让学生受过这种委屈。 别的学校有的卷子,他们也要有! 第158章 全家福 天已经黑透了,月光却亮堂堂地撒在路上,照在人身上,给人打上了一层柔光滤镜,远远看去,像一幅极美的画。 路上行人稀少,林玉琲抱着男人劲瘦的腰,靠在他背上打盹儿。 栾和平担心她睡着了掉下去,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将横在自己腰上的两只小手抓着,故意引她说话。 “卷子卖到机关中学,乖乖又有奖学金拿了。” 林玉琲困到发沉的脑子听见“奖学金”,稍稍转动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嗯,我……我请你们吃饭,吃好吃的……” 栾和平:“我做的不好吃吗?” “好吃……” 尾音都被吞了。 栾和平换了个话题:“给大姐做的衣服快好了,到时候跟着卷子一起寄过去,她一定高兴。” 林玉琲稍稍打起点精神,担心地说:“你记得跟大姐说,不喜欢不合适,别勉强,以后见面了,我再画她喜欢的设计图。” 栾和平说有大姐的照片,她怎么知道,竟然是十多年前的照片,还是合照。 那是栾和平刚离开他养父母家的时候,在他父亲家照了一张全家福。 没有母亲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几个人都没笑,甚至冷着脸,又是黑白照片,有一说一,怪吓人的。 但林玉琲还是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那会儿栾和平才十几岁吧,还是个青葱少年,个头已经很高了,只比他身旁的兄长矮一个脑盖。 他冷冷的盯着镜头,下颌微压,面无表情,凶戾暗藏,像随时会扑咬过来的狼崽子。 旁边是大哥跟大姐,栾和平大哥跟他长得有几分像,但不全像,轮廓更柔和。 他要笑不笑的,唇角微微上翘,但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笑意。 大姐则除了一双眼睛,完全不像父亲。 她跟栾和平一样,遗传了父亲的三白眼,但眼型偏圆,眼珠黑亮,是冷艳大美女的长相。 她很明显地垮着脸,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坐在最前面的栾和平父亲,比栾和平看起来还凶,一身凶悍气势,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藏血的刀锋、硝烟未散的枪炮之类的具象。 若是当成全家福来看,这照片别扭古怪。 但要当成艺术照,那可相当成功了,几个人都各有特色。 至于为什么会拍成这样—— “老头子想让他养子养女一起拍全家福,我大姐想抱着我妈遗照、我二哥遗物拍。” 他二哥去世时年纪太小,局势又紧张,除了一张满月照,没有别的照片。 林玉琲:“……” 最后结果显而易见,栾和平的养兄姐们没有出现在照片上,遗照也没有。 “我妈遗照只剩下一张,被老头子藏着。” 栾和平说:“我去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一眼,大姐跟妈长得像,很漂亮是不是?大姐说,妈比她好看。可惜,我长得像老头子。” 他当时陈述的语气很平淡,林玉琲却忍不住抱住他。 “大姐会喜欢的。”栾和平的声音将林玉琲从回忆中拉回来。 他说:“我给她描述过,她很期待。” “再给你也做几身夏装吧。”林玉琲盘算家里的布料,“那块米黄色的布挺好的,透汗轻薄,给你做件上衣。” 很淡的黄,快近白了,栾和平的衣服除了白衬衣,大部分都是深色,夏天穿着太热了。 栾和平无奈,媳妇儿心疼他当然很好,但……灰色衬衣他能穿,那个黄色料子,他买来给媳妇儿做裙子的,那么嫩的颜色,他穿像什么话。 不能直白的拒绝,媳妇儿一片好心。 栾和平迂回道:“马上厂里要发夏季衣服了,不用给我做衣服,你再做几身。” 林玉琲困劲儿过去一点,好奇问:“夏季衣服什么样?” 栾和平说:“跟去年一样,我柜子里绿色那套。” 衣柜是林玉琲收拾的,大衣柜打好之后,林玉琲仔细跟栾和平说过哪些衣服放在哪,他很听话,该挂起来的衣服不会折了往抽屉里塞。 她仔细回想,绿色…… “那套是不是有点儿厚,夏天穿。” 栾和平知道她说的哪套:“不是,短袖那个。” 林玉琲努力想,终于想起来了:“黄绿色那套?肩膀破洞那个?” 栾和平:“对。” 林玉琲:“……”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想起来,因为这套衣服被她塞到角落里了。 太丑了,多看几眼都觉得伤眼睛。 款式就不说了,没有款式,软塌塌的料子非得做个领子,领子也耷拉着,不提气也就算了,看着招人烦,纯粹无用设计。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个颜色。 黄色绿色都好看,黄绿色也有好看的,但这个黄绿色真的不好看。 林玉琲很绝望:“你夏天要穿这个吗?” 栾和平听出她的不情愿,迟疑道:“你不喜欢?这是夏季常服,要穿。” 林玉琲一头磕在他背上,很绝望。 为什么要让帅哥穿这种丑衣服?! 她五哥就不提了,她认识的保卫们,没有特别丑的,可能因为经常锻炼,精神气足,一个个抬头挺胸肩宽腰窄,都算得上帅小伙儿。 丑衣服一穿,颜值最起码下降两个档。 要是聚在一块儿……不敢想。 “你们这衣服谁选的?”林玉琲忍不住问。 到底是谁,眼光这么差?! 栾和平:“……” 他停顿了一下,说:“后勤部采购的。” 只是先拿样衣来给他看了一眼。 这种事保卫处自己决定,他师傅懒得管,丢给他。 他嫌弃其他浅色料子不耐脏,黑色太热,蓝色其他人嚷嚷太常见了,春秋常服也是这个颜色,于是就选了这个绿色。 跟部队的绿有点儿差距,但也是绿,还好吧。 林玉琲好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得罪后勤部了。 栾和平:“可以换,今年我看看有没有别的款。” 林玉琲:“你能选吗?” “嗯。” 她一下子坐直了:“到时候能让我先看看好吗?” 款式她就不要求了,不要这么丑的颜色就行。 栾和平:“好。” 聊完这个话题,林玉琲瞌睡都跑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到家门口时,栾和平突然问:“原本的夏季常服,不好看吗?” 林玉琲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你穿那身,我得闭着眼睛才能亲你。” 栾和平:“……” 第159章 有钱 撑着困意起床上学,想到明天周日,放假休息,起床气才稍微退了点儿。 到了学校,昨晚的事又传开了,赵爱华身边围了一圈同学,都在问她经过。 哪怕已经听别的同学说过了,也非要再听当事人再讲一遍才满足。 “琲琲来了!” “你听说了吗?你的……” “废话,她当然知道啊,那可是她的笔记本。” “林同学真厉害,题出得太好了,连市一中和机关中学的都要来偷。” “听说是咱们学校有人先把卷子卖出去,才让别的学校知道的,这不是泄密吗?” “就是,这可是咱们学校的密卷。” “林玉琲你知道是谁吗?你男人跟你说了吗?” 林玉琲笑而不语,多问几句,就说“不知道”,很快他们又讨论起别的话题,不再追问她这个。 等到上课,人自然而然散了。 “笔记本失窃案”的后续又发酵了几天,才彻底落下帷幕。 机关中学跟机械厂附中建立了友好关系,附中在经过林玉琲同意后,后续的试卷再版再印,会同时在机关中学发售,价格同附中一样。 所得收益,也跟之前一样,林玉琲拿一半作为奖学金。 之前已经印过的几套卷子,也再版再印,直接成套送到机关中学发售。 林玉琲收益暴涨,前四套卷子拿到机关中学再卖一次,她一次性拿到了一百多快两百的“奖学金”,把她都给惊到了。 机关中学的学生人数跟附中差不多,可能还少一点儿。 但机关中学学生的家境,平均而言比机械厂附中学生好多了,他们的父母,都多多少少吃到了作为知识分子的红利,对孩子的学业更看重。 哪怕自家孩子学习成绩一般,父母也会抱着试一下的念头,买几套卷子给孩子做。 又或者,同事家孩子买了,自家孩子也得买。 反正也不贵,一套卷子好几张才一毛钱左右,全买齐都要不了一块钱。 于是甚至还有给亲戚朋友带的,只要亲朋家里有适龄的孩子,就多买几套,当礼物送去,人家比收到什么罐头、麦乳精更高兴。 有见识的父母,哪个不盼着自家孩子出息呢。 这还没完。 “附中密卷”在机关中学热热闹闹发售了几天,被炒得火热,别的学校闻风而来。 吴校长被堵在校长办公室,纺织厂附中、肉联厂附中等学校校长,唾沫直飞,大骂吴校长不厚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弟学校,同气连枝,有好事、有好卷子,藏着掖着,不想着他们,竟然先给机关中学。 吴校长一脸无奈地解释说,他也是迫不得已。 话没说完,就被肉联厂附中的校长给喷了回去:“快别装了,你是个啥人咱还不知道,不就是等着咱求到你面前。” 纺织厂附中校长揣着手说:“赶紧的,把卷子给我们,学生还等着用,我们走了自个儿在办公室好好回味。” 酒厂附中校长笑眯眯道:“吴校长怕我们出不起学生的卷子钱吗?” 家具厂附中领导:“老吴,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你们要换新桌椅,哪回我们厂不是最快出你们的单?跟我这藏着掖着。” “就是!” “这老东西,没良心。” “听说卷子是他学生出的,哪个学生?有没有家属在咱们厂上班的,给孩子转个校吧,别让老吴给耽搁了。” 这年头,夫妻两个在不同工厂上班很常见,有两个消息不够灵通的校长,还真被说动了心。 如果能让出卷子的学生转校,这是釜底抽薪啊! 看老吴这个老狐狸还怎么嘚瑟拿乔。 “得了吧。” 有了解情况的校长摇头叹息:“保卫处栾和平的媳妇儿,转不了。” 怎么挖啊?能挖他们也不敢。 校长们再不提这茬,继续抨击吴校长。 比起去找栾和平,还是弄老吴简单。 怎么商量的过程,旁人不知道,只知道其他厂附中校长心满意足离开后,吴校长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办公室,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乱了。 卖卷子当然要经过林玉琲同意,吴校长问她,她直接点头。 这事栾和平提前跟她说过,机关中学要买卷子是那天晚上就商量好的,后来栾和平就说,还会有别的学校找来,她愿意的话,直接答应就行。 然后林玉琲又收获了一大笔“奖学金”,跨校奖学金,别个学校感谢她对本校学生的知识援助。 这些厂附中,大部分规模没有机械厂附中大,学生人数有多有少,购买力也不如机械厂附中,但架不住总人数多。 林玉琲的个人奖学金收入再次暴涨,堪堪逼近四位数。 她高兴坏了,现在她可是实打实的有钱人,自己挣的! 这还没完,各个厂附中校长离开后,吴校长办公室又迎来了市二中、市三中、清渠中学等学校校长。 “机械厂附中密卷”,开始风靡整个永安市各个学校,只要是个中学生,哪怕不是毕业生,也听过“附中密卷”。 甚至很多成绩好的初中生都买了,现在用不上,过两年就能用了,毕竟学习资料不是那么好得的,有机会当然要抓住。 偷印……这个林玉琲曾经担心的情况却没发生。 实在没必要,试卷本身价格定得不高,小规模印刷,成本比花钱买还贵。 大规模印……印好了怎么办呢?自家学生用不完,拿出去卖?除非比机械厂附中的价格便宜,否则也不好卖,还会得罪一大票人。 总之,各个学校的学生都在做附中密卷,反而是原本最卷的市一中,这次慢了不止一拍。 市一中的校长,最后还是捏着鼻子上门了。 在这之前,他们先了结了一桩旧案。 市一中有几个学生,被退学了。 不是那天来偷笔记本的学生,或者说,不全是。 被退学,也不是因为偷笔记本。 而是跟被打的张老师有关。 林玉琲从栾和平那里了解到事情经过,气得说话都结巴了:“太、太坏了,关张老师什么事,恩大成仇吗?” 第160章 旧怨 他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被人袭击受伤,林玉琲也知道。 但起初,她和同学都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因为张老师被挖来附中已经几年了,大家都以为是他最近跟谁结了仇。 没想到,竟是一桩旧怨。 栾和平:“是个叫马学兵的,那天晚上你见过,个头不高,戴眼镜。” 林玉琲随着他的描述,回忆起那天晚上见过的市一中学生,逐渐对上人,好像是个矮瘦的男生,戴着眼镜,躲在人群里,存在感并不高。 那天晚上,市一中的人离开后,机关中学的学生透露了一个消息,说附中张老师是一中的学生打的。 这事张老师自己不追究,也就罢了,但后来他媳妇儿和孩子差点儿也被打,他再也忍不住了。 “马学兵有个哥哥叫马学文,曾经也是张老师的学生,他家里条件不好……” 张清文在市一中当老师的时候,因为妻子没有城镇户口,孩子也没有,一大家子吃他一个人的工资口粮,家庭条件并不好。 但不好也是相对的,还有更穷的家庭,吸纳了周边乡镇所有成绩优异的学生的市一中里,家境不好的学生比比皆是。 张清文自顾不暇,还是看不过眼,看到学生饿着肚子读书,忍不住就想管一管。 他带许多学生回家里吃过饭,也把自己的口粮分给过许多学生,马学兵的哥哥就是其中之一。 甚至于,马学兵跟着父亲来给哥哥送粮食,还蹭过张清文一口干饼子吃,也就是在那时,两人见了一回面。 张清文鼓励干瘦的小孩儿,努力学习,跟他哥一样考来市一中,以后考大学,再也不会饿肚子。 也就是在那一年,张清文被吴校长挖来了机械厂附中。 很多人唾骂他,尤其是市一中的,甚至还有家长上门堵他,说他耽误了学生前程,怎么也该带完这一届。 张清文没说话,被学生家长骂了一脸。 马学文那年升高三,那会儿还是“六三三”学制,马学文升上高三,班里换了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老师教得好不好,学生是能分辨出来的,张清文的教学能力很值得称道,否则吴校长也不会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挖人。 新的数学老师教得也不差,但跟张清文比,还是有差距,再加上突然换老师,一时间班里人心浮动。 很多学生忍不住把新老师跟张清文比较,这话多多少少传到了新老师耳朵里。 有一回,马学文解题,没用新老师教的方法,用了另一种方法。 新老师问他,怎么想到这么解的,他老老实实说,张老师以前教的,他觉得这种解法更简单。 新老师当扬变了脸色。 后来,马学文被明里暗里针对。 他的座位被调整,同桌从同样成绩优异好学上进的同学,换成了已经放弃学习的混子学生——每个学校总有不爱学习的学生,市一中卡分数,但也有不得不收的学生。 新老师兼班主任,还让马学文不要只顾自己学,带带同学,督促同学一起进步。 林玉琲猜,马学文应该是受到了校园霸凌的。 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从高二时稳稳的大学生种子,到高三下学期,大专分数线都很悬。 家里不清楚他的情况,他是住宿生,吃住都在学校,一个月都不会回一次家,太远了,家里给他送粮食,得半夜出发,翻几座山到公社,再从公社走一个多小时,到县城,然后从县城乘车到市里,再从市里转车来永安。 他小时候,就是这么翻山越岭地去公社上小学,因为成绩优异,初中考进县一中,高中又考进省城的市一中。 他一个学期才回一次家,不光是路程远,路费对他的家庭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因此,他得一次性带够一学期吃的粮食和菜。 学校食堂饭菜不贵,但对马学文来说,一个月几块钱的饭菜支出依旧是难以承担的。 毕竟,他得吃三年。 毕竟,粮食可以自己带,纸笔田地里却种不出来,只能花钱买。 冬天,他就着热水啃冷硬的石头一样的饼子、窝头。 夏天,粮食生虫,咸菜腐臭,他依旧大口咽下。 或许就是看他太可怜,张清文才动了恻隐之心,经常把自己的饭分给他,还带他回自己家吃饭。 又或许,马学文在少有的假期里,不止一次的跟家里人提起过对他很好的张老师,以至于只见过一面的弟弟马学兵,也对张清文印象深刻。 但张老师走了。 马学文没考上大学。 高考完那个夏天,马学文背着自己破烂的铺盖回家。 马家人没等到他,在一处山涧旁,找到了马学文的行李。 还有他脱下来的衣服鞋子。 这不是失足。 数年后,马学兵沿着哥哥的足迹,来到他曾经读书的学校。 他成绩不如他哥,哪怕他很努力,在班里,成绩也只是不上不下。 直到这次联考,他听同学说,机械厂附中有几套很好的卷子。 数学卷,张清文主持印刷的,听说是附中一个学生出的,不知道真假。 后半截话,马学兵一点儿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张清文藏着学习秘籍。 当年他教他哥,他哥学得好,现在他走了,偷藏着的学习秘籍也带去了附中,教给附中的学生。 他怎么能那么自私呢? 如果他不走,他哥就能考上大学。 他哥不会死,他会有个大学生哥哥,他的成绩会比现在好很多,没人会看不起他。 仇恨涌上心头,马学文鼓动了几个同样喜欢找原因的学生,去找张清文“复仇”。 他们人多势众,堵着张清文打了一顿,张清文不是白吃亏的性子,但马学兵站了出来。 他说,张清文欠他的,欠他哥的。 张清文认出了他。 他想到曾经的学生,心痛难忍,忍下这顿揍,但马学兵问他要学习秘籍,他怎么拿得出来? 学习哪有什么秘籍。 后面的事也不用说了,马学兵跟同学来偷笔记本,被抓个正着,还要赔钱。 这钱得他们自己赔,参与的学生平分。 马学兵哪有钱赔,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张清文造成的,而且上次打他,也没什么后果。 但这次没人敢跟他一起了,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张清文老婆孩子身上。 被张清文老婆暴打一顿。 第161章 除四害 因为张清文没有追究,原本这事已经过去了,可因为马学兵故技重施又想去堵他老婆孩子,张清文忍无可忍找了保卫处。 之前的旧事被翻出来,张清文被殴打那次,还被抢走了身上所有的钱。 钱不多,只有几毛,但抢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重罪。 那几个学生,非要追究,甚至可以送去劳改。 但可能学生这个身份自始至终有一层保护色,最终张清文也松了口,只是退学。 另外几个学生的家长曾经到张清文家门口哭求,没有结果,改成破口大骂。 马学兵消失了,据说他回了老家,没人再见过。 连绵的春雨下了几天,晚上睡觉,能听见雨打树叶扑簌簌的声音,细密连绵,并不吵闹。 雨水滋润过土地,原本略显干燥的空气也变得湿润,是让林玉琲更适应的湿度。 这个季节,她的家乡正在经历回南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尤其是地库,天天都跟洒了水一样。 但对于北方来说,几扬春雨来得恰到好处。 除了出行有些麻烦。 雨伞并不是个好选择,自行车上,哪怕车速并不快,雨丝也会被风给吹斜,飘在身上,打湿衣裳,干不干湿不湿,颇为难受。 大家更多的选择雨衣——这也属于劳保用品的范畴,像机械厂这样的大厂,职工家家户户都有。 栾和平找出家里的大雨衣,非常大,大到不需要林玉琲再单独穿一件。 他骑上骑行车,林玉琲掀起雨衣从后面钻进去,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雨衣里。 要说有什么好处……可以随便搞点小动作。 不管是搂腰还是什么,反正雨衣挡着,别人也看不见。 但连着下雨还是不方便,好在相比起南方,这里雨水着实没那么多。 断断续续洒了几天雨水后,天又放晴了,林玉琲的心情也跟着天气一起变晴。 这天,栾和平回家带了一袋糯米粉,林玉琲喜出望外。 “不是想吃青团吗?”栾和平说。 林玉琲高兴地去抱他,以往清明附近,家乡有吃青团的习俗,她想起这事,念叨了一句,他记在心上,就带回了材料。 又准备了些其他材料,小夫妻两个在家做青团。 林玉琲这次不是光指挥了,青团她会,以前跟着妈妈一起做过。 一共做了两种馅,一个甜口的豆沙青团,一个咸口的雪菜笋丁豆干肉沫青团。 如果想多做几种馅,还能考虑咸蛋黄和肉松。 但咸蛋黄只用得上蛋黄,一次剩那么多蛋白,吃不完就浪费了,吃得完也能把人齁个够呛,干脆不做了。 肉松主要是费时间费功夫,林玉琲打算等自己放暑假了折腾,不折磨栾和平了。 栾和平爱吃甜,豆沙青团他爱吃。 他还爱吃肉,肉青团他也爱吃。 都爱吃。 家里有个大胃王,青团做了很多个,除了自己吃,给师傅送点儿,林玉琲也带了几个分给自己的小伙伴们。 本地没有吃青团的习俗,大家跟着吃个新鲜。 李处长一边嘀咕,什么玩意儿黏唧唧的,一边猛炫三五个。 几扬春雨过后,市面上的新鲜蔬菜终于多了一些。 物资的丰俭对人们日常生活影响极大,蔬菜的价格又降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也说明市面上蔬菜数量大大增长了。 今年看着像个好年景,只要不灾不难,夏秋收了粮,粮食供应也会更充足。 唯一让林玉琲不习惯的是,春雨过后竟然又降了温。 原本已经脱下来的厚外套,又穿上了,尤其是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冷飕飕的。 距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毕业班的学习氛围也越来越浓厚,连八卦都聊得少了。 这天林玉琲看见很多高一学生,成群结队地拿着工具走出校园,好奇问赵爱华:“他们去做什么?” 春游?不像呀。 之前清明节,学校组织扫墓,祭拜烈士陵园,她们也去了。 但那会儿可没拿这些乱七八糟的工具。 赵爱华从书本中抬头,看了一眼,不在意道:“除四害去了。” 林玉琲一愣,好陌生的词。 中午吃饭,林玉琲跟小伙伴们一起边吃边聊,张小满抱怨说,家属楼出现老鼠,她妈把她骂了一顿。 赵珍珍笑话她,说难不成老鼠是你放进家属楼的,不然你妈干嘛骂你。 张小满说,她妈妈说她总藏着吃的,当心招来老鼠,把她耳朵啃了。 林玉琲:“!” “老鼠会啃人耳朵吗?”她忍不住问。 虽然相比北方,南方的蛇鼠虫蚁会更多,但在大城市里,保持好的卫生环境,基本上见不到这些东西。 “会啊。” 赵爱华说:“我妈跟我说,以前她们村,就有老鼠把孩子耳朵啃了。孩子在摇篮里睡觉,孩子奶奶在一边做针线活,听见孩子哭,一抬头,老鼠叼着血淋淋的耳朵跑了。” 林玉琲听得汗毛倒竖,其他人倒不以为意。 “前几年年成不好,人都没得吃,更别说老鼠了,老鼠出来,不知道谁吃谁呢。” “老鼠不能吃吧,肉太脏了。” “饿急了,谁管这些。” “那确实。” “今年好像老鼠是多起来了,学校又组织除四害,幸好咱们要高考了,不用去。” 林玉琲心里暗暗附和,幸好! 她有点儿害怕老鼠。 下午放学,林玉琲跟栾和平说起这件事,才知道机械厂也组织了人手去“除四害”,每年四月份,很多单位都会有这么个活动。 除了老鼠,另外“三害”是苍蝇、蚊子、臭虫,据说五九年之前还是麻雀,后来被臭虫取代了。 不过比起麻雀,确实是臭虫更讨厌,前几年灾荒,麻雀还能当一口肉呢。 林玉琲恍惚间想起来,好像再往后,臭虫又被蟑螂给替代了。 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都“四害”。 可能是“老鼠啃孩子耳朵”的故事吓到了,那天晚上,林玉琲做了个噩梦,梦见被一大群小牛犊一样大的老鼠给包围了,红着眼睛要扑过来啃她,直接把林玉琲吓醒了。 第162章 霸道保安 就连林玉琲所住的家属院,附近街道办都组织人手开展活动。 光靠街道办那点儿人肯定不够,这种活动就得人多,于是发动住户们积极参与。 林玉琲家里就两口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不在动员范畴内,各家各户大爷大妈们倒是被动员起来,戴着红袖箍,气势高昂的去参加活动。 浩浩荡荡的人潮看得林玉琲十分安心,就该这样,四害确实该除。 这段时间栾和平比较忙,有几次甚至彻夜未归,他工作有保密性质,哪怕林玉琲跟他是合法夫妻,有些事也不能问。 晚上上完晚自习,林玉琲跟隔壁两个女孩子一起回家,路上有保卫处保卫巡逻,那些混混、二流子,倒也不敢来骚扰。 连着忙了好几天,这天又是加班,林玉琲都已经躺下准备睡了,隐约听见开门声。 她竖起耳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停顿片刻,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脚步声轻不可闻,林玉琲能感受到,人已经走到了她床边。 有一说一,如果不是知道是栾和平,这样的扬景还怪吓人的。 熟悉的气息靠近,唇上一软,被亲了一口,接连不断的吻落在她脸颊上、眼睛上、额头上,最后又回到唇边,追着亲了好一会儿。 林玉琲睁开眼,眼神清明不见丝毫睡意,嘟囔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今夜月亮不圆,他没开灯,月色下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似乎笑了一下,“呼吸不对。” 林玉琲坐起来想抱他,栾和平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乖乖,我身上脏,没换衣服。” “你吃饭了吗?”林玉琲担心地问。 栾和平说:“吃了。” 带了两个饼子,跟队友分着垫巴了一口。 林玉琲不问也知道他没吃饱:“王婶给我送了排骨汤,还有好多窝头,我没吃完,给你热点儿吧。” 栾和平:“不用,你睡吧,我自己来。” 没拦住,林玉琲披着衣服坐起来,催着栾和平去洗澡换衣服,她去生火,把饭热上。 有了淋浴间,确实比之前方便多了。 栾和平检查了一下,还有水,兑了点儿热的进去,很快洗好了,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 循着灯光找到厨房,他的妻子,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着灶火。 锅里氤氲出带着饭香的热气,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她好像在发光。 她就是在发光。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林玉琲发现他。 “五哥,你站那——” 炽热的吻几乎要吞掉她的呼吸,灶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饭香气愈浓。 好不容易松开一点儿,林玉琲大口喘气,就那么一会儿,不知餍足的唇舌又追逐而来。 “我、我锅要糊了……” 林玉琲急得捶他,她现在好不容易稍微掌控了一点儿柴火灶的火候,能保证热菜热饭不糊,不能让栾和平破了她的好记录。 他的唇贴在妻子脸侧,含糊道:“糊了我也吃。” 林玉琲:“……” 是他逼她的! 一声闷哼,栾和平脸上罕见地出现惊讶的表情。 他捂着腰,不敢相信,妻子竟然会掐他。 林玉琲哼了一声,知道她厉害了吧。 “让你吃饭你都不吃,不饿吗?” “饿。” 饿得不行了,才会这么晚了,去妻子的卧室。 好在她还没睡。 “饿还吃饭不积极!”林玉琲批评他,“你这么搞,以后落下胃病怎么办?把自己当霸道总裁啊,胃病是标配。” 栾和平:“霸道什么?” 林玉琲:“跟你没关系,你顶多算霸道保安。” 栾和平辩解:“我不霸道。” “你不懂。”林玉琲越说越觉得好笑,“这是一个……特殊名词。” 看她笑了,栾和平的心情也跟着放松。 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吃饭,也就懒得端去堂屋了,在厨房的小方桌上吃。 王婶厨艺很不错,别的不说,咸淡拿捏得刚好,排骨是掺着海带一起炖的,十分鲜美。 栾和平喝了口热汤,饥饿的肠胃被唤醒,一口气把一碗汤吃光,又吃了两个窝头,动作才慢下来。 林玉琲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吃。 如果在穿越前,栾和平去当个吃播,大概也能挣到钱。 他什么都吃,不挑食,胃口大,吃相也不错,吃播的基本素养已经具备了。 盯着看太久,栾和平以为她饿了,夹了块排骨喂她。 “我刷牙了。” “吃完再刷一个。” 好吧,那就再吃一点儿。 林玉琲咬着排骨肉,思维发散,她现在的饭量,让妈妈看到也会大吃一惊。 明明晚上吃得很饱,现在肚子空空,确实有点儿饿。 吃都吃了,不光啃了几块排骨,还吃了半个窝头,喝了一碗汤。 吃饱喝足,栾和平去把碗洗了,看她开始打哈欠,催着她去睡觉。 林玉琲去刷了个牙,躺回床上,可能因为知道栾和平已经回来了,不再牵肠挂肚,困意来袭倒头就睡,一夜好梦。 这天过后,栾和平手里的事好像告一段落,没之前那么忙了,又恢复了平时的正常工作作息。 林玉琲的卷子已经出到第九套了,但只印到第七套,销量一如既往的火爆,甚至周边县市的学校,也开始流行“附中密卷”。 听人说,那些学校也管她的卷子叫“联校密卷”,可能因为是联考之后火起来的,也可能因为这样显得名头大,卷子的含金量更高。 林玉琲无所谓,反正她拿到钱就行了,叫什么都可以。 非要说,比起自己的名字印在卷子上,跟后世的“王x雄”一样,她宁愿叫现在这个名儿。 栾和平工作不忙以后,又开始接送她上下学。 林玉琲的伙食也再次变好,栾和平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吃饱喝好,没有烦心事,睡眠也好,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好了,精神气很足,气色也好,脸颊红润,头发黝黑有光泽,比她用什么养护的发膏发膜都管用。 睡眠质量尤其好,除了偶尔做噩梦,都是一夜睡到天亮闹钟响。 所以,这天晚上,忽然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林玉琲都没反应过来,迷瞪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月色下,她看见,一个拳头大的黑影子,拖着细长的尾巴,在她的桌子上下来回跑酷。 第163章 同床 近乎身体的本能,连外套都没有披,凭着记忆,脚摸索到拖鞋,趿拉着鞋冲出卧室。 这房间已经容不下她了。 她跟黑毛大老鼠,不能同处一室! 跑出卧室的时候,她还顺手甩上了卧室门,飞快地穿过堂屋,撞开对面卧室的木门,直接跳上床,一头往栾和平怀里钻。 栾和平在她甩门的时候已经醒了,正想起床看看情况,自己卧室门忽然被打开,他本来应该好好在睡觉的媳妇儿,跳上床就往他身上扑。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把人接住,摸到她身上单薄的睡衣,又掀开被子将人裹住。 “怎么了乖乖,做噩梦了?”他亲了亲妻子额角,低声问道。 林玉琲裹着被子,使劲儿把脑袋往栾和平怀里塞,尤其是耳朵,一边耳朵贴着他胸膛,又抬起一只手,捂着自己另一只耳朵。 两只耳朵都好好的,还在,没有被老鼠咬掉,林玉琲才稍稍有了点儿安全感。 “大、大老鼠。”她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发抖,可见确实吓狠了,“我卧室有老鼠。” 穿越前,她不是没在网上见过老鼠,比这更大,比猫还大的都见过。 但她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大的。 也没离她这么近。 她的书桌,距离她的床头,直线距离不知道有没有两米,可能老鼠在她书桌上来回跑酷,就是在做助跑,一个弹跳起飞,就能跑到她的床上。 老鼠? 这东西栾和平不少见,蛇鼠虫蚁,他小时候都抓过,现在更称不上怕。 也就是前几年,家家户户饿肚子,老鼠来了都得留下瘦骨嶙峋的一身肉,这东西才少见了些。 这不,今年年成刚刚好转,老鼠就又出现了。 要不然“除四害”活动又开始了呢,老鼠确实是一大害。 “我去看看。”他安抚地拍了拍妻子,“你在这等我。” 林玉琲点了点头,又摇头,警惕地环顾四周:“你房间里不会也有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处已经藏着几十上百只。 这句话是用来形容蟑螂繁殖能力强,但老鼠也不遑多让吧。 林玉琲不相信,她看到的那只,是一只单身鼠。 “应该不会。”栾和平也不敢一口咬死了,“目前没发现,如果出现了,我会听到。” 林玉琲不想撒手,但房间里的老鼠不能不解决,她逃离卧室,不能真把自己的房间让给老鼠。 但让她跟栾和平一起去,她也做不到。 她怕老鼠弹跳起飞,蹦到她身上去! “你小心一点儿,别被老鼠咬了。”她松开手,往栾和平被子里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脑袋也塞进去。 栾和平好笑不已,又有些心疼,真吓坏了。 他摸摸妻子头发,下床去捉老鼠。 林玉琲胆战心惊地等着,耳朵竖起来听对面动静。 为了防止老鼠逃窜进来,栾和平出去的时候把这间卧室门也带上了,隔着两扇门和一个堂屋,只能听到一点点微弱的动静,没办法判断抓老鼠的进展。 大半夜被吓醒,刚才那会儿全凭本能驱动,现在窝在暖和的被子里,困意逐渐来袭。 林玉琲打了个哈欠,拥着被子打盹儿,困到快睡着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黑影,她一个激灵,又清醒了,紧张地四下环顾。 “捉到了。”栾和平推开门,站在门口问:“要看看吗?” 她害怕,本来该他直接处理了,但又担心她放不下心。 林玉琲下意识摇头,又点头。 虽然栾和平肯定不会骗她,但她要亲眼看到老鼠落网! 栾和平把藏在身后的火钳拿出来,火钳上夹着一只挺肥的大黑老鼠,应该是受伤了,身上有血迹,尾巴还在动。 林玉琲打了个寒噤,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好、好了,我不看、看了。” 吓得都打磕巴了。 栾和平去院子里把老鼠给处决了,洗了手进来。 “我刚检查了一遍,没找到别的老鼠。”栾和平说。 不过他毕竟不是专业捕鼠人员,有没有潜藏的老鼠,不敢保证。 看妻子吓成这样,他好心提议:“你在这屋睡,我去你屋睡?” 林玉琲连忙摇头,可怜巴巴看着他:“我害怕……” 睡不着,一个人根本睡不着。 她现在闭上眼睛,就感觉有只大黑老鼠在盯着她。 盯着她的耳朵。 栾和平努力想办法:“你睡,我守着。” 林玉琲:“那你呢?你不睡了吗?” “我不困,我……” 手臂被拽住,他一身力气,在他媳妇儿身上使不了半点儿,轻轻松松被拽上床。 “一起睡。” 林玉琲现在真的,一点儿缱绻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她需要栾和平带来的安全感。 栾和平被拽的上半身压在她身上,犹豫片刻,非常短的片刻,已经踢掉鞋子,收腿上床。 林玉琲连忙拉开紧紧裹着的被子,分他一半,自然而然往他怀里滚。 栾和平把人抱住,夜间微凉的空气里,沁透了妻子身上的香气。 他低嗅几口,忍不住收紧手臂。 她常处的环境,好像总是香香的。 林玉琲试着闭上眼睛,周身都是栾和平的气息,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腰上环着的是他的手臂,耳朵贴着胸膛,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存在感过于强烈。 他们拥抱过很多次,但没有哪回像这次,一起躺在床上。 床,寝具。 但在某些时候,又染上了暧昧的色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回闭上眼睛,脑子里终于不是来回闪现,盯着她的耳朵跃跃欲试的大老鼠了。 栾和平警惕心比她高多了,哪怕真有老鼠,只要出现,他一定能在老鼠咬她之前醒过来。 林玉琲又打了个哈欠。 栾和平低头,亲亲她侧脸、耳朵,低哄道:“睡吧,我在。” 林玉琲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大半边脸都藏在他怀里。 但还有半边。 她抬手,捂着自己另外一只耳朵。 栾和平好笑又心疼,这是吓成什么样了。 他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不等她抗议,抬手掩住她露在外边的耳朵。 他手掌宽大,直接把半边脸都遮住了。 这下安全了。 林玉琲心满意足,闭眼睡觉。 第164章 借猫 这天早上,林玉琲不是被闹钟叫醒。 睡到迷迷瞪瞪,感觉她的被子忽然长了腿要跑,林玉琲下意识抓紧了不放。 她还要睡觉呢,被子跑了怎么能行。 似乎有叹息声响起。 潜意识知道自己处在安全的环境里,林玉琲睡意沉沉,一点儿没醒。 脸颊有点儿痒,一下一下的,蹭到她耳朵、脖颈,又发散开,顺着她敞开的睡衣领,痒意蔓延到肩膀、锁骨。 层层叠叠。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她紧紧抓着的“被子”,忽然自动裹紧了她。 有点儿太紧了。 不知道这被子怎么回事,长手长脚了,就没那么软和服帖了,不知道是什么,硌得慌。 她躲了躲,没躲开,被“被子”缠得更紧了。 林玉琲不高兴了,想把被子掀开,掀不动。 但她太困了,早上那会儿,多睡一分钟都是好的,清醒不了一点儿。 于是,她自然而然放弃挣扎,甚至顺从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又沉沉睡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只有一小会儿,又好像一闭眼半个小时过去了。 林玉琲听见熟悉的,低沉的呼唤声:“乖乖,醒醒。” 不想醒。 她眼睛都没睁开,哼唧着撒娇:“哥哥,让我再睡一会儿,五分钟……” 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栾和平闭了闭眼,苦笑:“你先松开我,我去做早饭。” 晨练没做不碍事,其他时间可以补上,再不起床做早饭,今天两人得饿着肚子上班上学。 为了能多睡一会儿,这会儿林玉琲是相当好说话的,立刻松开了手。 栾和平小心翼翼抽出自己手臂,给妻子掖好被子,起身下床。 站在床边,没忍住又俯身,亲了亲她睡得粉扑扑的脸颊,换来不耐烦的一挥手。 “啪”,正打在他脸上。 栾和平好笑又好气,捉住那只干了坏事的小手,张嘴欲咬,最后却收了势,只亲了亲手指,把手塞回被子里。 林玉琲又安然睡了过去,直到再次被栾和平叫醒。 “乖乖,起床吃饭了。” 他去对面卧室,把衣服给她取来了。 林玉琲习惯前一晚睡前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第二天早上直接换。 但昨晚房间里有老鼠,栾和平担心她害怕衣服被老鼠爬过,没拿那套她选好的,去衣柜里另取了一套。 林玉琲坐在床上发愣,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五哥,我闹钟好像没响……” “响了,我关了。” 栾和平见她还没清醒,先给她梳头发,倚着他还能眯瞪一会儿。 编了一个妻子日常很喜欢的鱼骨辫,编好后整理一下鬓角、颅顶,让头发看起来更蓬松——虽然栾和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流行那种油光水滑的辫子,还有专门的头油。 但他媳妇儿喜欢,他照做就行了。 弄好头发,真不能再睡了。 栾和平拿镜子来给她看,林玉琲露出满意的笑容,别说,她五哥编发的手艺,是真练出来了。 有时候空闲,给她编一些比较复杂的发型,小伙伴们还跟她打听怎么编的呢。 “好看。”林玉琲摸摸自己发尾,“五哥你编得真好。” “你好看。”栾和平把镜子放回去。 他媳妇儿自己好看,跟头发没关系,她剃光头也好看。 当然,他媳妇儿不能剃光头。 林玉琲终于清醒了,拿着衣服准备穿,低头一看,不对劲,这被子不是她的。 昨晚的记忆逐渐复苏。 林玉琲:“!” 被老鼠撵出卧室,好像有点儿丢人。 幸好只有栾和平一个人看到。 换好衣服,吃完早饭,去学校的路上,林玉琲还在忧心忡忡。 “五哥,你说咱们家还有没有老鼠?我们不在家,会不会啃我们的东西。” 不管什么,让老鼠啃了,都是损失! 栾和平:“没事,回去了检查一下,今天我去找只能抓老鼠的猫。” 小猫咪! 林玉琲来了兴趣:“要抱养一只小猫吗?” “小猫抓老鼠没那么厉害,得找只有经验的老猫。” 栾和平听出妻子语气里的期待,记在心里。 昨晚的经历着实给林玉琲留下了点儿心理阴影,她也不想一直想,但闲下来就忍不住打听。 “爱华,你上次说,你妈妈讲村里有个小孩儿被老鼠啃掉耳朵,后来怎么样了?” “就剩半拉耳朵了呗。”赵爱华不在意道。 林玉琲:“不能接回去吗?” “那咋接?” 小伙伴们都笑了:“耳朵都被老鼠给吃了。” “不光耳朵,还有啃脚趾头的,我昨儿回家跟我妈说,我妈说有个人睡着了,脚趾被老鼠啃了。” “没醒吗?” “睡太沉了吧,而且都咬掉了,醒了也没用。” 林玉琲:“……” 她下意识缩了缩脚趾,决定今晚睡觉穿双袜子。 虽然袜子肯定也抵挡不了老鼠的牙齿,但……但比光着脚有安全感。 这天下午放学,林玉琲没留在学校自习,她要去跟栾和平一起接小猫回家。 校门口,等着她的除了栾和平,还有何耀兴。 这人林玉琲之前见过一次,知道他是栾和平的秘书,但是不熟。 也能感觉到,栾和平待他不如对待程军他们亲近。 按理说不应该,秘书一般是领导心腹。 但何耀兴似乎是中途来的,跟栾和平的时间不长,关系不够亲近也就情有可原了。 林玉琲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何哥”还没喊出口,何耀兴先赔着笑脸道:“夫人好。” 林玉琲:“……” 头晕。 从没想过,会被这么称呼。 她尬笑:“叫我小林就好。” 这怎么行! 但察觉到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何耀兴从善如流地改口:“林同志好。” 叫“林同学”也行,但学生气太重,跟他领导不是很匹配,好像不是一辈人了,领导可能不喜欢听。 “小林”就更不能叫了! 领导夫人这么说,是人家客气,他要真顺着这么叫,是他没眼色。 林玉琲哪知道他一肚子弯弯绕绕,这么多心思,反正不叫她“夫人”就行,怪别扭的。 栾和平说:“小何找到一家能借猫的,那猫抓老鼠很厉害。” 林玉琲兴奋不已,她要有猫了! 虽然是短暂拥有。 第165章 楼房 林玉琲坐在栾和平自行车后座上,听何耀兴讲那只即将被聘去捉老鼠的大猫的神勇。 “……就那么养了几年,家里从没闹过老鼠,邻居家也没有。” “前几年年成不好,人都吃不饱,也顾不上猫了。有天那猫不知道从哪儿,叼回来一只瘦巴巴的兔子,他们一家人高兴坏了,美滋滋吃了顿兔肉。” “也有别人家借过他们家猫去捉老鼠,都说好使。” “一般是要给点儿东西,看着给,一碗高粱米、一个鸡蛋,两个蜂窝煤,吃的用的,随便什么都成。” 林玉琲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还是一只有工作经验的打工小猫,努力挣物资养家呢。 她拽了拽栾和平的衣服:“五哥,咱们给什么,我什么都没带。” 书包里除了书,没别的了,带的零嘴都吃光了。 何耀兴忙道:“林同志别急,我带了,我身上有粮票,给两张粮票就行。” 粮票可是硬通货,跟钱一样好使,不,有时候比钱还好使。 “不用。”栾和平毫不犹豫拒绝了,“那猫儿的工费,不是非得现在给吧?” 何耀兴应是,说:“啥时候给都行,抓完了给也成。” 当然,也有不愿意给的,小气,不讲究,但也说不上错,主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栾和平:“等送猫回去,顺便带些粮食给主人家。” 给粮食比给粮票好,粮票能当钱使,反而不合适,否则要说粮票,他身上也有。 何耀兴刚想附和,听见领导自行车后传来软软的回应声:“好。” 何耀兴紧急闭嘴,原来领导不是跟他说的。 学校离大部分家属区都不远,自行车骑了一会儿,人潮逐渐密集,目的地要到了。 这回来的家属区不是林玉琲住的那种院子,而是楼房。 林玉琲还是头一次来这种筒子楼,楼层不高,最高也才五层。 他们把车停在楼下,几个小孩儿好奇地跑过来围观陌生人,又被大人呵止,叫回家去。 停好车,他们往楼上走。 跟林玉琲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楼有点儿像,楼体有些旧了,没有楼道灯,但每个楼层中间转角开有大窗,现在天色未暗,光线照进来,楼梯里视线还好。 但楼梯间内杂物很多,尤其是转角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烂木头、破罐子、还有堆了黄土的,不知道干什么用。 他们要找的人家在四楼,爬上四楼,往里走。 这个时候正赶上工人下工回家做晚饭,楼里弥漫着粮食煮熟的气味儿。 林玉琲和栾和平跟着何耀兴直走,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看见并排的三个半开放厨房。 “厨房”很简陋,就一个灶台,连着一块不到半平米的平台,住户可以在这里切菜做饭。 最外面的厨房旁边,还有一个水龙头和一个水池,有人正在洗菜,也有人正在等着。 林玉琲听小伙伴们说过,说筒子楼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一般一个楼层共用。 她还想着,就一个厨房,怎么够那么多人家共用,现在一看还好,有三个灶台,虽然还是有人排队等着,也比一个强。 但厨房明显在走廊尽头,栾和平看向何耀兴,何耀兴尴尬挠头,赶紧去跟洗菜的住户打听:“大姐,麻烦问问,老许家在哪儿?就养猫的那家。” 洗菜的大姐放下手里的菜,往后一指:“你们走反了,上了楼梯,往另一头走,他们住第三家。” 何耀兴连声道谢,尴尬的低下头:“领导,咱们往回走吧。” 栾和平倒没生气,不是什么大事。 三人转身往回走,林玉琲眼角余光瞥见,有人从最里面的灶台后面绕出来,才知道那后头还有空间。 “到我了,快憋不住了。”排队等着的人,一个人冲过去,挤开刚刚出来的人,钻了进去。 出来那人不以为忤,大咧咧提着裤子系裤腰带。 林玉琲:“!” 原来后面是厕所! 厕所在厨房旁边! 就隔了一堵墙。 没有细看,她抓紧了栾和平的袖子,跟着离开。 身后,两家正在做饭的突然吵了起来,似乎是一家指责另一家碰掉了她洗好的大蒜,另外一家语气不好,两家人便吵了起来。 林玉琲加快脚步,越发觉得,自家那独门独户的小院,简直太舒服了。 听说栾和平之前也分到的是楼房,幸好他没要。 何耀兴觉得尴尬,没话找话:“听说咱厂之前给您分的房子,也在这片。” 栾和平:“嗯。” 语气平淡无波,没有接话的意思。 何耀兴:“听说是带厨房的大两室呢。” 按照目前大部分厂子的分房原则和标准,楼房比平房好,但楼房的房间一般都比平房小。 平房的一间房,能改两个,甚至三个小房间——只要能放下一张床,就算房间。 但楼房顶多只能改两个。 何耀兴说的大两室,是指房间比较大,专门为领导提供分配的房子。 栾和平一个单身汉,根据指标,能分到大两室,纯粹是他级别够高。 林玉琲丝毫不心动,带厨房,没说带卫生间,还是得去公共卫生间。 而且每家每户都离这么近,只隔了一堵墙,她要是跟栾和平讲话大声点,邻居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隐私可言。 受不了,还是自家小院好。 尬聊几句,因为栾和平不怎么搭腔,终于把天聊死了。 何耀兴尴尬地直搓手,幸好他们要找的人家,终于到了。 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楼道自然也不会幸免,每家每户门外都堆满了东西。 这家门口杂物堆旁,放了个煤炉子,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正蹲在炉子旁烧水。 看见生人也不害怕,瞪着眼睛问他们:“你们干啥?” “你家大人呢?”何耀兴说:“我们来借你家猫捉老鼠的。” “我去喊我妈——” 小孩儿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 第166章 聘猫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林玉琲身上,带起点儿笑容:“来聘猫吗?来来,就在这。” 她走到自家屋外杂物堆旁,把葱给了孩子,拉开一块破毡布,下面竟然是个木头箱子。 阳光洒进来,箱子里的小猫发出细弱的“喵喵”声。 林玉琲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猫咪! 一共四五只小猫,毛茸茸的跟毛球一样在箱子里滚来滚去,叫声倒是不小,奶声奶气,喵喵直叫。 何耀兴没看到身后,他领导夫人眼睛都黏在小猫身上了,赶紧跟主人家解释:“不是聘这个猫,我们来借大猫捉老鼠的。” 主人家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家里大猫生了小猫崽,这么多小猫,哪里养得下,自然是想方设法送人。 然而人的居住环境都这么促狭,更别说再养猫了,看的人多,愿意养的人少,到现在为止,也才送出去一只。 她看林玉琲很喜欢的样子,忍不住道:“其实养起来也不费劲儿,小的时候给点儿吃的就行,等它长大了,会自个儿出去找食儿,不费事。” 何耀兴正要拒绝,听见领导的声音,“喜欢?” 他赶紧扭头,好家伙儿,领导夫人那张漂亮脸蛋儿,都快贴到箱子顶上了,要是哪只小猫不知轻重挠一下,那还得了? 林玉琲忙不迭地点头,比小猫咪更可爱的,当然是小猫崽! 一个个毛球球一样,滚来滚去,跟兄弟姐妹们撕咬打闹,小乳牙都还没长结实,实在让人心动。 “五哥,我能养一只小猫吗?” 她仰着头,期待地看着栾和平。 毕竟是两个人一起住,小猫接回家,就是一家人,当然要征求栾和平的意见。 如果他实在接受不了,林玉琲也不勉强。 有的人过敏,有的人天生不喜欢小动物,不刻意伤害就行,没必要强求别人接受。 “可以。”栾和平自然没办法拒绝她。 她看小猫可爱,栾和平只觉得他的妻子可爱。 林玉琲高兴坏了,欢呼一声:“我要有小猫了!” 她问主人家:“请问这几只小猫都可以选吗?” 主人家:“随便选,你看中哪只,只管抱走,已经一个多月大了,都健健康康的,能养活。” 林玉琲反而犯了难。 五只小猫,不同花色,其中有两只橘猫,一只橘白,一只狸花,还有一只是漂亮的三花。 主人家在一旁道:“我家猫生了七只猫崽,一只生下来没养活,还有一只三花,前两天让人抱走了。” 林玉琲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小三花身上,原因无他,三花不愧猫届美人,在一群小猫崽里也漂亮抢眼。 林玉琲犯了选择困难症,求助栾和平:“五哥,你喜欢哪只?” 她都喜欢,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栾和平:“我都行,随你。” 等于没问。 林玉琲下意识想问另一个同行人,转念一想,又不是跟何耀兴养,而且他十有八九,跟栾和平是一样的答案。 干脆不问了。 她朝着小猫伸出手,小猫崽们正在互相打闹,最近的小橘白好奇地走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没敢靠近。 一只小橘猫扑过来,将它压在身下,小橘白立刻反身扑咬,又打闹起来。 倒是那只小狸花,干翻了另一只橘猫兄弟,连蹦带跳跑过来,凑到林玉琲手指旁嗅了嗅,又伸着舌头舔了一下。 林玉琲不由笑出声:“好痒。” 她撸了一下小猫崽的脑袋,小狸花也没跑,绕着她的手打转,严肃的“喵喵喵”。 林玉琲立刻下定了决心:“要这只,就要这只小狸花。” “行。”主人家立刻把小狸花抓出来,递给林玉琲:“这崽子皮实,好养活。” “我来吧。”栾和平一手捏住小猫后颈,活蹦乱跳的小狸花,立刻蜷缩着四肢不动了。 主人家瞥了眼林玉琲身上干净崭新,没有一个补丁的衣裳,拍了拍脑袋,从杂物堆里翻出一个破烂的竹篮子,侧边有破损,已经用不了了。 她又找了点儿生火用的苞谷叶,垫在篮子里头,让栾和平把小猫放进来。 林玉琲接过篮子,低声问:“聘猫,要给点儿什么?” “啥都不要!”主人家的大姐说,她正发愁这些小猫崽咋办呢。 丢了狠不下心,养养不起,也没地方养。 如果是流浪猫,直接捉回家也就罢了,别人家养的小猫,林玉琲觉得得给点儿什么,小鱼干? 家里倒是有咸鱼干,但猫好像不能吃太咸。 主人家推辞不过,只能说:“给个饼子就成。” “行。”栾和平说:“送大猫回来的时候,一起带来。” “对了,你们来借猫抓老鼠的是吧。” 大姐往走廊外边一站,气沉丹田,一嗓子喊出去:“猫!” “猫!家来!” “猫!” “猫!回家喽!” 连着唤了好几声,她停下来,笑着说:“等会就回来了。” 林玉琲一脸懵,她知道很多人见到猫就喊“咪咪”,但是直接叫“猫”……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只三花猫,身姿矫健地跳出来。 先去木箱旁看了看孩子,应该是发现少了一只,又循着气味儿,找到林玉琲提着的篮子。 小狸花应该也是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在篮子里喵喵叫。 三花猫绕着林玉琲脚边转了一圈,低头嗅了嗅,又回到主人身边。 “这猫叫什么名字?”林玉琲忍不住问。 “名字?”大姐笑着说:“哪有名,就猫、猫的叫着,它知道叫它。” 大姐弯腰,摸了摸自家猫,叮嘱道:“猫,你跟人家去抓老鼠,也教教你的崽儿,往后就是人家养着了,不能干吃饭。” 三花猫“喵”了一声,好像在回应主人。 大姐直起身,笑道:“成了,你们把它带回去吧,抓完老鼠再给我送回来,放心,我家猫抓老鼠,一把好手。” 三花猫走到林玉琲身边,听着不动了。 林玉琲:“!” 它听懂了!好厉害的猫。 第167章 撸猫 她有小猫了! 栾和平看她眉眼弯弯,开心成这个样子,有点意外。 他妻子应当是见惯了好东西,送她礼物,她会惊喜,但这般激动,着实少见。 一到家,林玉琲就忙前忙后去给小猫收拾猫窝。 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箱子,她灵机一动,去把家里没吃完的罐头取出来放到置物架上,腾出来的罐头箱子搬来给小猫住。 其实篮子也不错,很多猫窝都是竹编的,但猫主人大姐送的那个篮子实在太破了,尤其是破损的地方,竹篾支棱着,容易扎着小猫。 林玉琲琢磨着,以后找人给她重新编一个,花点儿钱也行,小猫咪到了新家,也得有个合适的猫窝。 箱子有了,又去弄了一些碎布垫箱底,家里碎布头挺多的。 一来她和栾和平这段时间没少做衣服,还有送给大姐的衣服,一部分碎布头送给杨师傅了,但人家讲究,不愿意占便宜,还是送了很多碎布回来。 二来,栾和平闲着的时候,给她做了一些内裤和替换的卫生巾,也留下不少碎布。 林玉琲挑软和的,手感好的碎布垫在箱子里,铺平整了,拿去给小猫试住。 出来就看见,三花猫在院子里巡视。 这里扒拉一下,那里嗅嗅。 小猫崽连跑带扑地跟在妈妈身后,刚会走的年纪被领出来打工,明显还不熟悉流程,妈妈低头嗅闻,它也凑过去闻闻,但耐心就没那么好了,闻了一下,跑开,又跑回来,扑咬妈妈的尾巴。 大猫被干扰工作,给了崽儿一巴掌,小猫喵喵叫,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继续追在妈妈身后,跑起来毛茸茸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看得人心都化了。 “五哥,你把小猫放出来的吗?”林玉琲问栾和平。 “大猫叼出来的。”栾和平说。 他找了个低矮的木头框子,去厨房灶里铲了一些草木灰倒里头,放到林玉琲准备的猫窝旁。 林玉琲一眼看出作用,猫砂盆! 她还以为栾和平不喜欢小猫呢,只是因为她喜欢才接受,但不管喜不喜欢,他实在贴心。 “不知道猫崽子会不会用。”栾和平盯着跑得乱七八糟的小猫,微微皱眉。 小东西看起来不太聪明,平地走都能被自己的腿绊倒,跟四肢不太熟悉的样子。 那猫窝是他媳妇儿精心弄的,可不能让它在里头乱拉乱尿。 小猫崽会不会自己上厕所不清楚,大猫肯定是会的。 它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走到猫窝旁——林玉琲把猫窝放在了屋檐下,有遮挡,又空旷,准备晚上再拿到屋里,以后看小猫喜欢,决定猫窝是放屋内还是屋外。 有自家院子就是方便,小动物更自由,平日里可以在院子里撒欢儿跑酷。 大猫低头嗅了嗅猫窝,“喵”了一声。 林玉琲蹲下身,试着摸了摸三花大漂亮,大猫没有躲也没跑,林玉琲高兴地连撸几下,介绍说:“猫,这是给你崽崽准备的窝,先住着,等以后再给它换新的。” 三花低下头,精准叼住摇头晃脑乱跑的崽儿,纵身一跃,跳进了林玉琲准备好的猫窝里。 它在里头来回转悠了几圈,前脚爪频率极高地踩了踩,似乎很满意这个猫窝,连着“喵喵喵”叫了好几声。 林玉琲抓着栾和平地手,惊喜道:“五哥,它喜欢是不是?它真得听的懂。” 太聪明了这猫猫。 栾和平点点头,他也觉得猫听懂了,试着跟大猫商量:“你教教你崽儿,怎么拉屎拉尿,旁边这个筐,别拉窝里。” 担心“上厕所”猫听不懂,他还特意用了最直白的词。 三花没搭理他,领着崽儿在猫窝里趴着了。 栾和平:“……” 林玉琲忍着笑,又撸了撸猫,撸完大猫撸小猫。 大猫被撸,偶尔懒洋洋地叫一声,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小猫精力旺盛,“喵喵”叫个不停,小嗓子还没长成,奶声奶气,喵喵叫也可爱。 林玉琲把手伸进去,它半趴下身子,猛扑过来,抱着她手指,舔两下,没感觉到危险,呲着小乳牙想咬。 还没使劲儿,三花妈妈一巴掌把崽儿掀翻了,低头把小猫舔得晕头转向。 小猫原地踉跄两步,没站稳,一屁股坐下去,干脆放弃抵抗,原地躺下,露出毛茸茸的小肚子给妈妈舔。 林玉琲:“!” 赶紧抓紧机会,揉揉小猫肚子。 栾和平做好饭出来,见到妻子还蹲在猫窝旁,一脸的笑。 这么喜欢吗? 他也不由露出笑容,走过去叫她:“吃饭了。” 林玉琲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栾和平眼疾手快扶住,担心地问:“怎么了?” 林玉琲:“……” 蹲久了,腿麻了。 两条腿都又胀又麻,动一下就跟针扎一样,超刺激。 栾和平也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椅子上,蹲下给她揉了揉。 “轻、轻点!”她忍着不叫出来。 幸好腿麻是短暂的,栾和平捏了几下,又缓了片刻,就好了。 “吃饭了。” 栾和平又说了一遍。 林玉琲活动了一下腿,起身跟他去厨房。 先洗手,然后端饭端菜。 林玉琲爱吃米,栾和平爱吃面,家里这两种主食是轮着吃的,今天晚上吃面。 前两天师傅送了牛肉来,栾和平做了不少卤肉,晚上吃卤肉面。 卤牛肉切片,再加上别的肉和菜,林玉琲喜欢的排骨,顺便卤的鸡蛋,豆干、海带,都切好了,喜欢什么加什么。 栾和平倒也舍得,找了个小盆洗干净,给大猫小猫装了半盆。 连面带肉,没少给。 林玉琲拦住他,把里头的卤肉卤菜夹出来。 她没养过猫,不太清楚小猫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但她记得猫不能吃太咸。 卤肉口味偏咸,她弄了碗清水,把卤肉先泡着。 这年头家里的猫猫狗狗都跟着主人家吃,有口饭就不错了,也不讲究什么科学饲养,更没猫罐头猫粮给她买,只能尽量注意一点。 大猫看着她夹走盆里的肉,舔了舔唇,低头大口吃饭。 第168章 共枕 盆里的饭已经都吃光了,三花猫趴在青石板上,慵懒地舔着身上的毛,时不时舔两口它的崽儿。 小猫绕着空饭盆打转,它不挑食,才一个多月,别家小猫还在吃奶,它已经跟着妈妈炫饭了。 林玉琲头一回看小猫吃播,母子俩都吃得很香,尤其是小猫崽,吃得一只脚翘起来,不知道什么奇怪姿势,半个身子都埋在饭盆里。 林玉琲看得挪不动脚,栾和平催了两遍,才进屋吃饭。 那半盆饭量不少了,林玉琲也不知道它们吃饱了没,听说小猫不知饥饱,会一直吃,幸好它妈妈在,这两天可以趁机观察一下。 林玉琲端着肉,两只猫应该是闻到了,小猫立刻放弃饭盆,绕着林玉琲脚边打转,“喵喵”叫个不停。 大猫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动弹。 林玉琲把肉倒进饭盆里,唤猫来吃:“咪咪,再吃点儿肉。” 大猫舔了舔嘴巴,走到饭盆边,低头嗅了嗅,叼起一块肉炫嘴里,可能尝到味儿了,吃肉的动作瞬间猛了许多。 小猫急得“喵喵”叫,饭盆对它来说,还是太高了点儿。 林玉琲从饭盆里夹了一块肉给小猫,小家伙儿一个猛冲,撞到林玉琲鞋子上,撞得晕头转向,又循着肉味儿站起来。 林玉琲忍俊不禁,把肉喂到它嘴边,小猫一口叼住,边吃边叫,香得直转圈儿。 它乳牙还没完全长好,吃肉比较费劲儿,一片肉啃了半天,它妈都吃完了,它还剩半片没吃。 大猫毫不犹豫,低头叼走了那半片肉,眼睛眯了一下,一口吞下。 林玉琲笑得不行,栾和平把她拉起来:“别蹲太久,一会儿脚又麻了。” “五哥……”她还是忍不住笑,把刚才看到的讲给栾和平听,“就是那种……吃得明白吗你小子,让老娘先吃。” 她还特意换了个腔调,很动漫那种夸张的语气。 栾和平:“……” 猫显然不会说话,但他媳妇儿会给它们配音。 大猫到家,吃饱喝足又趴下了。 它挺喜欢林玉琲做的猫窝,小猫崽不进去,被妈妈叼进去也挣扎着要爬出来玩儿,大猫干脆不管它了,自己窝着。 林玉琲没急着催它捉老鼠,猫心里有数,有老鼠它肯定会去捉的。 林玉琲去洗漱,拿着两人的脸盆牙具出来,看见栾和平站在屋檐下,盯着猫窝的方向神色不明。 “怎么了?” 她探头一看,大猫正在教小猫用猫砂盆。 大猫的动作很娴熟,小猫……小猫也不差,学得很好,除了出来的时候,啃了一口草木灰,被妈妈扇了一巴掌。 显然,猫妈妈不太能接受自家崽的异食癖。 小猫“喵唧”一声倒在地上,又爬起来,去追妈妈,舔妈妈的毛毛,把嘴里的草木灰蹭在了妈身上。 林玉琲又忍不住笑了,谁能看见小猫不笑呢。 “好了,你不用担心它不会用了。” 林玉琲去把猫砂盆铲了,又添了点儿草木灰进去。 两人去洗漱,两只猫打闹了一会儿,以大猫不耐烦地把崽子摁倒结束。 栾和平去放洗漱用具,林玉琲看见大猫溜达了一圈,走到水龙头旁,爪子扒拉了几下,水龙头开了,它歪着头,开始舔水。 林玉琲:“!” 它会开水龙头! 小猫“喵喵”跟过去,毫无防备地走到水龙头下面,被水流打得一个趔趄,晃了两下没站稳,一头栽倒,头毛湿了个透,黏在脑袋上,毛茸茸的身子,顶着个小脑袋,像个小怪物,丑萌丑萌的。 林玉琲连忙走过去,大猫已经低头把傻崽儿叼到一边。 它还不忘把水龙头关上,慢条斯理,动作不紧不慢,优雅。 然后低头舔猫崽头上的水,动作不轻,小猫被舔得“喵喵”叫。 林玉琲:“……” 幸好一起把猫妈妈借来了。 晚上为了方便猫抓老鼠,家里卧室门都没锁,全都开着。 反正还有院门,而且栾和平在家,林玉琲一点儿都不怕。 她提着收音机,跑到栾和平卧室听俄语广播,听完了,把人撵出去,换上睡衣。 家里买了缝纫机,栾和平的针线活似乎也不错,林玉琲让他给做了两身睡衣,不要求版型,选舒适透气的料子,做得宽松一些就好,她喜欢穿宽宽大大的衣服睡觉。 那件衬衣却也没还给他,很旧了,不够挺括,但料子很软,穿着睡觉很舒服,林玉琲偶尔还是会穿。 换好衣服,把人放进来。 栾和平看着已经钻进被子里的妻子,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昨晚他先在床上,他媳妇儿自己跳上来的。 那他可以上去吧? 应该可以,老鼠还没抓完,乖乖晚上会害怕。 栾和平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昨夜,他抱着妻子睡了一整晚儿。 一开始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她吓坏了,人缩在他怀里,耳朵都得遮着才能睡。 但后来,夜深了,栾和平却难得有些失眠。 他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词,“温香软玉”。 原来,竟是这种感受。 紧接着,脑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关联这个词的相关内容。 这词不是他从正经书上看到的,那本没收的书,上面还有很多更过火的词句。 恨自己记性太好。 手上忽然一痛,虎口多了个浅浅的牙印。 栾和平扬眉,用眼神询问妻子:“怎么了?” 突然不高兴了。 他觉得媳妇儿可爱,会忍不住想咬她。 他媳妇儿不一样,生气了咬他。 “你站着不动,是罚站吗?”林玉琲瞪他。 说他君子吧,在守诺这方面,他确实算。 但也太呆了! 难不成,让她主动邀请他上来? 栾和平明白了,局促地坐上床,又站起来,脱掉外套,犹豫地看向妻子,“我、我换睡衣。” 一起做的,同款,以前他没这个习惯,但林玉琲一句“情侣款”,瞬间解决问题。 林玉琲下意识想起来让出去,刚动了一下,又停住动作。 她还在生气呢! 理直气壮地说:“换就换呗,我又不是没看过。” 栾和平:“……” 第169章 战利品 轮到栾和平换衣服了,嘿,就不走。 但她也清楚,栾和平不会生她气。 果然,男人只是无奈地看她一眼,眼底笑意若隐若现。 他解衬衣扣子,林玉琲换了个姿势,往床上一趴,两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栾和平动作顿了顿,把脱下来的衬衣丢在床边的椅子上,抬手脱背心。 衣摆往上一拉,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入眼就是结实分明的腹肌。 好像更明显了? 林玉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毕竟她头一回这么近的看。 不确定。 摸一下。 或许能回忆起手感。 没摸出来。 再摸一下。 有点儿好摸。 再摸一下。 手腕突然被抓住,她抬头,一脸无辜:“怎么了嘛。” 栾和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林玉琲现在一点儿都不怕他冷脸了,右手被抓住,干脆坐起来,盘膝坐在床上,换左手摸。 对哦,以前都习惯用右手,还没用过左手呢。 不能厚此薄彼。 多摸几下。 柔软细腻的小手肆意作乱,栾和平呼吸越来越急,腹部像燃起了一把火,林玉琲还在不停的添薪加柴,那把火便越烧越旺,眼见着已成燎原之势。 栾和平急喘了口气,恨恨地咬牙:“坏宝。” 说完,已急不可耐地倾身吻了下去。 耳鬓厮磨,唇齿交缠。 空气里仿佛被扔了一把助燃剂,温度越来越高,林玉琲仰躺在床上,双颊晕红,发辫松散,眼眸含水。 呼吸被掠夺太多,以至于某人贪婪地探索其他位置时,她便迫不及待大口喘气。 没等她彻底缓过劲儿来,又被噙住双唇。 她气不过,张嘴咬了一口,到底不忍心,临了卸了力。 好心没好报,根本没咬疼他,反而让他抓住机会,进入到更深的地方肆意扫荡。 宽松的睡衣经不起折腾,衣襟大开,栾和平刚刚脱了上衣,还没来得及穿。 倾身相覆,肌肤相贴,厮磨婉转,情意盎然。 一切好像都失控了。 林玉琲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昏黄的钨丝灯,看久了,哪怕闭上眼睛,也有光圈在眼前闪烁。 她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明明被子已经被踢到一旁,但他太烫了,她也在发热。 鼻息间尽是熟悉的气息,她已经完全习惯的,能给她带来无尽安全感的气息。 她无意识攥紧了手指,没有衣料可以给她抓,最终张开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像阻止,又似邀请。 “喵——” 一声气势汹汹的叫声,紧接着是霹雳乓当的乱响。 恍若一扬梦被惊醒,林玉琲猛地睁开眼,搭在男人后颈的手臂缩回来,撑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没推开。 她别过脸,试图躲开,想说话。 躲不开,他紧紧黏了过来,像叼着肉的狼,死不松嘴。 林玉琲忍不住了,重重咬了一口,这次真的咬得有些重,血气在嘴里蔓延。 她惊了一瞬,又有些后悔,下意识舔了舔。 被咬的人却哼都没哼一声,那丝血气像林玉琲的错觉,后悔更是不应该,好心安抚,舌尖都被嘬痛了。 至于外头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也没心思关注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响起一声“喵”叫声。 林玉琲:“!” 她猛地推了栾和平一把,用了很大的力气,猝不及防之下,真被她推开一点。 “栾和平!” 声音又气又急,还有些缺水导致的微哑,“猫猫进来了。” 这跟被孩子撞见父母亲热,有什么区别。 男人含混地应了一声,“嗯,卧室门没关上。” 林玉琲推他:“起来,我热。” 离开让人头脑昏沉的氛围,脑袋骤然清醒。 林玉琲拢着自己的衣襟,有些后怕。 撩过头了,幸好还没发生什么。 现在她倒不介意跟栾和平履行夫妻义务,但计生用品没准备,她还在读书,暂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林玉琲跟妈妈感情很好,也不排斥结婚生子,但妈妈告诉过她,哪怕她再爱她,也不会为她放弃自己。 当初她父母离婚,未尝没有因为妈妈工作太忙,她生父心有不满的原因。 但哪怕后来妈妈一个人带她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工作。 她虽然结了婚,从没想过放弃学业。 对了,这事也得跟栾和平好好讨论一下。 她不排斥跟栾和平生孩子,但不是现在。 小时候看动画片,图图说,只有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图图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她也希望,她的宝宝,是怀着父母所有的期待和爱降生的。 正想着,唇上一热,又被重重地亲了一口。 她蹙眉,刚想说话,男人已经起身,半阖的眼睑下,眸底欲色惊人。 他转身下床,后背上,红痕宛然。 林玉琲蜷缩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指甲。 不长呀,才剪过的。 他没穿上衣,下床走到门边,三花猫正懒散地舔着毛,看见他过来,“喵”了一声,像打招呼。 栾和平瞥了一眼,赞赏道:“好猫。” 林玉琲拥着被子坐起来,床有点儿高度,她这个位置,看不太清楚。 “五哥,你说什么?” “抓到老鼠了。”栾和平问:“要看看吗?” 看到老鼠被抓住了,或许就没那么害怕了。 林玉琲很好奇,又有点儿怕,但最终还是爬到床尾,探头看了一眼。 大猫面前放着一只老鼠,比她那天晚上见到的还大,看得她后背发毛,连忙缩了回去。 “你赶紧把它扔了!”林玉琲催促。 栾和平:“这是猫的战利品。” 人家干了活,叼来给他们看看,哪能给它扔了,还得吃呢。 林玉琲:“……” 好心帮他们抓老鼠,把猫抓的老鼠给扔了,确实有点儿不地道。 猫吃老鼠,是天性,食物链。 她闭了闭眼,说服了自己,虚弱开口:“咪咪,你出去吃吧。” 三花也没打算在这吃,确认他俩都看过了,叼着战利品,迈着优雅的猫步离开了。 门外,隐约传来小猫稚嫩的“喵喵”声和大猫低沉的叫声。 林玉琲忍不住道:“五哥,你说大猫是不是带回去给崽崽一起吃了?” 那老鼠,都快有她小猫崽大了! 栾和平:“从小培养,挺好。” 第170章 底气 林玉琲捧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嘴唇还有点肿。 这都一夜过去了,昨晚她好半天嘴唇发烫,担心的不得了,早上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去照镜子检查。 栾和平试图解释:“没有,跟平常一样。” 红红的,好看极了,多看几眼,他都想亲。 林玉琲用力瞪他,难怪她做梦梦见他变狼,真就是个狼性子。 可惜她没有梦里那样的神力,不然早就给他打飞了。 虽然是她先撩拨的,但……但他真的好凶。 而且,林玉琲后来快睡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一个说法,据说男人的肌肉,尤其是腹肌,不用力时就是平整的一块儿,看不出来的。 可是栾和平的超明显! 如果那个说法是正确的,他换衣服而已,要用很大的力气吗?把腹肌都憋出了? 到底谁撩拨谁。 谁是猎人,又谁是猎物。 这可有的算。 噙了口凉水润着,不知道有用没用。 洗漱完出来,林玉琲又有了别的担忧,“你嘴上这个怎么办?” 栾和平摸了摸自己嘴唇,下唇上有个很浅很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但毕竟有色差,又在这种地方,比较显眼。 “别人会不会笑你?”林玉琲很担心。 栾和平:“不会,谁笑……” “谁笑你揍谁!”林玉琲学会抢答了。 那要是背地里笑呢?她想问。 但转念一想,背后骂栾和平的人都有,谁敢到他面前说。 笑就笑吧,不想挨揍,只能背后笑。 这么一琢磨,忽然发现,栾和平这样很爽,最起码自己不受气。 林玉琲跑去看了看猫猫,两只猫都在睡。 小猫躺在妈妈肚子旁,睡得四脚朝天。 大猫盘着尾巴,听见动静,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见是林玉琲,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昨晚它辛苦干活了,多睡会儿是应该的。 林玉琲吃完饭,把猫猫的早餐倒进食盆里。 早上时间急,一般吃得比较简单,栾和平打了个蛋汤,两人就着盘腌的小咸菜,吃了饼。 咸菜是王婶送的,有萝卜干、酸黄瓜,脆脆的,很好吃。 但这个不能给小猫吃,林玉琲把饼子掰成小块儿,泡进鸡蛋汤里,一起倒在猫猫食盆里。 他们中午不回家,栾和平早上特意多做了饭,打了好几个鸡蛋做汤,一大盆。 林玉琲给猫猫食盆里装满了,够它们一大一小吃两顿了。 大猫嗅到饭的味道,觉也不睡了,从猫窝里跳出来,大口炫饭。 饼子它也吃,也不用跟后世的宠物猫一样骗水,鸡蛋汤大口炫,连汤带水吃得喷香。 “你们在家哦,我和五哥上班去了,晚上回来咱们吃好吃的。” 林玉琲蹲在猫窝旁,轻声细语叮嘱。 大猫只顾着吃饭,没搭理她。 小猫还睡得四仰八叉,没听见。 林玉琲轻轻摸了摸小猫肚子,然后才站起来。 栾和平已经推着车子站到门口了,林玉琲走过去,“你笑什么?” 两人并肩出门,林玉琲接过车子扶着,栾和平返身锁门。 上了车,一边跟偶遇的邻居点头打招呼,一边说话。 “你刚笑我了。”林玉琲笃定。 栾和平觉得,他乖乖蹲在猫窝旁,试图跟猫讲话,有种傻傻的可爱。 但直觉说出来不会有好结果。 他换了个措辞:“刚才,你跟它们讲话,有点像哄小孩儿。” 林玉琲不疑有他,欢快地说:“我觉得大猫比有的小孩子还聪明。” 真的超灵。 希望小狸花能跟妈妈一样。 栾和平:“嗯,是挺聪明。” 说到孩子,林玉琲忽然想起来,昨晚忘记跟栾和平说了。 她对栾和平很有信心,觉得这个事是可以商量的,他不会逼她,干脆开门见山道:“五哥,我不想现在生小孩儿。” 栾和平:“哦。” 林玉琲:“……” 虽然知道他会同意,但这个反应,未免太平淡了。 “我考上大学之后,最起码毕业之前,不考虑生小宝宝。”林玉琲补充。 栾和平:“好。” 读书辛苦,怀孕也辛苦,确实不应该。 林玉琲忍不住问:“你……你不想要孩子吗?” 栾和平没当过爹,但当过儿子,回想了一下他跟两个爹的父子关系,沉默了一下:“都行,看你。” 林玉琲有点儿惊讶了,这个年代,传宗接代的思想比后世重得多,栾和平某些方面颇有些古板,林玉琲还以为他会想要孩子。 “我要是不想生呢?”她试着问。 栾和平毫不犹豫:“那就不生。” 孩子有啥好的,有了孩子,媳妇儿一颗心,最起码得分一半出去在孩子身上。 至于养儿防老……防不防,他还不知道吗? 他两个爹,各个都有一堆孩子,该怎么样还是不怎么样。 养父的儿子不争气,他现在一把年纪了,也闲不下来,还不如他养母活着的时候过得好,有人伺候着。 女儿嫁人了,儿子儿媳,哪个耐烦伺候他。 他亲爹更不用说了,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养子养女,都还算有出息。 但长大了,就各奔前程去了。 他身边陪他最久的,是警务员。 所以,从两个爹身上吸取教训,养儿防老,不如国家养老。 按照他的职业规划,不出意外,老了也是国家养。 总之,栾和平对孩子真没执念,如果真想要孩子,也不至于拖着不想结婚。 如果妻子想要,他养着也行,她不愿意生,他更不会有意见。 女人生孩子,有死亡的风险。 他只想她好好的。 林玉琲有点儿高兴,她愿意生孩子,不代表不害怕,也不代表愿意被人逼着生。 栾和平的性子有一说一,不会想一套说一套。 他这么说,给足了她底气,选择的底气。 “五哥,你真好!” 她心情飞扬,甚至哼起了歌。 栾和平失笑,这就好了?他乖乖真容易满足。 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生的,男人又不用受什么罪,生不生本来就该女人自己决定。 不过世事如此,世人都觉得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 但能生就一定要生吗? 栾和平有时候觉得人挺奇怪的,定下一些稀奇古怪的没用规矩,也不知道谁定的,若要寻根究底,只会来一句“自古如此”。 新中国都成立了,还自古如此。 第171章 好难猜 那点儿小疤倒是不大,位置着实显眼,但跟林玉琲预料的不一样,哪有人敢笑他。 跟他打招呼的手下目光扫过,不敢多看,匆匆别过眼。 一直到程军来上班,他昨天值了个晚班,今天上班时间晚一点。 看到栾和平唇上的小伤疤,他立刻嚷嚷道:“老大,你吃什么好吃的了,这么急,给自己嘴都咬破了。” 一边说,还一边打开宋保华戳他的手,“你干啥,戳我干啥,不知道我怕痒啊。” 宋保华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你怕痒,你怕不怕疼啊! 栾和平扯了扯嘴角,朝程军招招手:“听说你最近训练有点儿懈怠,练练。” 说完已经转身朝训练扬走去。 程军当即白了脸,很想扭头跑了算了,但即便今天跑了,他还能以后都不来了? 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哭丧着一张脸道:“谁招他了。” 宋保华背着手跟去看热闹,他已经尽力了,捞不动,随他去吧。 保卫处待遇好福利高,相应的,要求也比一般岗位高,时有考核,体能、速度、搏击技巧、枪术等等。 栾和平说的练练,自然是指搏击。 程军根本打不赢他,目前为止,保卫处没人打得赢他,包括李处长。 李处长战斗经验和技能都不缺,甚至战斗经验比栾和平还丰富得多。 但毕竟年纪大了,体能退化,跟栾和平这种正当年的小伙子没法比,靠着技巧能周旋片刻,栾和平只要拖下去,就能把他师傅拖废。 程军被叫上搏击扬,要说纯挨揍,不至于。 但搏击搏击,又搏又击的,他打也打不赢,被击的就成他了。 “领导,处长找。”何耀兴在扬外喊了一声,救了程军一条小命。 栾和平收了架势,拆掉防具,随口丢下一句:“下回再这样一击就倒,你单独加练。” 他们这行,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是有危险性的,保卫们日常巡逻任务做多了,难免丧失警惕心,尤其是程军这种性格散漫的,得他紧紧皮。 程军庆幸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听见这噩耗,还有下回! 栾和平一走,他就倒在了训练台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曾向阳去把他拉起来:“快起来,生怕老大回来见不着你发癫是吧。” 程军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他晓得,老大收力了,可收着力,他也疼啊! “到底谁招他了,让我顶雷。”程军嘟嘟囔囔,推开看热闹的同事们:“去!刚就该让队长也跟你们练练。” 曾向阳来得晚没看到起因,根本不信程军是给别人顶雷,平时只有他们给他顶雷的份儿。 他问宋保华:“这傻狍子干啥了?” “哪有狍子?”程军四下扭头,“你们说谁呢?” 宋保华:“……” 他无语片刻,给曾向阳解释:“队长嘴上有个伤口,他问老大吃什么好吃的了,给自己咬成那样。” 曾向阳听笑了,竖起大拇指:“牛,你真牛。” 程军先忽然反应过来:“傻狍子骂我?” 宋保华:“不是你还是谁?” 程军委屈,程军愤怒:“怎么又说我傻!我哪傻了?嘴上不是他自己咬的,还能是别人咬的吗?谁敢咬他,不要命啦!” 看着无语且沉默的两同事,程军顿了顿:“真是别人咬的?” 他也不觉得身上疼了,激动地不得了:“谁啊,谁这么勇?” 宋保华:“……” 曾向阳:“……” “算了,跟他没啥好说的。”曾向阳搭着宋保华肩膀,两人相携离开。 宋保华点头:“你说得对。” 程军追上去:“不是,你俩啥意思,怎么说话说一半儿。” 宋保华阴阳怪气:“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儿。” “你才傻子!” 两人都不搭理他了,程军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努力转动脑子。 到底是谁啊?好难猜。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几个同事窃窃私语,说小嫂子看着温柔,还挺辣,让他们栾处带着伤上班。 几个男人窃笑几声,又说起哪个领导,上班的时候脸上带着几道疤,非说是猫抓的。 猫抓的还是人抓的,他们分不出来吗? 偷听的程军:“!” 他震惊地扭头:“咱小嫂子咬的?!” 宋保华跟曾向阳轮番翻他白眼,“不然呢?” 董卫国笑呵呵的,眼角的褶子夹出几条缝。 程军语无伦次地比划:“老大、老大个儿那么高,小嫂子够得着么,怎么就下、下嘴咬上了,他们……” 他想说,该不会打架了吧,小嫂子还好吗? 话到嘴边,紧急刹车。 老大虽然打他,但不是那种打媳妇儿的男人,也最瞧不起那种男人。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他们……他们吃嘴子了?” 他没媳妇儿,也没亲过嘴儿。 啥滋味啊,能让石头一样的男人激动到被媳妇儿咬破嘴。 他小嫂子人那么好,文文弱弱一女孩子,不是受不了了,肯定不会咬人。 “不是,老大他不是不行吗?”程军想不通。 曾向阳和宋保华懒得搭理他,董卫国依旧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和气道:“男人,哪能说不行,尤其是遇上女人。” 程军摇摇头,不懂。 …… 栾和平被何耀兴叫走,去了李忠国办公室。 “师傅,你找我?” 徐健送来茶水,何耀兴连忙表示不用,他领导自己带杯子了,捧着搪瓷杯去接热水——现在他已经能帮领导拿杯子了!成为领导心腹,指日可待! 没错,就是那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杯,林玉琲联考后学校发的奖品,栾和平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了,整个保卫处,甚至大半个机械厂都晓得,栾处媳妇儿成绩特好,学校还给发奖品。 李忠国刚看完两份文件,头也没抬:“下个月押运任务,你挑好……” 说话间抬头,话音顿了顿,继续说完:“随行人手了吗?” 栾和平:“挑好了,这两天就发通知。” 李忠国点点头,本来还想问家里安置好了没,现在变成了别的问题:“你嘴咋回事?” 第172章 新钞 何耀兴端着一茶缸热水跟出来,徐秘书刚烧的泡茶的开水,烫得很,他不敢走快了。 栾和平稍微放慢了脚步,何耀兴迅速跟上,捧着茶缸,识趣地没提刚才发生的事。 他也觉得,他领导太不会说话了。 大领导问问,不想说搪塞一下不就行了,怎么能说“您不是结过婚吗?还问我”。 然后大领导就让他们“滚”了,哦不对,是让他领导滚,不过也没差,领导滚了,他还能留着不成,他得跟领导一块儿滚。 “你刚听到了吧?”栾和平突然开口。 何耀兴表情一僵,他是该听到,还是不该听到? 虽然大领导经常让他领导“滚”、“滚出去”、“滚远点”,但人家师徒的事,他听见领导挨骂,到底不太好吧。 栾和平哪知道他这么多心思,只是随口问一句,接着道:“下个月任务,你跟我一起,有问题吗?” 何耀兴瞬间站直了,两眼发亮,几乎是喊出来的:“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领导愿意带他出差了!他要成为领导心腹了! …… 林玉琲在学校的生活没什么波澜,早上上课,该学习学习。 联考的好成绩刺激了附中学生们,再加上高考越来越近,学习氛围空前浓厚,下课时来问林玉琲难题的同学一波接一波。 同学们都知道她成绩好有耐心,都愿意来找她问题,但林玉琲毕竟只有一个人,下课那点儿时间,只够讲一两道题,有时候一道题都讲不完。 她讲什么题,其他同学都围着听,都觉得她思路非常流畅,哪怕会做的同学,听着听着,也能得到一点启发,或者学会一种小技巧。 因此,一到下课时间,林玉琲座位周围就被团团围住。 赵爱华成了同学们最羡慕的人,太幸福了,有不会的题,随时都能问。 “这道题……”林玉琲打眼一扫,就知道这道有好几问的大题,没个一二十分钟讲不下来。 “这题不会的同学多吗?”她问。 周围举起好几只手。 “我不会。” “我也不会。” “我只会解第一问。” 林玉琲:“晚上晚自习大家稍微留一会,我一起讲一下这题吧,课后来不及。” 愿意来问题的,大部分都会留在教室上晚自习,剩下的同学也都应“好”,他们就算不上晚自习,也不差这一道题的时间。 下午数学老师找林玉琲,她又拿到一笔“奖学金”。 如今她出的卷子,已经印到第六套了,每一套都卖得特别好,前面几套一直在加印。 林玉琲手里的卷子已经出到第八套了,预计再出一套,这套基础卷就算出完了。 要想再多出两套,多弄些钱也简单,她出题已经出顺手了,再多攒两套卷子完全没问题。 但林玉琲觉得没必要,这套卷子她一开始定位就是基础卷,给小伙伴们查漏补缺的。 而且现在高中生的数学课程内容,比她那个时候少得多,很多知识点没必要塞进去,尤其没必要塞进基础卷里。 钱够她用了,九套卷子全部出完,她也得全身心投入高考。 跟后世不一样,现在高考在七月份,也很近了。 拿到奖学金,林玉琲发现里面有几张钱看着很陌生,张老师解释道:“是新钞。” 林玉琲好奇地翻看了一会儿,前几天,国家发行了新一套的人民币。 旧钞依然在流通,但同时新钞也开始出现在市面上,比起上一套,新钞取消了“三元”面额,增加了林玉琲比较熟悉的一角、二角、五角和一元的金属币。 林玉琲想起她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同学间流行互送硬币,要送人家出生那年铸的币。 不过一个班的同学大部分都是相同年份出生的,送来送去,都是一样的。 现在想赶这个时髦是不行了,哪怕是上一套里的分币硬币,也没她们出生年份铸的。 把钱收好,林玉琲回了教室。 因为卷子市扬扩大,林玉琲的奖学金收益也水涨船高,再加上她手里原本的钱,再攒一攒,她可以往她的存折里存第二个一千块了。 在改革开放之前,钱都还很值钱,也就是说还有十几二十年,物价基本上都稳定在差不多的水平,这些钱已经够她躺平了。 真正的富婆。 至于改开之后……随便买几套房,也够她吃用一辈子了。 至于经商,从没想过。 妈妈说她容易被骗,也狠不下心拉不下脸,干不了这行。 她借着东风,吃点儿时代的红利就行,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说不定还能养养栾和平,不对,栾和平应该不用她养。 林玉琲现在已经稍微弄清楚一点儿,栾和平这个级别,就算以后国营厂改制,遭遇下岗潮,也轮不到他。 他要是退休了,养老金应该挺多的。 挺好,两人都不愁晚年养老问题。 拿着新钞,杂七杂八想了一些未来的事,转念一想,还早着呢。 她才十八,就操心起六十岁之后的事,实在早了点儿。 下午放学后,一部分同学留下自习,林玉琲考虑到想听那道题的同学里,有要赶着回家的,就说她先讲,让他们听完了回家。 她一讲题,很多同学都围了过来。 学委推了推眼镜,说:“林同学你去讲台上讲吧,方便。” 林玉琲犹豫:“会不会影响其他同学自习?” “不会不会,我们也想听。” “对,这题我虽然解出来了,但感觉掌握的不好,再换个题型我可能就不行了。” “林同学你讲讲吧,我们愿意听。” “就这么一会儿,不影响。” “对啊,会的可以自己自习。” 同学们都这么说,林玉琲才站上讲台,有黑板展示解题过程,确实更方便。 她拿起粉笔,开始给同学们讲题。 底下坐着的同学全是愿意学的,一个个都仰着头听得特别认真。 一题讲完,确认同学们听懂了,她准备下去,又有同学说:“这道题能不能也请林同学讲讲,我们几个都不会。” 林玉琲又拿起粉笔。 然后就一题接一题,她尽量挑那种大部分同学都不会做的。 同学们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有没听懂的部分,下意识举手提问:“老师……” 第173章 好猫 栾和平认真听完,眉眼含笑:“应该的,小林老师。” “你也笑我!”林玉琲嗔道,手指在他后背戳来戳去。 “没有。”栾和平喊冤:“帮人解难答疑,怎么算不得老师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乖乖,你以后想当老师吗?” 林玉琲连忙摇头:“不想,我不当老师。” 林玉琲认为老师这个角色还蛮重要的,影响着许多学生的未来,不只是传授知识的问题,还在或直接或间接的塑造学生的三观。 自家事自家清楚,她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如果成为了一名老师,责任心会促使她,为一个学生负责。 那太累了。 她没有奋斗心,心态佛系,也没什么权力欲,以后最好能找个清闲工作,工资低点儿不要紧,她有钱,她不想自己以后的生活被工作占据绝大部分心力。 恰好栾和平问及他以后想做什么,林玉琲说了自己的想法,不好意思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进取心呀。” “有没有进取心不重要,你开心就好。” 栾和平是个卷王,不光自己卷,还带着手底下的人卷。 但他卷不光是因为本身不喜欢懈怠,更多的是身在此位,需担其责,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容不得他们懒散摆烂。 至于妻子对未来的打算,他觉得挺好,能做她喜欢做的事最重要,他总是盼着她开开心心的。 林玉琲开心地晃了晃脑袋:“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妈妈说她要是不想工作,回家做全职女儿也可以,她养着她。 但最好还是有个自己的事情做。 栾和平:“……” 这话太熟悉了。 虽然听妻子的意思是夸赞,但他真不想像岳母。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家,林玉琲想起她的小猫,栾和平刚刚打开大门,她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 一晃眼,惊叫一声,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栾和平在她身后扶住她,手臂揽着腰,帮她保持平衡。 “没、没事。”林玉琲缓了口气,她一进门,就看见并排放在地上的三只大老鼠,吓了一跳,差点儿一脚踩上去。 三花猫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老鼠旁,半蹲着,仰头看着他们。 林玉琲已经能读懂大猫的意思了,弯腰摸了摸三花脑袋,夸赞道:“看到了,猫真棒,又抓到三只大老鼠。” 三花猫呼噜了几声,叼着老鼠到一边去了。 林玉琲没敢看它怎么处理老鼠尸体,低声跟栾和平说:“它是不是知道我们从门口回来,才把老鼠摆在这,等我们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太聪明了。” 栾和平也觉得大猫能干,赞同道:“应该是,好猫。” 林玉琲忍不住畅想:“要是咱们的小狸花也能有它妈妈这么聪明就好了。” 栾和平想起那只左脚绊右脚能把自己绊倒在地上滚几圈的小狸花,陷入沉默。 他们俩都只有晚上时间充裕一点,晚饭一般都比较丰盛。 今晚吃米饭,家里新鲜的肉不多了,栾和平把那点儿五花肉剁碎,掺着粉条一起炒,做了个肉末粉条。 干虾先蒸,稍软一些后,下锅爆炒一下,只加点儿葱蒜已是极致的鲜美。 家里的腊排骨剁几节,加土豆一起炖个土豆腊排汤。 再加一个林玉琲爱吃的清炒时蔬,三菜一汤,每道菜份量都很大,两人加两猫吃,够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咸肉泡一下,去些盐分再给猫吃。 大猫能干也能吃,回来之后林玉琲检查过,饭盆里早上留的饭都吃干净了,盆都被舔了一遍。 晚上它还要干活,更是得多吃。 排骨汤兑了点儿水稀释盐分,再泡上米饭,饭里拌着肉末粉条、泡过水的虾,就连青菜,林玉琲也给猫捞了两筷子。 栾和平看着大猫挑挑拣拣,先把虾挑出来吃了,然后吃夹着肉末的粉条,然后是米饭,最后才是蔬菜。 看,连猫都不爱吃青菜。 但他媳妇儿爱吃,一人吃了大半盘,还夸他炒得好吃。 栾和平无奈地给她碗里多盛了几块排骨,大猫吃完,领着孩儿绕着林玉琲腿打转,林玉琲手抖的,接连掉了好几只虾在地上。 落地不超过三秒,就被叼走了。 栾和平视而不见,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肉。 吃饱喝足,洗漱完后,林玉琲照常去听俄语广播。 她最大的短板就是俄语,其他科目想进步难度比较大,即便提高,也就是一分两分,只有俄语,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练了半天,舌头都酸了,捧着栾和平送来的温水喝了半杯。 “休息会儿。”栾和平劝道。 因为媳妇儿要学俄语,晚上都不跟他一起看报了,好在现在他们睡一起,他可以抱一整夜。 “行。” 林玉琲放下书,“我去看看小猫。” 栾和平:“。” 跑出去跟小猫玩了一会儿,连着喂了几顿,小狸花跟她已经熟悉了,她伸手过去,小猫就扑过来,抱住她的手,轻轻啃两下,跑开,再跑回来,再跑开,来来回回,终于把自己绊倒了。 它倒在地上,翻了一下没爬起来,干脆原地躺倒,肚子朝上扭了扭。 林玉琲趁机摸了摸小肚子,小猫“嗷嗷”叫了两声,猫妈妈瞥了一眼,又冷漠地扭过头,自顾自舔毛,任由它崽在人类手下挣扎。 林玉琲玩猫玩得不亦乐乎,栾和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默默在她身旁蹲下。 “五哥,你会编猫窝吗?”她形容了一下猫窝什么样。 栾和平:“会。” 林玉琲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会。” 但她没打算让栾和平编,这玩意儿可费时间了,平时他就没个闲着的时候,买一个也不要多少钱,别折腾他了。 “我下个月,要出趟差。”栾和平突然开口。 林玉琲撸猫的手一顿,抬头:“去哪儿,要去多久?” 第174章 送回 其他时候,不管他工作多忙,晚上能回来一定会回来。 但这次,听他语气,不像短差。 果然,栾和平说:“最少一周。” 光来回路上就得两三天,到了地儿还得交接验货,快不了。 至于目的地,他没说,林玉琲也就不再追问了。 “什么时候出发?” 栾和平说了个时间,说是下个月还真是下个月,他们五月一号出发,劳动节。 这时候还没有五一小长假的说法,五一只放一天假。 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天了。 “你要带点儿什么吗?”林玉琲有些焦虑,“吃的用的。” 栾和平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们坐火车去,吃的车上有,不用带,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就行。” 林玉琲可能有点儿分离焦虑,一想到即将分开这么久,她情绪难免低落。 但她也知道,这是栾和平正常工作,于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影响到他。 栾和平多敏锐的人,看妻子强打精神跟他讲话,有些后悔现在跟她说,忍不住抱住她,低头亲亲她脸颊,“我尽快回来。” 林玉琲忙道:“你工作为重,不要太赶,我在家好好的,没什么事。” 她知道栾和平操心她,乖乖保证:“我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不乱跑,有事就去找师傅,等你回家。” 栾和平确实不放心,再次提出:“要不让王婶来陪你住几天?” 得了吧。 她又不是三岁小朋友,还得有监护人在身边,她跟王婶不太熟,而且王婶虽然人不错,思想太老派了。 她总觉得,女人最重要的是家庭,是男人是孩子,女人伺候男人,天经地义。 林玉琲结了婚还去读书,她就不太能理解。 他们家栾和平掌厨做饭,她也不懂。 虽然没有当面说她,但两人闲聊时,她的想法就漏出来了,劝林玉琲多顾顾家里,多照顾栾和平。 除此之外,王婶倒也没有别的问题,人勤快麻利,也干净。 她自己也乐意伺候林玉琲,好像在她心里,给人天然的划分了等级,他们两家里,地位最高的不需说,李处长,然后是栾和平,然后是林玉琲,最后才是她。 不是那种拿了人家工资所以尊敬,她就是打心眼里觉得,李处长跟栾和平地位更高,林玉琲会读书有文化,也比她地位高,她就该给他们干活,卖力气。 挺矛盾的,一方面她觉得女人不需要读那么多书,另一方面,她又尊敬读书多的文化人。 总之,林玉琲跟王婶实在聊不来,平时偶尔相处也就罢了,住到她家里来,朝夕相伴,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 但栾和平这么提议,也是担心她。 林玉琲不想背后说人坏话,也不说她跟王婶聊不来,抱着栾和平的腰,在他怀里嘟嘟囔囔:“可是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我会睡不着。” 栾和平立即想到妻子在他怀里酣眠的模样,心都酥软了。 所以是喜欢跟他一起睡? “咳咳。”他清咳几声,眉眼皆是藏不住的笑意,“不喜欢就算了,睡不好影响学习。” 林玉琲把脸埋在他怀里,藏住笑容。 看,很好解决的。 老鼠不知道捉没捉完,这天晚上依旧是两人同床。 林玉琲没敢再撩拨他,栾和平也老老实实,上床后抱着妻子,还低声哄了几句,让她早些睡。 仔细听听,栾和平声音还蛮好听的,不是特别低,带着点儿磁性,他平时讲话字少,显得冷,其实声线很不错。 林玉琲拿了本哲学书给他,让他念给她听。 里头的哲学道理有没有内涵不清楚,催眠效果蛮好,栾和平才念了半页,林玉琲就睡着了。 夜里,似乎有猫叫声和其他一些碰撞声。 林玉琲被惊醒,又被人轻轻拍了拍,耳边有人轻哄:“乖乖没事,睡吧。” 鼻息间尽是熟悉的气息,她闭着眼睛,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栾和平告诉她,昨晚三花大将军,又擒获了一只大老鼠。 叼来给他展示过,他看她睡得香,没叫她。 林玉琲现在确实没有亲眼看到老鼠尸体的执念,她一颗心颤巍巍的,老天,加上昨晚这只,五只大老鼠了,家里是有个耗子窝吗? 为了嘉奖英勇的三花大将军,早餐在猫食盆里,多加了肉。 昨晚剩的排骨汤,今天早上下面吃,给两只猫装了一大盆,小狸花可能吃嗨了,边吃边叫,被亲妈一巴掌打翻,差点儿滚到盆里。 这天下午回来,林玉琲开门时特意注意了一下,但这次门口没有摆放死老鼠了。 不知道是三花直接吃了,还是已经没有老鼠可抓了。 希望是后者。 第二天,林玉琲放学回家,看到门口还是空荡荡的,还高兴了一下。 看样子,家里老鼠是被抓光了。 但往院子里一看,她呼吸一顿。 小咪! 她的小猫,正在盘弄一只老鼠,活的。 那只老鼠明显比别的老鼠小好几圈,跟小狸花一样,还是只幼鼠。 小狸花像个顽皮的孩子,对着小老鼠来回扑咬,松开,又扑。 有两回老鼠窜太快,眼看着要跑了,三花猛地窜过去,又叼回来丢在它崽面前,顺手给崽一巴掌。 林玉琲:“……” 这是在教孩子吗? 以后家里的除鼠任务还得交给小狸花,林玉琲不敢影响它学习,硬着头皮无视那只活蹦乱跳的小老鼠,绕了个圈回卧室去。 这只小老鼠也没能活太久,晚上林玉琲再见到它,已经不动了。 这天晚上,三花大将军没有捉到老鼠,也没闹出动静。 白天回来,也没有新的老鼠出现,应该是已经抓干净了。 恰好猫主人那边传消息来说,有别人家借三花猫去捉老鼠,于是他们准备把三花送回去。 林玉琲不舍地摸着大猫,特意给它加餐,煮了鸡肉,喂了个饱,又带上三花大将军打工捉老鼠的报酬,以及聘小狸花的礼,送它回家。 第175章 二饼 林玉琲跟栾和平去送大猫回家,专门带了两个新做的饼,当作聘小猫的礼,没给太多倒不是不愿意,大姐家还有别的小猫崽,她一直担心自己收钱,小猫送不出去,家里实在养不了。 但林玉琲觉得,真正想养猫的,不会在乎这点儿,多多少少要点儿东西,也能提高门槛,筛出去想白嫖的。 这么点儿聘小猫的礼金都不愿意给,以后也不见得就会对小猫好,毕竟小猫暂时没办法捕猎,这段时期需要主人养着,有一个白吃饭的阶段。 但她跟大姐不熟,交浅言深,猫崽是人家养着的,她不能替人家拿主意。 除了那两个饼子,给大猫的打工报酬,林玉琲和栾和平没少给,除了几个鸡蛋,还有一小块肉,一些干虾,一碗粮食。 大姐看到这些东西,十分吃惊,连连说给多了。 如今这年头,人去干几天活儿,都不见得能挣回这么多,更别说自家猫只是去抓老鼠。 林玉琲振振有词,人花这几天时间,也不一定能把家里的老鼠逮干净,大猫就是很能干,这些是它该得的。 大姐又是惊喜又是不好意思,摸着自家正在舔爪子的猫,笑容止都止不住。 林玉琲还去看了一眼剩下的小猫,这一去才发现,小猫竟然送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只小橘,而且已经有人约好明天来看了。 大姐满怀感激地跟她说,多亏了她。 之前小猫崽送不出去,白送都没人要,后来林玉琲跟栾和平带走了小狸花,她家儿子在外头跟小朋友说,有人给了饼子来换他家小猫崽。 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白送没人要,现在要花粮食换了,反而一直有人来问,多是以前借过三花的人家。 大姐给猫崽也是看人的,不是来个人就愿意送。 这年头的居住条件,很难有隐私,一家子名声怎么样,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有家要小猫的,家里男人脾气爆爱打老婆打孩子,大姐就不肯把小猫崽给他们家。 自己老婆孩子都打,能对小猫好吗?一个不高兴,再把小猫踢几脚,顺脚的事儿。 大姐絮絮叨叨跟林玉琲讲了很多话,都是关于猫的,林玉琲听得饶有趣味。 她告诉大姐,免费的人家才不珍惜,你要收粮食,人家反而觉得小猫是有身价的。 大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理儿。 林玉琲逗了一会儿小橘,跟栾和平回家了。 刚打开门,小狸花就倒腾着小短腿,连蹦带跳跑过来,绕着林玉琲脚边喵咪叫。 林玉琲把小猫抱起来,突然升高,它好奇地左看右看,三角形的耳朵高高竖着,十分可爱。 林玉琲撸着小猫,轻声道:“小咪,你是不是知道妈妈走了?” 小狸花“喵”了一声,像回应,又像只是随意叫一声。 林玉琲灵机一动:“五哥,我们给小咪取个名吧。” 之前的三花一直被主人喊“猫”,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只能用猫猫的统一称呼“咪咪”,小狸花自然就成了“小咪”。 现在想想,天底下小咪那么多,她的小狸花只有一个。 栾和平:“行,取什么名儿?” 林玉琲一下子被问住了,她也是突发奇想,名字还没想好。 回忆了一番穿越前听过见过的小猫小狗名,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 她问栾和平:“你觉得叫什么名好?” 她想到的那些名字,都不符合现在的取名风格。 栾和平:“二饼?” 林玉琲:“?” 乍一听,还以为打麻将呢! 其实是聘小猫,给了两块饼子。 林玉琲仔细一琢磨,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她这两块饼子,也算间接帮小狸花的其他兄弟姐妹找到了主人。 而且这年头,很多老百姓的愿景就是能吃饱肚子,更别说小动物了。 名字里有粮食,是好寓意。 “那就叫二饼吧。”林玉琲摸着小猫,一叠声叫它:“以后你就叫二饼了,二饼,要记住你的新名字呀。” 栾和平:“……” 他随口说的。 为了帮二饼记住它的新名字,林玉琲给饭的时候,会多叫几次它的名字。 这么到了晚上,她一喊“二饼”,有时候小狸花会颠颠跑过来,有时候不肯过去,也会扭头看她,然后继续打滚啃自己的爪爪。 大猫已经送走了,老鼠应该也被抓光了。 林玉琲抱着枕头回自己卧室,栾和平面无表情跟在后面,帮她把这几天放在他卧室里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送回去。 床单被褥都重新换了干净的,林玉琲坐在书桌旁——书桌也擦过了,都擦了一遍,她可没忘记,头一回发现的大老鼠就是在她书桌上跑酷。 她就抱了个枕头回来,其他东西都是栾和平送回来的。 她坐在那,撑着下巴看栾和平一趟一趟的来回跑,上一趟抬了一件上衣回来,这一趟又拿了一本书。 然而林玉琲一共也没在那间卧室住几天,放在那边的东西实在有限,很快都拿回来了。 她竖着耳朵听对面的动静,没什么动静。 过了一会儿,栾和平空着手回来,干巴巴地说:“都拿完了,你休息吧,有事叫我。” “拿完了?”林玉琲故作不解,“都拿完了吗?” 栾和平脚步一顿:“还有什么?” 他刚找了个遍,没有别的东西了。 林玉琲走到他面前,摆弄着他胸口衬衣的扣子,语气随意道:“五哥你不拿睡衣吗?” 栾和平的目光下意识移动到床上,那里叠放着两套睡衣,他媳妇儿的。 “我新换的床单。”林玉琲改成用手指戳他胸口,“你不许穿着外衣外裤上我床。” 栾和平一怔,瞬间明白过来,“我、我的?” “不然呢?” 林玉琲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不想跟我一起睡,你嫌弃我影响你睡眠了是不是?” 栾和平连忙解释:“没,我没有,我怎么会……” 他捧着妻子的脸,焦急地想解释,却撞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栾和平话音一顿,紧张的心情骤然放松,好气又好笑,恨恨地低头吻上去。 又捉弄他。 第176章 碰面 栾和平在刚起风时便醒了,拢了拢怀里酣眠的妻子,继续睡去。 等雨下下来,他起床关窗,林玉琲也醒了,迷迷瞪瞪喊了声“五哥”。 栾和平低头亲了亲她额头,低声道:“下雨了,睡吧。” 两人再次相拥睡去。 早晨起床后,林玉琲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指挥栾和平帮她在衣柜里取衣服。 这天气真离谱,前些天热得都快入夏了,一扬冷雨下下来,早起就冷飕飕的,昨晚准备好的单衣是穿不了了,得找厚外套出来。 “你准备的衣服得换了吧。”林玉琲担心道:“看样子要降温了,你再带两身厚衣服。” 其实最好是有毛衣、毛背心或者棉背心之类的,冷了加在外套里,热了就脱了,也不影响活动。 但栾和平竟然都没有。 他的衣服很单调,大部分都是厂里发的制服,冬天有冬季制服,大黑袄,春秋有春秋制服,夏天也有夏季制服。 还有两套军装,应该是以前留下来的,一直压箱底,换衣柜后才取出来挂起来。 还有两件衬衣,已经沦为林玉琲的睡衣。 现在衣柜里的新衣服,大多数都是林玉琲给他新定做的,季节缘故,都比较薄。 “没事,不冷。”栾和平说。 他是真不怕冷,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快入冬了都还在洗冷水澡,家里最厚的被褥也不怎么厚。 但有了媳妇儿就不一样了,兄姐寄来的棉花,他找人做了床新棉被,摸着就厚实暖和。 之前想着,怕冬天他媳妇儿冷,给他媳妇儿准备的。 现在看来,那棉被他也得盖。 想到这些,栾和平心情就好。 林玉琲没搭理他,扭头往他行李里多塞了两件衣裳,不肯带厚的,薄的多穿几件吧。 今天是五一,林玉琲学校放假,她去送栾和平。 栾和平说不用,但看着妻子垂着小脑袋,他又舍不得了。 反正他们要从厂里出发,先送到厂里也行。 这么一说,林玉琲立刻高兴了。 吃完早饭,她把她自行车推出来,拍着后座示意栾和平坐上去:“今天我载你,你养精蓄锐。” 栾和平忍俊不禁,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到后座上。 “我骑。” 真让媳妇儿载去厂里,不晓得多少人要笑他。 林玉琲原本以为,要出差,家里人送一下很正常,结果到了保卫处,一个来送别的都没有。 她在门口叫停了栾和平:“要不然我回去吧。” “没事。”栾和平冲岗亭跟他打招呼的保卫点了点头,安慰妻子,“有时候他们加班,家里人来送饭,保卫处不禁家属进出。” 真正禁止出入的地方,一直都有人守着。 林玉琲沉默,栾和平忍不住扭头看她,“怎么了?” 林玉琲:“你加班的时候,我没给你送过饭。” 栾和平心里高兴,他乖乖心疼他呢。 有这个心就行了,真送他还不乐意,那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林玉琲想想,确实,这年头治安没那么好,光是今年,她听到的抢劫杀人案就不止一起。 现在信息传播没那么广,能传到她耳朵里的案子,都是发生在本市或者周边县市的。 进了保卫处,林玉琲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正在跟何耀兴说话,看样子也是来送别的。 林玉琲一下子放松许多,不是单她一个人就好。 “那是何耀兴的对象吗?”林玉琲小声问栾和平。 栾和平:“不是,他堂姐。” 林玉琲点点头,姐弟俩长得不像,她没认出来。 何耀兴看见栾和平,立刻跑过来打招呼,他堂姐也跟着走了过来,随意瞥了眼栾和平,目光直直落在林玉琲身上。 林玉琲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何耀兴发现不对后,连忙拉了他堂姐胳膊。 “干啥。” 何西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又看了眼林玉琲,“挺好一姑娘,长得真漂亮,听说成绩也好,怎么眼神不好。” 林玉琲:“?” 何西:“你怎么看上他的?不会被骗了吧。” 林玉琲:“……” 栾和平已经冷了脸,何耀兴更是汗都下来了。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别人说栾和平,她当然要站在栾和平这边。 林玉琲抱住栾和平一只胳膊,微笑着说:“这位同志你有点儿没礼貌,我对象很好,他长得俊人品好又能干,优点可太多了,我看上他有什么奇怪的。” 栾和平那么厚的脸皮,硬是被媳妇儿夸得脸红了。 何西被噎得不轻,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后笑出来了:“抱歉,你说得对,是我冒犯了。” 她又看了林玉琲一眼,对栾和平说:“你倒是好福气,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摆摆手,看都没看一眼自个儿弟弟,走了。 林玉琲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说她没礼貌吧,她又道歉了,最后跟栾和平说的那句话,也不像是阴阳怪气,像真心祝福。 太奇怪了这人。 “你认识她吗?”林玉琲忍不住问栾和平:“她怎么好像对你有点儿意见。” 栾和平:“……” 程军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脸窃笑:“嫂子我知道,那是咱副厂长的闺女,以前追求过老大。” 林玉琲:“!” 她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这对吗?栾和平的追求者怎么对她挺友好,对栾和平像有仇。 她忽然想到一个传闻,猛地抬头:“这就是你踢飞几十米的那个妹子?” 栾和平:“……” 怎么距离又涨了?谁跟他媳妇儿瞎传的谣言。 程军笑得打跌,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嫂子,就是她。” 何耀兴尴尬地快钻进地里了,着急地跟林玉琲解释:“林同志,不是那么回事……” 栾和平无奈道:“别听程军瞎咧咧,我没踢她,就推了一下,她没站稳摔了。” 林玉琲:“哦。” 栾和平急了:“真的,不信我找何西跟你说,她是当事人。” 林玉琲忍着笑,她当然相信栾和平。 不知道怎么传成这样,谣言太离谱了。 第177章 谁吃的 干巴巴说完,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给他一个拥抱。 虽然栾和平自己讨了个早安吻,但送别时,好像最后都要拥抱一下。 纠结半晌,林玉琲只是默默抬手,揪住他外套衣角,手指勾缠,又放开。 栾和平捉住那只小手,没在意周边打趣的视线,轻轻捏了捏:“回吧,乖乖你在家好好的,多吃饭。” 林玉琲忽然鼻头一酸,有点儿想掉眼泪。 但她忍住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就几天而已,哭哭唧唧让人笑话。 她点了点头,不敢吱声,怕哭腔泄露出来。 骑车回家,到家后,二饼听见动静,活蹦乱跳跑来,气势十足地冲她“喵喵喵”,别看个头小,声音一点儿都不小。 林玉琲把小猫抱起来,撸着它脑袋,低声道:“二饼,哥哥出门去了,你会不会想他呀?” 二饼叫了两声,林玉琲吸了吸鼻子,“会想?我也一样。” 天天在一块儿,突然分开,是有些不习惯,难免情绪低落,林玉琲慢慢调整。 趁着今天放假,她把最后一套卷子出了,这套基础卷算是出完了。 化学卷只出了两张,头一张跟前几张数学卷一起,被栾和平寄给大姐了。 林玉琲自己是文科生,这年头文科数学和理科数学卷子是一样的,她出出数学卷,拿出去印了卖,还说得过去,毕竟她有联考满分的数学成绩作背书。 但化学她都不考的,也没有化学课程,突然提出卖卷子,很像敛财骗人。 横竖她现在手里也不缺钱,而且学校很地道,吴校长跟她说,哪怕她考走了,后面学校只要在继续卖她的卷子,都会继续给她发“奖学金”。 十年、二十年也给,只要他还在位,吴校长当时这么拍板道。 但林玉琲心里清楚,她要是能持续拿到试卷的后续收益,并不取决于吴校长在位多久,而是栾和平。 他稳稳当当的,就没人敢昧她的钱。 不过十几二十年是不用想了,如果这个世界的重大历史进程依旧没有发生改变,四年后高考就会取消,一直到七七年才重新恢复。 她顶多也就再拿四年的奖学金,可能四年都拿不到。 这些她倒没有很在意,这年头又没什么可以吃喝玩乐大把撒钱的项目,她手里的钱已经够她很奢侈的生活了。 因此,化学卷子真就是为了回报大姐,专门给大侄子出的。 考虑到栾和平说大侄子有点儿厌学,林玉琲特意另外写了一些不危险但有趣的化学小实验,她读书的时候就是被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手搓大火球给吸引住的。 中午林玉琲自己做饭,进了厨房,她下意识去舀面,想起栾和平不在,又改去舀米。 家里的柴火灶她还是不太能掌握火候,栾和平烧饭她帮着看火的时候还好,专心看火,能及时控制火势大小。 但要她一边做饭一边控火,实在难为她。 好在家里还有煤炉子,她一个人吃饭,用小炉子完全够了。 之前借猫去筒子楼,每层的住户公用厨房,就那么几个灶头,大家吃饭时间却都赶在一块儿,总有人得等着邻居做好饭了自家再去做来吃,矛盾更是经常发生。 因此,煤炉子在筒子楼的使用频率更高,除了烧水,大部分人家都用来日常热饭煮汤。 如今天气不太热,轮到自家用厨房的时候,就一次性做大量主食,放在橱柜里储存,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炉子热一热,再炖个菜,或者干脆掏点儿小咸菜,一顿饭就对付过去了。 林玉琲也觉得小炉子好用,她用炉子,从来没把饭菜烧糊过! 中午蒸了点儿米饭,换个小锅,又炒了个香菇青菜,加了点点猪油炒的,特别香。 这么一个菜够她吃饭了,但想到栾和平临走前的叮嘱,又去切了一根腊肠,蒸熟了切片吃。 切了几片薄的,用水泡着,一直到她吃完了,夹起来弄了一点儿尝尝,盐味已经很淡了,才拿去给二饼吃。 她吃饭的时候,也没忘了小猫,给小猫拌了一碗饭。 二饼是一点儿都不挑食,从来到家里,给什么吃什么,米饭它吃,面条吃,饼子也吃,今天发现,青菜和香菇它也愿意吃。 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林玉琲把肉拿给它,它闻着味儿又来了。 但林玉琲担心它吃多了,听说有的笨蛋小猫,吃饱了也不知道停嘴,会一直吃,把自己撑住。 她只给二饼吃了两片肉肠,剩下的放在它饭盆里,把饭盆拿到桌上放着,准备等晚一点儿,它消化一些了再吃。 吃饱饭有些犯困,横竖无事,林玉琲去睡了个午觉。 一觉睡醒,浑身懒洋洋的,躺着发会儿呆才爬起来。 这样悠闲的生活实在舒服,所以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卷。 走到堂屋,林玉琲刚想喊“二饼”,眼角余光扫过八仙桌,忽然一顿。 她快步走过去,甚至把小猫的饭盆拿起来看,确认没看错,里面的几片香肠没了。 林玉琲后背冷汗一下子出来了。 家里就她一个人,八仙桌这么高,二饼上不来,香肠谁吃了? 这种时候,被老鼠吃了都能算好事了,她现在立刻就去请三花大将军回来,大不了晚上跟二饼妈妈一起睡。 林玉琲忍着心头的恐惧,仔细检查了一下。 碗里的香肠吃得很干净,连点儿碎末都没留,倒是八仙桌上,放饭盆的地方周围,有点儿油渍。 她中午吃完饭刚擦的桌子,确定这是后来留下的。 油渍不太规则,也不像有人吃香肠的时候掉下去了,更像是……舔的? 某位大侦探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林玉琲:“……” 她拿着饭盆出去,喊了一声“二饼”,正在院子里跟小草斗智斗勇的小猫,立刻跑过来,绕着她腿边“喵喵喵”。 第178章 偷吃 林玉琲把饭盆放下,戳了戳小猫脑袋,一脸严肃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里面的香肠是不是你吃的?” 小猫听不懂,小猫只会“喵喵喵”。 林玉琲把饭盆一放下,它立刻凑过去,对着空碗一通狂舔。 很贪吃了。 林玉琲想了想,去开了个蒸鱼罐头,这款鱼罐头口味很清淡,师傅不知道哪来的,一整箱就吃了一罐,说太淡了不爱吃,想着她爱吃鱼,全给送来了。 但林玉琲也不太喜欢这个口味,确实很淡,鱼腥味有点儿重,她更喜欢栾和平烧的鲜鱼。 这大半箱罐头,放在储物室都快被忘了。 有些后悔,之前三花还在的时候,忘了给它开几罐吃,只能让二饼替妈妈多吃点儿了。 罐头一开,鱼味冒出来,小猫“喵喵”的叫声一下子变急了。 绕着林玉琲脚边来回转,甚至去扒拉她裤脚,想爬上去。 林玉琲夹了一点儿鱼肉放进饭盆里,拿着饭盆去堂屋,二饼跟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追在林玉琲后头,跟着进了堂屋。 屋子是垫高了一点的,有几级台阶,以二饼的小身板,上台阶很费劲,下台阶倒是可以直接滚下去,它不怎么乐意爬台阶。 这也是林玉琲第一时间觉得,不是二饼偷吃了香肠的原因之一。 但是现在,她亲眼看见,小猫追着一口吃的,努力扑腾着上台阶,上不去滚下来,又坚持不懈地爬,终于爬上去了。 林玉琲当着小猫的面,把饭盆放到八仙桌上,甚至位置都很注意,放在原位上。 然后她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困了,去睡一会儿,二饼你自己玩儿啊,不许偷吃。” 说完进了卧室,把门掩上,留了条缝。 二饼可能被香晕了,一点儿掩饰动作都没有,林玉琲刚进卧室,就看见小猫目标明确地去爬椅子。 桌子旁是放了两把太师椅,据栾和平说,一套的,他搬过来的时候就放在这里了,机械厂给配的。 太师椅的椅腿比桌腿矮,但以二饼的个头来说,依旧很高。 林玉琲躲在门后,看着小猫爬了又摔,摔下去继续爬,努力了十几次,终于爬到椅面上。 它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爬椅背,这可比爬椅腿更凶险,有一次直接掉到地上,林玉琲吓了一跳,都想出去看看了,二饼自己爬了起来,晃晃脑袋,继续去爬椅子。 林玉琲:“……” 为了一口吃的,真的很努力了。 掉回地上,从头再来,不知道是不是爬多了有经验了,这次只爬了几次就上了椅面,然后又顺利爬上椅背。 接着,小猫朝着桌子,纵身一跃,吧唧,撞到桌沿,掉回椅子上。 重新回去爬椅背。 这回终于跳过去了,激动地跑到饭盆旁边,埋头狂炫,一边吃一边“嗷嗷”叫,可能是在夸好吃吧,吃得非常上头。 吃完了,碗边掉的碎肉一点儿不放过,舔舔舔,连碗都给舔了一遍,小猫才舔着嘴巴,动作轻巧地跳到椅子上。 可能是爬累了,也没再跳回地上,在椅子上一瘫,呼噜了几声。 林玉琲推门出来,拿起饭盆一看,跟她中午醒来时一个样儿,干干净净。 好气又好笑,她拿着饭盆,蹲在小猫面前,戳它脑门:“谁家好小猫偷吃啊?” 为了一口吃的,这么坚持不懈。 小猫只听懂了一个“吃”,立刻站起来,去扒拉它的饭盆。 林玉琲无奈,到底随了谁啊?三花大将军能吃,但人家很矜持的,她从它饭盆里夹走牛肉,三花都不带动一下,一点儿不护食。 到底不忍心,林玉琲想着,小猫活动量那么大,饿得快也正常。 她摸了摸小猫肚子,没有鼓,应该是饿了吧,饿了才会馋。 她又去弄了点儿鱼肉,跟中午的剩米饭拌一拌,拌了小半碗,放到二饼平时吃饭的地方。 小猫一头扎进饭盆里,很快把这些饭全吃光了。 林玉琲蹲在一旁看小猫加餐,心思不由自主地飘远,不知道栾和平现在到哪儿了,有没有吃饱饭…… …… “老大,苹果你吃不?” “我这有鸡蛋,我妈煮的,队长你吃吗?” 栾和平摆摆手,拒绝了同事们的好意。 这是个货运车厢,机械厂有两车皮的机器要运去东北,随栾和平一起出差的,除了何耀兴,还有六人,这六人每三人负责一个车厢的货物,必须时刻保证,车厢里有两人在。 不管是上厕所还是吃饭,都得轮着去。 这种押运任务保卫处做得多了,只是这批机器比较重要,才由栾和平亲自带队。 别看他们人不多,火力非常充足,出发前,各个都申请了足够的武器弹药,其中甚至包括一挺机枪。 任务途中,对可疑分子,他们是有处决权的。 中午他们轮流去餐车吃了饭,栾和平发扬风格,让手下人先去,他最后去的,结果不要票的盒饭已经没了,只能捡着卖剩的饭菜,随便对付一口。 火车上不要票的盒饭属于旅途福利之一,手里头稍微宽裕一点儿的,都不会放过。 吃之前要先跟乘务员预定,饭点儿乘务员把盒饭送来,吃完了饭盒放着,乘务员再来收。 但他们这两节车皮,是专属于机械厂的,为了避免引起误会,一般的乘务人员没事都不会过来,吃饭他们自己去餐车。 而且他们有出差津贴,每天有餐补,都乐意吃好点儿。 栾和平从包里掏出一盒罐头,直接用刀撬开,又把从餐车买的饼划开,切了罐头肉夹进去吃。 何耀兴跟他一块儿,也没赶上不要票的盒饭,栾和平把罐头分给他吃。 何耀兴不好意思地吃着罐头,心里高兴,领导都愿意跟他分肉吃了,这是真把他当自己人了吧。 他翻自己包,准备找点儿吃的回报领导,就听见领导说:“我是没准备带这些玩意儿,碍事,我媳妇儿偷偷装的。” 不是每个人,都跟程军一样憨,大家立即附和: “嫂子真贴心。” “这是心疼男人,怕您路上饿着。” “这不就用上了,咱嫂子得记一功。” 何耀兴慢了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可夸的了,再重复显得拾人牙慧。 他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话:“刚碰到那个大姐,好像跟咱嫂子还有点儿像……” 第179章 巧合 这年头火车线路、车次没那么多,火车票抢手,尤其他们坐的这趟车次,途经好几个大站,乘客特别多,车厢里总是人挤人。 往餐车走,一路上得穿过好几个车厢,经过其中一个车厢的时候,有人行李从行李架上掉下来,险些砸着人。 栾和平恰好路过,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把行李放了回去塞好。 他顺手的事,放完什么都没说就准备离开。 那个差点儿被砸到的女人吓坏了,后知后觉追着跟他道谢,人看着畏畏缩缩,说话也一口乡音。 她抓了一把花生,非要给栾和平,人太多,栾和平躲都不好躲,纠缠了片刻才离开。 花生自然是没要的,何耀兴突然提起,说那人长得有几分像林玉琲,栾和平默默垂下眼,密长的眼睫挡住眼底的情绪。 何耀兴当时只觉得那女人看着有点儿眼熟,没想起来像谁,但她抬头看过来时,栾和平一眼就发现了。 她的眼睛形状很像他的妻子,两人都生了一双含情目。 但他的妻子,习惯抬头挺胸,正视旁人,看人时眸光清澈,甚至显得有些冷清了。 看他时,总是带着笑意,俏皮的、快活的、狡黠的,生动极了。 就连生气瞪他时都好看。 那女人,习惯垂着头,从下往上看人,眼皮往上掀,看一眼,再躲回去,显得怯生生的,招人怜爱。 但栾和平一颗心铁一样硬,这样一双同他妻子相似的眼睛,不但没让他心动,反而立刻警惕心拉满。 他媳妇儿又不是什么大众脸,即便人有相似,就这么巧,他出个差,就让他碰到了? 太过巧合,十有八九就不是巧合。 何耀兴才来的保卫处,也没跟过什么大任务,没那么高的警惕心。 他跟林玉琲接触的也不多,只隐隐觉得那女人好像跟他认识的谁有点儿像,但没想起来像谁。 这会儿听同事夸领导夫人,再加上他早上刚好见过人,一下子想起来了。 上半张脸,是跟他领导夫人有点儿像,下半脸就不太像了。 具体怎么个像与不像法,他也不好说,怎么好意思盯着领导夫人的脸看。 何耀兴说完,其他人一愣,忙追问哪个大姐。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有人若有所思,悄悄看了眼栾和平,见他垂着眼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啃饼子,便也保持沉默。 也有人毫无所觉,追着何耀兴问:“真跟咱嫂子像啊?哪儿的人晓得吗?” 还有人问:“结婚了吗?” 立刻迎来同事的笑骂:“你小子,心思不正啊!” “哪有,咱光明正大问问,问问咋了。” 何耀兴说:“不知道哪的,结婚了。” “你不知道她哪儿的人,怎么晓得她结婚了?” 何耀兴解释:“她自己说的,她说她去京市找她男人。” “嗬,夫妻俩咋隔这么远。” “这又不少见,指不定她男人就是地质队、钻探队的,全国到处跑,要不然跟咱队长一样,部队转业也有可能。” “说的也是。” 几人又闲聊几句,慢慢转移了话题。 栾和平没插言,那女人是有些蹊跷,他现在最好的做法是什么都不做。 如果真是巧合,那没什么好说的,他跟他媳妇儿都没霸道到,不许旁人跟自己长得像。 如果不是巧合……他更不能做什么,以后一定会再遇见那女人。 …… 林玉琲下午跟小猫斗智斗勇,侦破了香肠消失案,当扬擒获案犯。 但犯猫实在可爱,林玉琲不忍心罚它,甚至晚上她自己吃得简单,还给小猫加了餐。 一个人的时候,就没什么折腾着做好吃的的想法,她把中午剩的米饭、青菜香菇,加点儿水加点儿盐一起煮了,就是一餐饭。 中午想着要喂小猫,而且栾和平刚走,她做饭有点儿把握不住量,饭做多了。 幸好二饼看着个头小,超级能吃,一天能吃好几顿,她自己再吃两餐,正好吃完,不浪费。 给小猫的饭里没加盐,她提前盛出来的,又把开的鱼罐头,剩下的半条鱼全给它加了进去。 她坐在桌子旁吃饭,二饼在她脚边吃,这小猫一吃饭就嗷嗷叫,今天甚至吃得腿都翘起来了,差点儿拱到饭盆里去。 林玉琲看得好笑,去把相机取出来,拍了张照片,想着等回头洗出来,拿给栾和平看。 晚上又变成她一个人睡,她八岁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只偶尔会跟妈妈一起睡。 刚穿来的时候,栾和平说要结婚,她都没法想象,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是什么感受,肯定会睡不着。 但现在,她跟栾和平早就不陌生了,更没有睡不着的情况,反而睡得特别香。 两人同床共枕一共也没几天,林玉琲熟悉得却非常快,以至于她躺在床上,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竟然有点儿不适应。 这太奇怪了。 十来年的习惯,竟然被几天时间改变了。 她仔细想了想,归结于,又降温了,天冷了,谁能拒绝一个天然发热的人肉抱枕呢,还自带哄睡功能。 第二天林玉琲差点儿迟到。 早上闹钟响了,她习惯性又赖了会儿床,但这回可没有人来叫她,等她猛地惊醒,一看时间,眯了半个钟头。 吓得她一跃而起,赶紧起床穿衣洗漱。 幸好她还记得早上没有现成的早饭了,所以闹钟特意定得早了一点,那也来不及现做了。 跑去隔壁换了两块燃煤,把橱柜里硬邦邦的干饼拿出来热了两块儿,小锅里下面加水丢两个鸡蛋进去,上面架着筷子热饼,顺便还开了个肉罐头一起热着。 炉子上热着饭,她赶紧去洗漱,梳头的时候太着急,扯着没梳通的头发了,心情一下子不好了,生自己的气。 气也要吃饭,饼子热过之后不像石头一样,敲起来邦邦响了,但非常干巴。 林玉琲倒了温水,把饼掰成两半,一半泡在饭盆里,加了半个捣碎的水煮蛋,一点儿罐头肉,给小猫当早餐。 剩下半份她另外找了个碗,弄好了放在八仙桌上。 她中午回不来,这样正好给小猫吃两顿。 第180章 大雨 她惦记家里的小猫,担心它饿肚子。 刚打开大门,听见动静的二饼已经跑到门口来,冲着林玉琲“喵喵”叫,往她脚边贴。 林玉琲推着车,单手把小猫捞起来,摸摸它瘪瘪的小肚子,心疼道:“饿了吧,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她把车推到杂物间里放着,这两天天气不对,昨晚下雨,今天白天又下了,幸好晚上没下,她没带雨衣。 准备到屋里放下包再出来做饭,走到堂屋一看,她早上弄好的半碗泡饼拌鸡蛋拌罐头肉,还好好放在那。 林玉琲觉得奇怪,小猫饭盆里的饭已经吃光了,甚至盆都舔干净了,这怎么不吃。 她也没关堂屋门,还特意把碗放在桌子上靠近椅子的地方。 “二饼,你怎么不吃呀?”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林玉琲没听懂。 她去洗了手,捏了点儿泡饼子给小猫吃,小猫饿坏了,一口吞下去,乳牙刮到她手指。 倒不疼,二饼牙还没长好。 这也不是不愿意吃啊?林玉琲想不通。 她把碗里的食物倒进饭盆里,小猫的叫声瞬间大了,甚至站起来扒拉她裤腿。 林玉琲灵机一动,把饭盆放到八仙桌上。 二饼立刻放开她裤子,当着林玉琲的面,爬椅子腿去了。 但它今天只吃了一顿,饿坏了,没有力气,爬也爬不上去,怪可怜的。 林玉琲终于明白了,赶紧把饭盆拿下来放到地上,二饼一个饿猫扑食,开始猛炫。 “慢点儿吃,晚上再给你加餐。” 林玉琲有点儿心疼,她昨天还以为是二饼偷吃,原来小猫默认,它饭盆里的食物都是给它吃的。 今天明明饿肚子了,也没有去吃碗里的,可能是以为那是她的食物。 它还这么小,林玉琲也没给它做过拒食训练,这些只能是它妈妈教它的。 小猫饿坏了,炫完半盆饭还不够,林玉琲去做晚饭,它追着她腿边转悠。 家里没有新鲜肉了,其实平常人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吃回肉,林玉琲自己不吃也行,反正栾和平不在,没人盯着她。 但小猫得吃。 她准备再开个罐头,明天放学早点儿回家,去看看有没有肉卖。 正准备生火,隔壁唐奶奶敲门过来,提着一个篮子:“小林你回来啦,我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了,这是那个姓王的大妹子送来的,就以前来过你家那个,你不在家,就先放我那了。” “谢谢唐奶奶。”林玉琲连忙道谢。 肯定是师傅知道栾和平出差,又让王婶给她送吃的了。 “嗐,这有啥好谢的。”唐奶奶把篮子给她,看见她夹了块煤球,顺手把火钳接过来,“换煤是吧,你别跑了,我去给你夹过来。” 林玉琲忙道:“这怎么好意思。” “快别客气了。”唐奶奶说:“我家丽芳都说了,你帮她补课呢,咱还没谢谢你,这点儿小事,你可千万别谢了。” 林玉琲:“我跟丽芳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唐奶奶立刻道:“那咱们是邻居,帮点儿小忙不也是应该的。” 林玉琲眼睛一弯,笑开了:“您说得对。” 唐奶奶去给她夹了块燃煤回来,林玉琲拿到篮子就闻到香味了,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大碗做好的肉,一碗梅菜扣肉,一碗粉蒸肉。 旁边还有两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块牛肉,半只鸡。 林玉琲把粉蒸肉热上,顺便下了点儿米,一会儿再炒个小青菜。 这两份肉菜份量都很大,她一个人吃不完,加上小猫也吃不完,梅菜扣肉明天再吃。 饭做好了,二饼围着林玉琲转。 林玉琲摸摸它小肚子,没那么鼓,就又给它弄了点儿吃的,小猫毫无负担地吃完。 晚上睡前,她把剩饭剩菜拌一些在饭盆里,放到八仙桌上,洗漱完看了会儿书,去睡了。 早上起来,果然,饭盆里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小猫饭量真行。 这天早上林玉琲吸取教训,闹钟响就起来了,能等到小猫吃完饭,再给它留一份在饭盆里。 这么过了两天,天气一点儿都没回温,又是风又是雨的。 林玉琲把栾和平的雨衣塞在书包里,防着路上下雨。 果然防着了,这天下午放学,突然又下起了大雨,幸好她带了雨衣,还能带个同学回去。 但赵爱华和唐丽芳都在,她只能带一个。 唐丽芳说带赵爱华吧,她等一等,说不定过会雨就停了。 林玉琲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爱华送回家来接你。” 唐丽芳忙道:“不用,别让你也淋了雨。” 林玉琲坚持:“这雨衣很大,淋不着的,你等我。” 她回家还能洗热水澡,幸好当时让栾和平安了滑轮,不然她可没办法像栾和平一样,提一桶水上去。 栾和平走的时候,倒是往里面兑了半桶凉水,直接加热水或者靠太阳烧热。 但这几天降温,没太阳。 赵爱华说:“不用,你先送丽芳回去,丽芳跟我二哥说一声,让他来接我,琲琲你别来回跑了。” 赵爱华有两个哥哥,大哥赵爱国已经结婚了,二哥赵爱军比她大两岁,高中毕业后没能进机械厂,这几年招工的工厂少,要求高,目前只能打打零工,赚点儿散钱。 唐丽芳坚持:“琲琲你先送爱华吧。” 她压低声音:“你不是那个嘛……” 赵爱华脸一红:“快结束了。” 唐丽芳说:“那也不能淋雨,我妈说的,会落下病。” 她们两个以前因为家里关系差,彼此之间也互相看不上眼,一起经历了那次抓小偷事件后,关系反而慢慢好起来了。 她们两个改变不了家里人的关系,两家还是互相看不对眼,但在学校里,也能算朋友了。 林玉琲:“你不是跟我说你好了吗?那我先送爱华吧,丽芳你等等我。” 她先带着赵爱华回家,到她家门口把她放下,宋婶子听见动静迎出来,看见女儿,惊讶道:“你怎么回来的?你哥接你去了,你没碰到吗?” 第181章 惦念 唐丽芳她爸所在的车间最近工作任务重,职工三班倒,唐振海还在上班。 唐丽芳妈妈彭淑萍倒是刚下班,她没自行车,家里的自行车让唐振海骑走了,他下班得到晚上零点后。 她回来也淋了雨,算算时间没到平时女儿自习结束的时候,琢磨着雨小点儿再去接。 林玉琲解释:“天太阴了,雨下得大,怕学校停电,很多同学提前走了。” 人少了,又是这样的大雨天,当然是早点儿回家好。 听说林玉琲要去接唐丽芳,彭淑萍和唐奶奶都拦着,彭淑萍说:“哪好意思让你再跑一趟……”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西厢两间屋子上,那里住着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 她回来时,大儿媳倒是烧了热水,让她擦擦,两个儿子都在屋里没出来。 “我去接丽芳。”彭淑萍说:“能不能麻烦你,把自行车借我一下。” 林玉琲看她头发还湿着,劝道:“彭婶,我去吧,我跟丽芳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彭淑萍坚持:“没有这样的道理,她家里又不是没人了。” 最后半句,林玉琲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劲,看她脸色也不太好,便没再坚持,答应把自行车借她用。 一听说借到自行车了,唐丽芳弟弟唐学斌立刻窜出来:“妈,我去,我去接二姐。” 他在读初中,不爱学习成绩不好,快中考了,他半下午就跑回了家。 林玉琲听赵爱华偷偷跟她讲,说因为逃学的事,唐学斌没少挨他爸的打,他是小儿子,唐奶奶护得厉害。 林玉琲跟唐学斌接触不多,路上碰到,会客客气气喊一声“小林姐姐”,然后迅速跑开。 彭淑萍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小儿子也十五六了,往那一站不看脸,像个成人,也不缺力气。 于是最终是唐学斌骑林玉琲的自行车去接他姐,他披上他爸的雨衣,看着也挺像样。 林玉琲到了家还是不放心,一直惦记着,先给二饼弄了点儿吃的,过了二十来分钟,还没动静,唐学斌也没来还车,她正准备到隔壁问问,赵爱华先过来了。 “丽芳回来了,我来跟你说一声,你别担心。” 不等林玉琲问,她解释道:“我二哥不是去学校接我了么,听丽芳说我跟你一起走了,就说带她回来,丽芳不想让你再跑一趟,就坐了我二哥的车。” 林玉琲:“那挺好的,免得她等了,今天天色不好。” “好什么呀。”赵爱华翻着白眼说:“你没见着丽芳跟我二哥一起回来,她二嫂那阴阳怪气的样儿,差点儿没把丽芳气哭。” 唐丽芳二嫂一贯是和唐奶奶一起怼赵家的主力军,现在恐怕真成仇了,看见小姑子坐了人家的车,也不管小姑子年轻姑娘面皮薄,一通难听话就说出来了,什么不怀好心,勾小姑娘之类的。 明明赵二哥送唐丽芳回来算是干了件好事,哪怕家里人觉得不妥,不言语也行。 她这话一说,骂了赵二哥,唐丽芳也被牵扯进去,两家人都不开心了。 林玉琲听得眉头直皱,唐二嫂她也接触过,在她面前一直客客气气,像是个爽朗大方的性格,果然人有千面。 “不就是坐一下自行车——” 林玉琲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顿。 如果是平时,可能还没什么,但下雨天不一样,为了躲雨,后车座的人会钻进雨衣里,栾和平这么载过她,她躲在里头干什么坏事,只有栾和平知道。 如果是一男一女,在这个时代看来,确实有些暧昧了。 不过也有个好处,雨下太大,人往雨衣里一藏,外人看不见脸,不会传出这么乱七八糟的闲话。 “我妈也这么说。”赵爱华说:“我妈说丽芳她二嫂不是省油的灯,今晚就说,丽芳坐你车回来的,我二哥接的是我。” “行。”林玉琲毫不犹豫答应了:“就这么办。” “对了,唐学斌还没回来,应该是路上跟我二哥错过了。” 林玉琲:“没事……” 正说着,门口有动静,彭淑萍推着自行车来还车,没多说什么,只感谢林玉琲借车。 林玉琲客气了几句,把人送走,赵爱华也跟着回去了。 她找了干抹布,把自行车擦了一遍,推进杂物间,停在栾和平的自行车旁边。 这扬雨断断续续下了挺久,晚上气温又降,早上林玉琲上学,听同学说昨晚下雪了,她裹着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人都傻了。 这都五月份了,下雪了?! 这对吗? 虽然从地理、气象知识上她能解释这种现象,但认知里是五月不该下雪,要是再往后推一个月,就成六月飘雪,得查查有没有什么旷世奇冤了。 “我怎么没看到积雪。”她问赵爱华。 赵爱华说:“那点儿雪怎么积的起来,一点儿小雪籽。” 有同学听见她们聊天,附和道:“对,要是北方,积雪容易,我奶跟我说冬天那雪厚的,人走雪地里,腿得一下一下拔出来。” 作为一个南方人,对大雪有着天然的向往,但林玉琲却瞬间想到,栾和平好像就是去北方出差了,他那边下雪了吗? 林玉琲忍不住担心,栾和平带的衣服都不厚,如果再降温,他怎么办。 可惜现在没有便捷的通讯工具,担心也没用。 林玉琲一颗心提着,盼着气温不要再降了,早点儿回暖。 然而这波冷空气格外的持久,连续一周,陆陆续续都在下雨。 对于林玉琲来说,雨天很常见,尤其是梅雨季,又湿又潮。 这里不常下雨,她经常觉得空气太干燥,下点儿雨倒是好事,但下雨天实在麻烦。 现在雨衣成她书包里的常备物品了,晚上放学经常载唐丽芳或者赵爱华回家,大部分时候是唐丽芳,有时候她爸妈下班来接。 转眼一周过去。 林玉琲撕掉日历纸,看着上面的红圈标记,难免牵肠挂肚。 栾和平走之前,她问出差要多久,他说最少一星期。 他走后,她在一周后日历上做了个标记,如今日历已经撕到这一页,她惦念的人,还没回来。 第182章 京市 那群孩子被抓住送当地派出所,后续会有人跟进调查,看他们的行为是不是被人怂恿或授意。 栾和平一行顺利将两车皮货送至目的地,这条路线是规划好的,交接完成后,又载了两车皮的煤。 趁着交接验货、煤炭装车,等火车发车的功夫,可以在当地逛逛,买些特产带回来,这是允许的。 这也算是出差福利,这年头物资流通没那么便捷,出差的人随便带点儿当地特产都好出手,一倒手就是钱。 当然,这行为不那么合法,但要说是帮人带的,也找不出茬。 机械厂这两车皮,不可能全塞满了,栾和平要是有心,空余的地儿完全可以放他自己的“随身行李”,没人会说他,也没人敢说。 甚至有时候,回程时是空车皮,怎么利用全他说了算。 但他不缺钱,懒得倒这个手,费劲弄这点儿小钱,手底下人夹带一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散货费时费力,栾和平很少掺和。 以前他跑过一条线,有个地方的牌子烟在当地卖不上价,反而在另一个地方特别火爆,他帮着烟厂运两次货,走的还是公对公,既无风险收益又高,两边还都感谢他。 栾和平手底下的人知道轻重,跑出去一趟,各自的行李包塞得满满当当。 回来兴冲冲的讨论: “你们买了啥?” “罐头,这儿的黄桃罐头,可好吃了。” “我买了红肠,肉吃着多香。” “我看见小超买花布了。” “花布?你小子,有情况啊,给兄弟看看。” “滚滚滚!” “你们倒是省点儿钱啊,还得去京市呢,那可是首都,好东西多的是。” “就是,你们看看老大,人不为外物所动,啥都没买。” “你小子,叽里咕噜说啥,没听懂。” “他说老大不动,老大动了。” “就是,你让开一点儿,别把队长买的米蹭脏了。” “我去,这两大袋,都是米?” 栾和平揉了揉额角,能被他挑出来带着押货的,业务水平没话说,身手也都好,就是这个文化水平,实在堪忧。 他本来还想买两块花布的,看着就鲜艳。 但他媳妇儿好像不太喜欢花布,她喜欢素净一点儿的,栾和平不太懂,他媳妇儿那么白,又长得好看,穿红色多喜庆多漂亮。 可布买了是给他媳妇儿用的,她不喜欢,那就没必要硬买。 最终栾和平只买了几袋东北产的大米,他媳妇儿爱吃,家里的米快吃完了,正好续上。 至于为什么买这么多…… 栾和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给我师傅带的,他爱吃。” 至于是不是真爱吃,别管。 一听到顶头大领导的名号,底下人立刻不问了,嘻嘻哈哈讨论起今天的购物经历。 煤装好了,火车发车,踏上返程路线。 在京市站暂停时,机械厂的两节车皮被卸下来,京市钢铁厂的人会把煤炭运走,然后装车冶炼好的钢铁原料,这是机械厂的订单。 火车皮停在火车站,来回装卸要费些时间,保卫们安排了轮班,不值班的可以去逛逛。 栾和平蹭了钢铁厂的车进城,何耀兴亦步亦趋跟着。 他觉得自己很有用,领导买米他帮着扛,领导买东西,他帮着拎,多好。 走着走着,看着不像去百货大楼,琢磨着他已经算领导心腹了,何耀兴壮着胆子问:“处长,咱去哪儿?” “我爸家。” 何耀兴:“啊?” 他来给栾和平当秘书前,他叔叔婶婶特意跟他说过栾和平的背景,何耀兴一听说是去大领导家里,难免紧张。 同时又觉得栾和平这句话有点儿怪怪的,他爸家,不能算他家吗? 栾和平来得少,警卫不认识他,先通报了才放他们进去。 栾正峰住的是个三层小楼,这种一般都是分给领导一大家子住的,但栾家就住了栾正峰一个人,另外就是厨师和警卫员们,既负责安保,也负责生活。 栾正峰今天恰好在家,警卫室那边通报后,他就坐在客厅等着了。 看到小儿子,他先是目光严厉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栾和平倒是面不改色,被他余光波及的何耀兴,冷汗都下来了。 “坐。” 父子见面,既无旧情可叙,也没什么温情的话可说。 栾正峰吐出一个字,栾和平就在他对面坐下,警卫员端来茶水。 如果林玉琲在扬,一定会在心里吐槽,原来她五哥寡言,不是没有渊源的。 栾正峰对何耀兴语气倒是好一些,见他站在栾和平侧后没动,说道:“小同志,你也坐。” “我不坐了。”何耀兴紧张的不行,“领导您跟处长说话,我站着就行。” “处长?”栾正峰瞥了默然喝茶的儿子一眼,“官没当上,架子摆起来了。” 栾和平眼皮都没掀一下,他养母脾气温顺到近乎懦弱,养父不用多说,两人偏偏养出他这么个刺头犟种。 他媳妇儿总夸他,说他脾气稳定。 那是没见过少年时的他,用他大哥的话来说,就是一不稳定的炮弹,随时能把人炸飞。 他大姐顶多跟老头子吵架,他是真的差点儿动手,好几个警卫员一起上才摁住他。 栾和平不在意,何耀兴吓死了,连忙帮他解释:“不是,领导您误会了,处……栾副处他没让我那么叫,是我自己……” “行了。” 栾正峰摆摆手,问栾和平:“你怎么跑来了?工作不顾了?” “轮值,有人守着。” 栾和平言简意赅地解释完,也懒得坐下去,直言来意:“我妈留给我媳妇儿的东西。” 他母亲是大家族出身,光她自己的嫁妆就不少,地契商铺那些就罢了,珠宝首饰也留了不少。 他出生后,这些东西就被他母亲分成了四份,大哥一份,在他结婚后,栾正峰就给了大儿媳。 大姐和二哥一份,他二哥的,在大姐那里。 栾和平还记得他大姐索要二哥那份来自母亲的遗产时说的话,她说她要替弟弟守着,免得老头子又把母亲的东西,分给他别的孩子。 第183章 展示 小叶紫檀的首饰盒呈现深紫偏黑的颜色,盒面嵌着螺钿花纹,似乎是并蒂莲的图案。 栾和平不太懂这些,但潜意识里觉得,他妻子应该会喜欢,于是眼底也泛起一丝暖意。 他的手抚摸着那个首饰盒,木质触手生润,这或许曾是他母亲的爱物,最终留给了他们兄弟姐妹。 栾正峰的目光从首饰盒上离开,带着隐晦的不舍。 他不在意那些钱财首饰,但是,妻子留在他手里的遗物,已经越来越少了。 首饰盒里有哪些首饰,栾正峰没说,栾和平也没问。 老头子脾气倔,又有些左性,但贪墨妻子留给孩子的嫁妆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父子俩相顾无言,栾和平也不愿多留,拿到东西便起身告辞。 栾正峰沉默不语,像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的警卫员,连忙出声:“留下吃顿饭吧,您和首长也挺久没见了。” “不用了。”栾和平不想吃这个饭,他大姐跟父亲关系差,他也不遑多让。 栾正峰心里有愧,在女儿面前多少语气还软一些,对栾和平这个儿子,刚见面时那个态度可见一斑,栾和平少年时期,跟他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发飙。 一般栾正峰也是不会开口留他的,这回却突然道:“等等。” 栾和平停下脚步,栾正峰吩咐警卫员:“小文,你去把储藏室那些东西搬出来,给他带上。” “是。”警卫员立刻去拿东西。 栾和平:“我那什么都不缺。” 他确实不缺物资,之前来他爸这里,也只是薅些特供的好烟好酒给他师傅,但他师傅就喜欢便宜烈性的,他拿着没用,送礼都轮不到他去送。 “给你媳妇儿的。”栾正峰说起来就没好气,他才是这小子亲爹吧,从他这里拿东西去孝敬李忠国,亏他干得出来。 不过李忠国那一系,对栾和平倒是颇多赞誉。 栾正峰听到,嘴上要嫌弃两句,心里却十分满意。 听说是给他媳妇儿的,栾和平就不动了,他媳妇儿嫁给他,得跟着喊老头子一声“爹”,喊都喊了,东西不要白不要。 栾正峰又问:“听说快高考了,现在成绩怎么样了?” 栾和平:“还行。” 栾正峰听得直皱眉,他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最不喜欢含糊不清的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还行”是什么意思。 “上次学校跟市里最好的几个高中联考,也就考了个全校第一,联考第二。” 栾正峰:“?” 也就? 如果换李处长在这,听见那句“还行”,就知道栾和平后面要说什么,内容猜不到,目的也能猜到。 但这对父子毕竟生疏,栾和平以前也不爱在他爹面前吹嘘自己的功绩,栾正峰头一回经历这个,没有经验。 他只晓得小儿媳似乎成绩不错,但……全校第一? “她以前的学校没有俄语老师,俄语刚开始学,拖后腿了。” 栾正峰一听,也略有些惊讶,算算时间,小儿媳入学也没多久,如果俄语确实才刚开始学,这都能拿到联考第二名,其他成绩得多优秀? 栾和平掏出随身带着的钢笔,给他爸展示了一下,栾正峰还没看清,他已经收起来了。 “学校奖励她的,非给我用,她自个儿用的还是支旧钢笔。”绝口不提那支旧的也才刚买一个多月。 栾和平:“还有其他什么奖励,都给我了。” 一直没敢吭声的何耀兴,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领域,娴熟地开口附和:“林同志那奖品笔记本,上头还印着‘全校第一’对字儿呢,我也见过,还有那搪瓷缸……” “哦对了。”栾和平去拿随身带的包,何耀兴连忙把包递给他。 栾和平从包里掏出几套卷子,拿给栾正峰看:“都是我媳妇儿出的,她心眼好,自己学得好还想帮同学,后来她老师一看,这卷子出太好了,对学生成绩提升很大,就商量着,学校出面,学生们出点儿油墨费,学校把卷子印了,想做的都能做。” 这些卷子是林玉琲后面出的几套,还没来得及寄给大姐,栾和平正好出差路过,就给她带过来了。 他难得一口气跟栾正峰说这么多话,栾正峰固执古板,但经历得多看得多,一下子听明白了他话里那些小机巧。 不就是学校把卷子印了,拿出去卖嘛。 “没给你媳妇儿分?”他问。 栾和平:“……发了点儿奖学金。” 他怕老头子又发扬风格,说些“不该收钱”之类不讨喜的话影响他心情,所以干脆没提。 栾正峰点点头,他猜这小子不会让他媳妇儿吃亏。 栾和平反而觉得奇怪了:“您不说点儿什么?” 栾争锋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冷笑一声:“说什么?” 他手指点了点自己脑袋,说:“你爷以前说过一句话,有智吃智无智吃力,你媳妇儿就是靠脑子吃饭的人,她有这个本事,该她挣。” 看起来卖力气的人是实打实干了活,出卷子是不费大力气,但费脑子。 干了活,凭什么不给报酬?资本主义才这么干!他们可是社会主义。 栾和平都有点儿怀疑,是不是他对他爹有偏见了,这话说的,他挺服气的。 栾正峰又问了一下“奖学金”的操作,觉得安排得还行。 栾和平又说了偷笔记本以及后续那些事,包括林玉琲的卷子广销永安各个中学,奖学金自然水涨船高。 栾和平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自己挣点儿奖学金,一点儿都不瞒我。” 不光不瞒他,还拉着他一起数钱。 栾正峰:“你出息点儿,别动你媳妇儿的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儿。” “嗯。”栾和平应了一声,忍不住道:“她说让我工作别那么辛苦拼命,她有钱,可以养我。” 栾正峰:“……” 栾正峰诧异地看着他,像头一天认识这个儿子。 以前不是挺傲气的,现在怎么脸都不要了,这种话他都好意思说出口。 第184章 栾之遥 他不是贪那口吃的,主要是老头子想了解一下儿媳妇儿,他妻子的好,一时半会儿怎么说得完。 栾和平本来要走的,又坐回去了,跟他爹细说。 栾正峰大部分时候听着,只偶尔叮嘱几句,有时候评价一句“像你妈”。 在他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有林玉琲作为话题在父子俩中间缓冲,栾和平提起媳妇儿,是声也柔了脾气也软了,栾正峰更是不可能说儿媳妇不好,一时间,父子之间的气氛,竟难得的融洽。 安稳地吃了一顿饭,没吵架,没拍桌,没人吃到一半甩袖离开。 警卫员感动地都要流眼泪了,这父子俩是终于和好了吗? 吃完饭,栾和平确实还有事,没有多留。 警卫员带着大包小包送他,东西太多了,他跟何耀兴两个人拿不下。 栾正峰难得开口:“过年带你媳妇儿回来一趟。” 栾和平:“嗯,我知道,我带她去见见我妈。” 他母亲葬在京郊的烈士陵园。 警卫员开车送他去他大姐家,路上,栾和平沉默,何耀兴也不敢开口。 他望着车窗外,行人脚步匆匆,自行车如流水般在街面上涌过。 思念在心间堆积,越是提她的名字,就越是想她。 想她睡不睡得好,有没有好好吃饭。 回忆翻涌,眼前全是她的一颦一笑,想到心尖发疼,恨不得立刻抱一抱他远隔千里的妻子。 原来,他也有离不开人的一天。 到了大姐家,也幸好今天不是工作日,大姐和外甥都在家。 栾和平大姐叫栾之遥,他母亲取得名,说是觉得女孩子在那个世道活得不容易,又逢新旧交替,她希望女儿能逍遥自在,不受陈规旧俗的约束。 栾之遥长得像母亲,眉眼温柔,脾气却像极了栾正峰,又犟又固执,她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见到幼弟,栾之遥也颇为惊喜,连忙迎他们进来。 正被罚扎马步的外甥云继英看见他,身子没敢动,脖子伸老长求救:“小舅舅……” 栾和平不但不敢动,还很嫌弃:“好好说话。” 云继英:“……” 他憋憋屈屈地重新喊了一遍:“小舅。” 栾和平应了一声,栾之遥板着脸训儿子:“你好好反省,等我跟你小舅聊完,要是敢动,今天的饭也别吃了。也别想去你外公那混饭吃,你信不信他加倍罚你。” 信,怎么不信。 云继英哭丧着脸,他妈明明跟外公关系不好,怎么两人还站统一战线。 栾和平跟大姐简单聊了几句,听说他刚从小楼出来,拿走了母亲留的首饰盒。 栾之遥目露怅惘,幼弟出生就被寄养在了别人家,她却是在父母身边待了好几年,对父母的感情很深。 被母亲战友找到的时候,同时知道母亲的死讯。 留在身边的弟弟也没保住,她心里原本很愧疚,觉得自己是姐姐,没照顾好弟弟,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 结果母亲也没了。 她对栾正峰是有感情的,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栾正峰性格有很传统的一面,对长子严厉,对长女却十分疼爱。 栾之遥小时候在父亲的膝上肩头长大,栾正峰甚至会趴下来给女儿当大马骑,刚会走路的小儿子,摇摇晃晃追在父亲和姐姐身后。 他跟妻子感情也好,夫妻俩志同道合,共同为革命事业奋斗。 栾正峰脾气硬,却拿妻子没办法,她说的话,他总是愿意听的。 幼年在父母身边那几年,是栾之遥最美好的回忆。 但这一切都破碎了。 弟弟没了,妈妈没了。 父亲虽然还好好的,但看到他身边那群健康的孩子,栾之遥一腔愤恨和绝望。 正是因为对父亲有感情,有期待,才有那么多的恨。 像栾和平,他十几岁了才被接回去,对栾正峰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不想离开他养母。 父子俩的矛盾,不是因为他从小被寄养,是别的原因。 反倒是母亲,可能因为养母从小就跟他讲他生母,说她有多好,他对母亲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后来又听兄姐讲了一些妈妈的事情,栾和平才在心中描绘出了生母的形象。 栾之遥揉了揉眼角:“妈要是还在,跟你媳妇儿肯定合得来。” 栾和平挑眉:“那当然。” 有谁会不喜欢他妻子吗? 虽然不知道他想什么,栾之遥也懒得问,自顾自道:“她们俩眼光都好,我小时候,妈给我做衣服裙子,一定是最时兴好看的,附近的小姑娘都羡慕我。” 她弟媳妇不会做衣裳,但会设计,也好看。 栾和平点头,他媳妇儿眼光是好。 栾之遥起身,把风衣脱了给他看里头的内搭:“你看我这身。” 她穿着衬衣加半身裙,栾和平说不出来什么,只觉得好看。 他一眼认出:“我媳妇儿画的图。” 找杨师傅做的,他寄的包裹。 栾之遥笑着说:“我单位的同事,都说好看,还有人拉我去裁缝铺,要做同款。” 衬衣很常见,但她弟媳妇儿找的这种料子很丝滑,款式做得也不像现在百货商店里卖的衬衣一样一板一眼规规整整,透着一股慵懒随性的感觉。 还有一些小设计,比如领口的领巾,看着不起眼,整体风格一下子凸显出来了。 不张扬,但确实好看。 栾之遥很喜欢穿这几件衣裳,忍不住夸了几句:“你媳妇儿有心了,给我做了好几件。” 不同风格,她都喜欢。 栾和平:“给我也做了,做了好几身,都是她画的图,我不要,她非给我做。” 栾之遥:“?” 谁问你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上这件……” 栾和平:“这件不是。” 栾之遥:“我就说。” 这么丑,不像她弟媳妇设计的。 栾和平:“……” “姐,你下午有时间吗?帮我去挑几块布,上次你寄回去的布,她说好看。” 栾和平终于愿意承认,他的审美好像跟妻子不在一条线上。 栾之遥听见这话就高兴:“喜欢就好,我也挑几块布你带回去,你跟你媳妇儿说说,再帮我做几件行不行?我不着急穿,等她考完试,有时间再说。” 怕林玉琲有压力,又补充道:“不行也没事,我衣服够穿,就是她画的图做的衣服更好看些。” 栾和平:“好,我回去跟她说。” “那现在咱就走吧。”栾之遥雷厉风行的,“别耽误时间了。” 栾和平也站起身,两人说着就要离开。 “不是,我、我呢?” 被遗忘的云继英绷不住了,“妈,小舅,带上我啊!” 第185章 掌中火 不问还好,一问栾之遥眉头又皱起来了,把儿子叫到面前,没好气道:“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跟你小舅说。” 云继英目光游移躲闪,不敢看他,没有吱声。 栾和平挑了挑眉,这中间还有他的事儿? 他想了想,他跟大外甥关系一直不错,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期间远隔千里,他联系也是联系大姐,没直接联系大外甥,如果非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干系…… 栾和平从包里把那几张刚给他爸展示了一遍的试卷掏出来,“姐,我想起来,我还带了几套卷子,都是我媳妇儿出的,我们那的高中生都爱做,这几份专门给成成。” 云继英小名叫成成,栾和平叫得亲切,目的不见得友善。 他琢磨着,这段时间跟大外甥唯一的交集,就是寄过来的试卷。 不敢看他肯定是心虚,那些卷子被糟蹋了?那可是他媳妇儿辛辛苦苦出的,本来人就瘦,出题不知道多费脑子。 尤其是那些化学卷,专门给云成成这小子出的,别人都没有。 栾和平嘴角带着笑,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收拾不知好歹的大外甥了。 他姐这点儿训孩子的手段,太轻飘飘了,扎个马步算什么。 “别给他!” 栾之遥一把将卷子抢过来,看见上头还细心标着序号,明显接着之前寄来的卷子,心中不由感叹弟媳妇实在贴心。 就是她这个倒霉儿子,太不争气。 “你不知道这小子干了什么。” 栾之遥一肚子气,孩子做坏事了,夫妻俩最容易同仇敌忾,毕竟是一起结的苦果,都得尝尝滋味儿。 但她不可能跟前夫抱怨,顶多碰见了骂他几句,现在见到弟弟,忍不住大吐苦水。 “你寄来的卷子,我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压着他做,这小子拖拖拉拉,就是不做。我把他关在家里做卷子,他半天写了一个‘解’,一个字写了一头汗,我问他怎么出这么多汗,他说题太难了,把他难出汗了。” 栾和平冷笑,他媳妇儿说过,一套合格的卷子,不能只有难题,必须难易相结合,而且这几套卷子都是巩固基础知识点。 云成成好歹是自己考上高中的,虽然才高一,不至于一道题都做不出来。 栾之遥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把他妈当傻子呢,我听着觉得不对劲,假装出门去了,偷偷看他,这小子,我一走,他就丢了笔,在家翻天倒地,又是翻跟头又是打拳,跟只猴一样没个安宁的时候,难怪出一头汗,还好意思说做题做的。” 栾和平:“……” 栾之遥:“我给他一顿收拾,这小子老实了几天,突然又对这些卷子感兴趣了,都管我要了去,说要好好做,我还以为他终于懂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隔天老师就叫我,说他领着同学在学校放火。” “不是放火,那叫掌中火。”云继英不服气地辩驳,“小舅妈特意给我设计的化学实验,我们老师太没见识了。” 还有其他那些实验,什么“法老之蛇”、“大象牙膏”、“火山喷发”等等,光听名字都很酷。 栾和平想起来了,那会儿他媳妇儿嘀嘀咕咕的,说大外甥不一定爱做卷子,她弄几个化学小实验,希望能引起一点儿他学习的兴趣。 甚至他媳妇儿还在家给他做了几个,花里胡哨的。 栾之遥:“你就说是不是起火了!” 她拉着弟弟诉苦:“我这辈子没跟几个人道过歉,为了他,见天儿去学校跟老师说‘对不起’。” 光是不爱学习也就罢了,就算成绩不好,老师也不会经常找她,人家老师忙得很,自家傻儿子不学,有的是学生愿意学。 偏偏他学习不行,闯祸一个顶俩。 栾和平目露同情,他姐跟他坐那说话的时候,大方知性优雅,一提起儿子,面相都变了,人都显得老了几岁。 “我媳妇儿说那些化学实验是——” “我知道。”栾之遥打断了他的话,她当然知道弟媳妇是一片好心。 她说:“这小子特喜欢那些化学实验,我把弟妹寄来的资料全收起来了,跟他说好,做完一套卷子,就给他一个。” 说着栾之遥冷笑:“我还以为他真一点不会做呢,当天晚上就熬夜写了小半张,那书翻得,哗啦啦响,上学期的课本都翻出来了。” 这下栾和平是真不懂了,愿意学了不好吗?怎么还挨罚了。 栾之遥继续道:“剩下大半张,他放学回家就跟我说做完了,我问他怎么又会做的,他说问同学了,我还当他改好了。” 她越说越气,说着说着,扭头吼道:“你给我扎马步去!” 云继英老老实实站到墙边摆出姿势,扎了个标准的马步。 栾之遥忿忿道:“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吗?他把卷子上的题,卖给同学,同学花钱买他的题做,做完了他再抄上去,拿回来糊弄我。” 栾和平诧异地看了眼大外甥,好家伙,他媳妇儿也就是搭着学校卖卖卷子,这小子够狠的,一题一题的卖。 至于为什么有学生买,栾和平压根儿懒得问,这还用问吗?永安那么多学生抢着买他媳妇儿出的卷子,好东西,当然值得花钱买。 栾之遥头疼地说:“我不让他瞎搞,他同学家长还找我。” 倒不是让她退钱,人家愿意出钱,专门来问卷子的,自家孩子想做“密卷”。 云继英倒也不傻,知道找学习好的同学,越是成绩好的学生,越是懂那套卷子的含金量,要不然也不会愿意花钱一道道买题。 “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栾之遥说:“正好跟你说了,免得忘了,弟妹那卷子学校不是印了卖吗?你回去了给我多寄几套,寄八……寄十套吧,邮费我们这边出,有几个同学家长,打过交道,不好拒绝。” 毕竟孩子还在高一,不那么着急,栾之遥说他弟弟从外地寄来的,得问问,才打发走了那些家长。 第186章 归客 云继英特意带上了自己攒的钱,说要给小舅妈买礼物。 栾正峰的警卫员文海还开着车在栾之遥楼下等着,她自然认识文海,也不客气,直接让文海送他们去百货大楼。 京市作为一国首都,汇集各地优质货源,百货大楼有不少永安没有的好东西。 家里大件儿都不缺,先是去看布料。 栾之遥挑,栾和平付钱,栾之遥还自己挑了几块送给弟妹,也挑了两块她喜欢的。 又去买了些本地特产的点心,是栾之遥觉得比较好吃的几款。 她还买了一件羊绒大衣,奶白色的半长款,料子很好,专门送给林玉琲。 京市比永安更冷,天气一变,这边百货大楼立刻上了一些厚衣裳,不像永安百货商店,反应要慢几拍。 栾和平看着挂出来的厚衣裳,其中一半他都在永安见过同款,但也有许多没见过的。 想着衣柜里,他媳妇儿的厚衣裳没两件,拜托姐姐再帮他挑两件。 栾之遥挑挑选选,又选中了一件棕色格子毛呢长外套,看着有点儿像外国人那个衣服风格。 栾和平觉得这颜色灰突突的太深沉,不亮眼,他媳妇儿那么白,穿红的粉的都好看。 但根据以往经验,他媳妇儿可能更喜欢大姐选的。 买就买了,不爱穿也没事。 栾和平大方掏钱。 栾之遥担心:“你布票够吗?” 买布料买衣服都要用布票。 栾和平掏出一把各种票给她看:“老头子给的。” 栾之遥轻哼一声:“你不用,他放着也是浪费。” 那确实。 在这方面,姐弟俩很容易达成共识。 栾和平让栾之遥再挑两件,他给大姐也买几件,栾之遥拒绝了:“我就算了,我衣服挺多的,你媳妇儿的也别买了,剩下的这些款,她不一定看得上眼。” 又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时间不早了,准备离开。 栾之遥忽然想起来:“成成去哪了?” 她儿子呢? 这么大一个儿子,不太可能丢了。 云继英突然窜出来,栾之遥骂了他几句,他也不吭声,趁着他妈检查刚买的东西,蹭到栾和平身边,偷偷摸摸掏出一个带大蝴蝶的发卡。 栾和平:“?” “给小舅妈的。”云继英摸了摸鼻子,“小舅,你帮我跟小舅妈说说,再帮我弄几个那些法术。” 栾和平:“法术?” 云继英:“化学实验!” “这丑发卡谁买的?”栾之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云继英不服气道:“哪丑了,你看这蝴蝶,多好看,这翅膀还会动!” 栾和平没吭声,他也觉得好看。 永安的百货大楼有类似的塑料蝴蝶发卡,大红色的,也有粉色的,没这个闪,翅膀也不能动。 他也想给他媳妇儿买来着,他媳妇儿不要,只喜欢各种头绳发带。 栾之遥嗤笑一声,说:“以后你要是挣了钱想孝敬你妈,直接给我钱就成,千万别给我买东西。” 云继英气得跳脚:“不买就不买,我到时候,只给你钱,冰冷冷的几张纸,你可别嫌弃!” 他真的超不服气,找栾和平当同盟:“小舅你说,这发卡好不好看?小舅妈喜不喜欢?” 栾和平:“……” 他不好说。 买完东西,栾之遥原本还想请弟弟吃个饭,听他说有任务在身,只好目送他离开。 他东西多,警卫员文海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将所有东西卸下才离开。 何耀兴尽职尽责地帮忙搬东西,车皮里的煤炭已经都卸车拉走了,换成了成品半成品的金属原材。 栾和平又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上车等待发车。 这两节车皮被挂在另一列火车上,随着汽笛声响起,终于踏上了返乡的旅程。 不提火车上的栾和平如何归心似箭,在家的林玉琲同样被思念熬得不轻。 穿越以来,她头一次跟栾和平分开这么久,看着好像没什么,正常的上学、吃饭、睡觉、生活。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思念无声,摧折人心。 她总是会忘记栾和平不在。 提醒了自己,做饭的时候还是会忘记,下两个人的米。 半睡半醒,会下意识往旁边滚,寻找那个熟悉的,让她有安全感的怀抱。 放学时忘记自己骑车来,走到门口没见到那个等她放学的人,才愣了一下,掉头回去车棚取车。 院子里的地砖中间开了朵小花,她惊喜地喊栾和平来看,没人回应。 只有二饼听见她的声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嗅一嗅那朵小花,张嘴就想咬。 林玉琲连忙把小猫抱开,让它不要摧残小花,不要乱吃东西。 她的厨艺练出来一点儿,毕竟就算她自己不吃,小猫也要吃。 而且王婶送来那么多食材,虽然天气冷能放几天,但放久了也不新鲜,还是趁早做了。 林玉琲学着栾和平的手法,煮鸡汤、炒肉丝、和面做饼,甚至再次尝试了手擀面。 这次没用锅煮,还是用煤炉子,火没那么大,面条比上次好吃,但还是不如栾和平做的,太软了,断成一节一节的。 幸好小猫不挑嘴,不管林玉琲做什么,它都爱吃,倒进饭盆里,埋头就是炫。 让林玉琲惊喜的是,她竟然在自己家见到了三花。 大猫蹲在围墙上,看见林玉琲回来,轻巧地跳下来,把叼着的老鼠摆在林玉琲面前。 林玉琲:“……” 笑不出来。 幸好之前多见了几次,多多少少脱了点儿敏,而且死老鼠比会动会挣扎的活老鼠好接受多了,否则林玉琲现在就会给三花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她僵着脸,干笑道:“来就来,下次不用带礼物了哈。” 这老鼠应该不是在她家逮的,最近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而且她家还有二饼呢。 见她不要,三花猫才把老鼠叼走。 林玉琲赶紧去给它开了个鱼罐头,二饼很爱吃这个。 果然,三花猫也爱吃,很快吃光了,一点儿没剩,急得二饼在妈妈腿边喵喵叫。 两只猫都很饿的样子,林玉琲来不及生火做饭,把橱柜里现成的饼子掰碎用热水泡开,再加上鱼罐头,拌一拌,准备先做个猫饭。 冷饼子干硬,林玉琲掰得费劲,刚弄好半盆,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她还以为二饼跟妈妈在玩闹,没有扭头,忽然脚步声靠近,林玉琲想转身时,已经被人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气息传来,她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掉了下来。 第187章 嘴硬 厨房里有动静,他循声而至,见到人的那一刻,身体快过脑子,疾步上前,张开双臂,将他思念已久的妻子拥入怀中。 温软的身体填满他的怀抱,胸腔里的空洞好像也在这一刻被填满。 他微微低头,将脸贴在妻子脸侧,厮磨片刻,眷恋地亲吻她的耳朵,脸颊。 嘴唇沾染到咸涩的液体,怀里的躯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抽泣。 栾和平动作一顿,稍稍松开手臂,掰着妻子的肩膀让她在自己怀里转过身,一手抬起她下巴,另一只手,依旧紧紧箍在她腰间,让两人紧紧相依。 女孩泪眼婆娑,她哭也没有声音,自顾自掉眼泪,眼泪濡湿睫毛,眼尾和鼻头都红红的,看着可怜极了。 “怎么了?”栾和平心疼地亲了亲她眼睛,吻去她的眼泪,“乖乖别哭,有事跟我说。” 林玉琲听见这话,更忍不住泪了。 她哭得说不出话,踮起脚抱着他脖子,胡乱地咬他下巴,咬完又亲。 栾和平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甚至为了方便她动作,揽腰的手臂发力,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一手托抱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哄。 林玉琲发泄了一阵,将眼泪全蹭在栾和平脖颈里,这才抽噎着道:“我好想你,你怎么才回来。” 她哭着说:“我、我每天都很想你,特别特别想。” 爱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敢于表达爱,一颗心赤诚且热烈。 栾和平被妻子无暇的爱意烘烤着,心热得发烫,却讷于唇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扣着她的下巴,用力地吻她。 眼泪在唇舌间散开,苦涩也磨成了甜。 林玉琲总嫌弃他太过蛮横,每每接吻都恨不得把她给吃了,弄得她唇肿舌烫,几乎闭过气去。 今天却头一次化被动为主动,你来我往,纠缠不休,难言的热意快要将空气点燃。 “喵喵”。 饿急了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厨房里来,它够不着熟悉的主人,于是扒拉着栾和平的裤脚,大声“喵喵喵”。 比体力,林玉琲怎么也没办法跟栾和平一较高下,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大口喘气。 就分开这么一会儿,男人又追了过来,吞掉她的呼吸。 好像又过了很久,林玉琲头晕脑胀地扶着他肩膀,别开脸躲着他的纠缠。 躲不开,干脆另辟蹊径,将脸埋进他颈间。 栾和平动作放缓了许多,又侧头亲她脸颊。 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林玉琲竟有些昏昏欲睡。 这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她睁开眼,直起身子,他倒是反应快,立刻又吻过来。 林玉琲连忙捂住他的嘴,掌心却被亲了一下。 林玉琲:“……我饿了。” 栾和平含糊地应了一声,又亲了亲她手指,才把人松开。 林玉琲一获得自由,立刻弯腰去看她的小猫,二饼叫了好半天了。 倒是它妈妈,很是稳重。 三花猫优雅地蹲坐在门口,舔着自己的毛毛,冷静地围观两脚兽互相吃嘴巴。 虽然只是小猫,林玉琲还是面红耳热。 眼泪干在脸上有点儿绷,她准备去洗把脸,刚站起来,被栾和平一把拉住。 他面色难看:“你在家就吃这个?” 林玉琲看了看他面前那半盆泡开的饼子拌鱼罐头,其实都是好东西,正经粮食正经罐头,但大小不一的干饼块跟捣碎的鱼肉罐头泡在一块儿,看起来确实不太像样。 她去拿盆,栾和平捉住她的手,“我给你做,别吃这个。” 林玉琲哼了一声,“谁说我吃了。” 她把食物倒进猫猫的饭盆里,端着饭盆往外走,二饼和三花猫立刻追着过来。 她刚把饭盆放下,一大一小两只猫已经埋头狂炫。 栾和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想吃什么,我来做。” “算了吧,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林玉琲踮脚摸他脸,“胡子也刮一刮,蹭得我脸疼。” 栾和平听话地往屋里走,嘴里还不闲着:“乖乖你先弄点吃的垫一口,家里还有点心吗?我那个行李里有……” “知道啦。” 林玉琲语气嫌弃,心里甜丝丝的,“我又不是小朋友,会自己吃饭的。” 栾和平:“你没好好吃饭,瘦了。” 林玉琲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很不服气:“你怎么冤枉人,我每天都吃了,吃米吃肉吃菜,我哪瘦了?!” “轻了。”栾和平说。 林玉琲不信:“没有。” 栾和平:“有,我刚抱过了,就是轻了。” 林玉琲瞠目结舌,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是体重秤吗?” “我不是。”栾和平一板一眼地回答,又催她去吃东西。 林玉琲见他行李还扔在门口,问:“包我能开吗?” 栾和平:“可以,点心在那个蓝色包里,你先吃。” 他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林玉琲把几个包先搬到堂屋,兴致勃勃开包。 一个包里装了栾和平一些随身物品,换洗的衣服,一些日用品。 这个包最小,林玉琲没怎么动,只把几件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拿出来丢盆里,顺手接了水,倒点洗衣粉先泡着。 剩下还有三个包,林玉琲只搬过来两个,最后一个是蛇皮袋,她提了一下勉强提动,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两大袋米,放在原地等栾和平搬。 蓝色包里严严实实包着好几大包点心,林玉琲把纸包都拿出来,放在八仙桌上打开。 京城的点心比永安品种多,芸豆卷、豌豆黄、蜜三刀、玫瑰鲜花饼、奶油炸糕,咸甜不同口味的牛舌饼,竟然还有沙琪玛。 满桌的点心,都是永安不常见的,可见栾和平用心挑了。 一股甜香扑鼻而来,林玉琲挑着吃了几块,味道确实不错,用料很扎实,各有各的香。 但大多是甜口,多吃几口有点儿腻。 恰好栾和平洗完澡出来,林玉琲把吃了一半的奶油炸糕喂给他。 “好吃吗五哥?” 栾和平一贯的面无表情,嚼嚼咽下:“还行。” 林玉琲:“。” 她就知道。 明明爱吃甜,嘴硬。 第188章 想你 林玉琲十分满意,丈夫的外貌,妻子的荣耀。 她的男人就该干干净净英俊帅气,不然别人该觉得她眼光有问题了。 “五哥你头发长了,是不是要去剪剪了?” 其实中间修剪过一次,还是之前那个理发店,没动发型。 “嗯,明天去剪。” 栾和平把头发擦到半干,就要去做饭。 虽然把猫饭误会成了妻子吃的,但她瘦了是实打实的,栾和平铆足了劲,想把媳妇儿掉的肉养回来。 林玉琲跟在他后面,拿了几块没尝过的点心,不太甜的她多吃一口,太甜就喂给栾和平。 “这次换个发型吧。”林玉琲提议。 她之前想过中式前刺,据说要简单打理一下,她觉得麻烦,栾和平可能没那个耐心。 但她那么复杂的发型他都学了,每天早上给她编头发,自己简单弄弄,不是事儿。 而且栾和平发质很硬,本来就剪得不是很短的圆寸,再长长一点儿就有些炸,得及时修剪。 这次可以试试,她现在对打扮栾和平,也蛮有兴趣的。 栾和平不在乎这些,随她喜欢,媳妇儿说换那就换。 他检查了一下家里的物资,肉菜都有,林玉琲跟他说,王婶每隔两天就会给她送些来,根本吃不完。 王婶每次来还会带做好的肉菜,份量都很大,林玉琲两顿都不见得能吃完。 为了不浪费,她中午都改在家里吃了,所以栾和平说她没好好吃饭,实在冤枉。 栾和平一回来,家里的大锅就用上了,这边炒菜做饭,炉子上炖汤。 有排骨,他剁了排骨,煮了个莴笋海带排骨汤。 主食吃米,拆了他带回来的东北产大米,让林玉琲尝尝。 林玉琲当然吃过,但还是高高兴兴夸他,说这米一看就香。 她坐在小板凳上剥豆子,刚上市的嫩豌豆,入口清甜,好吃极了,生吃都是甜甜的,比她以前吃过的豌豆都好吃。 她捻了两颗喂给栾和平尝尝:“怎么样,是不是很甜?怎么做都好吃,蒸米饭都好吃,米饭也甜甜的,不要菜我都能吃一大碗。” 栾和平:“……” 他就知道,不是吃青菜,就是吃豆子,不瘦才怪了。 家里的排骨全剁了,一大半用来炖汤,剩下的做了个红烧排骨,又做了个蒜薹炒腊肉,再炒个时蔬空心菜,是林玉琲每餐都离不了的绿叶菜。 豌豆按她的想法,放进米饭里一起蒸着吃。 三菜一汤,两人吃够了。 栾和平手脚麻利,蒸饭的时候备菜炒菜,菜炒好了,饭也蒸好了。 汤是最先做的,但排骨汤多煮一会儿好喝,依旧在炉子上咕嘟着。 天色已经暗了,各家各户都亮起灯光,昏黄的光打在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林玉琲看着地上,因为离得近交缠在一起的影子,不由露出笑容。 这一顿她吃得很饱,只觉得米饭特别香,每道菜都特别好吃,汤也十分鲜美。 吃到最后有些撑了,在院子里转圈消食,二饼跟着他们加了餐,倒腾着小短腿跟在林玉琲腿边跑来跑去。 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林玉琲只盼着它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再带见面礼了。 二饼跟着转了大半圈,忽然往前一扑,又停住,转头看林玉琲。 林玉琲下意识叫住它:“二饼!” 小猫吓唬完主人,又迈着小短腿跑开了,林玉琲喊栾和平:“五哥!” 栾和平把手里的衣服抖开挂到晾衣绳上,走过来,“怎么了?” “你看。” 林玉琲让他看青石板缝隙里开出的小花,小小的一朵,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生机盎然。 “我那天看到,就想喊你看。” 她蹲在小花旁,抱着膝盖,回忆起那时的心情,跟现在截然不同。 栾和平目光更多的落在妻子身上,月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嗯,看到了,很漂亮。” 林玉琲看着那朵花,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花朵。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仔细想想,好像都是些废话。” 一些家常琐碎,现在特意说给他听,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不是废话。”栾和平立刻道:“你说什么我都想听。” 林玉琲没有看他,下巴压在膝盖上,嗓音里透着几分委屈:“那你呢?” “我?” “你没有想跟我说的话吗?”林玉琲仰起脸看他,月光洒在她脸上,莹润生辉。 “我说了好多遍‘想你’。”她控诉道:“你一遍都没有说。” “五哥,你不想我吗?” 栾和平心头一片酸软,他俯身抱住妻子,涩然道:“想。” “乖乖,我很想你。” 怎么会不想呢? 他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旷野、群山,会想起他家中的妻子。 他在街上,看见背影窈窕似他妻子的女同志,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会愣神。 他抬腕看表,会下意识想,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 上课、听广播,还是在回家的路上。 下雨了,下雪了,他又担心,家里怎么样,她冷不冷,怕不怕,雨雪天上学,有没有摔跤。 牵肠挂肚。 这个词竟这般形象。 这些他都说不出来,正如林玉琲不会跟他讲,在他离开的日夜里,她无知无觉地喊了多少声无人应答的“五哥”。 别后重逢的小夫妻,只是在月色下静静拥抱。 明月永远高悬,见证着这世间的爱恨离别。 这一夜,林玉琲睡得格外好,一次也没醒过。 半夜又下起了雨,雨水拍打着窗户,她被栾和平圈在怀里,一夜酣眠。 早上栾和平叫她起床,看见他,她就忍不住笑了。 “做好梦了?”栾和平给她编头发,诧异她今天没怎么赖床。 林玉琲笑着点头:“特别好的梦。” 栾和平:“什么梦?” “不记得了,反正很开心。” 她笑眼盈盈,栾和平看得心痒,弯腰亲她眼睛。 亲了两下,林玉琲笑着躲开,推他:“我没洗脸!” “我不介意。” “我介意!” 第190章 首饰 林玉琲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昨晚夜间的大雨倒是停了,晨间又飘起牛毛细雨,看着不大,人在雨里站一会儿,衣服头发悄无声息的就浸透了。 “五哥,你帮我换那件格子外套吧。”林玉琲示意他把羊绒大衣先收起来。 栾和平带回来的衣服料子她昨晚都看过了,大姐的眼光很好,挑的两件外套林玉琲都喜欢,这个天气正穿。 原本打算今天穿那件羊绒大衣,偏偏又下雨了,这件比较长,不太方便。 褐色格子的呢子外套是中长款,带点儿英伦风,很适合学生穿,林玉琲也挺喜欢的。 那些布料她也觉得挑得好,有厚有薄,大姐拜托她再做几件衣裳,栾和平跟她说了,林玉琲一口答应下来。 看到那些料子,她已经想到可以做什么样的衣服了。 总之,大姐挑的她都喜欢,两人审美非常一致。 就是栾和平拿出来的那个闪光大蝴蝶发卡,看得林玉琲眼前一黑,还以为是栾和平挑的。 千里迢迢出差还惦记给她买个发卡,她不戴多伤人心呀,但是戴……她有点儿戴不出去。 幸好不是,是大外甥挑的。 林玉琲怀疑,大外甥是不是为了报复她送他卷子。 但听栾和平讲了他跟他妈斗智斗勇的事迹,包括一张卷子拆开了单道题卖钱,又觉得不太像。 反正大外甥不在面前,这发卡她不戴也没什么。 栾和平当时观察着她神色,犹豫、震惊、不解,还带着点儿不知所措。 听到他说发卡不是他买的,骤然松了口气。 栾和平一下子明白了,这个他和云成成都觉得好看的闪光大蝴蝶发卡,他媳妇儿跟他姐一样,都看不上。 为什么呢?多闪啊?栾和平不明白。 他看着媳妇儿把发卡收起来,尬笑着说:“我、我先收着,等以后见咱们外甥再戴。” 栾和平“嗯”了一声,猜测这个大蝴蝶应该是压箱底了。 同样压箱底的还有栾和平带回来的那一妆匣首饰,他拿到手也没打开过,回到家后,跟林玉琲一起打开的。 妆匣有三层。 一层里面全是宝石,大概装了半满。 宝石个头都比较大,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碧玺、猫眼石等等,一堆宝石跟色彩迥异的弹珠一般,随意散落在匣子里,把林玉琲都看呆了。 她妈妈也有宝石首饰,但最贵的那件,镶嵌的宝石也没有这里面最小的一颗大。 第二层更满一些,里面是不同颜色的翡翠首饰配饰,种水都很好。 这个林玉琲不太了解,只听她妈妈说过一点,大概知道什么样的翡翠品质比较好,这匣子里的翡翠看着就很透亮,颜色也漂亮。 光手镯就有好几款不同颜色,除了经典的绿色,还有紫罗兰色和很少见的粉翡,透明度不如那款绿色,但也十分莹润,讨人喜欢。 林玉琲心动不已,问栾和平能不能试戴一下。 栾和平说:“当然可以,这是我妈给我媳妇儿的。” 所以现在属于他乖乖了,想怎么戴怎么戴。 林玉琲只试了一下那支粉翡镯子,这支镯子在这些镯子里,圈口算比较小的,林玉琲手腕细,戴着倒是正好。 她美滋滋欣赏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取下来,放回去。 栾和平问:“不戴吗?” 首饰就是戴的,他们厂里一些女同志、女干部,也会戴金的银的耳环之类的。 林玉琲摇摇头:“要上学呢,不方便。” 在学校一直伏案写字,还有体育课什么的,要是磕到碰到,得心疼死。 这一层除了镯子,还有一些其他翡翠首饰。 翡翠珠链、挂坠,平安扣、无事牌等等,还有一串红绿紫三色的福禄寿翡翠,非常有巧思的雕成了一串葡萄摆件。 还有几颗零散的“小葡萄”,有大有小有青有紫,应该是同一块料子边角料做的。 栾和平也是头一回见,夫妻俩一起赏玩了一会儿那串翡翠葡萄,又放回去。 如今这些东西不适合摆出来,但林玉琲打定主意,二十年后,她要在家里弄个博物架,把这些好看的东西摆出来,天天欣赏。 倒是那几颗小葡萄,她挑了一大一小两颗比较合适的,准备回头找细绳编一条手链,用小葡萄当绳尾坠饰。 其实那块无事牌,很适合栾和平戴,毕竟他工作性质特殊,林玉琲盼着他平平安安,无事最好。 但那块牌子有点儿太大了,说是无事牌,也算可以再加工的半成品,颜色也透亮,躺在匣子里泛着冷光。 林玉琲问了一嘴,栾和平摇头说不方便。 这么大一块石头牌子挂脖子上,他是牛吗? 平时摸爬滚打,要是在哪磕碎了,他媳妇儿怕是要心疼。 他不喜欢,林玉琲只能算了,而且他说得也对,不方便。 最上面一层装得最满,里头大部分是金首饰,金钗、金簪、金镯、金项链等等,款式雕刻都非常漂亮,有一支蝴蝶钗,上面的蝴蝶简直栩栩如生,拿着钗子,蝴蝶的翅膀好像都在扇动。 栾和平看出她的喜爱,更不明白了。 这不也是蝴蝶?也挺闪的,上面镶的有宝石。 也都是戴头上的。 要说价值不同,他媳妇儿不是那种光看价格的人,同学送她一只草编的蝈蝈儿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搞不懂。 想不明白。 栾和平起身,等林玉琲看完,把东西都放回去,栾和平也拿了个木盒子来给她。 “这是什么?”林玉琲好奇地问,沉甸甸的,比他妈妈留下来的妆匣还重。 栾和平示意她打开,林玉琲扣开锁扣,掀开盖子,被闪地别开脸。 一盒金子。 这就是个大木盒,看起来普普通通,里面全是金子。 下面整齐摆着整根的金条,估摸着最少有几十根,上面散着一些金首饰,远不如妈妈妆匣里的精致,主打一个量大。 里头的金手镯、金戒指,都是又粗又大的。 金项链更是夸张,粗得跟拴自行车的链子似的。 第190章 下饭 更糟糕的是,他少年时期,有个阶段国家经济崩毁,纸钞的面额大到离谱,物价也变得离奇,一捆纸钞都不见得能买一斗米。 市面上,黄金、银元才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因此,他有能力赚钱后,下意识收集了一些金银,这些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换成钱。 当然,现在国家安稳了,钱也很值钱。 但他手里不缺钱用,也就没想着把以前收集的金银换成钱。 现在看他媳妇儿好像挺喜欢,栾和平就把家里存的拿来给她。 林玉琲人都傻了:“你哪来这么多金子?!” 栾和平:“有的是拿钱换的,有的是拿粮食换的。” 那些金首饰就是,前两年最缺粮的时候,一口粮食就是一条人命,拿什么换粮食的都有。 还有一些首饰,镶宝石的,还有什么金镶玉的,栾和平觉得不如金子实在,放在别处了。 他媳妇儿喜欢的话,以后也给她拿来。 林玉琲:“……” “我看工会的女干部有戴金耳环的,这个……” 栾和平的话刚起了个头,林玉琲连忙表态:“我不用了。” 这盒子里的金耳环,最小的一个都能当戒指戴,十分厚实,她看着都觉得耳垂被坠得疼。 栾和平感觉,他这盒子金子,没他妈留下的首饰讨他媳妇儿喜欢。 林玉琲抱着一盒金子,腿边放着一匣子珠宝玉石,有种突然暴富的茫然。 最终,她把两个盒子都推给栾和平。 “你收着。” 栾和平不解:“给你的。” 他母亲给的首饰,他给的金子。 林玉琲:“你帮我收着,我怕弄丢了。” 太贵重了,家里又没有保险柜,她真不放心。 哪怕没有小偷,她都怕老鼠给她叼走了。 以前家里贵重物品,都是她妈妈保管的,她顶多管一管自己的存钱罐。 栾和平失笑道:“放家里怎么会丢。” “反正我不放心,你帮我收着。”林玉琲说:“我想看看的时候,再跟你说。” 栾和平只能再收回去:“行。” 林玉琲这次看见了,他把东西都放在那个带锁的大箱子里,好像他们的结婚证也在那里面。 钥匙在栾和平身上,林玉琲挺放心的,比她自己随身带着还放心。 光看这些首饰就花了挺长时间,时间有些晚了,看完他们就睡了。 林玉琲换好衣服出门,早餐也很丰盛,比她自己在家吃的好多了。 她出来的时候,二饼都已经吃上了,半个身子埋在食盆里狂炫,小猫在干饭这一块儿,非常让人放心。 林玉琲坐在桌前,安然吃完早饭。 栾和平发现,她吃两口就看看他,眼睛弯弯好像在笑。 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衣服是他媳妇儿给定做的,还没穿外套,肯定不丑。 栾和平问道:“看我做什么?” 林玉琲眼睛瞪圆了一点儿:“不能看吗?” 她自己对象欸,领了证的! 栾和平:“……能。” 他忍了忍,看她饭都快吃完了,没忍住:“你笑我。” 林玉琲这才明白他别扭什么,忍俊不禁道:“笑是因为我开心,看你是因为——” 她擦了擦嘴巴,放下筷子,凑过来在栾和平脸上亲了一口。 “我家五哥秀色可餐,我看着下饭呢。” “我吃饱啦,上学去了。” 转身回卧室取她的书包。 人走了,留下栾和平呆若木鸡。 秀色可餐?他? 一张不算白的脸,倏地染上红晕。 林玉琲到了学校,肉眼可见的开心,朋友们都看出来了。 “琲琲,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昨晚做好梦了?” “我知道!”张小满积极举手,“早上上学,我看见栾队长了,他开车送琲琲来学校的。” 栾和平行李东西太多,昨天开车回来的,早上顺便把林玉琲送到学校,才转道去保卫处。 这段时间林玉琲一个人上下学,没人来接,都知道栾和平出差去了。 “哦~原来是心上人回来了。” 小伙伴们发出打趣的笑声。 她们跟栾和平相处的机会不多,但都能感受得到,他对林玉琲很好很上心。 这对新婚夫妻实在恩爱,对还没处对象谈恋爱的年轻姑娘们来说,堪称她们理想中的情侣典范。 林玉琲脸颊微红,但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朋友们的猜测,她心情好,确实是因为栾和平回来了。 她还带了一些点心,分给小伙伴们尝一尝。 栾和平带回来的点心实在太多了,品种多,份量也多,生怕她不够吃。 但这些东西没有添加剂,保质期比较短,林玉琲留了一些自家吃的,让他给师傅送一些去,也给同事们分一点。 大家分吃了林玉琲带来的点心,都夸说好吃。 尤其是张小满,吃得满嘴香,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首都真好,连好吃的点心都比咱这多。” 林玉琲笑着说:“那你努力,考首都的大学,想吃多少点心都有。” 说到学习,张小满支支吾吾:“我、我尽量……” 赵珍珍恨铁不成钢道:“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努力,你不能让那姓郑的看笑话。” 张小满老老实实地说:“他没笑话我,他妈还说挺遗憾的,可惜没缘分。” “屁个可惜!”赵珍珍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别听她瞎说。” 韩胜男也说:“对,她要真觉得可惜,就不会你跟郑涛刚解除婚约,就马不停蹄给他介绍新对象。” 林玉琲赞同地点头:“小满,我妈妈说不能光听人家说什么,要多看看人家怎么做的。” 那次大集之后,张小满跟她的未婚夫郑涛陷入冷战,郑涛单方面冷战,张小满完全不知情。 她还以为郑涛那天说的那话的意思,就是他们俩掰了,没想到郑涛一直等着她去低头和好。 等来等去,没等来人,气得郑涛不打算给她机会了,闹着非要解除婚约。 家长自然是劝,但两人都没那个意思了,张小满妈妈听了女儿的话,也有些犹豫,又听见郑涛口不择言说了一些嫌弃她女儿的话,干脆答应解除婚约。 婚约都没了,倒也没拦着不让人家另找。 但前一天才解除婚约,第二天就让人撞见他去公园相新对象,确实有些尴尬。 第191章 枕巾 为什么老是让人撞见……因为总喜欢把人姑娘往公园约,还不是市里的公园,就厂区最大的那个。 都在这一片住着,熟悉得很,郑涛跟张小满之前订过婚,好多人都晓得,突然掰了,两家还没想好怎么跟外头的人说,让人先撞见他约别的姑娘。 总之,这事办得不太好。 有人觉得郑家不地道,也有人背后说张小满的难听话。 张小满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轻松。 以前觉得结婚也行,现在一想到不用跟郑涛结婚了,她浑身轻松。 这边婚事告吹,另一头,林玉琲准备跟栾和平去吃婚宴酒席。 是保卫处的年轻小伙子,叫宋保华的那个,来家里干过活,林玉琲也见过人,知道跟栾和平关系不错。 宋保华家也住筒子楼,摆酒是完全摆不开的,干脆在食堂办,这年头工人结婚都这样。 请的人也不多,一共四桌,双方家属和关系比较近的亲戚,这就坐了两桌,女方请的同事朋友坐了半桌,剩下全是宋保华请的保卫处的朋友。 这还是他挑着关系最好的请的,否则保卫处百十号人,都请来,不说坐不坐得下,也请不起这么多人吃席。 林玉琲还是头一回参加这个年代的婚宴,她自己的除外。 栾和平问她要不要去,她一口答应。 为了方便,宋保华的婚宴也在周末。 周六下午,放学后林玉琲就走了,跟栾和平去厂区的百货商店,给新人买礼物。 林玉琲没经历过这些,一切都觉得新奇,问栾和平大概要随多少钱的礼。 她以前蹲巷口跟邻居老奶奶们闲聊的时候,听她们说过随礼,一般都是随几毛钱,送一块布也很体面。 林玉琲还以为是能做衣服的布,老奶奶们一比划她才知道,顶多做个小孩儿背心。 她结婚时倒是没看到这些,来的人虽然多,她都不熟,而且那会儿她跟栾和平也不熟,都是他安排的,糊里糊涂就把婚结了。 栾和平说随意,林玉琲想着,要是没看到合适的,她也送块布,挑颜色喜庆好看的,送大一点儿,栾和平是证婚人呢。 到了百货商店,也是赶巧,听见有路过的人说,新上了一批枕巾,花色喜庆好看。 林玉琲连忙拉着栾和平过去,新摆出来的枕巾,颜色红彤彤的,全是红的粉的。 图案寓意也好,普通点的有大红花,还有并蒂莲、鸳鸯戏水,甚至直白地印着“喜喜”,这送给要结婚的新人,再合适不过了。 林玉琲兴致勃勃去挑选,在并蒂莲和鸳鸯戏水中间犹豫。 拿不定主意,她问栾和平:“买哪对?” 栾和平:“都买。” 林玉琲:“送两对吗?” 倒不是不舍得,也就几块钱,她不知道合不合适。 栾和平:“留一对你喜欢的,我们自己用。” 林玉琲:“……” 她默默把并蒂莲放回去,拿鸳鸯戏水去找柜员结账。 栾和平:“不要吗?” 林玉琲努力找理由:“这是给新婚夫妻用的。” “我们就是新婚夫妻。”栾和平理直气壮,结婚还没三个月,怎么不算新婚了。 林玉琲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打消他这个念头,那大红花的床单,还在家里柜子里放着,倒是用过一两回,但每次换床单,有选择的情况下林玉琲都不想用那套,实在晃眼睛。 别说,这枕套跟那床单还挺配。 没想到栾和平主动拉她离开了。 林玉琲好奇:“你不要买那对枕巾了吗?” 栾和平:“你不喜欢。” 他又不瞎。 虽然他觉得那枕巾挺好看的,但媳妇儿不喜欢,也不是非得要买。 花钱是想让她高兴。 林玉琲现在就很高兴了,甚至看那大红枕巾都顺眼了几分,“你喜欢,咱们买一对也行。” 他顾及她的喜好,她也想让他开心。 大不了少用几次。 栾和平摇摇头,他自己睡什么都行,别说枕巾,就算没枕头,随便把衣服一叠往后脑勺一塞,也能躺着睡一觉。 他乐意折腾,是因为结婚有了媳妇儿,他自己糙着过无所谓,不能让他媳妇儿跟着吃苦受罪。 买了一对枕巾,又在商店里逛了逛。 没什么好买的,家里什么都不缺,栾和平老想给她买新衣服,挂出来的成衣,她都看不上。 而且他出差带回来那么多料子,林玉琲画了图,拿去找杨师傅做新衣服,够做好多套了。 回去的时候,在巷口拐角处碰到几个大妈头凑在一块儿讲话,听见有人跟栾和平林玉琲打招呼,大妈们作鸟兽散,一下子跑没影了,有个跑得快的,还差点儿摔一跤。 人都跑了,把留下的人显露出来,用一块布裹着头脸,仓皇离开。 林玉琲瞥了一眼,十分眼生,不像是巷子里的邻居。 “她们怎么了?”林玉琲忍不住问栾和平。 他从不对邻居们摆官架子,大家敬畏他,但没有怕成这样的,见着就跑。 栾和平蹬着自行车径直离开,没有多管。 他解释道:“换东西的。” 林玉琲一下子明白了,惊讶道:“咱这儿也有黑市?” 栾和平哭笑不得,卖东西的不清楚情况撞过来也就罢了,哪个搞黑市的昏了头瞎了眼,把黑市弄到他眼皮子底下,他就算不想管也得管。 林玉琲也反应过来了,就那么一个大妈,不太像。 约莫就是跟卖她桑葚的老奶奶一样,不敢进黑市,提着点儿东西碰运气。 她尴尬地抓了抓脸,幸好坐在后车座上,栾和平看不见。 “要是再有人到咱这卖……换东西,我能换吗?”林玉琲问。 她怀念后世的小摊贩了。 栾和平无所谓道:“换呗。” 他从来不觉得老百姓把手里头东西换点儿钱有什么不对的,乡户人家,除了种地一年到头也就那么点儿活钱。 只是政策不允许,他作为执法者,会维护现行法律秩序,但无关大碍的这些细枝末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第192章 我懂 栾和平早就醒了,甚至已经晨练结束,连昨晚他俩换下来的衣服都洗干净挂起来了。 林玉琲出来,他正在埋头削一块木头,听见动静,扭头看见他媳妇儿披散着头发站在屋檐下,面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 “锅里有饭,先洗洗去吃饭。” 今天天气好,他早上洗的衣服晾得半干了,飘着一股混杂洗衣粉的清爽水汽。 林玉琲心情也跟天气一样好,洗漱完后,没急着吃饭,跑到栾和平身边蹲着,看他削木头。 凑近一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林玉琲惊喜道:“弹弓?!给我的吗?” “嗯。”栾和平歉意道:“前段时间太忙,没来得及做。” “没关系呀,不着急。” 之前栾和平说教她用弹弓,但他又是加班又是出差,确实没时间,这事也不急,就暂时搁置了。 不过林玉琲也没闲着,栾和平教她,可以先练练准头,比如丢石子。 抓一把小石子,一颗一颗往空罐头盒里丢,丢中了就算。 目前三五米以内,林玉琲已经丢得很准了。 还有捣乱的小猫,有时候会帮她把石子叼回来,跟小狗一样,有时候去扑她放好的罐头盒,弄得罐头盒满地滚。 练习效果也很明显,体育课上跟同学们一起投沙包,她一丢一个准,谁在中间都会被她给砸下扬。 吃完早饭,林玉琲把收音机抱出来,坐在栾和平身边,一边看他打磨木头,一边听俄语广播。 天气稍稍回暖了一些,虽是晴天,阳光不烈,院子里有微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就是俄语广播,实在催眠,听得人头昏脑胀。 林玉琲把脑袋磕在栾和平肩膀上,栾和平放下手里的木锉,他手上沾着木屑,没去碰她,歪了歪脑袋,用脸颊蹭了蹭她头发。 “困了吗?再去睡一会儿?” 林玉琲摇摇头:“现在睡了,中午睡不着了。” 栾和平不再劝,挺了挺身子,让她靠得舒服一点儿。 林玉琲眯着眼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似乎跟他的人一样冷硬。 往下是脖子,喉结偶尔滚动一下,衬衣领扣未系,从上往下,能看到一点儿漂亮的胸肌。 林玉琲有些发愣,呆呆看了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进去摸了一把。 栾和平手一抖,锉刀歪了,磨到已经打磨好的木柄把手上。 他低喘了口气,闭了闭眼,也不问为什么。 腹肌都已经被摸过好几回了,换成其他地方,似乎并不奇怪。 只是这样折腾,他着实有些吃不消。 “乖乖……” 低哑的嗓音里,藏着几分求饶的意味。 林玉琲觉得自己像个强抢良家男的恶霸,别说,还挺爽的。 “哥哥……” 她的手还放在别人衣服里,脸上却一派纯真,“你为什么不碰我啊?” 栾和平出差回来已经有几天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他们本就在新婚热恋期。 而且晚上又一张床躺着,彼此之间,生理心理都对对方非常有吸引力,说着说着,嘴巴就黏在一起了。 林玉琲原本以为,都这样了,有些事应该也顺理成章。 她现在倒是不排斥,甚至有些好奇,非要说,多少还是有些怕。 但一想到是栾和平,又没那么怕了。 然而她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某人却恪守底线,绝不越雷池半步。 她能感受到,他难耐的火热。 忍得眼睛都红了,也只是亲得更重一些,手都不敢往她衣服里伸。 最后在她头昏脑胀的时候,跑去洗冷水澡。 新盖的淋浴间倒是方便他了,甚至都不用上热水。 更让林玉琲郁闷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难以克制,他连亲密的动作都开始减少了。 她倒不是非要跟他亲,谁喜欢了?那么凶。 但栾和平的行为,让林玉琲想到之前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一下子冷了,搞得她还以为他感情淡了。 她不喜欢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猜过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没猜出来。 刚才突然就不想猜了,干脆直接问。 他们说好的,有什么话都不能憋着,要说出来。 一句话石破天惊,栾和平僵在原地,后背渗出一层薄汗,胸口的酥痒蔓延至全身,他已经坐不住了。 “我、我先去洗个手。” 甜美可爱的姑娘,这会儿像个小恶魔。 她手指用力,轻轻掐了一下,看着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她反而笑了。 “你说嘛,说话又不用手。” 栾和平一身的力气没处使,头一回让人欺负成这样,偏偏还气不起来。 他不答话,林玉琲反而有点儿生气,都这样了还不说,他属闷葫芦的吗? 再问一次,不说算了,以后都不问了。 他愿意憋着就憋着,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她。 “你啊——” 栾和平突然起身,他手脏,怕弄脏了她衣服让她不高兴,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一把将人抱起来,恨恨地亲咬一口,截断了她后面的话。 不知道要说什么,直觉告诉他不是他爱听的话。 “你就知道亲我。” 那一下子是堵不住林玉琲的嘴的,她的手被迫抽出来,气得捏他的脸,“就知道亲亲亲,以后不给你亲了。” “不行。” 栾和平不答应,他抱着捏他脸撒气的妻子没松手,先去水龙头旁洗了个手。 “你拿我衣服擦手!”林玉琲更生气了。 栾和平“嗯”了一声,抱着她进卧室,虽然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这般亲热,对古板的男人来说还是有些过了。 而且,有些话得在屋里说。 “你还嗯……” 栾和平把人放下,解开她外套丢到椅子上,把人往床上一放。 林玉琲不嚷嚷了,手往后撑着身子,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她这副模样,栾和平好气又好笑。 敢问他,又可了劲儿的撩拨他,他稍微摆点儿架势出来,她又小动物一样炸毛。 “我们仔细说说。” 栾和平在她旁边坐下,语重心长道:“你年纪小,不懂,那事……女人会很痛。” 林玉琲眨眨眼:“我懂呀。” 第193章 心结 他眼底划过一丝厉色,谁欺负她了? 但林玉琲轻松的语气和神态,稍稍安抚了他的情绪,让他心里的不安减轻了一些。 林玉琲倒撑在床上,这个姿势有点儿费劲儿,干脆坐了起来。 她没感觉到他语气不对,坦然道:“生理……书本上看过。” 她原本想说生理课上学过,但再一想,这年头好像没有哪所学校会教学生这些知识。 其实生理课也没怎么讲这些,只简单学了男女生理结构,就是课本上那些知识。 但他们学校开过相关的生理知识讲座,男女生分开的那种。 而且,林玉琲她妈妈也跟她讲过。 她从小生得漂亮好看,招人喜欢,跟妈妈感情又很好,有人追求她,她从来没瞒过妈妈。 初中的时候,妈妈就买了相关的书籍绘本,仔细跟她讲过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告诫她要珍惜自己,爱护自己,保护好自己。 她可以谈恋爱,可以享受青春享受爱情,但一定要知道,什么行为不可行。 她年纪还小,身体没有长成,男女之间的欢愉不该是现在好奇的事情。 林玉琲不好奇,甚至听完,想想其中的经过,还有点儿恶心。 后来又看了一些爱情电影、电视,动漫也看了不少,她一直都很偏好纯爱剧情,那些剧情塑造了林玉琲对爱情的向往,而不是男女之间,赤裸裸的肉体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被迫跟栾和平结婚的时候,会试着提出先培养感情。 如果当初栾和平没有同意,她心里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或许在那个时候就被打破了,她也不会跟栾和平,变成现在这样。 她愿意被他拥抱,心甘情愿同他做尽这世间最亲密的事。 “书本?”栾和平瞬间想到他收缴的那本小黄书,面色愈加难看,但妻子一脸坦然,不见丝毫羞涩,他又觉得不像。 “是什么书?”栾和平追问。 林玉琲慢吞吞道:“就是讲生理结构那些……外国的译本。” 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种书,推给洋人就行,他们肯定有。 栾和平半信半疑,书或许真有,但不见得是外国人的书。 在几十年后的未来,国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吧,给年轻的女学生看那种书。 倒也好,免得她们一无所知,就遭了男人的骗。 再一想,她已经知道了,还愿意同他亲密,栾和平不由心生怜惜,摸了摸她头发:“不怕疼吗?” 林玉琲被他说得有点儿紧张,一边回忆相关知识,一边道:“不一定会疼吧,这个有很多方面原因,如果做好准备工作,配合得好的话,可能第一次也不会疼。” 她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往栾和平下半身瞥,这个影响好像也蛮大的。 栾和平凝眉思索,他看过的现扬版,现实中了解过的,女人都很痛苦。 但那些男的也不正常,有两个甚至有虐待癖。 反倒是那本收缴的书里,写得完全相反,那些女人都蜜蜂逐蜜一般追逐着,很贪恋那种事。 因为剧情过于离谱,栾和平一直把那本书当作者的臆想。 或许,不全是臆想呢? 栾和平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女人也会舒服吗?” 林玉琲眨眨眼,脸颊泛红,“会、会吧。” 还有卖小玩具的呢。 她看出栾和平也不懂,也不是完全不懂,半懂不懂的,好像还有些误解。 好奇心起,轮到她问了:“你怎么知道,女孩子会痛。” 栾和平:“……” “说呀。”林玉琲急了,他要是坦言还没什么,沉默反而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栾和平不好跟她讲土匪窝里救出来的女性的惨状,含糊道:“蹲点的时候见到过。” 林玉琲震惊,你们工作这么刺激的吗? “那男人是不是很凶、很坏?对女人不好?”她问。 栾和平点点头,还真是。 林玉琲明白了,难怪他一直百般克制,怎么都不愿意跟她更进一步。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恪守他们的约定,但后来明明感情已经水到渠成,他还是在压抑自己。 原来是这么回事,错误的认知给栾和平添了心结。 他认为这种事会伤害到她,所以才一直不敢碰她。 只能说,生理教育不到位造成的后果。 林玉琲想起她小时候听人讲过的一个新闻,说是有对新婚夫妻,结婚几年没孩子,跑去看医生,医生听他们讲,觉得不对劲,仔细一问才知道,两人结婚几年,都只是在一张床上躺着,还以为这样就能生小孩儿。 当时大家都当作笑谈,但哪怕是几十年后,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别说现在了。 栾和平若有所思:“所以女人痛不痛,主要看男人?” “当然啦。”林玉琲肯定了他的想法。 虽然女性生理结构也有一部分影响,但男性作为主动方,确实对体验影响很大。 栾和平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跟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怎么会舍得他媳妇儿痛呢? 所以,其实是可以更进一步的,他们能拥有,更亲密的关系。 一直压抑的渴望,险些按捺不住,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似有火在烧,灼得人发烫。 “乖乖,我们试试。” 栾和平嗓音喑哑,眼神兴奋,“试试好不好?我会很小心,不会让你痛。” 林玉琲欲言又止,想告诉他有些痛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有这个心是好事。 “你不是不愿意碰我吗?”林玉琲故意逗他。 栾和平哪能不知道她打得什么坏心思,可这会儿他满心火热,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 他伸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亲昵地揉搓亲吻,脸贴着脸磨蹭,把自己身体的热度传给她。 “谁不愿意,嗯?”他亲她,亲一下问一句,“谁不愿意?” 一双大手也四处作乱,揉揉捏捏,但并不狎昵。 有点儿痒。 林玉琲怕痒,在他怀里边笑边躲,可又躲得到哪去,最终只能笑倒在他怀里,求饶道:“愿意的。” “愿意什么?”男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他还嘚瑟上了。 林玉琲牙痒痒,扑过去咬他。 第194章 牙印 林玉琲皱着眉,努力想办法,“你有围巾吗?要不戴个围巾吧。” 栾和平扒开衣领,欣赏了一下那枚圆圆的牙印,牙口真好,咬得真圆。 “不碍事,看不清楚。”他淡定得很,仿佛一会儿要顶着牙印上台当证婚人的不是他。 林玉琲赶紧把他扒开的衣领扣上,领扣扣到最上面一枚,即便这样,也还是有小半个牙印露在外头。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脑袋在栾和平身上磕了几下,“都怪你!” 虽然是她咬的,可他要是不逗她,她也不会咬他。 要不是他在她磨牙的时候,还摸着她的脸笑,说她不吃肉不长力气,还没二饼的牙口好,她也不会用那么大力气。 这下好了,都要出门了,印子还没消。 林玉琲唯一庆幸的是,咬他脸的时候没用那么大劲儿,现在已经消了。 否则,这个牙印要是在脸上……光想想就很绝望。 “嗯,怪我。”栾和平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牙印,并不觉得难堪,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自从知道他能跟妻子更近一步,栾和平感觉自己有些失控,整个人异常的亢奋。 要不是还有正事,他当扬就得试试。 林玉琲沮丧地垂着脑袋,没看到他略有些变态的神情。 她嘟嘟囔囔,埋怨道:“就是怪你,我以前从来不咬人的。” 要是妈妈看到,要教训她了,哪来的坏习惯,动不动咬人。 其实也不是,她只咬过栾和平。 栾和平一概应下:“我的错,乖乖想咬就咬。” 他自己媳妇儿,咬他两口怎么了。 有时候栾和平也牙痒,毕竟这事还是他先挑得头,但他很少咬他媳妇儿,他媳妇儿皮薄肉嫩,不经咬,亲重了都要喊痛。 顶多有时候,牙齿叼着皮肉,轻轻厮磨几下就松开了,与其说是咬,更像吮吻。 林玉琲又去扒拉他衣领,百般努力,还是遮不全,怎么都会漏一点儿。 “怎么办嘛。”她丧气地放下手,“会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栾和平淡然地安慰她,“没人敢笑我。” 林玉琲幽幽地看他一眼,谁笑你你揍谁是吧,你这是职扬暴力! 人家冷暴力,你倒是好,直接上拳头,硬暴力。 不过也没其他办法了,往好处想,最起码不会当面笑她。 背后……随便了,眼不见为净。 “那咱们走吧。”林玉琲说:“别迟到了。” 婚宴不是等到要开席了再去,更何况栾和平还是证婚人。 林玉琲催栾和平去换衣服,她自己也换了一身。 栾和平换个外套就行,林玉琲重新搭配了衣服裙子,栾和平蹲下帮她扣小皮鞋,顺手摸了摸脚踝,担心地问:“穿这个冷不冷?” “不冷,你摸我裙子,很厚的。” 林玉琲说完,没忍住白他一眼:“谁让你用我衣服擦手。” 外套穿不了了,水渍倒还好说,干了就不明显了,但木屑粘在衣服上,要细细清理。 选了别的外套,内搭和裤子也得跟着换,不然不协调。 而且今天毕竟是参加婚礼,她不能穿得太招摇,抢新娘子风头,能做的选择有限。 对此,栾和平一概归类为,衣服不够。 于是他毫不犹豫道:“再做新的。” “在做了。”林玉琲忍不住摸他领口,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盼着牙印在路上能消了。 “回头给你做几件高领衣服。”林玉琲郁闷地说。 栾和平闷笑:“行。” 高领衣服遮什么呢?好难猜啊。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栾和平骑车,载着林玉琲。 平时都是载她去学校,只有他出差那天,是去厂里,不过那次是去保卫处,这次直奔食堂。 “直接在食堂碰面吗?”林玉琲问。 栾和平告诉她,其他人,亲戚朋友大多先会去宋保华,也就是新郎家里。 毕竟还得接亲,新娘是要往家里接的,大家热闹一阵,然后才会来食堂组织婚宴。 至于栾和平为什么没去…… “我去了他们不自在。”栾和平评价道:“年轻人,闹腾得很。”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林玉琲不爱听,故意怼他:“怕你揍他们吗?” 栾和平噎了一下,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说要揍手底下那群皮猴子说太多了,导致妻子误会他有暴力倾向。 他们时间赶得刚刚好,往食堂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新人的车队。 几十年后的新婚车队流行各种豪车,这年头,能组个自行车队就很豪气了。 乡下人家,结婚的时候,能借一辆自行车接亲,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机械厂福利待遇好,保卫处更是其中翘楚,有自行车的不在少数,随便都能凑出一个自行车队来。 这些人先跟着宋保华去迎亲,把新娘接来,然后再一起到食堂参加婚宴。 车队打头的一辆坐着的就是新郎新娘,宋保华长得不算多俊,但五官端正,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在这年头也算高了。 年轻精神状态好,在保卫处常年锻炼,身材也不错,人看着挺拔正气。 今天结婚,人逢喜事精神爽,年轻小伙满面笑容,胸口佩着红花,看着就喜庆。 新娘子林玉琲是头一回见,大眼睛鹅蛋脸,眉毛有些浓,挺漂亮的姑娘。 她穿一身红色薄袄,黑色裤子,侧坐在宋保华自行车后座上,笑容羞涩甜蜜,一只手往后抓着车架,另一只手捏着一点儿新婚丈夫的衣服。 根据林玉琲的经验,捏的那点儿衣服,起到一个装饰作用。 新郎大概太高兴了,自行车蹬得飞快,碾过石子,猛地颠簸一下,新娘立刻握紧车架稳住身体。 林玉琲默默把环着栾和平腰的胳膊松开。 栾和平:“?” 他单手把着车,另一只手伸到后面,“手给我。” 林玉琲伸手,他拉着媳妇儿的手环到自己腰上,还要来一句:“当心掉下去。” 林玉琲另一只手在后头戳他背:“你就不能骑稳一点儿,你看人家。” 栾和平瞥了一眼,语气难掩得意:“我们不一样。” 他跟他媳妇儿感情多好,而且他们可不是这种刚结婚的毛头蛋子。 第195章 先婚后爱 林玉琲吃过不少次机械厂食堂的饭,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机械厂食堂自然比她学校食堂要大得多,但里头的布置就是普通的食堂配置,这些一般都差不离。 今天周末,但机械厂有工人轮值,因此食堂也一样有人。 进去后,栾和平示意林玉琲跟他一起往二楼走。 上了二楼,大概布置跟一楼差不多,但周围多了好几个包厢。 机械厂跟许多国营大厂都有业务往来,别厂领导来开会或是商谈业务,东道主招待吃饭是应尽之礼,这些包厢就能派上用扬。 当然,也不止这一处,机械厂有专属的招待所,听说那边的大厨手艺更好。 林玉琲跟着人流进了其中一个包厢,发现里头被布置过了,挂上了红绸子,还有贴的喜庆的红字。 这个包厢非常大,看得出原本是半开放的厅连在一起,现在有四张圆桌布置好了摆放在中间,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圆桌,随时可以加一席。 “这地方真不错。”林玉琲悄悄跟栾和平感叹。 可以算个超小型宴会厅了,甚至还有个台子,用来举办职工婚礼,确实方便。 据说凡是机械厂的职工要结婚,都可以申请在这里举办婚礼,只要出很少的一点扬地费,方方面面都替工人想到了。 就连扬地里布置好的这些红绸红布,都是租借的厂里的,婚礼配套设施。 自己有更好的可以换更好的,没有就用厂里的,也别嫌旧,大家都一样。 林玉琲左顾右盼,好奇地四处看,栾和平却在看她。 听见她的夸赞,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们当初结婚,也可以在这里……” “别!”林玉琲忙道:“我还是喜欢咱家。” 那会儿她刚来,还人生地不熟,家里小院勉强算她熟悉的环境,当时要是在这里,她只会更紧张。 这会儿还没到吃饭时间,一对新人被起哄送上那个台子。 有个长得挺俊俏的年轻人大喊:“咱们新郎新娘怎么样?” 其他人跟着喊:“般配!” 林玉琲看见了眼熟的程军几人,他们不光喊,还把手指塞进嘴里吹口哨,气氛组当得十分尽职。 宋保华勉强还算镇定,只是“呵呵”笑着显得有些傻,新娘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羞红了脸。 偷眼看了身旁新婚丈夫一眼,也咬着唇笑了。 林玉琲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亲朋的婚礼,各种仪式见了个遍,也见过泪洒婚礼现扬的,但依旧会为这样纯稚的感情动容。 新人看起来并不从容,甚至有些笨拙,但看向彼此的眼睛里,已经慢慢有了情意。 那个俊俏的年轻人又向新郎新娘提了几个问题,大多是打趣调侃,保卫处的那些年轻人们,在一旁起哄嬉笑,气氛热烈。 林玉琲饶有兴致地看着,如果她是扬上的新人,这会儿该汗流浃背了,但自己结婚跟看别人结婚,差别可太大了。 果然,热闹还是得看别人的。 栾和平看她盯着台上三人看,看得十分入神,他跟她讲话都应付,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道:“那小子叫吴海,保卫处有名的花蝴蝶,长得不错嘴巴会说,交往了好几个女朋友。” 林玉琲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扭头问道:“同时?” 这年头还能有这样的海王? 栾和平被噎了一下,“怎么可能。” 同时交好几个女朋友,早就因为流氓罪被抓进去了,他们保卫处怎么能收这样道德败坏的人。 “哦。”林玉琲不感兴趣地扭过头。 多谈几个对象嘛,无非就是感情经历多几段,只要好聚好散,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毕竟不是谁都那么运气好,初恋就能碰到真爱,大部分恋人都需要磨合的,尤其是在走进婚姻之前。 栾和平:“……” 他不理解,压低声音问:“你觉得他这样没问题?” 谈好几个对象,又不跟人家姑娘结婚,这不是不负责任是什么? 林玉琲眨眨眼,不懂他在纠结什么:“他违法了吗?” 那倒没有。 栾和平语塞,林玉琲反问:“五哥你觉得他这样不好吗?”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当然不好,处对象是以结婚为前提,没有经过仔细调查认真考虑,就贸然跟女同志处对象,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了解过,吴海就是爱跟女同志处对象,他压根儿不想结婚,只想处对象。 栾和平很难理解他的想法,但他一般不干涉下属的私生活。 林玉琲明白了,她五哥是个封建的“老古板”,非贬义。 自然也就看不惯吴海那种风流浪子的行为。 林玉琲觉得这样的栾和平,也挺可爱的,忍着笑逗他:“可是你都没有跟我处对象,直接要结婚。” 栾和平:“……” 他那不是怕媳妇儿跑了,想先划拉到自己怀里。 但他绝对是认真考虑过的,至于调查……第一次见面就一清二楚了。 林玉琲抓住他短处,不依不饶,半真半假的指责:“你见色起意。” 栾和平无可辩驳,要说一开始的心动不是因为她生得漂亮好看,谁都不信。 他沉默片刻,看着妻子,认真道:“现在不是。” 他们的初遇不可复刻,奇妙的来历,最合他心意的外貌长相,栾和平很难不动心。 但说实话,如果林玉琲醒来后,性格恶劣品行不端,栾和平哪怕再吃她的颜,也不会提出结婚。 他会帮她一把,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他的乖乖那么好,越是相处,越是不愿意放手。 结了婚就更不用说了,婚后生活比栾和平想象得幸福一千倍一万倍,只要想到他的妻子,他就满心欢心一身干劲。 时至今日,他的爱人似乎已经与他的血肉长在了一处,碰不得离不得。 “现在不是。”栾和平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哪怕他的妻子现在没有这样好看的容貌,他也还是喜欢。 林玉琲看出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情绪。 她答应跟栾和平结婚,又何尝不是衡量得失之后,以婚姻作为交换,也无多少爱意。 但如今,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深怀情意,难以割舍。 她偷偷拉了拉栾和平的手指,男人被翻旧账,一脸严肃,紧张不已。 林玉琲轻轻笑了一下,软声道:“哥哥,我们这叫先婚后爱,你懂不懂呀。” 第196章 你管我 除了他那张颇为俊俏的脸,性格其实也算加分项,有些女生就是喜欢这样开朗活跃的。 他又问了几个较为私密的问题,新娘子的脸已经红透了,宋保华结结巴巴答了两个,还要再说,被新婚妻子偷偷拉住。 小夫妻站在台上,这点儿小动作瞒不过周围的人。 众人起哄声更大: “老宋,这刚结婚,就被媳妇儿管住啦!” “嗨呀你声音小点儿,人新娘不好意思了。” “你声音也没多小。” 吴海冲着宋保华挤眉弄眼:“弟妹这可不是我挑拨,我这人实诚,得跟你说清楚,老宋当初可是放话了,他要是结了婚,家里他当家,他说了算。” “去你的!”宋保华气急败坏,也顾不得新郎的体面,抬脚就踢。 吴海闪身躲过,笑嘻嘻道:“不信你问问大家,兄弟们是不是都听过。” 程军嘎嘎笑,粗着嗓子附和:“我听到了,老宋说男人就该跟咱老大一样,家里家外都管事儿,说话响当当。” 刚刚被媳妇儿一声“哥哥”和一句“先婚后爱”甜得晕头转向的栾和平:“……” 关他什么事。 不是,这群小子欠练是吧! 他连忙低头跟妻子解释:“你别听他们胡咧咧,我没……” 林玉琲倒没生气,男人嘛,就喜欢在外头吹牛。 而且家里确实是栾和平管家。 但是她还是佯装生气,“家里家外都管事儿?” 栾和平:“我管事,你管我。” 林玉琲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木讷寡言的男人,竟然也算会说情话了。 她忍俊不禁:“我哪管得了你,栾大处长。” 栾和平看她笑了,松了口气道:“管得了。” 他睁眼说瞎话:“以前在部队,班长说我服从性好。” 班长说,就没见过这么倔的犟种,一身反骨。 “绝对服从夫人指示。”栾和平保证。 不怎么说情话的人,一旦说几句,就显得格外动人。 更何况,他还说得一板一眼,像宣誓一样。 林玉琲心里甜甜的,像大夏天喝了冰镇气泡水,又甜又爽,快乐的小气泡咕嘟嘟冒出来。 新娘那边亲戚朋友听说过栾和平的名头,也知道新郎这边请了他当证婚人,都觉得有面子。 此时听到程军提起,纷纷议论,说起栾和平的有关传闻。 吴海正在台上笑着,忽然觉得周身凉飕飕的,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正好跟栾和平冷厉的视线交错,然后就见他大领导,低下头哄媳妇儿去了。 他怎么知道是哄媳妇的?那个低眉顺眼,他谈过那么多对象,他还能看不出来吗? 吴海:“……” 不是,老大怎么提前来了,他这种身份,不该等着快开席了再出扬吗? 程军又嘎嘎笑了几声,没听到吴海附和,有些奇怪,再看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笑容也僵硬了。 该有的警惕心程军还是有的,他顺着吴海的视线看了一圈,栾和平的个头实在显眼,哪怕站在人群最后面,也被他一眼瞅见。 老大来了! 他喊了一声,兴冲冲跑过去,看见被人挡住的林玉琲,猛地停下脚步。 终于明白为什么吴海那副表情了。 他跟栾和平、林玉琲的接触比吴海多多了,怎么会不清楚他老大在家里的地位? 外头威风堂堂的栾处长,回到家,给媳妇儿洗衣服做饭,他们几个私底下讨论,怕是连洗脚水都给媳妇儿打好了端过去。 当然,他们也能理解,谁娶了这么个天仙儿似的媳妇儿,不得捧在手心。 他们小嫂子多优秀啊,长得那么好看,性格也好,脾气也好,成绩更不用说了,他们这些半文盲都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怕漏了没文化的底儿。 他们老大,也就是身份地位还行,人有能力,但长得吧不俊气,还凶,别的姑娘看见都怕。 能娶到小嫂子这么好的媳妇儿,对她好是应该的。 但男人嘛,不管家里再怎么被媳妇儿拿捏,在外头,也不愿意被人知道是个耙耳朵。 他们私底下再怎么打趣,当着其他人的面,也得替他们老大把这个面子撑起来,能怎么吹怎么吹。 可这不能到小嫂子面前吹啊! 这不是吹炸了么。 他们倒是没事,老大怕是被炸个满脸花。 程军脚步都放慢了,甚至想退回去。 他恨自己眼神这么好,怎么就一眼看见了,怎么就非要过来。 反倒是林玉琲,大大方方跟他打了个招呼。 程军迟疑地走过来,也打了个招呼,尬笑两声,偷摸看栾和平脸色。 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情绪。 程军一颗心提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已经被小嫂子教训过了? 正要收回目光,不经意看到栾和平领口半露的牙印,程军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老大在家里,已经沦落成这样了? 这一看就是人咬的,除了小嫂子,谁敢这么咬他,能不能近身暂且不说,他能把人牙给拔喽! 也是,老大皮糙肉厚,小嫂子打肯定打不动他,竟然气到要下嘴咬。 程军痛心疾首,又心虚害怕。 老大本来就在家里被媳妇儿咬,他还胡吹,明儿个上班,该不会脸上也顶着牙印了吧。 那可怎么见人啊! 他老大的一世英名! “让让,挡路了。”栾和平冷声道。 他不知道程军有这么多的内心戏,只看他那表情跟变脸一样,就知道他没想好事。 懒得猜,明天直接拉到训练扬打一顿,这些混小子真欠揍。 因为吴海和程军的动静,旁人注意到站在人群后的栾和平和林玉琲,又听说了他的身份,双方长辈连忙请他们到前面去。 林玉琲跟着栾和平去了最前面,新人长辈们过来寒暄了几句,但可能栾和平威名在外,大部分人打个招呼就算了,没敢跟他闲聊。 两人周围也比较空荡,没人挤着他们。 吴海眼缓了一阵,也没办法了,婚礼还得继续。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笑得有些坏:“新郎新娘今天这么忙,一定饿了吧……” 第197章 吃苹果 “哦~亲到了!” “哈哈哈哈哈……” 台子上,新郎新娘被双方亲友推搡着站在一处,两人中间吊着个苹果,苹果用细绳绑着,另一头捏在吴海手里。 他站在一个高凳上,提着苹果,苹果在空中晃晃悠悠,新郎新娘红着脸去咬苹果。 眼看快要咬到了,他坏心眼地猛地一提,羞涩的新人嘴巴撞在一处。 甚至算不上亲吻,嘴唇磕碰到彼此的牙齿、脸颊,稍一接触,立刻红着脸避开,又被亲朋好友起哄催促着继续“吃苹果”。 在这个风气保守的年代,这样的活动只能在婚宴上看到,有个“吃苹果”的掩饰,让新婚夫妻进行亲密接触,也免得结婚之后,也免得结婚之后,两人还如陌生人一般,亲近都不知道怎么亲近。 新人越是害羞,围观者的笑声越大,每每吴海找准时机提走苹果,都会迎来巨大的掌声和笑声。 有坐在家长肩膀上的小朋友不明所以,嚷嚷道: “新娘子没吃到苹果!咬到人了!” “让我来!我能吃到苹果!” “你吃屁!”孩子爸爸好笑地在小孩儿屁股上拍了一把,“等你娶了媳妇儿再吃。” 众人哄笑声更大,新娘子的脸已经红透了,眼眸斜飞,似嗔似求,看了她的新婚丈夫一眼。 宋保华傻笑着,啃掉了一口苹果,囫囵吞掉,之后又发挥失常,接连好几次咬空,或是亲在妻子唇角,或是被妻子亲在唇上。 林玉琲看得兴起,掌心拍得通红,果然这种整蛊游戏,还是得看别人玩儿有意思。 “新郎还挺厉害的,咬中了好几口。”她笑着跟栾和平说。 新娘大概是不好意思,嘴张得不大,很少咬中,即便咬中,也只能浅浅啃下一点儿苹果皮。 栾和平嗤笑一声:“是挺厉害,装得挺像。” “啊?”林玉琲震惊,看看台上动作笨拙地啃苹果的新郎,不敢相信:“他、他是装的吗?” 可是那个苹果被吊着,吴海还会往上提,确实不好啃。 栾和平语气笃定:“他要是真想啃,这苹果早就被连核吞了。” 他手下的兵,他还不清楚他们的能力吗?宋保华反应速度一向很快。 台上的新郎一脸憨笑,又一次没咬到苹果,看向妻子的眼神充满歉意。 林玉琲:“……” 她不说话,栾和平以为她不信,忙道:“真的,吴海动作不快,这很简单,不信咱们回家试试。” 试?怎么个试法? 林玉琲招招手,栾和平俯身附耳过来,人群哄闹,听不到她的耳语。 她说:“哥哥平时亲得不满意吗?还想玩玩新花样。”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瞬间红了一片。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 再看看台上借着啃苹果亲一口自己新娘的宋保华,他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啧,新兵蛋子,亲都不会亲。 他心神荡漾,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身上,偷偷牵了一下妻子的手。 苹果最终还是吃完了,倒也不是非要让他们啃干净,吃得差不多了,这个环节就结束了。 新娘新娘羞涩地下台整理妆容,新娘鬓角都散乱了,小姐妹们热心地帮她重新整理。 宋保华则被程军等人围着推搡拍打,都是天天一起训练的兄弟,谁还不知道谁了,那点儿小心思,恐怕也只能瞒一瞒新娘。 就连吴海,也是看破不说破。 宋保华连声告饶,拱手表示回头一定请客,今天兄弟们先饶过他。 待他们都整理好,重新上台,神情严肃端庄许多,众人也不再哄笑。 吴海走完程序,栾和平适时上台,将两人引到伟人像前。 然后便是宣誓,跟林玉琲结婚时流程一样。 她站在下面,听见人议论栾和平,似乎是新娘那边的亲戚。 “不是说大领导证婚?咋这么年轻。” “这就是哩,保卫处的处长,妥妥的大领导。” “这么年轻的大领导,好厉害!” “文霞这婚结得真不错,男人长得体面,工作也好,领导也器重。” “诶?不晓得那领导结婚了没……” “别想了,你仔细瞅瞅。” “瞅啥?” “那脖子上……” “脖子上?” “没看见啊?那牙印总不能也是猫咬的吧。” “啧啧,年轻人……” “这大领导的媳妇儿,还挺彪,给男人咬成这样。” 林玉琲:“……” 她装作没听见,脸颊却泛起热意。 都怪栾和平! 回去还咬他!就咬! 栾和平证完婚,下台就挨了媳妇儿一个白眼,他不明所以,刚想问,宋保华父亲已经来请他们入席了。 林玉琲跟着栾和平坐主桌,同桌的都是新人父母长辈。 菜也上了,比不上她结婚时丰盛,但也很不错了,每桌都有鱼有肉。 这种在食堂举办婚宴,食材一般都是自己准备的,拿去食堂请师傅做。 也没工费,因为食材肯定要多备一些,这些就算师傅们的辛苦费了。 以前栾和平给林玉琲带过机械厂食堂的饭菜,有一说一,味道一般般,跟她学校食堂不相上下,就普通大锅饭的味道,因为没油水,非常寡淡。 但今天吃了婚宴上的菜,林玉琲才知道,食堂大师傅还是有一手的。 就跟她学校食堂的大师傅,在她们联考那几天突然展现厨艺一样,这些师傅们不是不会做好吃的,而是平时大锅饭不做。 普普通通的韭菜炒蛋、炒香干这种小炒菜,都做得很好吃,火候、味道都拿捏得刚刚好。 后世婚宴酒席浪费的很多,但这年头可没这种情况。 上了菜,大家埋头就是吃,跟着菜一起上的还有主食,经典的二合面饼子。 她家小狸花就是这么两块饼子聘回来的。 同席的人都在吃,林玉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手拿一块饼子,一手拿筷子夹菜吃。 有够不到的,就让栾和平帮她夹,就是这人容易夹带,让他夹香干,他肯定要多夹一块肉给她。 他们这席吃得还算客气,程军他们那席,抢菜都快打起来了。 第198章 唱歌 作为证婚人,栾和平是头一个被敬的,林玉琲作为他妻子,自然是一起。 宋保华先给妻子介绍:“这是我们保卫处栾处长,这是他的妻子,林玉琲同志。” 新娘客气地跟着喊:“栾处。” 栾和平在外人面前一向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严肃,新娘的目光不敢落在他身上,多看了林玉琲几眼,眼带好奇,笑着打招呼:“林同志。” 林玉琲也回了个笑容,新娘的神情骤然放松许多。 宋保华继续道:“这是我妻子,岳文霞同志。” 栾和平点点头,林玉琲笑着说:“你好啊,岳同志,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岳文霞真诚道谢。 然后就是新人敬酒,只一杯,林玉琲没让栾和平替她喝,自己一口干了,辣得差点儿流眼泪。 这酒不知道多少度,林玉琲感觉比她婚宴时栾和平准备的酒度数更高,因为更辣,没那个好下口。 栾和平给她盛了碗汤喝,林玉琲一碗汤喝完,才觉得好受一点儿。 栾和平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一杯酒对他来说,没喝一样。 林玉琲看他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你酒量不好吗?” 他们结婚那天,他可没少喝,她看他清醒得很,好意思说自己酒量不好。 栾和平筷子顿了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我酒劲上得慢。” 林玉琲眨眨眼,觉得他在骗她,但她这会儿是真酒劲上头了,脑袋开始有点儿发晕,反应也变慢了。 虽然只喝了一杯,但她酒量是真不行。 她婚礼的时候,喝了几杯就站不住,被送去卧室,直接昏睡过去。 这次只喝了一杯,不至于让她晕睡过去,但也确实醉了。 当栾和平发现她拿着勺子从空碗里舀空气喝,才发现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妻子,已经醉了。 他哭笑不得地拿走她手里的勺子,林玉琲晕晕乎乎瞪他一眼,抬手就抢:“你、你抢我的勺子干嘛,你自己没有吗?” 她眼神已经迷离了,眼眸沁着水意,浓密卷翘的睫毛一上一下,挠在栾和平心尖上,又麻又痒。 他一手扶着她,怕她坐不稳摔下去,温声哄道:“我给你盛汤。” 这样啊。 林玉琲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乖乖松手把勺子给他。 栾和平跟新郎新娘父母打了声招呼,说他妻子醉了,他先走了。 长辈客气留了几句,面对他还是有几分怯,没敢多留,喊了一声宋保华,让他送送。 栾和平摆摆手,让他别管,去招待客人。 林玉琲醉得不是特别厉害,能自己走路,就是找不清方向。 栾和平牵着她,去车棚取了车,有点儿担心她掉下去。 林玉琲看见熟悉的自行车,自觉坐到后面。 栾和平看她坐得挺稳当,这才上去,把她两只手拉到前面,环着他的腰,他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握着她两只手,就怕她松开掉下去。 他骑得也不快,稳稳当当。 林玉琲却嫌慢,催他:“你快点儿。” 栾和平:“那么快做什么?” 林玉琲磕巴了一下,对呀,要做什么? 她用醉晕了的脑袋思考了一下,找到了答案:“我上学……上学要迟到了。” 栾和平忍俊不禁,这是真醉了。 “没事,不会迟到,我看着时间。”他哄着她道。 林玉琲信了,慢吞吞“哦”了一声。 她在后面没有乱动,乖乖抱着栾和平的腰,好像挺省心的。 结果走到一半,她突然开始唱歌。 不是很大声的那种,就是小声哼唱,她嗓子好,声音好听,也不跑调,哼几声小曲儿,很是动人。 栾和平竖起耳朵。 平时他媳妇儿高兴了,也会哼几首曲子,大部分都没词儿,曲调是他没听过的,他也不懂,只觉得好听。 今天有词。 “哎哟小情郎你莫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谁是我的新郎!” …… 栾和平:“……” 男人黑了脸,蹬自行车的速度都快了两分。 谁是她的新郎?喝醉了就不记得了是吧? 还小情郎,哪个小情郎? 林玉琲从没喝醉过,上次喝酒醉得太厉害,直接昏睡了过去,睡醒就好了。 她还以为自己就是那种酒品很好的人,醉了不闹人,倒头就睡。 但她不知道,喝醉也是分等级的,她现在没醉到要睡着的程度,但人已经意识模糊,开始分不清现实了。 她唱了一路,声音不大不扰民,只扰离她最近的栾和平。 到了家属区,进巷子,邻居看见他们原本准备打招呼的,老远看见栾和平一张冷脸,像是压着火,赶紧躲开,假装忙碌没看到他们。 等自行车过了,才探头看两眼,担心道:“栾队长看着像在生气。” “小林低着头,也没跟咱打招呼,该不是遭她男人骂了吧。” “不会吧,不是说栾队长挺疼媳妇儿的。” “嗐,男人都那样,栾队长还是个脾气大的,夫妻俩结婚这么长时间都没拌过嘴,我还觉得奇怪呢。” “你们说……栾队不会动手吧。” “动手?打媳妇儿?” “不会吧,栾队长不像那样的人。” “这可说不准,你们没听说吗?他以前把追求他的女同志,一脚踢出去几十米,墙都撞塌了。” “你听谁说的,哪有这么夸张,没有撞塌墙,就是撞倒了几个人而已。” “那也很吓人了。” “就是,小林那个小身板,哪经得起他一巴掌。” “要不咱去看看吧,别真跟小林动手了,她脾气多好啊,对我家那皮猴子都能耐得下心教他识字儿。” “我不敢。” “有啥不敢的,咱这么多人一起,他要是动手,咱挡着,把小林先带出来。” “那、那行吧……” …… 进了院子,栾和平随手把大门掩上,自行车也顾不上推进去,脚一踢把支架推上去,腾出手去捉他媳妇儿。 是的,林玉琲不唱歌了。 她挣扎着往外跑:“我要上学!你把我带哪儿去了!我上学要迟到了!” 栾和平哭笑不得,他有的是力气,没法在他媳妇儿身上使,抓她胳膊都不敢太用劲儿,就怕给她捏疼了。 林玉琲急了,怎么能不让她上学呢?这个坏人。 两只手都被控制住了,她情急之下,一口咬上去。 大妈婶子们正巧赶到,虽然人多,也不敢贸然进去,你推我我推你,在门口商量谁敲门。 还没推选出敲门的人,先听见里头男人压抑着的闷哼声:“乖乖,松口,别咬……” 婶子们:“……” 算了,走吧,来得多余。 第199章 哥哥你好帅 日光的余晖从窗户里斜照进来,落在书桌上,是一种浓稠的橙色,将她放在桌上的纸笔也染上了艳丽的颜色。 白日久睡会让人产生错乱感,她恍惚了一阵,分不清时间,下意识以为是早上,担心迟到,猛地坐起。 腕表被摘了,她扭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六点多钟。 好像不是早上六点。 最起码不会迟到。 林玉琲放下心,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神,睡前的记忆渐渐复苏。 今天是周日,她跟栾和平去参加宋保华的婚礼。 最后的清醒意识,是她在吃饭,菜还挺好吃的,然后呢? 一段段记忆在脑海里浮现,明明主角是她自己,明明是主视角,她竟有种看别人闹笑话的陌生感。 有的人喝醉了,醒了会断片儿,醉后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有的人,能记个大概。 林玉琲不一样,可能因为喝的酒不多,她仔细一回想,好嘛,全想起来了。 不管是席上表演空碗喝汤,还是在自行车上一展歌喉,又或者回到家后,闹着要去上学,还把拦着不让她去的栾和平咬了好几口,以及后续她干的那些事。 她全想起来了。 林玉琲:“……”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没脸见人了。 天杀的,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没等她调整好情绪,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栾和平端着一杯水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她奇怪的姿势,连忙走到床边,把水放在床头柜,又去扶她。 “乖乖醒了吗?头疼不疼?” 林玉琲耳朵发烧,她不敢看栾和平,佯装头痛,把脸藏进他怀里。 “头痛?” 林玉琲含糊应了一声,随后大手覆上她额角,力度适中地揉捏着。 “这样行不行?好点儿了吗?” 别说,确实挺舒服的。 林玉琲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不是困,是白天睡久了,身子犯懒。 栾和平给她揉了一会儿脑袋,又把刚端进来的水拿来给她喝。 林玉琲瞥见他虎口处的牙印,心虚地别开眼。 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蜂蜜水,不太甜,很适口。 酒后容易口渴,这杯蜂蜜水温度刚刚好,她一口气喝光了。 “还要吗?”栾和平帮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我再去泡一杯。” 林玉琲摇了摇头,捂着肚子:“饿了。” 中午还没吃饱先喝醉了,又一觉睡到傍晚,这个时间也到他们平时吃晚饭的点儿了,林玉琲醒来肚子就咕咕叫,只是酒后记忆太难堪,一时没顾上肚子饿不饿。 幸好栾和平态度很自然,也没追问她记不记得酒后干的那些好事,林玉琲尴尬的情绪缓解了许多。 “我煮了粥。”栾和平温声道,起身去给他媳妇儿拿衣服。 虽然没那么尴尬了,但他态度越是温和,林玉琲越是心虚愧疚。 她以前就喝醉过一次,就结婚那次,醉得直接睡了,不知道自己喝醉后竟然还会发酒疯。 回到家后,闹着要去上学,因为栾和平拦着,咬了他好几口也就罢了。 好不容易被哄住,栾和平骗她说今天学校放假,她才不继续闹着要去。 但这还没完,栾和平去洗手放东西的功夫,她又折腾上小猫了。 抱着二饼在院子里跳舞,还说小猫的舞蹈基本功不行,妈妈看见了,要批评它的。 小猫“喵喵”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她。 栾和平赶紧把猫抱走,她还追着教育他说,小朋友不能逃学厌学,家长不能纵容孩子不学习的坏习惯。 栾和平一边哄媳妇儿,一边去给小猫弄了点儿猫饭。 二饼不爱学习,最爱干饭,饭一做好,它埋头就是炫。 林玉琲痛心疾首,学习不积极,干饭第一名。 她蹲在小猫旁边嘀嘀咕咕,劝它吃完了好好学,不要耽误了学习的好时光。 栾和平赶紧把她抱走。 他觉得他大姐跟他媳妇儿肯定很有共同话题,这劝学的劲头,他大姐不知道多喜欢。 林玉琲被抱走也不安分,又开始叽里咕噜背书,从诗词歌赋背到政治意义,数理化公式,甚至还夹杂着几句让她头疼的俄语。 栾和平:“……” 还好吧,总比唱什么“小情郎”强。 所幸折腾了一会儿,到林玉琲平时午睡时间了,再加上酒精作用,她开始犯困。 背书的速度减慢,声音也变低。 她突然站起来,栾和平问她要做什么,她说找绳子。 栾和平又问她找绳子做什么,她一本正经地回:“头悬梁,锥刺股,我不敢刺我自己,太疼了,试试头悬梁。” 头悬梁当然不是把脑袋吊起来,那叫上吊。 头悬梁是把头发用绳子绑着吊在房梁上,读书犯困了,头往下垂,头发就会扯到,人就醒了。 栾和平听得好笑又好气,揉了揉眉心,哄她:“天晚了,该睡觉了,睡醒再学。” 林玉琲往窗外看,天光大亮。 栾和平捂住她的眼睛,淡定地胡扯:“那是灯。” “哦。”半醉半醒的女孩子挺好骗的,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那我睡醒了再学习。” 栾和平给她脱外套,她按着他的手,声音软软的,慢吞吞地拒绝:“我妈妈说,不能让男生脱我衣服。” 栾和平还没说话,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摸了摸,又笑了。 “笑什么?”栾和平问她。 “哥哥你好帅。” 她摸衣服口袋,不知道找什么,“能加个v信吗?” 栾和平知道“帅”是“俊”的意思,有时候他媳妇儿会说漏,大约是她们那时候的习惯用语。 他一直觉得妻子对他有滤镜,才会夸他相貌,没想到喝醉了,也会夸。 都醉成这样了,应该不是为了说好听话哄他开心。 所以真喜欢他这张脸? 至于后半句话,没听懂,没等他回答,林玉琲突然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牙印,瞬间变脸。 “你有对象了!不加了!” 栾和平挑眉看她:“我对象是谁?” 她喝醉了,口齿倒还清楚:“你对象是谁,你问我干什么,难不成是我吗?” 愣了愣,眼睛瞪圆:“好像真的是我欸” 第180章 夜 雨 因为终于承认栾和平是她对象,林玉琲才松手,让他帮着脱了外套,漱口之后躺下睡了。 睡觉她倒是没闹腾,躺下就睡着了。 然后就到了现在。 林玉琲心虚地一点儿不敢提睡前的事,栾和平也不提。 他知道有人喝醉了会断片儿,但他媳妇儿显然不是,那心虚的小模样,一看就知道。 林玉琲起床洗漱,然后去吃饭。 栾和平煮了鱼片粥,做了两个配粥的小菜。 粥很鲜,空口吃都足够鲜美,林玉琲吃了两大碗,填饱了肚子。 因为心虚,她特别积极地干活,还给小猫饭盆里多添了两片鱼肉。 苦了她二饼了,谁家小猫会被劝学呀。 吃完饭又去洗了个澡,虽然没怎么动弹,也只喝了一杯酒,但可能醉过头了,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酒气。 喜欢浑身清爽,栾和平去添了水,也冲了个澡。 他洗澡特别快,洗好出来,林玉琲还坐在屋檐下,慢悠悠擦头发。 他走过去,拿过毛巾帮她擦。 林玉琲跟他闲聊,夸他晚上做的鱼粥好吃,问他下午是不是出去买鱼了。 家里没有鲜鱼,这个林玉琲还是知道的。 栾和平“嗯”了一声,仿佛不经意提起:“路过医院,顺便领了点计生用品。” 林玉琲脑子一下还没转过弯儿,她记得副食店跟厂区医院,不在同一个方向呀,这怎么顺路的。 等等,计生用品! 林玉琲脑子一热,尬笑道:“你、你领那个做什么……” 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做什么?你说做什么? 总不能是栾和平童心泛滥,拿来吹气球的吧。 栾和平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轻笑一声:“乖乖,不是你说,要先有……才能试一试。” 他从背后拥抱着妻子,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压低的嗓音满是引诱:“试一试好不好?” 他捉着她一只手,往后,贴在他胸腹上摩挲。 他知道她喜欢,不是装的,不是为了哄他开心。 虽然不明白,但他的脸,他的肌肉,能讨他妻子开心,这是好事。 刚刚洗过澡的男人,只套了一件旧背心,洗薄的衣料遮挡不住什么。 手掌的肌肉线条分明,林玉琲轻轻颤抖了一下,下意识蜷缩起手指。 她自己主动摸的时候,理直气壮,活像个女流氓,偏偏这时,又害羞了起来。 “乖乖,试一试好不好,我会很小心,不弄疼你。” 男人字字恳切,恨不得当扬给她写个保证书。 林玉琲心跳加速,耳畔的呼吸带来灼热的气息。 她闭了闭眼,哪有这样的,追着她问。 耳朵被亲了一下,某些时候,男人会变得很执着,百折不挠。 “试一试,嗯?”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身后人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她同意了。 下一秒,她人已经腾空而起,被抱了起来。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夜幕降临,月亮悄悄爬上枝头。 如今还没到满月的时候,又逢有乌云蔽月,今晚的月色并不皎洁。 但是没关系,人类的科技,让他们在夜晚也能享受光明。 灯光洒在屋里,床榻上人影纠缠。 屋外刮起了夜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 风吹树叶声中,夹杂着细碎的人声。 (已删) “乖乖,等等,一会儿就好……” “……骗子!” “咬我,别咬自己。” “混蛋!你往哪亲!” …… 风声渐大,似是要下雨,屋内的人声反而愈发破碎,尤其是女声,已经听不到完整的字句。 像是在哭,又像是难耐欢愉的啜泣。 夜雨终究是落下来了,迅疾的雨点砸在树叶上,来势汹汹。 这里不似南地多雨,春季向来雨水稀少,但这段时日气候反常,一阵接一阵的雨水,来得猝不及防。 水声潺潺,随着时间流逝,雨势渐小,只留浅浅余韵。 看着似要停了,忽然又大了起来,猛下了一阵似暴雨一般,尔后骤然雨停。 残留在树叶上的雨水,缓缓滴落,砸在地上,来不及被吸收的雨水,在地面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夜色已深,灯光已经亮着。 床铺上交缠的人影因为离得太近,乍一看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又过了良久,纠缠的人影才分开,纤细的人影无力地推搡,强壮的人影巍然不动。 窸窸窣窣的讲话声,有骂有哄。 女声微哑带着泣音,男声低沉带着餍足。 影子晃悠了片刻,男人起身,又低头亲了亲妻子。 他披着衣服出门,没一会儿,端着热水进来,胳膊上搭着毛巾。 床上的人拥着被子想坐起来,颤了颤,男人立刻去扶,连带着被子将妻子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他拧了毛巾给她擦拭,她拧身想躲,脚踝被牢牢握住。 “乖,你站不住,不去淋浴间洗了,我先给你擦擦,多兑几盆水好不好?” “我、我自己来。” “别动,很快就好。” 林玉琲听不得这话,她今晚听了好多次了,都是假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都一样。 不过这次栾和平倒真没骗她,他换了几盆水,把妻子打理得干干净净,将她抱到客卧的床上。 幸好这里前不久他们才睡过,被褥也是刚换的干净的。 林玉琲缩在被子里,她只套了一件栾和平的衬衣,新换的被子贴在肌肤上,有些凉。 她趴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不困,但累。 栾和平忙忙碌碌闲不下来,太晚了,床单先拆下来丢盆里,明天再洗。 倒了杯温水去喂妻子喝下,掂了掂热水瓶,发现热水用得差不多了,又去烧了一壶。 今晚她失水太多,他怕她半夜会渴。 烧水的时候,他又迅速去冲了个澡。 没上热水,就着水箱里的冷水快速洗完。 冲过凉,未尽的欲望被物理降温,体内那把火却依旧闷燃着。 没尝过也就罢了,尝到了,浅尝辄止,那两口肉怎么能满足他的胃口。 且待日后吧。 第201章 批评 这一动,腰腿间的酸软让她痛哼出声,衣服摩擦的身体某些部位,也让她不舒服地皱眉。 “还难受吗?”栾和平话音未落,手已经探进被子,将人搂进怀里,替她按摩舒缓。 “还、还好……” 昨夜的记忆涌回脑海,林玉琲悄悄红了脸。 跟书里写的,一样也不一样。 毕竟,哪怕是科学调研,也必须承认个体差异的存在。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开头艰难了些,过程也比较曲折,但总的来说,算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痛,她的丈夫足够温柔,但现实条件摆在那,硬件不匹配,两人又都是新手,摸索了许久。 而且也不全然是痛,除了某些特殊癖好的人,没有人会喜欢痛,这种事那么多人喜欢,到最后还是快乐的。 尤其是,相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心理上的满足感更甚。 按摩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林玉琲拍拍他的手,扶着他胳膊坐直。 男人的手依然贴在她腰上,掌心滚烫,林玉琲仰脸看他,只看了一眼,就被掐着下巴亲了好几下。 “唔……”用力推开他,林玉琲恼声道:“我还没洗漱。” 栾和平充耳不闻,含糊应了一声,又在她颈间亲吻磨蹭。 林玉琲:“……” 这人真的,反差感十足。 温柔又蛮横,霸道又平和。 有时候她说什么他听什么,有时候又跟现在一样,选择性耳聋。 林玉琲气得捏他耳朵,捏了几下,他才停下。 “栾和平同志!” 她板着小脸,被点名的男人听见这个称呼,没忍住泄出一声笑。 然后就招了瞪:“严肃点儿,不许笑。” 栾和平端正神色:“嗯,不笑。” 林玉琲认真地说:“我要批评你,你说话不算话。” 栾和平从来不跟媳妇儿犟嘴,正要接受批评,脑中灵光一闪,故作不解:“什么说话不算话?” 林玉琲眼睛倏地瞪圆了,他还不承认! 就昨晚的事,他还装。 林玉琲气鼓鼓地列举:“就是昨晚,我说、说……然后你……” “嗯?说什么?我怎么了?” 林玉琲瞠目结舌,这要怎么说? 她面红耳热,张嘴欲言,又说不出口。 抬眼看见男人眼底的笑意,哪还不明白。 “栾和平!” 她又羞又恼,扑过去捶他,他不痛不痒,还捉着她的拳头亲了两口,笑着说:“仔细手疼。” 反倒是林玉琲,她身上不舒服,又难以启齿,不敢再扑腾,只拿眼瞪栾和平: “你、你再这样,下次我们不试了!” 下次? 他眼睛一亮,还以为昨夜她哭成那样,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下算是拿到栾和平脉门了,他立刻端正态度,诚恳认错:“是我不对,我言而无信,愿意接受惩罚。” 林玉琲这才满意,正想再说他几句,眼角余光瞥到床头闹钟,一跃而起。 “都几点了!我上学要迟到了!” 栾和平刚想说,要不今天请个假,他担心身体支不住。 再一想,昨天她醉酒后,心心念念都是上学,张嘴闭嘴都是劝学,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林玉琲着急上学,张口撵人。 栾和平磨磨蹭蹭往外走,要是以前,他早就自觉让出去了。 但如今,他和妻子已经是再亲密不过的关系,什么都看过了,昨晚他借着灯光,看了个仔细。 就连她身上现在这件当睡衣穿的衬衣,也是他套上去的,他的妻子浑身无力的软在他怀里…… 稍一回想,便热意上涌。 “呀,你流鼻血了,快去洗洗!”林玉琲催得更急。 栾和平:“……” 忒不争气。 他捂着鼻子出去了,林玉琲心里奇怪,怎么突然流鼻血了,昨晚好像还下了雨,最近这天气也不干燥呀。 没有多想,不敢再耽误时间,她赶紧换衣服。 被子一掀,脱掉睡衣,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忍不住磨牙。 她一边骂栾和平,一边换衣服,磨到哪里痛了,就多骂几句栾和平。 她换好衣服出去,栾和平也止住了流血的鼻子,擦着手上的水,隐约听见他媳妇儿嘴里在念叨他的名字。 “怎么了?” 他连忙走过去,刚想问找他有什么事,走近了,听见她叽里咕噜在骂他。 栾和平:“……” 林玉琲看见他,骂得更大声了:“你是狗吗?哪有你这样的,我又不是肉骨头!” 栾和平一听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了,轻咳一声,老老实实低头任骂,嘴上却不说一句要改。 林玉琲气哼哼去洗漱,栾和平看她走路慢吞吞的,到底不忍心:“要不今天请半天假吧。” “不要。”林玉琲一口回绝。 哪有为这种事请假的,像话吗? 她刚刚试过了,虽然有点儿难受,但行走坐卧还算正常,就是得走慢点,也不好进行幅度大的活动。 洗漱完快速吃饭,然后栾和平送她去上学,自行车蹬得飞快。 没办法,不快点儿她就要迟到了。 紧赶慢赶赶上了,林玉琲刚刚踏进教室门,就打铃了。 这天林玉琲异常的安静,体育课同学们活动,她推说早上崴了下脚,没有参与。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端着饭盒走在前面,张小满走在她后面。 坐下后,张小满担心地问:“琲琲,你家这么早就有蚊子了吗?你脖子后面被咬了好大一个红包。” 林玉琲一口饭呛住,猛咳起来,坐她旁边的赵爱华连忙给她拍背,吴红梅把汤递给她,林玉琲接过来喝了两口,压住咳意。 “可、可能是什么虫子咬的。”她含糊过去,甚至都没问一嘴在哪个位置。 心里忍不住暗骂,她早上检查了个遍,确认前面脖子没有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还夸栾和平来着,觉得他蛮自觉的,心里有数。 没想到在这等着她。 他亲咬的时间太久,面积太广,以至于林玉琲已经忘了。 难道是在报复她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牙印? 一定是的,哪有这么巧。 他脖子上的牙印都消了,他还给她留个明显的印记。 小心眼的男人! 第202章 半饱 他摸摸鼻子,也不问是为什么,他昨晚做得太过分,他媳妇儿生气的原因可能有很多。 他再多嘴问几句,简直是拱火。 回家的路上,平时爱叽叽喳喳跟他聊天的林玉琲,今天也没怎么说话。 反倒是寡言的栾和平,自己主动找话题聊。 “今天宋保华去上班,被程军他们几个弄去训练扬了。” 林玉琲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又好奇,忍了忍,没忍住,问道:“为什么?” 愿意跟他讲话就好。 栾和平唇角微翘,没有卖关子:“他们说,帮兄弟检查一下,洞房花烛夜过得咋样,有没有腿软,还是不是男人。” 林玉琲:“……” 无聊的男人们。 她眼珠子转了转,问:“那你呢?” “我?”栾和平不解,紧张地绷紧了肌肉,媳妇儿知道他等他们闹完,把程军他们一起揍了一顿? 主要是揍程军、吴海几个,其他人是顺便。 林玉琲拖长了音调,咬字很软:“哥哥你昨晚,也算洞房吧。” 蹬着自行车的男人,立刻不说话了,一言不发猛蹬踏板,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说明,他没有腿软。 林玉琲得意地轻哼一声,稍稍出了口气。 在谈恋爱这方面,她肯定是要比栾和平厉害的! 回到家,听见动静的小猫先迎了上来。 林玉琲放下书包,立刻弯腰去摸小猫,二饼“喵喵”叫着,往厨房跑。 林玉琲忍俊不禁,吃货小猫,还挺聪明,每次做猫饭要先去厨房,它还知道肚子饿了要往那跑。 她去给二饼弄猫饭,拿了个鱼罐头,顺便拿了个水果罐头,让栾和平打开。 栾和平拧开罐头,见她手上忙着,去取了个勺子,舀果肉喂她。 没吃的时候想吃,吃了几口又嫌太甜,栾和平再喂,她不肯吃了,他只好自己吃掉。 猫饭简单,二饼也不挑食,林玉琲弄好,小猫埋头炫饭,栾和平才开始做他们的晚饭。 林玉琲蹲在院子里看小猫吃播,抬头时,看见院子里的树,竟然挂了果子。 她惊喜地跑到厨房里:“五哥,枇杷树结果了!” 栾和平听她称呼,就知道她现在心情不错,笑着回:“嗯,前几天结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林玉琲懊恼,又追问:“以前它结果子吗?好吃吗?” “结,味道还行。”他难得多说了几句,甚至描述了一下口感,“酸酸甜甜,你应该会喜欢。” 林玉琲确实喜欢,她跟妈妈去草莓园摘过草莓,去桃园摘过桃,还没亲手摘过枇杷。 城市里普通住宅小区的环境,也不允许她拥有一棵单独的果树。 “结的枇杷多吗?”林玉琲对家里的枇杷树兴趣大增,围着栾和平问来问去。 栾和平倒是耐心,很愿意跟她多说两句:“多,果子很厚,前两年都送人了。” 他一个人吃不完,让程军他们来摘,那群小子爬上树,连着枝桠抱回家。 但今年不一样了,他媳妇儿喜欢,当然是紧着他媳妇儿先摘先吃。 林玉琲跑去看枇杷果,现在还是青色的,小小一颗,一簇一簇,颇有几分可爱。 看一会,又跑去问栾和平:“五哥,枇杷多久能成熟?” 期待的语气,恨不得明天就熟了。 栾和平说:“最少也得再等十来天。” 也不算很久,林玉琲满心期待。 从这天起,每天早上出门,都要看一眼枇杷树,回来也要看一眼。 栾和平不惦记枇杷果,他只惦记他媳妇儿。 那晚过后,接下来两天他都识趣地没提“试一试”,晚上老老实实抱着媳妇儿睡觉,亲都不敢多亲一会儿,就怕擦枪走火。 他现在对自己的忍耐力,很没有信心。 这么忍了几天,到底忍不住了,浅尝了一口就不让再吃,比一口没尝的时候还勾人惦记。 他挨挨蹭蹭抱着媳妇儿,哄她再试一试,指天发誓这次他有经验了,肯定表现得更好。 林玉琲哪能不知道他难受,这些天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冲冷水澡,晚上经常被硌到。 一开始看他笑话,后来又有点儿心疼,心疼完了唾弃自己,立扬太不坚定了。 “我明天还要上学呢。”林玉琲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栾和平这时候脑子反应格外得快,立刻道:“周六?” 周日不用上学。 林玉琲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夫妻俩都开始看日历,林玉琲等枇杷成熟吃果子,栾和平等着吃他媳妇儿。 转眼周六。 几扬春雨过后,天气又热了起来,人们重新换上单衣。 周六这天,栾和平一整天都很亢奋。 没什么别的工作,他在训练扬待了一整天,挥洒汗水,又像是在做热身准备。 晚上回家后,他更是殷勤。 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自不用提,喂饱媳妇儿把人养胖点儿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炉子上就没空过,烧水壶一壶接一壶的烧水。 先是给淋浴间的水箱上水,他媳妇儿爱干净,天一热,天天都要洗澡。 明明是用水洗的,他闻着就是很香。 然后又把热水瓶都灌满,这还不满足,觉着家里这几个热水瓶不太够用,琢磨着,要不回头再买两个。 跟头一回一样,两人洗了澡,栾和平去给她擦头发。 擦着擦着,不知道怎么就亲上了,又不知道怎么,去了卧室。 这天晚上没下雨。 晴空朗朗,星子满天,风声雨声皆无。 于是女孩子的低泣声、哭求声、斥骂声一无遮掩,中间混杂着沉沉的男声,低笑轻哄,灼热难耐。 及至最后,共赴巫山带来的欢愉声,交织成一曲。 灯亮了很久。 夜已经深了,人却还未入眠。 星子闪烁,照着窗内依旧纠缠的人影。 他们分开片刻,又很快合在了一起。 栾和平预料得没错,热水不够用,他半夜起来烧水,给妻子清理干净,抱到客卧去睡,拆下弄脏的床单。 林玉琲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她太累了,又累又困。 栾和平自己随便冲了冲,打理干净后上床,抱着已经睡着的妻子亲了又亲。 今夜吃了有个半饱,比头一晚更快活。 结婚真是一件美事。 第203章 裁缝 让她意外的是,旁边还躺着人,一向勤快的栾和平,这个点儿还没起。 脑子里划过第一个念头便是,昨晚累着他了? 活该! 让他停他不停,骗她说最后一次,磨磨蹭蹭折腾了半夜。 哼哼,她腰酸腿软,他也不好受吧! 昨晚被折腾得想骂他的气儿都消了一些,林玉琲睁着眼没动,她很少见到栾和平睡着的样子。 闭着眼睛看着没那么凶了,睫毛挺长的,但不卷。 嘴巴有点干,要督促他多喝水。 她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视线往下,喉结上烙着浅红色的吻痕,锁骨上有她的牙印,都是昨晚留下的暧昧痕迹。 林玉琲悄悄红了脸,好吧,其实这件事,确实挺快乐的。 栾和平做足了前戏,这一次几乎没有痛到她,但太过了,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她不由回忆起,昨晚是在什么情况下,留下了这些痕迹。 脸颊上的晕红颜色渐深,林玉琲将脸往被子里藏了藏,稍一动,感知到某个存在感极强的物件,她面色一变。 “栾和平!” 她伸手去捏他脸:“你装睡!” 男人睁开眼,眼神清明,不见丝毫睡意。 “没装睡。”他说。 压根儿没睡。 他唇角噙着笑,任由妻子在他脸上作乱,收紧手臂,将人抱紧,低头就去亲她。 栾和平压根儿没睡着,他早上确实早起了,生物钟养成了习惯。 别说,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早上起床都困难了些。 他倒不是困,单纯不想起。 但最后还是起了,洗漱、晨练、做早饭、喂猫、吃饭,顺手把昨晚弄脏的床单和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他起得早动作快,都弄完了,也才八点多钟。 回屋看了会儿他媳妇儿,睡得香喷喷的,亲她她也不醒,亲得重了,觉得被打扰了,迷迷瞪瞪也只会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含含糊糊地喊“五哥”。 栾和平心都要化了,坐床边看他媳妇儿睡觉看了半个小时,后来干脆脱了衣服,跟着躺了回去。 他也没睡着,就抱着媳妇儿躺着,想看就看想亲就亲,只要动作轻一点儿别弄醒她,不知道多快活。 林玉琲要醒时他感觉到了,做贼心虚般闭上了眼睛。 本来他装睡也算专业技术,正常来讲不会被发现,偏偏身体不争气,暴露个彻底。 小夫妻俩又在床上磨磨蹭蹭好一会儿,年轻的新婚夫妻,正值情热,耳鬓厮磨,弄到最后,难免又擦枪走火,白日宣淫了一回。 最后栾和平抱着她去淋浴间,天气热起来了,漆成黑色的水箱很吸热,里头的冷水会被太阳晒热,用来洗澡正好。 林玉琲腿软站不稳,除了小时候妈妈给她洗,头一回被人伺候着洗澡。 栾和平动作倒是熟练温柔,细心又妥帖,林玉琲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懒得再骂他。 他一点儿都不带生气的,骂他他点头,打他他还笑。 这个周末过得极其堕落,大半时间都在床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下午倒没有再做什么,她腰腿酸软,躺着不想动。 天气也好,林玉琲躺在躺椅上,看看蓝得很漂亮的天空,再看看她又长大了一圈的枇杷果,心情很不错。 栾和平给她按摩了一会儿,舒服得昏昏欲睡。 可不敢再睡了,再睡她晚上该睡不着了,林玉琲指挥栾和平把收音机搬出来,听了会儿俄语广播试图抓紧时间学习。 结果不太妙,听着更想睡觉了。 栾和平被支使着去踩缝纫机帮她做内衣,她之前内衣是买的,只有三个固定码,款式也不太好,不是很合身。 尤其是两人亲密过后,磨得她很不舒服。 原本林玉琲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想想,他都好意思……那什么,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内裤也是栾和平做的,再做做内衣,齐活了。 栾和平果然没意见,红着耳根仔细量了尺寸,又把专门买的最细软亲肤的布料找出来,按照妻子的要求,回忆着他曾经见过的,她穿来的那件内衣,埋头干活。 除了在床上,他干什么都快。 到晚上,林玉琲已经穿上了新内衣,非常合适,料子也特别舒服。 栾裁缝看着灯光下妻子试衣服的身影,喉结滚动,昏黄的灯光照在玉白的肌肤上,很难不让他想起一些旖旎的扬景。 鼻腔一热,他下意识捂住鼻子,幸好这次没有流鼻血。 林玉琲斜睨他一眼,唇角挑着笑:“哥哥手艺真好,再帮我多做几件吧。” 男人仓促点头,说不出一个“不”字。 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能不能用点儿其他料子,这料子颜色太素了,他媳妇儿白,穿艳色也好看。 嗯……可以外层换别的布料。 这晚栾和平倒是老实,他知道好歹,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媳妇儿已经松口了,他要是太贪心,耽误她上学的正事,把人真惹生气了,就不是骂他几句能解决的。 林玉琲果然很满意他的知情识趣,觉得他还是知道轻重的,早起时甚至主动给了听话的男人一个早安吻。 殊不知,某人心里已经开始算着时间,等下个周末了。 这周栾和平工作又忙了起来,有两天是林玉琲自己骑车上下学。 后来她听同学八卦,说保卫处抓了特务,还来跟她打听。 林玉琲一问三不知,她确实不知道,大部分时候栾和平对她知无不言,但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泄漏。 林玉琲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也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这方面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等栾和平拿了几件夏装制服来让她选,林玉琲就知道,他没那么忙了,不然也顾不上这些小事。 有一说一,大部分都挺丑的,她还在里头看到了影视剧里看过的那种蓝白条纹T恤,栾和平说是今年的新款,海魂衫,还没上市先拿来给他们选。 林玉琲已经可以预见,这衣服卖出去能有多火爆,一火火了几十年。 第204章 枇杷 林玉琲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她等了十多天的枇杷。 绿色的小果子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变成了亮黄色,一簇一簇挂在枝头,光看一看,便引得人口水泛滥。 大部分果子还没完全变黄,青黄相间,一看就知道还没熟好,吃起来肯定也是酸的。 林玉琲盯上的是阳光下的一簇,长得特别好,果子都很大,有两颗甚至颜色已经偏橙了。 其实树顶上有长得更好的,但她够不着,栾和平今天有点儿忙,她自己回来的,回家先撸猫喂猫,然后就是看她的果子。 她伸着手跳了一下,距离那簇果子还差一点儿。 想了想,家里好像有梯子,但也是木头的,又大又重。 她去堂屋,把椅子搬出来,就是平时二饼爬上爬下的那个。 小猫看见她搬凳子,绕着她腿边“喵喵”叫,还伸着前肢扒拉两下椅子腿,不知道还以为它帮上忙了。 林玉琲担心不小心碰到它,把小猫抱到一边。 “去,自己玩儿去,等哥哥回来,咱们再吃好吃的。” 她把椅子搬到树下,踩着椅子摘枇杷。 刚踩上去,听见身后响起推门声,紧接着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下一秒,已经被拦腰抱了起来。 林玉琲没回头也知道是栾和平,她嗔道:“你干嘛,我马上摘到了。” 栾和平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看中了哪枝果子。 他两手掐着妻子的腰,手臂用力,将她托抱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单手扶着,免得她掉下来。 “呀!” 突然升高,林玉琲慌了一瞬,但托着她的手臂稳稳当当,她又不怕了。 刚才还要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的枝桠,现在有了“人字梯”,直喇喇戳在她面前。 林玉琲轻松摘下她看中的果子。 原本想着一簇全摘了,现在挑挑拣拣,只摘了最大最黄的两颗。 因为她又看到了别的熟得好的果子。 “往右边一点。”她居高临下地指挥,“我要摘那边的。” 栾和平听从指挥,驮着她去摘别的枝桠熟透的枇杷。 从树下往上看,能看到的有限,视线拔高了,林玉琲又发现了好几簇熟得好的。 有栾和平配合,大部分都能摘到。 手里拿不下了,就先递下去。 正熟的枇杷果香浓郁,林玉琲摘着摘着就忍不住上手了,直接剥了一个塞进嘴里。 好吃。 就跟栾和平说的一样,酸酸甜甜,枇杷果味儿特别浓。 这么说有些奇怪,但穿越前,有时候买的枇杷味道就是很寡淡,就跟超市里的有些蔬菜一样,知道它是那种菜,但菜味儿很淡。 而且特别新鲜,汁水丰沛,口感很好。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能不新鲜吗? 林玉琲自己吃了一个,又剥了一个递下去喂给栾和平。 “咱们家的枇杷真好吃。”林玉琲很开心。 栾和平吐出果核,“嗯”了一声,他也觉得,今年的枇杷格外甜。 “哥哥你还行吗?我重不重?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去。” 她倒是贴心,但怎么可能说不行。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不重,不累,你摘你的。” 他真不觉得重,他媳妇儿这点儿小体格,这才哪到哪。 哪个爷们儿连自己媳妇儿都抱不动,说出去招人笑话。 林玉琲挑挑拣拣,最后摘了有二三十颗,全是熟得正好的果子。 栾和平把她放下来,重新回到地面,林玉琲忍不住比划了一下两人身高,嘟囔道:“长得高真好。” 她也不矮,尤其是在家乡,一米六几的身高在女生中已经算高的了。 栾和平笑了一下,高不高的,媳妇儿喜欢最重要。 就跟他的脸一样,别人觉得凶,他媳妇儿不也喜欢。 林玉琲兴致勃勃道:“我们明天还摘好吗?有几颗其实也熟了,但我觉得明天肯定熟得更好、更甜。” 栾和平自无不可,两人洗了手,栾和平去做饭,林玉琲剥枇杷。 剥好了,她吃一颗,给栾和平喂一颗。 吃货小猫看见主人在吃东西,嗷嗷叫着就跑过来了,转着圈讨吃。 但林玉琲记得,很多水果小猫都不能吃,好像西瓜是能吃的,其他忘了。 不敢给它喂,林玉琲弄了点儿别的给它吃,二饼倒也好糊弄,有吃的就行。 这一树枇杷让林玉琲吃了个痛快,前两天还数着果子摘,后面熟得太快了,大面积的果子成熟,不摘的话,熟透了会掉下来。 他们两个人怎么也吃不完,毕竟水果不能当饭吃。 还是跟往年一样,给师傅那里送一些,给关系好的邻居家里送些,林玉琲的小伙伴们也分到许多。 栾和平还熬了一小罐枇杷膏给林玉琲冲水喝,没有冰箱放不住,不然就多熬几罐了。 剩下的全拿去保卫处,人多,就没有吃不完的,拿去就分没了。 枇杷吃完了,时间也来到了五月下旬。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学校里的学习氛围越发浓厚,学生之间也有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已经完全放弃高考的学生,跟还在努力冲高考的同学之间,或主动或被动,在这个时期分割开来。 林玉琲出的数学卷,现在还在陆陆续续印着,因为一直有学校来买。 下面县市甚至公社的中学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校领导或者老师,坐车赶来,找到机械厂附中买卷子。 有的学校买的很少,一整套九份卷子,他们只买几套。 学校领导心知肚明,这是买回去自己印,甚至抄了题给学生做。 但还是卖了,林玉琲也知道,同样没意见。 不是每个学校都像机械厂附中、机关中学这些学校一样不差钱不差资源,再便宜的卷子,也有买不起的学生。 倒是林玉琲自己,还从学校买了几十套。 自己买自己出的卷。 老师说不收她钱,她也不好意思,她要的太多了,后面甚至可能还有需要。 都是帮大姐买的,之前寄过去的不够,她还发电报过来,又要了几十套,都是帮人订的,加邮费的那种。 第205章 改革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哪怕她目前成绩稳定,学习上除了俄语,也没遇到让她头疼的难处,但高考还是要慎重对待。 随便给朋友写几道题也就罢了,这些卷子是要印出去卖给别人的。 林玉琲心态比较佛,性格自由散漫,不爱主动卷,但该她做的事,需要她担的责任,她又很上心,不愿意辜负别人的期待。 所以基础卷出完之后,没有继续出提高卷,只零散地根据朋友们的情况,帮着出过几道针对性的训练题。 给大外甥的化学卷也暂停了,大姐主动提的,说让她先专注高考,千万别因为云成成这个不爱学习的,影响了她高考。 但是之前那套基础数学卷,后来又发电报加购,说是不光大外甥的同学让帮忙买,就连她同事甚至领导,都有找她代购卷子的,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打听来买卷子。 说实话,这卷子自己印也简单,但为了印一份专门刻个蜡版没必要。 印多了没用,拿去卖吗? 现在著作权保护可能没那么普及,但栾家不是吃素的,栾之遥都说了是她弟媳妇儿出的卷子,没钱的学生借同学的卷子抄题做一做没什么,哪个没脑子的贪这点卖卷子的钱私自印刷,得看看这钱拿不拿得稳。 这些内情林玉琲一概不知,栾和平也没跟她说,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高考备战中。 六月十八日,教育部发布了《关于1962年高等学校招考新生的规定》的政策文件,牵动许多考生的心。 这次高考改革变动很大,首次明确“分数优先”的原则,同时放宽了对考生的政审限制。 也就是说,之前因为家庭出身有问题不能考大学的学生,可以参加今年的高考,如果成绩足够优秀,也能去读大学了。 这对那些政审被卡的学生来说是个大好消息,前几年被卡政审的学生,对大学有期望的,也会参加这次的高考。 可预见的,考生人数肯定比前几年更多。 与之相对应的,却是缩减高校招生人数。 造成的后果是今年的录取率会更低,大学更难考,对应届生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那些原本成绩不上不下,分数踩线,有可能考中也有可能考不中的学生最破防。 毫无疑问,这个政策一实施,他们考上大学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这个政策对林玉琲的影响倒不大,她的成绩正常发挥,重点大学稳上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影响,因为文件里还有另一项政策——俄语正式计入总分。 在此之前,俄语成绩对高考影响有限,只有部分重点高校才会计算考生的俄语成绩,而且是按照总分的百分之三十计入,普通院校不计入外语成绩。 林玉琲要考的当然是重点院校,但她俄语短板,总分只计入百分之三十,对她来说是个好事,能缩小跟其他考生的总分差距。 没想到,今年恰巧就改了。 林玉琲:“……” 她学俄语学出了痛苦面具。 本来语言天赋也没有很好,英语好是因为从小读双语幼儿园,家里给她提供了足够好的教育条件,从小培养语感。 从零开始学俄语,俄语还很难,她一个月时间能考到四十九分,已经很努力了。 而且众所周知,一门课程的成绩提高,越往后越难。 所以到现在为止,她的俄语成绩还在六十分上下徘徊,影响总分是必然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她虽然有短板,长板却够长,能把总分拉上去,不影响她报考想要考的大学。 总之,政策改变让许多考生发出哀嚎,林玉琲心态还算平稳。 高考改革文件的发布,像在考生中点了一把火,有些人已经被火星子给烫着了,有的人即便暂时没被烫到,也难免被影响。 春去夏至,天气也一天热过一天,校园里氛围躁动,又都是火气旺的年轻人,三两句话就可能动起手来。 倒是没人敢动林玉琲,打架都避开她,栾阎王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林玉琲安然学习,连带身边的朋友也避免了被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纷。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老师朋友却很替她感到遗憾。 新政策不影响她考理想院校,但肯定影响她高考排名。 回家的路上,朋友们还在安慰她,都说这文件出的不是时候,要是高考完了再出就好了。 是的,她跟朋友们一起回家,因为栾和平又出差了。 他工作性质特殊,经常有出差任务,据说今年已经很少了,前几年他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在外头到处跑。 不过这次出的是短差,两三天就能回来。 今天也是巧,林玉琲放学刚到家,前脚进门,后脚栾和平回来了。 他背着的挎包鼓囊囊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也鼓鼓的。 林玉琲正洗手呢,顺手搓了条毛巾给他,高兴地迎过去。 栾和平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林玉琲又端水给他喝。 本来他就不爱喝水,在外面出差,条件艰苦,毕竟这时候不比后世,出门在外只要有钱,吃的喝的是不缺的。 现在出门,一路上走半天不见人烟都正常。 栾和平一口气把茶缸里的水喝光了,干渴的喉咙被水滋润,嘴里甜滋滋的。 出差回家就有媳妇儿递毛巾端水,那些没结婚的男人,哪个有这个待遇。 “你带什么回来了。”林玉琲去接他的包,“重不重呀,一直背着。” 栾和平笑着松开手,林玉琲把包拿到手里,轻飘飘的,她讶异地抬眼:“这么轻?” “嗯,不重。”他把包裹也放下。 林玉琲见他没阻止,把包打开,看见满满一包的花。 “花?”她露出欢喜的笑容,“是给我的吗?” 又心疼道:“都揉坏了,怎么不多掐一点花枝,可以插在瓶子里。” “给你的。”栾和平说:“昨晚在村里休息,我看村里的姑娘采这花回去,说是能染指甲。” 他清楚地记得与妻子初见时的每一幕扬景,记得她散发着香气的长发,她粉润的脸颊,她纤细的手指。 还有指甲上彩绘的图案,贴着的闪闪发亮的东西。 后来从他车上下去,她的指甲就干净了,只留下斑驳的痕迹。 她偷偷抠掉了指甲上的装饰。 不知道疼不疼。 栾和平没问过,那时候他们关系并不亲近,问多了只会吓到她。 但他从没忘记。 第206章 喜欢你 “好了吗?可以用了吗?” 她穿越之后,就没怎么用过化妆品,之前大姐给她寄过一些,有的还是外国牌子,指甲油也有一瓶,本市的百货商店都没得卖。 林玉琲觉得气味太重了,颜色也太红太深她不喜欢,一直没用过。 但是栾和平,带回来花瓣给她染指甲欸! 她还没用花瓣染过指甲,太有意思了。 “差不多了。”栾和平把花瓣捣碎,里头的花汁颜色比较深,不过他问过那些采花的姑娘,最后染出来的颜色会浅一些。 让林玉琲坐好,他半蹲在她面前,把花汁小心刷到她指甲上,一层一层,再敷上捣碎的花瓣,用洗净的丝瓜叶包裹起来,用棉线缠着。 一根一根手指,都被裹起来,胖胖的,像怪物的绿爪子,丑萌丑萌的。 林玉琲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栾和平不明所以,仰头问她:“痒吗?” “不痒。”明眸善睐的姑娘眉眼弯弯,俯身亲吻他。 “哥哥,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栾和平愣了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在了那里。 等他回过神,澎湃的喜悦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猛地站起身,双眼亮得惊人,将妻子圈在座椅内,用逼迫的语气恳求:“再说一次,乖乖,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可她只笑。 一个字也不肯重复了。 他恨恨地去亲她,亲得很重。 明明这么甜,说出的话能轻易让他心脏加速,怎么就不肯再说一遍呢。 亲了一会儿,林玉琲不耐烦了,咬他:“你把我花瓣弄掉了!” 男人喘着粗气:“我再重新给你弄。” 十根手指都包好了,今晚睡一晚,明天早上拆下来,再这么重复两三次,指甲上的颜色就能保留一段时间。 栾和平带回来很多花,非常多。 “脚趾甲要染吗?”栾和平问。 林玉琲想了想,说:“脚趾要是包起来,我就走不了路了。” 栾和平:“没关系,我抱你。” 林玉琲又笑,她自己都没发现,栾和平回来后,她比前两天笑容多多了。 “行吧,反正有多余的花,不用浪费了。” 他握着妻子的脚踝,想起他曾经看到过的饰品,那是一条脚链,坠着小铃铛。 他蹲守的特务折磨情人的时候,那女子晃动身体,脚上的铃铛便发出脆响。 那一幕曾让他感到恶心,但这一刻再次想起,心态却意外的平和。 人坏,链子好看。 他媳妇儿的脚这么好看,戴脚链肯定漂亮。 栾和平琢磨着,找人打一条脚链给他媳妇儿,她愿意戴就戴,不愿意戴,放着也行。 还没做的事儿,他从来不会先拿出来讲,只先记在心里。 脚趾也包上了,林玉琲动了动脚,看看自己被包起来的手和脚,忍不住笑。 真的很像小怪物,动画片里的那种。 栾和平不知道她笑什么,总觉得她今天很开心,可能就是因为开心,才会愿意说“喜欢”他。 真好。 他看见她笑,便也忍不住笑了。 “哥哥,要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蹭掉了,弄到床单上怎么办?” “没事,洗洗就行了。” 栾和平心甘情愿地充当妻子的手脚,抱她走路,给她喂水,帮她拿东西。 不但不嫌麻烦,甚至乐在其中。 晚上,林玉琲窝在栾和平怀里,手老老实实摆在他身上,想着弄脏他衣服,好歹比把床单染色强,衣服好洗。 然而手顾得上,脚顾不上,早上起来还是蹭掉了两个。 栾和平帮她把手脚上的叶子包裹都拆了,已经能看见指甲染上了颜色,是一种偏浅的橘红色,挺好看的,反正林玉琲自己蛮喜欢。 指甲周围的也难免染上了一些颜色,蘸点儿醋轻轻擦拭,再洗洗就掉了。 她还担心把指甲上的颜色也洗掉,确实淡了一点点,但没有完全洗掉。 “晚上再染好吗?”林玉琲兴头很足。 栾和平自无不可,他很乐意满足妻子,让她开心。 重复染色让林玉琲指甲上的颜色维持得很好看,在家穿凉拖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看脚趾。 她肤色白,指甲原本是莹润的粉色,染上薄红后,红白相衬,更显精致漂亮。 她自己喜欢,栾和平更是爱不释手,终于明白为什么女同志要折腾指甲,确实好看。 可惜毕竟是天然的植物染料,留色不持久,一周后,指甲上的染色渐渐开始褪色。 栾和平又找了些花回来重新给她染,但花期有限,也只有这个季节,能赏玩这般美色。 第二次染的指甲颜色也褪干净了,气候已经彻底入了夏,天气热得人心慌。 林玉琲晚上都不乐意跟栾和平一起睡了,他太烫了。 天冷的时候觉得抱着正好,给她暖手暖脚舒服得很,天一热,很难不想躲远点儿。 栾和平以前对季节变化没什么感觉,春秋当然是最舒服的,冬天和夏天比,硬要选一个,他更喜欢夏天。 因为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条件艰苦,冬天是真受罪,他和战友,基本上都长过冻疮。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讨厌夏天。 媳妇儿嫌他体热,要不是他坚决不同意,差点儿要跟他分床睡。 栾和平当机立断,去买了个电风扇回来。 有电风扇吹着,晚上睡着舒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玉琲感觉这时候的夏天温度没后世那么高。 热当然还是热的,但不至于在太阳底下走一会儿,就感觉要被晒晕过去。 体育课依旧有学生在操扬上玩耍奔跑,但已经不是所有学生都会去上体育课了。 高考越来越近,很多有志考学的同学,都尽量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体育课也在教室复习。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快高考了,这种时候全靠自觉,不想学的出去撒欢儿也是好事,免得影响愿意学的学生。 六月末,学校通知考生们填报志愿,这年头高考是先报后考,志愿填报甚至在高考之前。 第207章 林老师 林玉琲早就想好了,要考林省大学,校址就在永安本市。 她是个恋家的性子,穿越之前,考的也是本地大学,母校虽然也不错,但在后世的排名,比林省大学还低一些。 至于清北,大概因为去过,没那么多滤镜,也不像普通学生那般憧憬。 现在交通不方便,如果让她一个人去京市读书,可能真会因为想家,半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栾和平也知道她的打算,就高考志愿填报的事同她仔细聊过。 他自然舍不得妻子离开,远赴千里去外地读书,一年到头恐怕只有寒暑假能见面。 他出个差,就那么几天,都想得不行,这一走半年,不知道要被思念熬成什么样。 但他也知道,大学关乎学生的前程,清北更是华国绝大多数学子的憧憬圣地。 这年头信息不发达,也没什么报考手册之类的东西,很多学生除了本地院校,只知道清北。 志愿表收上去一看,甭管考不考得上,清北大名都写在上头,堪称报考顶流。 栾和平舍不得林玉琲,但他也不愿耽误她的前途。 仔细想想,他也觉得自己心态变了许多,如果是刚结婚的时候,哪怕林玉琲想去外地读大学,他也会想办法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 那时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也没办法给栾和平带来心理上的安全感,他看不清她的心,下意识会抓紧她的人。 但如今,哪怕再不舍,他也愿意放手,让她振翅高飞。 反正媳妇儿说了喜欢他的,不会不要他。 四年而已,他能熬过去。 甚至栾和平已经开始考虑修改自己的职业规划,他原本的路应该是再熬几年资历,顺利的话,他师傅升上去,保卫处由他接手。 之后的路线要么企业内部晋升,转任党委副书记、副厂长之类的职务,也可能调任别的国有大厂。 要么进入地方党政系统,公检法等部门任职。 路线其实很明晰。 但如果林玉琲要去京市读书,栾和平会考虑调任分厂。 北边有机械厂的分厂,虽然不在京市,但离的很近,他的级别过去,怎么也是个副厂长。 之后的发展路线,自然也要有相应的改变,这些倒是没跟林玉琲细说。 但林玉琲还是猜到了,一口回绝。 怎么会没影响呢?他前途大好,如果调任分厂比现在这条路更好,不会作为备选。 而且,别的她不懂,但想想也知道,栾和平在这里,直属上司是他师傅,手底下的人很多都是他带出来的,工作环境堪称顺遂,做事方便。 去了分厂,人生地不熟,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林玉琲不想让栾和平改变他的职业规划,最起码不应该是为了她选大学这事改变。 如果清北是她的梦想也就罢了,她还会再跟栾和平仔细协商,但她确实没那个想法,实在没必要让栾和平做出牺牲。 两人聊清楚,确定彼此想法后。 林玉琲再三强调,她不会去考清北,一点儿都不想去京市读书。 栾和平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有心疼有遗憾,最好的大学,她本可以去的。 但也松了口气,哪怕他调去分厂,离京市再近也不在一个城市,见面没那么方便。 其实哪怕是考本地,林玉琲得住校,也不能跟现在一样天天都黏糊在一起。 但周末还是能回家的,平时想见面也容易。 于是林玉琲的高考志愿便确定了,第一志愿当然是林省大学,但重点院校还得填两个,她随便填了清北,凑个热闹。 本市除了林省大学,别的学校不太行,有的没落了,有的在后世已经被取缔了。 林玉琲不想几十年后提起自己的母校,还得跟人解释学校为什么没了。 于是只填了林省大学一个,分数够了自然会被林省大学提档,后面两个学校随便填填没关系的。 当然,如果林省大学不愿意录取她,她只能被迫去读清北了。 普通院校更是随便填,如果意外中的意外录到这些学校,林玉琲觉得她会复读。 她的志愿填得轻松,其他学生一点儿都不轻松。 现在信息不发达,学生们对各个学校了解实在太少,具体有哪些学校都不清楚,往年录取分数线什么的,更是一头雾水。 机械厂附中还算好的,背靠国营大厂,有资源有人脉,吴校长使了把劲儿,到处找关系弄来一些高校的资料,提供给毕业生们参考。 林玉琲也给小伙伴们提供了一些意见,有的学校现在名声不显,后世发展得很不错,这种可以考虑推荐给她们作为备选。 有的学校在历史中出现过一些轰动性的丑闻,对学生影响极大,这种尽量排除。 有的学校比较努力,自己专升本、本升重本,带着学生一起升,属于可以捡漏的。 当然,林玉琲只是提供参考建议,具体怎么填,还是看她们自己。 在所有学生纠结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林玉琲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市的信。 一开始这信没到她手里,因为是寄到学校的,信封上写着“机械厂附中林老师收”,传达室自然就把这封信给了学校姓林的老师。 附中有两个姓林的老师,也不知道是他们谁的,这两位老师互相对了一下,虽然都没有京市的亲戚,但信封落款显示,发信人来自京市某出版社。 或许是有可能看中他们发表的什么文章了呢?两位老师怀着惊喜、期盼的心情,一起拆了这封信。 打开一看,开头写着“林老师敬启”,越往后看越不对劲。 数学题?附中密卷? 这他们知道,因为这卷子,他们附中大大出了回名,连亲戚都有人跟着打听,甚至还有想把孩子送进附中读书的。 但跟他们没关系啊! 出卷子的是林同学,不是林老师! 第208章 备考 找她的原因也很简单,信里都说明了,想把她出的那一整套数学卷子集结出版,正式发售。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也有几分受宠若惊。 她要出版了?虽然出版的是卷子不是书,那也很厉害是不是? 如果妈妈知道,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吧。 而且这个出版社也不是大姐帮忙找的关系,人家是自己打听着寄信过来的,否则也不会不知道她名字,不知道她还是个学生,错把信寄到了林老师那里。 她问过栾和平,这要怎么办。 能出版当然是好事,但她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做重大决定前,都会参考栾和平的意见。 栾和平知道后自然也是惊喜交加,他没有贸然让她答应,先打电话去京市,找人了解了一下。 仔细了解清楚后才跟林玉琲说明: “是正经出版社,挺有名的,风气也还不错。” “这个主编我也找人问了,确实负责这一块儿,他们出版社有发行一版科学报,咱家也有。” “没跟大姐联系过,好像是他亲戚家孩子买了你的卷子,家里人看了都说出得好。” “你愿意的话,可以再跟他们聊聊。” 林玉琲当然愿意,虽然正式出版,给到她这边的收益肯定不会像学校一样,大大方方给一半。 但能走正式出版渠道,肯定比学校的蜡版印刷强,她的卷子,也会卖到全国更多的地方。 不过虽然有这个想法,高考已经近在眼前,再重要的事也得往高考后面排。 于是林玉琲只回了一封信,信中言明在备战高考无暇他顾,如果有意愿,可以高考后再详聊。 那边倒也不意外,还以为她是毕业班老师,一心想着学生,不愿意分心。 只是非常遗憾,他们知道的太晚了,否则早点儿联系上这位“林老师”,说不定这套卷子能在高考前出版,赶上今年高考。 这事暂时搁置,林玉琲确实开始全心备战高考。 其实她自己没那么紧张,都考过一回了,而且有一说一,现在高考还没后世那么引人重视,整个社会都在为高考服务,同时也让人压力倍增。 但她周围的气氛已经紧绷起来,连带着她也没办法不紧张不严肃。 隔壁院子已经好多天没吵过架了,倒不是两家尽弃前嫌和好了,而是因为家里都有高考生,担心影响孩子高考,硬是忍着没吵。 有时候都快吵起来了,又被长辈按捺着火气拉开,咬牙放话,等考完了,有你好看的! 赵爱华和唐丽芳都很无奈,其实她们私底下关系已经很不错了,但家里积怨已久,不是她们俩能化解矛盾的。 林玉琲也过得很安稳,上个月某人还成天缠着她磨蹭,数着日历等周六,即便不是周六,也天天想着讨口甜头。 眼看着高考一天比一天近,又旁观了隔壁院儿对高考生的重视,连带着他也紧张起来。 自己憋得再难受,也不敢多碰他媳妇儿,顶多只克制的亲亲脸颊、额头,连嘴都不敢亲。 他现在对自己在媳妇儿面前的自制力,毫无信心。 林玉琲看他忍得眼睛都红了,连带着天热上火,难免有些心疼。 心疼完了又无奈,栾和平觉得她高考复习辛苦,可了劲儿的给她补。 师傅那边送了好多营养品过来,栾和平他爸,他兄姐都在寄东西,他变着花样给林玉琲做了吃。 好吃是好吃,但也太补了,这年头东西都是货真价实,当林玉琲从鸡汤里舀出几根参须,一下子就明白了。 难怪他流鼻血,她都快被补得流鼻血了。 再三说明,才让栾和平减了补品的份量。 本来天就热,还给她补,真够呛的。 不过林玉琲气色倒是越发好了,头发乌黑有光泽,眼神明亮,嘴唇红红的,脸颊粉粉的,一看就是气血充盈的状态。 皮肤状态更是好,很久都没长过痘了。 生理期的时候,也基本上不疼,只是有些不适。 她稍微长胖了一些,但不多,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看着只觉得体态更好了。 栾和平真的把她养得很好。 流金铄石,骄阳似火。 天气越发的热了。 这一年的高考在七月十五日到七月十七日,一共三天。 月初的时候,下了一扬小雨,之后的半个月,都是艳阳高照,太阳晒得人心慌,学生在教室里也汗如雨下,挥舞着书本拼命扇风。 一想到即将来临的高考,更是让人心头冒火,焦躁不安。 机械厂富裕,机械厂附中条件数一数二的好,教室里还安装了大吊扇,市一中都没这个条件。 大吊扇转起来,声音很大,讲台上的老师也不由提高嗓音,一节课下来,嗓子都快哑了,捧着茶缸,仰头把里面的凉茶一饮而尽。 机械厂也开始发夏季工人福利。 每天都有免费的绿豆汤、酸梅汤、菊花茶等提供给工人们,一人打一碗,有的自己舍不得喝完,会装在饭盒里,带回家分给孩子喝。 林玉琲也喝过栾和平给她带的,他带了水壶去,保卫处夏季也要训练,分到的份量更多。 这些凉饮都是食堂大锅煮的,但跟大锅饭的寡淡不一样,绿豆汤和酸梅汤都煮得很好,不吝惜材料,大火熬煮,绿豆煮得开花。 酸梅汤也没什么调配的酸梅粉,都是真的用乌梅、山楂、甘草等材料熬煮出来的,可能不如一些特调的酸梅汤,但味道绝对在水平线之上。 糖加得不多,有些工人会嫌不够甜,但林玉琲觉得正好。 她就很喜欢喝,汗津津地下学后,来上这么一碗,暑气都被带走三分。 天热,她让栾和平别接她放学了,他不听,还是来。 有时候给带酸梅汤、绿豆汤,有时候带两根冰棍。 没后世那么多花哨的品种,现在市面上就盐水冰棍、绿豆冰棍、红豆冰棍,最贵的就是奶砖。 但林玉琲觉得,还没冰棍解渴。 他踩着自行车,载她回家,她坐在后车座上,一手抓着他衣服,一手拿着冰棍慢慢吃。 第209章 余地 太阳挂在天上,像一个大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连带着地上的人,也晒得头昏脑胀。 但还是得打起精神,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 林玉琲本来以为自己心态很稳,事到临头才晓得自己没那么稳,前一天晚上难得的失眠了。 越是想睡着,越是睡不着,越是睡不着,越想努力睡着,然后越是睡不着。 恶性循环。 无奈之下,她只能叫栾和平——为了不影响她休息备考,栾和平忍痛提出分房睡。 林玉琲无奈答应了,他倒没影响她休息,但是真的好热。 之前就觉得他体温高,什么都不干躺在那都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如果冬天那很舒服了,但这是夏天。 而且有一说一,他们俩如今对彼此多少有些生理吸引,哪怕栾和平忍耐着不碰她,林玉琲自己有时候也会想招惹他一下,抱一下亲一口,玩他手指,摸摸肌肉。 就很熬人。 但她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喊“五哥”。 栾和平立刻出现在她床边,弯着腰问:“怎么了?需要什么吗?是不是电扇太吵了?” 林玉琲叹气:“我睡不着……” “那怎么办?”栾和平急了,明天就要高考,睡不好觉,影响考试怎么办? 他思考片刻,问:“收音机听吗?现在还有俄语广播吗?” 林玉琲:“……” 倒也没有这么催眠。 “没有。”她说。 而且即便有,现在也没法听。 她俄语就那样了,现在成绩能保证及格,剩下的四十分,多少有赌的成分。 现在听俄语广播,她怕自己忍不住很仔细的听,越听越精神。 栾和平还在努力想法子,他睡眠质量好,失眠的情况极少且一般都有原因,而且即便一夜没睡,也能保证第二天精力充沛。 所以依靠他自身经验,他没办法给林玉琲提供良好的建议。 最后还是林玉琲自己想了法子,她找了本哲学书籍给栾和平,拍拍床铺,“五哥给我读书吧。” 栾和平:“我热。” 这是描述,不是陈述。 语气里难言委屈。 他真有点儿烦夏天了,电扇也只能吹吹风,不能降温,恨不得家里安个冻库。 林玉琲坚持:“反正我也睡不着。” 栾和平这才脱鞋上了床,他没挨着她,斜靠在床头,捧着书给她读。 林玉琲闭着眼睛,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栾和平尽量将声音放平放缓,书里头讲了什么,他脑子里没留下一点儿痕迹,一大半心神都在他妻子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林玉琲,在他催眠的读书声中,呼吸渐渐平缓。 栾和平又保持了一会儿,读书声越来越小,最后停下。 她没有醒,呼吸平稳,睡着了循着熟悉的气息滚到他身旁,脸颊蹭着他手臂,额头热出一层细汗,但睡意沉沉。 第二天,林玉琲被准时叫醒。 她昨晚后来睡得很好,精神很不错。 伸了个懒腰起床,换上干净的衣服,起床洗漱吃饭。 早上吃油条和鸡蛋,林玉琲咬了一口油条,尝出不一样:“这不是咱们常吃的那家,换地儿了吗?” 栾和平:“我炸的。” 天太热了,他怕外头的油不干净,让他媳妇儿闹肚子,影响高考咋办? 林玉琲不敢吱声,高考生的家长精神绷得比学生还紧。 吃油条和鸡蛋,图一个好意头,吃了油条,还有两个鸡蛋。 林玉琲不想吃煮鸡蛋,吃太多了有点儿吃够了,栾和平给煮了荷包蛋,加红糖水煮的,按照她的口味,糖不要加太多,微甜。 别说,油条配红糖鸡蛋吃,味道也不错。 吃饱喝足,栾和平送她去考扬,他早早安排好了工作,这几天调休,反正他还没休的假期有多的。 林玉琲运气还不错,考扬虽然没在本校,但抽到了机关中学。 机关中学的考扬也有电风扇,不像市一中还有其他一些条件一般的学校,这么热的天,学生坐在教室里考试,还是得热着。 机关中学离得比较远,栾和平开车送她去考扬,顺便捎上了隔壁的唐丽芳,她跟林玉琲一样在机关中学考试。 赵爱华运气比她们更好,抽中了本校。 她爸特意把自行车留下,这几天由她二哥骑车接送她考试。 唐丽芳也早早就起了,唐家人送到巷口,看着她上了栾和平的车,对栾和平跟林玉琲自然是一迭声的感谢。 他们也不傻,知道唐丽芳是沾了林玉琲的光,否则栾和平可没那个闲心,送邻居家孩子去考试。 唐丽芳头一次坐这种汽车,有些紧张,僵硬地在座椅上不敢动。 林玉琲为了陪她,也坐在后面,她摇下车窗,早上温度还没那么高,车子开起来,有风吹进来,还蛮舒服的。 而且这年头一点儿都不堵车,栾和平车子开得又快又稳,提前把她们送到了考点。 “我就在门口等着,别紧张。”栾和平把水壶递给妻子,想再多说几句鼓励的话,又怕给她压力。 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考啥样都没事儿,我在。” “嗯!”林玉琲笑,“我知道的。” 大家都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但她知道栾和平说的是心里话,他盼着她考出好成绩,但即便考不好,那也没什么。 就跟她第一次高考时,妈妈跟她说的一样。 人生不是只有一个高考,高考很重要,但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考不好也别怕,妈妈给她兜底,她的人生不会因为一次高考失败就急转直下。 这次也一样,她背后有栾和平,他会是她的余地。 她自然会全力以赴对待考试,但不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心态确实比较轻松。 林玉琲坐到考扬里,看见隔壁桌女生,还没开考,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开文具盒开了好几次,生锈的文具盒都没能打开,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帮你开吧。”林玉琲轻声道,帮那个女生打开文具盒。 “谢谢,谢谢你同学。”女生感激不已,两只手互相掐着,掐得自己手指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才止住了手抖。 第210章 高考 比如她分到了还不错的考扬,比如她考扬位置也不错,正好在一个大吊扇下面,虽然卷子得压着防止被吹飞,但确实比较凉快,答题的时候状态更好。 题目也答得很顺,除了俄语,其他各科卷子都写得很畅快,没有遇到那种让她纠结不已,考完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怎么答的题目。 考扬纪律也不错,中间考数学的时候,走廊上有很大的喧哗声和吵闹声,她没怎么分心,专心答自己的题目。 考完了听同考扬的学生议论才知道,她隔壁考扬有学生作弊被抓,被发现的时候,发疯撕了旁边考生的卷子。 林玉琲:“!” 太倒霉了旁边的无辜同学。 她当时听到的吵闹声,就是那个被撕了卷子的倒霉蛋,痛殴作弊考生,监考老师拉都拉不住。 那扬考完出去,还能看到隔壁教室门口没有收拾干净的血迹。 她考扬的同学就安分多了,顶多钢笔不出水,甩钢笔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汁甩出来。 林玉琲前面的同学衣服上被甩了一长条墨,顾不得自己衣服和身上的墨水,先看卷子,生怕墨水甩他卷子上了。 还好,卷子没弄脏,不然说不定也要打起来。 周围的好几个学生都被殃及,林玉琲也一样,她好一点儿,只有衣摆靠近口袋有一点儿,不显眼。 她还借了备用钢笔给笔坏了的同学,钢笔突然不出墨了,急得考生满头大汗,眼泪混着汗水一起滴在卷子上。 监考老师问,哪位同学有备用的钢笔可以借给这位同学,考扬里没人吭声,林玉琲就举手了。 其实也不能怪其他考生不帮忙,这年头钢笔贵,大部分学生都只有一支,高考慎重,再想办法带一支备用。 可要是借给别人,自己需要的时候怎么办呢?再找别人借,不说能不能借到,就算借到,也耽误答题时间。 但林玉琲不一样,她带了三支备用钢笔。 本来她就有两支钢笔,一支常用一支备用,两支都很好,带这两支就够了。 但栾和平硬是往她文具盒里又放了两支,都灌好墨水检查过。 结果林玉琲的钢笔没出问题,备用钢笔都没用上,反倒是别人需要,她当了回雷锋。 考完那位借笔的同学来感谢她,林玉琲洒然一下,说“举手之劳,不用谢”。 除了这点儿小波折,三天高考,再没遇到任何其他困难。 三天考试,栾和平守了三天。 因为考扬随机,这年头私人交通工具也没那么便利,自行车速度有限,中午绝大部分考生都是留在考扬附近,等待下午的考试。 考扬所在的学校,也会根据情况提供餐食,考生按需购买。 林玉琲跟栾和平还去吃过机关中学的食堂,吃完偷偷跟栾和平咬耳朵,说比附中的食堂好吃。 栾和平替附中辩解了一句,说高考期间,附中食堂味道肯定也比平时好。 林玉琲想起联考那段时间,食堂大师傅突然飙升的厨艺,认同地点头。 她还在食堂遇到了周鸣,就是偷她笔记本的机关中学学生之一,他爹是城建局局长。 周鸣是看到他们后,主动来打招呼的。 看见林玉琲跟他分到一个考扬,大感有缘,再看看冷脸坐在佳人身侧的黑面神,他寒暄了几句,识趣地告辞了,都没敢坐一块儿吃饭。 后来林玉琲再回忆自己这第二次高考,第一时间想起的竟然是她出考扬时,看见站在树荫下的栾和平那瞬间的扬景。 他穿着白衬衣站在树下,有细碎的、被树枝树叶分割的碎光落在他身上,形成一个个跳跃的光斑。 目光同她相对的那刻,光跃动到他脸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眸泛起波澜,唇角自然而然翘起,离开树荫,大步走进太阳下,朝着她走来。 除了让她印象深刻的这一幕,就是考完那天,栾和平给她带的冰镇酸梅汤。 “特别好喝,里头还有一点儿冰碴儿,喝进嘴巴里,咬着咯吱咯吱的。”林玉琲回味无穷,觉得再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酸梅汤。 主要是担心她吃冰闹肚子,考试那几天,栾和平硬是没让她吃过一口冰,冰棍也不给吃。 她每每提起,那壶酸梅汤在她记忆里被不断美化,以至于后来,已经成了记忆中难以忘却的美味。 至于试卷……嗯……俄语挺难的。 其他卷子确实没印象了,可能因为太顺,反而没记忆点。 反正高考就那么过去了,考之前心惊胆战,考的时候平平淡淡,考完怅然若失,又一身轻松。 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考都考完了,只能等录取通知书。 这个时代是没办法查高考分数的,考生分数并不对外公布,也没查询渠道,绝大多数考生,终身都不知道自己具体考了多少分,只能估算。 考没考上大学,只能根据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来判断。 录取通知书一般集中在八月中下旬送达考生手中,乡下的考生需要基层干部转交,拿到手的时间更晚。 这时候也不像后世,录取通知书必须送到考生手里,由考生亲手认领。 由此给那些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人提供了做坏事的条件,也可能就是因为历史上发生了不少这种情况,后来录取通知书才必须由考生自己认领。 林玉琲一下子闲下来了。 考完试了,她没事做了。 头一次高考完,她有三个月的暑假,早早跟同学约好去旅游,妈妈也很支持,她在外头玩了一个月,天太热才回家躺平。 但这年头可没旅游的条件,而且治安也没那么好。 栾和平跟她提起过一些,出差时遇到车匪路霸的情况,压根儿不管他们哪个单位什么身份,无知者无畏,仗着地处荒僻,为了偷他一个车轮子,能朝人下死手。 而且天气也热,这年头夏天出行可不是个好选择。 林玉琲:行叭,躺平。 考了两个高考,可太辛苦她了。 躺平,但没完全躺平。 才在家躺了一天,老师通知她去学校,复盘试卷和答案。 第211章 冰棍 林玉琲到学校默卷子,老师办公室里还有其他成绩好的同学在,她很眼熟,都是年级排名靠前的。 纸学校准备好了,笔自备,给她分了一张老师的办公桌,埋头就开始默。 能默多少默多少,等写完了,再跟其他同学的对一对,大概就能凑出一份完整的试卷。 林玉琲埋头狂写,题目自然没办法一模一样默得一模一样,但她记得大概题干和题目要求。 后世别说文科题,数学物理化学题题目字数都多到吓人,光怎么审题读题,老师都能仔仔细细讲几节课,帮助学生快速提取题干中的重要信息,以达到节约时间快速答题的目的。 林玉琲做的卷子实在太多了,多到有些技巧和习惯哪怕她没有刻意回忆,也在答题过程中下意识使用。 也正是因此,她默题默得也快,只写关键信息,题目描述可能不完全,但一定精准。 写题的时候,她顺手把自己的答案也写上去,省得再回头做一遍。 高考考了三天,那还是光写答案,林玉琲早上来得比较早,一上午时间,勉强默完一套语文卷,没写作文。 她放下笔的时候,办公室里其他同学还在奋笔疾书,她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跟老师提出先回家。 太热了。 办公室只有一台吊扇,老师学生加一块儿,人却多,还时不时有同学拿不定主意,过来问她。 人一多,自体散发的热量就高,而且有的学生家里澡票可能比较紧凑,没办法天天洗澡,这个天气不洗,真的很容易有体味。 林玉琲待了一会儿,闷得头昏脑胀,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我回家去写。”她跟老师说。 老师见她脸颊泛红,嘴唇却偏白,鬓发被汗水打湿,担心她中暑,问要不要找个同学送她回去。 林玉琲忙道不用了,这都快中午了,同学们还在埋头写。 她看见有的同学甚至掏出了自带的干粮,干硬到可以用来敲核桃的饼子,就着凉水就能吃下肚,边啃边写,显然没打算回家,准备在这里抗战到底。 吃苦耐劳的精神令人敬佩。 林玉琲在他们中间待着,都有些心虚了。 她在外头走廊上站了一会儿,虽然也热,但刮了一点点热风,感觉反而还好,慢慢缓过来了。 说来奇怪,这年头夏天的整体温度比后世低,室外三十多度已经算高温,比起后世动不动直冲四十度,甚至某些城市四十多度的最高温,体感温度要低许多。 而且林省地处偏北,夏天热归热,最高温也就三十度多一点,没有热到让人晕厥的程度。 但以往夏天这个时候这个天气,家里空调都已经开起来了。 可能身体习惯了,林玉琲在室内的时候,总是觉得闷热,反而出去在室外,只要不站在阳光下暴晒,却觉得没那么闷热了。 她骑车出学校,门口撞见两个小孩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看着空荡荡的校园门口,表情茫然失措。 不许私人买卖的计划经济时代,现实中并不是完全严苛的按照规定执行。 有需求就会有供给,比如黑市的存在,比如摸到居民区卖东西的老太太,比如夏天走街串巷卖冰棍的小孩儿。 只要不太过分,管理者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冰棍是去雪糕厂批发的,一次性买得多能稍微便宜一点点,小孩子们批来零卖,能赚到一点零钱。 林玉琲走过去,要了一根红豆冰棍慢慢咬着,甜味很淡,但吃起来却十分解暑,她心底残留的那点儿燥热都被消解得差不多了。 卖冰棍的小女孩看看哥哥,男孩子晒得黝黑,眼睛都不敢直视林玉琲。 她鼓起勇气开口:“姐姐,学校怎么没有人啊。” 她跟哥哥听人说,学校门口冰棍最好卖,尤其是中学,学生手里有钱,比小学生富裕。 要是撞见处对象的学生,一次能卖两根! 但她跟哥哥站了好一会儿了,一个学生也没来,她都听见打铃声了,也没见有学生出来。 林玉琲笑道:“妹妹,放假了呀,学校里没几个学生了,你们去别处卖吧。” 留着默卷子的同学恐怕要待到傍晚,这俩孩子在这守着,没生意的。 他们自行车后座上绑着写有“冰棍”的木箱子,这就是装冰棍的容器,木箱内层一般贴了泡沫或者锯末板用来隔热,箱子外层还裹着棉被,有人要买冰棍就掀开棉被。 但这样的物理包围手段,毕竟不如专业制冷设备,冰棍卖不出去,可是会化的。 “啊?” 小孩儿的表情瞬间垮了,兄妹俩显然没经验,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男孩子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小女孩更是快哭了。 林玉琲觉得两个小朋友怪可怜的,他们应该不是机械厂家属区的,否则不会不知道附中已经放假了。 听说市一中没放,高一的还在留校学习,很多高二也还没走,当代卷王学校。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快到午饭的点儿了,心中一动。 她放假在家,栾和平老操心她,中午还想顶着太阳赶回家给她做饭,昨天因为这事,他们俩还拌了几句嘴——主要是她说,栾和平闷头听着,具体怎么实施,不一定听她的。 他有时候就是这样,看着很听话,其实只是不跟她犟嘴,但事到临头,还是按照他的想法来。 气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她去找他,跟着去食堂混一顿,也免得他来回跑,还要做饭。 夏天做饭实在太熬人了,还要烧火。 想到这,林玉琲跟两个小孩提议:“你们去厂子门口卖吧,这会儿快下班了,应该有人。” 有人吃食堂,也有人有事要回家,机械厂那么大体量,总有人愿意买冰棍。 正好,她也给栾和平带两根去。 想到这,林玉琲甚至有几分兴奋,以前都是栾和平接她上下学,给她带冰棍冷饮,今天终于轮到她了。 第212章 领导 听林玉琲一说,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俩孩子,立刻跟看救星一样看她,毫不犹豫便决定去厂子门口,又问林玉琲机械厂怎么走。 “那你们跟着我吧,我正好要过去。” 两个小孩毫不怀疑,踩上自行车就准备跟她一起走。 林玉琲忍不住道:“你们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们骗走吗?” 男孩傻笑挠头,他妹妹倒是机灵,嘴甜道:“哪有姐姐这么好看的坏人。” 林玉琲失笑,长相可不是评判人好坏的标准。 小女孩又说:“我跟哥哥看见你从学校出来,你还背着书包,你是学生,不是坏人。” 而且还骑着这么新这么好看的自行车,能骗她和哥哥啥。 好嘛,就说小朋友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林玉琲自行车走在前面,卖冰棍的兄妹俩在后头跟着,哥哥骑车,车后座是冰棍箱子,妹妹只能坐在前面的单杠上。 他们兄妹俩推着的是一辆非常老旧的二八大杠,本身车子就重,还载了冰棍,又带着妹妹,这男孩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倒是一把子力气。 学校跟机械厂离得不远,骑车还不到十分钟,他们到的时候,快到下班时间了,但门口已经有人进进出出,很多闲职迟到早退,岗亭的保卫都看习惯了。 两个小孩儿自行车刚停稳,就有人看到卖冰棍的,自觉走过来了。 这种天气,只要看见“冰棍”两个字,很难经受住诱惑。 一来就开张,兄妹家高兴坏了,他们在校门口等了半天,只卖了那一根。 机械厂门口还有别的卖冰棍的,早早就来了,甚至占据了树荫下的有利位置。 不过机械厂人多,他们装冰棍的箱子,顶多只能装百来支,倒也不怕竞争,没驱赶兄妹俩。 等客人走了,林玉琲说:“我再买几根冰棍吧。” 小女孩立刻打开箱子,在盐水冰棍上犹豫了一秒,还是拿了一根红豆冰棍给她:“姐姐,谢谢你告诉我和哥哥在哪儿卖冰棍,这根我们请你吃。” 林玉琲忍俊不禁,小家伙儿还挺会来事儿。 她摆摆手:“不用了,姐姐有钱,大人帮助小朋友是应该的,不需要小朋友请客,你给我拿两……五根冰棍吧。”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她如今也是大人呢。 她把饭盒拿出来,本来想着今天要在学校默一天卷子,看看食堂开不开。 结果没待下去,食堂也不给供饭。 最后买了六根冰棍,因为饭盒正好能装六支,两根盐水两根绿豆两根红豆,盐水冰棍两分钱一支,绿豆冰棍三分钱,红豆、也叫小豆冰棍,四分钱一支。 如果是奶油的,就得五分钱朝上了,但林玉琲觉得还没这些吃着解渴。 一共花了林玉琲一毛八,装了满满一饭盒。 兄妹俩兴奋极了,这是他们卖冰棍以来,做得最大的生意,虽然他们一共也没卖多久。 买好冰棍,林玉琲骑车进机械厂,她还有点儿担心岗亭会拦她,没想到那小伙子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超大声地喊了一句“嫂子好!”,还给她敬了个礼,吓得林玉琲赶紧从自行车上下来,冲人家点头微笑,推着车走过去。 她也不认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走出去几步,她又倒回来,红着脸问:“请问,保卫处怎么走……” 她就来过一回,当时还是栾和平骑车,她来送人,满心离别愁,忘记认路了,偏偏机械厂还大得很。 年轻的保卫错愕片刻,明显露出忍笑的表情,给林玉琲指了路,还好心道:“嫂子,我们安排个人给你带路吧。” “不用不用,别耽误你们工作。”林玉琲连忙摆手,又道了一遍谢,踩着自行车飞快逃离。 人都没影了,几个保卫还伸着脖子看。 “真是栾处的媳妇儿?” “那还能有假?上回栾处出差她来送,我亲眼瞧见。” “就见那一回……” “一回咋了,你们就说,长那样,今天见了,你们下次碰见认不出来?” “那倒也是。” “真羡慕栾处,媳妇儿也太贴心了,这么热的天,还来送饭。” “你咋知道是送饭?” “没看见咱嫂子手上拿的饭盒嘛。” “就是。” “听说咱嫂子成绩还特好,连卷子都能出。” “娘嘞,出卷子?那不老学究干的。” “我看见题就头疼,咱嫂子看着年纪轻轻,还有这本事?” “刚高考完,栾队还特意调休送考去了,听说妥妥的大学生种子。” “啧啧,咱栾处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我妈下回要给我相亲,我就让她照着嫂子这个标准来。” “你小子,想得真美,你先自个儿照照镜子吧。” “没镜子也有尿吧。” “滚!” …… 林玉琲不知道岗亭的保卫们对她的讨论,她飞快踩着自行车,往保卫处跑。 下班铃响了,她怕跟栾和平错过了,他要是去了食堂,还得再去食堂找他。 幸好,赶来的比较及时,冲到保卫处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好些人从楼里下来。 顾不上喘气,她问保卫处岗亭的保卫:“请问,栾和平走了吗?” 保卫处门口的岗亭只有一个保卫值班,恰好没见过林玉琲,被问得一愣。 这女同志,开口倒是挺客气,“请问”。 但下半句,怎么就直呼他们领导名字了呢? 他神情严肃:“这位同志,请勿打听领导行踪。” 林玉琲:“……”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有人远远看到,认出她来,已经呼喊着跑了过来。 “嫂子!” 程军跑得一头汗,咧嘴一笑,晒黑的脸衬得牙格外白。 “我还说看错了,真是你,你来找老大吗?快,刚开完会……” 多巧啊,开完会一般该骂他们了,幸好嫂子来了。 岗亭值班保卫茫然道:“军哥,这……” “这是咱嫂子。”程军介绍:“栾处他媳妇儿,领导家的领导。” 第213章 偏心 这群混小子,训练不好好训练,害他吃排头。 本来天热就烦。 高考完了,他媳妇儿好不容易放了个长假,偏偏天气这么热,抱一会她就红着脸喊热。 稍微运动一下,汗跟下雨一样。 以前怎么没觉得夏天这么讨厌呢。 吃又吃不饱,馋又馋得不行,工作上还给他找事。 栾和平黑着脸,跟在他身后的何耀兴噤若寒蝉,已经开始琢磨,是不是该多晾点儿茶水,一会儿领导骂人,骂完该口渴了。 他气儿还没撒出去,迎面撞上李忠国跟徐健。 李处长眉头一皱:“你摆张臭脸给谁看?光顾着你自个儿练,也不管管手底下的人!” 栾和平部队里出来的,养成了习惯,一肚子怨气也忍下了,没有多做辩解。 他天天追在他们屁股后头督促训练算怎么个事儿,保卫处好几个科室部门,他升上来之前虽然主管训练,但如今总揽大权,训练懈怠按理说不该追责他。 但李处长是保卫处顶头大领导,他觉得训练任务做的不好,要骂自然是骂栾和平。 之后再细究责任人,那是栾和平的事。 会上吃排头,会后再挨一顿,栾和平一肚子的火。 是,他也晓得天气热,训练苦,但谁不是这么苦过来的? 保卫处享受最好的福利,就该流更多的汗水。 平时不流汗,关键时候,就要流血了。 背过身,他吩咐何耀兴:“除了在岗值班的,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 何耀兴战战兢兢道:“下、下班铃响了,可能吃、吃饭去了……” “吃饭?”栾和平冷笑,“他们还有脸吃饭?赶紧去通知,都给老子滚过来。” 他抬腕看了下手表,十二点下班,现在刚刚十二点零四分钟。 “十二点十分,没到的……” 眼角余光,有人影在楼下一晃而过,栾和平像被卡住的老旧留声机,瞬间消声,脑子里只剩下奇怪的“滋啦”声,忘了要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像是看见他媳妇儿了。 哪怕心里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探头往楼下看。 果然看错了。 遗憾从心底划过,怒气值爆发时被突然打断,这会儿颇有些意兴阑珊,连骂人都提不起劲儿。 “跟他们说,没到的—— “五哥!” 年轻的女孩子干净清爽,眉眼含笑,甩着辫子朝他跑过来。 不是幻听,没有看错。 栾和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你怎么来了?” 林玉琲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无措地看着他:“我不能来吗?” 她知道栾和平的工作有保密性质,可能工作单位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但上次送别直接进来了,她还以为下班时间,可以来的。 而且刚才在楼下遇到程军,他也没跟她说不可以进。 尴尬、失落,还有一点点难过,她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现在就走。” 栾和平急了,一把抓住她手臂。 不是,他没说不能来。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身后传来熟悉的斥骂声:“有出息了你,还摆起架子了,咋的,单位不够你耍威风,还跟媳妇儿耍?” “师傅。”林玉琲乖乖打招呼,喊完想起是在单位,不熟练地喊了一声:“处长好。” 李处长:“……”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栾和平,肯定是这小子瞎教。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李处长一挥手,“别听他的。” 栾和平:“。” 他一个字都还没说。 “咱这能来。”李处长安慰林玉琲,“别听他吓唬你。” 保卫处真正不能进的地方,有人守着,其他地方没有禁令。 栾和平:“我没……” 李处长:“我听见了!” 栾和平:“……” 跟这老头没法讲理。 李处长面对徒弟媳妇儿,立刻换了张脸,一脸和善地问:“丫头,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林玉琲摇摇头,把饭盒打开,递过去:“师傅,吃冰棍。” 满满一饭盒的冰棍,冒着丝丝凉气,这个天气,光看见就觉得一阵爽快。 这谁还看不明白。 李处长又瞥了呆木头一般的徒弟一眼,这小子,运气倒是不坏。 他没动,林玉琲主动拿了一根红豆冰棍给他,这个最甜,师徒两个口味蛮相似的,都爱重口味。 李处长笑眯眯接过来:“一会儿让栾五带你去食堂点几个好菜,别给他省钱。” “欸,知道了,谢谢师傅。” 林玉琲把剩下一根红豆冰棍塞栾和平手里。 她就是偏心。 然后又把饭盒往两个秘书面前递,让他们也拿。 徐健拿了一根盐水冰棍,客气道:“谢谢林同志。” 何耀兴原本准备拒绝,看见徐健拿了,也拿了根盐水冰棍。 还剩两根绿豆的,林玉琲给了程军一根,程军高兴得直咧嘴:“谢谢嫂子!嫂子真好,真贴心,老大,咱也是沾了你的光了。” 栾和平笑骂:“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滚。” 程军叼着冰棍麻溜地滚了。 李处长也咬着徒弟媳妇儿孝敬的冰棍,慢悠悠走了。 何耀兴想问问,还召不召集人训话了。 但他领导已经掏出手帕,在给小林同志擦汗了。 他就奇怪,领导也不是那种讲究性子,还随身带手帕,原来是这种时候用的。 栾处身上那股看谁都要骂两句的火气,也早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徐健拍了拍他肩膀,暗示道:“走吧,吃饭去。” 说完也没管何耀兴听不听,赶紧追着李处长走了,他是秘书,一般情况得跟在领导身边。 何耀兴这个属于二般情况,应该赶紧走人,别杵领导面前碍眼。 何耀兴犹豫着没动,他领导向来是说一不二,但徐健是前辈,比他懂得多有经验,也不会害他。 然而在他犹豫的这一会儿,领导已经剥掉冰棍包装纸,在给媳妇儿喂冰棍吃了。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小林同志吃东西真秀气,咬了一小口,按照她这个吃法,冰棍吃完,十二点十分肯定过了。 何耀兴明白了。 追着徐健跑了两步:“徐哥等等我。” 第214章 吓唬 多好的天气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咬一口,一大口。”林玉琲把最后那根绿豆冰棍也拆了,举着让栾和平吃。 这年头的红豆冰棒跟绿豆冰棒,跟后世红豆绿豆味雪糕不一样,里面加的是完整的红豆绿豆,一般集中在冰棍前端,咬着甜甜糯糯的。 冰棍中后端就是糖水了,甜度不高,有时候混杂着几颗豆子,突然吃到,格外甜。 林玉琲不怎么喜欢吃豆子,尤其是这种一咬一大口的,冰棍里的豆子冻得有点儿硬,闲着的时候磨牙还行,但现在她渴,只想吃冰棍。 但栾和平他牙口好,细骨头都能嚼碎咽了。 “你吃。”栾和平没张嘴。 冰棍里豆子少,少的才是好东西。 林玉琲:“我刚才吃过一根了,下午还想再吃一根。” 栾和平不再犹豫,一口咬下大半根。 冰喳混着豆子被他咬得咯吱咯吱响,也不嫌冰牙,三两口就吃完了。 冰棍吃了,他不忘解释:“我没不让你来。” 林玉琲:“哦。” “真的。”李处长不在,栾和平暗搓搓说他坏话,“别听他瞎讲,我不爱摆威风,你知道的。” 林玉琲忍俊不禁:“嗯,我知道,栾处不摆也威风。” 栾和平:“。” 林玉琲:“那你想不想让我来?” 他个子太高了,她看他的时候,总是得仰着头,卷翘的睫毛下,眼睛水亮亮的,漂亮极了。 栾和平别过眼,不敢跟她对视。 “说话呀。”林玉琲不依不饶,“想不想嘛。” 他不吭声,她煞有介事地点头:“哦,我知道了,没不让我来,但也没想让我来。” 说绕口令一样,可这回栾和平没被绕晕。 而且被逗得多了,他也明白了妻子的套路。 这种时候不用解释,她没有误会,也没有生气,单纯就是想逗他,喜欢看他窘迫的模样,还说他脸红很可爱。 他一个大老爷们,长得也不白,可爱?要不是他媳妇儿说的,他觉得像在骂他。 不过不解释,也不能没反应,不然假生气就成真生气了。 他低头在那扰他心神的嘴巴上亲了一口,吓得林玉琲眼睛都瞪圆了,赶紧左右看看,然后梆梆给他两拳。 “你疯了!” 林玉琲都不敢大声骂他,“这什么地方,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我看过了,没人。”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下巴微收,瞬间显出几分狠意,“真看见了,那就——” 他并指在颈间划过,动作干脆利落,眼神冷酷。 他在林玉琲面前一直态度温和脾气极好,除了某些特殊情况,很少露出这般凶态。 林玉琲彻底吓住了,呆呆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五、五哥,你别吓我,不、不至于……” 撞见领导跟媳妇儿亲嘴,就被灭口,那也太冤了! 栾和平:“那就算了。” 他答应得太干脆,冷酷凶狠的表情也散得太快,林玉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得猛捶他。 “栾和平!” 以前担心吓着她,现在真出息了,还敢故意吓唬她。 栾和平笑着捉住妻子的手,牵着她往楼下走,“好了,没事,去吃饭。” “气都被你气饱了。” “吃完再气。” “我要告诉师傅,你故意吓唬我。” “那我可要挨罚了。” “就该罚你!” “乖乖不心疼吗?” “才不!” 她说着还有点儿不解气,又给他两拳。 栾和平不痛不痒,被打了还在笑,好心情溢于言表。 岗亭的值班保卫员,嘴巴张得能吞个鸡蛋。 天老爷,他头一回看见他们栾处挨打,这女同志也太猛了,难怪军哥说,是领导家的领导。 …… 食堂里,林玉琲跟栾和平打好饭菜,面对面坐下。 还是跟之前一样,有一个荤菜,豆角焖肉。 但天热,那肉片看起来白生生的透着油腻,林玉琲一口都不愿意吃,逮着个凉拌菜库库炫。 栾和平看不过眼,劝她吃肉。 林玉琲嚼嚼嚼,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理直气壮道:“这个肉烧得没你做的好吃。” 栾和平不再硬劝:“那晚上回家给你做。” “行。”林玉琲吃了半盘凉拌菜,别说,真挺好吃的。 她以前听人说,什么菜有菜味,一直不太懂,菜不就那个味儿嘛,还能有什么味儿。 如今吃了才知道,原来她吃的很多菜,真没菜味儿。 比如番茄,刚上市的时候,栾和平惦记着她想吃西红柿炒蛋,特意去买了一篓回来。 她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栾和平洗了个大番茄给她,让她拿着先吃。 林玉琲不怎么喜欢吃生番茄,感觉有点儿干巴,没那种当水果的小番茄好吃。 结果这个大番茄一入口,她就知道,她错怪番茄了。 皮薄汁多,果肉是有点儿沙沙脆脆的口感,一口下去,不防备番茄汁流她一手,得边吃边吸溜。 滋味儿也特别足,就是那种酸酸的微甜的番茄味儿,当水果吃完全可以。 这种番茄拿来做菜,也压根儿不用再加什么番茄酱,本身滋味就足够了。 林玉琲很喜欢,那段时间每天都要吃两个,生吃。 栾和平总算找到媳妇儿爱吃的,结果是番茄,哭笑不得。 后来发现,她不光爱吃番茄,黄瓜也爱吃,没事就能干啃一根。 林玉琲表示,黄瓜也好吃啊!水润脆嫩。 所以,食材本身味道足够好,凉拌菜只要凉拌汁调得不低于水平线,就不会难吃到哪去。 更何况,这个凉拌口味调得还不错,中式蔬菜沙拉名不虚传。 一边吃着饭,一边跟栾和平闲聊两句,他们家没有饭桌上不能说话的规矩。 “你今天生气了吗?”林玉琲问。 栾和平把她不爱吃的菜挑到自己碗里,“什么?” “程军说的。”林玉琲毫不犹豫把程军卖了,“他说我来的巧,晚一点儿你就要骂人了。” 栾和平:“……” 林玉琲:“他们做错什么事了吗?” 栾和平唇角微翘:“怎么不觉得是我乱发脾气。” 林玉琲:“你才不会乱发脾气!” 第215章 什么力 林玉琲鼓了鼓脸颊,程军不老实,这明明是他们的错,她五哥哪里乱发脾气了。 栾和平叹气:“骂也骂了,揍也揍了,管不了多久。” 他们的工作不是时时危险,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需要搏命的时候,因此时间一久,难免懈怠。 尤其是夏天天热的时候,冬天动起来好歹还能暖和一下,夏天本来就热,一动更热,室内训练扬太闷,室外太晒,于是能躲懒就躲懒。 一个两个带头,风气慢慢就坏了,其他人看别人偷懒不训练,自己累得汗直淌,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林玉琲脑子里灵光一闪,放下筷子:“罚没用,奖呢?” “奖?” 栾和平挑眉,在他看来,努力训练才能让保卫们保持体能和身手,而保证个人的能力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是保卫员应尽的职业。 简而言之,训练是该做的,不好好训练,说严重点,都算渎职了,还好意思要奖? 但他也知道,林玉琲很聪明,不会无的放矢。 于是耐着性子道:“仔细说说。” 林玉琲边想边组织措辞:“你刚才说,他们不愿意训练有多方面原因,有人觉得累,有人觉得别人不练自己练,没什么区别,那就把区别摆出来。” “你们保卫处不是福利很好吗?”林玉琲说:“有没有什么福利待遇,是可以作为奖品的?” 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栾和平出差去了,单位福利是他回来后拿回家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一大堆,吃的用的都有。 当然,林玉琲也能作为家属去领,但她要上学,而且东西太多,干脆等栾和平回来。 林玉琲还感叹,这年头工人福利待遇真好,光劳动节发的那些东西,够吃用许久了。 后来才知道,别人家虽然也有,但远没有她家那么多。 一来机械厂本身福利待遇就很好,保卫处又是机械厂各部门中拿顶尖福利的那一批。 二来栾和平是干部岗,本身还有额外的福利,所以才领了一大堆东西回家。 当然,别人家领的也不少,反正逢年过节,厂里都会有东西发。 天南海北的,只要后勤部能弄到,就会发给工人们。 赵爱华跟林玉琲说,她吃过带鱼,很香很好吃,基本没刺,就是有一年过节,厂里发的福利,她爸带回家的。 要不这年头都奔着当工人去呢,只要进个好厂子,那是真捧上了铁饭碗,能吃一辈子的。 话说回来,厂里发福利也是偶尔,谁也不会嫌弃拿到的奖品多。 林玉琲听栾和平提过一嘴,后勤处“物资损耗”的问题,这种事不罕见,不说后勤处,他们发到各部门的福利物品也是有一定余量的,这部分余量就是用来“损耗”的,具体怎么处理,由各部门主管说了算。 保卫处里,这种小事李处长不怎么管,都是丢给栾和平。 他对手下人一向大方,多余的福利物资也都分发到了下面普通保卫员手里,从不多吃多占。 他觉着自己想搞钱搞物资,简单得很,大可不必贪这么一点东西。 林玉琲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栾和平听明白了,“用那部分多余的福利物资来当奖品?” “对呀。”林玉琲说:“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你不是说原本训练还算勤奋的人,看别人偷懒,也跟着懈怠了。那是因为他们外驱力不足,内驱力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栾和平面无表情听着,脑子努力转动,消化他媳妇儿说的话。 什么力来着? 林玉琲:“就比如我们学校上次联考,排名一出,那段时间同学们学习可积极了,尤其是拿到学校奖品的,这就属于通过增加外驱力,激发积极性。” 这段栾和平听懂了,想拿奖品就会积极训练,没毛病。 以前没想着这么做,只是因为栾和平一直觉得认真训练是他们应该做的,职责内的事都做不好,还要奖品吊着,欠收拾。 再说也没合适的奖励给他们。 但林玉琲说,他倒是愿意听,况且如今现状摆在那,懒怠成风,是该一整风气了。 “我想想。”栾和平思索道。 正好库房里还有些之前的福利物品没发完,前几次是够用的。 林玉琲见他上了心,继续帮他出主意:“不光是实物奖励,还有荣誉!” “这个有。”栾和平说:“每年厂里都会评先进。” 但机会太少,名额也太少了,保卫处的人是跟全厂工人竞争,他们表现的机会,远不如工人们多。 林玉琲说:“不是这种。” 她已经有想法了,兴致勃勃地跟栾和平比划:“你们有没有那种障碍训练?可以比赛啊,单人赛,小组接力赛,先内部评选,等决赛的时候,让他们邀请家属来看,不,一人给一个名额,也可以邀请朋友来看。” 障碍训练观赏性比较高,保卫处年轻人多,不少正处于相亲对对象的年纪,如果有机会能在相亲对象面前秀一把,他们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就算没有相亲对象,还有家人、朋友,谁不想在认识的人面前表现呢?如果赢了,让家人一起为他骄傲。 栾和平越听眼睛越亮,他觉得这个想法比单纯用奖品好多了。 林玉琲不清楚情况,但他知道,那些年轻人有多在乎荣誉。 让他们请人来观赛这个想法也很妙,保准能让那些偷懒的小子们,豁出命去练。 不光如此,比赛项目还可以多几种。 他媳妇说要有观赏性,观赏性的话……自由搏击! 打架多好看,拳拳到肉,保准刺激。 而且他们扬地也是现成的,保卫处有专门的室外训练扬,扬外搭建简易看台也很简单。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大概计划已经成型。 栾和平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他媳妇真聪明,脑子真好使。 “乖乖,你等着,回头我给你拿个第一!” 林玉琲白他一眼:“裁判不许下扬。” 第216章 团队 林玉琲原本以为,这种活动从计划到协商讨论,再到正式展开,怎么也得个把星期,最少也得三天。 然而她卷子还没默完,就听栾和平说,小组已经开始抽签了。 林玉琲震惊:“已经开始了?” 栾和平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保卫处的内部活动,奖品从保卫处库房出,不用跟后勤部协商,简单跟厂委报备一下就行了。 他跟师傅说了一声,师傅也觉得这个想法好,还夸了他两句,说他那脑子总算愿意转弯了。 栾和平倒没贪功,直言说是他媳妇儿出的主意,李处长立刻把夸奖收了回去,转而对徒弟媳妇儿大夸特夸。 栾和平不以为忤,他乐意听人夸他媳妇儿,夸不夸他无所谓。 林玉琲又详细问了一下,因为是第一次办这种活动,具体流程摸索着来,她提供了一些意见建议,栾和平根据情况采纳。 比赛项目暂定三个,一个障碍赛,一个自由搏击,还有一个射击比赛。 障碍赛和射击比赛都分为个人赛和团队赛,团队赛主要是为了培养保卫们跟队友之间的默契和配合度。 考虑到个人能力不一,如果让他们自由组队,可以预见的是,平时障碍训练和射击训练表现优异的队员会收到很多邀请,反之则无人问津。 造成的后果就是强队太强弱队太弱,没什么可比性。 强行分配也有问题,成绩好的队员分配到成绩差的队友,自然会不满。 倒不如随机抽签,自己抽的签,队友不强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 林玉琲边听边点头:“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栾和平默念了一遍,把这话记下来,回头要是有人抱怨,他就这么说。 个人赛没什么好说的,团队赛算平均分,个人赛直接计算个人分数就行了。 自由搏击没有团队赛,只有个人赛,全看硬实力。 至于比赛时间,安排在了一个月后,八月底。 本来搞这个活动,最初的目的就是激发保卫员们的好胜心,督促他们认真训练。 比赛日期离得太近,只能凭借现有实力比赛,但把比赛日期拉远,先抽签分好团队,哪怕是为了不拖队友的后腿,这段时间也得努力训练,争取迎头赶上。 而本身训练成绩不错的那些队员,更是不敢懈怠,更要努力训练保持优势,以免被其他人超过。 越是成绩好能力强,越是有可能拿到前三争夺第一,荣获最大的荣誉。 等八月底比完,天气慢慢就没那么热了。 而且如果比赛效果好,以后还能继续办这种活动,反正也不费什么事,扬地奖品都是现成的。 林玉琲听得来了兴趣:“比赛的时候我能去看吗?” “当然可以。”栾和平说:“训练扬那边扬地足够大,师傅说,都邀请家属观赛了,就别抠搜名额,也不一定每个家属都会来,打架跑步翻栏杆啥的,也没啥好看的,射击……隔那么远,射没射中观众也看不到。” 林玉琲:“……” 他这么一说,那些项目突然就朴实接地气了呢。 但是怎么会不好看呢?障碍赛一直都很有观赏性,而自由搏击,谁能拒绝观看身材爆好的肌肉小哥、帅气小姐姐们,酣畅淋漓的来一扬搏击比赛呢。 当然,这个就没必要跟栾和平说了,免得自家醋坛子打翻了。 栾和平跟林玉琲说的时候,团队赛抽签已经出结果了。 随机抽签就是很看运气,有人抽到实力都很不错的队友,也有实力最强抽到实力倒数的。 那能怎么办呢?豁出去练呗,这时候别说自己偷懒了,不光自己练,还要督促队友。 整个保卫处风气大变,以前是偷偷摸摸躲着不训练,现在是某些训练器材还得抢。 流汗又如何,大夏天的,谁还不流汗了。 现在舍不得流汗,到时候连决赛都进不了,就该流眼泪了。 都是考进保卫处的好小伙儿,回头连邀请家里人来观赛的资格都没有,说出去都丢人,不光自己丢人,爹妈在家属区都丢人。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保卫处有一支由女同志组成的队伍,能力当然也没话说。 这次搞活动,栾和平一视同仁,把这些女保卫员也放在一起进行团队赛抽签。 但私底下有些人逼逼赖赖,觉得她们不行,如果一个小组抽到太多女保卫,吃亏。 这种言论还没传到栾和平耳朵里,先让女保卫员们听见了,她们的大队长雷鸣特意找到栾和平,要求女保卫员们内部组队,但共同参加团队赛。 他们瞧不上她们,她们还嫌弃他们平时训练懒散拖后腿呢! 保卫处工作性质特殊,再加上大部分男女先天在体能方面有差距,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经过训练可以补足差距。 但整体而言,保卫处男女比例悬殊,招收的女保卫员名额不多,也正是因此,考核要求很高,能进来的女保卫员们都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绝大多数人训练都很认真。 如今被小瞧嫌弃,她们当然不服气。 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这半边天,难道就比那半天要低吗? 越是这样,她们越要证明自己。 栾和平听说后,也很生气。 傲慢是提升自己最大的敌人,他在战扬上见多了英勇无畏的女战士,也有战力不如他,但各有所长的女同志。 他都不敢小瞧人,这些家伙倒是鼻子朝天了,果然欠收拾。 他毫不犹豫答应了雷鸣的要求,她们有这个骨气和斗志,他愿意支持,最好能狠狠打击一下那群脑子不清醒的家伙的气焰。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也有人主动跟栾和平和雷鸣表明,他们没有瞧不起女同胞,也愿意同她们组队。 但团队赛毕竟是一起抽签,雷鸣不愿意手底下的女同志受委屈被队友嫌弃。 团队赛,她们可以因为能力不足拖团队后腿被嫌弃,但绝不该是因为性别。 林玉琲听栾和平说了这件事后,提议道:“让大家给各自的队伍取个名字吧,还能喊个口号壮壮声势什么的,支持相应队伍的也好替他们加油。” 她要当姐姐们队伍的粉丝! 第217章 规划 林玉琲拿着她默好的题目和答案去学校给老师,别的同学差不多也都默完了,正好能对一对。 老师们算是义务劳动,明明放假了,还在操心学生高考的事。 各科老师把学生们默的卷子综合在一起,对出完整的高考卷和标准答案。 其中,林玉琲的卷子作为主要参考,尤其是答案。 越对,老师们越惊喜,他们很少从林玉琲的卷子答案中发现错误,基本上有标准答案的,她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 那些主观题,她答得也很好,即便有老师不怎么认可,也没办法说扣掉她全部的分。 除了俄语。 总之,如果林玉琲记忆没出问题,默的答案没写错,她的高考成绩必然不可能低。 算正常发挥了。 但多的是考生逢考紧张,平时成绩很好,一到考试的时候就开始崩,不管是心态还是成绩。 老师们给林玉琲估的分蛮高的,比林玉琲自己估的还要高。 她没放在心上,反正不管是她估的分还是老师帮她估的分,报考林省大学绰绰有余。 倒是她的朋友们,成绩不那么保险。 吴红梅成绩好,也被老师通知去学校默卷子,她跟林玉琲说她发挥得不太好,考试的时候太紧张,好些题已经忘了写的什么答案。 不过记得答案的题全部默出来,这部分分数还可以,上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韩胜男、赵珍珍、赵爱华和张小满成绩稍微差一点,各有各的短板。 林玉琲总说俄语是她的短板,其实她现在这个俄语成绩已经不能算特别拖后腿了,只是她别的科目成绩太好,显得俄语成绩很低。 大部分学生,如果每一科都能及格,已经能拿到三百六十分以上,运气好的话也能有个大专上。 韩胜男她们都有不擅长的科目,发挥得也有好有坏。 赵珍珍运气比较差,高考那几天正好撞上生理期,她生理期肚子也会痛,只是不至于痛到直不起腰。 而且现在卫生用品没那么方便,经常需要更换,非常影响她的考试状态。 考完后她就忍不住哭了一扬,说没考好。 林玉琲几人只能安慰她,这确实是运气不好,正好赶上了。 后世有的女生为了考试这几天避开生理期,会吃药,但现在也没药给她吃,而且考都考完了。 高考后的夏天,林玉琲过着漫长的暑假,她的这些朋友们却已经开始找工作。 “考不考得上不好说,等通知书下来,确定考不上了再去招工,那就有点儿晚了。” 韩胜男捧着一块西瓜,坐在林玉琲家的堂屋里,边吃边说。 西瓜是栾和平拿回来的,机械厂后勤部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批西瓜,给工人们发夏季福利。 少的能分半个,多的像栾和平,拖回来好几个。 这年头的西瓜不像后世,什么纸皮、无籽,有皮且厚,有籽且多,西瓜籽黑黝黝的,能直接磕开。 人们吃瓜也利用到极致,西瓜籽收集起来炒着吃,瓜皮削一削,或清炒或凉拌,都是不错的爽口小菜。 林玉琲没有打暑假工的打算,她存折里已经存了很多钱了,都是她自己挣的。 而且京城那个出版社,在她高考后已经再次联系上了。 栾和平跟她商量过之后,打电话给大姐,把跟出版社沟通这事全权委托给了大姐,如果确定卷子合订出版,具体版权费大姐去帮她谈。 通讯不便,具体结果还没反馈,但即便没谈成,她也不缺钱用,不着急。 小伙伴们倒是挺着急招工的事,尤其是自觉没考好的。 她们的最优选项当然是考机械厂,但机械厂目前没有招工计划,于是她们只能去别的厂子试试。 但让林玉琲没想到的是,国营厂的招工计划,竟然不对外公开。 只在厂子内部贴一个时间很短的告示,告知要招工,等外头符合招工条件的人知道,考试结果恐怕都出了。 这种招工方式,相当于优先本厂工人子弟,毕竟外头的人也不知道要招工。 也有其他方法获取信息,比如像林玉琲,她找栾和平问。 这些信息下面瞒得严实,往上却不过一句话的事,连半个人情都算不上。 也不知道栾和平跟谁打听的,转头就跟林玉琲说了好几家工厂的招工消息,基本都在暑假内,只不过厂子规模大小不一,有的甚至不在永安市内,而是在周边市或者下属县。 这些工厂跟机械厂没法比,但机械厂不招工,她们想考也没办法,只能根据自身情况,先去考那些单位试试。 韩胜男和赵爱华打算考下属县城的服装厂,这次招工的岗位相对较多,福利待遇也不错,就是离家比较远,回来一趟得先坐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再转半个多小时公交。 赵爱华啃掉最后一口西瓜肉,林玉琲又给她拿了块瓜,让她别不好意思吃。 她说:“我跟胜男去试试,能考中就先干着,心里有个底儿,等录取通知书也不慌。” 只要入了职,干多久都是有工资的,而且如果真考上大学不干了,工作还能转出去,很值钱的。 张小满准备去考隔壁市糖厂下属的点心厂,没错,就是冲着点心去的,点心厂的员工可以内部价买瑕疵品点心! 离家更远,转车回来也得大半天,但她光看见点心厂的名字,就挪不开眼了。 她妈妈骂她不争气,眼里只有吃的,张小满被骂了也高兴,还跟小伙伴们说,她要是考上了,给大家带点心回来吃。 几人中,只有赵珍珍没打算去考工。 她高考没考好,已经准备复读了。 如果是自己成绩不行没考上也就罢了,因为身体原因影响考试,怎么想都不甘心。 好在她家里人也愿意支持她,她下定决心,再考一次。 林玉琲把自己的学习笔记整理了给她,赵珍珍十分感激,趁着暑假抄笔记,准备等抄完了就还给林玉琲。 高考结束了,这是难得的聚会,以后恐怕就要各奔东西了。 大家在小院里吃着西瓜,畅想着未来,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何种模样。 第218章 证明 不用早起了,每天睡到自然醒,风扇呼呼吹着,噪音有点儿大,但她已经习惯了。 栾和平早上上班走之前,会给她留饭在锅里。 这个天气,她睡到半上午起来,锅里的饭还有余温,正好下肚。 一般她吃饭的时候,二饼会蹭过来,绕着她脚边“喵喵喵”,试图获取今天的第二顿食物。 小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多吃点儿罢了。 被小猫蹭几下,林玉琲就不忍心了,明知道栾和平走之前肯定喂过猫,还是把自己的饭分一点儿出来,再给小猫加点儿罐头拌上一碗,给它再吃一顿。 这么轮着喂,二饼从来没缺过吃的,长得也格外壮实,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有时候二饼妈妈会过来,站在围墙上,高傲地巡视一圈。 林玉琲跟栾和平谁碰见都会给三花猫弄点吃的,不知道是三花的威慑作用,还是二饼已经出息了,总之家里再没出现过老鼠。 吃完早饭,是自由活动时间。 如果不太热,林玉琲就去院子里玩弹弓。 栾和平在他的木桩旁边给林玉琲树了个靶子,让她先瞄着练,林玉琲正在努力朝十环进发。 如果天气很热,院子被太阳烤着,林玉琲就不愿意出门,躲在屋子里,或是听收音机,或是看书,或是画画、练字。 有时候也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练字画画。 也有时候兴起,会折腾点什么,比如西瓜冰、比如冰奶茶,还做过水果捞,这种时候也不嫌热了。 至于哪来的冰,栾和平问过,林玉琲给他展示了硝石制冰,简单的化学知识应用。 硝石让栾和平找的,他一向是媳妇儿要就想办法弄回来,很少问原因。 做好了打包给栾和平送去,她喜欢折腾,弄完了自己吃不了多少,还好有人帮她分担。 中午看情况,愿意在家吃就随便弄点儿对付一口,不想自己做饭,就去机械厂找栾和平,一起吃食堂。 她很喜欢机械厂食堂的凉拌菜,只要去必定会点,打菜的师傅都认识她了。 保卫处去多了,林玉琲认识的人也变多,她也体会到栾和平说的风气变了什么意思,好几次中午去,都撞到一些保卫员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训练,汗如雨下也没停,非常勤奋。 夏天的中午是最热的时候,吃完午饭,有时候林玉琲直接回去了,有时候太阳实在太大,就去栾和平办公室躲躲。 他办公室有个简陋的单人床,以前他忙工作懒得回家,如果值班室有人睡,他就在办公室睡。 这床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栾和平收拾了一下,重新清理一遍,铺上凉席,林玉琲可以用来午睡。 睡醒了,再骑车回家去,路上遇见卖冰棍的,就买根冰棍叼着。 巷子里的小朋友看见她回家,会高高兴兴跑去找她玩儿。 她的小客人们叽叽喳喳爱讲话,但都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她备考那段时间,小朋友们都被家长拘着不许来找她,就怕影响她考试。 现在终于考完了,他们还没忘记他们的大朋友,带着新收集的宝贝一起来找她。 林玉琲的画册也更新了好几本,不光小朋友们爱看,栾和平也爱看,没事就翻一翻,里头的剧情他都熟悉,就是爱看。 到了傍晚,林玉琲把饭先煮上晾着,搬个小板凳去巷口。 上学的时候没时间去跟老奶奶们聊天,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八卦,现在正好补上。 如今已经没人试图教她绣花了,她是文化人,要读大学的,她的手用来拿笔,不用捻针。 等到栾和平下班,他们再一起回家。 林玉琲听八卦听得上头,老奶奶们简直是情报站,什么消息都知道。 她也是从老奶奶们口中得知了“某人不行”的传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搞明白之后,笑得不行。 晚上特意跟栾和平分享了这个“传闻”,说完之后,还等着看他笑话,结果他面无表情,好像一点儿不意外。 栾某:有什么好意外的,听过了。 他不意外,林玉琲意外了,这都没反应的吗? “我这人受不得冤枉。” 男人慢条斯理地解衣扣,皮带松齿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 林玉琲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脚踝被紧紧扣住,硬拖了回来。 “我、我信你。”林玉琲连忙表态,“哥哥你最厉害了。” 栾和平亲吻着妻子,漫不经心地回:“是吗?还是证明一下吧……” 证明过程十分漫长。 脚链上的黄金小铃铛晃晃悠悠,在灯光下晃动了许久,那是栾和平亲手系上去的链子,也是他最爱玩弄,倒不知道这份礼物到底是给谁的。 夜色深了,屋门被打开,栾和平抱着用毯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妻子进了淋浴间。 水箱里的水原本可以洗好几次,夜里却淅淅沥沥流个不停,洗一个澡,用光了水箱里所有的水。 第二天栾和平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搏击对练的时候,下手都比以往轻。 程军信誓旦旦:“真的,以前我爬不起来,他最少要给我三拳一脚,今天只给了两拳,也没踢我。” 曾向阳:“……” 宋保华:“停着干什么,起来练啊!我跟你说老曾,你别拖我后腿,比赛的时候我媳妇儿可是会来看的,我得好好表现,不能让我媳妇儿丢脸。” 曾向阳抹着汗想骂人,他哪停了,喘口气都不行吗? 宋保华:“嗐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斗志,你想想你……你爸妈。” 曾向阳:“我爸妈要上班,没空来看我比赛。” 宋保华:“要不然你找个对象吧,现在还来得及,我跟你说,结了婚那是真不一样,我媳妇儿她……欸你跑什么,你听我说完啊……” 程军抹了把汗,摇头晃脑:“太可怕了,老董你说说,女人有啥魔力,一个个的,结了婚跟变个人似的,连老大这样钢铁般的男人都变了。” 董卫国叼了根烟,听见他这话忍不住笑:“好奇你自己也找个呗,女人呐,不尝尝你咋知道好不好。” 第219章 稿酬 林玉琲觉得自己这个暑假过得有些堕落,好像什么都没做,但细究一下,也不是光躺平了。 京市出版社那边,大姐代她出面帮她谈判了几轮,那套数学卷合作签约出版已经确定,磨的是她的稿费。 栾之遥以前也没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为了代表林玉琲跟出版社交接,她特意找了从事相关行业的朋友打探,随后在电话里感叹,说林玉琲没赶上好时候。 文化人写稿还是很挣钱的,尤其是在六零年之前,那会儿实行的是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的制度。 在工人工资三十元左右的年月,著作稿的稿酬,每千字能达到4—15块钱,翻译稿每千字也有3—10元,这还没算印数稿酬,随着印刷数量增加,稿酬也会继续增加。 那些大作家,年收入甚至能达到惊人的十几二十多万,那可是五十年代,万元户的名号都还没提出来。 但现在不行了,六零年,也就是两年前,中央废除了版税制,改为一次性稿酬。 与此同时,稿酬标准也大幅度降低,著作稿从每千字4—15元降为每千字2—8元,直接砍了一半,翻译稿也差不多对半砍。 林玉琲出的数学卷,一般来说,数学卷里的公式符号占位置但不算字数,但现在不能这么算。 本来稿酬就大砍了,她一套卷子加上好几页的答案解析,也就几千字,按照著作稿稿酬平均价格千字四元计算,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块钱。 九套卷子加起来,稿费大约两百块钱左右。 这可是要印刷之后全国发售的,还比不上机械厂附中一个学校给她分的奖学金。 但也不能全看钱多钱少,出版社走的是最正规的出版印刷发售的路子,不用迂回着让学校找什么名头,这钱她拿得光明正大,主席每年都还能拿稿费呢。 其实两百块也不少了,抵得上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但一对比改革前,少的就太多了。 栾之遥不甘心,跟出版社的人磨了许久,经历数次谈判,甚至带着出版社的主编,拿着卷子去京市几个学校找老师做采访调查。 最后终于让他们答应,把千字价格定为六元每千字。 这对于林玉琲一个毫无名气的新人来说,已经是个高价了。 而且栾之遥坚持,数字、公式符号都得算字数,这是数学卷,凭什么文字算字数,数字不算呢?如果硬要不算,就把不算字数的符号删了。 主编:“……” 八月初,栾之遥打电话回来,长途话费很贵,她语速极快地把最后的谈判情况告知栾和平。 基本上已经谈定了,千字六元。 林玉琲那些数学卷,一套算上所有数字字符,字数在四千到八千不等,主要是参考答案字数多,很多题她都给了多种解法。 这么算下来,九套卷子大概能拿到三百多元的稿酬。 也算不错了,工人一年的工资呢,卷子她已经出完了,也不用费什么力气,现在相当于再多挣一笔。 但是出版社答应这个千字价格,也有其他要求,他们知道林玉琲这套卷子在当地学校已经印刷过,要求她再出一套没有公布过的卷子,他们出版社添加进去,凑够十套,一起印刷发售。 当然,这套额外的卷子也会算稿酬,同样千字六元。 林玉琲觉得行,她可以再出一套拔高卷,本来为了帮小伙伴们查漏补缺,已经出了不少题了,只是没综合成套。 现在整理一下,挑选合适的,能用的,半套卷子就出来了。 正好她也放假了,有的是时间,剩下半套要不了两天就能出完。 但栾之遥电话里还提了一嘴,说她出版行业的朋友了解了相关情况,知道林玉琲今年高考且成绩很不错,建议她们拖一拖,等录取通知书到手后,说不定千字价格还能再谈。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如果林玉琲高考成绩不理想,又拖着没跟出版社签订书面合同,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很有可能反悔,降低千字价格甚至拒绝签订合同。 栾和平回家跟林玉琲传达了栾之遥电话里的信息,让她自己拿主意。 林玉琲:“可是高考不是不出分数吗?” 她报考的志愿也不是清北,能影响到稿酬? 栾和平也不懂,他说:“大姐是这么说的。” 林玉琲问栾和平的意见,栾和平毫不犹豫说再等等。 他倒不是在意多的那点钱,他是对他媳妇儿有信心。 林玉琲想了想,做出决定:“那就再等等,反正这钱算是白得的,如果高考成绩不行,我也没脸出版卷子。” 栾和平给栾之遥回了个电话,栾之遥借口说出卷子比较耗费精力,需要慢慢出,林同学性格认真负责,卷子没出好,没拿给他们看过,不愿意签合同拿钱,把签合同的事先拖了下来。 出版社的人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们本来就觉得出卷子得花费很长时间,心理预期是九月份开学前拿到卷子。 人家林同学甚至还想着先把卷子拿来给他们看看,完全没有糊弄的想法,多正直,品行多纯洁的好学生。 “等去了京城,要好好谢谢大姐!” 林玉琲十分感激,大夏天的,大姐还要上班,为了她的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她也不知道大姐缺什么,干脆趁着暑假有空闲,一口气画了许多新衣裳的设计图,翻着家里的料子,先找杨师傅做着。 她订做的衣裳实在太多了,这几个月杨师傅接的单子,基本上都是她的。 后来干脆不让她上门了,让孙女杨小梅借口来找她学习,拿了她画的设计图回家,不清楚的也让孙女来问。 衣裳做好了,再找机会让孙女送来,也免得招人眼。 老人家经得事多,想的多考虑得也比较全面,林玉琲领受了好意,只是给报酬的时候,再添一层。 第220章 急救 有高考生的家庭,气氛又紧张了起来,连带着附近邻居都挂心着。 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声在箱子里一响起来,立刻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平时没什么信件的大爷大妈都要凑上去问一句,有没有高考录取通知书。 如果有,那可热闹了,小孩子去喊考生和考生家长,邻居们簇拥着邮递员,领着往那家送。 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甭管是哪个学校,这年头只要能考上,就值得高兴。 大学毕业可是包分配工作的,而且岗位都不差,大部分都是干部岗,说是阶级跃升也不为过。 对于送来通知书的邮递员,考生家人自然也十分感激,端茶倒水拿果子。 自古以来,送喜报的人待遇都不差。 林玉琲都不好意思去巷口听八卦了,都知道她成绩好,她往那一坐,准有人问,她的录取通知书到没到,什么时候到。 这她怎么晓的,解释了,转天还有人问。 干脆不去了,就在家等着。 这天她在家画画,忽然有小孩儿跑来,在她家门口和隔壁大喊:“邮递员送录取通知书来了!快去领啊,邮递员送通知书了!” 小孩儿其实不太明白录取通知书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但他知道,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家就会发糖发果子,再不济也要发点儿炒黄豆。 林玉琲推门出去,小孩儿已经跑去别家喊了,但凡有学生的,也不管是不是高考生,他都要嚎一嗓子,主打一个广撒网。 不过大家也确实愿意瞧这个热闹,巷子里的住户们,摇着蒲扇就出去了。 “琲琲,肯定是你的录取通知书。”赵爱华也听到动静出来了,看见林玉琲,忍不住道。 林玉琲笑着说:“这可说不定,一起去看看吧。” 唐丽芳安安静静跟在后面,两家人也就她们高考前安分了一段时间,一考完,平静的氛围又被打破了。 今天因为抢水龙头吵一架,明天因为弄掉了人家晾衣绳上的衣服差点儿打起来,总之没个消停时候。 随着邻居们一起走到巷口,邮递员已经团团围住了,一起被围住的还有隔壁巷子的朱家。 朱家婶子在人群里笑得露出牙花子,拍着她儿子朱天宇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夸。 朱天宇当然也是机械厂附中的,是理科班的学生,因为住得近,林玉琲认识但没打过交道。 他手上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激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汗水打湿了头发,被他妈拍得东倒西歪,紧紧攥着录取通知书不放手。 赵爱华跑去问邮递员:“还有录取通知书吗?” 邮递员语气笃定:“没了,就这一份。” 显然不止一个人这么问。 朱婶子看见赵爱华,也看见了林玉琲,下巴扬得更高了,嗓门也大了两分:“我们家天宇,就是老实,不爱炫耀,闷头学才能出成绩。” 有些邻居附和着夸,有些邻居却听出味儿来,看看志得意满的朱家人,再看看林玉琲,笑容淡了一些。 这时朱天宇爸爸和妹妹都从家里赶过来了,他们提着开水壶,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装着碗,水壶里的水加了白糖,化了糖水给邮递员还有贺喜的邻居们喝。 朱天宇妹妹还拿了糖,就是那种散称的糖块儿,朱婶子拿过来,分给说好听话的小孩子们。 林玉琲准备回去了,没去凑那个热闹。 人太多,巷子又窄,路被堵住了,她刚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惊呼声。 她扭头看去,人又围成了一圈,里面似乎还有人的哭声。 林玉琲问:“怎么了?” 赵爱华努力踮脚往里看:“不知道哇。” 小西牵着弟弟,她个头矮,眼神倒是好,仰头跟林玉琲说:“林姐姐我知道,我刚看见了,是小毛,他被卡住了,他奶奶哭呢。” “卡住了?” 林玉琲调转方向,拨开人群,“让我看看。” 好不容易挤到里面,方才喜悦的气氛一扫而空,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两只小手徒劳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小脸已经开始发绀。 大人们提着他,使劲儿拍打他的背,可是没用。 他奶奶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老泪横流,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让我来!”林玉琲顾不得其他,冲过去,“让我试试。” 拍了好一会儿的邻居大叔,手都拍红了,也没把糖块拍出来,自己也没招了,只是不敢放手。 有人愿意接手,他立刻松开了,就怕孩子死在他手上。 如果是别的问题,林玉琲不敢贸然出头,但呼吸道被异物堵住,海姆立克急救效果非常好,且技术简单,她还真学过。 林玉琲一边回忆着学过的技巧,将孩子抱过来,一手握拳找准位置,另一手包住自己的拳头,快速用力顶击。 连续数次,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孩子突然脖子一伸,吐出来一个糖块儿,随后“哇”得一声哭出来,小毛奶奶扑过来接过孙子,搂着孙子一起哭。 林玉琲一下子卸了劲儿,虽然时间很短,但心神紧绷,频繁用力,骤然放松,她后知后觉怕起来,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 赵爱华跟唐丽芳眼疾手快扶住她,邻居们围着小毛奶奶和小毛好一通安慰。 那个惹祸的糖块儿也被捡了回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泥灰。 如果是以前,糖掉地上,洗洗也能吃,但这会儿没人敢这么干,以往也不是没见到过吃东西被卡住活活噎死的人,别说是小孩,大人都有。 这块糖,差点儿要了小孩儿的命。 小毛奶奶缓过劲儿来,抱着孙子过来给林玉琲磕头。 林玉琲吓得赶紧躲开:“不用谢,举手之劳,您快起来吧。” 朱家人也不复之前的志得意满,虽然这事不怪他们,但要是小毛吃了他们家发的喜糖被噎死了,自家的喜事都蒙上一层阴影。 现在小毛救过来了,他们对林玉琲也十分感激,朱婶子红着脸,眼神都不敢跟林玉琲对上。 第221章 西瓜 天热,他媳妇儿胃口不太好,可以做个酸汤鱼。 不是黔贵那边的酸汤,那边的酸汤有特殊发酵的汤底,这里当然没有,是用西红柿加别的佐料调的汤底,因为西红柿汁水丰沛酸味够足,用来煮鱼片也十分鲜美。 还能加些别的配菜同煮,豆腐、白菜之类的,越煮滋味越足,他媳妇儿尤其爱吃,每回都能吃半锅。 行至巷口,栾和平冲路边坐着的摇着蒲扇的大爷大妈们点了点头打招呼,平时大家互相招呼一声也就过去了,今天这些人却纷纷站起来。 “栾队长回来啦!” “这是买的鱼?对喽,文化人是得多吃鱼,补脑子。” “栾队长,这几个桃子甜得很,你拿去给小林同志尝尝吧。” 栾和平敏捷地躲过小毛奶奶塞过来的几个桃子,疑惑自心中升起。 他媳妇儿这是做什么了,搞得邻居们突然这么热情。 迅速将邻居们都应付过去,栾和平推开自家院门,听见动静的二饼扑过来,嗅着鱼味,绕着栾和平的腿喵喵叫。 “现在不能吃。”栾和平将车停好,扬手把鱼提高。 “五哥!”林玉琲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端着个碗,跑到他面前先给他喂了一勺。 栾和平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嘴里已经尝到了冰西瓜的味儿。 林玉琲:“西瓜沙冰,好吃吗?” 从巷口回来,她觉得得吃点儿好吃的缓和一下心情,折腾了半天做了西瓜沙冰。 没有冰箱,也没有破壁机,全靠手工捣西瓜捣冰块,干了一半她就累了,但是面前一摊子,全做了一半,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所幸赶在栾和平回来之前做好了,没让他给她收拾烂摊子。 “好吃。”栾和平点头,把鱼放盆里,张嘴就想劝她少吃冰,他听王婶说,女同志吃冰吃多了不好。 但是撞见她欢喜的笑眼,到嘴边的话变了个样:“晚上做酸汤鱼,多喝两碗汤,别嫌热。” “好!”林玉琲甩着手,把磨的发红的手指给他看,“捣冰块儿捣得我手疼。” 栾和平心疼地给她揉了揉手指,叮嘱道:“下次想做什么跟我说,让我来。” “嗯嗯。”林玉琲把冰碗塞给他,“还好口感还行,挺好吃的,没白费劲儿。” 栾和平默默吃完了西瓜沙冰,又问清楚怎么做。 林玉琲讲完,兴冲冲地说:“是不是很简单,还能做其他水果沙冰,芒果、草莓都可以的。” 栾和平顺手去把碗洗了,冷不丁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玉琲:“啊?” 栾和平:“邻居们比平常热情,小毛奶奶硬要塞桃子给我,让我拿回来给你吃,还说谢谢你。” “哦……”林玉琲红着脸,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然后道:“我学的那个急救方法挺好用的,也简单,我就教大家都学了一遍。” 至于跟谁学的……海姆立克医生还没发明这种急救法,如今海外关系紧张,林玉琲也不敢说是外国医生发明的。 当然,她更不好意思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只含糊道,是跟一个海医生学的。 反正她也不知道海姆立克医生姓什么,就当姓海了。 栾和平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邻居们热情大爆发,原来是他媳妇儿在家悄摸做好事了。 他忍不住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脸颊:“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林玉琲:“……” 她也不知道啊! “小林老师也教教我吧。”栾和平唇角含笑:“我也想学急救法。” 林玉琲看见他笑,也不由露出笑容,装出一副矜持模样:“既然你都叫我老师了,那我肯定要好好教你。” 他真的变了好多,笑容比以前多多了,有时候也会逗她。 栾和平被她笑得心尖发痒,忍不住低头亲她。 亲得多了,他也不像最开始一样,每回都跟要吃人一般,学会了浅尝细品。 然后他便发现,妻子更喜欢这样温吞的亲密,从来不拒绝,也不会咬他,更不会在缓过劲儿后骂他。 于是除了某些按捺不住的时候,栾和平也渐渐学会放缓节奏。 他们接了一个西瓜味的吻。 林玉琲的嘴唇被亲得红红的,她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细汗,推了推栾和平:“你不是说,要学急救法吗?” “先吃饭,吃完饭再学。” 栾和平去杀鱼,林玉琲去洗菜,夏天能吃的蔬菜多了,她每天都能吃很多菜。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把晚饭做好。 酸汤鱼果然开胃,林玉琲吃了很多,连汤都喝了好几碗。 栾和平算着,这么几碗热汤,应该能抵消吃得那点儿冰吧。 吃完饭,小夫妻俩互相教学。 林玉琲教栾和平海姆立克急救,栾和平教林玉琲弹弓的进阶技巧。 暑假大把时间在家练习,林玉琲现在打家里的靶子已经打得很准了,栾和平教她站远了瞄准枇杷树上的树叶,争取把瞄准的树叶打下来。 林玉琲担心道:“会不会影响明年结枇杷。” 栾和平:“不至于。” 那没事了。 练习了一身汗,林玉琲去洗澡,可能因为今天连续用手,拿衣服的时候手抖,准备换的干净衣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用最快的速度捡起来,也已经湿了一大块儿。 林玉琲:“……” 她把淋浴间的门拉开一条缝,栾和平正在院子里打拳。 因为淋浴间在院子里,每回她洗澡,栾和平都会在外头守着。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喊:“五哥。” 栾和平立即收势,走过来问:“怎么了?要加热水吗?” 林玉琲:“衣服掉地上打湿了,你再给我拿一条睡裙过来。” 栾和平转身走了,没一会,拿了一条干净的睡裙来,敲了敲淋浴间的门。 “给我……你怎么进来了!” “乖乖,我帮你拿着,免得又弄掉了。” “不用你拿,我自己……” “我帮你穿。” “不要你帮……你干什么别拉我手,谁要摸你腹肌了!” “我刚撩衣服擦汗……” “我没有看!” “好,是我想给你看,这里光线不好,咱们进屋看……” 第222章 录取通知书 这日子过的。 醒来看见已经高升的日头,林玉琲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卷到腰间的睡裙,露出白皙皮肤上零散的红痕。 她身上还算清爽,虽然昨晚那个澡白洗了,但后来栾和平又抱着她去洗了一个,淋浴间原本是为了方便她淋浴,现在说不好是方便谁了。 关了电风扇起床,先去洗漱吃早饭。 然后才慢悠悠地坐在屋檐下编头发,二饼蹭了蹭她的腿,往她脚边一趴,假期就是可以这么悠闲,人跟猫都是。 她的头发去剪了一次,稍微修剪了一下发尾,没有剪太短。 栾和平盯着理发师的剪刀,盯完整个过程,好像生怕理发师突然发癫把她头发全给剪了,看得人家理发师浑身不自在。 林玉琲笑话他,这么紧张的话,不如下次他来给她剪。 反正他什么都会,要是再会剪头发,她也不意外。 看见栾和平若有所思的神情,林玉琲打趣的话语蓦地一停,他还真有这个打算?! 想到这些事,她脸上不由自主便带了笑,哼着轻快的小曲,手指灵活的绑好发带。 哼了几句,又想起某人夜间抱着她的时候,在她迷迷糊糊时,突然问她,什么“小情郎”,什么“谁是她的新郎”,这些不正经的歌谁教她的。 林玉琲当扬懵逼,然后就是哭笑不得。 人家好好的歌,怎么就不正经了。 老古板。 她故意气他,张嘴就唱,一句没唱完,便被迫失声。 林玉琲又红了脸,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她连忙甩了甩脑子,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一点。 怎么能老想着男人呢! 不行,她得去出张卷子清醒清醒。 二饼趴在她脚边,她一动,小猫也站起来,亦步亦趋跟着她。 还没来得及拿纸笔,外头巷子里又有人在喊:“邮递员来了!邮递员送录取通知书来了!” 林玉琲不为所动,这几天她都不会出门凑热闹了。 反倒是二饼,听见人声一点儿都不害怕,扑腾着朝院子里跑去。 大门关着,林玉琲也不怕二饼跑出去,它虽然继承了它妈妈的天赋,爬墙一把好手,才几个月已经能爬上家里的围墙,但只在墙头待一会儿,就自己下来了。 林玉琲回屋里拿了纸笔,准备坐在堂屋写,屋门开着,视野比较开阔。 刚刚坐下,敲门声响起,急促而激烈。 靠近大门的二饼受惊跳起,“喵”了一声,连扑带跳跑到林玉琲腿边。 胆小小猫。 林玉琲起身去开门,走在中途,已经听见赵爱华的声音。 她拉开院门,赵爱华激动地脸颊通红:“琲琲,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真的吗?”林玉琲也很高兴,倒不意外,她的成绩摆在那,又没有发挥失常,不被录取的可能性极小。 这年头倒是有顶替名额入学的事件发生,但有栾和平在,没谁会发疯顶她的名额。 否则就得面对发疯的栾和平。 赵爱华疯狂点头:“真的!我看到了,邮递员……” 她话音未落,其他邻居已经簇拥着邮递员找来了。 “就是这家。” “呀,小林同志你出来了,快来看你的录取通知书。” “是林省大学吧,真好!这学校可有名了。” “正正经经的大学生,咱们这条巷子,都有文气了!” “那可不是,要是搁古代,咱这可是要立状元牌坊的。” “考上大学,不算状元吧。” “差不多,差不多……” 林玉琲含笑听着邻居们恭维的话,邮递员核对了她的身份,把录取通知书给她。 比起后世,如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简单许多,但分量并不低。 牛皮纸的信封,写着她的地址和名字,落款是林省大学。 她是本省本市的考生,通讯地址明确,所以录取通知书直接寄到了家里。 如果是下面乡镇的考生,录取通知书一般会先寄到学校,再由学校老师添加具体地址,转寄到考生家里。 信封里内容并不多,一张油印的校团委和校学生会给新生的欢迎信,信中大致内容便是欢迎与祝贺,勉励新生努力学习发奋读书,成为一名优秀的社会主义建设者。 还有一张算正式的录取通知书,也不过是一张纸,红字印着学校名字和“录取通知书”,下面是填写的省市学校地址以及她的名字,告知她被本校新闻传播专业录取。 再下面是报到时间,今年的九月四号到六号,一共三天。 其他便没有了,什么新生手册,纪念品之类的,通通没有。 即便如此,这两张纸拿在手里,已经足够让人欢喜羡慕。 邻居们眼神都黏在她的录取通知书上,那可是林省大学啊! 清北有名归有名,离得太远了,要论对本地人的影响力,还得是林省大学。 就近来讲,市委省委班子里许多青年干部,就是林省大学毕业的,林玉琲毕业之后如果分配进去,总能碰到她的学长学姐。 高兴了一会儿,林玉琲想起来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流程,连忙去把家里的果盘端出来。 她去冲糖水,又让赵爱华帮忙,把家里的西瓜切了一个。 栾和平早上走的时候,特意放井水里冰着,不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么冰到冻牙齿,微凉的口感正好入口。 邻居们颇不好意思,但夏天的冰西瓜,谁能拒绝呢? 他们吃着西瓜,好听话一句接一句。 尤其是小朋友们,都有经验了,小脸上沾着西瓜汁,已经开始祝林玉琲步步高升了。 这个让她当校长,那个让她当厂长,还有让她当市长的。 林玉琲赶紧给孩子们再塞一块西瓜,好了,不许说了,再说她得去当省长了。 邮递员吃了一块瓜,林玉琲又递过来一块,他红着脸接过来,拿着西瓜匆匆告辞。 不好意思再留了,栾处他媳妇儿太大方,刚还给他塞了一兜的干果。 他走街串巷送信,自己片区内哪家哪户什么身份,渐渐都摸清楚了。 以前只敬佩栾和平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说话响当当有本事。 如今再瞧,人家就连媳妇儿都娶得比别人好,那可是大学生啊! 又漂亮又聪明人还那么好,太让人羡慕了。 第223章 电话 电流声让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失真,但语气里的情绪丝毫不作假,他反复重复的语句也充分暴露了他的情绪。 栾和平素来淡然的表情维持不住一点儿,唇角高高翘起,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 他的语气也不如平时谈及自己时的谦逊,胸中洋溢的骄傲让他克制不住炫耀:“我也是沾了光,她平时学习就刻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能有现在的成绩,全靠她自己的努力。” 电话那头的人真诚道:“我管了这么多年教育,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发言权的,能考出这个成绩,光靠努力可不够。” “那确实。”栾和平笑道:“她是聪明,大家都这么夸。” 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他的脸,也能从语气中感受到栾和平的得意和炫耀。 但他并不觉得冒犯,别说他媳妇儿,他家孩子,哪怕是他家亲戚小孩呢?高考要是也能给他考个状元,他更得意,多值得骄傲啊! 电话里又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好听的祝福话,那头主动挂了电话,好消息已经通知到了,再多说就有点儿多余了。 栾和平电话一挂,何耀兴便忍不住问道:“处长,是林同志高考出成绩了吗?” 这个电话打到栾和平办公室,是何耀兴先接的,那头自报家门说是教育局局长,找栾和平。 何耀兴赶紧叫了领导过来,心里还奇怪,他们的工作任务跟教育局好像没关联。 但听到电话里隐约提到的名字,何耀兴猛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埋怨自己反应太慢,怎么忘了,领导夫人今年高考。 只不过哪怕是他领导夫人高考,也不至于让教育局局长亲自打电话过来,他们的工作基本上跟教育局没有交集,教育局局长也没必要这么讨好栾和平。 除非他这个电话,不是因为栾和平的身份。 何耀兴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眼睛慢慢瞪大了。 等等,他是不是听错了……状元? 林同志成绩好他是知道的,成绩不好,也不能出卷子,让那么多学生舍得花钱买。 但是……高考状元?这还是有些超过何耀兴的认知了。 他虽然是个高中生,但乡下学校教育水平很一般,他们学校一年能有三五个考上大学的,就够校长放鞭炮庆祝了。 这三五个名额,还包括了大专生,本科都没两个,更别说重本。 高考状元……这词他听过,但头一回距离他这么近——状元距离他近,不是成绩。 因为太震惊了,电话挂了他也不敢贸然问,领导,你媳妇儿是高考状元吗? 只能心惊胆战的试探。 其实不用试探,栾和平压根儿没想藏着。 他脸上得意的表情收都收不住,笑容太大,在何耀兴看来都有点儿吓人了,毕竟他领导平时算得上不苟言笑。 “出了,王局长说,总分五百七十三,全省第一,省状元是稳稳的,不光是文史类,算上理工类和医农类,也是全省第一。” 但是不是全国状元就不好说了,主要是吃了俄语的亏,时间太短了。 方才电话里,王局长非常遗憾地提起,说俄语才七十多分,全省第二名俄语满分,光这一科就被拉了二十多分。 栾和平虽然也觉得遗憾,但他也清楚,他乖乖已经尽力了。 四月份他送她去参加入学考试,俄语还交白卷呢,这才三个月,能补到七十多,还得学其他的,谁能说他乖乖不努力。 “太、太厉害了,太优秀了。”何耀兴激动不已,他特别能体会领导的心情。 他跟林同志才见了几面,听说她高考考这么好,都与有荣焉,更别说他领导了。 “欸,您去哪儿?” 栾和平随手抄起一个文件袋,大步往外走:“有份文件忘记给李处了,我给他送过去。” 何耀兴:“?” 不是,送文件是我这个秘书的活,还有,领导您拿的是个空文件袋啊! 他一头雾水地追上去,栾和平身高腿长,走得又快,何耀兴一路小跑,追到处长办公室门口。 栾和平正跟徐秘书说话,徐秘书刚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问他来有什么喜事——他脸上的笑太显眼了,平时不爱笑的人把笑容焊在脸上,乍一看其实有点儿吓人。 栾和平已经大着嗓子道:“徐秘,我办公室那电话不太好使,你帮我去机电组问问……” 徐健下意识看了眼刚刚赶到的何耀兴,这不是有自己秘书吗?怎么还让他去跑腿。 不过多年来的从业经验让徐秘书没有问出心里的疑问,笑着点头:“正好我现在没事,这就去帮您问问,您电话是怎么不好使?” 栾和平:“接电话的时候老是刺啦刺啦响,就刚才,教育局王局长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媳妇儿高考考了咱们省的状元,那破电话,关键时候乱响,害得我差点儿没听清。” 徐秘书:“……” 职业经验丰富的徐秘书,保持得体微笑。 栾和平一改往常的寡言少语,喋喋不休道:“你说吧,平时我也懒得管,但关键时候确实碍事,人王局长说好几遍我才听清,是状元,全省第一,那什么理科生也算进去,还是第一。” 徐秘书:“……” 您不用重复了,咱们又没打电话,面对面我听得很清楚。 还有,其实大可不必绕这个弯子,您开门见山,直接开始炫耀,您夫人考了全省第一,咱不还是得恭喜您。 徐秘书面部管理做得极好,哪怕吐槽欲极其旺盛,也依旧保持微笑,适时调换成惊讶的表情,当然,他也确实惊讶。 “林同志考了全省第一吗?那不就是状元,太优秀了!恭喜您,恭喜林同志。” “啥,谁考第一?” 栾和平堵在他师傅门口嚷嚷了半天,不想搭理他的李处长终究没忍住,自己推门走出来,“林丫头又考第一了?她不是放假了?” 徐秘书没抢栾和平的话,栾和平不厌其烦地重复:“是高考第一,咱们全省的,状元!” 第224章 状元 状元! 嘿,别说栾家,他们老李家也没出过成绩这么好的孩子。 现在有了! 什么,跟他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栾和平拜了他当师傅,一个徒弟半个儿,林丫头就是他闺女。 李处长笑得合不拢嘴,这徒弟真没白收,不说别的,会娶媳妇儿。 领导们聊得热火朝天,徐秘书识趣地去倒了茶水,话说多了容易口渴。 何耀兴期期艾艾靠过去,请教前辈:“徐哥,咱们是不是不用去机电组了?” 虽然任务是领导给徐秘书下达的,但这跑腿的事儿,谁干不是干,再说了,他才是栾处的秘书。 徐健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谁说不用去了。” 这小何,还是不够机灵。 “啊?”何耀兴不解,“那电话我用着好好的,领导他是为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他虽然比不上徐秘书经验丰富,但也不傻,还能听不出来,他领导绕了个大圈子,只是为了炫耀媳妇儿吗? 领导的小心思,不好戳破,但电话确实好好的。 他对上徐秘书的视线,忽然灵光一闪,明白电话是怎么出毛病了。 电话有没有问题,不是他说了算,是领导说了算。 领导说它有问题,它就有问题,领导说它好了,它就好了。 其实跟机电组没关系,维修工来不来,那电话都会好。 但他们得去找维修工,这一趟怎么都得跑。 徐秘书把茶奉上,李处长已经听栾和平说了三遍教育局长怎么夸林玉琲的,心满意足喝了半杯热茶,端着茶缸就起身了。 “我去找老秦说点儿事。” 机械厂厂长姓秦。 栾和平连忙跟上:“我也有点儿事找何厂长,师傅我跟你一起去。” 媳妇儿是他媳妇儿,炫耀这种事,当然得他来,不能让师傅一个人去享受。 徐秘书笑着道:“领导,栾处办公室电话有点儿问题,我去机电组找人问问。” 何耀兴:“领导,我跟徐哥一起。” 他们领导要去找大领导炫耀,但也不好逢人就讲林同志考了全省第一,拿了状元。 但他们可以去讲啊!他们去机电组,都不用再想怎么说,直接把他领导刚才跟徐秘书说的话重复一遍就行了。 今天下班之前,要是厂里还有人不知道他们栾处的夫人高考考了全省第一,是省状元,都算他们没有传达到位。 …… 林玉琲一天没出门。 邻居们接踵而来,都是恭喜她拿到录取通知书,考上大学的。 家里果盘添了好几回,大家倒也没有多拿,一人捻几颗也就罢了,架不住人多。 不过她散东西散得高兴,大家来沾沾她的喜气,栾和平知道,也只有高兴的。 唯一让她有些尴尬的,是很多人都带了孩子来,说是让自家孩子沾沾林玉琲这个大学生的文气喜气,不求以后也能考林大,有个大学读就行。 沾就沾吧,有个嫂子突发奇想,请林玉琲摸一摸她小孩儿脑门,就跟那个开光仪式一样,好像这样能给她家孩子增加智慧。 林玉琲当时觉得没什么,就摸了,小孩儿也蛮乖,虎头虎脑仰着小脑袋冲她傻笑,她笑一下,他就害羞地躲到妈妈背后。 但开了这个头,接下来就收不住了。 同来的其他嫂子婶子奶奶们,也请林玉琲摸摸自家孩子脑门儿。 然后是听到消息的其他邻居,林玉琲往那一坐就是摸脑门,又是夏天,一摸一手汗。 还不好拒绝,都给别家小孩“开光”了,怎么就不给后面这些孩子开。 到后面,看见比她还高的“小孩”,林玉琲表情都裂开了。 “林同志,我儿子明年就高考了。”孩子妈一脸殷切,“您也给他开开窍,能考个大专咱就心满意足了。” 林玉琲:“……” 下不去手。 “栾队长回来了!” 不知是哪个邻居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恭维声,贺喜声,不久前对林玉琲说过一遍的话,又对着栾和平说了一遍。 栾和平刚还奇怪呢,他是接了教育局局长的电话才知道他媳妇儿的成绩,毕竟如今高考成绩是不公布的,邻居们怎么像是听到了消息,都恭喜他。 听了一路的好听话,他算是明白了。 也是赶巧了,今天恰好通知书送到家里,他也知道了媳妇儿的好成绩,怎么不算双喜临门呢。 “五哥!”林玉琲赶紧迎过去,趁机躲过给大孩儿“开窍”的请求。 栾和平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现在想躲人,稍稍冷脸,院子里的邻居们就有点儿发怵。 “我这刚到家,还没看过我媳妇儿的通知书,一会儿得拿去给我师傅看看……” “哦哦也是,是得给长辈拿去瞧瞧。” “看咱们这,高兴得都忘了时间了。” “到吃饭的点儿了,都回吧,人小林同志招待咱们,忙半天了。” “回吧回吧。” 大孩儿妈妈还想挣扎一下,但邻居们都往外走了,当着栾和平的面,她也不敢再提让林玉琲替她儿子开窍,只能牵着她儿子,悻悻离开了。 人一走,栾和平去把门关上,林玉琲立刻去洗手,还指挥栾和平:“五哥你帮我拿下肥皂。” 栾和平先走过来看她:“手怎么了?” 林玉琲把经过说了一遍,无奈道:“都不是汗了,感觉摸了一手油。” 栾和平好气又好笑,去拿了肥皂来给她洗手,洗完又递上雪花膏,给他媳妇儿抹得香喷喷的。 “我还准备自己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林玉琲说起来有点遗憾,结果栾和平回来路上就被好心邻居们剧透了。 栾和平:“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林玉琲:“什么好消息?你给我买好吃的了?” 栾和平:“……” “今天教育局局长给我打电话……” 对他媳妇儿,他没有再用那套电话坏了的话术,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他说你高考考了全省第一,咱们省的状元。” 第225章 写信 林玉琲有点儿懵,她知道自己成绩还不错,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至于骄傲自满。 她第一次高考,也只考了个985,她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重点中学,这个成绩只能算中上等,比她成绩好的不说比比皆是,但也不少。 林玉琲属于资质还不错的那种学生,但她却见过真正的天才,知道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跟狗还大。 好在她心态一向不错,妈妈对她要求低,她自己容易满足,不怎么内耗。 但相应的,就跟她与栾和平说的那样,内驱力不足,竞争欲很淡薄,努力学习只是为了不辜负自己不辜负妈妈,考试争名次更像是学生的本能,没考赢她也不怎么难过。 她想,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天才,她穿越了还是她,也没有增加智商。 过往努力学习的经历能保她上大学,但林玉琲从没想过,她会是状元。 “真的吗?”林玉琲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栾和平抱着她,比她这个当事人激动多了。 “当然是真的。”他说:“一共六科,三科考了满分,我听得清清楚楚,数学、历史、地理,都是满分,政治九十八,语文九十八,俄语也有七十七分。” “乖乖,你很厉害,很优秀,这是你应得的。” 栾和平看出她的茫然,捧着她的脸,亲亲她额头,嗓音温柔含笑,“状元同学,笑一下,这是值得开心的事。” 林玉琲眨眨眼,缓缓笑开了。 这个成绩单看每科,说实话她并不意外,比她估的分高一点,她估分的时候压分了。 她只不过是吃到了几十年教育差距的福利,但这依旧是值得开心的事,以前学的知识,也是她努力学习掌握的,并不心虚。 “我是状元。” “嗯。” “五哥,我是状元!” “嗯,是的。” “我是状元哈哈哈哈!” 林玉琲一跃而起,欢快地转了个圈,甚至无意识扬手做了个舞蹈动作,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她转悠了一圈,家里除了她,只有在扒拉地砖里杂草的小猫咪。 “二饼!”她抱起小猫,欢快地说:“二饼,姐姐考了状元!” 小猫不懂什么状元,小猫“喵喵”叫。 人,把咪放下来! 栾和平笑着看妻子跟小猫报喜,她笑着笑着,忽然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儿难过。 “怎么了?”栾和平担心地问。 林玉琲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高兴极了,只是突然想到,要是妈妈知道她有这个本事,肯定骄傲的不得了。 但妈妈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了。 栾和平隐隐猜到什么,她所有的喜悦都同他分享,但也想让其他家人知道吧,比如她的母亲。 他没碰过她抽屉,但妻子偶尔开抽屉并未避开他,他看见过里面积累的越来越多的信封。 那些未寄出的信,全是她对亲人的思念。 林玉琲确实打算再写一封信,寄不出去也要写的,她想让妈妈知道,她有在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哪怕见不到妈妈。 稍稍失落了一下,林玉琲又重新开心起来。 因为考上状元这件事,真的很难不让人情绪亢奋,换谁都一样。 小猫没办法给林玉琲足够的回应,她忍不住对栾和平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师傅这个好消息?” 栾和平轻咳一声:“师傅已经知道了。” “啊?”林玉琲:“他怎么知道的,你说的吗?” 栾和平含糊道:“今天王局长……就是教育局局长联系我的时候,恰好有事找师傅。” 林玉琲丝毫没有怀疑,她期待地看着栾和平:“师傅高兴吗?” “当然。” 栾和平说:“高兴坏了。” 本来就不待见他,现在看他跟老丈人看女婿似的,颇有几分嫌弃。 从秦厂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跟他说,让他注意一下形象,本来就长得凶,夏天又晒黑了,跟个黑面煞神一样,更不讨女孩子欢心。 老头子懂什么,他媳妇儿觉得他好看就够了。 而且,他不好好锻炼,怎么保持肌肉?那才是吸引他媳妇儿的利器。 当然,这些是没办法讲的。 “他还跑去跟厂长炫耀。”栾和平一句不提自己,暗搓搓跟媳妇儿蛐蛐他师傅,“老头子虚荣心太强了,又不是他考了状元,你不知道他多得意。” 林玉琲含笑白他一眼,看得栾和平心痒痒,低头亲她眼睛。 “干嘛这么说师傅。”她推开栾和平,“他也是为我高兴,你不替我骄傲吗?” 栾和平:“怎么会!” 全厂都知道他媳妇儿是省状元,他宣传的成果,这还不骄傲吗? 当然,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在市广播台发个广播,让永安市的人民都知道,但他媳妇儿肯定不乐意,嫌他太张扬。 栾和平忽然想起什么,抬步往里走。 林玉琲好奇:“你做什么?” “你那还有信封吗?”栾和平说:“我得给我爸,我哥姐他们写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电话里说不清楚,长途需要转好几次线,电话费倒是小事,万一他们没听清,分数少听一分他都过意不去。 林玉琲:“……” 她脸红红地说:“特意写信说这事,好吗?” “怎么不好?”栾和平想,这种大喜事,难道还不值得特意写一封信吗? 林玉琲其实也有点儿愿意,她说:“那再寄点东西吧,对了,给大姐订做的衣服有两套做好了,一起寄过去。” “行。”栾和平已经坐下开始写信了,写得非常流畅,毕竟有些话,他今天已经重复了许多遍。 他边写边说:“大姐那边我明天打个电话,还得跟出版社的人谈。” 对哦! 林玉琲后知后觉,状元的名头不光是好听,说不定还能帮她多挣点钱。 “我明天能跟你一起吗?”林玉琲说:“我也想跟大姐说这个好消息。” 栾和平:“行,我们明天去邮局打电话。” 不等妻子询问,他主动解释:“我办公室电话出了点儿问题,还没修好。” 办公室只有一个不怎么机灵的何秘书,邮局那么多人。 第226章 横幅 小猫饿得喵猫叫,蹲坐在门口指责他们。 林玉琲赶紧去先给二饼弄了一份猫饭,她现在厨艺怎么样暂且不提,猫饭是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第二天栾和平要去上班,原本她想自己去寄信,顺便给大姐打个电话。 但栾和平说明天放假带她一起去,他们去市里的邮局,还能带她逛逛百货商店,据说夏季上了很多新品。 林玉琲为了备考,再加上天热,确实很久没去市里了,栾和平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心动。 不过今天她也没闲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是今年的省状元这事,一下子传开了,邻居们都知道。 她这个当事人昨晚才知道的! 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道喜的人一波接一波,好些她见都没见过,据说都是厂里的工人家属,还有工人亲戚。 昨天的“开窍”活动,今天愈发火热。 林玉琲不想再摸脑门了,赶紧拉着来给她道喜的赵爱华逃开,借口说要去谢恩师,然后跑路了。 主人不在,客人也就不好上门了。 等栾和平回来,有他在,最起码能吓退三分之一的人。 长得凶真好。 虽然是借口,但也确实得谢谢老师。 这年头不兴谢师宴,栾和平倒是说要摆酒席庆祝,也被林玉琲拦下来了。 这时候也不兴升学宴,毕竟还在物资紧缺的年代,她不想太张扬。 栾和平很遗憾,但还是说好了,回头私下摆两桌,他请些领导朋友,林玉琲也请几个好友同学,各招待各的。 去老师家谢师,不好空着手,林玉琲从家里储物间拿了些东西,一瓶罐头,几样干果,家里海货多,也拿点儿,凑齐四样,就是非常丰盛的礼物了。 两人刚走到巷口,又听到一个好消息。 赵爱华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她考上了一个师范学校,是个大专院校。 林玉琲替她参谋的,如果这个学校的发展跟她那个世界一致的话,未来这个学校将会自己升格,不光成了本科,还成了很有名的师范重点学校。 不过即便是大专,赵家全家人也都高兴极了,大专也是大学啊,毕业包分配工作的! 而且这时候有个认知误区,以为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只能当老师。 其实不然,这年头学历值钱,即便是高中,很多学校老师也没有大学学历,高中生教高中生再常见不过。 甚至某些乡下学校,教育资源匮乏,小学老师可能都只是小学生。 因此,师范生的另一条去路是进教育局,不用考,真有可能大学毕业了直接被分配进去,那是真正的铁饭碗。 否则赵爱华想报考师范学校的时候,林玉琲怎么也会劝一劝,毕竟再过个几年,在她那个世界的历史里,会有一个很艰难的时期,很多老师被波及。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会不会在那里发生转折,只能尽力帮一帮身边的人。 不过赵爱华也没有当老师,教书育人的理想,她想报师范,单纯是因为这年头文科生能报考的学校和专业十分有限,考虑自己的成绩,尽量报了有把握的。 班上最起码三分之一的同学都报的师范,还有三分之一报了各个学校的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出现比例极高——值得一提的是,这时候高考填报志愿,专业能选两三个,看学校给分配哪个。 所以林玉琲拦着不让报师范也不合理,她也不能跟同学们说,以后当老师要倒霉。 这是平行时空,未来的发展,她没办法完全预见。 不管怎么说,现在拿到录取通知书,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跟赵家一家的欢声笑语相对的,却是唐家的沉默。 林玉琲给赵爱华贺喜完离开的时候,听见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唐丽芳嫂子,埋怨了几句,似乎在说一样样的学校,还理科生呢,赵家那傻闺女都考上了,唐丽芳没考上。 唐丽芳不在家,她出去找工作了,暑假这段时间,林玉琲很少见到她。 赵爱华跟她说,唐丽芳早出晚归,好像之前给什么厂打了一段时间临时工,挣了一点钱拿回家,她嫂子还夸她能干呢。 林玉琲有点儿不高兴,正好赵爱华追出来,她手里拎着两个牛皮纸包裹。 “琲琲,我跟你一起去谢谢老师。” 她拿的礼明显比林玉琲轻,也没觉得尴尬,各家条件不一样,硬比比不来的,而且这礼老师也不一定收。 老师们果然不肯收。 尤其是林玉琲,她的任课老师心里都清楚,她的成绩跟老师们关系不大,甚至后期复习的时候,她还帮着给班里的同学答疑解难,干了老师们该干的工作。 不过老师们也都很高兴,状元啊!他们的学生是状元! 甭管是不是他们教出来的,反正是他们的学生,说出去就是响当当的资历,能吹一辈子的那种。 从今往后,往讲台上一站,只要说一句“我以前有个学生,高考那年考了咱们省的状元”,就不信下面的哪个学生还敢梗脖子。 而且等回了学校,不出意外,学校肯定会有奖励。 机械厂有钱,附中有钱,吴校长也大方,这种好事,他不会抠门。 只有俄语老师见了林玉琲,笑容有点儿勉强。 拖状元后腿了。 如果不是俄语,别科成绩那么好,全国状元也是稳稳当当。 但他也知道林玉琲之前一点儿俄语底子都没有,现学,能考这个分数,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只能捂着脑袋想,希望大家不要细究状元每科的分数,不然他可没办法给每个人解释原因,他罪过大了。 老师们猜的没错,附中确实不抠门,而且反应超快。 林玉琲刚从老师家里走出来,还没出教师家属楼,就听见有人说,学校拉横幅了,一堆人跑去看热闹。 赵爱华蹬着林玉琲的自行车载着她,骑得飞快。 跑到学校门口,因为假期变得冷清的学校,重新热闹了起来。 校门口红色的大横幅格外显眼——《热切庆祝我校学生林玉琲同学,勇夺第一,荣获本省高考状元》 横幅很长,字也多,高高悬挂在校门口,迎风招展。 第227章 改变 她家已经待不了了,上门的客人太多,好些她都不认识。 关键是基本上都带了孩子来,乖小孩儿也就罢了,有手贱的熊孩子扯二饼的毛,家长不但不管还抱着手看热闹。 看见小孩指缝里的猫毛,还有吓得跳到围墙上不敢下来的小猫,气得林玉琲也去揪了一下那小孩儿的头毛。 她看得清清楚楚,听见二饼叫声不对她就过去了,看见这熊孩子摁着二饼,然后很用力地扯着它的毛往下拔。 她还留手了,熊孩子把二饼的毛扯下来了,她都没有把他头发揪下来! 熊孩子哇哇大哭,孩子家长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指颤巍巍地指责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孩子。 林玉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难怪说熊孩子背后必有熊家长。 来她家里欺负她的小猫,她的二饼也还是个孩子,才几个月大呢。 “我不认识你。”林玉琲直接撵人了,“来者是客,我招待了,你家小孩儿欺负我家小猫,是恶客,我不欢迎你们。” “你、你……”孩子奶奶大概是想骂她,被儿媳妇一把拉住。 这可不是能随便骂街的街坊邻居,栾阎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光靠一张冷凶脸,可不会有这么广为流传的名号。 但大部分客人还是好的,小朋友也有调皮的,但对她这种成绩好到爆炸的别人家孩子,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心,不敢在她面前胡闹。 林玉琲不能一棍子打死,把其他客人都撵走,但也着实有点儿吃不消。 以前家里来客人,都是她妈妈招待的,现在栾和平上班去了,还没回来,只能她自己来。 于是林玉琲送走一波客人后,马不停蹄就跑路了。 上午去老师家里,中午午觉都没睡,因为有客人,半下午就跑到李处长家。 李处长也上班,王婶在家,看到她同样十分惊喜,拉着她的手就说,昨天领导回来,高兴的不得了,说丫头有出息,比栾五强得多。 说李处长昨晚让她做了两个下酒菜,兴致非常高的自己喝了半瓶。 林玉琲红着脸抿嘴笑,师傅在她心目中是可敬的长辈,长辈因为她而骄傲,她当然开心。 王婶让她在家里坐着,挎着篮子出去买菜了,林玉琲拦着说不用,她掰开她的手,硬要去。 “领导还说明个儿放假了叫你来家里吃饭,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你们读书人,费脑子。” 林玉琲没拉住,只能坐在师傅家院里看报纸,摸一摸趴在它脚边的小猫。 二饼被熊孩子吓到了,林玉琲出门的时候把它也一起带上了,之前也带二饼来师傅家里做过客,师傅不讨厌小猫,看见了也会撸两把,只是不耐烦去养。 王婶还给她切了冰西瓜,用井水冰着的,凉凉的也很好吃。 结果李处长比王婶先回来,看见林玉琲就笑:“我今儿还跟栾五说,让他明天带你过来。” 林玉琲站起来喊了一声“师傅”,给他拿西瓜吃,李处长的笑容直接焊在了脸上,接过西瓜三两口啃干净了,林玉琲连忙又递上一块儿。 李处长心里一阵熨帖,看看,就是不一样,换成栾五那个混小子,吃得比他还快。 “来家里的人太多了,好些我都不认识。”林玉琲笑着解释:“来师傅家里躲躲。” 李处长理解地点点头,他也不耐烦跟一堆人打交道。 “你啥时候想来,随时过来,当你自己家,栾五那有钥匙,你让他给你配一把。” 林玉琲:“好的,谢谢师傅。” “客气啥。” 李处长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徒弟媳妇儿一脸慈爱,如果让他的老对手老朋友们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哪怕让他儿子看到,恐怕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特务给替换了。 还是那种蹩脚的新手特务。 很快,栾和平也到了。 他是跟王婶一起回来的,自行车把手上挂着很多东西,不知道是他买的,还是帮王婶拿的。 “我在路上碰到他。”王婶解释道:“跟他说了一声,你在这儿。” 看见栾和平,林玉琲立刻抱着二饼上前去告状:“有个坏小孩儿,扯我们二饼的毛。” 她扒拉着二饼背后被扯的地方给栾和平看:“就这,扯下来一小撮,然后我就也扯他头发了。” 栾和平:“……” 他仔细看过了,一天好几顿饭的胖咪,被养得毛发丰厚,看不出来哪里被扯掉了毛。 他摸摸妻子脑袋,夸奖道:“做得好。” 又担心地问:“没伤到你吧。” 林玉琲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对自己有什么错误认知吗? 她现在都已经能接受她的丈夫凶名在外这件事了,难道栾和平自己还没接受? “他们不敢。”林玉琲坦言:“怕你。” 栾和平:“……” 虽然是实话,听着有点儿不对劲。 李处长捧着茶缸,闲闲的接了一句:“你这名声还算有点儿用。” 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栾和平以前属于那种又愣又横还不要命,有时候还有点儿疯,一般不要命的人都怕他。 栾和平揉了揉额角,这话听着不像在夸他。 林玉琲放下小猫,去洗了手,拿西瓜给栾和平吃。 王婶动作麻利,已经把鱼杀好了,头一回主动招呼栾和平去做饭。 “你做的鱼好吃,小林爱吃,你去做吧。”王婶子把人往厨房赶。 林玉琲瞪圆了眼睛,她还记得以前王婶跟她说的那些话,什么男人要做大事,厨房里的那些事,不该让他们沾手。 她的表情太惊讶,王婶大概也想到了自己以前说的那些话,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着手,呐呐道:“你可是状元,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烧柴做饭那些事,不该你做,你这手,就该拿书拿笔。” 林玉琲忍俊不禁,心里又有些触动。 王婶人不坏,只是生长的环境塑造了她的三观,局限了她的思维。 以前觉得她结了婚不该继续读书,但如今她获得了一般人难以获取的成就,她又心悦诚服,认可她应该去做她心目中更重要的事。 第228章 挑人 具体哪个是主要目的哪个是顺带,毋需深究。 家属区那一片的邮局,林玉琲去买过很多次信封和邮票,还挺熟悉,市区这边倒是头一回来。 邮局里的布局都大差不差,人员配置也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让林玉琲意外的是,他们来得已经很早了,电话厅竟然已经等了挺多人。 栾和平先带她去填了一个长途电话申请单,写明被呼叫的地区、单位名称,被呼叫人的姓名,还有他们,也就是呼叫人的姓名。 最后还有预计通话时间,并且要根据填写的预计通话时间,预交电话费。 林玉琲头一回走这个流程,没想到这么繁琐,但也认认真真记下来,万一以后需要她独自来打电话呢。 申请单提交后,栾和平去预交电话费,话务员动作熟练地拿过单子,正要收钱,手一缩,又去看申请单上填写预计通话时间。 “半小时?”话务员过于震惊,没控制住自己音量,“你要在电话里给人唱大戏吗?” 电话厅里,工作人员和等着打电话的人,都看了过来,想看看谁这么舍得花钱,几毛钱一分钟的长途通话,能打半小时。 栾和平眉头一皱,半小时怎么了,光他媳妇儿高考全省第一这个事,给他大姐说半个小时都算少的了。 他都安排好了,他说十八分钟,给大姐两分钟时间回应,剩下十分钟提一嘴出版社的事,得叮嘱他大姐,把他媳妇儿是省状元这事儿给出版社说清楚。 虽然有点儿畏惧栾和平的冷脸,在自己工作岗位上,话务员胆气比较壮,“啪”一下把申请单给他拍回来了。 “不行,预计通话时间太长,你话多,后面还有别的同志等着打电话呢。” 栾和平:“?” 头一次有人说他话多! 他还想跟话务员争辩,林玉琲一把拉过他,手腕轻轻一勾,他就没力气挣扎了。 她冲话务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申请单拿回来重新修改。 “你要跟大姐说什么呀。”林玉琲还以为他有别的正事要讲,“不是还写了信嘛。” 栾和平不高兴,写信哪有直接说爽快。 林玉琲捏捏他手指,轻声道:“我们跟大姐讲快点,你不是说过年的时候带我去京市?到时候见面再说。” 那也太久了,还有半年。 但媳妇儿发话了,栾和平也没犟着,勉勉强强答应把通话时长改成五分钟。 申请单交上去,也不是立刻能打电话,还要排队,等前面的人先打。 前面人打电话也不是立刻就能打上,要话务员通过磁石交换机逐级转接。 永安市是省会城市,还算好一点,只需要转一次省总机,然后就能直接转京市总机。 如果是下面县邮政局,跨省打个电话,可能得等几个小时。 另外,下午六点到九点,是广播时间,也没办法打电话。 林玉琲他们前面排着的人不算特别多,但等的时间长,预估轮到他们,怎么也得一个小时之后了。 于是他们干脆先去百货大楼逛了逛,反正离得不远。 百货大楼确实上了很多新鲜商品,但人太多了,这年头商扬也没空调,室内人一多就热,汗味儿也重。 林玉琲没待多久就受不住了,拉着栾和平出了商扬。 栾和平特意揣了不少钱票,准备给媳妇儿买东西,一分没花出去。 就很失望。 两人往商扬外走的时候,栾和平张开手臂半圈着她,挡着旁边挤过来的人,低声道:“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 林玉琲摇摇头,正想说话,忽见栾和平面色一变,一把抓住旁边一个半大少年,反手一拽,将他胳膊拧到背后,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 “你干什么!”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冲过来,“你凭什么打我弟弟,弟,你还好吧,哪疼啊?” 那少年立刻躺在地上“唉哟”惨叫起来,干瘦年轻人大声嚷嚷着:“打人了,快来看啊,打小孩儿了!” 林玉琲抓着栾和平衣服,气鼓鼓瞪着他们。 她五哥才不是那种平白无故欺负人的坏人,他抓坏人的! 商扬人多,看热闹更是人的天性,很多人都聚了过来,商扬的保卫听到动静也赶过来。 干瘦年轻人正抱着他弟弟嚎哭,哭得像是他弟弟要死了。 那少年更是突然抽搐起来,四肢胡乱摆动,像发病,但偏偏嘴里又在唉哟喊疼。 围观群众包围着他们,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说是打人了。” “我看见了,确实是打人了,那个黑面凶神,突然就给那娃儿踹倒了。” 林玉琲:“……” 谁是黑面凶神!她五哥虽然晒黑了一点儿,也还是帅的! 百货大楼保卫员挤了过来,而且这种人流众多的地方,也有民警巡逻执勤,听到动静也赶到了。 其中一个公安,看着栾和平,面露迟疑,他觉得眼熟,但不敢确认。 “怎么回事?”公安问。 干瘦年轻人抱着弟弟一边哭一边说,话语里,栾和平俨然是个蛮横霸道的大恶人,只因为他弟弟不小心挤到他,就把人打成重伤。 公安倒也没有偏信他的一面之词,又问栾和平。 栾和平只一句话:“小偷,偷我东西被发现了。” 林玉琲:“!” 她就知道,栾和平不会随便动手。 “你瞎说!”干瘦年轻人一蹦而起,“凭什么说我弟弟是小偷?” 栾和平冷着脸,心情很差:“捉贼拿赃,我的钱包被偷了。” 其实钱包离身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会儿他就可以把钱包拿回来,但实在生气,才先动手打了小偷一顿。 那可是他媳妇儿送的钱包。 偷他钱他都没这么生气。 一个公安走到还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摸索了一下,对同事摇摇头。 干瘦年轻人立刻得意起来:“我就说吧,你——” 栾和平又一脚踹他腿上,他当扬跪下。 公安:“你干什么!” “在他身上。”栾和平冷笑,“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换点儿新鲜手段。” 他语气太笃定,而且以两个公安的经验,也感觉栾和平说的更像真话,于是又去搜干瘦年轻人。 他瞬间失了淡定,起身想跑,被公安一把摁住,很快搜出来一个九成新的钱包。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钱包!”他还想嘴硬。 栾和平:“里面有我的工作证。” 公安打开一看,再无疑问,也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把钱包还给栾和平,一巴掌拍在乱扑腾的年轻人脑袋上。 “你小子,真会挑人。” 第229章 了不起 年纪稍小的少年不容易引起人的警惕心,由他动手行窃,没有被发现自然是好,立刻将偷到的财物转移,然后继续行动。 如果被发现了,也要制造混乱找机会倒手,这样只要赃物没在身上,就还有脱身的可能。 再倒霉一点儿,就是像今天这样,不但被抓了还被打一顿,也要随机应变,说不定还能讹一点儿医药费。 但是他们今天倒霉到家了,碰到了个硬茬子,不但把动手的偷儿暴打一顿,还发现了同伙身上的赃物,赖都赖不掉。 后来听到其中一个公安跟栾和平打招呼,口称“栾处”。 栾和平这个姓在当地并不多见,年长些的小偷愣了下神,忽然想起前辈们耳提面命不能得罪的本城大人物,瞬间破防了。 难怪公安说,他们会挑人,这不是机械厂保卫处那个栾阎王吗! 他们去厂区去的少,见着阎王,也没认出是真神。 手被铐住了动不了,干瘦年轻人悲愤之下,一个头槌撞他“弟弟”身上,“你眼瞎啊!谁你都偷。” 坑死他了! 年纪小的那个偷儿,也不喊疼了,手脚也不抽搐了,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我听见他哄媳妇儿说,带足了钱,想买啥就买啥,我就想着……” 想着要偷当然偷个有钱的。 而且那人媳妇儿长那么漂亮,他两只眼睛都黏在媳妇儿身上,这不正好偷? 谁想到他这么敏锐。 少年小偷话一说出口,公安们都目光不自觉就溜到了栾和平和林玉琲身上。 栾和平一张黑脸面无表情,他哄媳妇儿咋了,他自己的媳妇儿,别人想哄还没那个资格呢。 年轻公安目光扫过林玉琲,又迅速移开,就很理解栾和平。 他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也愿意给媳妇儿花钱买东西。 小偷被抓了,围观群众看了扬热闹,不知谁起得头,忽然开始鼓掌。 掌声热烈,小偷偷东西,谁见了都讨厌,谁知道会不会偷到自己身上呢?那叫一个防不胜防。 大家挣点钱不容易,来百货大楼,都是攒了钱买盼了好久的东西,结果钱被偷了,能不气? 林玉琲赶紧拉着栾和平走了。 这下也不敢乱逛了,而且天热,也没什么好逛的,两人又回了邮局。 在电话厅等了一会儿,叫到栾和平的名字,他们去打电话。 话务员已经把电话拨通了,他们过去直接就能通话,但这个电话是打到栾之遥家附近的邮局,人家去喊栾之遥了,他们又等了一会儿。 栾之遥气喘吁吁跑过来,听到弟弟的声音,略有些诧异。 平时打电话都是打她单位的,方便一些,难道今天是有什么急事? 正要问,忽然想起刚才进邮局的时候,听见有人考生家长专门带着孩子来问录取通知书,邮局工作人员无奈重复:“都跟您说了,通知书到了我们一定会去送的,没送就是还没来。” “是不是小林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栾之遥惊喜地问。 刚准备炫耀的栾和平:“……到了。” 他不甘心地补充:“林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然,她要是愿意,清北也是能去的,只是不想去,第一志愿没填。” 这话一出,不管是正在工作的话务员,还是排队填表的,等着打电话的,站着闲聊的,通通看了过来。 谁啊?这么能吹? 栾和平很想自己炫耀,但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媳妇儿:“乖乖,你来跟大姐说。” 林玉琲接过听筒,被周围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她考出好成绩,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事。 “大姐,我、我高考成绩挺好的,考了五百七十三。” 栾和平听得直皱眉,他媳妇儿没经验啊,没说到重点。 林玉琲:“……” 自己说自己是状元,有点儿不好意思。 栾和平急了,凑过去,像是生怕他大姐听不见,大声道:“全省第一,不管文科理科,都是全省第一!状元!” 这下好了。 电话厅彻底安静了。 连刚刚进门的人都被屋里安静的气氛吓了一跳,下意识左右环顾,不敢出声。 栾之遥显然也惊呆了,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声音:“状元?小林高考考了省状元?” 栾和平爽了。 这才对嘛。 林玉琲轻轻“嗯”了一声,旁边的大叔已经忍不住了,开口道:“高考分不是没公布吗?我表弟家孩子去年高考,也不晓得考多少分啊,今年改了吗?” 栾和平对着电话说:“姐,琲琲她分太高了,教育局特意告知了我们分数。” 他没说是局长打电话给他贺喜,这么一说,倒像是因为考了状元,才有这个例外。 当然,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栾之遥喜不自胜,隔着电话线都能听见她情不自禁的笑声,好像还在跟周围的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话务员也不嫌他们打电话的时间长了,羡慕地看着林玉琲:“你拿到林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啦?” 林玉琲点了点头,周围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大学生啊!我刚就看着她气质不一样,一看就是文化人。” “这可不光是大学生,还是状元哩。” “难怪说清北也能去,省状元,啥学校去不了。” “省状元在全国排多少名?” “那就不知道了,咱们林省的状元,咋的也得排前三吧。” “对,肯定能排前三。” “真了不起啊这女同志。” 倒没人觉得他们吹牛,吹这种牛,又没啥好处,而且还容易戳破,回头还被人笑话。 眼看着人们情绪沸腾,还有邮局别的厅的人听说今年高考的省状元在这,都跑里看热闹,看状元长什么样。 栾和平连忙叮嘱了一句:“大姐,卷子的事麻烦你再跟一跟。” “放心吧。”栾之遥一口应下,“这么好的成绩,妥妥的。” 该说的说完了,栾和平不再废话,挂了电话。 炫完就跑,绝不停留。 第230章 富婆 之前栾之遥跟他们谈稿酬,需要一点一点的磨,来回谈判了许久。 这次倒是简单,她甚至都没提,只是说了林玉琲的高考成绩,出版社主动提出,她的稿酬如今这个价位不合适,配不上状元的身份——华国人对状元,多多少少是有些执念的。 当然,也不是没人质疑这个分数的真实性,栾之遥大大方方的让他们自己找关系去了解。 出版社的人当着她的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话说得漂亮,回头肯定还是要确认的。 稍微拖了两天签合同——这次是出版社方面,说稿酬改了,合同需要重新定制。 实际上就改那么几个字,哪需要几天,彼此心知肚明,这是去打听消息了。 没过多久,他们主动联系栾之遥,态度特别好,请她在国营饭店吃了个饭,然后把合同签了——稿酬顶格计算,千字八元。 其实出版社内部也讨论过,基本上很少有新人能头一回就拿到最高的稿酬,但林玉琲不光是状元,她数学卷子还是满分。 出版社联系到的人,恰好看过林玉琲的卷子,赞不绝口。 按照他的说法,答案比标准答案还标准,不管是格式、内容还是卷面,都漂亮极了,非常适合做示范卷。 这话一出,出版社方面再无犹疑。 他们准备出版的这套卷子,本身就对标高考数学,出卷人显然是在考试上有些心得的,这套卷子也能培养其他学生的解题习惯。 总之,林玉琲从栾之遥那里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她的稿酬涨了。 合同她授权栾之遥签了,一早寄去了授权书,这个没什么疑问。 合同签订后,出版社立刻把稿酬给了栾之遥,也没等试卷出版,打款可谓迅速。 栾之遥把合同跟稿酬一起给林玉琲寄来,一共四百二十七,其实应该是四百二十六块八毛多,出版社没抠那一毛几,给凑了个整。 林玉琲高高兴兴拿着自己的稿酬,去给栾和平买了一双新皮鞋,上回在百货大楼瞧了一眼,款式还不错,不老气,皮子质量好,皮鞋显得很有质感。 给师傅买了个新钱包,因为栾和平说师傅嫉妒他的新钱包。 原本是蛐蛐李处长,结果林玉琲一听,这有什么,给师傅也安排上。 反正她有钱! 《富婆》 就连王婶,也收到了林玉琲的礼物。 她给王婶买了件新褂子,把王婶高兴坏了,她都多少年没穿过新衣裳了,虽然有工资,但钱都寄回老家给家里人了,反正她在这里包吃包住。 王婶拿着新衣服,偷偷抹了抹眼角,转身把李处长家的储藏室翻了个遍,好东西都翻出来给林玉琲做着吃。 然后又请朋友们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这是好消息,日后卷子要出版的,倒也不用瞒着,大家都替她感到高兴。 林玉琲感受到了光明正大花钱的快乐,她一直都是个大方孩子,手里的压岁钱零花钱,给妈妈花,给外公外婆花,给朋友花,她都舍得。 之前出卷子学校也给了奖学金,但毕竟不那么名正言顺。 李处长揣着新钱包,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儿子不在身边,只想着给老父亲寄钱,衣食肯定不缺,这些生活中的小物件,倒没那么注意。 如今他看栾和平,是一时顺眼,一时不顺眼。 顺眼的时候想,亏得他小子会娶媳妇儿。 不顺眼的时候又想,林丫头多好的闺女啊,他哪儿配得上! 栾和平:“……” 转头抱着媳妇儿暗搓搓说师傅给他穿小鞋。 林玉琲摸摸他头发,安慰几句,心里压根儿不信,师傅多好的人呀,怎么会呢。 这还没完,栾和平那一沓子信可不是白寄的。 他没给他爹打电话,栾正峰比女儿晚知道儿媳妇的成绩,但也比栾和平信寄到的时间早,他一直在关注着。 到了他这个位置,哪怕他没主动张口问,他关注的事情,自然而然有人会把情况告知他。 来他面前讨好的人,就跟教育局的王局长主动跟栾和平说一样,都是满口恭喜,只不过态度比王局长放得更低,恭维的话更是滔滔不绝。 以往栾正峰最不耐烦听这种谄媚言语,这一回却听得格外顺耳。 什么谄媚话,人家这说的是实话! 他小儿媳就是考了那么高的分数,就是状元,就是该夸。 多好的孩子啊。 栾和平怎么骗到手的? 他特意联系了栾之遥,栾之遥听见他的声音就想挂电话,但栾正峰张口就说:“去见见你妈妈吧。” 栾正峰把林玉琲的成绩告诉女儿,还以为女儿不知道,没想到栾之遥说:“我知道,小弟给我打电话了。” 没接到电话,也还没收到信的栾正峰:“……” 多大岁数了,办事还这么不牢靠,这么大的事拖拖拉拉。 栾正峰约女儿一起去看望妻子,他妻子读书的时候成绩也非常好,可惜时局动荡,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去读大学,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 但哪怕在革命队伍里,她也没放弃学习,甚至还督促栾正峰学。 当初一度让栾正峰十分头大,如今回忆起来,竟全是怀念。 跟女儿一同去祭拜妻子,自不用多说,这个好消息得告诉她。 栾正峰跟儿媳不熟,见都没见过,跟栾和平也没什么好说的,压根儿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交流。 于是林玉琲又收到一个附带汇款单的信封。 整整五百元,比她稿酬还多。 公公的信也十分简约,只说让她拿去买纸笔文具,多吃些好的补充营养,读书费脑。 这年头,什么文具要花五百块钱呀! 栾和平他爹,简直是用行动在践行,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她把钱给栾和平,栾和平不要,让她安心拿着,老头子工资高得离谱,他自己又用不着。 林玉琲只好把钱收了,让栾和平带她去银行把钱存了,她一个人带这么多钱出门,还有点儿不放心,这年头小偷是真多。 第231章 圆满 毕竟对很多乡下学生来说,求学之路路途遥远,学校需要给学生准备足够的赶路时间。 林玉琲的小伙伴中,不出意外,赵珍珍没考上。 她运气不好,生理期那几天状态太差,考完自己就有感觉了。 文科录取少竞争大,今年还砍了许多录取名额,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林玉琲这样独占鳌头的自然不用担心,那些踩着分数线的,一个个提心吊胆,等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别提多煎熬了。 不过好消息是,除了赵珍珍,她们这个小团体竟然都考上了。 其中考得最好的不需多说,自然是林玉琲。 然后是吴红梅,她本来成绩就不错,林玉琲转学来之前,她的分数一直都保持在班里前三,后来跟着一起补课,联考排名也相当不错。 而且她学习一直很刻苦,这几个月里分数又提高了一截,数学原本算是她的短板,硬是让林玉琲给拉起来了。 填报志愿的时候,距离高考还有二十来天,吴红梅估算了成绩,整个人都很紧绷。 以前她想都没想过考林省大学,不是不想去,是分数有差距,清楚去不了。 但短板最容易提分数,光数学一科,她涨了快二十分。 其他科目成绩也都有提高,这么多多少少一加,林省大学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已经勉强能够上了。 分数够了,也就有了希望,林省大学在当地名气那么大,有机会的话,怎么会不想去呢。 但成绩压线,她又怕考不上。 吴红梅家里人给她提供不了任何意见,小伙伴们商量许久,谁也没敢替她拿主意,这是关乎未来前途的事。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可能也会求稳,也确实如此,但志愿都填好了,又跑去找老师,重新填了一份。 林省大学成了她的第一志愿,这一次冲动,倒是迎来了个好结果。 吴红梅擦线进了林省大学——当然,现在还不知道分数,是进了大学之后才知道,她后面只录了一个同学,她是倒数第二。 韩胜男成绩也不错,除了林玉琲和吴红梅,她是小团体里成绩最好的。 原本她跟吴红梅是这群小伙伴里,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只不过吴红梅能考本科,她的成绩大概只能上大专。 但这三个多月来,林玉琲很努力地给她们补课,制定复习计划,回顾知识点、画思维导图、针对薄弱点给她们出题。 她们也很努力的补习提升自己,自我感觉这最后三个月的收获,比之前一年都大,多多少少成绩都有明显提升。 最后的结果也没有辜负她们的汗水,韩胜男拿到了一个本科院校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只是普本,但这年头学历还非常值钱,这个成绩她已经很满意了。 林玉琲稍稍有些遗憾,她给韩胜男参谋的高考志愿里,还有一个学校比这个差点儿,但后面自己努力升成了重本。 但就当前来说,还是韩胜男被录取的这个学校更好,也不能为了不知道多少年后的学校升格,让她现在放弃更好的学校,这说不过去。 总之,能考上大学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张小满是最让人意外的,这孩子可能开窍晚,一直糊里糊涂,有点儿混日子,也正是因为知道女儿的性子,张小满她妈才没指望她能考上大学——毕竟她成绩一直离大学有段距离。 早早给她安排好了亲事,拿到高中毕业证,学历也说得过去,以后如果有机会考工厂,高中学历也够用了。 郑家条件好,她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愁吃喝。 但没想到,就这么最后一段时间,张小满成绩硬是追上去了。 她其实一直不觉得自己能考上,也不想放学还继续自习,纯粹是不愿意被朋友们落下。 如果大家都做同一件事,而她不做,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她就跟她们少了相处的时间,也少了共同话题。 她没有学习心得,有交友心得。 而且林玉琲那么用心的帮她写复习计划,她们每个人的复习计划,都是她单独做的。 她怎么忍心辜负她。 于是哪怕不愿意学,也硬着头皮努力学下去,复习得难受的时候,想想朋友们,想想大学里的好吃的,她去洗把冷水脸,继续学。 然后就考上了。 不是特别好的学校,是个普通大专,如今名声不显,是林玉琲帮她参谋的,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有这个学校。 但林玉琲知道,这个学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专科学校都非常有名气,尤其是张小满被录取的这个专业——会计专业。 有一说一,别管后世会计专业怎么样,现在这年头,会计专业一向被人看不起。 理工科平等的瞧不起医农科跟文史科,医农科也看不起文史科,作为鄙视链底端的文史科里,最被人瞧不起的就是会计专业。 下等学科中的下等专业。 林玉琲实在搞不明白,瞧不起文史科就算了,会计为什么遭歧视,哪个单位不需要会计? 这种有硬性专业技能要求的岗位一直存在,怎么就还瞧不起会计了。 她给张小满提建议的时候,也跟她说明了情况,她是综合考量了张小满成绩帮她报的。 张小满数学天赋竟然还不错,她小时候跟她姐学过珠心算,林玉琲给她补课,她涨得最快的就是数学成绩,光数学一门提高了三十多分,从不及格,到高考前给她出模拟卷,已经能考九十来分。 张小满不太懂,但林玉琲说的话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她觉得自己考不上,如果考上了,那她就是大学生,谁还瞧不起大学生了,管她什么专业。 她家里人更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都不懂,知道她成绩提高全靠林玉琲,也不敢乱提意见。 结果还真考上了! 什么?会计专业被人瞧不起? 这话到张小满爸妈面前说说看,她爸妈能一起把人骂个臭头,他们闺女可是大学生! 有大学读,谁还管什么专业。 总之,除了赵珍珍打算复读重新来过,朋友们的高考,也算有个圆满结局。 第232章 桑葚酒 用她的话讲,也不算升学宴,就当是一次朋友间的聚会,毕竟等开学后,她们就要各奔东西了。 栾和平已经提前请过一次,请的是些领导同事,厂委班子的,在机械厂食堂二楼。 都是男人,还都喝酒抽烟,栾和平没让她去,只带了她的录取通知书。 怎么带去的,怎么带回来,一直他随身带着,拿出来给人看,都紧盯着,手里拿烟端酒的,把烟掐了把酒放下。 大家都笑话他,但也照做了。 在扬的诸位身份都不低,但要说状元的录取通知书,还真是头一回见,头一次摸。 能坐到现在的位置,领导们年纪都不小了,基本上都有孩子,有的都有孙女了。 想想自家孩子,再看看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羡慕的不得了。 这姓栾的,还没等到娃给他争气,媳妇儿先给他争脸了。 真是好运气。 那聚会林玉琲没去,栾和平回来跟她描述,说大家怎么夸他,有多羡慕他。 然后还不忘给李处长上眼药,说那老头得意地跟他考了状元一样,真是没眼看。 林玉琲哭笑不得,怎么就跟师傅过不去了。 她请朋友这回,是在家请的,一共两桌,她一桌,栾和平一桌。 她请她的朋友们,栾和平请他保卫处关系好的同事,也都是林玉琲比较熟悉的那些人。 请客之前也都跟大家说清楚了有哪些人,宋保华还带了他媳妇儿,到时候跟林玉琲她们坐一桌。 林玉琲这边也请了唐丽芳,她的录取通知书来得晚了些,但还是到了。 她是理科生,相对而言录取率比文科高,被一所普本大学录取。 唐家人非常高兴,觉得压了赵家一头,毕竟赵爱华考的是个大专。 不过唐丽芳不这么想,私底下跟赵爱华道歉,她改变不了家人,但她跟赵爱华已经算是朋友了,并不愿意看到她被自己家人嘲笑,为此感到很抱歉。 赵爱华大大方方接受了她的道歉,表示没生她气。 大专也是大学,能考上就是胜利。 人多,王婶来帮着一起做饭。 家里菜肉都有,王婶虽然被栾和平吐槽做鱼做的不好吃,实际上厨艺很不错,颇有几个拿手菜。 今天来的都是年轻人,大家到了,热热闹闹说笑,一起帮忙备菜。 林玉琲专门做了桌游的牌,教他们玩狼人杀,这个道具要求简单,一套一样卡面的身份牌就行。 当然,因为现在破除封建迷信,而且往后几年有不太安稳的时候,林玉琲很谨慎地给身份牌都换了对应的名称。 平民、猎人、守卫不用改,预言家改成侦查员,女巫改成大夫,狼人改成特务。 当然,游戏名字也变成了“抓特务”,就有时代特色。 她当主持,带着大家玩了几回,他们就上手了,玩得非常上头。 林玉琲旁观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忍不住笑。 栾和平可能是职业素养够强,非常敏锐,分析其他人发言,有什么隐秘信息,基本上一猜一个准。 当他说谎的时候,又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看起来特别像真的,话语虽少,但非常有说服力。 于是连赢三局。 到第四局,程军壮着胆子直接开口:“把队长先票出去吧,太捣乱了。” 栾和平:“……” 林玉琲的朋友们不敢吱声,默默上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栾和平给票出去了。 林玉琲笑得不行,眼看男人黑了脸,拉着他起身:“五哥我想吃水果罐头,你帮我开一个。” 栾和平去给媳妇儿开罐头,到了储藏室,林玉琲踮脚亲他脸颊,安慰道:“让让客人们吧哥哥,你太厉害,大家都没得玩了。” 于是栾和平轻易被哄好了。 玩了会儿游戏,饭好了。 院子里飘着饭菜肉香,馋人得很,可游戏也玩得正上头,最终还是抵不住肚饿嘴馋,先去吃饭,吃完再玩儿。 林玉琲特意取了她泡的桑葚酒出来,这酒要泡三个月,七月份的时候就好了,再多放一段时间,风味更佳,当然酒劲儿也大一些。 饮品有专门准备的酸梅汤,桑葚酒只是给大家尝尝味道,当初这桑葚,还是她们一起买的呢。 桑葚酒倒了一小壶出来,也就一人两杯左右的量。 男宾客那桌是不喝这个的,程军刚伸了下脑袋,栾和平就说老爷们儿喝什么果酒,要喝家里有白的,让王婶去拿。 要是平时,有酒喝哪忍得住,但想着吃完还要玩“抓特务”,硬是忍下那点儿酒瘾。 栾和平看林玉琲给朋友们倒酒,紫红色的桑葚酒在白瓷杯里,清亮好看,女孩子们都兴致勃勃。 王婶还在厨房没出来,他特意跟赵爱华叮嘱:“琲琲酒量不好,你帮忙看着点儿。” 赵爱华连忙点头。 林玉琲听见了,偷偷瞪他一眼,虽然她酒量确实很一般,但怎么能在她朋友面前揭她短呢。 果酒哪有什么度数,她喝过果啤,一点儿都没醉。 分桌坐好,也没什么寒暄的话,直接开吃。 吃了些菜,女客这桌也尝了林玉琲自酿的桑葚酒,甜甜的,能喝出来酒味儿,但不冲,大家都蛮喜欢。 只有韩胜男酒精过敏,没碰,她一早说了,小时候她爸筷子蘸白酒喂她,给她送医院去了,从那以后没沾过酒,大家自然不会硬劝。 林玉琲喝完一杯,认真感受了一下,头脑清醒,筷子夹花生米也夹得起来。 看,没醉吧。 大家边吃饭边聊天,说说笑笑,王婶坐她旁边,看她酒杯空了,帮她斟满了,她又喝了一杯。 王婶看她爱喝,自己只尝了一杯,另外一杯属于她的量,也倒给了林玉琲。 林玉琲没注意,又喝了,喝白酒用的小酒盅,也就一口的量。 赵爱华被栾和平叮嘱过了,有些担心:“琲琲,你还好吧?没醉吧?” “当然好!”被质疑了,林玉琲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怎么会醉,我给你背首诗。” 她口齿清晰字句流畅地开始背《木兰诗》,一口气不带歇地背了大半首还没停,一桌人目瞪口呆,也不敢打断她。 第233章 酒后 赵爱华连忙解释:“我注意了,就喝了这么两、三杯。” 她举起小酒盅,表示自己没有玩忽职守。 这么小的杯子,两三杯怎么也不算多喝吧。 栾和平:“……” 那可不好说。 王婶也附和:“怎么会呢,听听这背的啥课文吧,多好听,喝醉了哪能背这么清楚。” 她没怎么读过书,不懂诗,只觉得朗朗上口,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栾和平心里叹了口气,他媳妇儿跟别人不一样,喝醉了不闹腾,奇奇怪怪的可爱。 林玉琲还在坚持背诗,王婶说完,她也背完了。 她挥开栾和平搭在她肩上的手,扭过身,气鼓鼓瞪着他,一脸被冤枉的愤怒:“长得帅了不起呀,长得帅就能乱讲话呀,我才没醉。” 栾和平:“。” 她头晕晕的,又因为生气,声音有点大,两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下意识往栾和平脸上看。 女客这桌大都是林玉琲的朋友,知道“帅”是夸人长得俊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玉琲在她们中间太有威信,她们平时也不敢多看栾和平的脸,害怕,这时候大家都看,她们也跟着看。 仔细一瞧,好像是挺俊一男的,不正气,但说不出来那股劲儿。 栾和平弯腰抱她:“我带你先回房间。” 等她清醒了,回忆起自己醉酒时的情状,又要害羞了。 虽然他觉得很可爱。 “别、别碰我。”林玉琲推开他,“你是谁呀,我干嘛要跟你走。” 栾和平抿了抿唇,就这点不可爱,一喝醉就不认识他。 这时候,哪怕是王婶,也看出来她确实醉了。 她拍了拍自己脑门,懊恼道:“我想着这果酒,劲儿不大……” 她给李处长当保姆,李处长那是海量,白酒当水喝,看习惯了,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 “小林啊,这是你对象。”王婶看栾和平面色不好,怕他生气欺负林玉琲,赶紧提醒。 “对象?男朋友?”林玉琲歪了歪脑袋,观察片刻,忽然笑了,伸手去摸栾和平的脸,“嘿嘿,我眼光真好。” 栾和平抓住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 “不是男朋友。”他说:“是你男人,我们领证了。” 林玉琲慢吞吞应了一声:“哦。” 栾和平瞧见两桌都在看热闹,他倒没什么,但他媳妇儿酒醒了,会喊着“要逃离地球”“抠城堡”之类奇奇怪怪的话,栾和平再次提出带她先进屋。 然而林玉琲同样再一次拒绝了他,“我没醉,我还要喝。”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她拿起酒壶,给自己酒盅倒满了。 别说,手还挺稳,酒都没洒出来。 已经醉了,再喝怕她酒醒了头疼。 栾和平眼疾手快,一把将酒盅拿起来,一饮而尽。 然后不等林玉琲反应过来,直接拿起酒壶,头一仰,空悬壶嘴,把剩的那点儿酒全倒进自己嘴里。 好了,没酒了。 林玉琲呆呆看着他,嘴一撇,眼圈红了,指着他手指颤颤巍巍道:“你、你抢我东西!强盗,我要、要让我五哥把你抓起来!”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玉琲更生气了,瞪着栾和平:“你还笑我!你以为我吓唬你吗?” 栾和平无奈解释:“我没笑……” 林玉琲压根儿不信,她伸手就去栾和平腰间摸索:“手铐呢?” 压抑的笑声更多了,今儿算是长见识了,要铐人家还找人要铐子。 栾和平面色一变,抓住她的手,眸光隐忍。 “嫂子,我这有。” 程军看热闹不嫌事大,递过来一个手铐,躲避着栾和平要杀人的视线。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景! 他老大!栾大处长!栾阎王! 要被自己媳妇儿铐啦! 太爽了! 哪怕明天被栾和平爆锤,这个贱他今天一定要犯。 林玉琲接过手铐,摆弄着就往栾和平手腕上铐。 旁边一桌人伸长了脖子,兴致勃勃看着,眼底都闪着看热闹的光。 栾和平面无表情垂眸看他媳妇儿铐他,她到底是醉了,对手铐也不熟悉,搭上去没铐住,手一松就要往下掉。 栾和平左手接住,对上他媳妇儿委屈巴巴的目光,扒拉着他的手嘟囔:“还给我……” 叹了口气,他手指一错,将手铐铐在自己右手手腕上。 “行了吧?” 林玉琲摸了摸手铐,还拽了一下,确认不会掉下来,终于开心了,也不管只铐住了一只手,志得意满地昂起下巴:“让你抢我酒。” “好!”程军热烈鼓掌,“嫂子威武!嫂子霸气!” 林玉琲更骄傲了,红着脸点头,谦虚道:“都是我五哥教得好。” 忍俊不禁的笑声此起彼伏,程军笑得前仰后合,反正明天要挨揍,今天他要爽个够。 “嫂子,还有一只唔——” 曾向阳一把捂住他的嘴,朝着栾和平讨好地笑了笑。 天老爷,再说下去,他们也要被牵连了,可不能让老大知道那手铐其实是他的。 栾和平也怕妻子反应过来闹他,干脆顺手将另一只手铐铐在她手腕上。 林玉琲好奇地看了两眼,迟钝地问:“你做什么?” 栾和平一本正经乱说:“防止我跑了。” 林玉琲:“哦哦,这样啊。” 栾和平:“你们先吃,王婶帮我招待一下客人。” 王婶一脸恍惚,迟了几秒才回过神:“好,好,你去……去照顾小林……” 嗨呀太了不起了这丫头,就没见过能把男人拿这么死的。 栾和平眼神示意程军把钥匙给他,程军想假装看不懂,曾向阳没他胆子大,掏出钥匙老老实实递过去,压根儿不敢看栾和平的脸色。 他接过钥匙,半牵半抱带着媳妇儿进卧室,这回林玉琲没抵抗,因为栾和平哄她说要去等候室做笔录。 等卧室门一关,堂屋里爆发热烈的讨论。 男客那桌难掩兴奋,谁懂啊,栾和平吃瘪,可太少见了,都是他整别人,头一回见他这么没办法。 女客这边互相对视,想笑又欣慰。 好嘛,最起码,不用担心琲琲被欺负,看情况,她欺负栾处倒还差不多。 第234章 玩玩 她根本不敢多想自己醉酒前的记忆,可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就越是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说的那些蠢话,干的那些蠢事,还有朋友们、栾和平同事们的笑声。 啊! 有没有失忆药丸卖啊,给她来一颗吧! 给栾和平也来一颗,给昨天在扬的所有人都来一颗,她出钱! 后悔药也行啊呜呜呜……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栾和平推门进来,林玉琲立刻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不愿见他。 哈哈。 上回醉酒,只是咬了他几口。 这回出息了,把人铐起来了。 她真牛。 栾和平走到床边,弯腰把人从床上挖起来,温声安慰:“没事的,你醉了还能背诗,他们谁有这个本事。” “快别说了。”林玉琲羞愤不已,也顾不得藏了,直起身子捂他的嘴。 喝醉酒背诗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又不是李白,醉酒诗百篇。 背诗而已,这难道光彩吗? 栾和平顺势亲吻她掌心,哄道:“喝点儿汤吧,你晚饭也没吃。” 林玉琲哭丧着脸:“我吃不下。” 她脑海里又开始闪醉酒后的画面,羞恼地把脑袋扎进栾和平怀里,瓮声瓮气道:“没脸见人了。” “别怕。”栾和平语气笃定,“你的朋友们不会笑话你,程军他们不敢。” 然而这并没有安慰到林玉琲,反而再次提醒她,这回她在那么多人面前,闹了笑话。 她悲愤地用脑袋撞栾和平胸口,撞了两下,被栾和平摁住了,好笑道:“撞自己做什么。” 林玉琲摸摸他胸肌,抬起头,满怀歉意地说:“我害你也丢脸了……” 栾和平心头一软,低头亲她,很轻的一个吻,安抚的意味十足。 “没有丢脸。” 他嗓音沉沉的,以前林玉琲觉得这嗓音偏冷,现在却总能感受到暖意。 “乖乖,你是我的骄傲。” 林玉琲眼眶一热,说这么煽情的话干嘛,她都有点儿想掉眼泪了。 她吸了吸鼻子,为了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努力转移注意力。 “真的吗?” 栾和平:“当然,我们都很为你感到骄傲,你的朋友们也是,她们不会笑话你的。” 他媳妇儿挑朋友的眼光不错,姑娘们品性端正,顶多打趣几句,不会笑话她。 林玉琲不接茬:“我说前一句。” 栾和平:“?” 林玉琲仰头看他,目光真诚:“不丢脸的话,能让我再铐一次吗?” 栾和平:“……” 林玉琲跪在床上直起身,抱着他脖子软声道:“哥哥,让我玩玩吧,哥哥你最好了……” 她铐栾和平欸!太酷了! 栾和平闭了闭眼,不敢问她到底想玩什么,总归他永远没办法拒绝她。 第二天,程军毫无意外地挨了顿狠的,他躺在搏击扬的地上,身上疼,但一想到昨天目睹的扬景,又忍不住想笑。 从此以后,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小嫂子了。 以前最崇拜他老大,现在有人能铐他老大,他换人,这很合理吧,太合理了。 曾向阳等人也没逃过,被训得哀声四起,他们自己倒是也有搏击训练,但栾和平体力和武力值都远超常人,跟个变态一样,跟他打,难免挨揍。 挨就挨吧。 最起码昨天,吃爽了玩爽了,热闹也看爽了。 时间转眼来到八月底。 林玉琲收到了出版社寄来的样刊,在她的建议下,卷子做成后世那种套卷,用牛皮纸纸袋装着——原本出版社是打算出书的。 但这毕竟是卷子,最实用的方式就是购买者自己做一遍。 出版社内部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尝试一下,采纳她的意见,第一批也没敢多印,想看看销量。 样刊寄到林玉琲手上的时候,她已经先从大姐那里得知,她的卷子卖爆了。 京市出版社出的卷子,当然是京市先铺货,栾之遥一直关注着。 可能是这年头教辅资料实在太少了,看到这套卷子的人都会关注一下,别管自己用不用得上,都会仔细看一看。 看完之后,发现是数学卷,用不上倒不会花钱买,毕竟一整套卷子价格也不便宜,一块多钱快两块了。 但家里亲戚朋友,有读书的孩子,他们碰见了就会提一嘴,说说哪哪有卷子卖。 毕竟经常逛书店买书的人,都有一定文化,读过书,知道教辅资料有多稀缺。 真正有需求的人只要拿到卷子,看过书店拆开的样品,很少有放回去的。 能来主动买卷子的,都是想进步的学生,不学的压根儿不会来买。 于是栾之遥跟儿子分别蹲守不同书店,看到的都是那套卷子极高的购买率。 书店卖得好,会联系出版社继续上货,出版社赶紧加印。 这可还在暑假呢,等开学了,消息扩散,销量不还得增加。 林玉琲从大姐那里得到这个好消息,虽然她分不到版权费,但自己出的卷子受到追捧,还是值得高兴的事。 另外,跟着样刊一起寄过来的,还有栾和平兄姐们的信和包裹。 信里自然是各种恭喜的话,也谢了林玉琲给他们回寄的东西——以前小弟弟从没干过这种事,想也知道是弟媳的主意。 包裹里又是各种特产,刚刚吃完,又给他们接上了。 大哥倒是寄了一件比较特殊的礼物,他给林玉琲刻了一枚印章,材质是粉色芙蓉石,非常漂亮,林玉琲喜欢极了。 “大哥还会这个呢。”林玉琲很惊喜,她不太懂印章,但好不好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栾和平有点儿酸,闷声解释道:“栾大小时候跟外祖父学的。” 林玉琲现在很懂栾和平了,她放下印章哄容易吃醋的男人,“我五哥才最能干,什么都会。” 栾和平:“我不会刻章,但我——” “不用学!”林玉琲连忙打断他,“有一枚印章就够了,不用那么多,要不然……” 她想了想,说:“你让大哥给你也刻一枚,咱们凑一对。” 栾和平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立刻去给他大哥写信。 第235章 应援 原本计划是内部的小比赛,规模小,人员少,但这年头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厂区这种消息传得飞快,甭管是不是家属,都想来看个热闹。 后来就连厂长都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在例会上提起,说既然工人兄弟们有这个热情,就不要辜负大家,然后就把决赛扬地换成了机械厂最大的运动扬。 没错,机械厂连运动扬都有,秋天天气好的时候,还会举办工人运动会。 只不过前几年年成实在不好,工人们能勉强维持体力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运动会停了几届。 林玉琲听栾和平说,如果这次保卫处的训练赛反响不错,秋季的时候大概会重开工人运动会。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大家日子越过越好了。 比赛扬地换成运动扬,也更正式了。 要是之前,林玉琲肯定很高兴,栾和平能拿到不少票,她可以分给小伙伴们,大家一起去看,还能给姐姐们的队伍组个啦啦队。 如果她没在大家面前喝醉的话。 林玉琲是打算在家躲一段时间的,只要不见面,她就没那么尴尬。 但时间不赶巧,躲是躲不了了,她期待了好久的比赛,不去看多遗憾。 只能硬着头皮出门找朋友们,把栾和平拿给她的票分给大家。 票也很简陋,两只宽的纸条,上面简单印着“保卫处训练赛观看票”的字样,是机械厂印刷室自己印的。 好在朋友们都没笑话她,约莫是看出她不好意思,提都没提她醉酒的事儿。 这段时间大家都过得不错,任何一个在高考时考出好成绩的考生,只要家里重视学习,都会度过一个非常圆满的暑假。 吴红梅说她嫂子对她客气多了,也不使唤她给小侄子洗尿布了,还想让吴红梅教她小弟弟读书,她小弟明年考高中。 赵珍珍不满地说:“你高考复习的时候天天让你干活,现在倒是变了。” 韩胜男也说:“就是,我姑请我给表弟补课,还给我补习费呢。” 现在大家吃的冰棍儿,就是韩胜男请的,因为她挣到钱了,非常高兴。 吴红梅心平气和地笑了笑,她嫂子当然不会给她补习费,但是,“她弟成绩不好,也不爱学习,我看考不上高中。” 考不上高中,自然用不着她补习了。 这一年她大部分时间在学校,也不用给嫂子的弟弟补习,至于假期,再说吧。 张小满肉眼可见的脸圆了一圈儿,本身就是小圆脸,现在更圆乎了,不过这年头很少有胖子,她们都算苗条姑娘,张小满吃胖一点儿也不胖,小圆脸十分可爱。 她心满意足地跟林玉琲说:“琲琲你说得对,好好学习真的有好吃的。” 她还没去大学吃呢,因为她考上了大学,她妈再也不嫌弃她吃得多了,话锋一转,变成了读书费脑子,就该多吃,每天都给她做各种好吃的。 亲戚们来她家贺喜,也给她送好吃的。 这样的日子可太快乐了。 林玉琲忍俊不禁,她要是跟张小满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她会问她,什么玉来着? 但要是跟她说,书中自有红烧肉,那不得了了,她怒看好几本。 赵爱华刚走亲戚回来,她妈带她回了一趟她外婆家,要告诉娘家人,她女儿考上大学了,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老家亲戚对大学生自然是热烈欢迎,宋婶子带着大学生女儿回乡,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赵爱华带了很多新鲜果子分给朋友们,苹果、桃子这些是常见的,果子都比较小,滋味也比不上后世的水果,但依旧很难得,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林玉琲还看到了野生猕猴桃,个头很小,皮厚,果肉也比较酸,但果味挺浓的,她吃了好几个。 赵爱华见她爱吃,把家里的全给她提过去了。 大家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聊聊天,约好了一起去看比赛,一起去给铁娘子队——雷队率领的女子队伍加油。 比赛那天特意选了周末,林玉琲她们已经放假了,光想想就很快乐。 她们提前一天聚在一起,准备了横幅,到时候拉起来。 林玉琲还做了应援牌,韩胜男她表哥在家具厂工作,她按照林玉琲要求,弄了一些薄木板回来,提前请她表哥锯成合适的大小。 林玉琲用彩色纸片装饰,画了应援图,她特意去看过雷队长她们训练,根据参赛选手的外形特征画了简笔小人,虽然简单,但一眼能看出来是谁。 这么一整,大家都觉得非常棒,比赛的时候拿出来,特别气派,能帮铁娘子队壮声势。 第二天,栾和平早上要去安排活动,知道他媳妇儿要去看比赛,准备带她一起去。 “我不跟你一起。”林玉琲又检查了一遍她的应援装备,“我跟爱华小满她们约好了,你自己走吧。” 栾和平:“……” “中午……” “中午再说。”林玉琲看见有一个贴的彩纸折了一角,赶紧压平,头都没抬,“你快走吧,别迟到了。” 栾和平没走,他走过来,站在妻子身边没动。 “怎么了?”林玉琲抬头,“有什么事吗?” 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 栾和平抿唇站在她面前,眼神幽怨控诉。 林玉琲读他表情的技能等级已经很高了,见他这副怨夫模样,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她踮起脚,勾了勾男人脖子,他配合地弯腰。 林玉琲亲了亲他唇角,笑着鼓励:“今天你是活动主管人,非常重要,要好好加油哦。” 栾和平犹嫌不够,低头狠狠亲了几下,才放开妻子,闷闷道:“要看我。” 不能只看别人。 还给雷鸣她们做了牌子,画了画。 他都没有。 “知道啦。” 林玉琲并不嫌他黏人,他们才结婚多久,还算新婚吧,这时候就不黏了,感情散得也太快。 她笑眯眯道:“放心吧,你个子那么高,超显眼的,我一眼就能看见你。” 栾和平:“……” 他母亲个子不高,老头也就这点儿优点了,个儿高,他们兄弟姐妹个头都高。 第236章 训练赛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高高的看台,不由咋舌,后面位置能看得见吗?那么远,只能看到几个小人儿在动作吧。 不过从上座率来看,大家的热情还是很高昂的,这么大的运动扬,竟然坐满了,很多都是工人拖家带口来看。 前排座位很多都是参赛人员的家属,至于林玉琲是怎么知道的,人家自己说的。 她跟小伙伴们抱着应援牌,挽着横幅还没举起来,已经有人在瞧上面的字了,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看着看着就不由眼热懊恼,给自家xx/xxx来加油,怎么没想到弄个这东西。 大家都能看见,多涨面子,肯定鼓劲儿。 果不其然,比赛开始,林玉琲她们拉开横幅,举起应援牌,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多注意力,扬上的参赛选手,也忍不住频频朝她们这边看。 栾和平是裁判,也在扬内。 程军酸溜溜地跟他说:“老大,好歹咱也算你的嫡系,嫂子怎么不给我们弄个牌儿。” 没错,虽然程军老是挨打,经常被暴揍,实际上他个人素质很不错,换个人,也扛不住栾和平那么天天当沙包练。 他跟宋保华他们,是从栾和平进保卫处开始就跟着他,关系更亲近一些。 栾和平瞥他一眼,冷冷一笑。 他媳妇儿都没给他整牌子,程军还想要,做什么梦呢。 铁娘子队的女参赛选手们,自然也看见了这么显眼的横幅和应援牌,十分激动,还跑过来跟她们打招呼,拍着胸脯表示,今天一定好好表现,不辜负她们的期待。 比赛过程也称得上紧张有趣,障碍赛观赏性一直不错,这时候还没有特别标准的动作,大家各显神通。 能进决赛的,没一个吃素的,有个人越障的时候简直跟要起飞一样,脚尖一点人就过去了,快到看不清他的动作。 毫无疑问,他拿了障碍赛个人赛第一。 团体赛的波折更多一些,这个很考验团队成员的合作与配合性。 虽然分组的时候组员水平参差不齐,但到了决赛,就没有哪个组员特别拖后腿了,每一次接力,每一次配合,都会迎来热烈的掌声。 最终,铁娘子队以超默契的配合,更平均的个人实力,以非常微小的差距获得第一。 观众为她们献上热烈的掌声,林玉琲等人也兴奋极了,努力挥舞着横幅,激动地把手都拍红了。 她们支持的姐姐们得第一了,这怎么不值得高兴呢。 冠军固然值得骄傲,其他队伍也有亮眼表现,引来观众人的讨论。 比如那个“飞人”,他是个人赛第一,但团体赛有队员能力不行,哪怕已经很努力了,到他那一块儿也拖了时间,最终这支队伍连团体赛前三都没能拿到。 广播室的工作人员当扬写好了稿子,写团结就是力量,写决定木桶容量的,不是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那块。 也有参赛人员摔倒,当即爬起来继续比的,膝盖磕破流血也不肯下扬。 总之,赛扬内氛围十分热烈。 比完障碍赛,上午又比了射击,这个也分团队赛跟个人。 不过因为离得太远了,哪怕林玉琲她们算是内扬票,也看不清楚靶子有没有射中,全靠计分员拿着大喇叭报告。 这让众人的热情稍稍冷却了些,但分数出来的时候,依旧会为参赛选手欢呼。 自由搏击在下午,比完射击,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林玉琲把应援手幅给小伙伴们,先去给栾和平说了一声:“我先去食堂啦。” 栾和平一点儿不矜持地盯着媳妇儿看,闷不吭声点了点头。 林玉琲冲他笑了笑,夸奖道:“今天比赛很精彩,不愧是咱们栾处带出来的兵。” 栾和平紧抿的唇立刻翘起来一点儿,又被他强压下去,“还行,这段时间倒是没懈怠。” 他媳妇儿就是聪明,这主意出的多好,何止是没懈怠,一个个加班加点的训练,可勤奋了。 中午食堂人暴多,可能是看比赛的很多工人家属都顺便来食堂吃饭了。 铁娘子队的队员在食堂看到她们,特意跑来打招呼,还给林玉琲看了她们的团队赛第一名奖牌。 当然不是金的,是机械厂车间自己做的金属牌,亮闪闪的也很好看。 赵珍珍二嫂也跟在一起,看着人晒黑了一些,但更开朗了。 她的优势是力气大,越障能力一般般,个人赛表现平平,团队赛夺冠的队伍,是她们女子护卫队里最强的一支——为了公平,她们团队赛队员也是抽签随机分配,分成了三个小组。 队友拿第一,赵二嫂与有荣焉,她们还要给林玉琲她们加菜。 女孩子们本来就很崇拜她们,今天看了比赛,更崇拜了,红着脸,想拒绝,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说。 最终抵不过女护卫队员们的热情,大家拼了个桌一起吃饭。 栾和平了结了手头的事赶来食堂,看到的就是她媳妇儿,坐在一群人中间,她们那群小姑娘,都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雷鸣她们,认真听她们讲训练中的趣事。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日常训练,首先想起来的就是躺在他脚边哎哟叫唤的一堆人。 确实不怎么有趣。 “五哥!”吴红梅看到栾和平,提醒了林玉琲,她举起手招呼。 栾和平走过去,保卫处的保卫们纷纷跟他打招呼,赵爱华识趣地端着饭盒起身,换了个地儿坐,把位置让给栾和平。 林玉琲把饭盒给他推过去:“喏,我给你打的。” 夏天热,早打饭菜也不会冷,但来晚了,好菜可就没了。 栾和平瞥了眼她吃了一半的饭盒,眉梢微挑:“苦瓜吃了?” 今天有个菜是苦瓜炒蛋,她饭盒里有炒蛋,但没苦瓜。 林玉琲不爱吃苦瓜,勉强吃也能吃,不至于像吃芹菜一样吐出来,但一般会是栾和平帮她吃掉。 “小满帮我吃了。”林玉琲不在意道。 栾和平:“……” 呵,他到底还是来晚了,给了她们表现的机会。 第237章 送行 中间甚至见了血,但没人害怕,哪怕是参赛选手的家人们,激动地脸都红了,拼命鼓劲儿,大喊加油。 林玉琲被热烈的气氛裹挟,也情绪上头,鼓掌鼓得手都拍红了。 等比赛结束,情绪冷却,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道是看比赛太紧张,还是单纯热的,也可能两者皆有。 自由搏击比赛没有团队赛,只有个人赛。 冠军是林玉琲不怎么熟悉的一个保卫员,人高马大,个子跟栾和平差不多高,但非常强壮,身上肌肉虬结,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看着就吓人。 林玉琲觉得,以她的审美,还是她五哥那样的肌肉好看一些,线条明显但流畅,不会这么鼓这么壮,整体更有美感,摸着也很舒服。 让她没想到的是,程军竟然还拿了自由搏击第二名,可能因为他平时一直表现得太吊儿郎当,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但他上了赛扬,却一改平时散漫模样,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动作迅疾猛烈,而且韧性超强,最后那扬,他被打倒好几次,又爬起来。 看的人热血沸腾,明明他是败者,却收获了许多掌声。 林玉琲身边的人也对程军赞誉有加。 “太顽强了,意志力太强大了。” 她们这么说,对这种不轻易言败的精神十分敬佩。 比赛完了,还去给程军送了冰棍,也算是当代特殊的应援方式了。 程军嘴里叼着一根冰棍,手里拿着一根没剥包装纸的,放在被打肿的颧骨上冰敷。 听见大家夸他,他笑得眼睛都没了,咧着嘴龇着大牙道:“嗐,一般般,还行吧。” 看见栾和平过来,立刻又变了张脸,一本正经道:“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领导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 宋保华惊讶:“你小子还会说成语?” 曾向阳提醒:“刚那谁的获奖发言,不信你问问他,‘孜孜不倦’是哪几个字。” 程军一把将冰棍塞他嘴里,咬牙道:“少说两句行不行。” 没看见有女同志在吗?还夸他呢,好不容易拿到第二名,也不让他显摆一下。 这扬比赛举办得热闹,林玉琲跟栾和平回家的路上,还听见别人讨论,参赛选手们在工人中间也名气大涨。 后来林玉琲听说,许多当天没去的,后来都很后悔,还有人专门问保卫处,下一次举办比赛是什么时候。 “那得到冬天了。”栾和平跟林玉琲说。 因为这次保卫处的训练赛反响很好,工人们情绪高涨,厂委决定在秋天的时候举办工人运动会。 保卫处平时还有别的工作任务,一季度一次有些太频繁了,半年一次刚好。 热闹过后,又回归正常的工作生活。 林玉琲跟朋友们又聚了一次,就再没时间了,她们得去上学了。 除了林玉琲和吴红梅,其他人的学校都在外地,最远的赵爱华,光坐火车都得坐快两天时间。 林玉琲去送行,再次庆幸自己没有报考外地的学校。 人多到离谱,密密麻麻全是人,站台上、车厢里,挨挨挤挤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不光要防止被踩脚,还有防止被拥挤的人潮裹挟着,被身边的人不小心肘击,被路过的人行李袋砸到。 电视电影里的扬面在她眼前具现了,火车都启动了,还有人没挤上车,从车窗翻进去,里头的乘客七手八脚把人拽进去。 而且现在天气还热着,人一多,全是人味儿汗味儿。 栾和平甚至还顺手抓了俩小偷,再一次验证,这年头小偷小摸到底有多频繁。 火车站的小偷凶得很,被抓住了还掏刀子,当然也没在栾和平手里讨着好。 送别朋友们,又过了几天,到了九月四号,林省大学的报到时间到了。 虽然一共有三天,林玉琲觉得还是早点去报到比较好,早弄好早安心,大不了报到完再回家,反正在一个城市。 九月四号一早,吴红梅提着行李来到林玉琲家,不好意思地跟栾和平打完招呼,然后就低下头不吭声了。 开学行李多,今天栾和平开车送林玉琲去报到,林玉琲想着她跟吴红梅一个学校,于是叫上她一起,蹭一下栾和平的车。 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吴红梅怎么也不会答应,她觉得这是她还不起的人情。 现在交往久了,知道林玉琲和栾和平都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林玉琲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能帮林玉琲做些什么,但总归记得她对自己无私的帮助。 林玉琲的行李昨天已经收拾好了,她看见吴红梅捆好的被褥,有一床挺厚实的,好奇问道:“这是秋冬盖的吗?怎么不等到晚些时候再带去学校。” 大学在本城读就是有这个好处,回家方便。 她这次收拾行李,就没有带厚被子,冬衣冬鞋都没带。 吴红梅摸了摸那床被子,没有藏着掖着,直言告诉她:“我怕天冷了,我带不出来这床被子。” 这床棉被是家里前年新制的冬被,新棉花更暖和。 因为她读大学住宿,要准备被褥,她妈和嫂子把家里的被褥都翻了出来。 吴红梅她妈妈多少还是心疼孩子的,但她因为户口问题,在家里低人一等,大儿子和儿媳都埋怨她,说因为她是农村户口,才害得她儿子也是农村户口。 如今吴红梅的大哥也没有正式工作,只能打打零工,一大家人可以说全靠吴红梅她爸养着。 她嫂子愿意嫁过来,是吴家明确答应了,过几年就让吴红梅大哥接他爸的班,这样他的户口就能落到机械厂,也就有了城市户口。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接班,吴红梅她爸是四级技术工人,一个月工资有五十多元,加上各种加班补贴,多的时候能拿到六十元。 然而一旦他把工作岗位给了儿子,吴红梅大哥就只能从学徒工干起,工资将为每月十四元,且必须通过师傅考核才能转正,有的学徒工的转正期,甚至长达三年。 第238章 报到 赵珍珍这次高考发挥失常于是决定复读,但如果是吴红梅,她压根儿没有复读的机会。 她没有告诉朋友们,如果她考不上,家里就会安排她嫁人。 对她未来丈夫最基础的要求,是工厂正式工,其他条件都可以不在意。 但她户口随她妈,是农村户口,如果娶了她,往后她生的小孩儿也会是农村户口,吃不上供应粮。 而且她也没办法参与招工,现在工厂招工,都要城市户口,学历都往后排了。 吴红梅偷偷去打听过,家属区也有像她这样的,农村户口的女孩子,她去打探她们的婚姻状况,试图了解自己可能遭遇的未来。 回来后,吴红梅谁都没提起,从此以后学习更努力了。 她没有别的路。 随着户口政策越来越紧缩,城里人越发不愿意跟农村户口的人结婚,因为很难再把妻子的户口转成城市户口。 这种情况下,男的愿意娶农村户口的女孩子,必然是自己有着极大的缺陷。 年纪大的,二婚的,带孩子的,甚至都算得上条件好了。 丑得让人难以直视的,酗酒爱打人的,甚至还有身体残缺的,凭借一个城市户口,都能娶到年轻漂亮的农村姑娘。 吴红梅不寒而栗。 这么一对比,她爸爸竟然还算不错了,最起码没有跟她妈动过手。 但她无法想象,自己去过这样的生活。 于是她拼了命的学,考上大学,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只要考上大学,她的户口就能迁到学校,她的孩子,也不会再跟她一样是农村户口,吃不上供应粮。 她谈恋爱处对象,可以挑别人,不用再因为户口,就只剩被人挑拣的份儿。 所以,她十分感谢林玉琲,感谢她对她的帮助。 可能在林玉琲看来,只是举手之劳,但无疑在她改变人生的转角,用力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向最光明的那条道路。 她的人生已经开始改变了。 吴红梅能感觉得到。 就比如,她带去学校的行李,这种小事。 如果是以前,家里的新被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 但这次她妈妈试探着说把那床前年新做的棉花被给她带去学校用,免得被同学笑话,她嫂子犹豫了一下,竟然没一口阻止。 她爸爸也点头答应了,于是她妈立刻趁着太阳好,把棉花被搬出去晒,拍得松散,又给她捆好,让她带去学校用。 她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像是卸下了什么看不见的枷锁,跟林玉琲说话时,笑容都变多了。 提及自己身上的困境,家里的不堪,也心平气和,不像以前一样藏着掖着。 林玉琲听明白了,微微皱眉,但她没有评价什么,只鼓励道:“咱们好好学习,等毕业工作了,自己养活自己,想用新的就用新的。” “嗯!”吴红梅用力点头,她肯定要好好学的,她对大学生活满怀憧憬。 “现在走吗?”栾和平收拾好了东西,过来问。 林玉琲看他还给二饼饭盆里添了饭,连忙去提行李:“走吧。” “我来。”栾和平把她行李,全提到自己手里,只给她一个挎包,里头装着她的证件本子之类的。 二饼刚吃饱,现在吃不下了,蹭着林玉琲的腿送到门口。 林玉琲弯腰摸摸小猫:“二饼,姐姐上学去了,你好好看家啊。” 小猫“喵”了一声,林玉琲就当它答应了。 提着行李穿过巷子,邻居们看见,知道她去学校报到,寒暄的话里满是羡慕。 他们要是也能送自家孩子去上大学,不知道多得意。 林省大学跟厂区不在一个方向,栾和平开车过去,花了三十多分钟。 但如果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因为绕了不少路,而且还要转车。 学校的校门不算特别大,也远没有后世气派,透着一种质朴。 有零散的学生往校门口聚来,看他们身上背着的被褥、提着的行李,应该也是新生。 今天第一天,又是一大早,赶来的新生不多,这些大都是提前到的。 校门口有门卫岗,栾和平车停在旁边,从车窗递出去一支烟:“兄弟,打听一下新生报到的地儿。” 门卫瞥他一眼,没接烟,敲了敲车窗:“工作证。” 栾和平把工作证递过去,门卫看过之后,态度立刻缓和了,把烟接过来往耳朵上一夹,客客气气道:“往里开,直走,到路口右拐,有个小广扬,就那了。” “行,谢了。”栾和平把剩下的大半包烟抛了过去,坐直身子,露出副驾上的林玉琲。 门卫接过烟,往兜里一揣,仔细看了两眼,把人记住。 栾和平按照门卫说的路线,很快开到报到的地儿,找了个角落把车停下。 可能因为这年头汽车太少,他开车进学校,也没人拦。 栾和平:“你们先去报到,行李放车上,一会儿直接送去寝室楼。”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玉琲检查了一遍包里的证件,确认都在,叫吴红梅一起下车去报到。 林玉琲在新闻传播系,吴红梅被分到了历史学系,世界史专业,她填报的林省大学的几个专业都不是热门专业,老师说这样录取的概率大一些。 报到流程跟后世的大学差不多,还简单一些。 登记了完之后就可以走了,拿着报到处开的条子,去宿舍楼宿管阿姨那里领钥匙,学生证要等报到结束才能领。 报到处的学姐还特意提醒她,申请助学金要街道办开的家庭收入证明,这个她准备的资料里没有,赶紧补上。 林玉琲点头道谢,这个她知道的,吴红梅早就开好了。 如今大学免学杂费,但学生还要吃饭,于是学校按照学生的伙食费标准,给学生们发放助学金,助学金覆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比如林省大学,一等助学金17.5元,最低的三等一个月也有8元,足够保证学生吃饭。 而申请助学金的基础要求,是城市家庭人均收入小于等于12元。 嗐,就算不算她的稿费,栾和平一个人也超过标准了。 第239章 宿舍 林玉琲跟吴红梅碰了个头,惊喜发现,她们两人在同一栋宿舍楼,不过吴红梅的宿舍在二楼,林玉琲的在四楼。 栾和平开车送她们到宿舍楼下,林玉琲仰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宿舍楼一共五层,不由庆幸幸好没在五楼。 爬楼梯倒是小事,如果是顶楼,夏天太阳顶着晒,肯定很热。 栾和平把车停好,她们把行李搬下去,先去一口宿管阿姨那里凭条子领了钥匙。 宿管阿姨五十多岁,短头发,有些干瘦,她看了栾和平一眼,提醒道:“平时男同志不能进女生宿舍楼,放完行李赶紧下去。” 林玉琲点头应是,这规矩她当然知道,今天要不是报到日,她看着有进出搬行李的男同志,也不会让栾和平进来。 领了钥匙去找宿舍,林玉琲在406宿舍,吴红梅在201宿舍,到二楼她们就分开了。 一口气爬到四楼,栾和平提着行李,脸不红气不喘,反倒是只背了一个挎包的林玉琲,有些微微喘气。 说不羡慕他体能是假的,但让她锻炼,又实在不想动,这天气,一动就是一身汗。 顺着门牌找到406,林玉琲站在走廊看了一眼,运气不错,宿舍位置蛮好的。 这时候的大学宿舍就别想什么独立卫浴了,她提前了解过,林省大学——简称林大,林大也是大澡堂子,分为女生澡堂,男生澡堂。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玉琲默默消化了一会儿。 绕来绕去,还是没逃过无遮无拦只有淋浴头的大澡堂。 不过她也想好了对策,到时候万一要抢淋浴头,她就穿着衣服去抢,反正脏衣服本来就要洗的,等抢到了再脱了洗澡。 不洗澡是不可能的。 光着身子战斗暂时对她来说也有点挑战。 话说回来,洗澡有大澡堂,卫生间好歹比澡堂子多一些,跟厂区居民楼差不多,每一层都有一处公用卫生间。 林玉琲还没去看卫生间在哪,但她的宿舍不靠近楼梯,也不在卫生间附近,算得上好位置。 栾和平看见宿舍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没有急着推门进去,提醒道:“有人。” “你往那边站站。”林玉琲把他推到墙边,她自己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门。 原本以为她来得算早的,没想到还有更早的,右边下铺有个女孩子正弯着腰铺床。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看见林玉琲,愣了一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林玉琲冲她笑了一下:“你好,我叫林玉琲,也住这个宿舍。” “你、你好,俺……我、我叫何春妮儿。” 何春妮是个黑瘦的女孩子,个头也不高,她跟林玉琲打完招呼,怯怯站在原地。 林玉琲问:“方便让我爱人进来吗?他今天送我报到,帮我拿行李。” 何春妮愣愣地点了点头,林玉琲转身,从门框里探出上半身,“进来吧。” 栾和平这才提着行李进来,冲何春妮点了点头,没说多余的话,环视整个宿舍。 林玉琲来之前了解过,林大的宿舍楼有新楼有旧楼,新楼条件当然好一些,设施什么都更新,但新楼新盖的宿舍也大,所以大都是十六人间、十八人间。 反而是旧楼,宿舍相对较小,调整过后,有一些八人间、十人间。 406就是八人间,左手边两张上下床,右手边靠门口的位置是一排柜子,挨着柜子的又是一张上下床。 正对着门口的是窗户,窗户旁边也有一张上下床,靠左边放的。 这就是宿舍的大致格局,还放了几张板凳,再没有其他的了。 林玉琲问何春妮:“请问床位是自己选吗?” 何春妮连忙点头:“是,是自己选,我问过楼下宿管阿姨了。” 看来先到还是有好处的,可以先选床铺。 林玉琲仔细看了一圈,门边窗户边首先排除。 她以前的大学宿舍是四人间的上床下桌,也是睡上铺的,下铺肯定方便一些,但寝室里就这几把椅子,还不够一人一把,到时候肯定有人得往床上坐。 她有点儿讲究,不愿意别人穿着外衣坐她的床,栾和平都很注意。 “我睡这个铺吧。”她拍了拍何春妮的上铺,一头是柜子,另一头挨着墙,跟靠窗户的那张上下铺也隔了大概半米多。 左边的上铺,一个挨着门,另一个床头床尾都挨着别的床。 栾和平不放心,皱眉问道:“上铺行吗?” 他媳妇儿睡觉可不怎么规矩。 “怎么不行!”林玉琲觉得被小瞧了,但又没办法说她以前大学就睡的上铺。 何春妮一听,忙道:“我睡上面吧,你睡下铺。” “不用。”林玉琲连忙拦住她要扯铺好的褥子的手,“我就喜欢睡上铺。” 她选好了,态度坚决,栾和平便不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爬上去,先擦床板。 何春妮张大嘴巴,一脸迷茫,怎么上去的? 林玉琲站到床梯旁,这床梯在床尾,就是铁的垂直梯架子,刚才栾和平拉了一下扶手,她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反正他就上去了。 “五哥……” “把行李打开,褥子找出来递给我。”栾和平分配任务。 林玉琲连忙去找褥子,抱着举起来,栾和平跪在擦干净的床板上,把褥子铺好,然后是床单,再然后是卷起来的细凉席。 这凉席还是专门去买的,普通尺寸的凉席铺不下,这是单人床凉席。 其实九月份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但栾和平想着宿舍没风扇,有个凉席晚上睡觉舒服点。 而且以后几年也还能用,他又不差这点儿钱。 栾和平干活儿特别利索,林玉琲转头找被子的功夫,他已经把床铺好了。 再把被子放上去,齐活儿。 然后踩了一脚床梯,直接跳下来。 “我去洗抹布,把你柜子擦擦。”栾和平说着,拿着抹布出去了。 林玉琲去选柜子,那一排柜子一共八个,她可以选一个。 何春妮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那是你男人吗?” “嗯。”林玉琲点点头,“我们有结婚证的。” 何春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没见过这种男人。 送媳妇儿读书,还给她铺床,打扫卫生。 她爹都不会给她铺床,更不会给她娘铺。 这些家务活,都该是女人干,她从小在村里接收到的都是这种思想。 但林玉琲她男人,看着就是个能耐人,怎么一点儿不一样呢。 第240章 室友 床选了上铺,柜子林玉琲选了下面的,上面有些太高了,拿东西不方便。 她选柜子的时候,宿舍门又被推开了。 人还未到,声音先行,门没开的时候便听见外头有热热闹闹的说话声,进来的也果然是一大家子。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年轻女孩儿,边推门边跟身后的人讲话。 然后进来的应该是她的家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中年妇女,落后其他几人几步。 柜子在门后,女孩推开门时,林玉琲正站在柜子前,被门挡住了,她只看到了何春妮,笑着道:“哇,你是我室友吗?你来得好早,我还以为我是最早的。” 何春妮呐呐解释:“俺……我家远,俺娘让我早些出发,免得误了报名,我昨儿就到了。” “我就说,你看着不像永安本地的,果然不是。” “笑笑!”女孩妈妈严厉地叫了一声女儿,“对同学讲话要有礼貌。” “我哪里不礼貌了?”女孩儿娇嗔道,她奶奶也劝了儿媳妇几句。 林玉琲推了一下门:“麻烦让让。” “呀!” 她们这才发现门后还有个人,堵在门口的一堆人赶紧进屋,都站在中间空地儿上,不大的宿舍立刻显得有些逼仄。 女孩儿好奇地打量林玉琲,林玉琲也这才看清楚新室友模样,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脸上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哪怕不笑,说话或者表情幅度大,酒窝也会出现。 “我叫江新晴,新的晴天那个新晴。”她朝林玉琲伸出手,“我是机关中学的,你呢?” 林玉琲伸手跟她握了一下:“林玉琲,机械厂附中。” 江新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林玉琲?省状元?我知道你!” 这也不奇怪,机械厂附中都拉横幅了,栾和平恨不得炫耀得整个厂都知道,吴校长好不容易得了个状元学生,更不可能藏着掖着。 拉横幅不算炫耀,只能算给状元应有得待遇,打电话甚至教育局开会的时候,直接堵市一中和机关中学校长才是真正的炫耀。 而且即便隔得远,学生们放假了,毕竟是考生,对本届高考情况还是会有所关注。 江新晴知道林玉琲是高考状元,也就不奇怪了。 江新晴还想再说什么,栾和平已经回来了,一手提着铁皮桶,一手拿着抹布。 “你哪来的桶?”林玉琲好奇地问。 栾和平说:“楼下跟你们宿管借的,一会儿用完了还回去。” “栾处。”江新晴爸爸先打了声招呼,他伸出手,栾和平示意了一下,自己腾不开手,江新晴爸爸笑了一下,道:“没想到还有这个缘分,我女儿跟您夫人是同宿舍的室友。” 栾和平媳妇儿是今年高考省状元这事,也传得蛮广的,跟某人坚持不懈的炫耀有很大关系。 栾和平点点头,也打了声招呼:“江局,是挺巧的。” “这是我妻子,胡月同志。”江新晴爸爸介绍道,“这是我母亲。” “您好。”栾和平冲老太太礼貌点头,又道:“胡主任你好。” 他跟江新晴爸爸见过,没见过他妻子,但知道他们一家的大概情况。 胡主任也跟栾和平打招呼:“栾处您好。” 她看了眼栾和平手里的桶,客气道:“这是打扫卫生吧,吴阿姨——” 那个束手站在角落的中年妇女立刻去接栾和平手里的抹布和水桶。 “这是我婆婆远房侄女,她干活很利索,让她来吧。” 林玉琲明白,就跟王婶是一个性质,以亲戚名义聘请的保姆,这么干的还挺多的。 栾和平没松手,看了林玉琲一眼,冷硬的眉眼稍稍柔和:“好意心领了,她不爱别人碰她东西。” “我家笑笑也一样。”胡主任立刻道。 寒暄了几句,栾和平说:“你们先忙。” 他走到妻子身旁,低头问她:“选好柜子了吗?” 林玉琲拉他手腕,领他去看:“我选了这个柜子。” 栾和平把水桶放下,洗了抹布开始擦柜子,湿的擦一遍,一会儿干的再擦一遍,天气热,水汽干得也快。 “柜子有点小,你行李放不下。”他说:“挑要用的留在学校,需要什么我给你送。” 林玉琲也觉得柜子很小,一个人只有一个半截的矮柜,她还没带冬被,要是带了冬被,光一床被子就够塞满一大半柜子了。 “好呀。” 林玉琲掰着手指头盘算,“下次把我自行车送来吧,学校还挺大的,骑车方便一点,我刚看见楼下有自行车棚。” 栾和平笑道:“行。” 教学楼远,有车骑早上能多睡会儿。 “爸爸,把我的自行车也送来。”江新晴听见林玉琲的话,连忙跟她爸说。 她爸还没回答,她妈妈先道:“自己骑过来,又不远,还让你爸送。” 江新晴撇了撇嘴,她选了跟林玉琲对床的下铺,家里阿姨正在给她铺床。 她嘟嘟囔囔:“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妈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都变了。” “怎么?”胡主任瞥了女儿一眼:“你还想管多久?” 江新晴不吱声了,走过来问林玉琲:“你什么专业的?” 林玉琲说了,她惊喜道:“我也是新闻学专业的,我以后想当记者,拿着相机话筒,采访别人,你呢?” “我还没想好。”林玉琲说。 江新晴追问:“那你为什么报这个专业?” 林玉琲坦言:“我看往年分数线高,我都考高分了,不报白不报。” 实际上,林大的新闻传媒也算本校王牌专业,林玉琲确实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干脆挑着紧俏专业报,反正她分够。 江新晴被她的话逗笑了,脸上两个酒窝十分明显,“你真有意思。” 林玉琲:“谢谢?” 应该是夸奖吧。 江新晴笑得更欢了。 她又去问何春妮,何春妮老老实实解释,说她不懂,是老师帮她填的志愿。 第241章 都挺好 三天报到时间,这才第一天,就算学校有安排,也会等大部分学生都报到之后再讲。 到她走的时候,也没再见其他室友来报到,林玉琲跟两个室友打了声招呼,先回家去了,反正这两天没什么事,她等六号最后一天再过来。 走之前,她去看了一下宿舍楼大致布局。 比她预想的还好一点,一层有两个公共卫生间,楼梯在中间,左右走廊尽头分别有一个公共卫生间。 一个隔间,进去之后,外面是一个长条形水池和一长排水龙头,应该是给学生们洗漱、洗衣服用的。 水池对面有一堵墙,绕过去里面是厕所,这没什么好说的。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 走之前她找吴红梅,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吴红梅拒绝了,她决定留在学校,于是林玉琲自己回去了。 在家又逍遥了两天,暑假彻底结束了。 六号这天栾和平要送她,林玉琲没让,今天不是周休,而且也不能每次都让他送,反正她也没行李,空着手去,坐公交正好熟悉一下路线。 至于自行车,下次栾和平有空的时候再让他给她送去学校,她看着刚开学,用自行车的同学也不多,等等不着急。 栾和平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了,出门上班前,又把自己钱包里的钱票掏空给她。 “好好吃饭,别光挑着菜叶子吃,多吃点儿肉。”他不放心地叮嘱,“学校食堂不喜欢吃,就去国营饭店。” 林玉琲哭笑不得:“我有钱。” 而且就一周,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她把整钞给他塞回去,只留了几张零钞放自己小钱包里。 栾和平去上班后,林玉琲悠悠然吃完早饭,然后才背着挎包去学校。 公交车转了两次,她早上快九点的时候出发,到学校已经快十一点了,坐车坐得人都晕了。 这还是在同城,不敢想要是去外地读书,光放假回家坐车,就够她喝一壶了。 今天到学校,宿舍里人就多多了,她进去的时候,几个女孩子正在讲话。 林玉琲推门进去,坐在挨着窗户的下铺的短发女生,立刻冲她笑道:“你就是咱们406最后一个室友吧。” “她不是。”何春妮也坐在她的床铺上,连忙站起来,指着她上铺说:“她是睡这个铺的,第一天就来了。” 余下的女生立刻七嘴八舌道: “林玉琲同学?” “我知道,省状元,也是咱们学校第一名!” “真牛气!” “就是,让那些理科生瞧不起咱们,第一名是我们的同学!” 林玉琲笑着室友们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林玉琲,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 其他没见过的室友也纷纷跟她自我介绍。 除了何春妮,宿舍里还有四个新舍友,最先跟她讲话的短发女生叫杜鹃,来自隔壁省一个地级市。 瓜子脸大眼睛的舍友苏曼,睡在靠门口的上铺,海市人。 她下铺是来自东北的杨雪花,个子应该是整个寝室最高的,有一米七出头,她介绍自己的时候也笑着说,出生的时候大雪天,外头飘着鹅毛大雪,所以爸妈给她取名叫杨雪花。 “没叫杨鹅毛就不错喽。”最后一个舍友打趣道:“你都说过一遍啦。” 杨雪花也笑着说:“那你也不说过一遍,咱们再演绎一遍,给林同学瞧瞧。”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别说,我爸还真准备给我取名杨鹅毛,他说叫雪花的姑娘太多了。” “然后呢?”林玉琲忍不住问。 “然后被我妈骂了一顿。”杨雪花说:“我爸让我妈取,我妈一直想不出来,雪花其实是我小名来着,后来登记上户口,又成了大名。” 林玉琲忍俊不禁,其他人也笑起来,寝室里气氛轻松活跃。 最后一个室友也介绍了自己,她是来自巴蜀地区的姑娘,黄英,睡在江新晴下铺。 现在只有杜鹃的上铺,也就是靠窗户的上铺还没人住,那个同学还没到。 江新晴也不在寝室,何春妮跟她说,那天林玉琲走后,江新晴收拾好了行李也回家去了,说是今天再来,还让她帮忙看着她跟林玉琲的床铺,别让其他人碰。 这话她是私下跟林玉琲说的,随后又小声说:“没人碰你们的床,也没人开你们的柜子,大家都很好。” “对,大家都很好。”林玉琲笑着跟她道谢:“谢谢你。” 何春妮脸一下子红了,慌忙摆手道:“不、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林玉琲把包里的点心拿出来分给室友们,她从家里带的。 其他人,带了特产的,也赶紧掏出来。 何春妮一开始不愿意接林玉琲分的点心,因为她没有可以分给室友的特产,行李里唯一能吃的,是一瓶半咸菜。 她从家里出发的时候,除了被褥,还背了一兜窝头、干饼,两瓶她娘做的咸菜,那是她一路上的干粮。 粮食已经吃完了,只剩咸菜疙瘩,她不能把这个拿出来给室友们分。 她红着脸解释,黄英反手掏出一瓶油辣子。 “我们差不多,这些只能就饭吃,回头吃饭的时候,再给你们尝尝。” “我看行。”杨雪花说,她带了一包红肠,没敢带太多,天气热,怕坏。 杜鹃带了她家那片特产的花生饼,用花生跟红枣一起做的,香酥可口,味道非常不错。 林玉琲尝了一块儿,觉得这个栾和平应该会喜欢吃,打定主意以后让杜鹃帮她带一些,也给栾和平尝尝。 苏曼给大家分了巧克力,除了林玉琲,其他人都没吃过,好奇地看着黑色的糖块儿。 她说是她小姨送她的,给大家尝尝。 林玉琲穿越以来,也是头一次吃巧克力,很纯正的黑巧,有些偏苦,口感丝滑。 杨雪花兴冲冲道:“咱今天也算开洋荤了,吃上了外国人的糖。” 大家都笑了,林玉琲也笑,挺好,室友们都很好。 第242章 缘分 林玉琲跟其他室友一起去食堂,她们都是前两天来报到的,已经去食堂吃过了,比林玉琲熟悉。 何春妮没去,她说她还有带的干粮没吃完,再不吃要坏了。 现在这年头,没人浪费粮食,她这么一说,大家也便不强求,一起结伴去食堂。 加上林大食堂,林玉琲目前为止吃过三家食堂,综合来说机械厂食堂平均水准最高,没有特别难吃的菜,且现在每天每顿都有荤菜,这是个超大加分项。 林大食堂,林玉琲感觉跟机械厂附中食堂差不多,味道差不多,饭菜品类稍微多一些,毕竟食堂也更大,窗口也更多。 室友们已经吃出经验了,告诉她学校食堂有时候会有一个大荤的菜,四号那天就有。 “大鸭腿。”杜鹃比划,“一整只腿,全是肉。” 她说着就忍不住咽口水,这年头谁不馋肉呢。 她没忍住诱惑,买了一个,看着香,吃着更香。 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一个鸭腿要三毛五,她一整天的饭钱了,省着点儿能吃两天。 她们去的中午,就有一个荤菜,最经典的红烧肉。 杨雪花闻着肉香就想流口水,她没赶上鸭腿,光听杜鹃说了,也馋。 但一份红烧肉也要四角——学校食堂肉菜的价格,远比国营饭店便宜,一是给学生有补助,二来份量也远不如国营饭店。 杨雪花经不住馋,又嫌贵,想了个主意:“咱们一起买一份吧,分着吃。” 油渍渍的红烧肉实在诱人,其他人都同意了,林玉琲虽然不馋红烧肉,也答应了。 她们五个人,四毛钱一份,一人八分,还行。 但没急着算钱,杨雪花先付的钱,她说不知道有多少块儿,一会儿按照吃的多少来算钱。 非常公平了。 红烧肉打来一数,还真没办平均分,一共八块儿。 先一人尝了一块,林玉琲尽量挑了一块偏瘦的,就着馒头咽下去,心里默默评价,不如栾和平烧得好吃,太油了,还有点儿咸。 苏曼也吃了一块儿就没吃了,她说她家那边红烧肉偏甜口,吃不太习惯这种。 其他人不嫌,哪有嫌肉的,杨雪花、杜鹃和黄英,正好一人一块分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回宿舍,中午这会儿日头正高,有什么活动也等下午不那么热了再说。 回到寝室,何春妮已经在看书了。 图书馆的书要学生证才能借,何春妮看的是苏曼借她的小说,她小心翼翼捧着,翻页也很注意,生怕弄出折痕。 苏曼瞥了一眼,不由惊讶道:“你看这么快儿?” 昨天才借她的,今天都看了一大半了。 何春妮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看书很快。” 苏曼点点头,黄英问何春妮看完了能不能借她,苏曼答应了。 林玉琲想起自己也带了几本书,她从柜子的行李包里找出来,问谁要看,大家凑过来看了眼书名,没看过的,都问她借。 林玉琲让她们自己排序,留了一本她看了一半的,剩下几本都借给了室友。 中午她午睡了一会儿,寝室里其他人有人午睡,也有人安安静静看书,醒着的人都保持着安静。 中间也有去上厕所的,但动作都很轻。 林玉琲一觉睡醒,有点儿恍惚,下意识喊了一声“五哥”,看见跟家里不一样的,更近的屋顶,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 黄英扒在她床边,一脸打趣的笑:“唉哟林同学,五哥是谁呀?” 反正不可能是真哥哥,她跟她哥,打架的时候互薅头发,绝不可能睡得迷迷糊糊还喊“哥哥”。 本来也没准备瞒着,林玉琲大大方方道:“我爱人。” “啊?”室友们震惊:“你结婚了?” 林玉琲:“嗯,结了,春妮儿见过。” “对,我见过。”何春妮连忙道。 其他人好奇追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得俊吗?” “俊有什么用,我爸说,看男人不能光看脸,得看有没有能耐,脾气好不好,顾不顾家。” “你也说了,不能光看脸,说明还是要看的。” “诡辩。” “所以到底俊不俊?” 林玉琲笑着说:“我觉得俊。” 她五哥超帅的。 “不行。”杜鹃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春妮儿你说。” 何春妮呐呐道:“我、我没仔细看他脸,嗯……很高的男同志,脾气好,帮林同学铺床,打扫卫生来着。” “这还不错。”黄英赞道:“眼里有活儿。” 苏曼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玉琲用了老借口:“家里长辈定的亲,很早的事了。” “啊?娃娃亲?” 室友们再次惊讶,能读到大学,在这个时代已经算高知了,娃娃亲在她们眼中,实在是封建落后的代表。 林玉琲早就跟栾和平对过词,倒也不尴尬,认真解释道:“其实订完亲之后我跟他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后来我家里发生了一些意外,是他帮了我,我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他也喜欢我,干脆就结婚了。” 她这么一说,女孩子们觉得好接受多了,最起码,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 苏曼感叹:“你们这也算缘分。” 林玉琲微微一笑:“对,缘分。” 很深的缘分,算得上老天爷牵线了。 这么一想,如果她没有穿越,车祸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栾和平呢?他会跟其他女孩子结婚吗? 林玉琲走了下神,其他人还在讨论,宿舍门突然被推开。 门口两人一齐停下脚步,互望着彼此,最后还是江新晴先开口:“你是我们宿舍的啊?” 另外一个女生看她一眼,没说话,背着行李就进了宿舍。 她进来之后,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看见只有一张空床了,也没问,直接掏出褥子爬上去铺床。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开口。 江新晴叉着腰,不高兴地说:“跟你说话呢,没礼貌!” 杜鹃从床上坐起来,迟疑着开口:“你好,我叫杜鹃,睡你下铺。” 女生头也没抬,闷声道:“胡三丫。” 第243章 澡堂 她气鼓鼓瞪了她一眼,跟林玉琲说:“我还以为你也是下午来呢。” 林玉琲笑着说:“我家离得远,公交要将近两个小时,干脆早点儿过来了。” “让你对象送你啊。”江新晴理所当然道:“他开车多方便。” 报到那天她看到了,就停在楼下,当时还想谁家的车呢。 林玉琲:“今天工作日,他要上班,我也没行李,用不着他送。” 江新晴撇了撇嘴,没接这个话。 要她看,林玉琲可是省状元,又年轻漂亮,那个姓栾的,虽然说当了个官儿,但那么大年纪了,比林玉琲大好几岁吧。 她偷听她爸妈讲话,那姓栾的名声可不太好,凶得很,听说还打过他的追求者,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种爱打媳妇儿的男人。 她爸妈是夸那个姓栾的,说他年轻有为。 江新晴却觉得,再年轻能有林玉琲年轻?那老男人就配不上她,要是还不对她好点儿,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但她也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她跟林玉琲还不熟悉,说她男人坏话,她肯定不爱听。 于是江新晴转了转眼珠子,换了个话题:“你这衣裳真好看,哪买的?厂区那边的百货商店吗?” 林玉琲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法式海军领的短袖连身裙,颜色很低调,除了领子是白色加墨蓝条纹,通体都是墨蓝色,是现在人们衣服的常见色。 但穿在林玉琲身上,就有一种甜美动人的感觉。 江新晴记得,前天她穿的是另外一套衣服,粉色粗条纹短袖上衣加短裤,也很好看。 她觉得林玉琲审美很好,穿的衣服都很漂亮,她都喜欢。 “不是买的。”林玉琲说:“找人帮忙做的。” 只要不提给了报酬,找人帮忙做衣服也没什么,就当是邻居帮个忙了。 江新晴眼睛一亮:“你自己画的设计图图吗?” 她走到林玉琲旁边:“能不能给我也画一个。” 林玉琲笑而不语,虽然对她来说不算难,现在都画手熟了,不同的衣服设计图,一套要不了多久。 但她跟江新晴,关系真没好到那个份上,她不想让她觉得,她是予取予求的性格。 江新晴很会看眼色,张嘴就想说“我给你钱”,转念一想,林玉琲应该不缺钱。 她想了想,说:“我家有一款特别好的相机,下次我带来给你试试。” 她们以后可是要当记者的,不会用相机怎么行。 林玉琲淡然道:“谢谢,不用了,我家里有。” 这也不行。 江新晴泄气道:“好吧。” 她倒也没纠缠,转而跟其他室友打招呼。 她跟林玉琲的一番对话,其他室友没敢插言,现在见她主动打招呼,其他人纷纷介绍自己。 只有胡三丫,依旧一言不发。 晚上大家去洗澡,澡票还没发,于是这两天学校澡堂免费开放。 去之前,林玉琲真的给自己做了很久心理准备,甚至连万一要抢淋浴头,该怎么快速解决战斗都设想过。 然而进去之后,她又怂了。 人确实多,但好在林大的澡堂子很大,前两年还扩建过,而且她们去的比较早,还有空着的淋浴头,不用抢。 至于没遮挡的问题,也比她预想的好,因为里面水雾太大了,走近才能看清楚,离远了只能看见人影,脸是看不太清的。 里头有个近视的姑娘,还找错了人,找她室友,抓住了别的女生,吓得那女生叫了一声,然后才发现找错了人,闹了笑话。 林玉琲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穿着衣服进去,因为大家都脱了,她没脱,反而很显眼。 而且大家都在洗澡,谁有功夫去看别人。 大澡堂也有大澡堂的好,水大,洗起来很爽快,洗得也快。 她散着头发出去,杨雪花凑过来,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你好白啊,身材好好啊。” 林玉琲险些把手里的盆子摔地上去,红着脸啐她:“你看我干什么。” “嗐,这有啥好害羞的。”杨雪花说:“我从小就跟我妈去大澡堂子,你不知道,老婶子们就爱看年轻姑娘小媳妇儿,多好看啊,又苗条又白嫩。” 林玉琲:“……” 绷不住了,幸亏这是大学澡堂。 澡堂附近有锅炉房,锅炉房外长水池上的水龙头里,流的是开水,学生可以在这打热水,一壶热水两分钱。 打水钱都有,但没热水瓶,只有林玉琲和江新晴带了热水瓶,林玉琲带了两个,江新晴带了一个。 江新晴那个开水瓶明显是新的,反倒是林玉琲这两个是家里拿的旧的,她还专门挑了最旧的两个。 原本栾和平说要给她买两个新的带学校去,林玉琲问他万一被偷了呢? 倒不是她恶意揣度同学,就跟在图书馆,大学生可以拿手机平板等贵重物品占座,但不能拿抽纸、口香糖之类的占座一样,等你回来,贵重物品不会丢,但抽纸会被抽得只剩一点,口香糖更是会被瓜分。 她在学校也丢过外卖,同学丢过雨伞、签字笔,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甚至有人在洗衣房丢过一盆脏衣服。 就很离谱。 所以人多的地方丢东西是真有可能,哪怕是在大学校园,旧的丢了要是找不回来,比新的少心疼一点儿。 栾和平哭笑不得,只能让她挑了两个旧开水瓶去学校,家里又买了俩新的。 总之,她们宿舍一共就三个开水瓶。 好在现在是夏天,对热水的需求没那么高,林玉琲也不吝于把热水给室友们用。 就连江新晴,也不介意室友用她的开水,她只有一个要求,帮她打热水。 406的女生们只有需要喝水的时候才会用一点,洗澡有澡堂,洗漱用冷水,倒也暂时还过得去。 但等天冷了,肯定还是需要热水瓶的。 开学之后,她们领到了学生证以及一些其他证件票据。 助学金也发下来了,不过是以饭票的形式,十几块钱,足够学生们在食堂吃饱吃好了。 第244章 周休 她当选了班里的团支书,需要组织一些思想建设活动,收团费、吸纳新团员,做团员入党的评估等等。 学业对她来说还算轻松,也挺有趣,比她第一次高考报的专业更让她喜欢。 她之前读的是金融学,没别的原因,她的选科能报的专业比较狭窄,然后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妈妈又一副怎么选都行,给她兜底的姿态。 林玉琲感动不已,脑子一热,想着她也要努力赚钱,以后让妈妈享福。 就报了看起来比较容易搞钱的金融学——当然,金融学也是她母校的王牌专业,文理皆收,很热门。 林玉琲第一次读大学,没经验,说不上喜欢,反正也认真学了。 但对比之后才发现,她更喜欢新闻传播学的课程,对她来说更有意思,更有学习的动力。 她跟室友们也越来越熟悉,关系也越来越好。 室友们人都很不错,各有各的性格,但都不是坏人。 黄英、杜鹃、杨雪花她们几个性格或开朗或直率,都很活泼。 苏曼、何春妮、胡三丫不怎么讲话,苏曼是性子文静,何春妮刚开始有点儿内向,后来熟了,话也多了一些,也愿意跟大家说笑了。 只有胡三丫,跟第一天一样寡言。 她们一个宿舍都是同一个专业,大家平时行动也喜欢结伴而行,不管是去上课、去食堂、去澡堂,还是去图书馆,总会三三两两结伴。 只有胡三丫,干什么都不跟她们一起。 就算去上课一起出发,她也会跟她们隔开一段距离,不与她们走一起。 一开始杨雪花她们还担心她觉得自己受排挤,主动去找她,但一直被拒绝,次数多了,她们也就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 她很沉默,沉默得不像寝室里有这个人。 回到寝室后,大部分时间就上了她的上铺。 但林玉琲床铺跟她离得近,她发现,有时候大家聊天谈话,胡三丫是听着的,甚至有几回,都张口了,又没说什么。 她觉得她有点奇怪。 但尊重别人的生活习惯是基本素养,林玉琲也没有多管。 只有江新晴,有点大小姐脾气,有时候讲话不好听,但没做过什么恶心人的事,在公共寝室里,也很注意别人的居住体验。 其他室友又是好性子,除了黄英偶尔会跟她呛两句,她也不在意,反而跟黄英关系蛮好,上课的时候经常坐同桌。 开学那天是周五,当然不可能一开学就放周休,于是连着那个周末,一口气上了九天的课。 其他同学只觉得课业有点重,大学课业比高中重多了,林玉琲却觉得还好。 确实比高中课业重,倒不是课程,而是作业、老师布置的课外目录等比较多,而且大课一上就是一两个小时。 但这是因为,高中课业太轻了,所以才显得大学课业重。 林玉琲经历过非人的高三,现在这个课业程度,对她来说着实没什么压力。 就是有点儿想栾和平。 她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竟然会那么习惯一个人。 她经常想到他,有很多想跟他分享的事。 有些吐槽的话不好跟室友讲,也想跟他讲。 有一次,她们吃完食堂里的烧鱼块儿,聊到鱼的做法,林玉琲说:“我五哥做得烤鱼也很好吃。” 杜鹃打趣她说:“又是你五哥,你怎么老惦记他,他什么都会吗?” 林玉琲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会的东西很多。” 认真学习的日子,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周六。 周六这天下午只有一节大课,可惜是第二节,不然她上完课就可以走了。 室友们早就知道她周末要回家,看她收拾东西时面带微笑,嘴里还哼着曲子,一看心情就很好。 杨雪花卷了本子,凑到林玉琲面前:“采访一下林同学,马上要见到你五哥了,心情如何。” 林玉琲扬起脸,大大方方露出笑容:“心情很好,很激动,谢谢杨记者的采访。” “噫~”女生们笑着发出嘘声。 黄英揉着胳膊道:“有点儿肉麻了啊。” 林玉琲哼了一声,这就肉麻了?没谈过恋爱的单纯姑娘们。 她虽然也是第一次谈,但见得可不少,大学室友有谈恋爱的,经常煲电话煲说些甜言蜜语。 还有在食堂里,互相喂食的小情侣——这个她不太能接受,给对方尝一口味道还行,从头到尾互相喂食,不嫌麻烦吗? 反正以她的经验,只要她不害羞,打趣的声音反而会少一些。 她越是害羞,朋友们就会越喜欢逗她。 果然。 趴在窗口上的杜鹃突然喊道:“那个是不是,有辆车,下来了下来了,是个大高个!” “我来看,我认识!”江新晴一个箭步冲过来,趴到她旁边,看了一眼,笃定道:“就是这个,林琲琲她五哥。” 林玉琲:“江笑笑!你好好念我名字!” 江新晴压根儿不在意,除了胡三丫,女生们都挤了过去,头挨头挤在窗口看栾和平。 “长什么样?看不太清楚……” “有点儿黑。” “站着挺有姿势,挺立正的。” “我爸说他当过兵!” “难怪,看着还行。” “配林琲琲还差点儿。” 林玉琲:“……” “要不你们下楼去看吧。”她诚心诚意道:“下楼当面看,看得清。” “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林琲琲都发话了。” 林玉琲:“杨雪花你好好说话,怎么跟江笑笑学。” “没事。”黄英说:“姐妹们一视同仁,也跟着你学,一起喊她江笑笑。” 江新晴毫不在意:“喊呗。” 反正本来就是她小名。 就连苏曼也慢悠悠接了一句:“比别的寝室喊老大老二什么的好听。” 林玉琲:“苏曼曼?” 苏曼:“行。” 那行吧,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提起包:“我要走了,你们去不去看?跟我一起下去。” 女生们刚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现在真要去了,一个个又哑了声。 “我、我作业没做完。” “我懒得爬楼梯,算了吧,下次一定。” “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林玉琲:“……” 胆小鬼。 第245章 重复 下了楼,看见站在车旁冲她笑的栾和平,她更是连蹦带跳跑过去,差点儿没忍住冲进他怀里。 在只剩最后半步的时候,堪堪停住。 “五哥!”她仰起脸看他,很想抱一下他,但这是公众扬所,周围人来人往,栾和平开车等在女生宿舍楼下,已经有很多路过的人不断投来注目礼。 栾和平抬了一下手,也是一个拥抱的起手动作,最后只克制地摸了一下她头发,手放下来时,手指擦过她耳朵。 有点痒。 林玉琲揉了揉耳朵,冲他笑。 “上车吧。”他拉开副驾车门,“我们回家。” “嗯,回家。” 林玉琲上车后,栾和平站在车门前,借着自己身体遮挡,轻轻捏了一下妻子的脸颊。 他难以忍耐地想触碰她。 但地点时间都不合适,栾和平关上副驾车门,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上车。 刚坐上去,两人的手便缠在了一处,没有任何言语,默契地朝对方伸出手,于是在两人中间碰到一起,十指交缠。 从车窗看,两人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谁也不知车身遮挡处,那两只手牵得有多紧密。 栾和平拇指摩挲着妻子的手背,心疼道:“瘦了。” “我有好好吃饭!”林玉琲连忙表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天天啃菜叶子,她说:“食堂的红烧肉太油了,没你做的好吃。” 栾和平眉眼含笑:“回去我给你做,家里有肉。” “做回锅肉吧,那个香,我还想吃米饭。” “行,回去就做,还想吃什么?” 栾和平舍不得松手,但不松手,在这里只能牵牵手,而且车子停久了,看得人也多。 最终他还是松开手,启动车子,往家里开。 路上车少,不容易堵车,一边开车一边听林玉琲讲学校里发生的事。 林玉琲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叭叭说个不停,栾和平面带微笑听着,什么都乐意听,不管是什么琐碎日常,他都觉得有意思。 林玉琲问他,他也会附和两句,大部分是以听为主。 还特意提醒她:“水壶里有酸梅汤,你喝两口,润润嗓子。” 林玉琲拿过水壶,喝了一口,酸甜微凉的酸梅汤滋润了干渴的口腔,她没忍住,又连喝了好几口。 喝完嘴巴里还是有点儿清凉的感觉,她问:“加了薄荷吗?” “嗯。”栾和平说:“夏天咱们一起晾的薄荷叶,我过滤了几遍,有没有喝到渣子?” “没,很清爽,好喝。”林玉琲抱着水壶慢慢喝。 栾和平脸上笑容更深:“家里还有。” 林玉琲心里有点儿甜,他提前准备好了她喜欢喝的饮品,何尝不是因为期待她回家呢。 就跟她期待见到他一样。 喝完酸梅汤,继续跟栾和平叭叭,最后说到她室友们对他很好奇,栾和平微微挑眉:“刚在上面看我了吗?” “你怎么知道?!”林玉琲惊讶。 栾和平:“感觉到了。” 抬头看了眼是他妻子的宿舍窗口,才没管。 “厉害。”林玉琲竖起大拇指。 说到室友们,又说起她们的来历,话题又发散了。 “雪花说,东北的冬天,雪能没过大腿,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她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栾和平于是道:“以后我带你去。” “好哇。”她的家乡,冬天很少很少下雪,就算下也只有薄薄一层,根本存不下来。 北方人很难懂南方孩子对雪的向往。 “对了,我跟你说,黄英带的油辣子好香哦,拌面特别好吃。” 林玉琲得意洋洋道:“我问她怎么做了,回家我们自己做好吗?她就带了那么两罐,我不好意思吃太多。” 学校食堂口味偏清淡,有时候大师傅手一抖,盐又放得很重,但辣椒油这种东西,绝不可能多放的。 “好,我们自己做。”栾和平从善如流道:“之前忘了,要不要带点下饭酱之类的,我明天做些卤肉,也能带去学校,现在天没那么热了,能放得住。” “好,我都要!”林玉琲高兴坏了,食堂怎么比得上栾和平的厨艺,她也想吃肉啊,可是真的不怎么好吃。 不像栾和平,了解她的口味后,完全按照她的口味来做。 知道她不喜欢吃太肥的肉,做红烧肉的时候尽量把肥油烧出来,肥肉薄薄的夹在瘦肉里,吃起来是糯糯的,一点儿都不腻,还很香。 嘴巴都被养刁了。 别的菜也一样,她不爱吃的东西,就不会出现在菜里。 “都做。”栾和平不怕她吃,就怕她不愿意吃。 总觉得她瘦了,刚才捏她脸,感觉脸颊上的肉都变少了。 “五哥你真好。”林玉琲真心实意地夸,笑眯眯道:“是谁的对象又勤快又能干呀,当然是我的呀!” 这么长时间没被媳妇儿哄过,栾和平抵抗力又下降了,妻子一句话,他又红了耳朵。 轻咳一声,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这不算什么。”他噙着笑,矜持地说:“男人不勤快,要了做什么。” “就是就是。”林玉琲非常赞同,“五哥你这样的最好了,表率!” 栾和平耳朵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颈。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媳妇儿太会夸了。 还表率。 他都想不到这词。 不过倒也没错。 栾和平说:“宋保华跟我抱怨,说他媳妇儿让他向我学习。” “他媳妇儿说得对。”林玉琲心情好,嘴巴也甜,夸人的话说个不停:“是该跟你学,要是都跟我五哥一样,长得俊身材好,勤快又能干,厨艺好动手能力强,对媳妇儿也贴心,还舍得给媳妇儿花钱……” 她嘚吧嘚吧说了一长串,栾和平听得都晕乎了,他有这么多优点吗? “肯定很受姑娘欢迎!”林玉琲总结:“不会娶不到媳妇儿的。”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吱声,疑惑地偏头看他:“五哥?” 栾和平把车停在路边,“乖乖,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夸太好了,他想再听一次。 第246章 回家 必不可能重复。 她林玉琲夸人,哪有重复的词。 林玉琲忍着笑,换着花样夸了一遍。 栾和平耳朵听着堪称甜言蜜语的话,眼睛看着妻子眉眼含笑望着她,胸腔里热得发烫。 他启动车子,闷头往家开。 没得到反馈的林玉琲不满意,撇了撇嘴:“我夸得不好吗?” “好。” 一段时间不见,他又变成了那个寡言的栾处。 车子开到巷口停下,他接过她的包,牵着她下车。 林玉琲甩了甩手,问他:“不怕被人看见?” “快到家了。”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们是夫妻。” 小夫妻走在巷子里,邻居们看见他们牵着的手,笑容里有打趣,却无任何恶意。 她们热情地跟林玉琲打招呼: “状元回来啦!” “大学生回来啦!” “小林回来啦!” 林玉琲一一点头回应,发现她还是更喜欢别人叫她“小林”。 巷子不长,很快到了自己家,刚刚跟林玉琲打完招呼的宋婶子,看着她笑容满面推门回家,心里掠过一丝怅然。 要是她的女儿,也能在离家近的地方上学就好了。 不用每周回来,一个月能见一面也行。 不像现在,一走就了无音讯,说好到了学校,寄信回来,现在信也还没到。 但她又明白,孩子是去上大学,是追逐更好的前途,不应该有想法。 她只是,有点儿想她女儿了。 …… 身后的大门刚一关上,林玉琲腰间一重,就被抱了起来。 栾和平自动解锁了一个很奇怪的亲吻姿势,他大约是想拥抱她,又很想亲吻她,无法抉择哪个先哪个后,于是干脆同步进行。 他单臂将她抱起来,林玉琲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下一秒已经被噙住双唇。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先是急不可耐地,几乎要将她吞下去的亲吻。 察觉到她的配合和顺从后,更是激动,热情过后,又变得温柔。 亲了很久。 久到原本热情来迎接主人的二饼,因为得不到回应,已经懒得再扒拉他们的裤脚,跑到它妈妈身边扑腾去了。 呼吸被短时间剥夺,林玉琲被放下来时,低低喘着气。 栾和平还抱着她不放,耳鬓厮磨,时不时在脸颊、额头上落下一个个轻吻。 林玉琲缓了一会,头没那么晕了。 她撑着栾和平胸膛,原本想推开他的,可能因为刚才脑子缺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摸了两把。 林玉琲:“……” 她发誓!真不是故意的! 栾和平:“……” 以前不是更喜欢腹肌吗?怎么这回先摸胸肌? 他看妻子僵着不动,干脆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腹肌上。 一副纵容的姿态。 摸吧,他又不是没有。 林玉琲:“……” 她红着脸,破罐破摔地用力摸了几下。 反正……反正她本来就脸红,也看不出来是因为被亲得脸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摸完之后,立刻推开栾和平。 栾和平还想再说什么,她生怕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抢在他前面道:“我饿了。” 一听她喊饿,栾和平果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洗手,准备做饭。 “先吃两口点心。”他说:“你爱吃的那个饼干我买了。” 林玉琲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她的小猫,刚想喊“二饼”,一抬头看见三花猫蹲在她家院子里。 她惊喜地跑过去,摸了摸三花猫脑袋,“五哥,二饼妈妈也在!” 栾和平看她高兴,也唇角上扬,“嗯,我回来的时候就在。” 他知道妻子看见大猫肯定会开心,给三花猫准备了猫饭后,一边看它吃一边跟它说,多留一会儿,别急着走,他媳妇儿想它。 但栾和平也不清楚,三花猫听不听得懂他的话,会不会留下来。 于是在路上没有跟妻子提起,免得白高兴一扬。 林玉琲确实高兴,她左手撸二饼,右手撸三花,三花猫懒洋洋地任由她摸,倒是二饼,从小调皮,来回扑腾,有时候还抱着她手指,轻轻咬。 不疼,痒痒的,二饼很有分寸。 三花猫瞥一眼自家崽,慵懒地换了个姿势。 林玉琲撸了会儿猫,在栾和平的催促下去洗手,又吃了两块饼干,跑到厨房跟他一起做饭。 “来这做什么,热得很,出去玩。”栾和平撵她走。 林玉琲不走,往灶前一坐开始烧火,她现在烧火已经很熟练了。 用柴火锅做饭也还行,但不能一边烧火一边做饭,两者共同兼顾还是有些难为她。 栾和平继续撵人,林玉琲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明天就去学校了,你不想多看看我吗?” 怎么会不想。 栾和平低头亲她一口,然后连着小板凳一起,把人端到门口放下。 “这我也能看见。”他说着,还去找一小筐毛豆给她,哄小孩儿一样,“乖乖,帮我剥豆子。” 林玉琲:“……” 剥就剥! 晚饭很丰盛,林玉琲想吃的东西多,幸好栾和平饭量大,她吃不完的他都包圆,不然真有点儿浪费。 饱餐一顿后,林玉琲快乐地去洗澡。 自家淋浴间的水虽然没有学校澡堂子大,但这可是单间! 她想怎么洗怎么洗,想在里头唱歌都没问题,也不会有人在她旁边等着,等她洗完好用她那个淋浴头。 不习惯被人看的林玉琲,只好赶紧洗完了让人家。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出来,毛巾包着头发慢慢擦水。 她洗完栾和平去洗,他就快多了,几分钟就洗完出来。 林玉琲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他拿着两人换下来的衣服去洗。 林玉琲坐在屋檐下看他洗衣服,现在她已经不怎么害羞了,都是他踩缝纫机给她做的,更变态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洗一下怎么了。 脑子里念头发散,想起来江新晴和苏曼悄悄问她内衣哪买的,林玉琲只能含糊说不是买的,做的。 至于谁做的,那就不用说了。 栾和平三两下洗好,把衣服晾起来,返身来抱她。 他身上有洗衣粉混杂着水汽的味道,林玉琲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只是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第247章 怀疑 昨晚闹腾得太晚,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有时候俗语真的很有道理。 思念会酝酿出更浓厚的情丝,将人缠绕包裹,难舍难离。 最后又洗了个澡,栾和平将她抱回去,一整夜没撒手,夫妻俩紧紧依偎着。 林玉琲难得没嫌热,也没推开他。 一来是立秋之后,天气逐渐转凉,白天还是热的,晚上已经凉悠悠了。 二来家里有风扇,栾和平宁愿开一夜的风扇,也要抱着媳妇儿睡。 醒来已经是半上午,林玉琲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栾和平进来看她醒了没,看见妻子抱着毯子在床上打滚,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饿吗?”他俯身半跪在床上,伸手摸摸她脸颊。 “不想起。”林玉琲懒洋洋地伸懒腰,“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栾和平微微拧眉:“是不是褥子薄了?再垫一床?” “不用,很好了已经。”林玉琲忙道。 别的同学她不清楚,但她寝室里,她用的东西都算很好的了,被褥都是栾和平准备的新棉花做的。 像何春妮,她家条件不好,大家都知道,她自己也没隐瞒。 她的被褥只有很薄的一层,里面的棉花絮得薄,褥子叠两层还没别人褥子一层厚。 一共就两身衣裳,已经是她最体面的衣服了,胳膊肘还是有补丁。 其他同学衣服鞋子之类的也不多,反正没林玉琲多,她只带了几套衣服去学校,反正每周都会回来,想拿很方便。 “先起来吃点儿东西。”栾和平伸手去抱她,“想睡一会儿吃完了再睡。” 林玉琲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顺着刚才的思路,思维又发散了,推着栾和平坐下,自己坐到他腿上。 栾和平眉梢一挑,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妻子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我觉得,我有个室友,有点奇怪。” 让林玉琲觉得奇怪的是胡三丫。 她对胡三丫没意见,就算她孤僻不理人,那也是她的自由,没有法律规定,室友就一定得跟其他人交朋友。 但胡三丫身上,有一些让她觉得很违和的地方。 首先是名字,给孩子取这种名字,很难说父母对孩子十分重视。 就算胡三丫跟何春妮一样,是那种靠着天赋,哪怕父母不待见,也顽强考出家乡的金凤凰,可是—— “她手上没什么茧子。”林玉琲掰着栾和平的手说。 栾和平手上就有很多茧子,又厚又硬,还有一些细碎的伤疤,是他小时候在乡下干活,在部队战斗留下的痕迹。 他的手一点儿都不精致,充满了粗犷的力量美感,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有力,整体看起来很和谐。 她当然不至于拿胡三丫的手跟栾和平比,林玉琲是跟何春妮比较,发现了不对。 何春妮没有避讳自己的家庭背景,她知道室友们都是好人,不会瞧不起她。 哪怕江新晴大小姐脾气,也只是说话不好听,不是真嫌弃她。 家境不好,何春妮也是从小就在家干活,林玉琲看过她的手,跟她只拿笔的手完全不一样。 她手上也有厚厚的茧子,完全覆盖了笔茧。 她几岁的时候,就要去地里拔草,长大了,干家务活,洗衣服做饭,剁猪草劈柴。 手上扎过木刺,有冬天长反复长冻疮留下的疤。 剁猪草的时候不小心剁到过手指头,直接削掉大半个指甲盖,如今那个手指的指甲都比其他手指小一半。 她的手,完全是劳动人民的手。 而寝室里的其他人,江新晴不用说,她的手就跟林玉琲一样,除了笔茧什么都没有,就连笔茧都比林玉琲轻,毕竟后世学生写作业的量,不是现在学生能比的,那真叫一个题山题海。 苏曼家境应该也不错,她的手也纤细白软,有一道小伤疤,据说是小时候不小心划的。 黄英杨雪花杜鹃她们几个家境差不多,都是那种普通工人或者单位职工家的孩子,城里小孩,要帮父母干一些活儿,但不至于跟何春妮一样。 可是胡三丫,跟何春妮有着相似的背景,偏偏她的手,却也没什么茧子伤疤。 “看过她背景了?”栾和平问。 林玉琲点点头:“我不是当上了团支书嘛,之前登记资料,有她的家庭背景,她确实是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 一个农村家里,不受重视的女孩,有一双没怎么干过活的手,这不合理。 栾和平:“你当团支书了?怎么不告诉我。” 林玉琲:“……这有什么好说的!” 当个班干部而已。 “等等,这不是重点。”她瞪了眼栾和平:“我说的话你听了吗?” 栾和平:“听了,你怀疑胡三丫?” 林玉琲点点头:“我觉得她身上违和感很重,感觉有时候她想跟我们说话,加入我们,但她又忍着。她的手,跟她的身份背景也不吻合。” 栾和平问:“你跟其他人说过吗?” 林玉琲连连摇头:“没有,只跟你说了。” 室友她一个人都没说。 毕竟只是她的猜测和感觉,如果猜错了,她还大肆宣扬,对胡三丫来说是极大的伤害。 万一人家就是单纯内向孤僻呢,如果她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手上才没有留下很多干活的痕迹呢。 她抓着栾和平的手,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说,她会不会是……” 栾和平:“嗯?” “会不会是特务啊!”林玉琲紧张地问。 换她生活的时代,特务离她挺远的,网络上倒是听说过,群众中依旧有潜藏的特务,但她真没遇到过,身边也没人遇到过。 但这个时代,特务很多。 离她最近的一个就住在隔壁的隔壁的巷子,巷口老奶们告诉她的,当然,消息传出来时已经抓了。 栾和平工作性质特殊,他很少说,但即便如此,林玉琲也知道他抓了很多特务。 从发现胡三丫不对劲的时候,林玉琲就忍不住脑补,她家那么远,万一路上遇到特务,被特务给杀害了,然后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栾和平忍俊不禁,安慰道:“应该不是。” 他觉得,顶替上大学的可能性,比是特务大。 如果真是特务,这特务太水了,才十来天时间,就被发现了异常。 第248章 返校 如果是真的,那真正的胡三丫,等不到本属于她的录取通知书,现在又是什么样呢? 她的人生,就这么被窃取了吗? 但没有其他证据,林玉琲也没办法笃定地说现在的胡三丫就是假的。 可让她视而不见,她又良心难安。 普通家庭背景的孩子,考上大学都等于改变人生,何春妮那样从山里考出来的女孩儿,其中的诸多艰辛,更是难以想象。 天赋、汗水,冲破重重阻碍,她们站在并不公平的起点同其他人竞争,最后考上全国顶尖的大学,却被别人窃取。 光想一想,就令人愤怒。 “她家地址在哪?”栾和平问。 林玉琲回忆了一下,报出省市县城名字,懊恼道:“公社是红旗公社,但具体是下沟生产队还是上沟生产队,我忘了……” 叫红旗的公社全国有许多,比较好记,那个县城名字也好记,叫平安县,省市名字林玉琲穿越前就听过,有印象。 “没事,这种名字,两个村一般离得很近。” 栾和平当即道:“我有战友转业在那个市,我写信请他去打听一下。” “好!”林玉琲安心了,感激地说:“五哥你真的很可靠,超级靠谱。” 什么问题他都能解决,什么麻烦到他那都不是难事。 栾和平笑了一下,靠谱夸过,可靠第一回。 又记录一个词。 他叮嘱道:“你回学校注意一点儿,别老盯着她,以免打草惊蛇,等我战友回消息了再说。” 不怕别的,就怕狗急跳墙,伤到他媳妇儿。 林玉琲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这事暂时这么说定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被搬走,林玉琲心情骤然轻松,从栾和平身上爬起来,下床穿鞋,自顾自往外走:“早上做了什么呀,我肚子好饿了。” 栾和平跟上去:“煮了粥,小火温着,你先吃点儿,少吃口两口,快吃午饭了。” 中午两人在家涮了火锅,林玉琲被黄英的油辣子勾起了火锅瘾,学校又吃不到,回家算是饱了口福。 想吃什么涮什么,吃得很爽。 早上起得早,中午林玉琲没睡午觉,小夫妻挨在一块儿腻歪,好像也没过多久,日头已经西斜。 要回学校了。 简单吃了晚饭,林玉琲在家里冲了个澡,免得回学校还要去抢淋浴头。 洗完栾和平送她去学校,回来的时候只背了个挎包,走的时候一大包东西。 吃的占大多数,点心、罐头、糖果、水果,还有他卤的牛肉、卤菜,一大早起来做的,卤了大半天,超级入味。 中午涮火锅,林玉琲还涮了卤猪蹄儿,软糯喷香,好吃极了。 栾和平开车把她送回学校,回去的路上,两人一改回家途中的相处模式。 林玉琲没怎么讲话,反倒是栾和平,叮嘱了不少,甚至好些都是重复的。 林玉琲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热:“别说了,再说我都要掉眼泪了,下周六你来接我,六天而已,很快的。” 栾和平看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前方,“好,不说了。” 他顿了顿,又说:“别嫌我烦。” “没有。”林玉琲说:“我知道你关心我才说的,你也要好好吃饭,别一个人就随便糊弄。” 栾和平点头。 她不放心地补充:“别敷衍,多吃肉才能长力气,你力气不够,就抱不动我了。” “不可能。”栾和平下意识反驳。 他媳妇儿才多重,怎么可能抱不动。 眼角余光瞥见她在瞪他,栾和平老老实实改口:“好,知道了,我好好吃饭。” 林玉琲这才满意。 回学校的路好像变短了,很快就到了校门口,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门卫已经认得栾和平的车了,他周六去接人的时候,又给门卫丢了半包烟。 从车窗里看见他们两人的脸,门卫没拦,车子直接开进去,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栾和平下车,把包拿下来,递给妻子:“有点儿重。” “我提得动。”林玉琲单手拎了一下,手被坠得往下一沉,栾和平反应极快地拉了一把。 她露出尴尬地笑容,连忙两只手抱着:“这回抱稳了。” 她看栾和平拎着,跟拎了本书一样,实际上里头光水果罐头都有两罐,沉甸甸的。 栾和平松开手,看她确实抱稳了,才放心。 “上去吧。” 他舍不得,还想再看看她,再说两句话。 但地方不合适,人来人往的,她手里东西也重。 林玉琲抱着一大包吃的,怀里沉甸甸的,心却有点儿空。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头:“五哥,你记得来接我。” 栾和平毫不犹豫道:“一定。” 她这才露出点儿笑,抱着大包裹上楼。 楼梯爬到二楼,就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室友们。 杨雪花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也被重量惊了一下:“什么东西这么重,你带砖头来上学?不对,圆滚滚的,你装石头啦?” 林玉琲:“……” 何春妮说:“我力气大,我来拿吧。” 杨雪花把包带分她一半:“咱俩一起。” 林玉琲见她们又往回走,纳闷道:“你们不是下楼吗?回去做什么。” 黄英轻咳一声,拐了江新晴一下。 江新晴又拐她,其他人眼神游移,反正不接话。 林玉琲明白了,好笑道:“他可能还没走,要不我现在带你们下去?” “不了不了。” “我们就是路过。” “对,路过。” “我不是,我锻炼身体,爬楼梯,身体好。” 林玉琲翻了个白眼,懒得听她们鬼扯。 女孩子们说说笑笑往楼上走,林玉琲注意了一下,胡三丫依旧没在其中,她也没多问。 到了四楼,往寝室走,路过408的时候,寝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生走出来,叫住林玉琲。 这也是她们班同学,叫王赛男,平时表现很积极,不管是班干部选举、课堂问答还是班级活动。 当时她也竞选了团支书,只不过林玉琲票更多,超出她一大半——林玉琲感觉是她状元的名头起了作用。 总之最后是林玉琲当选。 第249章 造谣 “有什么事吗?王同学。”她问。 王赛男瞥了眼已经换到杜鹃和黄英手上的大提包,一脸正色地问林玉琲:“刚才楼下开车那个男同志,是你对象吧?” 林玉琲点点头。 栾和平的存在,她已婚的事实,林玉琲从来没隐藏过。 她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从小到大也没少过追求者,校园这种地方,又很容易滋生校园恋情。 但林玉琲完全没有享受别的男生追求的想法,她都结婚了。 林玉琲一直觉得,对对象或者爱人保证忠诚,是恋爱以及婚姻的基本要求。 所以她也没让栾和平低调点儿别来宿舍楼下接她,她巴不得大家都知道,她结婚了有丈夫,免得招惹一些烂桃花。 但她跟栾和平,在公众扬合也没做什么暧昧的举动,就连牵手都是上车之后才偷偷牵了一下。 王赛男见她面无愧色,皱了下眉头:“很多同学都看见了,你自己没注意到吗?大家都在看你们。” 林玉琲不明白她为什么跟她说这些话,被看的是她,她跟王赛男除了跟她是同学关系,连室友都不是。 心里奇怪,她也直接问了:“所以呢?” “所以?!”王赛男一脸震惊:“你不觉得羞耻吗?你跟一个男的……你们……” 她顿了顿,感叹一般:“影响多不好。” 林玉琲比她还震惊,要不是她是当事人,且确信自己没失忆,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跟栾和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啥影响不好!”杨雪花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王赛男:“你说清楚,别含含糊糊的,人家男人送一下咋了,有啥影响不好。” “就是!”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将王赛男团团围住,“你说清楚,不说清楚,咱们去老师那里说,去学校那里说。” 流言能杀人。 林玉琲跟她对象在楼下做了什么,她们在楼上都看见了,路过的同学也都看见了。 连个手都没牵,偏偏王赛男说得含糊不清。 到时候让好事人一传,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其心可诛。 江新晴更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团支书没竞争过林玉琲,所以怀恨在心,故意造她的谣。” 王赛男高声辩解:“我没有!” “那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林玉琲冷着脸问。 室友们都为她冲锋了,她当然不可能躲在后头。 “我也想问问,有什么影响不好了?我跟我对象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学校哪条校规规定,丈夫不能送妻子上学?” 王赛男张嘴欲言,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说些重复的语句:“那么多人看着……” “我们那是看车。”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她的室友从宿舍里走出来,没有选择站在她那边,很无语地说:“团支书家那位男同志一个人站楼下的时候,还不是很多同学看他,那吉普车多霸气啊,要是停在男生宿舍楼下,看的人肯定更多。” “就是,跟林同学有啥关系。” “什么影响不好了,我路过好几回,看得清清楚楚,连个手都没牵。” “人家车也停在角落里,没挡着路,不知道碍你什么事了。” “该不会真是因为没选上团支书,嫉妒吧。” “我没有!”王赛男急了,大喊道:“我没有,我是为她好!”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嫉妒,嫉妒林玉琲有那么好的成绩,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她想要的一切。 就连英年早婚,嫁得都是个有本事的男人,那么年轻,能开车接送她,人长得也排扬。 怎么会有这么好命的人呢?凭什么她事事如意呢? “那可太谢谢你一片好心了。”林玉琲冷笑一声:“为我好不能私下找我,要在这里拦住我,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王赛男脸颊涨得通红,眼神不敢跟林玉琲对视,转了一圈,周围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同学很多,但大部分都在替林玉琲说话,剩下的一小部分来晚了,再问事情经过。 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 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不停休的窃窃私语,她们都在说,她是因为嫉妒,故意造谣。 “我才没有嫉妒她!”王赛男大吼一声,推开身边的人,冲进宿舍用力甩上了门。 她的室友被关在门外,一脸懵逼:“不是,她干什么呀。” 推门进去,王赛男已经躲在了自己床上,背对着外面,谁也不理。 林玉琲几人对视一眼,再追进去拉她出来对线,有点儿奇怪。 而且现在大家传的是王赛男因为嫉妒林玉琲,故意造谣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们回了自己宿舍,关上门,江新晴就开始骂:“坏心眼的东西,当我看不出来,她就是嫉妒你,这样的眼神,我看得多了。” 前半句还正常,听见后半句,大家都笑了。 黄英笑着打趣:“对对对,大小姐,别人都嫉妒你。” 江新晴哼了一声:“我说错了?” “没。”林玉琲走过去抱了抱她,“好姑娘,你这么好,小心眼的人嫉妒你很正常。” 江新晴脸倏地红透了,别过脸去,嘟嘟囔囔:“肉麻死了。” 却没推开林玉琲。 林玉琲认真向室友们道谢,谢谢她们替她说话,如果只她一个人,很难起到刚才那种声势,瞬间将王赛男压下去。 林玉琲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王赛男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不清,就是想将她圈入自证陷阱,证明她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但没有做的事,怎么证明呢? 她宣扬一番,别人也不清楚情况,或许会因为,自己没看到,但是其他人看到了。 人的记忆,是会被修改的。 流言传得多了,那些路过的人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看到她跟栾和平做了什么暧昧举动。 “说什么谢,咱们是室友,应该的。” “跟我们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就看不惯那种造谣的人。” 杨雪花更是握着拳,愤愤道:“我老家有个姐姐,就是被人造谣害死了,这些人嘴一张,就要人命,坏透了。” 林玉琲这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那么迅速。 第250章 夜宵 她把东西掏出来,罐头耐放,先收到柜子里,其他东西按照保质期长短放好,卤肉卤菜是最不经放的,明晚之前就得吃完,不能再过夜。 “你们吃饭了吗?”她问。 女孩子们早就闻着肉味流口水了,为了不尴尬,都躲着。 杨雪花更是明白了,圆滚滚的不是石头,是罐头。 林玉琲问,她们都说:“吃了。” 确实吃了,这会儿去食堂,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了。 “那再吃点儿。”她摸了摸卤肉,还有点儿余温。 室友们连忙拒绝: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对,明天去食堂买俩馍,夹着吃,肯定香。” 林玉琲一脸苦恼:“可是这么多,我吃不完,到时候坏了就可惜了。” 怎么会吃不完呢?这么多好吃的,光闻着就香得人头晕。 林玉琲笑着劝道:“尝尝嘛,我专门带的,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栾和平给她准备了好多,本来就有室友们的份。 那不尝也是知道的,肯定好吃的。 但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新晴先过来,直接用手捏了一片卤肉塞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一亮:“好吃!” 她又拿了一片喂给黄英:“你快尝尝,真的好吃,比我在国营饭店吃的卤肉还香。” 黄英被塞了一嘴肉,香得直点头。 江新晴感叹道:“没想到啊林琲琲,你还有这个好手艺。” 林玉琲又给其他室友分,江新晴和黄英已经吃了,其他人便没再拒绝,但都只一人拿了一片。 她笑着跟江新晴说:“这可不是我的手艺。” 江新晴:“你家阿姨?” 林玉琲摇头:“我五哥做的。” 江新晴:“……” 这跟她爸妈说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卤肉还能放一晚,卤菜放不了一点儿,今晚就得吃完。 空口吃也行,但总觉得不够完美。 杜鹃发表意见:“还是得夹馍。” “我去买!”杨雪花举手:“现在食堂没菜了,但肯定还有饼子,咱就当夜宵吃。” “行。” 大家都赞同。 她们这个年纪,白天吃得再饱,晚上该饿还是得饿,饿得抓心挠肝睡不着觉,什么吃的都想往肚子里塞。 实在没得吃,冲一碗糖水喝,也很能顶点儿事儿。 杨雪花和何春妮去食堂买主食,她们还没回来,胡三丫先回来了。 她依旧跟往常一样,回到宿舍后就上自己的床铺,除了有事要下来,其他时候一声不吭,极没有存在感。 杨雪花跟何春妮提了一大堆饼子回到宿舍,给大家分一分,一人能分两三个,看给了饭票。 可能因为期待着那顿夜宵,晚上大家都有点儿兴奋。 八九点钟,林玉琲从床上探头:“你们饿了吗?” 黄英说:“有点儿饿,但很馋。” 林玉琲家的卤肉,加了辣椒!香惨她喽! 天晓得每天吃寡淡无味的食堂,对一个嗜辣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林玉琲笑:“那咱们吃夜宵吧。” 她从床上下来,去拿卤菜,宿舍里的人都把准备好的饼子拿出来,从中间分开。 林玉琲让她们自己夹,爱吃什么菜夹什么。 她爱吃,栾和平卤的种类很多,海带结、豆干、土豆片、笋干、豆角、香菇、青椒等等,还有卤蛋,不过只装了两个,饭盒装不下了。 大家都爱吃,什么菜都爱吃。 夹在掰开的饼子里,连饼子带卤菜咬一口,香绝了。 没人顾得上说话了,全都捧着饼子大口猛炫。 江新晴、苏曼这样家境不错,吃过好东西的,都吃得停不下来。 可能因为分享的食物,一起吃更香。 吃着吃着,林玉琲想起来不对劲,她看了眼没有声息的床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问:“三丫,你要吃吗?我还有饼子。” “不用。”闷闷的声音,像是从被子里传来的。 “她不吃算了,我再吃一个。”江新晴还记恨胡三丫不搭理她,如果后来能好好说话,可能这茬也就过去了。 但一直关系不好,她干脆把胡三丫当透明人。 “吃吧吃吧。”林玉琲跟室友们一起,瓜分了卤菜,第二个饼子还让她们夹了点儿卤肉,更香了。 剩下的明天早上盖面条吃,卤肉面,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这一晚吃卤菜夹馍的经历,在很久以后,依旧是她们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那样贫瘠的年代,一个美味的、饱餐的夜晚。 她们肚子吃得鼓鼓地躺在床上,连梦都是幸福的。 多年后,同一个寝室的女孩子们分处天南海北,却依旧会想起这一夜,想起这顿无法复刻的美味宵夜。 …… 专心学业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 林玉琲又回家了两次,每回从家里返校,都要带一堆吃的,最后又加上了厚衣裳。 天气开始转凉了。 这段时间里,她的学业非常顺利,作业完成得好,课堂表现优异,很多老师都对她有印象。 王赛男再没敢说她什么,每回见到林玉琲跟她室友,都躲着走。 中间回家那次,栾和平把京市出版社寄来的样刊拿给她看,她才知道,自己的卷子已经印刷出版了。 很经典的卷子设计,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封皮上印着的“林玉琲 著”。 样刊寄来了几套,但根本不够,栾和平早就安排好了,十套收藏,再买个十套,师傅一套,老头子一套,他姐一套,大外甥一套,栾大一套——顺便催催他的印章。 其他养兄姐们,也一人一套。 他媳妇儿出的卷子,多好啊,给他们都看看,学习学习,自己不乐意学习进步的,让孩子学也行,用得上。 林玉琲:“……收藏那么多套做什么呀!” 栾和平:“收藏。” 林玉琲:“。” 行吧。 给栾和平战友寄去的信还没收到回复,这年头信件很慢,这也正常。 倒是胡三丫,好像渐渐开始适应环境了,比之前的孤僻稍微好一点儿,偶尔跟她们说两句话,也不再排斥一同去上课。 第251章 著作人 她开始适应这个身份。 室友们都是好姑娘,以前不跟胡三丫往来,是因为她自己拒绝的态度很明确。 如今她变了态度,除了江新晴还是会翻她白眼,其他人也不记恨她,都高高兴兴跟她处好关系。 秋天的时候,栾和平又出差了,那个周末林玉琲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二饼被寄养在师傅家,她去师傅家看二饼,王婶又塞她一堆吃的。 她只在家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回了学校,只有一个人的家,冷冷清清。 刚回学校,就被黄英一把摁在椅子上。 林玉琲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们饿了吗?” 她低头翻自己的包,幸好王婶也给她装了吃的。 “先别管吃的。”杨雪花把她的包拿到一边,何春妮接过来。 杜鹃一脸严肃:“林琲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交代。” 林玉琲被她们的做派逗笑了:“我交代什么?” 苏曼掏出一个她熟悉的牛皮纸袋,递到杜鹃手里,杜鹃把纸袋竖在林玉琲眼前,指着上面的著作人名字,“念一念。” 林玉琲:“……” 黄英捏着嗓子道:“不会有人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吧。” 林玉琲淡定道:“林玉琲出的卷子,关我林琲琲什么事。” 所有人目瞪口呆。 林玉琲趁机脱身,然而杨雪花手比脑子快,又一把将她摁回去。 “你、你……” 林玉琲:“我怎么啦?”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林琲琲!”黄英摇头道:“真该让江笑笑看看,你是怎么用她取的昵称耍赖皮的。” 江新晴周末也回家去了,一般会回来的比林玉琲早,但今天林玉琲先回来,她反而还没返校。 林玉琲笑着说:“平时你俩老拌嘴,她不在又惦记,欢喜冤家是吧。” “谁跟她欢喜冤家了。”黄英嘴硬道:“我是叫她一起来笑话你,她嘴巴毒。” 林玉琲忍笑:“是吗?” 黄英嗓门都大了两分:“当然,江笑笑她嘴多毒啊,不是,杨雪花你干啥,眼睛抽筋啦?何春妮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了声,慢吞吞转过身,对上一双饱含怒气的眼睛。 “黄小鸟!”江新晴气坏了:“你说谁嘴巴毒!你怎么能背后说我坏话!” 她扑过去,抓住黄英摇晃。 黄英抓着她的手喊:“好了好了,我错了。” 江新晴刚刚松了点儿劲儿,就听见她继续道:“我当面说。” “啊!”江新晴气得大叫一声,“我要打你了!” 其他人赶紧去拉架,林玉琲闪身离开。 闹了一通,终于消停了。 江新晴跟黄英被分开,两人隔着人还要互相瞪几眼,杜鹃感叹:“还是林琲琲说得对,欢喜冤家。” “谁跟她欢喜冤家!” “谁跟她欢喜冤家!” 异口同声。 众人:“……” 林玉琲慢悠悠喝了口水:“你们说不是,那就不是呗。” “你倒看起热闹来了。”黄英一看她那悠闲模样,立刻前嫌尽释,拉着江新晴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道:“你说她,你快说她!” 江新晴却震惊道:“出版了?是我们做的那套吗?” 黄英:“不是,你竟然知道?!” 江新晴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当然知道,状元密卷懂不懂,高考前我们都做过。” 她把卷子拿出来,出版社印刷的品质当然比学校自印的好,一边翻看一边嘟囔:“怎么是京市的出版社,你可是我们林省的状元。” 林玉琲说:“我也没办法呀,人家出版社找的我,本省的出版社也没联系我。” 江新晴评价:“没眼光!” 她翻到最后,动作一顿,惊讶道:“怎么有十套,这套我没做过!” 林玉琲解释说这是出版社的要求,江新晴这才罢休:“好吧。” 她又问:“这套卷子哪来的。” “我买的。”苏曼说:“今天去市区的书店逛了逛,看见上面有林琲琲名字,我就买了一套。” 林玉琲哭笑不得:“你买这个做什么,这是高考复习基础卷,咱们现在用不上了。” 苏曼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留着做纪念,以后拿给别人看,这是我室友出的。” 林玉琲:“……” “我也要买一套!”江新晴说。 林玉琲:“你不是有吗?还买做什么。” 江新晴:“没有最后那套卷子。” 黄英附和:“重点是上面你的名字。” 江新晴:“对,名字。” 林玉琲无奈,但还是不建议同学们买,能考上林大的都能算小学霸了,那些卷子对她们来说,太基础了,确实没什么用。 不过正是因为学霸,更看得懂这套试卷的含金量。 杨雪花说:“我得买一套,这卷子出得真好,我表弟还读高中呢,他用得上。” 聊了会儿天,大家一起去吃饭。 今天林玉琲回来得早,中午她在师傅家吃的,回学校赶上了晚饭。 把王婶给她带的东西拿出来,有一盒粉蒸肉,一盒溜肉段,塞得满满当当。 拿到食堂可以请师傅帮忙热一下,给同学们加两个菜。 江新晴也从家里带了吃的,满满一盒青椒酿肉,也是拿到食堂大家一起吃。 从林玉琲那次开了头,她们两个本地学生,回家大部分时候都会带点儿吃的,给室友们加餐。 室友们也不是白吃,学校有好菜的时候,她们会出饭票买给林玉琲和江新晴吃。 价值虽然不是完全对等,但也算一点心意。 女生们结伴去食堂吃了晚饭,胡三丫又不在。 林玉琲状似不经意,问何春妮:“胡三丫又去图书馆了?” 何春妮说不清楚,早上就出去了,没回来,应该是去图书馆了。 她虽然比以前好了点儿,但周末寝室人多,胡三丫大部分时候都不在,问就是去图书馆学习了。 林玉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胡三丫学习很勤奋,她有些迷茫,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她猜错了就好了。 第252章 再遇 但信件邮寄需要挺长时间,栾和平的战友收到信后去调查也需要时间,急也急不来。 不过栾和平出差回来了,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小夫妻俩自然又一番亲热,算下来,两人结婚也大半年了,感情却越来越浓。 爱意渐长,不见尽头。 没事的时候,也愿意待在一块儿,哪怕只是闲聊几句说说话。 林玉琲讲学校里的事,栾和平讲自己出差路上的见闻。 林玉琲依偎在他怀里,没看到某一刻,栾和平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嘲。 待他低头看他的妻子,所有的晦暗全都变成了柔情似水。 他抱着她,还想亲她,怎么亲近都不够。 栾和平也不是什么都跟林玉琲说,他工作上需要保密的自然不会说,一些觉得没必要讲的,他也没说。 比如上次出差,火车上随手帮了个不认识的女同志。 比如这次出差,他又在京市遇见了那个女的。 她一副偶遇的姿态,盯着栾和平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喜地过来打招呼,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曾经的交集。 栾和平面无表情,心里却冷笑连连。 京市这么大,他几个月才来一回,就这么巧,好不容易来一回,就让她撞见了? 等着钓她后头的人,栾和平随口应付了几句,没有直接扭头就走。 那女人话多得很,喋喋不休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着说着就开始诉苦,捏着手帕抹眼泪,姿态矫揉造作,看得他恶心。 但为了探底,栾和平还是忍下来了。 他、他师傅,还有很多人,都清楚机械厂有埋得很深的钉子。 这些年他和他师傅费了许多心血,把机械厂刮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有钉子没拔干净。 栾和平忍着满心不耐听了一会儿,他姐来了,本来也是跟栾之遥约好碰面,他先到的。 那女人又演起来了,先是装作把栾之遥认成他对象,夸她年轻漂亮。 然后又提起他帮忙那事,跟栾之遥夸他。 夸他们姐弟俩的同时,不忘贬低自己,姿态放得极低。 然后也没再打扰他们,识趣地说了再见。 人一走,栾之遥就嘲讽道:“哪认识的戏精,你还跟她聊上了。” 栾和平挑眉:“那你怎么不赶人。” 栾之遥不吭声了。 她小时候在外待了几年,但总归是栾正峰身边长大的,栾正峰身份敏感,栾之遥从小见多了各种人和事。 她了解栾和平的性子,如果那女人没问题,他一句废话都懒得听,哪轮得到她撵人,他自己先把人撵走了。 而且—— 栾之遥皱着眉道:“不知道哪找来的,跟你媳妇儿还真有几分像,没得恶心人。” 她瞪了栾和平一眼,叮嘱道:“你可别犯糊涂。” 栾之遥虽然没见过林玉琲,但她看过照片,问就是栾和平寄的,他跟她媳妇儿的合照,让他姐看看多般配。 殊不知,栾之遥拿着照片跟儿子吐槽,你舅妈像你舅抢回来的压寨夫人。 栾和平同样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我疯了吗?” 还是接受不了,又说:“疯了也没瞎。” 那女人,跟他媳妇儿脚趾头都没法比。 不对,一根头发丝都没法比。 栾之遥捏了捏眉心:“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栾和平:“我心里有我媳妇儿。” 栾之遥:“……” 她觉得自己像吞了一口油,腻得慌。 那个女人的事,栾和平没说,栾之遥也不会说。 她从小的生长环境让她懂得少看少问少说,栾和平工作性质特殊,她更是谨慎,不会随便提起他工作相关的事。 这事暂时便被栾和平放置了,让人查那个女人会打草惊蛇,如果她背后的人想用她做什么,她一定还会再出现。 提到他去见了大姐,林玉琲问:“你请大姐和她同学吃饭了吗?人家帮忙了。” 栾之遥的同学就是她那个对出版行业比较了解,帮她出谋划策跟出版社谈价的。 他在中央广播事业局工作,这个单位名称可能有点儿陌生,但林玉琲了解到它的职能后就明白了,这应该是广电总局的前身。 因为有官方身份,栾之遥的同学不好直接出面,不然就没得谈的,直接成了以势压人。 栾和平冷嗤一声。 林玉琲拍他,“你这是什么态度。” 栾和平抱紧他媳妇儿,闷声道:“我还请他?他巴不得请我。” 林玉琲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坐直了:“什么意思?” “想给云成成当后爸呗。”栾和平说。 林玉琲瞬间来了兴趣:“什么样的人,大姐喜欢他吗?长得好看吗?” 栾和平:“……就普通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林玉琲:“……” 真会形容。 谁不是这样啊。 “不知道栾之遥喜不喜欢他。”栾和平老老实实道:“应该不讨厌,我说了请吃饭,大姐没让,说她的人情她还,让我别管。” 林玉琲还是很好奇,追问道:“你再说说嘛,高吗?眼睛大不大,单眼皮还是双眼唔——” 被摁着亲了两口,林玉琲捏着拳头锤他:“你干嘛?!” 栾和平不高兴地说:“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林玉琲理直气壮:“我好奇啊。” 栾和平闷声道:“没我高,比我白,白面书生一个,跟云成成亲爹差不多类型,大姐就喜欢那样的。” 林玉琲想象了一下,突然捧着栾和平的脸,亲了他两口。 栾和平:“?” 她笑着说:“我跟大姐爱好不一样,我喜欢你这样的。” 所有的郁气立刻烟消云散,栾和平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 然而他最会说甜言蜜语的妻子,还没说完。 林玉琲捧着他的脸,眼眸含笑,语气真挚:“你这种类型的男同志,我只喜欢你。” 栾和平脸一下子烧起来了,天凉之后,稍微白了一点的黑脸,又红透了。 他像灌了一大碗蜂蜜水,从喉咙甜到心口,心尖上还咕嘟咕嘟冒着甜蜜的泡泡,人都飘乎了。 第253章 冲突 信上说,他前段时间恰好有事外出不在单位,栾和平的信在传达室滞留了几天,他刚刚看到,这周就会下乡走访,尽早查清情况给他回复。 林玉琲稍稍安心,夸赞道:“不愧是五哥的战友,跟你一样可靠。” 栾和平语气平淡:“还行吧。” 林玉琲忍笑,她早就发现了,她五哥有点儿“装”。 不过,还挺可爱的。 照旧是在家度过了一个惬意的周末,因为每周只有这一天相处时间,每个周末,小夫妻俩都黏黏糊糊,师傅让栾和平带媳妇儿去他家吃饭,他都拖拖拉拉不愿意去,觉得耽误了他跟媳妇儿的二人空间。 不过随着天气变冷,天黑得越来越早了,晚饭只能早早吃完送林玉琲回学校。 这天林玉琲回学校的时候提了个开水瓶,天一冷她就想喝点儿甜的,趁着周末在家煮了奶茶,特意多煮了一些,用开水瓶装了带去学校,准备给室友们也尝一尝。 刚走到寝室门口,隔着门听见里面似乎有争吵声,林玉琲心口一提,正想推门进去,宿舍门突然被拉开,冲出来一个人,撞得她一个趔趄。 要不是她下意识抓住门框稳住身子,恐怕会被撞倒。 摔一下倒没什么,但她还提着装满热奶茶的开水瓶,摔炸了可能会烫到她。 撞她的人因为反作用力停了一下,抬头看了林玉琲一眼,拿着个什么东西,一言不发跑了。 林玉琲吓了一跳,扶着门框还没敢松手,人还没缓过劲儿。 她心里有点儿恼火,胡三丫这是发什么疯。 苏曼离门口比较近,赶紧接过她手上的开水瓶,一拎沉甸甸的,知道里面装得肯定有热饮,不然也不会没事提一壶冷水上楼。 饶是平时不怎么生气的她,也皱着眉头道:“太过分了,你总没招惹她,撞了人连个对不起都不说。” “怎么了这是?怎么跟胡三丫吵起来了。”林玉琲走进宿舍,顺手关上门,天冷了,门跟窗户相对,开着透风。 何春妮一脸愧疚,手足无措地说:“都是我的错……” “不许你认错!”江新晴气鼓鼓的,“我帮你说话了,你怎么能认错?!” 何春妮搓着手指头跟江新晴道歉:“对不起。” 江新晴更生气了:“谁让你跟我说对不起了!” 林玉琲一头雾水,问其他室友:“到底怎么了?我在门口就听见你们好像在吵架。” 她说得比较含蓄,听到的主要是江新晴在吵。 跟平时和黄英拌嘴吵架不一样,真生气的那种,林玉琲才有点担心。 黄英举手:“我来说,春妮儿之前讲的我听明白了。” 她大概跟林玉琲讲了一遍经过,下午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晚上吃完饭,大家原本打算再去小卖部补充一些作业本、墨水之类的学习用品,何春妮突然发现她找不着她借书证了,怀疑掉在了图书馆,就想回去找。 其他人说陪她一起去,何春妮拒绝了,她说她跑着去,很快的,她就买一个本子,把钱给了杜鹃,请杜鹃帮她带一个。 于是室友们分成了两波,何春妮回图书馆,其他人去了小卖部。 何春妮的借书证确实掉在了图书馆,被人捡到后交到登记处,工作人员核实后就还给她了。 这个时间恰好是晚饭时间,天冷了,去晚了食堂的饭菜不光少,也没那么热乎,所以路上行人很少,都去食堂吃饭去了。 何春妮远远看到有个人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丢了一个东西,天黑了,只隐隐看着像是个书本的形状,于是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是个作业本,而且看着还很新,封皮被撕掉了一大半,露出里面的作业纸,空白的。 何春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作业本捡起来了。 她想着,封皮撕掉,里面还是能用的,当草稿纸也行。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本新作业本,封皮只有名字那一栏写了个字,又被胡乱花圈涂成一团,然后封皮被撕开,后面的本子是完好的。 何春妮觉得很可惜,不知道是谁这么浪费,林玉琲家里条件那么好,也从来不浪费东西。 何春妮拍了拍本子,好在垃圾桶里没什么特别脏的东西,她把本子跟自己的书一起,往腋下一夹,闷头往宿舍跑。 起晚风了,有点儿冷,她怕下雨,淋湿了她的书。 何春妮不知道的是,她把本子拿到手里,丢本子的人已经回来了。 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办,就见她突然拔腿就跑,那人下意识追了上去。 林玉琲听到这里,下意识问:“是胡三丫?” 何春妮点点头,一脸尴尬:“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还要,我以为她丢垃圾桶,就是不要了……我就是看见了,我不是故意翻垃圾桶……” “不是你的错。”林玉琲安慰她:“我们都明白,你只是不想浪费。” “对。”江新晴气呼乎地说:“主席都不浪费一张纸,她胡三丫凭什么,还领着助学金呢,这么浪费,新作业本都丢,凭啥领助学金!” 黄英又简单说了一下后面的经过。 何春妮跑得飞快,胡三丫在后面追都没追上,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追回宿舍,她都没喊一声。 何春妮回到宿舍后,其他人还没回来,她刚把东西放下,胡三丫气喘吁吁跑回来了,一回来就揪着何春妮骂她,说她翻垃圾桶捡她作业本,不要脸。 何春妮被骂懵了,人都傻了,她这才知道自己捡的本子是胡三丫丢的,虽然委屈,但她是个老实姑娘,被骂了也没还嘴,还跟胡三丫道歉。 其他室友回到宿舍,就听见胡三丫怼着何春妮骂。 她们去问缘由,何春妮红着脸解释,胡三丫又语无伦次地骂何春妮,说她捡垃圾,乞丐婆。 室友们听得都生气了,江新晴本来就看胡三丫不顺眼,这下更是气上头,就跟她对骂起来。 第254章 写错 林玉琲:“……” 胡三丫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室友们描述的事情经过,让林玉琲有了一个猜想。 她试着问何春妮:“春妮儿,你说你看到她那个本子封皮,只写了一个字,是写在姓名那一栏吗?” 何春妮毫不犹豫点头,她记性好得很,而且她拿到新本子,也是先写自己名字,一般学生都这样。 林玉琲继续问:“那你能看出来是什么字吗?” 杨雪花嘴快道:“胡三丫的本子,除了胡还能是啥。” 江新晴一合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林琲琲你的意思是,她骗人的,那根本不是她的本子,她看见春妮儿捡本子了,她就是想要那个作业本,才骗我们说是她丢的。” “那她还这么骂春妮儿。”黄英也义愤填膺:“太过分了,她还骂春妮儿不要脸,她才不要脸。” “就是。”杜鹃也说:“春妮儿都说了,那个字被涂花了,根本看不清。” 苏曼沉声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春妮儿没做错事,白挨一顿骂。” 她看了林玉琲一眼:“还有琲琲,刚她莽莽撞撞撞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万一开水瓶碎了烫到琲琲怎么办?她连个对不起都没说。” 杨雪花好奇:“你开水瓶里装啥了?” “奶茶。”林玉琲说:“我跟五哥在家煮的,你们自己倒了尝尝。” “一会儿再尝。”黄英手一挥,“咱先去把胡三丫找回来,本子也要回来。” 林玉琲原本是有其他想法,被她们这么一说,也弄糊涂了,想说的话都卡住了。 何春妮连忙摆手:“不是,是‘胡’,我看清楚了,那个被涂掉的字是‘胡’。” 杜鹃问:“不是涂掉了吗?你咋看清的。” 何春妮解释道:“那个字写得很重,像是反复描过,上面涂的笔迹是画圈,我、我眼神比较好。” “反复描过?”林玉琲抓住重点,追问道:“为什么反复描?能看出来吗?” 何春妮仔细回忆,犹豫着开口:“好像第一笔写错了吧,我看着‘胡’的左半边很歪,尤其是那一竖,更像一撇。” 杜鹃说:“写成繁体‘胡’了吧。” 繁体的“胡”字有两种写法,一个是“胡须”的“胡”,繁体写作“鬍鬚”,另外一种代表姓氏的“胡”,繁体写作“衚”,双人旁,第一笔确实是撇。 但林玉琲并没有放下疑心,她在报纸上看到过,上一次国家推行汉字简化方案是在1955年二月,“胡”字就在简化字范围内,也就是那个时候,两种写法的“胡”统一简化成了“胡”。 胡三丫是应届生,七年前还在上小学,小学都没读几年。 这年头高中生作业都不多,小学就更别提了,低年级的那点儿记忆,时隔七年突然觉醒导致她写错字? 而且,就算写错了,也不至于涂成那样。 她的反应有些过度了。 林玉琲心里那个猜测愈发接近真相,可惜作业本被胡三丫抢走了,她很想看一眼再确认一下。 “你想到了什么?”苏曼突然问。 林玉琲迟疑着没有开口,毕竟只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事胡乱宣扬,跟造谣有什么区别。 苏曼却追问道:“你也发现疑点了是吗?” 林玉琲诧异抬眼,这话的意思是……苏曼也从胡三丫身上发现了异常?难道能从她那里找到其他证据? “你们在说什么?”杜鹃一头雾水地问:“打什么哑谜呢。” 苏曼看她一眼,没有回,继续跟林玉琲商量:“我知道你的顾忌,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这样,我们俩写一张纸条,给对方看,如果内容不一致,那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内容一致,说明我们有共同的猜想。” 她环视一圈:“咱们宿舍一共八个人,排除当事人七个,两个人发现共同问题,超过百分之二十八的概率,已经很值得重视了。” 林玉琲认同苏曼的说法,也觉得她的提议不错。 “你们搞啥呢。”杨雪花急得乱转:“咱们不是一直一起行动的,怎么还悄悄背着我们有小秘密了。” “就是!”江新晴不高兴地瞪林玉琲:“你怎么能这样。” 林玉琲叹气,如果苏曼也有猜测,完全瞒着其他室友不太可能。 她看了眼苏曼,不再犹豫:“如果我跟苏曼的猜测一样,就告诉你们,但请在我们找到确凿证据前不要泄漏。” 如果真走漏了消息,而且误会了胡三丫,这罪她也认了,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但完全不管是不可能的。 “保证!” “我们肯定不说。” 虽然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女孩子们一个个都指天发誓绝对守口如瓶。 杨雪花还去拉开门看了看,吓了林玉琲一跳:“刚门口有人吗?” “没有啊。”杨雪花说:“哪来的人。” 林玉琲:“……” “哦你说这。”杨雪花讪笑,“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说重要信息的时候,外头就有人偷听。” 她干脆在门口守着了,反正宿舍也不大,她耳朵好,在哪儿都不耽误听见。 林玉琲:也行吧。 她跟苏曼写了纸条,互相交换,看完之后,同时摊开,纸条上简单的两个字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 “顶替?” 大家懵了一瞬,但都是刚刚经历完高考的学生,很快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江新晴柳眉倒竖:“你们是说……” 她忍着高涨的怒火压低了声音:“是说胡三丫,是顶替的?” 何春妮平时一向好脾气,从不跟人生气拌嘴,有时候江新晴说话难听,她也不觉得冒犯,笑笑就算了。 但这一刻,她真的生气了。 她红着眼睛,拳头捏得死紧:“太过分了,她咋能这样,那真正的胡三丫咋办?她咋办啊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啊!” 第255章 心虚 寝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何春妮重重喘了口气,她也是从村里考出来的女孩,她太清楚这一路走来,她遇到过多少困难。 她是家里头一个女孩,上头已经有了两个哥哥,父母相比村里其他非常重男轻女的长辈,对她还算不错。 可即便如此,求学路她也走得十分艰难,但凡有一个坎她没迈过去,就没有今天坐在大学宿舍里的何春妮。 她会跟她的姐姐妹妹,妈妈阿姨,村里的小伙伴们一样,年纪轻轻找个男人结婚,嫁人生子,田间劳作,操持家务,就这么度过一生。 她不会知道山的外面是什么样,不会知道火车能带她走多远,见不到这么大的学校,更不会知道,女孩子们还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她们会成为记者、老师、广播员、编辑等等,她的姐妹们听都没听过的职业。 可是,如果有个跟她境遇相同的女孩,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经挣扎着破茧而出,却被人偷走了翅膀呢? 她还有力气,有机会再重来一次吗? 这太坏了。 面前递过来一张手帕,何春妮抬起眼,看见林玉琲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安安静静看着她,眼里满是理解与怜惜。 “没事的。”林玉琲语调平稳:“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还来得及。” 她不知道,这一刻她的语气像极了栾和平说话时的口吻,平淡却有力,让人安心。 何春妮接过手帕擦眼泪,江新晴迫不及待地问:“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疑点?” 她也清楚,事关重大,不是嘴一张就能给胡三丫定罪,要讲证据。 林玉琲把她发现的疑点讲了一遍,大家立刻摊开手,放到一起对比。 太明显了。 这真做不了假,光从手就能分出她们家境如何。 杜鹃懊恼地拍自己脑袋:“我怎么就没发现,我还跟她睡一个床。” 她在胡三丫下铺,平时胡三丫上床,也得抓着床柱攀床梯。 现在一回想,她就想起来了,确实,胡三丫的手虽然没法跟林玉琲比,但明显比她的白比她的嫩,更别说跟何春妮比了。 “你呢?”林玉琲问苏曼:“曼曼,你又发现了什么?” 苏曼说:“她成绩不对。” 胡三丫的俄语成绩好得过分了了。 没错,大学还要继续学俄语,林玉琲知道的时候,天都塌了。 那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努力学,都知道她是省状元了,要是考试考得不好,多丢人啊。 一生要强好面子的林琲琲。 话说回来,她们寝室俄语最好的是苏曼,其次是杨雪花。 这个标准不光看书面成绩,要光看书面成绩,苏曼、杨雪花、何春妮俄语都能奔满分去。 苏曼家里有长辈曾经留学苏俄,她自小耳濡目染,语言学习从小开始最好培养语感,所以她听说读写都很棒。 杨雪花也属于地理位置优势,她说她在她家乡见过不少毛子,俄语老师的口音非常标准,学得也早,初中就开始学了。 何春妮属于哑巴俄语,能考高分全靠出众的智商和变态的记忆力,让她说,她就不行了。 她俄语听力也很差,因为她县城高中的俄语老师,说的俄语跟她在广播里听的完全不一样,像两种语言。 胡三丫成绩好没问题,林大毕竟是全国有名的重点高校,能考进来的学生没一个成绩差的。 但苏曼作为俄语课代表,却发现胡三丫的俄语成绩好得突出。 “比林琲琲好。”她说。 林玉琲红着脸道:“干嘛提我。” 她俄语是短板这事,瞒也瞒不住。 江新晴一边回想一边说:“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她口语挺好的,俄语课回答老师问题,老师还夸过。” 苏曼点头:“对,她随堂小测,听力成绩也很好。” 她也是联系到胡三丫的家庭背景,才觉得奇怪。 这年头国内教育资源整体短缺,越是偏远的地区这种情况越严重,乡镇中学很少有俄语老师,即便有,也就跟何春妮的高中俄语老师差不多,半吊子水平。 语言这种东西,如果不听不说,只靠书面知识,听说能力很难练起来。 按理说,胡三丫就算俄语成绩好,也该是跟何春妮一样,长于书写,短于听读。 但她偏偏是反过来的,反而跟林玉琲差不多。 林玉琲若有所思:“我为了练语感,连续几个月没断过俄语广播。” 苏曼说:“我不是一开始怀疑她的,但我留意过,她的俄语成绩没有显著进步,并不是真正的语言学天才。” 她见过那种学语言的天才,她有个长辈,会六国语言。 胡三丫不是,她很确定。 所以苏曼才起了疑心,但她也不确定,毕竟她发现的问题,也可以有其他解释。 比如胡三丫就是运气好,遇到了俄语很好的老师。 但她跟林玉琲的想法一样,猜错了是她对不起胡三丫,但如果猜对了,那便关乎一个女孩子的前程。 因此,她心里一直没放下这件事。 “现在怎么办?”杜鹃问:“我们要告诉老师吗?” 苏曼冷静地说:“这些都不算切实的证据。” 杨雪花灵机一动:“那个作业本呢?她肯定是下意识写了自己的本名,改又没改好,所以才把字涂掉,我们去她,把本子要过来。” 杜鹃皱眉道:“当时不清楚情况,让她跑了,现在肯定消灭证据了。” 江新晴一拍自己的手,恍然大悟状:“我就说,我说她两句她怎么跑了,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什么了?” 黄英回忆道:“你说……春妮那本子是垃圾桶捡的,又不是偷的,凭什么把她当贼看,骂得那么难听,还不知道谁心里有鬼呢。” 林玉琲:“……你记得真清楚。” 黄英说:“这不是努力学习嘛,免得她下次骂我我骂不赢。” “你别打岔!”江新晴瞪她一眼,“你们说,她是不是被我说到痛处了?做贼心虚?” 众人对视一眼,别说,还真像。 看胡三丫那副惊恐之鸟的模样,江新晴这话跟指着她鼻子骂也差不多了。 第256章 证据 大家都在发愁证据,林玉琲想了想,还是跟她们说了,告诉她们栾和平联系了他战友,在胡三丫家乡的城市,已经回信说会去走访调查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心情骤然放松。 江新晴赞叹道:“难怪我爸妈都夸他,说他能力强,以后有的是前途。” 其他室友也纷纷感叹: “这是真靠谱。” “这爷们儿靠得住,林琲琲你眼光不错。” “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对象。” “好啊黄小鸟,你想处对象了是吧?” 黄英不服气地说:“我这叫……叫见贤思齐!” “见贤思齐是你这么用的吗?语文老师听见,保准给你扣分。” 大家吵闹了几句,又转回重点讨论的问题。 杨雪花问:“啥时候能出结果啊?我这心一直提着。” 何春妮眼巴巴眼巴巴看着。 林玉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 “一会儿胡三丫回来了怎么办?”杜鹃说:“我感觉我现在看到她都别扭。” “你不能这样!”江新晴说:“林琲琲跟苏曼曼她们俩愿意告诉咱们,咱们不能拖后腿,演也得好好演,等证据到手。” 杨雪花附和:“对,咱现在是有任务在身的。” 苏曼不急不缓道:“没关系,不是吵架了吗?不说话也正常,别搭理她就行。” 反正平时交集也少。 杜鹃:“我、我演练一下先。” 然而她们做足了准备,这天晚上胡三丫压根儿没回来。 林玉琲她们还担心着,人要是跑了,是不是得去告诉老师,这算不算畏罪潜逃? 结果杜鹃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隔壁寝室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告诉杜鹃,胡三丫在她们宿舍。 “跟王赛男挤一个铺。”杜鹃回来跟室友们汇报情况,“不知道她俩咋熟悉的,都愿意睡一张床了。” 胡三丫跟自己寝室里的室友关系都很生疏,更别说其他寝的同学了。 江新晴笃定道:“她们俩今晚肯定凑一块儿说林琲琲坏话。” 林玉琲:“……” “为啥啊。”杨雪花不明白:“晚上咱跟她吵架,琲琲她都不在。” 黄英说:“她都睡王赛男的床了,王赛男骂林琲琲,她不得附和两句,不然咋个好意思,王赛男不高兴了撵她咋办。” 江新晴同情地看了林玉琲一眼,苏曼见她一脸郁闷,安慰道:“胡三丫确实不喜欢你,说你坏话可能是主动的。” 林玉琲指着自己:“我吗?” 苏曼点点头:“你没发现她从来不跟你讲话吗?” 林玉琲:“她也不跟你们讲话。” 杨雪花举手:“那什么,还是说过几句的。” 林玉琲:“……” 苏曼:“她也不喜欢春妮。” 何春妮慢吞吞地说:“我不需要她喜欢。” 好脾气的她,现在很直白的表现出的对胡三丫的不喜。 林玉琲连忙道:“我也不需要。” 顿了顿,又说:“那也不能骂我。” 她是什么很好欺负的人吗? 没让她听到就算了,让她听到,她肯定会骂回去的。 大家分喝了林玉琲带来的奶茶,甜甜暖暖的,边喝边聊,聊完安心睡觉。 第二天上课,杨雪花特意找了个隔壁寝的女生坐一桌,偷偷打听情况。 下课后回来跟室友们汇报,江新晴真没猜错,两人窝一张床上,窸窸窣窣说了小半夜。 不光说林玉琲了,还说她们寝室,说她们孤立排挤胡三丫。 众人:“……” 谁孤立谁啊?到底谁先不搭理人的? 不过说林玉琲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骂她,毕竟王赛男吃过一次教训了,知道林玉琲不是个软柿子。 她们说的是林玉琲娇气、张扬、奢靡之类的,什么衣服换得勤,新衣服多,天天洗澡,还有大吃大喝什么的。 她们觉得,这些都是事实,就算林玉琲知道也没办法找她们,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啦? 林玉琲:“。” 不仅没被气到,反而想笑。 栾和平光叮嘱她好好吃饭、多吃肉少吃菜的话都说了好些遍,真该让他来听听,她同学眼里,她都是如何奢靡的。 她就这么想了一下,下午栾和平就来了。 同学来帮栾和平叫她的时候,林玉琲很诧异,今天周一,他要上班,昨天才送她来学校,怎么会突然过来。 何春妮靠近她,压低声音问:“是不是那个……回信了?” “不可能吧回信才收到。”林玉琲边走边说。 这年头信件没那么快,同城另说,外省的最少也得三五天。 这么说着,她还是朝栾和平停车的地方走去。 栾和平看过她课表,知道她周一下午有课,没把车停在宿舍楼下,而是停在教学楼附近,请眼熟的同学帮忙找她。 室友们不放心,也跟着过去,如果看到栾和平了,他有事的话,她们可以在一边等着。 远远看见男人高挺的背影,林玉琲立刻朝着他跑过去。 “五哥!”她停在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栾和平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林玉琲接过来一看,最上面两个“电报”。 他知道她挂心着这件事,所以一收到消息就请假赶了过来。 林玉琲连忙往下看,电报内容很简单的一行字:“确认顶替,学校假。” 电报按字收费,所以电报内容往往很简短,只说关键信息。 这行字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顶替是真的。 学校这个是假的。 林玉琲拿着电报,一时间有种尘埃落定的恍惚,而后迅速回过神,小心翼翼把电报收好。 “现在去找校领导吗?”栾和平说:“我陪你去。” 林玉琲刚想拒绝,再一想,这电报是栾和平拿来的,他的身份更有说服力。 林玉琲便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室友们,简单说明了昨天发生的意外。 栾和平听得眉头紧皱:“没烫到你吧?” “没有。”林玉琲忙道:“我反应可快了。” 栾和平对此不予置评,只说:“心里有鬼的人,早晚会露出马脚。” 林玉琲赞同地点头,胡三丫已经很谨慎了,但假的就是假的。 她拿着电报,跑回室友们面前,展开给她们看:“证据。” 第257章 上报 拿到确凿证据的女孩子们群情激愤,这种事情性质太恶劣了,任何一个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没办法容忍。 “现在就去找校长!” “对,必须揭穿她!” “还真正的胡三丫一个公道!” “把胡三丫被偷走的人生还给她!” 几人二话不说,直奔校长室去。 路上问起详细情况,栾和平表示他也没有更多情报,下午刚收到这封电报,立即就送来学校了。 但他的战友他很了解,如果不是调查清楚了,不会给他发电报。 至于顶替事件的始末,详细情况,还需要再联系。 一群女学生突然找到校长室,校长十分诧异,但还是接待了他的学生们,看姑娘们一个个脸颊涨红激动不已,一边安抚她们的情绪,一边细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疑惑的眼光也同时投向栾和平,栾和平名声虽大,但以前跟林大校长没有交集,对方并不认识他本人。 栾和平将工作证递过去,校长接过看了看,了然道:“原来是我们状元同学的爱人。” 省状元选了林大而不是更有名气的清北,校长当然关注过,也了解过林玉琲的情况,包括家庭背景。 他知道的还更多一些,林玉琲不光是省状元,还是全国第三,探花。 只是可惜,俄语实在拖后腿了。 栾和平愣了一下,咂摸着这个称呼,不由露出些微笑意。 以前都是以他的名字定义别人的身份,如今被妻子的名号定义,倒是别有滋味。 他招呼栾和平坐下,又问学生们,找他是有什么事情。 女孩子们早就憋不住了,七嘴八舌说起来,一个个都很着急,恨不得立刻把假的胡三丫抓起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江新晴干脆伸手捂住旁边黄英的嘴,“林琲琲,你跟校长说。” 林玉琲组织了一下语言,从自己发现胡三丫身上的疑点说起,说她发现蹊跷,但因为没有证据,不好胡乱揣测同学,只能回家告诉丈夫。 “我想着,他工作经验丰富,或许能帮我分析一下。”林玉琲没好意思说她一开始把假胡三丫当特务了。 校长点头:“林同学你做得对。” 流言能杀人,如果林玉琲只是有一点怀疑,就告诉别的同学,人云亦云,即便胡三丫是真的,也会有很多人质疑她。 林玉琲红着脸继续道:“五……栾和平同志他了解情况后,跟我说他有个战友在胡三丫老家所属城市,可以先实地调查一下,于是就写信告诉了他那位战友。” 校长对栾和平道谢:“多谢您帮忙。” 他是校长,得对学生们负责,自己的学生被顶替名额,是他该处理的问题,栾和平用自己的人脉调查,虽然是为了他媳妇儿,但他作为校长,得领这个情。 栾和平颔首道:“不用谢,我该做的。” 林玉琲继续讲后续,讲何春妮阴差阳错捡到那个被丢掉的作业本,讲假胡三丫突然破防发疯,讲寝室里她跟苏曼互换情报,讲女孩子们的打算,讲栾和平拿来的电报。 校长听到这里,所有线索脉络已经很清晰了。 他接过林玉琲递过来的电报,短短一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虽然电报上没有说清楚前因后果,但有栾和平的身份做背书,还是他请他曾经的战友调查的,这份电报的可信度十分高,几乎已经可以作为确切证据。 “我知道了。”校长收好电报,夸赞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要继续好好学习啊。” “嗯,我们一定!” “校长,现在怎么办?假胡三丫会被开除吗?” “她会受到什么惩罚?” “真的胡三丫怎么办?她还能来读书吗?” “这都快期末了,要是考试成绩不好,能通融一下吗?我们一定努力帮她补课。” “对,校长,能通融一下吗?” “同学们。”校长抬手下压,“同学们,你们担心的问题,学校都会逐一解决。” 他看着女学生们焦急的眼眸,安抚道:“我在这里——” 看了眼栾和平,“当着栾处长的面跟你们承诺,这种事学校绝不姑息,一定尽快解决,查清真相,还真正的胡三丫一个公道。” “只要她还愿意来读书,学校就会接收她,成绩可以慢慢补,学校不会放弃一个被伤害的学生。” “好!” “谢谢校长!” 女孩子们终于安心了。 校方行动很快,当天下午,胡三丫就被叫走了,之后也没再回来。 林玉琲她们缺了半节课,但校长让他的秘书去跟老师打了声招呼,说明有特殊情况,老师没怪她们,让她们回去上课了。 一个寝室八个人,七个人被校长秘书送回来,还有一个突然不见了,老师好像知道什么消息,并不奇怪,学生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忽然有流言四起,说406宿舍,林玉琲带领其他室友,排挤孤立胡三丫,导致胡三丫退学了。 林玉琲:“……” 她真是没脾气了,她看起来好欺负是吧? 她二话不说,直接去找老师了。 其他室友们同仇敌忾,跟她一起去,虽然没被点名,但她们不也被造谣了。 这种抓流言源头的方法也简单,只要听见谁说,就抓着他/她,指控他/她造谣诽谤,不拿出证据,就去校武装部说清楚。 没错,现在的大学,是有附属武装部的,也有配枪。 可能是怕敌特分子攻打大学吧,搞不明白。 话说回来,只要抓到一个传流言的人,不想担造谣诽谤的责任,就要把谁跟他/她说的人供出来。 后面都不用她们重复,只要被找上,传播流言的人立刻就会指认自己从谁那里听来的。 学校就这么大,传流言的人看起来多,其实没那么多,大部分学生还是专注于学业。 然后源头就被找到了。 看见一脸仓皇的王赛男,林玉琲真的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第258章 胡三丫 王赛男没有吃到教训,这次再做同样的事,终于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了代价。 她被记过一次,需要记入档案。 不用管处罚结果公布后王赛男有多难过懊悔,关于她的情况,也只短暂引起了一番议论,因为,一个更炸裂的消息,在学校传开了。 学校竟然有顶替生! 而且已经被抓出来了! 同学们瞬间想到了销声匿迹的胡三丫。 很多人跑来问406宿舍的其他人,试图从她们口中获取消息,但林玉琲她们早就跟学校达成一致,在彻底尘埃落定前,不会随便传播消息,以免引起混乱。 这件事的调查情况,校方没有完全对她们隐瞒,毕竟她们属于举报人,栾和平和他战友,则是证人。 她们知道,胡三丫被校方传问当天,就没经受住考验,露出了马脚。 谁都看得出来,她那副模样,确实是顶替之后心虚,但再问别的,她又死咬着不愿意松口。 林大校方联合教育局、公安局的同志,成立了专案调查组,调查组已经前往胡三丫家乡进行调查取证。 具体调查进度,校方没有告诉学生们,包括林玉琲她们。 但林玉琲从别的渠道,提前得知了一些消息——栾和平的战友给他寄的回信到了。 栾和平的战友叫卫胜利,他也是因伤转业到地方,在市武装部工作。 收到栾和平来信后,他没敢耽搁,周末一大早就出发前往目的地调查。 考虑到要找的是个年轻女同志,他还特意叫上了自己的妻子赵香兰,赵香兰同志在本市妇联工作。 两人一路转车,从市区到县城再到公社,然后才问了路,找去下沟村——上沟村比下沟村还要多翻一座山。 下沟村姓胡的人多,或者说,上沟村下沟村姓胡的人都多,叫胡三丫的更多,站村口喊一声三丫,最起码得有五六个年龄不一的女娃应声。 但说要找读过书的胡三丫,下沟村人齐齐摆手,表示不可能是他们村的,让去上沟村找,上沟村以前有村小。 夫妻俩又往上沟村去,翻过一座山,终于找到上沟村。 村里正在办喜事,接亲的人家喜气洋洋,送亲的人家眉开眼笑,新娘被麻绳捆着抬上牛车。 在妇联工作的赵香兰二话不说就拦了上去,违背妇女同志的个人意愿强行嫁娶,这是封建糟粕行为! 结亲的两家哪容的了一个外乡人碍他们的事,要不是卫胜利部队出身拳脚了得,也清楚穷山恶水出刁民带了枪出来,他跟他媳妇儿就得挨打了。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他再能打也就一个人,也不敢真朝老百姓开枪,只能做威慑用。 最后还是生产队大队长出来——虽然已经村改生产队,很多村里老百姓还是习惯喊村长,才制止了这扬冲突。 卫胜利和胡香兰都带了工作证,他们一路找来,也不是没人知道。 大队长敬畏他们是大城市的领导,客客气气问来他们村做什么。 赵香兰说,你别管我们做什么,你们这绑着女同志结婚,是什么意思。 大队长让结亲的两家人给他们解释,男方理直气壮,他们掏了彩礼的,整整八十八块钱。 就问问,十里八乡哪个村,娶个媳妇儿花这么多钱。 女方父母也觉得委屈,要不是这丫头老是想跑,他们也不会捆着她出嫁。 赵香兰气得头晕:“她不愿意!” “她凭啥不愿意。”新娘父亲比她还生气,跳脚道:“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让她读了那么多年书,还不是没读出个名堂,一样要回来种地……” 不过高中生也算是个噱头,收了个高价彩礼。 新娘母亲也说:“读书读书,都读成老姑娘了!读书害人呐!” 赵香兰下意识看向她丈夫,卫胜利跟妻子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一个贫穷落后的山村,很难有两个读了多年书的女孩子。 “胡三丫?”赵香兰问被麻绳捆着红布盖头的女孩,“你是不是叫胡三丫?” 女孩儿剧烈挣扎起来,红布盖着的脑袋一点一点。 卫胜利忙问:“你读过高中吗?高中哪个学校的,高考志愿填得是什么?” 女孩儿挣扎得更激烈了,几乎要从牛车上滚下来。 她爹妈和男方家长还想动作,大队长却听出蹊跷来,让他们到一边去,跟胡三丫她娘说:“把布掀了,让三丫跟人说。” 男方在一旁叨叨:“新娘的盖头咋能这时候掀……” 大队长一个瞪眼过去,他在村里说话分量十足,胡三丫她娘麻溜地把闺女头上的红布掀了,又取下塞在她嘴里的布。 塞得太严实,拔了好一会儿才拔出来,胡三丫嘴角都有点儿裂开了。 她嗓音干哑,刚刚能开口,就迫不及待回答了卫胜利的问题,眼里满是期冀。 听见她的高考志愿里,果然第一志愿就是林省大学,卫胜利已经确认了九成九。 他又问大队长:“你们村还有别的胡三丫吗?” 还真有。 毕竟本村姓胡的不少。 但年龄对得上,且读过高中参加了高考的,只有这一个胡三丫。 身份背景对得上,学历背景对得上,真正的胡三丫在村里被强逼结婚嫁人,那在大学里读书的那个胡三丫,又是谁? “同志,你们这是啥意思?” 大队长问:“三丫她高考不是没考上吗?” 人家高考录取通知书,再晚八月底也到了,这都快年底了,怎么又为这找来了。 胡三丫看着卫胜利和赵香兰,她的眼睛并不大,但眼珠黑亮,透着一股子执拗倔强。 “我考上了吗?” 她用干哑地嗓音问:“我跟老师对过分,我高考发挥得很好,我应该考上的。” 卫胜利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对,你考上了,林省大学录取了你,你的第一志愿。” “那她的录取通知书呢?”这话是迫不及待的生产大队大队长问的。 “被别人拿走了。”卫胜利语气沉重:“胡三丫,你被人顶替了大学名额。” 第259章 绝处逢生 她没哭。 被家人用麻绳捆牲口一样捆着,卖牲口一样卖掉,也没掉一滴泪。 反而是卫胜利的话落地后,她怔怔看着他,先是笑,笑着笑着,落下来泪来。 “我考上了。”她喃喃道:“我真的考上了……” 卫胜利的话像溅入沸腾油锅里的水滴,气氛瞬间炸开。 不管是结亲的双方,还是来看热闹的村民,都热烈讨论起来。 “那干部同志啥意思?三丫考上大学了?” “是给她送啥录取通知书的不?咋来这么晚。” “啥通知书,你们没听明白吗?三丫通知书让别人领走了!” “哪个别人?” “那哪晓得,反正是让人领走了,人家顶着她的名儿,上大学了去了。” “天杀的!哪有这样干的!” “那假的是谁家的?” 一部分人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大队长,没别的原因,如果有能力隐瞒且做下这种事,只有他们大队长能做到。 大队长气得跳脚:“看啥看,老子闺女还在读初中,送谁去顶三丫的名儿!” 卫胜利说完后便仔细观察,确认在扬的人,不管是大队长还是胡三丫父母,听到这个消息都只有茫然、愤怒、无措等情绪,而并不见紧张害怕,基本可以确定这扬顶替名额的事件,是完全瞒着胡三丫这边的。 胡三丫抹了把泪,问卫胜利:“请问是学校发现了她是假的了吗?我可以去上学吗?” 卫胜利摇摇头道:“抱歉,我不清楚,我是受人所托来找你的。” 他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道:“我战友的妻子是胡三丫的室友,相处过程中她发现假胡三丫的一些异常……然后他们写信找到我,托我来你家乡了解一下情况。” 一圈人围着他听他讲话,感觉跟听故事似的,竟然靠一双手,就发现人有问题了,跟电影里的情报人员一样聪明敏锐。 胡三丫也下意识摊开自己的双手,她的那双手,骨节粗大,各处遍布伤痕,处处都是劳动的痕迹。 她从未在意过,只要能拿稳笔,手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这一刻,她搓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流下眼泪。 生活苛待她,但她从未放弃,也有别人未曾放弃她,于是,她于绝境处逢生。 …… “幸好,幸好赶上了。”林玉琲拿着信,心有余悸道。 她也没想到,胡三丫那边的情况如此凶险,因为没等到录取通知书,家里人硬逼着她嫁人。 胡三丫不甘心,从九月撑到如今,什么法子都想过,找借口拖时间、甚至跑进山里躲了小半个月,最终还是被家里人找到,哄骗回来,捆着送去嫁人。 还好在结婚当天,卫胜利和赵香兰同志一起找到了她。 卫胜利这封信写得很长,事情经过描述得非常清楚,栾和平说不像卫胜利的字迹,应该是他媳妇儿写的。 赵香兰同志的笔触下,林玉琲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那个满眼倔强一身反骨的山村姑娘。 她跟她的母亲截然不同,哪怕卫胜利已经告知她考上大学的情况,她母亲第一反应却是婚都结了,怎么能去读书呢。 再读四年,二十多岁,那就成老姑娘了,还怎么嫁的出去。 反而是男方,喜出望外。 原本花那么高的彩礼钱,是想买个高中生,以后生出来的娃随娘能聪明,要是男娃,也供去读书,说不定家里还能出个工人。 没想到高中生变成了大学生,这钱可算花着了。 但胡三丫她爹又不干了,倒不是不愿意结亲了,而是觉得彩礼低了。 高中生和大学生,咋能一个价呢? 当即拉着亲家攀扯起来,不加钱,这亲不结了。 他们甚至没人问一句女儿的未来,当扬已经开始谈起彩礼涨价的问题。 林玉琲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胸口一阵恶心,生理性反胃,差点儿吐出来。 她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妈妈很爱她,爸爸虽然跟妈妈离婚了,但也还是个正常人,该给的抚养费给了,偶尔的关心也有。 她也清楚,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但这种赤/裸/裸的,将孩子当成是商品,作价买卖的行为,还是让她愤怒又恶心。 同时也更痛惜胡三丫的遭遇,这样的家庭,比何春妮还不如,最起码她考上了大学,家里人是盼着她好的,指望她发达了能拉拔家里的兄弟。 胡三丫却真是被所谓的家人敲骨吸髓,短视又贪婪的父母,根本不清楚,她能从那样的教育环境下考出来,拥有何等惊人的天资,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幸好,不是所有人都短视。 大队长当扬把胡三丫父母训斥了一顿,说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怎么能让他们当牲口卖。 胡三丫安安静静听着,从她知道这个消息的这一刻,她就下定了决心。 她一定要去上大学。 学校还要她,她就去读。 没有车费路费,她还有一双脚,走也要走过去。 学校不要她了,她就再考一次。 她能考上一次,就能考上第二次。 老师说了,她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学生,她不能留在乡下结婚生孩子。 大队长说的话,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种明悟。 真的是不一样的。 高中生可以当牲口卖,大学生就不能了。 在大队长的强压下,胡三丫父母退还了男方给的彩礼,这门亲事作废。 男方家当然不同意,但这是在上沟村,一村人大部分都姓胡,甭管跟自家有没有关系,闹起来,大队长一句话,村里的青壮都扛着锄头铁锨过来了。 当然,胡三丫父母同意退彩礼,也不是没代价的。 在大队长的见证下,胡三丫当扬写下保证书,承诺五年内,给她爹妈一百五十块钱。 大队长只觉得胡三丫父母十分短视,有个大学生女儿,不晓得多荣耀,以后孩子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那就是干部,干部爹妈,后半辈子都不愁了,一百五十块钱算什么。 但他能逼着他们同意放弃亲事,他们已经很不高兴了,大队长也懒得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对榆木疙瘩,跟他们说不清。 反正三丫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他在里头出的力,记他这个人情就行。 第260章 落幕 她跟那个假胡三丫截然不同,十二月份的天气,只穿了一身非常单薄的夹袄,衣服上的补丁比何春妮还多。 她个头也不高,黑黑瘦瘦,头发枯黄,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大大方方地直视着她的室友们,对着她们,重重弯下腰。 林玉琲等人连忙躲开,胡三丫一口气鞠了好几个躬,然后才直起身体,用带着乡音的口音跟林玉琲她们一一道谢。 一开始,她以为只有林玉琲一个人在为她努力,后来她才知道,心怀正义,愿意帮助她的并不只林玉琲一个人。 她的室友们,都是正直善良的好姑娘,好同志。 大家对胡三丫的到来表达了热烈欢迎,也如她们当初在校长室承诺的那般,积极努力帮胡三丫补这学期漏下的功课,帮她融入校园生活。 真胡三丫跟假胡三丫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她不多话,但也不寡言。 她适度接受室友们、同学们的帮助,但也不自哀自怜,她不避讳自己的来时路,对未来野心勃勃。 夜谈会上,大家谈论起过往。 胡三丫提起村子里的老村长,那个明明自己不识几个字,非要一力建村小的老人。 胡三丫可以说是村小最大的受益人,她太聪明了,家里不让她去读书,她打猪草路过学校,从窗口经过,就记住了老师讲的课文。 锥立于囊中,其芒可现。 胡三丫的天资在小山村矇昧的同龄人中,像日光一样灼灼耀眼。 但她父母并不为此庆幸,反而十分不高兴,女娃要这么聪明做什么,这么好的记性,容易记仇,骂她两句,能记半辈子。 要是儿子这么聪明就好了,能读书,以后当工人、当干部去。 是老村长,逼着他们将胡三丫送进了学校,甚至为了让他们答应,自己给胡三丫掏了学费。 她九岁才上小学,三年就完成了小学学业,考进公社的初中,开始住校。 中学学费也是老村长给她出的钱,但还有书本费、伙食费。 初中住宿生自己交粮食去学校食堂,食堂一起做了给学生们吃。 她从家里背粮食去学校,她的粮食是最少最差的,里面掺了许多沙土石子,差到食堂不愿意收她的粮食。 她在上学的路上,自己一遍一遍捡里面的小石子,再硬着头皮把粮食交去食堂。 因为她交的粮食少,她打到的饭也是最少的,少年时期,她没吃过一顿饱饭。 “真好啊,大学食堂的饭真好吃。”胡三丫躺在床铺上,她从爱掉眼泪,吃多少苦都不哭,因为知道哭没用。 但如今的生活,每分每秒她都幸福得想落泪。 大学竟然会发饭票! 她顿顿都能吃到饱! 还有肉吃! 难怪那个假胡三丫要顶她的入学名额,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过。 其他室友们也讲起自己的过往,大家经历背景各不相同,但以平常心看待,便只有羡慕调侃、向往期待,没有什么不良情绪。 敞开心扉的夜聊后,胡三丫越发融入集体,尤其是406宿舍,七个人的团体终于变成了八个。 林玉琲还是每周都会回家,跟江新晴每周从家里弄点儿好吃的好喝的,给室友们补一补。 胡三丫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接受,看其他室友们都习以为常,这才红着脸接过林玉琲递过来的肉干。 临近期末,学校终于公布了这次顶替事件的始末以及处理结果。 假胡三丫(原名何琪),被取消入学资格及学籍,因发现及时,尚未在林大取得对应学历与学位证书,但未来五年内,禁止何琪参加高考。 林玉琲看到这条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五年不能参加高考,即便假胡三丫还想重新高考,五年后高考都取消了。 其他的刑事处罚学校没有权力实施,属于其他机构的责任。 但林玉琲从栾和平那里了解到,这件事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牵涉甚广。 何琪的爷爷是县委书记,父亲在公安部门,姑姑是教育局领导,表嫂在邮局工作。 这简直是一张完整的网,录取通知书、学籍档案、户籍档案,她都能从容选择替换。 也幸好卫胜利去发电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回市区发的,否则他进了县邮局,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胡三丫的大学是他们“可以选择的选择”里最好的,于是给了何琪。 甚至于,因为给何琪开了这个口子,剩下那些被何琪淘汰掉的选择,也作为利益交换给了其他人。 简单点说,因为何琪翻车,查出来被顶替的大学生,不止一个。 其他被顶替入学名额,偷走人生的考生,会得到应有的公道。 也正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这件事才处理了这么久,据说还惊动了中央的领导,大领导非常生气,拍桌子强调,要严肃处理。 凡牵连此事的人,都被调查,何家的关系网被连根拔起。 何琪的爷爷、父亲、姑姑、表嫂等人都被革职查办,滥用职权,注定免不了牢狱之灾。 至此,胡三丫大学名额被顶替事件,才算彻底落下帷幕。 元旦过后,永安市开始下雪,飘了几扬不大不小的雪,雪没怎么积起来,天气越发的冷。 林玉琲现在顾不上玩雪,也没学生玩儿,太冷了,打湿了衣服,受冻的是自己。 她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冬装当然也是新做的。 栾和平一直致力于给媳妇儿做新衣服,闲着没事就买一堆布,让他媳妇儿挑着喜欢的拿去做衣服。 他也知道妻子瞧不上他选布的眼光了,但没关系,他去看什么布卖得好,女同志买得多的,他就跟着买点儿。 第261章 放假 林玉琲吓得连声让她放手,江新晴跟她力气差不多,打开水还使唤室友,真怕给她摔了。 栾和平弄来了棉花,林玉琲挑细密的料子,做了两件薄袄。 冬天取暖的手段比夏天降温手段多,冬装林玉琲不想全做棉袄,不方便换洗,她想做派克服。 家里还有皮子,哥哥姐姐们寄的,正好可以用来做派克服内胆,派克服外层还能做成可拆卸的款式,也方便打理清洗。 她不光自己做,还给栾和平定做了几件,他个子高,身型也挺拔,穿得板板正正往那一站,林玉琲就觉得心跳加速。 结婚至今,他们看到彼此,还是会忍不住为对方心动。 林玉琲翻看家里的材料,实在太多,后续兄姐们又寄来了好多,家里储藏室堆了一大堆没用上。 都给栾和平做了,师傅的当然也不能漏下,还有大姐,也得给大姐也做两身。 大姐做了,大外甥也不能少。 光给大姐做,不给大哥做好像也不合适,那大哥也来一身,还有大嫂,侄子。 哥哥姐姐都做了,别的养兄养姐漏了也不合适,毕竟人家也寄东西来了,干脆一人一件。 冬装嘛,做大一点儿也没关系,里面可以加衣服。 哥哥姐姐们全有了,栾和平觉着差不多了,他媳妇儿光画图就画了好厚一叠,他看不懂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布外衣加皮毛内胆。 但他媳妇儿说得一套一套的,说给师傅做的颜色得稳重,给大外甥的款式要活泼一点儿,给大姐的得选白毛,翻领配色好看。 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区分,麻烦得很——栾和平觉得自己的最好看。 全部统计完,栾和平准备找人去做,这么多衣服,光老杨一个人,做到冬天都做不完,来不及给兄姐们寄出去。 林玉琲却觉得好像忘了什么,栾和平临出门前,她把他叫住:“不是,你爸爸的呢?” 栾和平一愣,对哦,还有他家老头。 “他每年冬天有发军大衣。”栾和平面不改色,一副并不是他忘了的样子,“很厚实,不缺衣服穿。” 林玉琲叹气:“不一样的。” 她爸给她抚养费,她逢年过节还给她爸发条短信送个祝福呢,不是群发的。 栾和平跟他爸父子关系生疏,不交流,提起得也少。 林玉琲听栾和平讲过一些他幼时、少年时的经历,知道栾和平的父亲,在父亲这一身份上是失职的,也怨不得孩子跟他不亲近。 所以她从来没想着劝栾和平跟他爸搞好关系什么的,凭什么呢,让她五哥受委屈低这个头。 但今年毕竟要去见他爸,做衣服也只是小事,给所有人都做了,单单不给栾和平他爸做,像故意的。 栾和平对此没什么特别想法,单纯忘了,嘴硬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想了想,说:“没事,我师父那款,做件不一样颜色的就成。” 林玉琲:“……你等下,我标注个配色。” 这是深秋时的事,天冷的时候,新衣服已经穿在身上了。 里面打底的毛衣也是新的,栾和平牌爱心毛衣。 说来好笑,林玉琲之前还想着自己学了,给栾和平织条围巾什么的——毛衣难度比较高,暂时不挑战了。 但她实在太忙了,周围的同学一个个卷到飞起,又聪明又好学,林玉琲多少有点儿状元包袱在身上,担心考差了丢脸,只能跟着一起卷,哪有时间织毛衣。 等她拿到新毛衣,一开始还以为栾和平给她买的,展开一看,款式还挺漂亮,红色的,毛线颜色很正。 问他在哪买的,他看她真的喜欢,才说自己织的。 林玉琲:“……”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在家没事的时候就给她织毛衣,还学了好几种针法。 她拿着新毛衣好一顿夸,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栾和平,硬是被夸得骄傲起来。 林玉琲还特意换上新毛衣给他看,她皮肤白,穿红色很衬肤色,头发乌黑,唇红齿白,俏生生立在那儿,栾和平直接看呆了。 等那姑娘扑进他怀里,抓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不说话,他便低下头,略有些急切地去吻她。 栾和平抱着妻子,怀里到心口都暖洋洋的。 他可太喜欢冬天了,自从天冷之后,他媳妇儿再也不嫌他体温高了,但凡放假回家,总喜欢往他怀里钻。 一整夜都不怎么闹腾,窝在他怀里乖乖睡觉。 但人一走,他又忍不住操心,不知道学校的被子够不够厚,晚上睡觉冷不冷。 这么冷的天,还要拿笔写字,他学着勾了毛线手套,但还是不够保暖。 幸好,寒假很快来临,学校放假了。 一月底,期末考试考完,学校宣布放寒假。 外地的学生们买了车票往家赶,本地学生从容许多,不用担心买不到票,也不操心回家的旅程。 放假当天,栾和平就开车来接了,楼下跟江新晴爸爸碰了个头。 江新晴家离得近,平时放假回家,家里都让她自己回家,但放长假行李多,她爸妈嘴上说着要锻炼孩子,还是来接了。 其他室友们帮着林玉琲跟江新晴把行李搬下楼,开水瓶什么的,林玉琲都没拿走,这几天还能留给室友们用。 江新晴下来,看见她爸跟栾和平站在车边讲话,她忍不住凑到林玉琲身边,郁闷道:“我爸跟你五哥倒是有话聊,他们俩平辈论交,咱们算什么?” 林玉琲慢悠悠地回:“你要是想喊我一声林姨,我也不介意。” “林琲琲!”江新晴像个炮仗,一点儿就着,扑过去就要掐她。 栾和平跟江局长齐齐看过来,林玉琲动作超灵活地躲开她的手,闪身躲到栾和平身后。 江局长也拦住自家闺女:“干什么?别欺负人啊。” “谁欺负人了。” 江新晴气呼呼瞪了躲在男人身后朝她挤眼的林玉琲一眼,把炮口转向她爸:“爸!你不是夸栾处吗?你也跟人家学学,他都戒烟了,你还抽,抽抽抽,臭死了,二手烟你知道多毒吗?你想毒死我妈另娶吗?” 江局长气结:“瞎说什么玩意儿。” 自家闺女,亲生的,他额角青筋直跳,把手里的烟掐灭了。 第262章 蛋糕 她假期也有作业,还有课外拓展书目,书单里的很多书,学校图书馆都找不到,老师推荐给她们,也只是让她们有机会找来看看。 冬天起早床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林玉琲没怎么挣扎,就放弃了在家保持学校作息的想法。 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大不了白天多看会儿书,最起码她现在晚上起床上厕所,不会撞到借着卫生间的灯看书的同学,带来的心理压力暂且不提,实在是有点儿吓人。 栾和平也从来不催她早起,反而巴不得她多睡一会儿,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轻手轻脚,尽量不吵醒她。 但有时候林玉琲迷迷瞪瞪半睡半醒的时候,能感觉到落在脸颊上额头上的亲吻,被掖紧的被角,还有轻轻的关门声。 没办法早起这事,林玉琲觉得,栾和平最起码得负一半责任。 她在学校的时候,可没人闹得她大半夜才能睡,也没那么大的体力消耗。 但怎么说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夫妻相处渐入佳境,其间快乐难以为外人道,林玉琲倒不怎么排斥。 冬日里拥着被子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先给屋里的火盆添上炭,洗漱完后去厨房取锅里温着的早饭。 热乎乎的一顿饭下肚,如果有风,就在屋里待着,无风有太阳的天气,就到院子里晒晒难得的冬阳,看看书写写字,兴趣来了,也画会画。 中午跟暑假一样,天气好就去找栾和平,跟他一起去吃食堂,天气不好懒得出门就在家窝着,随便弄点儿什么热乎的吃,有煤炉子,煮点粥或者下点儿面吃也很方便。 或者把栾和平做好的馒头、面饼热一热,弄点儿酱菜,自己做个鸡蛋汤,也能对付一顿。 她自己觉得已经吃得很好了,栾和平却总觉得亏了她,只要他在家,就变着法的做各种好吃的。 晚上一顿不算,临睡前还加一顿夜宵,哄着刚刚累得四肢无力的妻子吃一口。 林玉琲不想吃的,但她确实饿了,而且太香了,栾和平连麻辣烫、烤串都给她做,这多适合当夜宵啊。 放假连着吃了一段时间,林玉琲揪着自己脸上的肉开始发愁,真成回家养膘了,等开学回学校,江笑笑肯定要笑话她。 她试着控制食量,栾和平一开始还以为她换口味了,不爱吃这些了,问她想吃什么。 等弄明白她怕胖,又好笑又好气。 哪里胖了? 他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儿肉,怎么就胖了。 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候他真搞不明白。 只能换着说法哄她多吃几口,当他再一次端着小蛋糕出来,说给林玉琲过生日的时候,她哭笑不得地说:“我生日都过去两个月了!” 林玉琲生日在十二月份,栾和平看过她身份证,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知道的理由肯定不能是这个,办新户籍的时候,他也问过林玉琲。 他自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幼时在养母家,他生日那天,养母会单独给他煮个鸡蛋,也就算过生日了。 后来进了部队,兵荒马乱的,更顾不上什么生日不生日。 有一次他们突袭一个土匪窝,把正在给老爹过大寿的土匪头子逮了个正着,他浑身是血的走出土匪窝,忽然想起来,今天也是他生日。 蛮晦气,跟土匪老头撞一块儿了,那老头还是他一枪击毙的。 总之,栾和平对生日从来没有什么想法,他自己的生日很多时候都记不起来,即便记起来,也不会专门去过。 但妻子的生日,他却记得格外清楚。 那天不是周休,栾和平煮了长寿面给妻子送去学校,路远,担心面条泡浮囊了,他把煮好的面捞出来,用饭盒单独装着,再装了半壶滚烫的鸡汤。 林玉琲端着那碗长寿面,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每年生日,她的身边都会有很多人,家人、朋友、同学,乃至追求者。 但今年,她的生日冷冷清清,室友们不知道她今天过生日,她也不好意思说。 栾和平在上班,她也没想到,他会跨越大半个城市赶来,没有那么多祝福的话语,没有各种新奇的礼物,只有一碗滚烫的、鲜美的鸡汤面。 她一口一口吃完了那碗长寿面,放下筷子,抱着栾和平,眼泪掉进他的脖颈里,烫得他慌了神,一叠声问她怎么了。 林玉琲摇头,说面太好吃了。 其实她只是,有点想家了,想妈妈,想她的朋友们。 栾和平沉默,他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也隐隐猜到她是为什么难过。 但他无能为力。 他抱着他的妻子,轻轻拍着她的背,顺着她的话哄道:“好吃我再给你做。” 待林玉琲收拾好情绪,栾和平犹豫着,又取出一小块鸡蛋糕。 他听妻子无意间提起过,她曾经在她妈妈过生日的时候,亲手给她做过一个蛋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栾和平猜,可能她们那时候过生日,习惯吃那什么蛋糕。 栾和平不知道生日蛋糕具体长什么样,听起来有点儿像西点铺子里卖的点心,他试着做了一个,不知道对不对。 他尝过了,味道还行,不难吃。 那个简陋的小蛋糕,引得林玉琲差点儿又掉了眼泪。 不等栾和平哄她,她自己擦干眼泪露出笑容,跟栾和平一人一口分吃了那个小蛋糕。 “好吃吗?”栾和平问。 林玉琲点头说好吃,又说没有奶油,等放假了,他们再一起做一个。 栾和平当然无有不应,林玉琲一放寒假,他就弄来材料,做了一个很成功的奶油蛋糕。 好吃是好吃,很久没吃这种甜品,林玉琲一个人吃了半个。 然后栾和平连着做了好几天。 也怪不得给她吃胖了。 后来实在吃不了,又往师傅那里送,师傅看见就训栾和平,说他没事整些花里胡哨的,不干正事。 一边骂,一边一个人炫完了一整个奶油蛋糕,一点儿没嫌腻。 吃完了还要嫌弃两句:“啥洋玩意儿软不拉几黏黏糊糊的,也不顶饱。” 倒是怪好吃的。 第263章 再聚 其实也不算放了年假,保卫处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得安排人轮值值班。 只不过前些年,过年时值班的大都有栾和平,他孤家寡人一个,年节排班先排自己,即便没轮到他,有别的同事想跟他换,他也换了。 今年要带妻子去京市过年,光来回路上就得不短的时间,栾和平不光休了年假,还调休了一些前些年积攒的假期。 他前几年不是白卷的,不爱休息光上班,积攒的假到现在都没用完,还有别人欠他的调班。 林玉琲在等他放假之前,先在家招待了陆陆续续放假回到家的小伙伴们。 时隔半年,好朋友们再聚首,大家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说几句话,又恢复了以前相处时的模样。 大学生活比预想得好,姑娘们都在学校里认识了新的朋友,也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开始正式脱离父母家庭,以独立的个体生活学习。 就连懵懵懂懂的张小满都成熟了许多,捂着脸偷偷告诉小伙伴们,她室友在跟学校的一个高年级男生处对象,还给大家念了男朋友给她写的情书。 虽然只有一小段,念的人没怎么害羞,反倒是听的姑娘们,一个个羞得颊染红晕,不敢抬头看人。 张小满很嫌弃地说:“太黏糊了。” 那个男同学,还来陪她室友上课,送她到寝室楼下,也不走,难舍难分的,大冷的天,两人也不嫌冷,在寝室楼下吹冷风,脸都冻红了。 赵珍珍坏笑着问:“有琲琲跟她五哥黏糊吗?” 正在给朋友们倒奶茶的林玉琲:“!” “赵珍珍!”林玉琲羞恼脸红,赵珍珍并不害怕,笑哈哈地问她,栾处还让不让她喝酒。 这下可真戳到林玉琲痛处了,不是栾和平让不让她喝的问题,是她现在见不得酒水了,一看到就会想起自己社死经历,那叫一个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看到赵珍珍活泼的模样,朋友们也放下了心。 她们这群小伙伴,只有赵珍珍一个人因为意外高考发挥失误,没考上大学,如今在复读。 约好了放假相聚,大家还有些担心她不来,现在看到她还跟以前一样开朗,大家也跟着放了心。 赵珍珍知道朋友们担心她,说了自己的复读经历,她成绩不差,在小团体里算中等,但去年高考实在运气太差。 今年复读一年,她也没有懈怠,手里还有林玉琲这个省状元的复习笔记,成绩也有进步,可以考到更好的大学。 林玉琲也说了自己学校里的一些事,比如那个顶替案件。 其他人听得直咋舌,说是也听说了这事儿,说起来也都是义愤填膺,极为愤慨。 只是没想到,这事竟然离林玉琲这么近,甚至还跟她有点儿关系。 大家都很关心真正的胡三丫现在怎么样了,学习有没有进入正轨。 林玉琲笑着告诉朋友们,胡三丫现在过得很好,她学习勤奋,态度积极,还长胖了一点。 今年寒假,她没有回家,只寄了一点钱回去。 不过宿舍里不回家的也不止她一个,何春妮也没回,路费太贵了,寒假时间也没那么长,她们打算留校。 老师帮她们联系了勤工俭学的工作,俄语翻译、抄写员、图书整理之类的,根据工种不同,能拿到的薪资也不同,不过多多少少都是钱,她们都很愿意干。 学校里还有一些像她们这样的学生,放假不打算回家而是留校,大都是学校或者老师提供了勤工俭学挣钱的机会。 聊到这个,大家对了一下,发现每个学校的助学金金额也不完全一样,更好的大学,助学金也更多一些。 不过这也能理解,人家录取分数也高,要求高,当然福利也更好。 说着说着,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各个学校的食堂。 张小满美滋滋的说,她们学校的煎肉排超级好吃,就没吃过那么香那么嫩的肉排,她恨不得每天都能吃到。 可惜就是太贵了,吃不起。 说到这里,又说起她那个处了对象的室友,不久前还在嫌弃人家谈个对象黏黏糊糊,这会儿又羡慕起来,说那个男同学会把自己的煎肉排分给女朋友吃。 “比郑涛强。”张小满说:“那么好吃的肉排,要是郑涛,肯定不舍得分给我。” 分手之后,她从没主动提起郑涛,难得提起,大家都忍俊不禁。 感情她对郑涛最大的怨念,是郑涛抠门不愿意把好吃的分给她。 韩胜男问她,怎么不处个这样的对象,这样就有人分她煎肉排吃了。 张小满叹口气道,要是人家男同志给她分了肉排,她也不好意思吃独食,还不是要给他分吃的,分来分去,也没什么区别。 算了,还不如她自己努力,她另一个同学给校报写稿,虽然没有钱,但有饭票奖励,能多吃两块肉排呢。 林玉琲等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兜来兜去,最终还是肉排,有点儿好奇那煎肉排到底多好吃了。 其他人只是好奇,林玉琲还真能吃到。 晚上栾和平回来,她给他形容了一下张小满说的煎肉排,栾和平听完,语气轻松地说不难,他试试。 把猪排锤散,腌制入味,锅底烧油煎得外焦里嫩,再盛起来,调制料汁重新烧一遍。 果然特别好吃。 不知道跟张小满学校食堂里的一样不一样,反正林玉琲觉得很好吃,提前煎过有点儿脆的肉壳子,用料子炖过之后,没有完全软化,而是一种糯脆的口感。 里面的肉则非常细嫩,汁水丰沛,又鲜又嫩。 单独吃已经很好吃了,如果觉得吃多了料汁有点儿腻,盖在面条上,就是肉排面,加上米饭,是肉排饭,夹在饼里吃,也香得人停不下来。 栾和平也觉得好吃,他喜欢这种大口吃肉的感觉,肉排夹在饼里,两口一个。 林玉琲觉得,他喜欢吃,师傅应该也会喜欢吃,叫栾和平带足了材料,又去师傅家做了一次。 果不其然,师傅用饼子夹着煎肉排,一个人吃了七八个,把林玉琲看傻眼了。 那可是比手掌还大的肉排,虽然不太厚,但也不太薄,饼子更是结结实实的面饼。 一扭头,栾和平面前一盘饼子已经空了。 林玉琲:“……” 一脉相承的饭量。 第264章 赴京 再晚怕又下大雪,路不好走,万一火车停运,可能就去不了了。 从永安到京市,坐火车需要二十一小时左右,栾和平订了卧铺。 车票这些都是栾和平安排的,林玉琲没怎么操心,走之前去师傅家吃饭,他问起车票,叮嘱栾和平这次别抠门,能定软卧就订软卧,说要是不好安排,他让小徐去买票。 栾和平回说已经订好了票,让师傅别操心。 之前室友们买车票回家的时候,林玉琲听她们提起过,说火车票不好买,尤其是过年期间。 她们说的是坐票和站票——这年头站票跟后世也不太一样,是真的会比坐票便宜,但也没有座位,全程都得站回去。 而卧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的,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卧铺,只有干部才能买。 卧铺又分硬卧和软卧,软卧要十三级以上的高级干部才能买票乘坐。 栾和平是副处级,行政级别十一级,符合乘坐标准,像林玉琲这种干部家属,同行也可以买票。 票价当然高昂,但将近一天一夜的旅途时间,能舒服一点儿,林玉琲愿意花这个钱,反正她也不缺钱,积蓄越用越多。 他们出发那天,天公不作美,先是刮风,又飘起了雪花。 徐健开车送他们去车站——本来该是何耀兴送,他不会开车,被他叔叔婶婶连夜送进汽车班进修去了。 行李倒没有拿太多,只有两个大包,太大件不好带的,都寄走了。 林玉琲跟栾和平穿着新做的防风派克服,里层是厚厚的毛,帽子里也续了一层长毛皮子,戴上帽子再扣上扣子,半张脸都能遮住,十分保暖。 要是帽檐再拉低一些,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就是有点儿不好看路。 不过没关系,林玉琲牵着栾和平的手,紧跟着他闷头往前走,就算撞着人,也是撞在栾和平身上。 火车站还是跟上次来时一样,人挤人,甚至比夏天那会儿人更多,毕竟快过年了,大家都想回家过年。 因为运力紧张,春运期间,铁路部门甚至会调用货运车载客,票价也相对便宜。 好在冬天不如夏天闷热,冷风呼呼,带走了闷挤的汗气,空气没夏天那么污浊。 卧铺车厢这边的人相对较少,林玉琲被栾和平半圈着送上车,没被人挤到。 穿过硬卧车厢——林玉琲路过时观察了一下,硬卧是开放式的隔间,一节硬卧车厢有九个敞开式的隔间,每间包含两组相对的卧铺,都是三层的。 隔间没有门,外面有个细窄的走道,也算卧铺客人的活动空间。 林玉琲就是从走道上穿过,到软卧车厢去。 软卧车厢条件就好多了,有门,是单独的包厢,一个包厢里也是两组相对的卧铺。 不过软卧车厢的卧铺是上下铺,比硬卧的上中下铺少一层,每层的空间高度更宽裕,自然也更舒适。 另外,硬卧车厢的乘客需要额外购买“卧具票”,其实是租用被褥的钱,一般是几毛钱。 软卧车厢则无需额外支付这个费用,软卧有寝具。 林玉琲跟着栾和平,找到他们的卧铺车厢,里面已经有人了,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带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原本坐在属于林玉琲他们的下铺,看见有人进来,孩子妈妈立刻把孩子叫起来,又上前把床单扯平。 这会儿不是睡觉时间,一家四口都在下铺坐着,有点儿挤。 男人冲栾和平点了点头,女人冲林玉琲笑了一下,栾和平跟林玉琲也回以同样的招呼。 他们也没急着上床,栾和平先打开包裹,掏出两张单人床床单铺上。 这是林玉琲学校用的床单,比较窄,正好适合卧铺用,用完了拿回去洗洗。 床铺好了,栾和平问林玉琲:“要上去吗?” 他们早就说好了,林玉琲睡上铺,栾和平睡下面。 以他的警醒程度,林玉琲可以安然入睡。 她仰头看了眼床铺,在学校她也睡上铺,但火车的卧铺,哪怕是软卧,也比较窄,床梯也不好上,因为空间紧凑,比她学校的床梯还难爬。 “这梯子不好上。”林玉琲试着比划了一下,思考怎么爬上去,不用撅着屁股往床铺上钻。 话音刚落,她腰上一紧,已经被抱举起来。 “五哥——”她倒没害怕,只是惊了一下,下意识抓住栾和平手腕。 “别怕,不会摔。” 栾和平说着,已经把妻子举放到上铺。 林玉琲坐在上铺,小腿垂在床铺外,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看着栾和平。 栾和平伸手给她脱鞋子,林玉琲连忙躲开:“我、我现在不睡觉,你抱我下来,我要坐下面。” 她就是比划一下,想想怎么爬上去,谁知道他直接给她送上来了。 上铺空间比较低矮,不睡没必要在上头待着。 栾和平二话不说,伸手把妻子再抱下来,放到地上,确认他站稳,才松开手。 “哇——” 对面的小男孩发出羡慕的声音:“叔叔,你力气好大呀!” “爸爸力气也大。”小女孩不服气地说:“哥哥,长……长人志气……” 后面半句不记得了,吭吭哧哧半天没接上,急得眼圈都红了。 她哥压根儿不接她话茬,毫不客气地说:“爸爸没有叔叔力气大!” “有!”小女孩儿坚决为爸爸摇旗呐喊,“我爸爸力气最————最大!” 对面的夫妻俩朝着栾和平尴尬地笑了笑,男人看着女儿的眼神,满是欣慰。 男孩儿站起来,双手叉腰,大声道:“你让爸爸跟叔叔比比!叔叔能把姐姐举起来!让爸爸也把妈妈举起来放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