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天死谏,我成千古明君了?》 第1章 朱煐 洪武二十五年。 奉天殿。 “寒窗八年,总算入了殿试!” “唯一的困难已经克服,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 朱煐站在奉天殿百官中的最后一排位置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此刻的他正兴奋地打量着四周。 这不是他第一次穿越,按次数算,这已经是他的第九世了。 他的身上有一个藏了九世的秘密! 只要他穿越九世且九世都是为了‘家、国、天下’被君王所杀慷慨就义,那么他就能功德圆满,回归现实且觅得长生。 前八世朱煐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也因此积累了不少的能耐,更钻研出了如何更好地‘慷慨就义’。 原本他以为这最后一世的难度应该是最高的,结果没想到一睁眼,这最后一世居然穿越到了大明朝!而且还是洪武年间! 这相比于第三世穿越到贞观年间来说,难度简直低了不知道多少! 穿越到贞观年的时候,无论自己怎么谏言,李二死活不杀自己,甚至怒喷他的逆鳞,多次谈及玄武门之事也依旧没有效果,反而因为自己多次谏言成了和魏征其名的‘谏臣’,更被载入史册。 那一世自己一直熬到了李二去世,新皇继位,这才成功慷慨就义,浪费了几十年的时光。 想到李二,朱煐怨念颇深。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一世,当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大明洪武年间的时候,朱煐激动坏了。 洪武朝,老朱执政! 老朱的暴脾气,那可是放眼历史都数得着的! 这简直就是老天帮忙啊! 只要想办法入了朝堂,直面老朱,在老朱面前,以老朱的脾气,朱煐有信心第一天就慷慨就义,功德圆满! 于是靠着前几世的经验,他稍稍了解了一下大明的科考,简单学习了几年,加上运气不错,一路通关,以倒数第一名的好成绩压线成功杀入了殿试!获得了在这奉天殿上直面老朱的机会! 今天,正是殿试,钦定状元的日子! 而让朱煐更激动的是,今年殿试,正好赶上了太子朱标去世。一个月前,老朱钦定的继承人,培养了几十年的太子,朱标薨了! 此时的老朱,绝对是处于一生中最易怒,最暴躁的阶段! ..... 奉天殿内。 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不发一言,不敢吭一声。 龙椅上,老朱阴沉着个脸,他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蜡黄,身形消瘦。 自太子朱标去世之后,老朱几乎疯狂。 老婆死了,最疼爱的长孙死了,现在,为大明帝国培养了整整几十年的接班人,嫡长子朱标也死了! 常人早就疯了,可老朱明白,自己还不能疯,他还要坚持,挺着。大明需要他,天下的百姓需要他! “陛下,本届科举入了殿试的考生都在这儿了。” “还请陛下出题考校!” 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 刘三吾这老头,以七十三岁的高龄暮年入仕,官虽然不是最大的,但却深受老朱信赖重用,在士林集团中更是享誉盛名。 他本就是当世大儒,又入了朝堂,地位甚高。 此次科考就是他在负责。 百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龙椅上的老朱,却无一人敢与之直视,生怕触了老朱的眉头。 哪怕是朝中重臣,也不敢与之对视。 不过这奉天殿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朱煐却是仰着个头,四处扫视,眼神没有丝毫避讳,甚至身子也没有半点躬下的意思。 也就是他在角落不引人注意,要是在大殿中央,就他这幅架势,必然是鹤立鸡群,格外引人瞩目。 “这就是大明啊。倒是比其他朝代的宫殿更为恢弘一些,做工也更为精细不少。看来这个时代的工匠技艺已经达到了历代的巅峰。” 朱煐肆无忌惮地四处打量着,心中默默点评。 最后目光落在了龙椅上的老朱身上。 自从太子去世之后,一个月以来,老朱像是疯了似的,面容一夕之间苍老,身子也愈发憔悴,仿佛风中残烛。 “果然,朱标去世对于老朱而言的打击太大,看这状态,真就挺不住几年了。” 本着看一眼少一眼,左右已经准备好慷慨就义的心里,朱煐与其他官员不同,心里没有半点忐忑,他的心里,非常平静。 就像是个旅客,来这大明游览观光。 至于会因此触怒龙颜惹怒老朱? 那可真是太棒了! 老朱阴沉着个脸,强打精神。 他沉吟片刻后道:“就以大明国本为题,开始吧。” 老朱取了个题目。 大明国本,这个主题很大,不过很贴合殿试。 殿试是科举的最后一关,但相较于考试而言,用面试来形容则更为贴切。 殿试的形式不一而足,全看皇帝心情。 入了殿试的学子可以确定百分百入朝为官,都是人中龙凤。 殿试决定的是他们的排位,是官途的起点高低。满朝文武都是面试官,老朱是总面试官。 殿试考题一般由皇帝随机出,圣心独断,是以入了殿试的考生又称天子门生,也只有他们才配这个称呼。 殿试形式多样,一般先是以文书的形式写折,先给百官赏阅,再给皇帝独断。 上折之后,再考当廷策论,与皇帝直接对话。 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官员上折并当廷请奏的过程,也是让这些殿试考生提前熟悉为官上折的流程。 以大明国本为题,是考察这些考生为官思路,若是能得到老朱的认可,那就有可能高中状元,飞黄腾达。 ....... 当殿的考生都开始沉思.... 刘三吾转身面对五十二名考生朗声道:“本届殿试陛下赐题:‘大明国本’,请诸位考生做题。” 很快,宫中侍卫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桌案和笔墨纸砚悉数搬入奉天殿中。 五十二张桌案对应五十二名考生。 这些人便是最后一名,日后也是前途无量,能入殿试的,便是末位,也等于直接入了朝堂。 朱煐的面前也摆上了一张桌案,不过他未曾作答,而是径直站着。 当老朱出题之后,百官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这五十二名考生上,毕竟今日朝会主要也是为了殿试,要说平日,百官是主角,但今天,他们只是观众,这五十二名考生才是主角! 大家心里也有着自己的计较,尤其是文官集团,目光在这些考生上不断游走,只等殿试结果一出,便让人前去拉拢。 眼前的这五十二人可谓是大明最值得拉拢的五十二个潜力股! 因此哪怕朱煐排在末位,也受到了不少的关注。 一道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他的身上。 其余考生悉数坐下,有的坐下后沉思,有的坐下后便开始提笔,可唯独朱煐,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答题的意思。 而很快,朱煐的这迥然不同的行为就引起了殿中所有人的注意。 “这位考生,为何不答?” 刘三吾走到朱煐面前,皱着眉头询问。 朱煐淡淡地扫了一眼。 “以国本为题,我怕我能答题,你们不会阅卷!” “大明国本,满殿诸公,可有一人懂其为何物?” “若是无一人懂,我又何必答?” “兖兖诸公,今日一见,皆是尸位素餐之辈,又有何人配阅我卷?” 此言一出,满殿寂然! 原本自觉站在高位俯看着这一场殿试的百官,此刻不少人却不由涨红了脸,看着朱煐,面上满是愠怒之色。 按资历,他们已身居大明官场高位,哪怕是本届状元,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尔尔,天才如过江之鲫,未能兑现潜力的天才,尚不配与他们同列。 他们都是以看后生晚辈的角度看着殿内的考生。 可没想到,朱煐一句话,直接开了地图炮。 未入官场便如此群嘲未来同僚前辈? “狂妄!” “你何以便知我等不懂?” 百官之中,一人猛地出列开口,此人年岁不大,在这奉天殿百官之中算得上年轻,显然也是一名大明官场上的‘天之骄子’。 朱煐目光落在此人身上,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怒意。 “你是何人?”淡淡询问。 “本官黄子澄,洪武十八年探花,受陛下信赖,添为太常寺卿!” 黄子澄脑袋一抬,一脸傲意。 朱煐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浮现有关黄子澄的信息。 这位倒确实不是无名之辈,史上留名,只是这留下的名却不是什么好名。 黄子澄曾在宫中教授过朱允炆,是以在朱标去世之后,他与刘三吾,齐泰等一众文官力推朱允炆上位,而在朱允炆成功登基后,对其更是予以重用。 黄子澄又力主削藩,逼的诸王不得不反,朱棣趁势而起,奉天靖难。 不得不说,在靖难之役中,黄子澄为永乐一朝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眼下黄子澄的话,短短几句却暗含多个意思。 首先就是说自己是洪武十八年探花,意为他也是科考出身,且是殿试第三名,暗讽朱煐连入殿试都只是以末位入的殿试。 其次又提及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深受信赖。 最后又报了自己正三品的太常寺卿的职位,以官位压人。 这要是一般的学子,早就被这样的‘大人物’气势所慑,可惜,黄子澄面对的是朱煐.... 朱煐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前的黄子澄一眼淡淡来了一句:“其他人姑且不谈,至少你肯定是不配阅我卷子。” “你未曾答卷,何以知道本官不配阅你卷子?” “你都不配阅我卷子,我又何必答卷?” “你...” 黄子澄脸色涨红,气得一时语噎.... 第2章 陛下,你没几年好活了! “好厉害的狂生!竟连黄子澄都落了下风!” “可惜就是脑子不好使,殿试之上,如此这般,前途尽断。” “前途?这会儿还谈前途?我看这小子小命怕是都悬了。” “.....” 周遭百官窃窃私语。 众人看着朱煐,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还有不少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怜悯。 倘若是往年,狂生此举或许还有破局的一线生机,可惜,本届殿试正好赶上了太子去世,是个人都知晓陛下这会儿的心情不好,现如今当着陛下的面,在这殿上玩了这一出,活命的机会十不存一! 有些口才却不会审时度势,一个无脑的傻子罢了。 ..... 朱煐直接无视众人的目光,更是直接无视了面前的黄子澄。 黄子澄见自己被藐视,顿时气恼,转身冲龙椅上的老朱便躬身。 “陛下,此人狂妄,臣请将此狂生逐出宫去,以免扰乱殿试!” 老朱眉头深锁,没有回复黄子澄。 目光越过黄子澄看向朱煐,面色不喜。 他本来心情就差劲的很,自从最看重的儿子死了之后,老朱已经接连罢朝月旬,就连科考殿试都推后了,也似刘三吾多次上奏,老朱才勉强打起了精神,特意开了个朝会,想着就是快些解决殿试。 结果这殿试还没开始呢,就冒出了个刺头狂生。 想以此来博取咱的注意吗? 老朱心中杀意隐动。 目光如刀一般落在朱煐身上。良久后开口:“殿试是咱出的题,你说咱的百官阅不得你的卷子,这大明国本是什么,咱出的题咱自然清楚,咱亲自阅卷,总没问题了吧?莫不是咱也不配阅你的卷子?” 老朱的声音逐渐沉闷,偌大的奉天殿瞬息之间鸦雀无声,只有老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随着老朱的一句句话,众人顿感后背发凉,一股股寒意平白出现涌动,奉天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间下降了十度,寒意刺骨! 老朱目光炯炯地盯着朱煐,独属于帝王的气势横压而去。 他当了二十五年的皇帝,气势之重,骇人听闻,尤其他还是洪武大帝,大明开国皇帝,积威甚重。 莫说是一个小小考生,就算是入朝多年的官员能扛住这样气势的,也少有。 群臣瑟瑟发抖,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然而此刻,朱煐却是抬起头,直视老朱,无论是眼神中还是脸上都没有半分惧色。 气势压迫? 触怒龙颜? 抱歉。你越压迫,我越兴奋,你越生气,就说明我越成功! 群臣怕死,所以才唯唯诺诺,担心一个不慎触怒龙颜,不得好死。 可...我怕个球? 朱煐抬头,直视老朱。 当即迈步上前,直接从黄子澄的面前走了过去,无视了他。 在黄子澄恼怒的目光中,朱煐径直走到了殿中首列,直面老朱,拱手躬身朗声便道:“陛下,您怕是过于自信了。” “大明国本为何,学生以为,朝中兖兖诸公不知,陛下,同样不知。” “此题非臣不答,实在是答了卷子,无人可阅,这题答了又有何意义?” “既然如此,不如不答。”朱煐声音抑扬顿挫,看着老朱,眼神没有半分退让。 而随着朱煐这几句话一出,顿时,整个奉天殿一片死寂! 群臣寂然! 朝中文武,脸色骤变,刘三吾、黄子澄、齐泰等一众朝臣面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再无血色! 原本打着看好戏想法的朝臣们,这一刻也变了脸色,一脸震惊地望向朱煐,眼神中满是惊恐,眸子深处满是错愕与骇然! 疯了!疯了!! 这小子指定是疯了! 原本恼怒生气的黄子澄这会儿也忘了生气了,骇然地看着群臣第一列,此刻站在下首抬头直视老朱,与老朱对峙的朱煐,彻底傻了眼。 狂生,说的是以异常举动博取关注,想以此受到注意,以此博取前途。 这是狂生。 狂生怼自己,或者喷百官那都正常。 可....这他娘的当朝藐视陛下? 这哪里是什么狂生? 这就是个疯子!实打实的疯子! 黄子澄不敢言语哪怕一声。 百官也悉数噤声。 大家可都知晓这些日子陛下是什么状态,自从太子去世之后,陛下就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状态介于疯与不疯之间。他随时可能陷入疯狂! 这样的状态下,谁敢去刺激陛下,触怒龙颜? 结果,陛下这样的状态下,这小子居然当朝藐视陛下,文武百官都不敢刺激陛下,这小子一次性刺激了个底朝天! 满朝文武心中已经把朱煐给骂了千百遍!生怕因为朱煐触怒了老朱,而引发满朝的震动,以至于满朝文武皆受牵连。 这并非不可能,若是其他朝代不好说。可眼下洪武朝..... 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还历历在目。 最近的郭桓案可才过去没几年,牵连数万,杀得那叫一个人头滚滚! 文武百官悉数屏住了呼吸,心中暗暗祈祷,冤有头债有主,希望莫要受到牵连..... ...... 龙椅上,老朱看着下方的朱煐,怒极反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好一个咱也不知!” “你可知,咱是大明皇帝?” “你可知这天下姓什么?” “咱不知大明国本,难不成你知?” 老朱看着朱煐,面色一沉,冷声道:“咱知道,你想以此博名,似你这般的狂生,咱见过。” “你可知他们的下场?” 老朱身上的气势如同滔天巨浪,席卷整个奉天殿,群臣瑟瑟,入朝参考的考生也是悉数颤抖。 老朱的积威太盛。 唯有朱煐,面对老朱扑面而来的气势,不以为意。 老朱的这气势,在其他人那里是惊涛骇浪,而落在朱煐面前,他只觉着如沐春风。 老朱不等朱煐作答便自问自答幽幽道:“他们大都死了。” 奉天殿内,充满了森然寒意! 百官都感受到了老朱言语中的杀意,心中不由大骂此刻站在百官首列的朱煐。 然而此时的朱煐心中却是狂喜! 果然! 在这洪武朝找死才是最简单的!老朱就是老朱,不愧是晚年老朱,看来这回自己功德圆满是十拿九稳的了。 老朱的这话,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是威胁,是死亡通知书。 可落在朱煐这儿,那就是一张保底通行证,一个保证书啊!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着。朱煐直面老朱,挺身而出。 他直视老朱后又环顾四周,扫了一眼满朝文武,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冲着老朱拱手躬身:“陛下,你当学生是这尸位素餐,贪生怕死的兖兖诸公吗?” “那陛下你错了。” “学生一生,只信奉真理!” “嗬嗬嗬嗬!” 老朱怒极而笑,目光锐利地盯着朱煐:“好好好,好一个信奉真理!” “咱倒是要好好听听,咱以大明国本为题。你答。” “答好了,咱只杀你一人。” “答不好,咱诛你九族!” 老朱的声音中充满了冷冽的寒意,这股子寒意让百官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然而,这番话落在朱煐的耳中,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眉头一挑,心中大喜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 九世轮回,本以为这第九世想要完成任务定然是困难重重,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一切居然完成得如此顺利! 顺利的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有了老朱的保证,死已成定局。 只需要再给出合适的理由,为国,为天下而死,慷慨就义,那自己就彻底功德圆满了! 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步。 朱煐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直面老朱。 “陛下,死而已,学生何惧之有?” “莫说九族,陛下你便是诛了学生的十族又能如何?” “不过既然陛下诚心诚意发问,学生倒也不妨直言。” “学生以为,大明国本,当为储君!” “今太子已死,以陛下年岁,又有几年好活?” “年近七十古来稀,陛下如今已近七旬。” “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或许明日,陛下您就驾鹤西去了。” “届时大明又无储君,藩王争权,文武扶帝,八王之乱近在眼前!” “倘若朝中兖兖诸公并非尸位素餐之辈,那为何不劝陛下立下皇储?” “若是陛下知晓何为大明国本,又何至于如今后继无人?” “陛下,您须知,您年岁不小,没几年好活了,太子驾崩已令人心思动,倘若您在驾崩,又无储君。那么,学生以为,天下大乱,近在眼前矣!” “学生请陛下,立下皇储!” “学生一人死生事小,天下百姓何其无辜?” “若能以学生之一人性命,换大明根基稳固,天下百姓安宁,臣百死无悔!” “若诛学生九族可令陛下幡然醒悟,那陛下诛学生十族又能如何?” “学生十族,在九泉之下,亦无怨言!” 朱煐的声音愈发高昂。 一句接一句,回荡在整个奉天殿。 此时! 此刻! 满殿寂静! 鸦雀无声! 周遭百官此刻全都听傻了!久久无法回神....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众人才稍稍缓过神来.... 而在缓过神后,众人看向朱煐的目光中满是骇然与惊恐。 疯了疯了! 这小子是当真不怕死啊! 这丫的不是狂生,这摆明了是奔着找死来的! 第3章 朱允炆,也配为皇储? 老朱这会儿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朱煐,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劲来。 多少年了。 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多少年没有人敢在自己的面前如此了? 这小子,真是来找死的? 听着朱煐的一番话,老朱转念一思量,脸色愈发阴沉。 目光扫视整个奉天殿。 从一个个大臣的脸上扫过。 此刻的奉天殿中,百官尽低眉,一个个都不言语。 老朱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朱煐的身上,心中思量。 “这世上,当真有人平白无故找死?” “不可能!” “凡古怪行径,必有缘由!” 老朱眯着眼睛,他虽然因为朱标的死心情阴翳,可却并未丧失理智,头脑依旧保持清醒。 一个刚入了殿试的贡生,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也要谏言立储的事情?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此人求名,想死后留名。 这样的文臣历代皆不少,在读书人心中,名垂青史是个至高无上的荣耀,相较于活着,轰轰烈烈地死对这些人更有吸引力。 但这种可能性出现在老朱脑海里的瞬间就被他给否了。 倘若真是想名垂青史,何不等殿试之后? 既然都已经费劲辛苦走到殿试这一步,已经有了百分之百入朝为官的资格。何不等殿试之后,成了名正言顺的官员,再行此举?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老朱眼神中闪过一抹煞气。 好好好! 标儿刚死,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是有人想试探咱的态度? 咱倒要看看,这狂生背后,是谁的手笔! 老朱神色一正,目光重新落在朱煐身上,眼神中隐约间流露杀意。 老朱的杀意,朱煐感受到了。 他感觉背后生寒,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顿感大喜! 吾道将成矣! ...... 大殿之中。 群臣噤声,没有一人开口。 当朱煐说出大明国本是为皇储后,不光是老朱的脑海里浮想联翩,这朝堂上的官员们也具是一愣。 能在这大明朝堂,尤其是在老朱晚年执政的洪武朝堂平安活下来的官员,哪里有简单的货色? 老朱想的,也便是他们想的。 原本和朱煐争锋相对的黄子澄这会儿看着朱煐的眼神中有些惊疑不定。 旋即小心地扫了眼四周的同僚,不由蹙眉。 “难不成这小子是杆枪?他又代表了谁?” “这会儿试探陛下,与火中取栗有何区别?” 黄子澄有些焦急。 如今朝堂上局面颇为复杂。 首先他隶属于文官集团,文官集团以刘三吾为首,力推皇孙朱允炆,黄子澄教过朱允炆一阵,有师生之谊,再加上年岁不大又得老朱重用,因此他在文官集团中的地位卓然。 可文官集团也并非铁板一块,虽然大家的目标一致,但各有算计,分成多个小团体。 大家都想立那从龙之功。 倘若日后皇孙当真继位,谁在其中出了大力气,日后朝堂地位便会斐然! 而同时。 武将勋贵,以淮西一脉为首,他们想让陛下立的是皇孙朱允熥。 朱允熥乃是常氏所生,常家在淮西一脉的地位自不用说,更何况还有个蓝玉。 随着常遇春、徐达相继去世,蓝玉如今已经是实打实的大明军方第一人,大明军神!他如今也是淮西一脉中的领军人物! 蓝玉是常遇春妻弟,而皇孙朱允熥又是已故的常家长女常氏所留,按辈分的话,朱允熥该唤蓝玉一声舅姥爷。 碍于太子去世,老朱的情绪,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淮西勋贵都不敢太过将立储之事摆在明面上,生怕点炸了老朱这个火药桶。 但实际上,双方都知晓各自的打算,平静的朝堂暗中却早已涌动暗流。 所以此刻的黄子澄有些惊疑不定,他不清楚,朱煐代表的究竟是哪一方。 刚刚黄子澄还道朱煐是个想在陛下面前博眼球的狂生,可眼下来看,这分明就是用来试探老朱态度的棋子啊! “这小子终究是个读书人,倘若是淮西一脉,那该从武人中选才是,难不成是哪位同僚的手笔?” “以一条性命开路,好大的手笔!” 黄子澄心中暗自惊叹.... 如黄子澄一般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此刻,寂静的奉天殿内,气氛古怪....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朱煐的身上。 朱煐彻彻底底成了全场焦点.... ...... 老朱阴沉个脸看着视死如归的朱煐。 他皱着眉头。 良久之后,带着森然寒意冷声道:“那以你之见,咱该立谁为皇储才合适?” “咱立允炆如何?” 老朱的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无声的奉天殿中回响却格外清晰。 这一字一句落入百官的耳中,文武官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其余参加殿试的本届贡生更是不敢发一言,低着头,暗叫命不好。往年殿试哪里碰上过这样要命的场面? 这一届的殿试贡生中忽然冒出了个这么个家伙,这一届,怕是前途暗淡了.... 偌大的奉天殿,上百人,呼吸都屏住了,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黄子澄听得老朱的这话,也不由聚起了精神,他不敢直视,只感用余光去扫.... 老朱目光灼灼盯着朱煐。只等他回答。独属于老朱的王霸之气罩向朱煐.... 然而面对这样扑面而来的气势,朱煐却压根没有太多感觉。 这气势压向别人,能让人不寒而栗。可压向朱煐,却只是被他当成了微风拂面。 朱煐神色平静,一副随时准备壮烈的严肃表情,冲老朱拱手:“回禀陛下,学生以为,不如何。” “皇孙朱允炆,不配为皇储!” 朱煐此言一出,老朱身上杀意大盛,目光瞬间落向淮西一脉的位置。 朝中文官也是瞬间抬头,纷纷望向了淮西一脉。 陛下一言探出朱煐立场。 朱允炆不配? 那谁配? 不就只剩下皇孙朱允熥了? 这不怕死的贡生,是淮西一脉选的人? 也对,这般直接蠢笨的手段,也只有这群没有脑子的武人能想出来。 黄子澄望向淮西一脉的勋贵们,心中不由冷笑。 此番,怕是弄巧成拙了! 这般试探陛下,当陛下是傻子吗? ...... 此刻的老朱心中恼火。 他盯着朱煐冷声道:“是谁教唆你这般说的?” “学生之言发自肺腑,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我大明江山!” “学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有谁配教学生做事?” “陛下糊涂,学生若是再如这朝中兖兖诸公般唯唯诺诺,那大明谈何未来?” 说着,朱煐鄙夷地扫了周遭百官一圈。 根据他前几世作死的经验,触怒龙颜的同时要是能同时得罪百官,那自己的死亡率能直线飙升! 真要是形成大势,百官都劝皇帝杀了自己,那自己死亡率近乎百分百! 而不出朱煐所料,随着他的地图炮,奉天殿内的百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会儿朝中官员估计已经把朱煐的十八辈祖宗给骂了个遍,要不是这会儿不是时候,担心此时站出来令自己卷入漩涡中,这会儿大家怕是群情激奋了。 ..... “好好好!” “好的很呐!” 老朱怒极反笑。 “好一个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 “倘若咱就要立允炆为皇储,你当如何?” 老朱沉声冷笑。 这话一出。 淮西一脉勋贵武人脸色骤变。 文官集团则是面露喜色。 黄子澄面色不变,可心中却是狂喜! 朱允炆是自己的学生,这份情谊在,日后若是新朝,必当重用自己! 届时,说不得便是宰辅之臣! ..... 朱煐淡淡地扫了一眼老朱。 “陛下硬要立一庶子为储。学生又能如何?” “无非就是让大明再复李唐皇室之事。” “也就是往后君王有样学样,兄弟阋墙罢了,陛下要是不在意,学生能如何?” 朱煐此言一出,顿时满殿哗然! 黄子澄脸色骤变。 原先他还只是在看戏,可朱煐这话一出,他坐不住了。 这要是朱允炆被扣上一个庶子的帽子,那可完了! “胡言乱语!” 黄子澄当即站了出来。 “陛下,此人胡言乱语中伤皇孙,还请陛下圣断!” 忽然跳出来的黄子澄瞬间引起了朱煐的注意。 大名鼎鼎的建文三傻。 倒也算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朱煐多看了两眼,毕竟能以蠢名留青史的,也算是本事。 “我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 朱煐大笑。 “庶子就是庶子,不配立储就是不配立储!” “敢问这吕氏是何身份?” “我怎么记着,太子妃分明是常氏,什么时候成吕氏了?” “这朱允炆我记着是吕氏所生,非常氏子嗣吧?” “既非正室诞子,不是庶子又是什么?” 朱煐此言一出,全场具是一寂。 旋即,满殿哗然! 黄子澄脸色骤变,满脸通红。 “一派胡言!” “常氏早亡,吕氏早被陛下扶正,皇孙允炆自然由庶转嫡!” “哦~这嫡庶还能这般转是吧?” “若按黄大人所言,那若是陛下觉着黄大人您适合当储君,给您老母配个冥婚,再扶正,那你不就成嫡长孙了?” “妙妙妙,好一个扶正!” “这口子一开,日后大明国君尽皆效仿,大明江山想来是万世永固矣!” 说着朱煐转身冲着龙椅上的老朱竖起了大拇指:“陛下扶正的好哇!” “学生请陛下认真考察黄大人,若是觉着可以,把他老母也给扶正扶正,当这位黄大人由庶转嫡,也来当当这嫡长孙便是。” “若朱允炆这都能做嫡子,那这天下,再无庶子!” 朱煐嘴角冷笑,嘲讽拉满。 这一霎,满殿寂静! 黄子澄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百官悉数噤声,震惊地望向朱煐,一脸惊恐。 疯了! 疯了!! 敢拿太子开涮? 触陛下逆鳞! 这小子就是疯子! 第4章 诛我十族又何妨? 黄子澄已经不敢回话了。 原本他想给自己的学生朱允炆争辩,可和朱煐一交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哦,不,没错,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自己居然和一个不要命的人争辩? 黄子澄当即选择了闭嘴。 他担心自己再接一句话,就万劫不复。 虽然这会儿的他心里很气,却不敢再吭声。 ..... 朱煐的一字一句落入老朱的耳中。 老朱的脸色更冷了。 看着眼前的朱煐,老朱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在老朱的心里,要说逆鳞的话,总共有两个半的逆鳞。 其中一个是和他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他的妹子,马皇后马秀英。 半个是他那英年早逝,走在马皇后之前的真正的大明嫡长孙,朱雄英。 而剩下的一个,就是他为大明帝国培养了整整三十余年的计划中的大明未来继承人,太子朱标! 眼下,朱煐拿刚刚去世一个月的朱标开涮,已经触及了老朱的心理底线。 所以在老朱的眼里,朱煐早已是个死人。 朱煐也感受到了老朱的目光,心中不免暗喜。 虽然在这大朝会上大放厥词,触怒老朱已经是死罪,不过朱煐还是给一层层地加上保险。前几世的作死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要放过惹怒君王的机会,君心难测,要是你只是一般惹怒皇帝,他当时怒了一下,之后又改了主意。 那可就坏了菜了! 朱煐本就求死,顺手划拉一下朱标,不费事,又能给自己上一份保险,一箭双雕的事儿。 ...... 群臣已经感受到了老朱的情绪。 一个个都不敢言语。 文官集团虽然想为朱允炆辩解,可这会儿他们却不敢开口。 而至于淮西一脉,勋贵们虽然低着头,可余光却不断往朱煐身上瞥,心中暗想着这小子究竟是哪家派出来的人才。 这角度刁钻啊! 虽然这小子是死定了,可这一番话,说的却并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日后陛下事后想起,考虑起来,或许真能成改变陛下立储想法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允炆,毕竟不是常氏所生,他生母是吕氏,说破大天去,也是由庶转嫡,得位就是不正。 朱允熥是嫡子次,好歹占个嫡字,这么看,出身反倒显得更正了。 .....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言。 朱煐却仿佛压根没有感受到老朱的杀意。 继续冲着黄子澄说道:“黄大人,这允炆皇孙得位不正只是其一。” “其二,就是当前我大明的现实问题。” “大人可知常氏一脉尚有允熥皇孙在世?” “皇孙朱允熥是常氏之子,常家在淮西一脉的地位想必不用学生多言。” “若是陛下立朱允炆为储。等陛下归天之后,凉国公大手一挥,带着淮西一脉拥立允熥皇孙,尔等又当如何?” “说句难听的,纵观历朝历代古今旧事,任凭你生前再风光无限,雄才伟略,死了之后,那生前说的话就和放屁没有什么区别。” “黄大人,你觉得陛下死了之后,他的话在凉国公以及淮西一脉众位大人这儿,还有几分作用?” “他们若是不听陛下遗诏,你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是准备捧着陛下的骨灰去碰碰他们的刀兵吗?” 朱煐一脸语重心长,对着黄子澄脸上一副‘我也是为你好’的表情。 而此刻,直面朱煐的黄子澄心里是崩溃的。 你大爷! 靠! 妈了个巴子! 他现在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他奶奶的,嘴欠什么呢?非要跳出来和这疯子对线! 疯了!这丫的就是疯了! 陛下这会儿还在龙椅上坐着呢,你丫的说这些? 你想死,别拖着我啊! 黄子澄这会儿却是已经欲哭无泪。 可同时,在悔恨的同时,心中却是大为震动! 他并非蠢人,只是将朱煐的话一过耳朵,瞬间就惊了! 朱煐的话虽然大逆不道,可话糙理不糙,黄子澄一思量发现,倘若真要扶允炆皇孙上位,这些淮西一脉,在陛下殡天之后,若是强行扶朱允熥登基,还真一点遏制他们的办法都没有! 等等! 黄子澄想到这些,忽然一愣。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先前朱煐驳斥朱允炆庶子出身,不配为储时,黄子澄只以为这丫的是淮西一脉的人,以性命入棋局,想拉允炆皇孙下马。 可这会儿.... 不对劲啊! 真要是按照这小子的思路走,淮西一脉进可攻退可守,若是陛下立了朱允熥,那他们就扶着朱允熥。要是陛下立的是朱允炆,那他们就蛰伏,以陛下的年纪,再加上心神俱寂,确实是挺不了多久,只要等陛下一死,那按照这小子的法子,改天换日,成功率几乎百分百! 淮西一脉要是发动兵变,满朝文官,谁能挡住? 届时,皇位依旧是朱允熥的。 如此计划,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可现在! 这计划..... 居然就这么被赤裸裸地说出来了? 而且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了? 这不是摆明了提醒陛下,要是立允炆的话,就得提前处理淮西一脉吗? 嘶! 想到这,黄子澄瞪大了眼睛,惊诧地望向眼前一脸‘为国而死,我死得其所。’的朱煐,心中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丫的,不是淮西一脉的人? 这番话,看似好像是反对允炆皇孙,可实际上这话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后,所达到的真正效果却不然。 这番话....实际上是往死了整淮西一脉啊! 此人难道是哪位大人的死士? 表面反对,实则却想以性命入局,拉着整个淮西一脉下水! 想到此处,黄子澄望向朱煐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敬意! 肃然起敬!肃然起敬啊! 先生,千古! 恭送先生赴死! 要不是老朱还在,百官还在,黄子澄便要忍不住呼出声了。 一个读书人,以自身性命入局,冒着被同僚误会的风险,以一己之力将淮西一脉拖下水!这是何等高义? ...... “????” 黄子澄忽然变化的目光被朱煐感知。 朱煐满脑袋的疑惑。 这是什么眼神? 怼的太狠,把这姓黄的脑子给怼抽了? 朱煐不以为意,他并不在乎黄子澄脑子抽不抽。这丫的死了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能顺利被老朱给赐死,那就万事大吉了。 ....... 而此时。 与黄子澄此刻的心情全然不同的却是淮西一脉的勋贵武人们。 朱煐一番话,淮西一脉的官员们顿时变了脸色! 朱煐说者无意,只是在挑逗老朱的情绪,给自己的求死之路加一层保险。可身为当局者的淮西一脉的官员们却是在朱煐这一番话后,背后发凉!寒意刺骨! “陛下,这狂生胡言乱语,恶意中伤臣等!请陛下诛杀此獠!” “陛下,此人构陷臣等!臣等对大明之心日月可鉴!” “陛下,此子该杀!胡言乱语,辱太子圣名,断不可留!” “.....”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奉天殿中,淮西一脉的官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一个个的仿佛要把朱煐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会儿他们恨透了朱煐。 想到刚刚自己居然还觉着这小子是哪位府中派出来以身入局的死士,想到这想法就恨不得给自己来几个嘴巴子! 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死士?这简直就是冲着要咱淮西一脉命来的啊! 此人必是那群狗屁倒灶的文人的钉子! 这群阴险的文人!云淡风轻的就给来一刀,直插命门啊! 那劳什子的庶嫡之说分明就是抛砖引玉,这是想把我淮西一脉往死里整啊! ...... 老朱冷着个脸看着眼前的朱煐,事实上此刻的他有怒意,但同时大脑却保持了冷静。 这小子究竟是哪边的人? 老朱已经当了二十五年的皇帝了,岁月让他深谙帝王之术。 朝中局势老朱了如指掌。 自太子死后,文官集团就隐隐靠向了朱允炆,而淮西一脉自然就选了朱允熥。 只是先前对于这些,老朱并不在意,也没心情多想,他的心神全都在死去的儿子身上。 原先以为眼前这小子是淮西一脉的,可如今看来,这番话,分明就是给了淮西一脉一刀.... 老朱眯着眼睛。 望向朱煐,他竟错愕地发现,一时之间居然有些看不透! 不过.... 看得透看不透又如何? 这小子已有取死之道! 老朱眼中满是杀意。 好好好,既然你想以性命入局,咱就成全你! “砰!” 老朱猛地一拍龙椅,豁然起身。 这一瞬,整个奉天殿瞬间安静! 一切声音在这一霎尽数消失。 老朱冷冷地扫了朱煐一眼:“咱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咱是皇帝,言而有信。先前咱让你答,答好了,杀你一人,答不好,诛你九族。” 老朱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眼神死死盯着朱煐。 “你答的...咱觉着不好!” 此言一出,杀意铺天盖地席卷全场。 老朱目光灼灼盯着朱煐,似乎想从他的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然而当他这话说出来之后,老朱愣住了.... 他居然在朱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松与解脱? 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想过朱煐的各种反应,可这样的反应,却是老朱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他娘的是什么反应? 不过老朱也只是犹疑了片刻,旋即便更恼。 这厮到这会儿了,还在挑衅咱! “陛下,您言而有信,学生也言而有信。” “莫说九族,十族尽灭,也是无妨。” “学生,引颈受戮!” 朱煐不退半步,盯着老朱,四目相对。 老朱脸色涨红:“好好好!好一个十族也无妨,那咱还真得成全你!” “蒋瓛!” “臣在!” 殿外,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带着几名殿卫涌入。 “将这小子给咱带到天牢去,他不是要咱灭他十族吗?咱就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十族如何尽灭!” 老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5章 半片金锁,老朱心态崩了! 朱煐闻言,眉头一挑,大喜。 他没有挣扎,一脸视死如归的架势,被蒋瓛架离了大殿,百官看着朱煐被架出大殿,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惧意,更听不到一声的求饶。 好硬的骨头! 无论是淮西勋贵还是文官集团,心中不由暗惊.... ...... 很快,朱煐就被蒋瓛压入了天牢。 作为一个外来客,立刻就引起了周围关押着的罪犯的注意。 蒋瓛将朱煐扔在了一个单间。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大多是犯了死罪的死囚,这些死囚大都是多人间,很少有人能享受单间待遇。而显然,以朱煐今天所犯下的罪行,足以在这大明天牢里享受单间待遇了。 蒋瓛只是将朱煐扔进天牢之后就锁上了牢房的大门转身离去。 哪怕是身为锦衣卫总指挥,蒋瓛面对朱煐依旧感觉有些发憷。 这小子敢当朝拿刚去世的太子殿下开涮,敢三番五次当着陛下的面嘲讽陛下,更是插手立皇储之事,朝堂上大放厥词,这样摆明就是奔着死去的家伙,蒋瓛可不想因为和这厮有三言两语的交集引火烧身。 君心难测,万一要是被陛下误会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蒋瓛心里清楚,被看他是锦衣卫总指挥,看似好像是陛下的心腹,可信任这东西,说没他就没!更何况,还是陛下的信任! 伴君如伴虎,万事小心才能活得久一些! ...... 蒋瓛离开。 朱煐自顾自地从牢房的一角抱起了一些稻草,扑在牢房相对干燥一些的地方,然后就就这么躺了下去。 这天牢他可是老熟了。 虽然这辈子是没有进来过,可前几世这天牢可进进出出了好几回。 大明天牢的这环境还算是不错的了。 想到等过几日就能被老朱赐死,朱煐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轮回九世,等的就是这一刻! 总算是要被小爷我等到了! 至于诛九族,诛十族? 诛去呗,这辈子穿越的这身体,唯一的双亲已经去世,双亲生前还是逃难到这皇城脚下的流民,没有宗族根源。 读书也都是自学的,靠的是前几世的积累。 这些年都在苦读,也没有怎么和外界接触,也就是没钱花的时候出去做点小生意,填饱肚子而已。 可以说,这一世,自己就是孑然一身。 什么九族十族的,谁死不死的,和咱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 就在朱煐思绪纷飞的时候.... 其余牢房的死囚们看向朱煐所在的牢房,眼中充满了敬畏。 相互之间交流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惹恼了对方。 这好家伙,在天牢住单间,这可不是一般的档次! 寻常的天牢囚犯,基本也就是犯了个死罪。可住单间的死囚,那起步就是诛三族! 而且这小子还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亲自押送入的天牢! 这是什么待遇? 这是什么档次? 在天牢里待着的哪一个不是老油条? 这大明天牢,也分三六九等,而朱煐这样住单间的,就属于天牢死囚中实打实的顶流! 朱煐躺在最高规格的天牢单间里,躺在略有一些潮湿的稻草铺成的地铺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张张密布的蜘蛛网,只觉得一阵畅快。 漫长的旅途就要结束了,终于,要回到熟悉的世界。 到时候有着几乎无尽的寿元,完全可以肆意安排自己的人生.... ..... 这头,朱煐正畅想着回归后的美好生活。 另一头,退朝回到御书房后的老朱却是面色格外地凝重。 先前在朝堂上老朱还刻意控制自己,如今四下无人之后,老朱才变了脸色! 朱煐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翻来覆去地回响。 原本朱标去世后,老朱也曾想过继承人的问题,他更倾向于孙子朱允炆。 从小到大,朱允炆在老朱眼中就是个乖孩子,虽然能力尚不足以当储君,可能力可以培养,倒是不急。 他也没有细想深思。 可如今朱煐这一番话让老朱意识到,一旦立朱允炆,那么原先给儿子朱标打造的淮西一脉的班底非但不能成为臂助,反而会成为一个随时引爆的火药桶! 为了大明的延续,老朱从大明刚开国就开始布局,一方面培养儿子朱标的能力,另一方面亲自给他培养班底。 蓝玉、淮西一脉、全都对朱标忠心耿耿,甚至朱标一声令下,要说造反,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老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一套班底是留给儿子,留给未来大明的! 可现在.... 回想朱煐的话,老朱越发感觉棘手.... “咚咚咚。” 御书房房门敲响。 老朱的思绪被打断。 “陛下!” 门外,响起蒋瓛的声音。 “进来吧。” 老朱回过神,蒋瓛也推开了门。 “陛下,那狂生已经被押入天牢。” 蒋瓛回来复命。 “去,给咱查查这小子的背后究竟是谁!” “咱得看看是谁这般好心提醒咱。当真是好手段!” 老朱眯着眼睛。 要说朱煐背后没有人,老朱不信。 一个前途无限光明入了殿试的贡生,尚未入朝就要死谏?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而哪怕是老朱知道这背后有人指使,也不得不承认,朱煐的死谏成功了!老朱明白,那一番话已经彻底影响到了自己! “陛下,臣已经让人去查抄此人的住所了,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嗯,有了消息就给咱呈上来!” 老朱点了点头。 蒋瓛领命退下。 ..... 而与此同时。 凉国公府。 凉国公蓝玉,继徐达常遇春之后的大明第一战神。是常遇春妻弟,是朱标正室常氏的舅舅,是老朱留给儿子在军中的定海神针! 蓝玉是坚定的朱标党! 蓝玉府邸。 作为国公,蓝玉可以自己选择是否去上朝。 一般蓝玉不乐意去,所以都在家里待着。 凉国公府气势恢宏,占地广阔,蓝玉正在家中的院子里练着刀法。 他将院子改造成了自己专属的演武堂,刀枪剑戟都摆放在两侧,相当全面。 “老爷!老爷不好了!” 蓝玉正气定神闲地演武,蓝府管家忽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打断了蓝玉练刀。 蓝玉眉头一皱,看向管家钱七。 “发生了什么事?” 钱七是府上的老管家,寻常事不至于让他这么惊慌。 “老爷,宫里传来消息,有人想让陛下立皇孙允炆殿下为皇储!” 钱七苦笑着将刚从宫里送出来的信递给了蓝玉。 “立就立吧。皇储之位自有陛下决断,允熥这孩子我见过几次,性子确实懦弱了些,若是能立允熥自然最好,立朱允炆的话,大不了被那些文臣说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朝中总不能只有文臣没有武将吧?带兵还得靠我们。” 蓝玉不以为意。 在他想来,以自己带兵打仗的本事,无论是谁日后上位,都必然会倚重自己。 事实上对于扶朱允熥的事情淮西一脉的其他人比蓝玉这个亲舅姥爷更加上心。 他们想着从龙之功,可蓝玉,贵为凉国公,几乎已经快到封无可封的程度。 再往上? 封王吗? 大明可没有活着的异姓王! 再者蓝玉深知老朱的脾气,皇储之位争的再欢,终究靠老朱这个皇帝决断,劝谏的效果有,但并不大,甚至还要冒被怀疑忌惮的风险。尤其是替朱允熥争位的话,更是危险,毕竟朱允熥性子过于懦弱,满朝皆知。 收获没有收获,风险却大得很,所以蓝玉并不想插手皇储之争。 他在家中不去上朝也有避这风头的意思。 “老爷,要不您还是先看看吧。” 钱七苦笑。 “???” 蓝玉一愣,而后皱着眉头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信是同为淮西一脉的勋贵在朝会后立刻写好递出来的,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打开信一看。 顿时,蓝玉面色骤变! 原本云淡风轻的面色荡然无存,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背后汗毛直立,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衫。 信中简单说了一番朱煐的观点。 朱允炆上位,老朱去世,淮西勋贵完全有能力发动兵变,顷刻之间就能让大明换个皇帝! 兵变! 这两个字太重太重了! 虽然蓝玉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看着这信,仔细一思量,蓝玉发现,自己以及淮西一脉绝对有这个能力! 当真如上面所写,要等陛下归天,朱允炆上位,真要发动兵变的话,那帮子文臣毫无反抗之力! 兵变成功概率,近乎百分之百! 想到这些,蓝玉心里没有半点的高兴,反而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惧意! 是,兵变成功概率几乎百分百,可关键是。现在朱允炆还没上位,陛下还在位上啊! 当朝点破这一点。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倘若陛下真要立朱允炆,那就必须先消除自己以及淮西一脉这个隐患! 而以陛下的性子....一定会! 遭了! 蓝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管家钱七在一旁不敢吭声。 足足过了好一阵,蓝玉的脸色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他看着信沉吟良久,而后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向湛蓝色的天空,幽幽道:“看来这一趟浑水是不得不蹚了。朱允炆不能为皇储!皇储必须是允熥!” “允熥那孩子上位,我等淮西一脉就是他的臂助。朱允炆要为皇储,陛下会对我等动手,提前为他铺路。” “这不要命的狂生真是一杆好枪啊!” “那些个文人真他娘的阴险!” 蓝玉破口大骂。 虽然自己没有想过兵变,可有这个能力就是有罪! “这狂生叫什么名字?他可有亲友?” 蓝玉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 钱七苦笑:“老爷,此人叫朱煐。至于亲友....现在该是有的,可很快估计就没了,张侯爷说他让陛下灭他十族,陛下很生气...这小子亲友怕是都完了。” 蓝玉:“......” ...... 转眼,日落西山。 时间来到了下午。 御书房里,老朱心不在焉。 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朱煐先前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 蓝玉...淮西一脉.... 这些原本是他留给儿子朱标的班底,文臣班底和淮西的武人班底。 两相结合,大明稳如泰山。 可朱煐一番话让老朱意识到,真要立朱允炆,那以蓝玉为首的淮西一脉指定是不能留了。 立朱允熥的话倒是两套班底都能留下,只是.... 想到朱允熥的性子,老朱又纠结了... 朱允熥的懦弱还要远胜传言。 在听闻淮西一脉想扶自己上位的第一时间朱允熥就找到老朱一阵痛哭,说无意争储,求立兄长朱允炆为皇储。 孩子这般性子,如何当大明未来的君王? 老朱正想着。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让老朱抬头。 紧接着。 “陛下!” 蒋瓛的声音响起,声音中竟是有些颤抖。 “进。” 老朱刚回过神,倒是没听出蒋瓛的声音变化。 蒋瓛进来之后赶忙关上了御书房的房门,脸色潮红,一脸的激动。 老朱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蒋瓛的异常。 老朱蹙眉。 “发生什么事了?” “咱不是让你去查那狂生了吗?” “可是从他的行礼中查到了与朝中谁的书信往来?” 蒋瓛没有回话,苦笑着从怀中掏出了半片金锁和一块绣工精细的黄色绸缎。 蒋瓛拿出这两件东西,老朱只随意扫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 原本坐着的老朱豁然起身,呼吸急促!眯着的眼睛猛地瞪大,整个人身上爆发出一股独属于帝王的恐怖气势! 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老朱身上的气势恐怖的吓人,只是平日里他都收着,气势内敛,可这一霎,这股子气势不可控制地瞬间爆发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两件物件,老朱整个人开始颤抖。 他一把夺过蒋瓛手上的半片金锁。而后老朱从怀中掏出了半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金锁.... 他颤抖着手,将两个半片金锁慢慢靠近。 两片金锁合在了一起,严丝合缝! “合...合上了!” 老朱整个身躯开始颤抖。 眼睛里的泪水不可控制地落下。 “哈哈哈哈哈!” “合上了!合上了!” 老朱边笑边哭,状若癫狂,沟壑纵横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灌满了泪水.... 第6章 咱的乖孙,为什么不认咱呢? “咱的乖孙!” “是咱的乖孙的金锁!” 老朱手里拿着金锁,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不断涌现..... 那是洪武十五年。 这个年份,是老朱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一个年份。 在这一年,他最疼爱,视为大明未来的真正大明皇长孙,真正大明嫡孙,朱雄煐去世了。年仅八岁。 而更让老朱难以接受的是,三个月后,同年八月,挚爱马皇后也随着他的乖孙一起去了。 老朱不愿想起,每一次想起,恍如昨日,悲痛万分。 可现在,脑海里的记忆再也无可遏制地涌现出来。 眼前的画面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不断在老朱的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雨夜。 洪武十五年,五月,朱雄煐因病去世,紧接着便葬入了钟山。 这是整个大明都知道的事情,也是记入史料的事。 可谁也不曾知晓,就在朱雄煐,这位大明嫡长孙葬入钟山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钟山爆发了小规模的山洪。 这山洪来的奇怪,就单单冲塌了安葬朱雄煐的坟冢。 而更为离奇的是当锦衣卫找到棺材的时候,棺材盖子被掀开了!皇孙的尸身,不翼而飞! 和尸身同时不见的还有棺材里放着的两件陪葬品。 半片连心锁以及一张朱雄煐出生时裹的黄帕.... 当年听闻此事的老朱震怒,为了封锁消息大手一挥杀了知晓此事的上千人! 蒋瓛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他也是要死的,只因一句‘皇孙或许还活着’,老朱留了他的性命,更是让他带锦衣卫暗中寻找有关朱雄煐消息的线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很可惜,由于当晚的山洪和大雨,抹去了一切的痕迹。 一晃十年过去,蒋瓛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成了锦衣卫的老大。 找寻的工作一直在进行,从未停歇,一次次疑似找到了线索,可一次次又落空。 无论是老朱还是蒋瓛,其实心中都已经放弃了,默认接受了朱雄煐去世的事实,只是心里安慰自己,找不到尸身便算不得死。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没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现在.... 老朱盯着眼前的金锁和黄帕。 这两件东西同朱雄煐的尸身一同消失在了那一场山洪大雨中.... 而如今却又同时出现! 老朱的激动,可想而知! “咱...咱的乖孙还活着?” 老朱声音颤抖,眼睛含泪,望向蒋瓛.... 老朱的眼神里有五分渴盼还有五分的惧意。 他是大明开国的皇帝,是坐拥大明江山的帝王,是百官谈之变色的洪武大帝!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可现在....老朱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眼中充满了担忧。 他想听到乖孙的消息,可却又担心听到的是找到了他的尸骨.... “陛下,臣已经细查了一遍,皇孙,应该是还活着,而且长得很好....” 此言一出,老朱瞳孔一缩,手里的金锁‘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咱的乖孙还活着?” “他在哪里?” 老朱此刻的内心无比的复杂,各种情绪不断交织,剪不断理还乱。 一个月前,他最看重的儿子,太子朱标突然的去世给了老朱一个沉重的打击。 可一个月后的此刻,却忽然听到了这么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去世,本该死了整整十年的大孙子,居然活了? “这....” 面对老朱的追问,蒋瓛却是一时语塞,面露难色。 顿了顿蒋瓛才冲老朱苦笑道:“陛下,您刚不久前才见过呢,还和他说了话....” “????” 蒋瓛的这话一出,顿时把老朱给整懵了.... 什么玩意儿? 咱见过咱的乖孙了? 还说了话? 这怎么可能? 这近段时间一直在宫中,并未外出啊..... 这段时间以来老朱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迟迟没有缓过来,一直就在宫中,并未出门。 忽的,老朱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面色骤变! 难道咱乖孙... 老朱的脸色唰的一下难看了起来.... 咱一直在宫中并未外出,可蒋瓛又说咱刚见过乖孙,还说了话...在这宫中的人,除了自己之外,那其他的.... 难道咱的乖孙,被人送入了宫中,当了那.... 就在老朱脑海里的思绪即将想歪的时候,蒋瓛苦笑着继续道:“陛下,要是不出意外的话,长孙殿下他便是今日刚在朝堂上让陛下您诛十族的朱煐了....” “???”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拉回了原本即将走歪的思绪,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蒋瓛。 “你...你说谁?” “这东西是那殿上狂生的?” “他叫....朱煐?” 老朱整个人都懵了.... 蒋瓛点了点头:“是的陛下,臣奉命去调查他的九族,结果一核查却发现,此人竟是无一亲族!” “朱煐家在城外野地的一户农家家中,父母是流民,早已与亲族走散,洪武七年在城外野地搭了个草棚安家,洪武十八年病逝。” “朱煐最开始出现是在洪武十六年,那时他父母病重,他便走街串巷替人写字赚口粮,后来做了一些小买卖。” “他一边救治父母一边摆摊赚钱,一边买书自学。寒窗数年,未曾拜师。” “和他有关系的只有那对城外野地的农户。但他们已经去世。” “这长命锁和黄帕都是从他的行礼中找出来的。是他随身带的物件。除了这两件东西之外,他就带了一些银两入城。再无其他。” “虽未细查,但臣以为,时间地点都吻合,再加上这长命锁和黄帕....倘若皇孙还在世的话,那便是他了...” 蒋瓛说完自己的判断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让锦衣卫去调查,越查越心惊! 洪武十六年,那会儿皇孙才几岁? 九岁的年纪,父母重病,赚钱养家,同时还自学读书,关键还没有拜师,靠着自己琢磨自学,几年之后居然还考入了殿试! 可别小看殿试的最后一名! 大明千千万万的考生,能入殿试的也就五十人左右!哪怕是最后一名,也是科考的大赢家! 这些人,每一个说出去那都是天子门生,最次最次也能入朝为官,万万人之上! 能入殿试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要么师承名门哪怕是寒门子弟,也是拜访名师,什么时候听说过靠自己看书学出来的? ..... 蒋瓛是心惊。 可老朱听着蒋瓛的这些话却心中满不是滋味。 “他的名字是谁取的?是他那农户吗?” 老朱看向蒋瓛。 蒋瓛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取的,那对夫妻虽然也姓朱,却不曾读书,原先给起的名字是朱大,那对农户去世时墓碑上刻的就是朱大,朱煐是后改的名。” “是咱乖孙!” “是咱乖孙啊!” 听着蒋瓛说的,老朱再也忍不住,当场泪崩。 “他一定记得咱,一定都还记得!” “要不咱乖孙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他明明记得,却不认咱。” “是了,他定是不想让咱为难。” “一个九岁的孩子,赚钱供养父母,给父母治病,还要读书,好不容易考入了殿试,和咱见了面,可咱却把他给打入了大牢,还要诛他十族,咱....” “啪!” 老朱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陛下,使不得啊陛下。” 见老朱还要抽自己,蒋瓛赶忙上前拽住了老朱。 “陛下,或许是皇孙有自己的想法。” “错不在您啊陛下。您不也找了十年吗?” 老朱‘噗通’地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原本就萎靡的精神,仿佛好像真的彻底丢了魂似的..... 找了十年的大孙子,默默地吃了十年的苦不说,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见到了自己,还是靠自己考科举,说不定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给打入了天牢.... 老朱脑海里思绪万千,越想越觉得愧疚.... “陛下,既然如今已经找到了皇孙,您何不亲自去见见?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您说呢?” 蒋瓛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朱开口,眉宇间满是担心。 老朱现在的状态可太差了,蒋瓛生怕老朱出了问题。 如今的大明看似安稳,可实际上暗流汹涌,老朱就是那波涛涌动的江海中的那一根定海神针,他在,一切都好,可一旦他要是出了点事,那大明必乱! 而且锦衣卫作为老朱的心腹,一旦老朱出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蒋瓛也讨不了好。 蒋瓛的话给老朱结结实实提了个醒。 老朱顿时眼前一亮。 “对对对,咱要去见咱乖孙,咱要去见雄英!” 老朱说着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御书房门口,正要出门却又停住了步子。 “陛下,怎么了?”蒋瓛疑惑地看着忽然驻足的老朱。 “不行,咱不能就这么去见,咱要先好好拾掇拾掇,快,让人给咱安排沐浴,咱要洗干净了再去见咱的大孙!” ...... “阿嚏!” 就在老朱那头火急火燎地沐浴更衣的档口。 正躺在天牢单间里呼呼大睡的朱煐忽然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朱煐醒来,睡了一下午,感觉腰酸背痛的。 周围其他牢房的囚犯们都压低了声音说话,生怕打扰到了朱煐,看向朱煐的目光中都带着敬意和钦佩。 一个被锦衣卫头头亲自押入天牢,还住上了单间诛三族起步的家伙,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不愧是能被诛三族起步的存在! 这人就是非同凡响! 死囚之间,亦有差距! 朱煐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眯会儿。 然而就在这时,牢里的差役给送来了一碗刚煮好的清水面条。 “小先生,吃些面吧。” 差役是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瘦小老汉,但他的眼睛却很有神。 他叫周福,在这天牢里当差有些年头了,一般他对牢里的囚犯态度都不错,人都要死了,死者为大。也算是给自己积些阴德。 而对这位锦衣卫头头蒋瓛亲自押送进来的,三族起步的特殊人员,老周还特意关照,专门给煮了一碗清水热面,还加了少许的猪油。 朱煐看着面,肚子倒是也确实饿了。 “多谢差役大叔了。” 接过面条朱煐就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人是铁饭是钢,砍头也得做个饱死鬼嘛! ..... 朱煐正吃着面。 蒋瓛也带着换上了便服的老朱来到了天牢.... 第7章 陛下,您不配啊! 老朱一进天牢就闻到了一股有些令人作呕的发霉的霉味.... 他忽然停了下来。 蒋瓛也跟着停下了脚看向老朱。 “陛下?” 老朱抬头看着那墙上的蜘蛛网,还有那长满了霉菌的砖瓦,看着那衣衫破烂躺在潮湿的角落的死囚,顿时鼻头一酸.... 老朱看向蒋瓛。 “蒋瓛,你说咱怎么...怎么就把咱孙给打入天牢了呢?” “他这会儿指定是恨透咱了吧?” “这是人待的地儿吗?” 老朱的眼里满是愧疚与心疼..... 蒋瓛看着满脸心疼的老朱,嘴角不由抽了抽。 不是,我的爷,上回您老人家来天牢不还觉着这天牢环境条件太好了吗? 您老人家这杀人不眨眼的时候可没这样.... 当然,这些话蒋瓛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这要说出来纯属就是嫌命太长了.... “陛下,这您之前不也是不知道嘛?” “如今知道也不晚,日后有的是机会弥补嘞。” “对,咱日后还有机会。快,给咱大孙关到哪个牢房了?还不快给咱带去?” “可别叫人给欺负了.....” “陛下放心,殿下住的是单独的牢房。您忘了?夷三族以上的,天牢都单独关押。”蒋瓛提醒。 老朱顿时一呆。脸色更难看了。 遭了。 差点忘了,咱殿上还要诛了雄英的九族.... 一时间,老朱的内心变得忐忑无比,七上八下的。 换位思考,倘若是自己身上出了这样的事.... 寒窗苦读多年,只为了能堂堂正正见上爷爷一面,结果一见面,只是因为提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意见,就被亲爷爷下令打入天牢,诛九族! 绝望! 这是何等地绝望? 老朱神色一黯.... 难怪...难怪咱大孙在殿上那会儿那般激动,甚至想让咱诛十族! 这是彻底怨上咱了。 该怨!该怨! 雄英啊...都是咱的错,咱怎么能不认识咱的亲孙子呢? 想着老朱的眼眶更红了,眼泪在眼珠子边上打转。 铮铮铁骨的洪武大帝,此刻的内心却是患得患失,既期盼见面,又害怕见面.... ..... 牢房里。 朱煐正呼哧呼哧地大口炫着碗里的热面。 砍头是可以的,饿肚子是不行的。 有条件还是要吃饱才好。 蒋瓛带路,心怀忐忑的老朱一路上心不在焉。 不多时,蒋瓛驻足在了朱煐牢房的不远处。 老朱也回过神,看着正呼哧呼哧吃着碗里的热面条的朱煐,一瞬,原本湿润的眼眶,再也忍不住了,热泪一道道落下.... “咱孙...咱的乖孙受苦了!” “一碗白面,吃的这般,这些年他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老朱喃喃自语。 一旁的蒋瓛低着头,闭着嘴,生怕再给老朱一个什么刺激。 这会儿的老朱已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刺激了。 足足缓了好一阵老朱才稍稍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就这么默默地站在角落,看着朱煐吃完了面条.... 朱煐吃饱之后把空碗放在了一旁,拍了拍肚子,就准备躺下。 忽然耳边响起.... “面好吃吗?” 朱煐一抬头便看到了走到牢房门口的老朱,四目相对,不由一愣。 “陛下?” 朱煐愣住了,老朱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着实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旋即,他不由大喜。 “陛下,您是来杀我的?” 如今自己已经被冠以诛九族的罪名,如今又在这天牢看到了老朱,这意味着什么? 朱煐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四个大字——秘密处决! 这是要让自己死在狱中? 妙啊妙啊! 等候问斩自然不如现在就死来得高效,朱煐有些兴奋了! 可听着朱煐的这话,老朱却没来由的优势心头一酸。 看着朱煐,老朱苦笑道:“咱在你心中,就这般不堪吗?” “为何光想着要咱杀你?” 朱煐听着话翻了个白眼。 搞笑。 不想着让你杀,我干这些事做什么? 心里这般想,可面上朱煐却是一脸正义凛然地老朱,神色一正:“学生于殿上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立朱允炆为皇储,大明已有取死之道!” “陛下要杀学生,诛学生九族亦或是十族陛下请便,但学生只信奉真理,只遵从内心!” “学生坚持学生的观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煐大有一副随时慷慨赴义的架势。 同样的话,朱煐在朝堂上说过,可这会儿,在这天牢里老朱再听到朱煐的这番话,却没有半点愤怒,反倒是心中一苦。 一字一句落在老朱耳朵里,却像是一根根刺,深深扎入了老朱的心里。 “咱孙这是在怪咱呢。” “是咱说的要诛他十族,是咱明知他说的对却......” 老朱看着朱煐不说话,眼中交织着各种情绪。悔恨、愧疚、欣喜、心疼.... 一旁的蒋瓛见情况不对赶忙开口,同时弯下腰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朱公子您先别激动。陛下此番前来只是想和公子好好聊聊。” “???” 朱煐闻言一愣。 老朱要和自己好好聊聊? 聊什么? 朱煐疑惑地看向老朱。 老朱赶忙点头:“是是是,咱来就是想好好聊聊。” 朱煐稍稍愣神后,看着眼前的老朱和蒋瓛,很快便恍然了。 明白了! 看来老朱这是想从自己的嘴里套出点东西,要不这偷偷摸摸地让蒋瓛带着来这天牢里做什么? 当帝王的疑心重,指定是自己此前在朝堂上的行为过于反常了一些,所以引起了怀疑,这是怀疑自己背后有人指使,想来套话呢! 倒也无妨,反正以自己所犯的罪行,死是死定了,圣旨都下了,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结局既然已经注定,那现在就只剩享受过程。 朱煐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扫着近前的老朱,这般明目张胆地上下扫视,对于老朱而言明显是一种冒犯。 可朱煐就冒犯了。 他想更清楚地看看眼前的洪武大帝。这个只在历史课本里出现过的人物。 老朱的样貌倒是和后世广为流传的那张鞋拔子画卷里的画像有着不小的区别。甚至可以说是全然不同! 老朱的样貌算不得帅,但却也算不得丑,面相周正,是个气质不错的普通人。 来这大明一趟,转眼就快走了,能有这样近距离接触洪武大帝的机会,不容错过,朱煐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老朱。 至于会不会触怒老朱? 要是能触怒老朱,那就....更好了! 被朱煐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老朱反倒是有些局促了。 心里更忐忑,更慌乱了... “咱...咱能进去坐坐吗?” 老朱小心地瞟了一眼朱煐,然后指着朱煐一旁的空着的稻草铺的空地。 “当然。” 朱煐虽然疑惑,却让出了身子。 这俩字落在老朱而立无异于天籁,顿时露出了笑容,赶忙坐到朱煐身边的空地上。 朱煐和蒋瓛也都坐了下来。 朱煐看向老朱。 “陛下想聊什么?” 朱煐现在没有了求死的负担,因为这会儿已经确定九族尽灭。 皇储之事向来都是禁忌的话题,自己在这话题上反复横跳,来回蹦迪,死是死定了,这一点上,朱煐很自信。 没有任务负担之后,近距离接触起老朱,与历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坐在一起,倒是有种别样的感受.... 老朱看向蒋瓛,老朱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他是大明的开国皇帝。可这会儿的老朱,却像是个新兵蛋子,慌乱无措,面对朱煐,乱了心神。 蒋瓛哪敢搭话,正好装作看不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老朱定了定心神,看向朱煐。 “你...你觉得咱咋样?” 老朱十分忐忑地看着朱煐。 朱煐皱了皱眉头:“陛下你说的是哪方面?” “各个方面。” 老朱赶忙补了一句,同时有些期待地看着朱煐... 朱煐想了想说道:“嗯...其实在学生心中,陛下您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开大明盛世,复汉唐雄风,亲手终结了易子而食的乱世,论文治,如今大明安泰,百姓安居,这些都是陛下您的功劳。” “您的勤勉世人都看在眼里,纵观历史君王,论勤勉,您当属前列。” 朱煐由衷地说道。 这些话是他发自肺腑的,虽然很多人说老朱的性格暴虐,他不是一个仁君,但勤勉,这一点上,毋庸置疑,没有争议。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的结果就是在老朱治理大明的数十年时间里,让整个华夏大地从千疮百孔过渡到了百姓安居。 这也给了后来的永乐盛世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老朱看着眼前的朱煐,心中喜不胜收。 咱乖孙说咱是个好皇帝! 咱孙夸咱呢! 要说别人的夸赞,老朱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都不稀得听。 可朱煐的夸赞对于老朱而言意义却全然不同! 老朱的心里暗喜,同时还有些小得意.... 他抬头给了蒋瓛一个眼神,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傲然与得意。 蒋瓛当即笑着接过朱煐的话道:“如今大明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念着陛下的好呢。” 老朱摆了摆手:“不值一提。这些事情都是咱该做的,不值一提啊。” “咱只是想让咱大明的百姓都能吃饱饭,咱试过那吃不饱饭的机会。” 说着好似勾起了老朱的回忆,泪眼有些婆娑,看向朱煐:“咱知道那种亲朋在眼前活活饿死的无力,咱知道!” “所以从咱当上了这大明皇帝开始,咱就心里告诉自己,咱要当一个好皇帝,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 “这龙椅不好坐啊。咱坐了这二十五年,如坐针毡,担心官员欺上瞒下,担心咱的百姓受人欺凌....” 朱煐看着老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老朱这皇帝当的倒是也不容易。 不过好在大明是强盛了,日后迎接大明百姓的就是永乐之治,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当皇帝老朱倒是当的不错。 可惜.... 朱煐摇了摇头,想到之后大明的未来走向,有些怅然... 一旁的老朱一直在观察注意着自己的这失而复得的‘乖孙’,原本听到朱煐的称赞他的心里很高兴。 可却又见朱煐摇头,心里不由一突突。 老朱给蒋瓛使了个眼色,蒋瓛当即会意开口:“小先生何故摇头?” 朱煐看了蒋瓛一眼,又看了眼老朱,叹了口气:“要说当皇帝,陛下是合格的。但要说当一家之主,陛下就不够格了。” 此言一出,蒋瓛的脸色骤变,赶忙看向老朱。 而此时老朱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他瞪大眼睛看向朱煐:“你...你觉着咱的一家之主当的不够格?” 老朱声音隐隐颤抖.... 朱煐自然地扫了老朱一眼。 反正要死,压根不带怕的,也不需要顾虑任何老朱的感受。 “自然不够格。特别是当爷爷。” “敢问陛下,可曾关心过东宫中的真正嫡孙朱允熥?” “学生在坊间听闻,皇孙允熥,性情懦弱。” “学生以为一个人的性格当与其生长环境有很大关系,是以学生敢问陛下,允熥皇孙,何以懦弱?” “吕氏有亲子,皇孙允熥背后有淮西一脉,与其子朱允炆皆为皇孙,同为皇位竞争对手,她如何相待允熥皇孙,陛下可曾想过?” “陛下怕是没有想过吧?陛下满脑子想的都是大明江山,想的都是大明传承,哪里有空去管这些个孙子的小事?” “连自家孙子被外人养废了尚不自知,也是糊涂的可以。” “一家之主?陛下,您不配啊!” 第8章 爱卿,何罪之有啊? 朱煐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刀地扎在了老朱的心口。 一旁的蒋瓛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不敢吭声。 老朱嘴唇发青,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煐,听着朱煐的一字一句,心头大震!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咱乖孙才不想和咱相认的吗?” “他是在生咱的气啊...” “是了,允熥那孩子可是他的亲弟弟....” 老朱看着朱煐苦笑:“这东宫之事,咱一向都不太过问,毕竟那是太子的东宫,有太子管着....” “太子管着?” “敢问陛下,这吕氏是您扶正的吧?” “你不管,太子也不管,那可不就吕氏管了吗?” “这东宫是姓朱还是姓吕?” “怎么都在东宫长大,这朱允炆便是人人说好,仁孝双全,这允熥皇孙在外名声就那般不堪?” “陛下,你是老糊涂了。” 朱煐撇了撇嘴。 历史上朱允炆可没有伪装的那般仁孝。 老朱死前三番五次交代善待朱家人,叮嘱他就算要削藩也不要急着削藩。结果老朱刚死,朱允炆刚登基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削藩试图巩固权力,老朱生前的话一股脑儿的直接全抛脑后去了。 这小子在老朱面前装着乖宝宝,背地里下手黑着呢! 这丫的真是把老朱家的腹黑以及老娘吕氏的小聪明都继承到一起了,只是唯独少了最关键的‘能力’。 吕氏为了自家儿子的皇位也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 和朱允炆唯一有竞争的就是朱允熥,但她通过长年累月的努力,生生把朱允熥给养废了,如此一来,大明未来的继承人只剩下了吕氏亲子朱允炆一人。 朱标本身自己也不怎么管东宫诸事,他和老朱一样忙,甚至更忙,因为他还要去地方巡察。 真正管着东宫的就是吕氏。 而吕氏的谋划也很深远,把朱允炆唯一有可能的竞争对手朱允熥给养废,如此一来朱标登基之后,选继承人就只剩下了朱允炆合适。 没想到朱标还没等到登基就去世了,这下好了,皇储之位,立刻就落在了朱允炆的头上.... 朱煐说的话刚开始老朱还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的大孙子觉着弟弟受了委屈和自己生气,可随着朱煐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的一番话,老朱也不是蠢人,顿时面色严肃了起来。 “是,是咱糊涂了。” “允熥这孩子,咱只当是他本性懦弱,如今细细思量,这其中倒是有着说不清的猫腻。” “???” 老朱开口,朱煐反倒是愣了一下。 老朱认错了? 以老朱的脾气,居然能容许他人对自己的家事指指点点? 要知道,当初第三世穿越到大唐,面对李世民的时候,提及子嗣的培养问题,虽然自己屡次劝谏李二没有杀了自己,可却也没有采纳谏言。 可老朱,居然开始反省了? 这倒是奇了! 不过转念一想,朱煐也就恍然了。 想必是因为自己快死了缘故。 老朱这是当自己是将死之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至于骗他。 “一定是这样了。我一个快死的人,老朱不再怀疑我,将死之人话引他深思,倒也合理。” 朱煐心里毋自想着。 “等咱日后好好查查,倘若确有其事,咱饶不了那吕氏!” 老朱说着瞟了瞟朱煐。 听着这话,朱煐心里一突突。 好家伙,我这临死之前的一番话,不会改变大明历史吧? 不过...貌似咱这改变的历史次数已经够多了,倒也不差这一次了。 反正那会儿咱应该是功德圆满,觅得长生了,与我无关。 老朱见朱煐不说话,当即又给蒋瓛使了个眼色。 蒋瓛会意。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朱公子,不知公子这些年过得如何?听闻公子自幼便在城中提人写字赚取家资,养卧病在床的父母,倒是孝顺。想来这些年过得殊为不易吧?” 蒋瓛的话顿时让老朱眼前一亮。 给蒋瓛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蒋瓛这家伙属实是有些东西,这试探的倒是巧妙! 完全可以从咱乖孙的回复中探探他的态度! 当即老朱聚精会神看向朱煐.... 朱煐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笑:“哈哈哈哈,蒋指挥使,陛下,我道你们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天牢探望,想必是查不到学生的九族了吧?” “还请陛下见谅,学生九族要么不在,要么不知。”说着朱煐看向老朱:“学生八岁之前是个痴傻孩童,没有记忆。父母俱是流民落在城外的农户,不知家传渊源,自学生有记忆起,学生一路走来靠的都是自学,未曾拜师,没有同窗,没有好友,亦无亲朋。” “真要说九族的话,学生入了殿试,当算天子门生,满朝诸公皆算同僚,要不陛下您给杀杀?” “陛下,莫要再做试探了,学生是真没有九族。” 朱煐觉着自己算是看穿了老朱的心思,这老小子来天牢,合着是因为查了自己的九族查不到? “????” “???” 朱煐一番话,老朱愣住了... 蒋瓛也愣住了.... 老朱和蒋瓛互视一眼,两人默默地走出了牢房,离得朱煐稍远了一些,蒋瓛这才凑近到老朱耳边瞥了眼牢中的朱煐小声道:“陛下,臣看皇孙殿下貌似...真忘了宫中之事,否则何以说出这番话?” 老朱皱眉沉默。 良久后...叹了口气.... “咱明白了。” 老朱心疼地看了眼牢中的朱煐,喃喃道:“这孩子想必是一场大病虽侥幸未死却犯了失魂之症,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记不得八岁之前的事。不过却还留有一些散碎的记忆和印象,恰巧那农户家又是朱姓,读书之后便想起了这‘煐’字。” “恭喜陛下啊!” 蒋瓛激动道:“先前陛下担心皇孙殿下心死,故意不认陛下,如今可见,皇孙殿下他是犯了失魂之症,并非故意为之,此时陛下若是告知其身份,那便可以相认了!” 老朱闻言眼前一亮,可旋即,神色又是一黯,摆了摆手苦笑道:“怕是不成了。” 蒋瓛一愣,一脸愕然地看向老朱。 “这是为何?” 老朱苦笑道:“这些年咱孙在外头吃了这般多的苦头,以他先前言语,对咱很是不满啊。要不然怎会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当朝抨击咱?他这是奔着死去的啊!” “这小子对咱意见大得很呐,若是相认,他怕是难以接受。” “还是再等等吧,咱得先扭转扭转咱在咱孙心里头的印象,到时再相认,指定更好。” 蒋瓛恍然,赞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 老朱也露出了笑容。 “总归是个好消息,先前是咱误会了。” 相较于之前的想法,现在的局面显然更好些。不是大孙不认自己,而是大孙失忆了! 想到大孙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苦,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要当家做主,赚钱照顾重病的父母,又要自己努力读书学习....想到这些,老朱不由心头一酸。 “咱大孙,受苦了!” “陛下,您该替皇孙殿下高兴才是。” 蒋瓛在一旁宽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皇孙殿下在这般困境中愣是靠着自学入了殿试,可见殿下禀赋!” “陛下后继有人了啊。” 听了蒋瓛这话,原本一脸心疼的老朱笑了,眼中露出一抹得意:“那是,这可是咱的大孙!咱的种好!” “不过相认的事还得徐徐图之。” “不可操之过急。” “得改改咱在咱孙心里的形象才好....” 老朱喃喃自语。 “陛下...” “嗯?” 老朱疑惑地看向蒋瓛。 见蒋瓛一脸犹豫,老朱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就给咱直说。” “陛下,臣觉着...是不是先给皇孙殿下挪个地方?这天牢毕竟不是久处之地,您看....” 老朱听了这话顿时一愣,一拍脑门:“哎呀!咱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对对对,先把咱孙给放出去,可惜殿试已经结束,咱都给贡生排了名次,倒是不好再给咱孙定状元了。” “不过赐个大宅子还是必须的,等咱孙出去后你给找一个附近的宅子,要好些的,离咱近些的。” “是陛下。” ..... 朱煐疑惑地看向在牢房外低着头叽里咕噜说着话的老朱和蒋瓛,两人的声音很小,小到在牢房里甚至都听不见。 这君臣俩在嘀咕啥呢? 指定是没好事。 毕竟一个是出了名脾气差的老皇帝,一个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头头。 两人凑一起,指定是在按算谁呢? “难不成是准备把我给赐死了?” 朱煐暗自想着,心中暗喜。 老朱似乎感受到了朱煐的注视,抬起头,冲朱煐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带着蒋瓛走进了天牢。 “陛下可是要杀学生?” 朱煐隐隐有些期待地看着老朱。 老朱笑了,笑容很灿烂,看向朱煐笑吟吟地说道:“杀你?咱为何杀你?” “今日殿上,咱一时气急,事后反省,惊觉爱卿所言极是。” “标儿已经去世,大明风雨飘摇,皇储为国本,这题答得精妙!”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咱也经常反省,事后想来,后悔不已。” “爱卿为国谏言,答得精妙,何罪之有啊?” “咱杀你做甚?” 第9章 陛下,我有罪,我真有罪啊! “????” 朱煐瞪大眼睛看着老朱,整个人都懵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陛....陛下你刚刚说什么?” 朱煐语气都不由颤抖..... 老朱一脸笑意地看着朱煐:“咱说,是咱错了。上午于殿上咱听不进谏言,事后反思,方才发现,咱错的离谱。爱卿无罪,实乃我大明肱股之臣啊!” “殿试已经结束,你先随咱出天牢,洗漱一番,咱不会忘了你今日之功的,日后朝堂上当有你一席之地。” 老朱笑吟吟地看着朱煐,怎么看这个大孙怎么满意。 失而复得不说,年纪轻轻不到双十的年纪,靠着自己自学居然闯入了殿试! 而且今日在殿上的这脾气,啧啧啧....和咱可真像啊,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 不愧是咱的种! 满朝文武不敢作声,唯有咱大孙,为大明慷慨赴死,这是何等操守? 而这会儿,在老朱眼里品行高洁,操守过人的朱煐,人已经麻了.... “?????” 朱煐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老朱。 这回他彻彻底底听清楚了老朱说的话。 “这特么的...我都快功德圆满了,你来反省了?” 朱煐傻眼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老朱。 历史上以脾气臭,心狠手辣著称的这老朱,开始自我反省了? 还,每天反省? 说好的诛九族,反省一下之后就无罪释放了? 有这么反省的吗? 朱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娘的,被史书给误了! 史书误我!史书误我啊! “陛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君无戏言啊!您说要诛学生的九族,如今又朝令夕改,这让他人如何看您?” “学生既已在殿上开口,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请陛下成全学生之慷慨之义!” 朱煐大义凛然地说道。 老朱听后却笑了,摆了摆手:“咱就是朝令夕改,他们能如何?” “他人看咱?咱的名声又不好,外人爱咋看咋看。” “咱知错,就改!” “走吧,随咱出去,这里属实不是人待的地儿。” 老朱说着上前,拍了拍还在懵逼中,求死失败一脸苦逼样的朱煐肩头。 朱煐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陛下,我有罪,我真有罪啊!” “您若是不杀学生,国法何在?如何堵住满朝大人的悠悠众口?” 老朱看着朱煐,心中感动,扭头冲蒋瓛,含着热泪道:“看到没?看到没?这般肱股之臣,咱居然还因在朝上直言而要杀他,都是咱的过错啊。” 蒋瓛赶忙会意,赶忙配合老朱。 “陛下,臣看到了。朱公子为国谏言,陛下反省之后知错能改,君臣相宜,有古之太宗与魏徵之风。” 老朱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谏言,唯有朱爱卿一人站出来,咱看谁敢说闲话,是觉着咱老了,刀不利了?” 老朱笑呵呵地看向朱煐:“莫要操心,有咱在,没人敢说闲话。果然这朝堂上还得是自家人呐,外人总归是外人,你说的不错,满朝文武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尸位素餐,关键时刻都不顶用。” “自家人?”朱煐脸色骤变。 他娘的,不会不光没死成,还要被老朱当成心腹了吧?这可坏了。 不能再表现出太急迫,要不然真做实忠直之臣的名号就坏了.... “咳咳。” 老朱当即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冲朱煐道:“那什么...咱的意思是,自己人。” “朱公子,您看您也姓朱,陛下也是姓朱,这说不得八百年前还就是一家,陛下说一家人也没错。”蒋瓛在一旁搭茬。 “对对对,咱就是这个意思。咱都是老朱家的嘛!” “行了,先跟咱出去吧,今天就在宫中找个地方住下歇歇脚,等明日早朝,咱再给安排个差事,你也想想,有什么差事想做的,可以和咱说说。” 老朱一脸慈爱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朱煐身上。 这可是咱的大孙,大孙啊.... 老朱本身就是个极其传统的人,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比正常的皇帝还要更为传统,嫡长孙在老朱心里的意义,非同凡响!更何况还是一个,靠着自学就能以不到双十之龄考入殿试的这般有能耐的嫡长孙! 老朱越看自己这大孙子就越是满意。 脑海里净想着如何让自己在大孙的心里的形象更好些.... 朱煐见老朱如此坚定,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这回想死是死不成了。老朱这丫的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你一个洪武大帝,不好好的当你的暴君,开始反省了? 你反省个什么蛋啊! 这下好了,老子的功德都被反没了.... 朱煐感受到了人生的苦涩。 人生就是这样,从高峰到低谷,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嗖的一下,一瞬间就下去了.... 要是一般人,没个一时半会儿指定是缓不过来,不过朱煐不同,历经八世轮回,朱煐的内心早已被历练得无比强大。 虽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他明白,一味的抱怨没有用,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实实在在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合理啊...” 朱煐喃喃自语,可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办法。 ..... 话分两头。 这边朱煐在一脸疑惑中被老朱释放,另一头,蓝玉火急火燎地入了宫,径直便到了东宫。 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见皇孙朱允熥! 常人想入东宫自不简单,可他是蓝玉,是大明国公,凉国公,如今的大明军神,淮西一脉的领军人物。 原本蓝玉是老朱留给儿子朱标的一把利刃,有蓝玉在,大明朝廷就能打胜仗,大明的军队就是虎狼之师!蓝玉又是朱标的死忠,把蓝玉留给朱标,老朱很放心。 但可惜,现在朱标死了。 刚到东宫,蓝玉迎面就撞见了同样退朝之后入宫的黄子澄。 黄子澄见到蓝玉,不由一愣。 转念一想又恍然,蓝玉这厮也急了! 是啊,事关性命,要是按照此前朝上那狂生所言,倘若陛下要立允炆皇孙为皇储,那这蓝玉最轻也得被夺权,自然着急。 黄子澄心中一凛。 蓝玉出现在这东宫,也就意味着他坐不住,要亲自下场了! 以蓝玉的地位和势力....倘若一心扶允熥殿下尚未,凭淮西一脉的力量,陛下怕是有心立允炆皇孙,怕是也不得不考虑考虑..... 思虑至此,黄子澄的面色严肃、凝重起来.... “见过凉国公。” “今日凉国公好雅兴,怎么到这东宫来了?” 黄子澄作为文官集团的后起之秀,最近几年深受老朱信任,但毕竟只是新秀,面对蓝玉还是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地位也远不如蓝玉,他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而蓝玉,几乎已经成为了传奇。黄子澄主动向蓝玉打招呼。 “哼!” 蓝玉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黄子澄,冷哼一声,默然离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黄子澄一人脸色铁青地站着,望向蓝玉的背影,咬牙切齿。 “粗鄙武人,老匹夫!” 黄子澄心中愤懑。 虽说自己的地位比不得蓝玉,可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怎敢这般欺辱于我? 等着吧老匹夫,等允炆殿下上位,看你还敢这般无礼! ..... 蓝玉直接无视了黄子澄,径直入了东宫。 黄子澄? 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放在我蓝玉眼中? 当今天下,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人尽皆入不得蓝玉法眼。 蓝玉性子本就骄纵傲横,他少年成名,斩将夺旗无数,打的胜仗数不胜数,他是大明军神,是大明凉国公,随着年岁越大,蓝玉的傲气越重。朝中三品大员压根入不得他的眼,更何况这三品大员还是敌对一方! 是的,敌对一方。 原先蓝玉是不准备插手皇储之争的,毕竟在他看来,以老朱的脾气,皇储的位置,必然是他一言而决,自己插手反而要冒巨大的风险。他了解老朱。 反正不管谁上了位,自己能力在,就会重用自己。 可现在,早朝朱煐一番话,彻底点醒了蓝玉。 若是要立朱允炆,那就得防着自己在陛下百年归天之后拥兵另立新王! 蓝玉自认没有这个想法,可事关皇位,有没有这个想法已然不重要,只要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可能性,那陛下就会对自己出手! 为今之计,除非能让陛下立允熥为皇储,这样以自己这允熥的亲舅姥爷的身份,日后必然是仰仗自己,同时一切危机也能迎刃而解.... ...... 东宫,朱允熥住处。 事实上吕氏在外人能一眼看出来的地方从不为难朱允熥,她既要一个好的口碑,又要把朱允熥养废,这才花了她好大的手脚。 所以朱允熥的住处位置并不差,甚至比朱允炆的住处位置还好。 蓝玉寻到朱允熥的时候,朱允熥正顶着个黑眼圈,宛若惊弓之鸟。 看到蓝玉的时候,朱允熥当场愣住.... 在朱允熥的记忆中,蓝玉虽然是他的亲舅姥爷,可常年在外征战,并不经常见面,偶然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入宫来见父亲朱标才连带着见上..... 第10章 舅姥爷我害怕! 朱允熥记得很清楚,因为从小他就在这宫中,无人过问。 父亲朱标是很忙的,没有功夫管着自己,吕氏也不管,朱允炆要是不上学是要被打板子的,而他不会,但宫女太监们来找自己的麻烦,吕后也是不会管的,除非自己去告状,才会装模作样的呵斥两句,然后迎接自己的就是太监宫女的更过分的欺辱。 小时候以为是这些太监宫女坏,可长大之后朱允熥明白,倘若没有人指使,谁敢在东宫欺辱自己? 他给父亲和爷爷告过状,可刚告状,第二天那欺辱自己的宫女太监就离奇出事,有落井身亡的,有服药自杀的。 朱允熥怕了,他很害怕,他清晰记得那死去的太监惨白惊恐的尸体的表情。 他连续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蓝玉是朱允熥记忆中为数不多关心过自己的人。每次入宫要是见着了自己,都会拿出一些随身带的玩意儿送给自己当礼物。 小时候送了自己一块玉佩,说是能蒙古人手里抢来的,开过光,能保平安。 还经常给自己银子。 在东宫,开销用度都是吕氏管着的,为了响应皇爷爷的号召,东宫常年吃不上荤腥,表面上吕氏说的是宫中少花一分朝廷就能多一分银钱花在百姓身上,可实际上好几次闻到朱允炆的房间里有肉鸡的香味。 他指定是开小灶的。 日常开销尚且如此,更别说零花钱了,更是没有的。 只有舅姥爷蓝玉会给自己银子,让自己去买东西。 朱允熥自小就没了亲生母亲,而因为母亲是因为生自己的时候伤了元气去世的,父亲对于自己一直不假以辞色。 在朱允熥的印象里,小时候还好,大哥就像是一棵大树,一直挡在自己面前。 大哥深受父亲和皇爷爷的喜爱,那时候吕氏见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朱允炆更是当着自己的跟屁虫,宫女太监也没有一个敢欺负自己。 可后来大哥死了。 父亲又不喜自己,就没了靠山,经常被人欺负。 可即便如此,父亲毕竟是父亲,有父亲在,在这危险的宫里也算有个靠山。 谁能想到,父亲也死了! 听到朱标去世的消息之后,朱允熥瞬间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就会想起那一个个自杀的太监宫女,那一张张惊恐,惨白,嘴唇青紫,面无血色的死人脸..... 如今看到蓝玉,朱允熥好像忽然找到靠山,再也按耐不住,心态彻底崩溃了..... “舅姥爷!” “舅姥爷救我!” “舅姥爷,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和大哥争皇储,我不想在宫里了。” 朱允熥两腿一软跪在蓝玉面前抽泣着,委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怕自己也成了莫名其妙死去的尸体。 他只想好好地活着。 看着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朱允熥,蓝玉张了张嘴,原本他入宫是想和朱允熥商议一番,争一争这皇储之位的,可现在,朱允熥此刻的样子,让蓝玉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他不知怎么开口了。 朱允熥的懦弱,比传言更甚。 蓝玉拍了拍朱允熥的脑袋,如今的朱允熥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朱允熥抱着蓝玉,像是找到了靠山,原本惶恐的内心稍稍安定,心神一放松,多日以来的疲惫感瞬间涌上来,片刻的功夫,抽泣着响起了鼾声.... ..... 而与此同时。 同是东宫。 东北角的另一处殿中。 “先生,你可算来了!” 一脸急切的朱允炆看到黄子澄到来,激动地迎了上去。 黄子澄曾是朱允炆的老师,对朱允炆尤为欣赏,而朱允炆和吕氏对黄子澄也颇为信任,黄子澄可谓是母子二人的幕僚,为吕氏和朱允炆出谋划策。 “先生,我听闻今日朝会有个狂生大放厥词,说我是庶出,还说哪怕是我成了储君,凉国公他也会....” “殿下慎言!” 黄子澄赶忙打断慌不泽言的朱允炆。 相较于慌乱的朱允炆,一旁的吕氏倒是淡定许多。 她本就出身书香世家,虽不如常家那般赫赫有名,可也非比常人。 吕氏一脸诚恳地看向黄子澄:“黄先生,你是允炆的老师,如今局面,不知我们母子二人该怎么做?请先生教一教允炆,日后若是大事能成,必不会忘先生今日于我们孤儿寡母的恩情。” “太子妃言重了。皇孙殿下仁德兼备,实乃皇储的不二之选。至于殿上之事,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此事不坏。” “怎么说?” 吕氏和朱允炆相视愕然,疑惑地看向黄子澄。 黄子澄微微一笑:“倘若没有今日之事,哪怕日后殿下成了皇储,等日后这凉国公扶持二殿下的话,或许还真无可奈何。可如今,这狂生当朝点破此事,陛下便知晓了。倘若日后殿下成了皇储,那也就意味着陛下一定会提前处理凉国公,不留隐患。” “至于嫡庶之说,本就是陛下一言而决。” “太子妃如今是实打实的正妃娘娘无疑,无需在意。” 说着黄子澄神色一肃,认真地看向朱允炆:“眼下殿下要做的只有一点。” “还请先生教我!” 朱允炆恭敬行礼。 “殿下务必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如今的大明依旧是陛下的大明,皇储之争如何定论,依旧是陛下一言而决。只要能让陛下开口,大事可成!” 黄子澄一番话,顿时让朱允炆母子眼前一亮。 “允炆,给先生磕头!” 吕氏踹了一脚朱允炆。朱允炆当即会意,赶忙跪下,还不等黄子澄反应过来就‘邦邦邦’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 黄子澄面色骤变。 吕氏一摆手打断了黄子澄:“先生莫要多言,先生受得起,我们孤儿寡母在朝中无依无靠,全赖先生以及诸位大人从中斡旋,先生今日寥寥数语如拨云见日,先生是允炆的老师,无论从哪里论,都受得这礼。” 黄子澄整个人颤抖。 士为知己者死,皇孙身份尊贵却跪拜自己区区一个三品官员。 尚未登基便已如此,倘若日后成了皇储又登基坐上那位置,我岂非青史留名? 三朝元老,青史留名,开创盛世,名传千古....一个个的词汇在黄子澄的脑海里不断地涌出.... “太子妃放心,下臣为这大明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定不负太子妃、皇孙殿下所托!” “有先生这话,本宫就放心了。” 吕氏也露出了笑容... ...... 另一头。 朱煐已经被蒋瓛安排到了宫内的单独的一处殿中,位置离御书房很近。 朱煐一路上都是皱着眉头,都是懵的。 他在反思。 “按照历史上对老朱的记载,以我先前的行为,一定是触碰到了老朱的红线才对,朝堂上的反应显然也是如此。可怎么就没死成呢?” 思考了一路。 朱煐无奈苦笑。 人心难测。 哪怕是活了这么多世,也依旧难以看透人心。 “看来是历史记载的偏差了。史料中对老朱的记载过于片面了。” “看来老朱的肚量比想象中的更大许多....” “罢了,徐徐图之吧...” 朱煐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就算史料记载过于片面,老朱有些肚量,可他再从谏如流,还能大得过李二吗? 以老朱这性子,机会多得是。 左右如今自己已经入了朝堂,和老朱有的是接触的机会。 只要有接触,就不怕找不到机会! 朱煐对自己始终保持着信心。 “朱大人,今晚您就在这里过夜吧。饿了想吃什么就让门外的人传膳,我让人在外面候着了。” 蒋瓛对朱煐十分客气。 毕竟他是知晓眼前这位爷的身份的。 蒋瓛这差事也不是寻常人能干的。 锦衣卫都指挥使,锦衣卫的头头,作为老朱的心腹,要给老朱办一切老朱不方便办的事儿。 就比如眼下,安顿朱煐,却又不能让朱煐看出来异常。 好在蒋瓛深谙此道。 “多谢蒋大人了。” 朱煐看着眼前的蒋瓛,顿感史料误人。 这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在史料记载中名声不咋地,可这相处下来,还不错的嘛! 当然,也可能这货是装的。 不过朱煐无所谓,毕竟别人怕死,自己可不怕。 “很快朱公子也要入朝了,你我同僚,何必客气。” 蒋瓛满面笑容地说道。 “对了,陛下说了,公子要是闲着无聊的话也可以让人带着在宫里随处逛逛,这些日子朝中堆积了不少的政事,等陛下处理一阵便来探望。” 说完,蒋瓛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陛下一向都是这般以礼待人。公子不必多虑。如今大明正是用人之际,正如公子所说,朝中诸公明哲保身,庸庸碌碌,正缺少公子这股子敢说话的清流。” “哦?我还能在宫中随便走动?哪里都能走?” 朱煐有些惊讶。 这老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自己一个外臣到宫里住一天也就罢了,还让自己随意走动? 这待遇有点高啊.... 这非亲非故的,忽然这般? 难不成是真因为早间朝会自己那一番言论得到了老朱的欣赏不成? 毕竟两人之间此前没有任何的交集,朱煐实在是想不到老朱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蒋瓛笑道:“是的公子,这宫中哪里都能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就当是自家就行了。” 顿了顿,蒋瓛又补了一句:“其实陛下这人一直以来待人都挺和蔼的。民间盛传的那些个说法,都是谣传而已。陛下脾气好,待人温和,只是有些事情陛下不得不做,这才留下了骂名。” 朱煐狐疑地看了蒋瓛一眼,心里排腹。 要说这史料记载有点片面,或许没有完全把老朱的性子给表述清楚明白那倒是也可能。 可要说老朱是个和蔼可亲,脾气好的人? 这他娘的,野史也不敢这样记载啊! “公子先休息,有事随时让人喊我就好了,我就在御书房候着。”蒋瓛笑吟吟地道了别。 ...... 蒋瓛走后。 朱煐先是让候在门外的锦衣卫试着给御膳房传了膳,叫了只鸡。 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没过多大会儿,御膳房还真送来了一只药膳炖鸡! 这让朱煐大为惊讶。 心里头更疑惑了。 轮回九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古怪的情况过。 这要是说,这朝代是大唐,是贞观,自己指着李二的鼻子一顿痛骂,那李二礼贤下士,这此后的事情发生倒也面前能算是顺理成章有些说法。可眼下,自己穿越的分明是大明啊! 而且穿越的还是洪武二十五年,皇帝是暮年老朱! 精力了丧妻,丧子的老朱,几乎就已经处于半疯状态了。 这眼下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朱煐吃了炖鸡,也没想明白。 他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一次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运气不好,正好赶上老朱心情不错? 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了。 在洪武朝当官,想活着不容易,这想死,还不简单? 第11章 咱给你好脸给多了? 吃饱喝足朱煐出门,打算在这宫里逛上两圈。 左右很快就要离开大明的,趁着还没走,先多看两眼。 门外,守着的是蒋瓛安排的锦衣卫的心腹,一个叫侯平的汉子,身子挺壮硕,就是有点矮,约莫一米六五的样子,比朱煐矮了大半个头。 “朱公子。” 侯平见了朱煐很恭敬。 蒋瓛走前特意吩咐过侯平,让他不要轻怠了朱煐,侯平作为蒋瓛亲信,不敢不听。 侯平用余光上下打量着朱煐,心中微微有些惊诧。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居然让蒋指挥使特意吩咐?还能在宫中住上一晚,这是受了陛下的恩赐啊。 侯平不清楚朱煐的来历,但他知道,这样的大人物不是他能得罪的。 朱煐和侯平在宫中随意逛了逛。 回房间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 大明的夜很黑,哪怕是皇宫。 油灯烛火是要钱的,老朱节俭,宫里的开销能省则省,所以皇宫里也有些昏暗。 ..... 转眼翌日。 老朱一大早就起床,敲响了朱煐房间的房门,把还在睡梦中的朱煐给喊醒。 两人一同喝了点稀粥,朱煐发现老朱这家伙时不时地就看着自己傻笑。 估摸着是儿子去世,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史书上记载,洪武帝晚年行径确实是愈发癫狂。 要是常人,这般状态的老朱自然是避之不及。 可朱煐却觉着这样的老朱才是好的。 毕竟他来这大明,别无所求,只求能早些慷慨就义。 朝会显然是个好机会。 按照朱煐丰富的经验,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只要在朝会上能够有充足赴死的理由,哪怕是皇帝不想你死,那形势到了你也不得不死。 ...... 奉天殿。 朱煐和老朱前后脚进了大殿。 奉天殿上,朝臣几乎都已经到位。 看到朱煐和老朱,群臣愕然。 刘三吾、黄子澄、齐泰等一众文臣一脸懵逼地望着跟在老朱身后进奉天殿的朱煐,眼中满是震惊,心中全是愕然。 “这小子....不是被诛九族了吗?此刻不在天牢待着,怎么和陛下一同来了?” 黄子澄的大脑飞速转动,可却也一时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不仅仅是文官集团愣住了。 淮西一脉的勋贵们也是傻眼了.... 勋贵第一列。 开国公常升看到朱煐出现在这奉天殿顿时愣住。 常升是常遇春次子,老姐常氏嫁给太子生朱允熥后去世,大哥常茂又被贬岭南削去了爵位,如今偌大的常家就由常升顶着,也承袭了开国公的爵位。 虽然常家出了多番变故,但在淮西一脉中的地位依旧不低。 毕竟蓝玉还在呢。 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按辈分,蓝玉就是常升的舅舅。 有一个凉国公,大明军方第一人的舅舅,常升在淮西一脉中依然话语权不弱的。 不过常升一般不吭声,他只默默地看。 历经了大哥常茂的事,常升更谨慎了,生怕自己再惹恼了陛下,倘若他再出了事,那常家可真就要完了。 昨日常升也在,目睹了朝堂上朱煐那叫嚣着诛自己十族的癫狂一幕。 当今陛下可不是贞观的李二,果然,如常升所料,朱煐被打入天牢,还要被诛九族。 常升擦了擦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已经自觉地寻了个角落站定的朱煐,满脸愕然。 “伯仁,这小子是谁?” “关注度挺高啊,以前朝会可没见过,是个生面孔。” 站在常升旁边,勋贵之首位置的蓝玉皱了皱眉头。 许久不上朝的蓝玉今天也上朝了。 昨日朱煐的一番话把蓝玉给吓得不轻。 有另立新君的能力,这意味着什么,蓝玉心中十分清楚。 倘若这朱允炆当真登基,那依老朱的性子,肯定就要提前下手收拾自己了。 所以蓝玉昨日入了东宫,又是安慰,又是劝说,愣是把他一个不善言辞的武将给逼成了巧言善辩的诸葛,连哄带骗地让十四岁的朱允熥鼓起了些许的勇气,同意今日上朝和朱允炆对上一对。 蓝玉也亲自来压阵。 让蓝玉没想到的是,老朱今日入朝居然还带了个年轻人,一个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可这生面孔貌似常升和其他不少人都认识? 从周遭官员的反应中蓝玉看出了一些端倪。 常升看了蓝玉一眼,不由苦笑,小声道:“舅舅,此人就是朱煐,就是昨日殿上的那狂生。” “什么?” “????” 蓝玉闻言大吃一惊,目光不由得也扫了大殿角落的朱煐一眼。 “不是说他被陛下打入天牢,等着诛九族了吗?” “看这样子不像啊。” “舅舅,你问我,我问谁去?”常升无奈道:“这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蓝玉皱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罢了,先不管这小子,今天得让允熥他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能和朱允炆打打擂台,要不然我们的处境就太不妙了。” ...... 百官窃窃私语。 朱允炆也不由自主地目光落在朱煐身上。 昨日他也不在朝上,但今天听说蓝玉叫了朱允熥上朝,他便也来了。 对于这一道道从四面八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朱煐不以为意。 都是过眼云烟,都是浮云。 咱终究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些人无论是存了什么心思,都只是过客罢了。 朱煐的心绪,波澜不惊,只是一味想着如何能够再寻个合适的理由劝谏老朱,也好尽早功德圆满..... “朱煐!” “你给咱出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 老朱的屁股刚坐到龙椅上就点名点到了站在角落的朱煐。 朱煐睁眼,眉头一挑,当即正色出列。 “学生在。” “待那么老远作甚?给咱到前面来,就先站在刘三吾的旁边吧,方便回咱的话。” 刘三吾虽然官位不算最高,可名望辈分摆在那儿,七十余岁的他站在文臣一方的首列。 老朱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朱煐站到文臣首列去。 满朝文武齐齐愕然。 刘三吾、齐泰、黄子澄等一众朝中官员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朱煐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他们不理解。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难不成我等是做梦了不成? 昨日退朝的时候陛下不还被气得不轻,扬言要诸了这小子的十族吗? 今天怎么就演变成这般了? 大家心中满是困惑,可却又都不想当出头鸟,不敢开口询问,只好强忍着憋着,看有没有愣头青会跳出来。 ...... 朱煐信步走到了文臣首列在刘三吾身边站定。 而此时的百官也是一脸的失望。 这洪武朝堂上的都是一些老油条,这愣头青倒是不好找,没有人当这出头鸟啊..... 然而就在一众官员们引以为憾之际,一道嘹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陛下,学生有一言!”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吸引了百官以及老朱的注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开口的是昨日参与殿试的一名贡生,排名靠后,不过大家也有印象,毕竟能入殿试的所有贡生总计也就五十二名,而由于朱煐的缘故,本届贡生更是给在场的每一个朝臣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老朱看着朝中突然开口的贡生皱了皱眉。 好没规矩的家伙。 迎着对方殷切的目光,老朱摆了摆手:“你有一言就憋着,咱不想听!” 黄子澄:“.....” 齐泰:“.....” 刘三吾:“....” 常升:“....” 群臣无声。 开口的贡生也是一愣,刚准备出列开口上禀,话到嘴边却被老朱这一句不想听给噎了个结结实实,顿时语塞。 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憋回去,脸色涨红,难受至极。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就此打住的时候,却见这贡生默默地往朱煐方向看了一眼,旋即一咬牙。 “陛下,你不让学生说,学生还是要说。” “昨日朝堂这朱煐咆哮朝堂,破坏殿试,扰乱朝纲,陛下亦是大怒,何以今日无事发生?” “学生张平,还请陛下解惑!” 张平一句话,顿时引得百官为之侧目。 黄子澄和齐泰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惊诧。 说愣头青,没想到还真有愣头青。 不患寡患不均,这张平倒也是真不怕死,敢这般态度与陛下说话! 黄子澄和齐泰也算是这洪武朝的老油条了,深知老朱的可怕,两人十分默契地看了眼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张平,心里为之默哀....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一个个的都太勇了! 昨日有朱煐,今日又冒出了个张平.... 张平一番话,引得奉天殿鸦雀无声。可老朱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每个人后背都感受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张平?你是在质问咱?” 老朱冷着脸,一双眸子盯着张平。 张平也是头铁,哪怕是老朱给了压力,可他却依旧倔强,抬着头,一脸不服,指着朱煐:“陛下,学生不是质问,学生只想要个交代。此人冒犯天颜,霍乱朝纲,可今日却毫发无损,陛下此等行事,倘若日后人人效仿,那该当如何?” “学生只是想请教陛下,君无戏言,何以此人不损毫发?” 张平红着脸与老朱争辩。 他尚未入朝,又是年少成名,年纪轻轻杀入殿试,成为天子门生,张平怒火中烧下,胆子无限大,竟是与老朱正面硬刚了起来。 群臣寂寂无声,不发一言。 大家看了看朱煐,又看了看今天这刚冒出来的铁头娃张平,心中大为震撼。 这如今,我大明的年轻人,都这般勇猛无畏吗? 张平一番话,老朱顿时气炸了! 他娘的,还给咱要上交代了? 为何朱煐不损毫发?他娘的,这是咱大孙子!咱能杀咱大孙子九族?咱砍咱自己? “砰!” 老朱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阴沉似水。 他目光‘嗖’的一下死死盯住了张平。 “请教咱?” “你也配?” “在大明,咱的规矩就是规矩!” “怎么?是不是想说咱不讲道理?” “没错,咱就是不讲道理!” “这些年给你们好脸色给多了,也是和咱讲上道理了?” “来人!将这厮拖下去!” “既然你那么想看咱诛人九族,那咱就让你开开眼,将此人拖下去杖毙!死后再夷三族!” 老朱怒不可遏。 奏疏奏咱没有问题,可奏咱大孙?还想让咱大孙死? 咱孙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头,好不容易寻到了,你还见不得咱大孙好? 那就给咱见阎王爷去吧。 老朱暴怒。 奉天殿内,寂寥无声。 蓝玉一脸惊诧地看向老朱。 他跟随老朱数十年,从年轻时就追随,虽然老朱的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可这般暴怒的老朱,他这数十年间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哪怕是蓝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也不敢开口说一句,生怕引火烧身。 而此时的其他官员更是如此,黄子澄、齐泰都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两人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庆幸。 果然,这出头鸟不好当啊。 还好没有冒失地当这出头鸟,谁能想到陛下的反应这么大? 黄子澄看了此刻看着场中局势若有所思的朱煐一眼,心中不由有些讶异。 “这小子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药了?陛下这般维护这小子?” ..... 而此时的张平当场懵了.... 原本他是不忿。 是少年人的攀比,是嫉妒,他也是天才,自诩天之骄子,是以不服。 可老朱一番话,却让怒气上头的张平瞬间冷静了下来。 原本火热的大脑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回过神来之后的张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人傻了! 陛下...要杖毙我? 还要夷三族? 怎...怎么会这样? 不,我张平少年英才,国之栋梁,陛下怎么会这般轻易杀我? 陛下不重用我张平,还要夷我三族? 第12章 陛下,您糊涂啊! 张平懵了,他不明白。 群臣也是哑然。 黄子澄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此刻的张平。 他又看了眼龙椅上坐着的老朱,暗自庆幸。 果然,这陛下的脾气是一点没变啊,虽然不知道这朱煐用的是什么手段让陛下饶了他,可此刻陛下的这脾气,才是陛下的本色! 黄子澄在心里又暗暗告诫自己,要把握分寸。 不仅仅是黄子澄。 事实上,此刻朝上百官全都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能在洪武朝当官活下来的,没有一个是不小心谨慎的,那些个愣头青,早该死完了! 眼看张平就要被拖下去,没有一个官员站出来为他求情。 蓝玉闭目养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要是自己人,那蓝玉一定会站出来保一手,可这是个进士,非但不是朋友,大概率还是文官集团的一员,他自然不会出手。 而此时的文官集团也没有人站出来。 一个刚考入朝的进士罢了,还是个排在中下游的进士,开口为其求情而惹怒陛下,这买卖不划算的紧。 偌大的奉天殿,没有一人为张平求情。 眼看张平就要被拖下去。回过神来之后的张平脸上也出现了恐惧。 他感觉死亡的临近。 “陛下,学生不服,学生不服啊!” 张平虽然恐惧,可依旧扭着脖子,一脸不忿。 他本出身贫寒,靠着自己的本事年纪轻轻中了进士,他不服那些生来便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他看不过这世上的不公之事。 在他看来,朱煐昨日那般咆哮朝堂,无法无天,陛下也下令要诛其九族,可今天却又好像和没事发生过一样,他无法接受。 倘若人人如此,那哪里还有国法可言? 张平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百官不由扶额。 好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服呢? 这不是愣头青,这分明就是个认死理的铁头娃啊! ...... 宫中侍卫已经按住了张平。就要把他拖走。 这时候刘三吾忽然站了出来。 “陛下,张平年岁不大,书生之言,您又何必放在心上?” “陛下既能饶过朱煐,何不也饶了张平?” “臣想用这张老脸向陛下求个情,毕竟张平刚刚入朝,尚不知天威不可冒犯,年少不知分寸,也算情有可原。” 大家纷纷看向了刘三吾。 刘三吾的这个年岁已经算是活到头了,七十几岁的高龄,也没有什么结党营私的心思,也正因如此,才深受老朱信任。他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留个好名声,为发扬儒学再尽一份力。 给张平求情,刘三吾也是看在其儒生的身份上。 有刘三吾带头,其余的官员也纷纷开口。 “陛下,臣以为张平虽言出无状,却也罪不至死,请陛下网开一面!” “臣附议!” “臣...” 有了刘三吾打头阵,一个个官员也纷纷开口。 这样的场面在近些年发生了很多次。 老朱十分信任刘三吾,因此只要是刘三吾开口,不是大事的话都会给个面子。 官员们开口附议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 然而....他们却不知,此次不同.... 老朱看了眼给张平求情的刘三吾以及朝上的官员们,心中冷笑。 就这张平,也配和咱大孙比? 那是咱大孙,咱饶他那是应该的,这张平算是个什么东西? “够了!” “咱说了,杖毙!夷三族!” “君无戏言,咱的这话既然放出去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谁要再求情,咱不介意再多杀一些。” 老朱阴沉个脸。 老朱此刻心中怒气不消。 他偷偷地看了角落的朱煐一眼。 咱乖孙流落在外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被咱一时不慎,打入了天牢。 这事儿都过去了,这不长眼的东西又拿出来提,这是在咱孙面前给咱上眼药啊! 老朱心中恼怒。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陷入一片死寂! 刘三吾愕然。 显然,他也没想到这回老朱居然连自己的面子都一点不给。 不过他也是这朝堂上的老油条,当即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直起身子,站回到原本的位置,闭目养神,不再吭声。 其余的官员也有样学样。 而此时的张平,面如死灰,心中后悔起了自己的冲动。 昨日刚成进士,原本前途无量,可就因今日一时鲁莽,便要奔赴黄泉..... 自己死便死了,可还连累了家里.... 夷三族啊!我成了张家的罪人! 眼看这侍卫就要押着张平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且慢!” “????”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僵局。 百官的目光瞬间全都聚焦在了声音源头处,朱煐出列。 龙椅上的老朱见是朱煐,原本愠怒的脸色顿时缓和,露出笑容。 原本已经等死的张平一脸愕然地看向朱煐。 朱煐只是淡淡地看了张平一眼,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暗喜。 这愣头青不长眼啊。 就连刘三吾和这么大臣求情都不管用,反而好像还把老朱给惹急了。 此乃天赐良机啊! 朱煐直面老朱。 “陛下,您糊涂啊!” “因言获罪,此举与暴君何异?” “眼下民间已有传闻,说陛下您残暴不仁,您如今倘若只是因为张平劝谏便将其杖毙夷族,岂非真成暴君了?” “为人君者,当有雷霆手段,却也该有仁慈之心,还请陛下饶过张平!” “陛下若是要杀了张平,那就连学生一起杀了吧,暴君当朝,学生亦不屑入朝为官!” 朱煐的声音回荡在奉天殿中久久未曾散去。 一言一句尽数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 静... 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看向朱煐。 而其中又属张平心中最为震撼。 他看向朱煐的眼神里,先是震撼,后是惊愕,尔后便是羞愧。 我如此待他...他竟以德报怨? 这是怎样的高尚品德? 张平已然惊呆! ...... 群臣看向朱煐,仿佛在看死人。 黄子澄看着此情此景暗自摇了摇头。 “这小子的运气倒是不错,陛下对其宠信有佳。可惜就是没有点眼色。” “昨日刚侥幸逃了一命,今天又犯龙颜,当真是找死。” 黄子澄心里叹了口气为朱煐默哀。 其他官员的心中想法也和黄子澄差不多。 然而此时的老朱却是一愣。 旋即看向朱煐。 朱煐看着老朱,面色坚定决绝。 面上不动声色的朱煐心里头却是暗喜。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朱煐想的和黄子澄想的一般无二。 昨天按照老朱的话说,他自我反省,堪堪忍住了自己在朝上的行为。 可皇帝就是皇帝,捋虎须这事儿,可一不可再。 三番五次的挑衅,老朱必然震怒,一怒之下,便能顺理成章地出手送自己一个功德圆满! 面对死亡,朱煐非但没有半点的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 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 群臣噤声,不敢言语。 百官不敢与老朱对视,只敢用余光悄悄观察。 蓝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闭目养神,等待老朱暴怒,坐看风云。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被一种怪异的气氛笼罩,似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 “啪!” 忽的,老朱豁然起身,手掌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龙椅的扶手上。 寂静的奉天殿里,这突兀的响声传遍整个大殿。 百官不由自主地都打了个哆嗦。 来了来了,陛下怒了! 一道道目光纷纷落在了朱煐的身上。 有看好戏的,有为之叹息遗憾的,不一而足。 “哈哈哈哈哈!” 在群臣的注视下,豁然起身的老朱看着朱煐,发出了一声爽利的大笑。 “好好好!” 大笑之后,连声道好。 黄子澄听了心头一抽抽,头更低下三分。 “陛下怒极而笑,已然癫狂!” 一旁的齐泰小声对黄子澄道。 “知道陛下癫狂还敢说话,不要命了?” 黄子澄咬着牙小声回应,尔后便闭口不言。 齐泰见此也不敢再吭声,生怕引起老朱的注意,殃及池鱼。 深谙老朱脾气的百官们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 此情此景,陛下忽然发笑,这显然,那就是怒极而笑啊! 谁敢招惹此时的陛下? 然而就在众人噤声,不敢言语之际.... “好好好!” “朱煐!” 老朱叫好之后便点了朱煐的名字。 “学生在!” 朱煐挺身而出,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架势。 心中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有些激动,有些亢奋。 老朱看着朱煐。朱煐直视老朱。 就在朱煐觉得自己即将功德圆满的时候,却见老朱的脸上倏然洋溢满了笑容,随后冲着朱煐远远地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说得好!” 老朱看向百官,手指着众臣,冷哼道:“都听听!都看看!” “怪不得朱爱卿说尔等庸庸碌碌,尸位素餐,这满朝文武,还不顶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 “尔等真当咱是暴君不成?” “方才咱不过是和大家开个玩笑,便想试试我这大明朝堂上有多少忠直之臣!” “好了,现在咱试出来了,你们倒是有些忠直,但不多!” “咱佯装一怒,一个个的就连屁都不敢放了,不似朱爱卿,敢于直谏!” “昨日咱就看出来了,这满朝文武,兖兖诸公,咱犯了错,一个敢说的人都没有,只有朱爱卿冒着被咱诛九族的风险,直言不讳!” “张平,你不是好奇咱为什么不杀朱爱卿吗?” “眼下可理解了?” “你当咱真是暴君?” “嘿嘿,咱不是!咱不过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有些冲动罢了,这事后反应过来,咱也就改了!” “民间传闻,不足为信。” 老朱大手一挥,旋即笑呵呵地看向朱煐:“朱爱卿,回位去吧。咱可不糊涂,咱心中有数呢。” “坊间传闻,不可尽信,日后你入了朝,多与咱相处相处就明白咱的真正为人了。” 说完,老朱一脸笑意地冲朱煐挥了挥手,示意朱煐回位。 而此时。 偌大的奉天殿,已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刘三吾、黄子澄、齐泰、张勉等一众文官瞪大了眼睛,看向老朱的眼神里充满了错愕与不可置信,满脑袋的疑惑。 原本闭目养神的蓝玉倏然睁眼,看着老朱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 所有人的脑门上都冒出了一个个问号。 不是...这...? 陛下这抽的是哪门子风? 若非老朱活生生地就坐在龙椅上,大家确定坐在上面的就是老朱本人,怕是都要以为这皇帝换人了.... 满朝诸公,不敢直谏? 这特么的,这能怪我们吗? 前些年倒是有不少敢于直谏的,那不都被您老人家一个个都找法子给咔嚓了吗? 你脾气上来了有些冲动? 你那可真是太冲动了! 事后反省? 这入朝为官十年几十年的,印象里好像从未见你反省啊.... 大家的心里嘀咕着,可这些话嘴上却没有人敢说出来半个字。 这丫的要说出来了,那不是嫌命太长了? 满朝文武看向龙椅上的老朱,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老朱身上的气势也愈发强大。 看着老朱,大家的心中一个个皆是发颤,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 果然,这伴君如伴虎。 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啊! 本以为入朝为官多年,已经充分了解了陛下的习性脾气,可眼下一看,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看着满面笑容的老朱,大家越看心里越发憷。 不怕老朱阴沉脸发怒,就怕这丫的像眼下这般反常地笑哇! 这可太可怕了! 第13章 允熥皇孙才是天命所归! 群臣愕然。 同时傻眼的还有朱煐。 他瞪大眼睛看向老朱。 “????” 他娘的,试探? 你还不是暴君上了?你不是暴君,那谁是暴君? 这老朱还会听民间的议论? 不对啊,这怎么和历史记载里的老朱不太一样啊? 朱煐脸色难看。 如果说昨天一次没有成功,那是偶然,那这一次,又一次没有成功,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的资料出了问题! 按照以往的赴死经验,这慷慨赴死讲究一个对症下药,这和郎中治病救人是一样的,需要对症下药,什么病症下什么药。同理,赴死也是,面对什么样的君王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方式。 两次老朱出乎意料的表现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史料记载有误啊! 倘若真如历史史料上所记载的老朱一样,那以自己的行为,这会儿绝对已经是功德圆满好几次了。 可现在,自己依旧完好无损。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史料记载不真实!真正的老朱与记载中的老朱有很大的偏差! 按理说大明距离新世纪也不过是区区几百年,相较于秦朝,汉朝,唐朝,这个时间节点可以说是太近了。 可先前哪怕是穿越到汉唐时,其朝代的皇帝秉性和史料记载中也相差无几,可偏偏怎么大明出了问题? 朱煐只是稍稍思索,旋即有了个猜想.... “难不成是大清修史的人为了抹黑老朱,所以对史料的记载进行了艺术加工?” 朱煐暗自排腹。 历朝历代的正史都不是本朝修的,都是后面的新王朝修订的,修史意味着传承,意味着这江山天下是从前朝传承下来的,是稳定民心,确定王朝正统地位的必要手段。 明朝修的是元朝的史料。 而明朝的史料,自然是清朝编修。 要这么来看,很明显,大清这是给老朱进行了不少的艺术加工哇! 朱煐有些无奈。 谁能想到,这老朱的性格脾气与史料记载中相差这么大呢? 尤其是这忍耐度,特么的都快赶上唐太宗李二了! “行了张平,你也站回去吧,咱也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老朱笑着挥了挥手。 劫后余生的张平一脸愕然。 开玩笑? 我特么的三族都快被开没了! 这会儿的张平劫后余生,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桀骜不驯,只是看向朱煐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以德报怨,此人真乃君子也!” 张平心中感慨的同时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敢再吭声,生怕自己再把自家的三族给坑进去.... 而此时的其余官员也是错愕。 有的人看向老朱,有的人看向朱煐..... 陛下在试探?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在场的都是老油条,本能的直觉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可真要说,却又说不出什么。 毕竟这朱煐的底细也十分清楚,就是一个昨天刚入殿试进入陛下视野的朝堂新人。 说破大天去,也就只能说陛下对此人有些欣赏,可要说只是因为欣赏就让陛下言听计从....显然,这绝不可能! 那么真相便只有一个——这朱煐只是一杆枪,他所做的事情,恰好是陛下想做的事.... 黄子澄想通了其中关窍,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看了眼身旁的齐泰。 齐泰正好此时也看向了黄子澄,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顿时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看来陛下也是有心立储了啊。” 黄子澄小声低语。 齐泰点了点头:“陛下说试探倒是提醒了我,这朱煐许是陛下的人?陛下在试探我等态度?” “是极是极,此言有理,如此一来,就都通了!” 齐泰的话也是黄子澄所想,两人顿时恍然,连连点头。 “咱们这陛下,还真是越老越厉害了。” 两人不由感慨....看向老朱的目光更为敬畏了.... ..... 张平之事在这大朝会上只能算是个开场的插曲。 不过老朱的行为也让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淮西勋贵都提起了精神。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大家都觉得老朱此举是借张平敲打大家。 因此在张平归位之后,原本准备挑破皇储之争的百官悉数陷入了沉默。 无论是淮西一脉还是文官集团,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去怵老朱的眉头..... 一时间,偌大的奉天殿,竟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 朱煐则是默默地站在刘三吾身边,大方地眼神扫视,观察形式。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史料记载有误,那就靠自己,重新收集资料,重新了解老朱,再另则良机,对症下药。 八世轮回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功德圆满就在眼前。 总归这是洪武朝,哪怕大清修明史的时候给老朱来了些许的艺术加工,但这底色总该是不变的,老朱就算不是个暴君,显然也是个急脾气,急脾气的皇帝手下,怒而杀人,这不常有的事儿吗? 是以朱煐在观察,他在蛰伏,继续等待着一个机会..... ..... “怎么?都没人说话了?” “有事情就给咱说,没事情咱可就退了。” 老朱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话一出,朝中文武才纷纷松了口气。 “陛下,臣有本奏!” 黄子澄站了出来。 老朱眉头一挑,黄子澄还没开口,老朱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八九分。 毕竟今天一反往常,两个孙子全都上了朝,这些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用猜都知道。 “说!” “谢陛下!” “昨日退朝之后,臣反复考量,日前朝上朱煐所言,虽然有些莽浪,却又并非全无道理,太子已逝,为我大明陛下还需尽早振作,立下皇储,以安国本啊。” 原本黄子澄并不准备这么直接地将话题引到立储上,不过先前老朱的一番话让他改了主意。 他与齐泰判断,之所以昨天朱煐那一番言论今天老朱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就是因为这朱煐这番言论的背后是老朱! 既然这背后是陛下,那自然,那些冒犯之言也就算不得冒犯了,相反,这小子是陛下心腹!前途无量! 那么...既然昨日的国本之说背后是陛下,那也就是说,陛下他心中是有意立皇储的。或许只是在衡量某些东西。 在衡量什么,黄子澄不在意,他只需要知道陛下有意立皇储,就够了! 于是他便选择了单刀直入,直言不讳。 老朱听黄子澄的话挑了挑眉头:“哦?黄爱卿也觉得朱爱卿说的对?” 黄子澄默默看了眼朱煐,拱手对老朱点了点头:“回陛下,臣以为,朱煐所言,有其道理!” “那你想立谁?给咱说说?” 老朱眯起眼睛。 黄子澄顿时心跳加速,背后发凉,赶忙低头道:“启奏陛下,这皇储之事,全赖陛下一言而决,臣等只能建议,立谁还得陛下乾纲独断才是。” 黄子澄谨慎得很。 他的谨慎是这在洪武朝官场混迹多年养出来的。 毕竟不谨慎的那些家伙,这会儿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面对老朱这样的皇帝,黄子澄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咱又没让你立,咱就是让你说说,提个建议,不必担心,大胆给咱说,咱倒也想听听大伙儿的想法。” 老朱笑眯眯的,努力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同时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撇向朱煐。 还得在咱孙面前表现好些,给咱大孙留些好印象。 这他奶奶的,这民间咱的形象是谁给传的? 暴君?咱脾气是差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是暴君吧? 这可坏了菜了..... ..... 黄子澄又小心地打量了老朱两眼,见老朱不像是托词,深吸一口气才说道。 “陛下,依臣之见,允炆皇孙仁德兼备,破局仁孝之风,或可为皇储。” “不过允炆皇孙尚且年幼,尚需陛下多加指导,否则以如今的能力,或有不足。” 黄子澄可以说是直言不讳了,没有过多的隐藏,直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老朱看向朱允炆,点了点头。 “允炆,黄爱卿说你仁德兼备,你自己怎么看?” 朱允炆被点名,诚惶诚恐。 “爷爷,孙儿...孙儿没想那么多,孙儿只想爷爷能长命百岁。以孙儿如今的能力,自然是比不得父王,不过孙儿会努力的!” 朱允炆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同时又表示倘若自己当了皇储,一定会发愤图强,努力追赶父亲朱标,展露出了担当。 老朱看着朱允炆点了点头。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不过咱的年纪确实是大了,长命百岁的咱不想,让大明能安安稳稳,长治久安就够了,至于咱。生老病死自有定数,有些事,逃不掉的。” 老朱有些怅然,他莫名想到的儿子朱标,想到了妻子马皇后.... 而听了老朱的这话,殿中的黄子澄却不由喜上眉梢。 不仅仅是他,文官集团的几乎都是面露喜色。 相互互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一份喜意。 看来陛下对允炆皇孙还是非常满意的! 过了一阵子。老朱回过神来看向殿中,目光从百官的身上依次扫过,最终落在了淮西一脉的方向。 “对于立皇储这事儿,可还有人有其他的想法?” “有想法就可以给咱说。都摆到明面上来,可以和咱好好议议的嘛!” 老朱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 “陛下,臣有想法!” 这声音一出,顿时满朝寂然。 整个奉天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到了声音源头处。 所有人都看向了声源处的那个男人——凉国公,蓝玉! 朱煐也看向了蓝玉。 蓝玉体态壮硕,如今正值壮年,常年征战沙场让他的身上自带一股子肃杀之气,与这朝堂格格不入。 蓝玉的性子很傲,他自年轻时就傲气十足,如今依旧。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往往伴随他的一生,想要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性格脾气只能刻意压制控制,可要说真正碰到事儿了,该是什么脾气依旧是什么脾气。 “蓝玉,你可是许久没上朝了,今天怎么想起来这朝堂上了?” “怎么?咱的凉国公,也有话说?” 老朱调侃道。 事实上对于蓝玉上朝老朱早有预料。 出了昨天那一档子事,朱煐当朝点出,倘若朱允炆成了皇储,日后登基上位,等自己百年之后蓝玉随时有改天换日的能力,这话出了之后老朱就明白,依着蓝玉的脾气,不可能坐以待毙。 果然,今天,许久没有上朝的蓝玉也上了朝。 原先在朝上的时候,老朱在气头上没有细想,可在知晓了朱煐的身份,事后又冷静下来之后,老朱才惊觉,朱煐说的,半点不错! 倘若朱允炆当真上位,而自己归天,以蓝玉的身份地位,军中威望,改天换日轻而易举,到时蓝玉真要行废帝之举,还真没人能拦着! 这蓝玉本是老朱留给儿子朱标的底牌之一,可眼下朱标去世,不曾想却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真要立朱允炆的话,就必须把蓝玉给处理了! 老朱想到此处,不由看了眼殿中的朱煐。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咱大孙不光禀赋过人,靠自学便入了殿试,还有这般敏锐的政治嗅觉! 咱都还没想到的事情,他倒是先想到了。 啧啧啧,是有能耐天赋的。 这要是再加上咱的雕琢,就是一块上等美玉啊.... 老朱坐在龙椅上思绪纷飞。 而此时,殿中下方的蓝玉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本不想介入皇储之争,可眼下,形势所迫,就算是不想掺和也不得不掺和了。 坐以待毙,老朱真要是立了朱允炆为皇储,自己,以及整个淮西一脉都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蓝玉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拱手高声道:“没错陛下,臣有话说!” “臣以为,允熥皇孙才是天命所归!” “这皇储,当立允熥才是!” 第14章 殿下如此,全赖陛下! 相较于黄子澄,蓝玉的话更为直接。 而听了这话的老朱也并不奇怪,无论是从自身利益还是从亲疏关系而言,蓝玉支持朱允熥都有着充分的理由。 “允熥,你自己怎么看?” 老朱看向了朱允熥。 蓝玉也看向了朱允熥。 随着老朱的这一句话,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一直站在朱允炆身旁,忐忑不安的朱允熥的身上。 朱允熥十四岁,昨天蓝玉找到朱允熥之后好说歹说让朱允熥鼓起了勇气,站上了这朝堂。 可当被瞬间受到如此多目光的注视,本就忐忑不安的朱允熥更加紧张慌乱了。 “爷...爷爷,我...” 朱允熥想把原本蓝玉教的话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朱皱起了眉头。 自己的这孙儿从小到大就非常懦弱,本以为这是个历练的机会,也算是鼓起勇气站上了这朝堂,有胆子争皇储,算是有了成长,可没想到,到了这关键时刻,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你什么?可是你自己想当的这皇储?你想和你大哥争抢这皇储之位?” 老朱的语气尽量平和,言语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可这话落到朱允熥的耳朵里却全然不同。他对老朱这个皇爷爷本就害怕,此刻的他本就紧张,老朱的这番话落在他的耳朵里,瞬间让朱允熥的脸色变得惨白。 而就在这时,身边的朱允炆拍了拍朱允熥的肩头:“允熥,没事的,你想争皇储也是情理之中,你我公平竞争就是了,能者上庸者下。” 可就是朱允炆的这肩头一拍,彻底成了压垮朱允熥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允熥一扭头,就看到了朱允炆那带着笑容,人畜无害的那张脸。 朱允熥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想到了从小到大那些莫名其妙离奇死亡的东宫宫女太监。 那一张张惨死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这一刻,昨天蓝玉所有的嘱咐此刻全都彻底烟消云散。 朱允熥再也绷不住了。 “哇!” 朱允熥‘噗通’一声当殿跪到了地上,顿时痛哭,一边痛哭一边磕头。 “皇爷爷,我不想和大哥争皇储,求皇爷爷将皇储给大哥吧。” “求皇爷爷饶命,我不想死,我不想当皇帝....” “呜呜呜....” 恐惧笼罩了朱允熥的周身,朱允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包括蓝玉、老朱在内的文武百官全都是猝不及防。 文臣愕然。 旋即心中大喜。 朱允熥这般表现,显然是不堪重用,朱允炆没有了竞争对手,这皇储之位可谓是稳如泰山了! 而此时的淮西一脉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众人纷纷看向了蓝玉。 蓝玉却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按照实力来说,淮西一脉的实力还要在文臣集团之上,再加上蓝玉亲自坐镇操刀,朱允熥绝对有能和朱允炆一较高下的资格。 老朱在立储的时候也不得不考虑到淮西一脉的想法。 在听说朱允熥上朝准备和拥立朱允炆的文臣集团干一架的时候,淮西一脉全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眼下,谁也没有想到,这仗还没打呢,领头羊投降了? 两军对垒,主帅投降? 这还怎么打? 淮西一脉众人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里充斥着失望。 “唉...” 蓝玉也叹了口气。 昨天他已经尽力做了整整一天的工作,给朱允熥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好说歹说说服了朱允熥上朝,争一争这皇储之位,可谁能想到,这临阵,朱允熥连对垒都没和朱允炆对上,直接就跪了! 这一跪,机会就彻底没了! 就算是日后想要挽回,也不可能了。 毕竟眼下的表现,已经被陛下给看在了眼里,高下立判! “这.....” 朱允熥的表现不光是出乎了淮西一脉所有人的预料,同时也出乎了老朱的预料。 老朱整个人都懵了,愣在当场。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等着朱允炆和朱允熥,文官集团和淮西一脉对垒,他并不排斥这种对垒,相反,还很支持,争斗是无法避免的。 可眼下....朱允熥的表现却让老朱大跌眼镜。 有蓝玉当靠山在背后撑着,还没开打就直接跪了? 这.... 咱怎么生出了这么个懦弱的玩意儿? 往常听人说自己的这孙子自小懦弱,还不以为意,如今一看,这懦弱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更甚啊! 连争抢都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地痛哭? 这丢的是咱老朱家的人啊! 老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允熥,你给咱站起来!” 老朱动了怒。 然而这会儿的朱允熥已经听不见老朱的话了,他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只是一味大哭。 老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而这会儿的黄子澄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暗喜。 皇储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太子朱标的儿子中,有资格当这皇储的无非就是朱允熥和朱允炆,而眼下,朱允熥这表现,已然绝了成皇储的路子,陛下不可能将这泱泱大明交给一个如此懦弱的后辈手上! 换而言之,朱允炆当皇储,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自己又是一力促成此事之人,又是允炆皇孙的老师,有这师生情谊,位列三公,日后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前途无量! “从此以后,我黄子澄,便是大明之柱石!” “届时我将名垂青史,后世诵之!” 黄子澄的眼睛在发光! 文臣的追高追求无非就是名留青史,而眼下,黄子澄看到了这可能性! ...... 老朱的脸色愈发难看。 因为这会儿的朱允熥连他的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一味地痛哭流涕。 孙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般懦弱,这让老朱感觉颜面尽失,老朱家彻彻底底地成了笑话。 “别哭了!” 老朱‘啪’地一下猛地一拍龙椅。 整个奉天殿都为之一振。 百官不约而同地吓了个哆嗦。 而正在痛哭的朱允熥也被老朱的这突如其来的发飙终于给拉回了现实,整个人一抽之后,顿时止住了哭声,由于止住太快,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还在哽咽。 朱允熥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老朱,匍匐在地上,一声不吭。 他已经丢尽了脸面,也知道老朱动了怒,可他没办法,他就是没有来由地害怕,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一个个惨死的宫女太监,从小到大死在他身边的宫女太监太多太多了。 这些人就像是宫里的幽灵,谁都觉得他们死的没有毛病,没有人去追究,可正因如此,朱允熥才更害怕。 他担心某一天,自己也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他只是想好好活着,苟且偷生。哪怕是当一条老狗,也要一口气一口气地喘着,没有尊严地活下去....他不想死.... 老朱看着趴在地上的朱允熥,一脸怒意地看向蓝玉。 “蓝玉,是你让允熥上的朝?” “怎么?是嫌天下人都不晓得咱有个这般丢人的子孙吗?” “你想如何?” 老朱怒极。 蓝玉苦笑。 “陛下,臣有罪。” 蓝玉无奈只好背锅。他也没有料到朱允熥会当朝做出这样的事,眼下明显是被老朱给惦记上了。这口锅总归是要有人背的.... “皇爷爷请息怒,允熥他尚且年幼,再加上性子懦弱了一些,打小便如此,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爷爷莫怪。” “倘若皇爷爷要惩治允熥,那皇爷爷就罚我吧,孙儿是允熥的兄长,是孙儿没有起好带头作用,让皇爷爷烦心了。” 朱允炆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对老朱说着,言语之间恭敬有礼,与一旁趴在地上颜面尽失的朱允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朱看了看朱允炆,又看了看朱允熥,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都是自己的孙子,怎么这差距就这么大呢? “皇爷爷息怒,您得保重身体才是,大明如今还得靠皇爷爷您啊。” 朱允炆一脸关切地看着老朱,眼神中满是陈恳。 老朱听后也是心头一暖。 而与此同时,文官集团中的齐泰和黄子澄互视一眼,不由露出了笑容。 黄子澄看向朱允炆,心中暗道一个‘好’字! 不愧是皇孙,这关心恰到好处! 此时越是表现出有担当,在陛下的心中留下的印象就越好! 这便是仁孝之风啊! ....... 而就在这时。 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的响起。 “陛下,学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老朱发怒,整个奉天殿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只有朱允炆敢宽慰两句。 而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无比的声音却让满朝文武不由一怔。 大家纷纷看向了声音源头处,看到朱煐后,不由面露怪异之色。 这家伙....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心里还疑惑呢,哪个家伙这般没有眼色,这时候开口。这要是朱煐这厮,那就正常了。 老朱听到朱煐的声音眉头一挑,原本还沉静在朱允熥懦弱的愤怒中的情绪顿时抽离,看到朱煐,心中不由倍感欣慰。 允熥这小子是给咱老朱家丢脸了,可雄英这孩子好啊! 这也就是旁人不知晓雄英的身份,这要是被旁人知晓,一个八岁孩子能一边养着重病的父母,一边苦读诗书靠着自己的能力考入殿试,还能够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为国慷慨陈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孩子,可太给老朱家长脸了! 这要是日后为人所知,青史留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看着朱煐,老朱的心情都瞬间变好了。 “也是,这一大家子的,哪能人人都优秀?有雄英这一个孩子出息已是上天眷顾了,咱不该强求太多才是。” 老朱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着,这般想,心情也就好多了。 老朱微微一笑,冲着朱煐招了招手:“讲,有话就说,这朝堂没那么多规矩。” “????” 老朱一笑,满朝文武全都给看傻了... 原本老朱满脸煞气,整个奉天殿都充斥着一股子愠怒和低沉的气氛中,可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整个奉天殿的气氛骤然间便变了。 身在这朝中,每一个官员的感知都十分的敏锐。 看到这老朱突然的转变,都不由怔住了.... 众人心中疑惑不解。 黄子澄也愣住了。 旋即,黄子澄心中又是一阵了然,看向老朱的眼神中更为崇敬。 不愧是陛下! 这么快就控制好的自己的情绪! 喜怒不形于色,这便是君王! 这一收一放之间,尽显陛下的手段! 黄子澄想的很简单,老朱这情绪变化突然,毫无征兆期间更是无事发生,单纯只是朱煐站出来要上禀。 可堂堂洪武帝,会因为一个小小进士要说话就情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显然不会。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自己控制了情绪! 这便是君心难测!君威难测啊! ...... 朱煐恍若未觉,直面老朱。 “陛下,学生以为,允熥殿下今日会变得这般懦弱,非殿下之错。” 朱煐掷地有声地说道,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老朱。 老朱闻言也是一愣,下意识反问:“允熥懦弱,难不成还与旁人有关?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总不能是咱的错吧?” 提到朱允熥,老朱心头又是涌上一股子莫名的火气。 咱这般刚硬的脾气,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懦弱无能的孙子? 朱煐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看着老朱掷地有声道:“陛下说的对,学生以为,允熥殿下懦弱,实乃陛下之错!哪怕不全是陛下您的过错,您也该当主责!” “殿下如此,全赖陛下!” 第15章 忠心耿耿又不耽误造反 “????” 老朱顿时懵逼了... “这和咱有什么关系?” “朱煐,休要胡言!” 就在此时,黄子澄忽地跳了出来。 “允熥殿下性子软弱之事自小便如此,与陛下何干?总不能说殿下是陛下的孙儿便是陛下之错吧?滑天下之大稽!” “允炆殿下仁德兼备,何以便没有如此?” 黄子澄赶忙出来,一来冲老朱表忠心,二来也侧方面让老朱的心里更进一步留下朱允炆品行更好的印象,三来在今日这个时间出来,不着痕迹地拍了一计朱允炆的马屁。 今日绝对是奠定朱允炆皇储之位的重要日子,哪怕是若干年后,朱允炆必然也是印象深刻。 只要在今天刷足了存在感,日后好处巨大! 黄子澄深谙此道,于是毅然决然冲锋在前,当场与朱煐对峙起来。 朱煐扫了黄子澄一眼。 “黄大人。” “可知子不教,谁之过?” “子不教自然是父之....” 黄子澄话说一半,顿时止住,眼睛猛地一瞪看向朱煐:“你问这做甚?” “看来黄大人也知道这子不教父之过。允熥殿下如今这般懦弱,不赖陛下赖谁?” “可陛下也并非允熥殿下之父...” “那依黄大人您的意思,是该找九泉之下的懿文太子咯?” “我..”黄子澄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这朱煐构陷臣,臣从未如此说过!” 黄子澄被吓得够呛,朱煐却是面色不变,转而看向老朱:“陛下,黄大人说的好啊,允炆殿下和允熥殿下都是懿文太子所生,又都是生长在宫中,何以允熥殿下便如此懦弱?” “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与生长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陛下这些年可曾有关心过允熥殿下?” “没有吧?” “敢问这都是在东宫,允炆殿下与允熥殿下,有何不同?” “学生这左思右想,想来想去,想必也就只有一个不同了。” “什么不同?” 老朱眉头深锁,盯着朱煐,若有所思。 倘若是旁人说这话,擅论宫中秘事,不管原因为何,老朱必然大怒。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朱煐,老朱的第一反应并非愤怒,反而是顺着朱煐的思维思考了起来.... “陛下,学生以为这允炆殿下和允熥殿下最大的不同之处莫过于一个有娘,一个没娘。” “允炆殿下有亲娘吕氏撑腰,而允熥殿下的亲娘常氏早早去世,太子殿下和陛下您又常年忙于政务,这样的环境下,允熥殿下的性格如何不懦弱?” 朱煐一番话,老朱顿时愣在原地....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哗然!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可话不能说,一旦说出口,那就是滔天大祸! 文武百官齐齐变了脸色,看向朱煐的目光中充满了惊骇。 疯子! 这特娘的就是个疯子! 大庭广众,在这大朝会上毫无根据地公然诋毁太子妃? 这小子是疯了!真疯了! “陛下,臣奏朱煐构陷!” 黄子澄第一个跳了出来。 “臣附议!捕风捉影之事,朱煐毫无根据构陷太子妃,按律当斩!” “陛下,此人妖言惑众,不可听信啊!” “.....” 文官集团一个个全都跳了出来,争先恐后。 现在的局面已经非常明朗,朱允熥的表现已经意味着他基本失去了和朱允炆竞争皇储的资格。 也就是说,日后大明继承人就是朱允炆! 这么一个在大明未来继承人面前露脸表忠心又不会引起老朱反感的机会,又有谁会放过? 一时间,群臣激愤,就像是朱煐杀了他们全家老母一般.... 朱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面不改色,可心中却是狂喜。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个抨击他的大臣,而是命运的回响! 他看到的是功德圆满! 朱煐看着群情激奋的满朝文武,眼中没有半点畏惧,只有满眼的欣慰。 诸位,大事若成,我不会忘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 而此时。 豁然变了脸色的不仅仅是满朝文武,还有站在首排的朱允炆。 朱允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明白朱煐说的半点也没错。 他咬着牙看着朱煐,心里已经把朱煐的九族都给杀了个来回! “此人怎敢!” “怎敢如此?” “该死!” 朱允炆无比气愤,倘若他现在是皇帝,定然在第一时间将朱煐碎尸万段。 可惜,如今的他还不是.... ..... 与此同时。 站在朱允炆身边的朱允熥看着朱煐,却愣住了...... 耳边萦绕着朱煐的那番话,身子隐隐颤抖。 说得好! 朱允熥当场落泪。 原本他就已经哭了,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可这会儿的眼泪却是因为激动。 终于! 终于有人明白自己的难处了! 朱允熥抬头看向朱煐...‘噗通..噗通...’ 看着朱煐,朱允熥忽然心跳加速,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两人之间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一般.... 朱允熥不由愣在了原地.... 怎么...怎么感觉很熟悉? 此人我从未见过,为何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 朱允熥疑惑,但场上的局面却已经没有给他更进一步思索的条件。 朱煐一番话让满朝文臣急的跳脚。 而此时,龙椅上的老朱脸色却极为阴翳。 他冷着个脸看着朝中跳脚的官员,眉头深锁。 朱煐一番话让他敏锐感觉到了问题。 他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朱允炆,心中也是不由得排腹。 “难不成咱大孙说对了?” ...... 老朱心中排腹。 而此刻,朝中。 和跳脚的文官集团不同,作为淮西一脉的领头羊,凉国公蓝玉却是笑了.... 朱煐一番话,让整个文官集团跳脚,可这番话对于朱允熥却是一个莫大的洗白机会! 这些话蓝玉不方便说也不敢说,可朱煐说出来之后,咱跟着附和总没错吧? “陛下,臣有一言!” 蓝玉猛地站了出来,面色郑重。 老朱脸色有些难看。 他意识到自己的孙儿可能受到了外人的特殊针对之后,他的心中充满了愠怒。 朱允熥是姓朱,而吕氏,哪怕是朱允炆的生母,那也只是姓吕! 一个姓吕的,敢欺负我老朱家的子孙? 愠怒的老朱被蓝玉将思绪拉回到现实,冷着个脸:“说!” “陛下,朱煐此言虽然非常大胆,但臣以为,不排除这种可能!” “至于到底真假,一查便知!” “凉国公,你这话什么意思?” 蓝玉两句话顿时让黄子澄变了脸色,当即站了出来。 蓝玉只是淡淡地扫了黄子澄一眼,眼中满是轻蔑。 “老夫什么意思,需要同你解释?我入朝时,你还在吃奶!” 黄子澄脸色刷的一下通红,被蓝玉一句话给气得够呛。 “匹夫!” “粗鄙!” 他心中大骂蓝玉这老匹夫,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对方是凉国公,是大明军神,而自己只是小小三品。虽近些年受到了陛下的重用宠幸,可终究只是三品。 一个是国公,一个只是三品,这地位差距近若云泥。 “他娘的老匹夫!你给我等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允炆殿下上位,我黄子澄便要你好看!” 黄子澄心中气愤却又无可奈何,非但不能破口大骂反而还得笑脸相迎。 “凉国公说笑了,莫不是凉国公也觉得这朱煐所言有理?” 黄子澄暗暗给蓝玉下了个套。 他就是要让蓝玉在朱允炆的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如此一来日后等朱允炆上位之后便有了由头攻讦。 蓝玉只是淡淡地扫了黄子澄一眼,压根不搭茬。 黄子澄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陛下,臣以为完全可以仔细查一查,倘若没有此事,也好还允炆殿下一个清白,您说是吧?” 蓝玉的话说的十分漂亮。 “皇爷爷,母后绝对没有做出这等事!” 朱允炆豁然起身,争辩道。 老朱看了朱允炆一眼:“行了允炆,此事与你无关,你年纪小,不懂这些。” 朱允炆脸色骤变。 不懂这些? 我可不要太懂! 老朱这一句话让朱允炆又是庆幸又是忐忑。 庆幸的是老朱这一句话几乎就等于把他给摘了出去,与他无关,而忐忑的却是老朱这一句话言外之意也就是此事要查! ...... 奉天殿里,百官不发一言。 又再次陷入到了一种僵持的局面中.... 原本朱允炆因为朱允熥拉跨至极的表现大占上风,可却因为朱煐的一番话又没了大好形势。 还是老朱开口打破了僵局。 老朱看向朱煐。 “朱爱卿。” “学生在。” “咱如果问你,假如你是咱的话,你如何立皇储?” 老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朱煐。 而随着他的这话出口,朱煐也是不由一愣。 百官愕然。 就连蓝玉也是看着老朱,眼中充满了诧异。 这话...是想这小子死? 众人都不由看向朱煐,眼中满是怜悯。 而这会儿的朱煐,先是一愣,旋即心里便是狂喜! 让我站在皇帝的角度立皇储,会立谁? 这问题,无论是怎么回答,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擅论皇储,且还自比皇帝。虽然这是老朱主动提的,可这世上的规则本就这样,有些事情,皇帝可以提,但你不能答,你搭茬了,那就犯了大罪! 这要是换个人,此刻怕已经是进退失据。 可偏偏这事儿落在了朱煐的身上,朱煐乐了。 这不是瞌睡了正好送了个枕头吗? ..... 就在大家以为朱煐会想办法委婉推脱的时候,朱煐却当仁不让地挺身上前。 “启禀陛下,学生不知道立谁更好,但知道立谁不行。” “首先便是立允炆殿下不行。” “至于原因,先前已经说了,倘若立允炆殿下为皇储,日后想要登基的话,得先过了凉国公这一关,否则凉国公起兵造反,到时候陛下您已经殡天,这偌大的大明,谁还能拦得住凉国公?” “凉国公威名赫赫,每战必胜,是我大明军神,在大明军中威望之高,仅次于陛下,陛下去世,试问以凉国公的声望,允炆殿下何以能够坐稳这皇位?就靠这朝堂上蝇营狗苟的兖兖诸公吗?” 朱煐说着扫了群臣一圈。 文官集团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却也都没有说话,任凭朱煐嘲讽。 蝇营狗苟就蝇营狗苟吧,他们知道朱煐的这话里,嘲讽他们也就是附带的,主要受到致命打击的还得是蓝玉!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告诉陛下,想扶允炆殿下上位,那就要提前处理掉凉国公蓝玉啊! 显然,这些话正是文官集团的这些文臣们想说却又不敢说的。 而此时,蓝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胡言乱语!” “小子,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 蓝玉站出来,结果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朱煐给打断。 “曹孟德也是忠心耿耿,王莽忠心也是耿耿,凉国公,这人是会变的,我只是说,你有这个能力,又没说你没有对陛下忠心耿耿?到时候陛下都归天了,你这对陛下忠心耿耿和造允炆殿下的反有什么冲突?这显然没有冲突嘛!” “该忠心耿耿是忠心耿耿,该造反还是造反的嘛!” 朱煐摊了摊手,压根没有把蓝玉的质问放在眼里。 小爷我死都不怕,还怕你蓝玉的质问? “好了蓝玉,你先退下,咱先问完你再解释!” 蓝玉还想说什么,可却被老朱喝止.... 老朱看着朱煐,眼中充满了对这孙儿的满意.....越看越是欢喜.... “朱爱卿。那你说立允炆不行,意思是让咱立允熥?可你也看到了允熥的这性格....” 朱煐看了老朱两眼,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丫的怎么还问? 就凭刚刚自己说的一番话,正常来说,换成正常皇帝都该怒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娘的,这真正历史里,老朱的脾气这么好的吗? 这脾气好的吓人啊! 满清误我啊! 这他娘的修明史是怎么修的?这艺术加工加的也太多了吧? 这老朱的脾气...好的吓人啊! 第16章 陛下请斩凉国公! 朱煐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任凭你脾气再好,总能找到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陛下,学生以为,允熥殿下并非生来懦弱,好好调教倒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 “不过陛下需注意两点。” “哪两点?” 老朱好奇地看向朱煐。 自己这乖孙总是语出惊人,老朱饶有兴致地看着朱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皇储之事,事实上这会儿老朱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全新的打算。 他审视地看着朱煐。 百官也齐齐看向朱煐。 短短两日,朱煐已经彻底成了这两日朝会的重要人物,一言一行都让人为之关注。 当然,在官员们看来,这小子邪性得很,像是给陛下给下了蛊似的,陛下对这小子的容忍度比常人高多了! 朱煐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便是时间,想要重新培养允熥殿下的性情,这时间上来不及了。” “倘若懿文太子尚且在世,日后等懿文太子登基,随着允熥殿下日益长大,说不定性情会逐渐改变,大明也有充足的时间去等允熥殿下成长改变。可如今,陛下您算算您的年岁,人近七十古来稀,以陛下您这年龄,随时可能离世啊,这时间上不好说,培养允熥殿下有风险,还需陛下提前注意。” 朱煐一番话,满殿顿时鸦雀无声! 偌大的奉天殿,百官失语。 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武将勋贵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此刻侃侃而谈的朱煐,这会儿朱煐一脸义正言辞,慷慨无畏的模样。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老朱..... 这小子完了! 众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就给朱煐给判了死刑。 当着陛下的面,说陛下该死了,这他娘的不是找死是什么? 然而,大家等了半天却也没有等来暴怒的老朱。 众人不由看向老朱。 老朱皱着眉头,抬头看向朱煐,在百官惊愕的目光中竟是点了点头.... “话糙理不糙,这话说的不错。确实,咱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培养允熥确实是风险大了些。” “不过这也只是有些风险罢了,只要允熥有心,咱努努力,用用心,再给允熥铺铺路,这皇储之位倒也不是坐不得!” 老朱的这话让原本听到老朱说培养朱允熥有风险而不由露出笑意的朱允炆瞬间又变了脸色。原本嘴角的那一丝丝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朱煐也是一愣。 看着老朱,更是诧异。 不是,这他娘的是重点吗? 这朱允熥当不当皇储和我有毛线关系?我这言语如此直接,都当着你的面咒你死了,你咋还和个没事人似的? 这心该有多大? 不是,这明史谁修的?不是说老朱瑕疵必报,小肚鸡肠,贼记仇的吗?这哪里是小肚鸡肠?这分明就是道德楷模好吧! “这其二是什么?” 朱煐无语之际,老朱的询问接踵而至.... 朱煐回过神来。 “陛下,这其二就和凉国公有关了。” 朱煐不由看向蓝玉。 一时间,朝中百官都不由循着朱煐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蓝玉的身上。 蓝玉眉头一挑,心中了然。 与我有关? 想到昨日朱煐所言,蓝玉不由露出了笑容,当即挺身而出:“陛下放心,教诲允熥之事完全可以放心交给臣。只要臣在,便没有人敢欺辱允熥殿下!” 蓝玉中气十足地自信道。 昨日,朱煐所言,倘若立朱允炆,那蓝玉就成了隐患,随时可能在老朱去世之后另立新君,发动政变,扶持朱允熥上位。 那依昨日之言,这要是立朱允熥,不就没有那么多事儿了吗? 允熥喊自己一声舅姥爷,这舅姥爷还能不保着外甥孙? 蓝玉这番做派也想告诉老朱,虽然立朱允熥需要费一番手脚培养,但有自己在,那就能帮着朱允熥。 然而就在蓝玉自信地说完之后,朱煐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凉国公这话说的不错,可惜....” “可惜什么?” 老朱追问。 “可惜允熥殿下懦弱啊!” “假设,学生只是说假设啊。” “假设这允熥殿下登基,凉国公奉陛下令保护允熥殿下,教导允熥殿下,从旁辅政,那以允熥殿下的性子,倘若凉国公有政见与允熥殿下发生了冲突,那这大明...会是谁说了算?” “允炆殿下登基,凉国公尚且有人制约,这允熥殿下上位,学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角度来看,以凉国公的权势,与那东汉末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有的一比。” “这便是学生说的第二点,想立允熥殿下为皇储,请陛下先斩凉国公!” “当然。学生以为凉国公对我大明也算是劳苦功高,平白斩他确实有些冤枉,可不斩他又不行,照学生看,要不然就先杀了,再封一个异姓王就不错,也算是给凉国公一个交代了。” “你说是吧凉国公?” 朱煐说着看向了蓝玉,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 “????” 此时的蓝玉整个人都已经彻底傻了.... 此时此刻。 不仅仅是蓝玉。 奉天殿内的文武百官。 刘三吾、黄子澄、齐泰、张勉、等一众文臣悉数瞪大眼睛,看向朱煐和蓝玉,目瞪口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撼! 而此时的淮西一脉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蓝玉可是淮西一脉的领头人,他要死了,等于断了淮西顶梁柱! 到时,淮西一脉在朝堂上的声音瞬间就会变小许多! 可朱煐的这番话,说的他娘的简直太有道理了!大家仔细想了想,发现倘若自己是老朱,压根就找不到不杀蓝玉的理由! 淮西一脉的众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有心想给蓝玉求情,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这情从何求起.... 蓝玉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朱煐的话。越想,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因为...朱煐的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朱允熥本就懦弱,而自己势大,这样的组合,岂不就是翻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蓝玉脸色惨白,露出苦笑。 立朱允炆是死路一条,立朱允熥也是死路一条。 难不成这偌大的天下,就没有我蓝玉的容身之处了吗? ...... 蓝玉心如死灰。 而此时的老朱,也是心神俱震,看向朱煐,眼中充满了讶异,心中满是惊叹。 咱乖孙想的....竟然这般深远? 想的这些事,咱都还没有来得及多想! 老朱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朱煐说的话对不对他只是一听就知道了。 无论蓝玉和朱允熥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要朱允熥没有镇住蓝玉的本事,那蓝玉就不能留! 按照朱煐的思路,确实,蓝玉必杀! 无论是自己想立朱允炆还是朱允熥,这一点都无法改变! 老朱看向蓝玉:“蓝玉。你怎么看?” 蓝玉抬头看向老朱,脸上满是苦笑。 怎么看? 我特么的还能怎么看? 蓝玉‘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老朱磕了个头,摘掉了头上的顶戴。 “陛下,臣无话可说!” 蓝玉没有解释,朱煐的话杀人诛心,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蓝玉不是死也是死了。 “朱爱卿。你觉得咱该怎么处置凉国公?” 老朱似是考校一般询问朱煐。 朱煐看了眼蓝玉,又看了看自己明明语出惊人可却对于自己的这些惊人之言视若无睹的老朱,强压着心里头的困惑,开口回道:“陛下,这如何处置凉国公,不得看陛下您么?” “您觉得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学生哪里有什么想法?” 朱煐的心思压根不在这儿。 这会儿他正郁闷呢。 明明已经尽力了,可怎么老朱感觉好像没啥太大反应似的.... 至于蓝玉死不死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 这头,奉天殿中朱煐慷慨陈词后不由郁闷。 他发现老朱的脾气真是太好了!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一伙人马入了应天府... “太原府和北平府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说话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材魁梧壮硕。 正是从西安府入京的大明秦王殿下,朱樉! 自朱标去世之后,老朱就给老二朱樉、老三朱棡和老四朱棣分别寄去了书信,传召三人只身入京。 朱樉收到信件之后斟酌了许多日,最终还是选择来了应天府。这前前后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此行他只带了随身的心腹十人。 “殿下,太原府那边来了信,晋王殿下也已经动身,只是不知道此时到了哪里,至于北平府那头....燕王殿下并未回信,尚不知情况。” 说话的是跟随了朱樉十余年的心腹,也是他军中智囊,秦王府幕僚,一个六十岁叫吕凯的老叟。 虽然如今吕凯已经年过六旬,可他的身子骨却不错,长途跋涉还是骑马入京,除了脸上有些疲态之外,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 朱樉听了吕凯的回禀,眉头皱的更深。 “老四这些年越发捉摸不透了,如今大哥出事,他却没了消息,啧啧...” “此番入京也不知父皇是什么意思。” 朱樉眼珠子转了转,喃喃自语....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一拉手中的缰绳,胯下战马顿时发出‘唏律律’的长嘶。 “走!随本王入京见驾!” ....... 大朝会落幕。 百官相继散去。 今日朝会前,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淮西一脉全都是兴致勃勃,一副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可真正朝会后众人却发现,本该是主角的他们彻底沦为了配角。 风头全被朱煐给盖了过去! 而原本的皇储之争,经历了这一次朝会之后,反倒是更加扑朔迷离了..... 老朱一直到退朝也没有说要立谁为皇储。 这会儿百官的心思各不相同。 文官集团忧心忡忡,原本板上钉钉的皇储朱允炆被扣上了一顶亲母吕氏养废皇孙朱允熥的帽子、 而淮西一脉也是愁云惨淡。 朝会上老朱没有对蓝玉动手,没有说蓝玉该死,也没有说蓝玉不该死。 而也正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整个淮西一脉的头顶都笼罩着乌云..... 蓝玉则是面如死灰。 他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他很清楚老朱的人品,他明白,今日朱煐一番话,他几乎已经必死无疑! 一个有造反能力,随时可以改天换日实力的凉国公,这对于大明而言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蓝玉自己就明白。 换位思考,倘若他是老朱,也一定会选择杀了自己! 至于说告老还乡? 这些手段对于其他人或许还有点用,可蓝玉明白,这些手段在老朱面前,全然是不顶用的! 老朱是一个做事不留后患的人,尤其还是关系到了大明的未来,蓝玉断定老朱不会心慈手软! 至于为什么现在没有杀自己,蓝玉也没有想明白,但他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早晚的事儿.... ..... 同时退朝走出奉天殿的,还有朱煐。 朱煐也是垂头丧气的...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奉天殿。 他娘的,没死成! 朱煐表示非常不理解。 他的心里已经把历史上修明史的满清官员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个遍! 这些个狗东西,误我大事! 两天接触下来,这老朱哪里有半点暴君的样子? 这丫的简直就是好脾气的代名词好吧! 老朱的形象和明史上所记载的老朱形象大相径庭! 朝会有百官在,容易让老朱上头,下不来台,这简直就是绝佳的地点和时机。 而自己的出手,朱煐自认算不上完美却也能算优秀! 可偏偏....多番挑衅,却依旧无功而返。 这老朱的脾气,好的吓人! 而更让朱煐有些头疼的是,除了没死成,没有功德圆满之外,这会儿自己还被一个粘牙的家伙给缠住了..... 第17章 老朱送的大宅院 “朱大人,多谢今日朝堂上的救命之恩。” 张平跟在朱煐后面,像个跟屁虫,看向朱煐的眼神满是崇敬。 朱煐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好。 大朝会老朱非但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杀了自己,反倒是补录了官职,成了大明都察院监察御史,正七品。 监察御史顾名思义享有监察百官的权力,一般而言监察御史会下派地方,针对地方官员的渎职,贪污受贿等罪名享有大事上奏小事立断,代天子巡狩的权力。 品级不高,但权力不小。 而朱煐的这监察御史比较特殊,属于留京监察,这就更厉害了。 下派的监察御史监察的是地方官员,这留京的,检查的是谁? 从官位品级上看,与朱煐同届的殿试进士朱煐不是最高的,可朱煐却是唯一一个刚入朝就掌了实权的! 张平没有什么背景,再加上殿上得罪了老朱,虽然也被封了官职,却只是个闲散官职,负责编纂文库,上朝位列最后一排且根本没有发言权。 不过他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今天差点可是被夷了三族! 想到自家爹娘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自己倒霉,张平事后想来心中满是后怕。 朝堂上一腔热血,可事后想想,自己简直混蛋! 家里千辛万苦供自己读书,入了殿试之后本该光宗耀祖,可却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险些让整个家族跟着被灭。 而这,都只是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 张平后悔不迭。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朱煐心胸宽广非但没有计较自己的上奏,反倒是还在朝堂上为自己这个参了他一本的敌人不惜与陛下争辩,甚至赌上性命! 这是什么样的心胸? 这是什么样的格局? 我张平,何其幸也? 从那时起,朱煐的身影在张平的眼中就变得无比高大! 原本对人生有些迷茫的张平,这一刻瞬间找到了方向。 他自诩天才,读书一路上已经走到了顶尖,虽然没有高中状元,却也成了大明朝科举考试中的前五十二名,高中进士! 他原本已经迷茫了,自小走的就是读书这一条路,而眼下这条路走到了尽头,可为官?他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官员。 他本来想的很简单,他只是不服输,虽出身贫寒,却不想不如那些富家子弟,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想要当个好官,想给大明办事,可怎么当个好官,怎么办事,张平的内心却充满了迷茫。 可在今天的朝堂上,张平找到了答案! 朱煐直面老朱却面不改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将九族都置之度外! 张平自认做不到,也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张平心生敬佩! “朱大人,今日之恩我张平记在心中,来日方长,若有需要,可同我直言。” 张平喋喋不休地在朱煐耳边说着。 朱煐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娘的,这冒昧的家伙! 本来费劲手段没有功德圆满心情就不咋地,这丫的还嗡嗡嗡地在耳边叫个没完,叫的朱煐一阵烦躁.... “朱大人!朱大人!” 朱煐被张平这没皮没脸非要粘着自己的这家伙给骚扰的有些抑郁,忽的听到有人好像叫自己,不由抬头。 就看到蒋瓛一路小跑到了近前。 “蒋指挥使?” 看到是熟人,朱煐不由一愣。 穿越来到大明第二天,这朝堂上的熟人倒是不少,不过关系都不咋地,基本上的关系...算是往死了奏他们过。 蒋瓛算是关系比较和睦的了。 一旁的张平瞪大了牛眼,本能想跑。 蒋瓛,锦衣卫头头,干着天天抄家的差事,这样的人百官都是敬而远之,百官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张平这个刚刚入朝的小官员了。在没有入朝的时候他就听说过锦衣卫的赫赫凶名了。 不过张平看了眼朱煐,发现朱煐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顿时心生敬意。 原本的敬意又更加拔高了几分。 不愧是我张平要追寻的人,哪怕是面对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也如此从容淡定! 张平当即定了定心神。 偶像如此,可不能当着偶像的面丢了面子! 我张平死都不怕,还怕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张平在心中暗戳戳地给自己鼓劲儿.... 蒋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朱煐身边的张平而是冲朱煐笑道:“陛下让我带大人去一处宅院,朱大人这刚入朝也没有个落脚地,正好陛下有一处离宫中近些的宅院空置着,赐给你了。我是替陛下来传话的。” 外界盛传凶神恶煞的蒋瓛这会儿却是满面笑容,显得无比和蔼,就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 一旁的张平瞪大了眼睛看着蒋瓛。 这他娘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 我是眼花了? 朱煐看着一脸和蔼模样的蒋瓛,心里面也是排腹。 果然,这满清编纂的明史确实是有着大问题! 不光老朱的性格和明史中所记载的有很大出入,这蒋瓛的性情看来也是有失偏颇。 “坑爹的大清!” 朱煐愤懑。 要不是这丫该死的对明史进行这么多的艺术加工,这会儿自己早该功德圆满了。 现在倒好,看来只能先收集信息,弄清楚老朱究竟是什么性格再对症下药了.... “行吧,那就多谢蒋指挥使了。替我谢谢陛下赏赐。” 正好没有落脚地呢,常年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家里又在城外,离这城中太远,上朝找死不方便。 这下好了,白得一个宅院,也算是捡了个落脚处。 离皇宫近? 这个好哇! 入宫找老朱也方便了,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见朱煐应承下来蒋瓛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张平已经彻底看傻眼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煐。 不是,老大,你面对的可是蒋瓛啊!锦衣卫的头头,臭名昭著的蒋指挥使! 你就这态度? 朱煐不咸不淡的应答让张平为之震撼,而在短暂的震撼之后,张平回过味来,顿时心中对朱煐的钦佩之情更甚,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愧是老大!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畏强权,死尚且不怕,又怎么会怕区区锦衣卫的头头呢? 这就是老大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啊! 张平想到了在朝堂上时,朱煐以德报怨的行径。 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一时间,张平心中对朱煐更加崇敬了.... 他想成为朱煐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认真理不认人的伟大的人,他尝试过,可他害怕,当听到说要夷三族的时候,他的心中无比后悔。事后他更害怕。 可眼前的老大不同。他这样的事情,一直在做,别说是夷三族,就连诛九族都不怕! 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张平的心中对于朱煐更为崇敬! ..... 皇宫的东边。 就在宫门外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这里有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院落。 这地方原本是前朝皇亲国戚的故居,老朱打下金陵之后自然也就成了老朱家的皇家私产。 这宅院常年没有人住,不过却有人日常养护打扫,每隔几年老朱也会让人修缮,所以哪怕常年没有住人,依旧崭新如初。 蒋瓛把朱煐带到这府宅之后就离开了,同时也带走了原本宅院里的下人。 这些下人都是宫里人,负责打理的是皇家私产,老朱将这宅院赐给了朱煐,自然这宅院也就不再是皇家私产,这些人自然要撤离。 宅院里只剩下了朱煐,还有一个死皮赖脸以参观宅院为由缠在朱煐身边的张平。 “老大,你这宅院真大啊,陛下对你当真恩宠!” 朱煐看了眼张平,只觉得无语。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并非有意救你,你也不用缠着我。说起来你朝堂上参我,我们该是敌人才对。” 张平闻言看向朱煐,一脸郑重:“老大,你不用解释了。”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将此事一直记在心上,但我张平就是这么个人,对你而言以德报怨只是顺手为之,可对我而言,你就是我张平三族的救命恩人!” “小弟参你之事日后莫要再提,实在羞愧,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张平便认准了!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朱煐:“.....” 你大爷的! 朱煐看着一脸郑重的张平,一时间也很是无语,转念一想,冲张平说道:“我日后必将被陛下斩于朝堂,自我读书那日起,我便没想苟活于世,不惜此身,无所畏惧。你要是跟我,你可有性命之忧!” “老大,你不怕死,我张平又岂是怕死的人?” “这条性命是老大你救的,能陪老大你死在朝堂上,也算是名流千古,妙极!” 张平拍手笑着说道。 朱煐:“.....” 敲你蛙! 笑你大爷! 朱煐无言以对。 人家上赶着要陪着自己死,这能有什么办法? 碰上个神经不正常的.... ..... 这头朱煐正恼被张平缠上。 另一边,蒋瓛将宅院交给了朱煐之后便赶忙回宫复命。 御书房里。 老朱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手持朱笔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这些奏章老朱看了几十年了,来来去去其实就是那么些事。 有了这么多年处理的经验,老朱处理起这些奏章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笔走龙蛇,回复已经练成了肌肉记忆,只扫一眼就知道该如何批复。 这玩意儿就像是高考刷题一样,刷的多了,一眼看去基本答案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高考刷题不过刷一两年,可老朱刷这些奏章可刷了一辈子。 熟能生巧再加上老朱的心情不错,批阅的速度那叫一个飞起.... “陛下。” 蒋瓛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 老朱抬头看到蒋瓛笑着起身。 “如何?可安置好了?” “都安置好了,按照陛下您的吩咐将府宅给了殿下,又调回了府宅中的下人。” 老朱点了点头:“那就好,如今还不是向这孩子坦白身份的时机。” “对了,咱今天在朝会上表现如何?” 老朱看向蒋瓛。 蒋瓛当即脸上堆满了笑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陛下,您今天在朝上的表现可太好了!虚怀若谷,从谏如流,简直就是明君的典范!” 老朱笑道:“哈哈哈哈,咱也是这么觉得。” “你可知咱今天在朝堂上为何不顺手杀了蓝玉?” 老朱猛不丁的来了一句。 原本还满脸笑容蒋瓛瞬间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伴君如伴虎,老朱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蒋瓛猝不及防。 不是,爷,这玩意儿咱敢回答吗? 您这不是要我命吗? 蒋瓛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只好低头沉默不语,这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老朱也没有想着蒋瓛回答,而是笑着自顾自地说道:“咱孙说的没错,咱要是立允炆的话,蓝玉始终是个隐患,他的威名太盛,军中将士都服他,他要不死,允炆日后哪怕登基了,这屁股也是坐不稳的。” “允熥就更是了,以他的性子哪怕是咱有意调教,终究还是软了的,再加上他和蓝玉的关系,他是镇不住蓝玉的。” “要是咱想立允炆或是允熥,那就必须先杀了蓝玉,他活着一天终究是个祸事。” 蒋瓛听着顿时冷汗直冒,背后已然被汗水浸透。 老朱一字一句说的很平静,从他的话语中似乎都听不出他的情绪波动,就好像杀蓝玉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蒋瓛低着头,不敢吭声,那当真是一点也不敢吭声.... 老朱自顾自地继续道:“咱之所以没有杀蓝玉,是咱有了个新的想法...” 老朱抬起了头看向蒋瓛。 “蒋瓛,你说咱要是想立咱大孙,你觉得怎么样?” 第18章 绝望的蓝玉 “????” 轰! 老朱一句话,彻底炸响了蒋瓛的脑海。 原本低着头的蒋瓛猛地抬起了头,看向老朱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可是通天的消息! 蒋瓛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敢肯定,满朝文武,只有自己一人知晓这个秘密!可此时的他心里没有半点的喜悦,反而充满了惊慌。 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却被自己知道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这通天的消息,是咱这小人物能听的吗? 蒋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朱却看着蒋瓛继续幽幽道:“咱原本想着要是立允炆或者允熥的话,他们该有自己的亲信,咱想让你带人去杀了蓝玉,再带走你。等允炆或者允熥上位,他们再找个人当锦衣卫的头头。” “咱原本是这么想的。” 老朱的话平静且毫无波澜。 可这话落在蒋瓛的耳朵里却是如同黄吕大钟,蒋瓛停了之后整个人都麻了! 这还真是陛下能干出来的事儿! 蒋瓛敏锐地抓到了老朱话语中的关键,当即开口。 都已经到了如今这局面,这要是再不开口,那就真开不了口了! “陛下,您原本是这般想,那现在...?” 老朱饶有深意地看了蒋瓛一眼:“现在咱改想法了。” “咱这有条活路给你,你可想要?” 老朱眯着眼睛看着蒋瓛,看得蒋瓛整个人不由发毛.... 蒋瓛苦笑:“臣的命是陛下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陛下愿意给条活路的话,臣自然选活路。” “哈哈哈哈,行了,咱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就随口一听。”老朱大笑。 可蒋瓛此刻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还请陛下指点。” 蒋瓛深深躬身,心里惴惴不安。事关性命的大事,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也不能做到丝毫不紧张。 “雄英这孩子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一来,咱觉着在暗中更利于培养,这二来...咱得在咱孙心里留下足够的好印象,把形象给立一立,要不咱怕这孩子不认咱...他这脾气看起来比咱还倔,咱拿不准....” “咱孙的身份只有你和咱知晓,你想活命,就让咱孙认你,他认你,咱就把你留给他,日后也好有个信得过的人在咱孙身边。他要不认你,咱哪天要死了,提前带你下去。” 老朱眼睛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蒋瓛。 说到生死,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动容..... 事实上老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并不怕死,甚至他此前早有死意,朱标去世之后,对老朱而言,当真是生不如死。 只是他放不下大明,只好挺着。 听着老朱的话,蒋瓛内心之中万分庆幸! 没想到自己居然这般侥幸逃得一命!要不然,依照陛下的脾气,自己还真是必死无疑! 蒋瓛的心中对于朱煐不由充满了感激。 “若非殿下,这条命看来是必然交代了....如今反倒受了陛下重用....” 蒋瓛喃喃自语。 老朱既然选择了和自己摊牌,那也就是说,危险基本接触,只要自己能够多亲近亲近朱煐,得到殿下的认可,日后....谈不上说是辅政,但绝对是两朝元老,双帝亲信! ...... 这头老朱恩威并施把蒋瓛唬的一愣一愣的。 另一边。 自退朝之后,蓝玉便是满面愁容。 准确的说,整个淮西一脉都是满面愁容,但蓝玉最甚。 自然,因为只有他是必死的。 根据朝中朱煐所说,蓝玉扪心自问,这他娘的说的是真有道理!倘若自己是陛下,那自己也必须杀!一个大明军神,军中威望绝顶,正值壮年的国公,这留给后人,后人的能力还一般,这简直就是个泼天的隐患! 蓝玉一路上都是苦着个脸。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府宅。 刚回凉国公府,他的夫人叶氏和两个儿子就围了上来。 叶氏是蓝玉的正妻,蓝府中的大小诸事都是由她这个正室来管理的。 蓝玉的两个儿子都是叶氏所生,大儿子蓝春,次子蓝夏,还有个小儿子蓝斐在学堂,刚到打酱油的年纪。 “老爷,怎么样了?” 叶氏一脸关切。 蓝玉上朝前就已经将昨日朱煐所言的利害关系给叶氏念叨了好几遍。 叶氏和蓝春、蓝夏都明白,按朱煐昨日朝堂所言,只要朱允炆成了皇储,那整个凉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被老朱提前清算为朱允炆铺路。 可以说,今日上朝,老朱立不立朱允炆关系到了整个蓝府的身家性命! 蓝玉脸色黑的吓人,一言不发,叶氏和蓝玉的两个儿子看着这表情的蓝玉,心里头不由的一突突。 “老爷,这....允炆殿下成皇储了?” 叶氏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 蓝玉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呼~” 叶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只要是允熥殿下成皇储,那我们便无忧了。” 蓝玉看向叶氏,面色有些难看。 “???” 叶氏察觉到了蓝玉的神情。 一旁的蓝春和蓝夏都看到了蓝玉此刻的脸色,不由心里头一突突。 “父亲,可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蓝玉脸色更难看了,在母子三人的注视下,凝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蓝玉将朱煐今天在朝堂上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给母子三人讲了一遍。 叶氏、蓝春、蓝夏、蓝玉四人四双眼睛相互看着,眉宇神情间充满了苦涩。 这谁能想到? 昨日朱煐说的,已经让凉国公府上下惶恐,朱允炆一旦上位,那也就意味着陛下要清洗凉国公府。毕竟蓝玉和朱允熥的关系如此紧密,日后倘若朱允炆登基,老朱去世,蓝玉大手一挥发动兵变,那朱允炆屁股下的龙椅就得换主人了。 得悉这个消息之后,整个凉国公府上下无比惶恐。 蓝玉亲自入宫劝说懦弱的朱允熥今日上朝,势必要与朱允炆争上一争,既是为了皇储之位,也是为了凉国公府的身价性命。 可他娘的,万万没想到哇!按照今日朱煐朝上所说的话,陛下立允熥殿下为皇储,允熥殿下一旦上位,那了蓝玉就有了当曹操的资本,外戚乱政啊! 以允熥殿下这懦弱的性子,陛下不除掉凉国公府上下,他如何放心撒手离去? 换句话说....眼下的蓝玉,无论是朱允炆成了皇储还是朱允熥成了皇储,他都必然会被清算了..... “夫人,老大,老二,事情就是这样了。” 蓝玉两手一摊,很是无奈。 “我蓝玉如今已入死局,无路可走。你们今日便收拾收拾细软,离开这应天府吧。希望陛下他宽宏大量,能放你们离去。” 说着,蓝玉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蓝春:“春儿。” “爹,我在呢。” 蓝春此刻眼中满是热泪,蓝玉的一番生死离别的样子让蓝春心里酸楚难言。 “若是陛下放你一条生路,你要照顾好你娘和你弟弟,以后你就是我蓝家的顶梁柱了。爹不在了,你得撑起来、” “还有,不要想着报仇,也不要心怀怨念,这是你爹的命。路上我想过无数次,倘若我身处陛下的位置的话,想必我也会做出和陛下一样的决定。” 说着蓝玉叹了口气,头微微抬起,四十五度角望向湛蓝的天空:“唉....可惜啊,早知如此,我便不如死在战场上。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憋屈,也省的陛下忌惮了。” 蓝玉心中此刻只剩下了绝望和无奈,心如死灰。 他现在所能祈祷的也就是老朱能够宽宏大量,看在自己为大明鞠躬尽瘁立下这么多功劳的份上能放蓝家一条血脉.... 蓝春和叶氏都是两眼含泪,听着蓝玉好似诀别的话,两人心里都是一阵酸楚.... “行了,你们都收拾细软去吧,择日不如撞日,早些离开,以免夜长梦多,这应天府凉国公府有我蓝玉一人便够了。” 蓝玉蔚然一叹。 一时间,气氛一片凝滞,蓝玉、叶氏、蓝春齐齐不语。 蓝玉挥了挥手,叶氏拉着蓝春准备去收拾细软,然而就在这时.... “爹。”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蓝夏忽然开了口。 蓝玉、叶氏和蓝家老大蓝春都不由看向了蓝夏。 “爹,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试试...” 蓝夏一开口,顿时让老爹蓝玉、老娘叶氏和大哥蓝春都愣住了.... 三人一脸懵逼地看向蓝夏。 “什么法子?” 倘若是平时,蓝玉指定听都不听。他压根就不是一个能听得进别人建议的人。 可这会儿...今时不同往日.... “爹。这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位朱煐朱大人昨日和今日连续在朝堂上发表这等惊天言论,足可见其才智,绝非寻常之辈,既然是他说的我们蓝府上下必死无疑,那为什么我们不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个生路?” 蓝夏说着看向蓝玉。 而蓝玉闻听这话,期初还是不以为意,可当蓝夏说完之后,蓝玉却倏然间眼前一亮,身上原本的颓然和绝望瞬间一扫而空,他的眼前大亮! 叶氏和蓝春也是眼前一亮。 “老二,你这法子倒是好哇!父亲您看?” 蓝春看向蓝玉。 蓝玉‘啪’的一拍蓝夏的肩膀:“好小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这样,你们先去收拾收拾细软,我让人请朱煐入府....哦不,我亲自去拜访,这小子虽然说话难听,可确实是有些才华,若非他点破,这些利害关系我怕是死也不知!” ..... 蓝玉先是备好了厚礼,装进了三个大箱子里。 这备礼也是有讲究的,既然是求救命的法子,那这备礼就不能少,得厚礼。可这厚礼也不能太厚,否则落人话柄,蓝玉倒是无所谓,这些个风言风语影响不到他半点,可他不得不考虑朱煐的想法..... 三个大箱子的礼物,正正好。 而理由蓝玉也想了个好理由——恭贺新同僚入朝,恭贺朱煐乔迁新居。 这两个理由倒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朱煐的住处很好打听,以蓝玉的本事很快就知晓了。 当他得知朱煐所住的宅院居然原先是一直在老朱手里放着的,靠近皇宫的一处内库私宅的时候,不由又是一阵心惊。 “陛下对这小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为看重啊!” “难不成陛下是想将这小子培养一下留给新君?” 蓝玉心中思衬着,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 首先就是朱煐的年纪,他的年纪小,正好适合给新君使用。其次就是朱煐的能力,刚刚入朝就能对时局的了解深刻到这般程度,更是连续两日提出惊人之语,可见其才华。 ..... 而此时的朱煐,尚不知蓝玉已经备下厚礼正在来府中的路上.... 张平此时正在鞍前马后,骚扰朱煐。 “老大,你当时在朝中的风姿简直就是吾辈楷模啊!” “我怎么就脑子抽抽,忽然想参你一本呢?” “你可知陛下说要夷我三族的时候,我这整个人都已经麻了,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族人,我都绝望了,没想到老大你居然大人不记小人过,生生从陛下手里把我这条小命给救了下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鞍前马后当牛做马了,日后老大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就跟着老大你混了!” 朱煐扶着额头。听着张平在耳边不断叨叨叨地输出语言,只觉着脑子有些发胀.... “别叫我老大,以后你也不用跟我混,我说了,早朝的时候我不是有意为之,你不用想太多,不用在意。” “这哪儿成的老大!我张平可是知恩图报的人,这对于你而言是顺手为之,可对我而言,这是一条性命啊!” 张平的语言激动且真挚。 他一脸郑重,清澈的眼神盯着朱煐.... 朱煐:“....” 第19章 为官一任,何惜此身? 他本来是想着把这碍事的家伙给赶走的,可张平的这态度,伸手不打笑脸人,朱煐总归还是太要脸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蓝玉也带着凉国公府的小厮亲自推着三箱礼品来到了朱煐的府宅.... “朱大人!朱大人!” 蓝玉人还没到,洪亮的声音就已经传入了朱煐的耳中,让他不由一愣... 愣神的功夫,蓝玉已经带着几个手下,推着三箱子的礼品来到了朱煐的面前。 由于府中的下人都被遣散,蓝玉直接推门就进来了,而一进来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张平喋喋不休的声音,顺着声音蓝玉就找来了.... “凉国公?” 朱煐和张平看到蓝玉来访都是一愣。 朱煐见此时的蓝玉一脸的笑容,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手下还推着装着三个大箱子的推车。 “凉国公,你这是?” 朱煐的脸上满是疑惑。 要说穿越之后自己得罪谁得罪的最狠,蓝玉绝对算一个。 昨天刚第一次殿试就给蓝玉判了第一次死刑,而今天又判了一次,不过这也没啥好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能让自己功德圆满,管他之后洪水滔天? 更何况按照原本历史走向,本身蓝玉案就会爆发,蓝玉的命运哪怕没有自己开口也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朱煐的心里没有半点的负罪感。 不过看着眼下这一脸笑容的蓝玉,倒是不像来找麻烦的.... “朱大人有礼了。” 蓝玉冲着朱煐躬身行了一礼。 朱煐和张平都是一愣。 张平脸色唰的一下涨红,旋即看向朱煐,眼中尽是崇拜。 好家伙! 不愧是老大! 这可是凉国公啊! 堂堂大明国公,对老大这等恭敬,国公行礼,这个国公还是蓝玉!这简直是小母牛倒立,牛逼冲天了! 朱煐更疑惑了。 而就在朱煐疑惑之际,蓝玉开口笑道:“朱大人,你这刚入朝中,日后我们也算同僚,如今乔迁新居,可喜可贺啊。这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蓝玉说着给下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下人赶忙将三个大箱子从推车上给卸了下来.... 朱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蓝玉表演。 这要是换个寻常人,或许也就信了蓝玉说的话了,可朱煐来自后世,这蓝玉啥性格,咱能不知道? 自己得罪这丫的得罪大发了,这会儿还送礼? 这言行举止间充满了古怪。 见朱煐不说话,蓝玉想了想,旋即一咬牙看向张平。 “张大人,我想与朱大人细谈,你看?” 蓝玉的眼睛盯着张平,对张平的态度蓝玉就没有这么客气了,眼神里透露着一抹藏不住的威势。 张平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赶忙冲朱煐告退。 “老大,我去逛逛这园子,你们聊,你们聊。” 张平擦了擦额间冷汗,赶忙离去。 而在张平离去后,蓝玉又打发走了小厮,小院里只剩下了朱煐和蓝玉两人。 朱煐也是好奇蓝玉究竟要做什么,只是看着蓝玉。 就在朱煐思绪间.... “噗通”一声。 却见蓝玉径直跪倒在了朱煐面前。 “????” 朱煐只觉着‘嗡’的一下,大脑顿时宕机,懵了.... “???” 不是,这是什么操作? 还没等他开口,蓝玉已经开口。 “还请朱大人救我蓝家!” “先前于朝堂上朱大人所言蓝某回家之后细细思量,句句在理,如今我蓝家已入死局,能救我蓝家的,只有大人了!” 蓝玉这会儿也是孤注一掷,什么面子颜面都不要了。 他倒是不怕死,可他深知,以老朱的性子,既然要对自己动手,那必然会对整个蓝家以及和自己有关的所有凉国公府所属势力动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蓝玉说完的同时朱煐也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 难怪蓝玉这一反常态这样的态度来找自己,又送礼又客气的,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还真别说,这些古人老祖宗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看问题真准。 眼下要说谁能救蓝家的话,还真就只有自己这个深知历史的人了,不过....为啥救蓝玉? 虽然有机会能救下蓝家,可朱煐懒得救,他并不准备多管闲事。 咱能功德圆满就得了,至于其他的,与咱无关啊。 “凉国公,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朝中我也只是分析局势,要说救蓝家,求我不如求陛下,你说呢?” 朱煐话说完,蓝玉的脸上顿时充满了绝望。 找老朱? 找老朱有用的话蓝玉早就去找了。 “当真...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蓝玉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大明军神,这会儿却是一脸无助地看着朱煐。 “能让陛下杀我一人也好啊,我若死了,可否保下蓝家?” 蓝玉看着朱煐,一脸严肃郑重。 朱煐微微蹙眉。 这是个好问题。 历史上老朱对凉国公府的大清算是针对整个蓝家的,抄家灭族不说还清洗了整个和蓝玉有关的势力集团。 老朱做事向来如此,不会留有后患。 看着蓝玉,朱煐摇了摇头:“想必凉国公也知晓陛下的脾气,既然要清算,那便是大清算,否则陛下心中不安。” 朱煐实话实说。 蓝玉顿时泄了气,脸上充满了绝望,整个人瞬间颓然。 ..... 朱煐送走了蓝玉,虽然蓝玉求上了门,可朱煐也没有出手给想法子。 这会儿他自己还犯着愁呢。 老朱的行事风格和历史记载中的全然不同,这让朱煐感到非常棘手,背地里把满清记录明史的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自己的事情都没着落,朱煐哪里有心情去搭理蓝玉的事儿? 蓝玉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朱煐府宅。 不过三箱礼品他没有带走。 这会儿的他估计也没有心情再想着这三箱礼品了。 不多时,闲逛园子的张平知道蓝玉离开,又缠上了朱煐.... “老大,你可真有本事!连凉国公都这般礼待!” “定是凉国公他也佩服老大你的气节,由此结交。” 张平带着羡慕和钦佩的眼神看向朱煐。 这凉国公蓝玉是何等人物? 在大明,当真可以说是数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姿态,来拜访老大,啧啧啧,不愧是你啊老大! 张平的心中,朱煐的形象又高大了.... 朱煐看了张平一眼,翻了个白眼:“凉国公是来找我问策的。他知晓陛下不会放过他蓝家,想问我计策。” “老大你给了?” 张平豁然一惊:“老大,这皇家之事,咱朝堂上谏言没事,可这私下可切莫参与啊。否则引起了陛下忌惮可就不好了。老大你是监察御史,在朝堂上有闻风奏事之权,是陛下耳目,可做直臣孤臣,可若是私下与凉国公交往了,引起了陛下疑心,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张平神色凝重,脸色严肃地替朱煐分析着.... 朱煐闻言不由一愣。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朱煐猛地盯着张平,眼眸一亮。 张平被朱煐这突然的注视给吓了一跳,不由一愣。 “老大,我这方才说....最好还是莫要私下插手这皇家之事,尤其是这凉国公府之事,否则引起陛下的疑心便不好了。” 张平显然是由衷之言,这等言论要是传扬出去,一个擅议皇帝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但他依旧连连劝阻。 而张平的话再度落入朱煐的耳中后,朱煐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亮.... “有理!有理啊!” “倘若我给了凉国公计策,陛下当我是直臣,却发现我暗中又与凉国公暗通曲款,倒时必然盛怒...” 朱煐喃喃自语,张平连连点头:“不错老大,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好!”朱煐拍手叫了一声好,当即取来了笔墨,笔走龙蛇顷刻间写好了一封信件.... 张平看着朱煐写信,初时还不明所以,可随着朱煐写出内容,张平却是脸色骤变。 朱煐写完信冲张平道:“你在府中待着,我出去一趟将这信送给凉国公。” “不是老大,你这般,陛下那头....” 朱煐脸色一肃,一脸正色道:“志远,我等为何为官?” 不等张平回答,朱煐便继续道:“为官者,当心怀天下,心存江山社稷,皇储岂容儿戏?凉国公若是遭到了陛下的清洗,便是断了大明一臂!当今天下,有帅才者,包括陛下在内不足一掌之数!而如今凉国公正值壮年,倘若他健在,哪怕陛下殡天,也可再保天下二十年安定!” “他若一死,皇储哪怕登基,手下可还有帅才可用?” “皇储之争是皇储之争,可皇储再大,大不过天下万民,大不过我大明的四千万百姓!” “为官一任,何以惜身?” “志远你且在府中待着,此事太大,你别参与,我一人足以。” “大明虽强,却也经不起折腾。若是一定有人要死的话,就让我去替凉国公吧。死一口舌之臣总比死一个大明军神来的划算。” 朱煐慷慨陈词,一脸决绝,说完拿着信就离府而去。 院子里,张平已经被朱煐的一番话给说懵了,整个人呆愣愣地就这么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此刻的他,心神俱震! 直到朱煐离开了他的视线之后张平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朱煐离去的方向,顿时心中肃然起敬! 老大不愧是老大! 果然还是陛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老大是我大明肱股之臣,无谓生死,只为大义! “父亲给我取字志远,让我日后定要志存高远,初入朝堂的我尚有迷茫,如今见老大,如蚍蜉见青天,为官一任,何惜此身?” 张平喃喃自语,他一边念叨着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老大,等等我!我陪你去!” 回过神来的张平朝着朱煐离去的方向奔去..... ..... 另一边。 东宫内。 朱允熥一回到东宫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关上房门躲进了被子里,他不想听也不想看。 在朝堂上的时候他就害怕的紧,如今回东宫就更加了。这东宫可是吕氏和朱允炆的地盘,这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听吕氏的,根本没有他的话语权。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直到他躲在被子里半天睡着了,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更没有人找他。 与此同时。 东宫的另一处殿中。 朱允炆刚退朝就火急火燎地回到了东宫找到了母亲吕氏。 黄子澄是朝廷官员,不是宫内的人,是以入宫就要登记在册,昨日已经入宫,今日再入宫就显得有些异常了,频繁入宫引人口舌,更何况还是在这争皇储的风口浪尖上,是以这一次殿中只有朱允炆和吕氏母子二人。 朱允炆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吕氏,复述了一遍,包括老朱的反应,朱煐的话,百官的反应等。 吕氏听着眉头深锁,她在揣测。 能够掌管东宫,吕氏又岂会简单?她静静地听朱允炆讲完,而后抬头看向朱允炆。 “此事你怎么看?” 朱允炆一愣。 旋即他就明白这是母亲在考校自己,皱眉想了想开口道:“儿臣觉着,原本皇爷爷应该是想立孩儿的,可眼下,好像又有立朱允熥的意思。若非朱允熥的性子太弱,怕是有凉国公相助,孩儿反倒争抢不过....” “不过今日朝堂上朱允熥丢尽了脸面,这皇储之位皇爷爷应该不会再考虑他才是。只是....孩儿心中还是觉着忐忑,总归有些不安....” 吕氏看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欣慰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只是有些不自信了。” “既然时局已经看清,那又何必担心?” “今日朝堂上以朱允熥这小子的表现,陛下是万万不会将这皇储之位交给他的。要是陛下再年轻个五岁十岁尚且不好说,可如今陛下的年龄,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重新培养朱允熥了。” “当年常氏去世,你父亲又常年忙于政务少管东宫诸事,于是这些差事就落到了你娘我的手里。” “这些年下来,把朱允熥这小子培养成这样,你娘我也是废了不少功夫。” “允炆啊。娘的苦心你要明白啊。” “在这皇家,皇储之争便是生死之争,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第20章 很棒,美滋滋 吕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声地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 “娘亲放心,这点孩儿明白。孩儿只是不明白既然朱允熥已经不可能当皇储了,那为何皇爷爷还不对蓝玉这厮下手?为何还不将这皇储之位传给孩儿?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孩儿没有想到的变数?” 朱允炆锁着眉头,想不明白。 吕氏闻言却是一笑:“允炆啊。你还是太心急了些。” “这性子还得再磨磨。” 吕氏说着踱了两步,又看向朱允炆,眯着眼睛说道:“你皇爷爷这是在锻炼你!” “锻炼我?” 朱允炆一脸的困惑不解。 吕氏点点了点头:“其实从一点上便不难看出。” “陛下要立皇储,无论是立你还是立朱允熥,按照昨日与今日那狂生朱煐在朝堂上所言,以陛下的脾气,一定会先拿蓝玉开刀,不说杀了他,至少得削去兵权才是。可你看陛下却并未如此。这是为何?” 不等朱允炆回答,吕氏继续道:“陛下想留着蓝玉,至少暂时留着。至于用处...依为娘的想法,或许是想让你与朱允熥这小子以及淮西一脉斗上一斗!” “留给你皇爷爷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让你成长起来!” “而皇储之争就是眼下锻炼你最快的方式!” “原来如此!”朱允炆眼前一亮,可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吕氏:“可是娘,那我要是没有斗赢呢?要是允熥赢了呢?” 吕氏摇了摇头:“他赢不了。” 朱允炆皱眉:“既然是争斗,便有胜负,更何况允熥他还有凉国公相助。谁又敢说百分之百能赢?” “放心吧,娘给你保证。你一定能赢!” “或许你皇爷爷也想过允熥忽然改了性子,与你相互竞争,不过娘还是那句话,他赢不了!” 吕氏十分笃定道。 听着吕氏如此笃定的语气,朱允炆忽的好像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顿时一怔..... “娘?” 朱允炆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吕氏,语气隐约有些颤抖.... 吕氏走到朱允炆的近前,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朱允炆的发丝.... “允炆,娘和你说了,皇储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有些事你不能做,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娘让人去做。” 朱允炆如遭雷击,整个人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吕氏的话不断在他的耳边萦绕....他瞪大着眼睛,瞳孔中满是惊诧与惶恐..... “走吧,去御膳房。娘让人给炖了一盅鸡汤,你亲自端给你皇爷爷。陛下在御书房操劳国事,你这当孙子的,也该懂事一些。” 听到吕氏的话朱允炆才回过神来。 “是!” 朱允炆应诺而去.... ...... 话分两头。 凉国公府。 蓝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府中。 府中,蓝玉的老婆叶氏、大儿子蓝春、二儿子蓝夏坐立难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等着蓝玉回来。 房间门是关着的,事关重大,他们只敢自己在房间里忐忑。 随着昨日和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凉国公府,原本府中就已经是人心惶惶,这要是身为主家再慌张的话,那整个凉国公府真就彻底完了! “父亲?” “老爷?” 刚听说蓝玉回到国公府,叶氏、蓝春、蓝夏就找到了蓝玉。 而当看到蓝玉的第一眼,无论是叶氏、蓝春还是蓝夏,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蓝玉此时的状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相当低迷,再联系之前出门时蓝玉的目的,三人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蓝玉抬头看了叶氏和两个儿子一眼,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收拾细软,遣散家丁吧。想来也是,如今给我蓝玉出谋划策便是动了陛下的逆鳞,又有谁敢?” “罢了。” 蓝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处境想来哪怕是这朱煐有些才学,也难想出什么破局之策,这就是命吧。你们快些离开,或许陛下还能念着些许旧情放你们离去,要是陛下让人半路拦你们,那....” 蓝玉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无论是叶氏还是蓝春和蓝夏,都明白了蓝玉想要说的意思。 要是路上没有什么阻碍,那就说明陛下念旧情给蓝家留下了一条血脉,可要是半路遇到了阻拦,那就说明整个凉国公府,跑不掉一人! 叶氏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蓝玉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四人视线相汇,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绝望。 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明知道自己要死,而你却毫无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死亡! 这个过程才是让人最为绝望的! ......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四人面面相觑,相视无言,久久无语。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叶氏才站起了身。 “老爷,我去遣散下人。” 蓝玉点了点头看向蓝春:“你去收拾些细软吧,你是老大,日后要照顾好你娘和你弟弟。” 蓝春郑重地点了点头。 叶氏离去,遣散下人去了。 蓝春离开,收拾细软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蓝玉和蓝夏,本来蓝夏也准备跟着大哥一起去收拾,却被蓝玉给拦了下来。 直到蓝春走了之后,在蓝夏疑惑的目光中,蓝玉才开口。 “老二,以我对陛下的脾气了解,他绝不会只杀我蓝玉一人,他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哪怕当真还念着一些旧情,也不会留下整个蓝家,刚刚老大在,我没说,他大概是走不掉了,他是嫡长,陛下不会放过他。” “倘若之后运气好陛下放过了你,不要记恨,走得远远的,好好活下去。” “要实在没了去处,带着你娘去云南,找沐英。” 蓝玉像是在交代后事,蓝夏整个人怔在原地,听着蓝玉平静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早已泪流满面..... “爹....” “这当真...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要不然您再去求求陛下。毕竟您为大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 “没有用的。”蓝玉颓然地摇了摇头:“事关皇储,你爹我啊,死定了。陛下是不会放过蓝家的。” 说到这,蓝玉仿佛又好像已经释然了一般。 无计可施,只能坦然接受。 蓝夏沉默了,蓝玉也沉默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响起。 “老爷,有客来访。是一位朝中大人。” “???” 门外的通报声让蓝玉不由一怔。 蓝夏也是一脸愕然地抬头看向蓝玉。 父子俩心中俱是疑惑。 眼下凉国公府的处境但凡是朝中的朝臣,大体都知道。 谁会在这个节骨眼来拜访? 是谁? 难道是常升?还是其他哪个淮西宿将? “来访的是哪位大人?” 蓝夏打开房门,看到了躬身站在门口的门房。 见是蓝夏,门房恭敬道:“回小公爷,是两个年轻的大人,一个说是报出他的名字老爷就会见他,我看他口气大,才来通禀。” “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朱煐。” “什么?” 门房刚报出朱煐的名字,原本在房间里的蓝玉猛地抬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房面前,气息都紊乱了:“你说他叫什么?” “回老爷,他说他叫朱煐。是朝中御史,您....” 门房话刚说一半,蓝玉已经头也不回地向凉国公府大门方向大步走去。 门房一脸懵逼地看向一旁的蓝夏,心中不由骇然。 这朱煐是谁? 一个年轻人,让老爷反应这么大? 老爷可是大明国公爷,他可.....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旋即瞳孔猛地一缩.... 府中盛传的,昨日有个狂生说陛下要杀老爷,那狂生好像....就叫朱煐? ...... 蓝玉亲自出门迎接。 朱煐和张平站在凉国公府大门口。 “志远,你真没必要陪我送死。” 朱煐看着眼前的张平,也是一脸的无奈。 眼前的张平,接触不多,可朱煐觉着,这货人还算不错,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脑子轴了一点,耿直了一些,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老大,你别说了。” “你说的对,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为官一任,何惜此身?” “你都不怕死,我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不牵连他人,陛下要杀我张志远,我这条贱命给了陛下便是,只要我的死是有价值的,我死得其所!” 张平慷慨陈词,说的都是之前朱煐义正言辞所说的话。 朱煐听着张平的话,也是不由扶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这丫的,说的都是之前自己说的词啊! 朱煐不知道如何反驳自己说的话,毕竟这从明面上看,这说的是半点毛病没有。 只是.... 他娘的,我去找死,是为了功德圆满,你丫的去找死,那可是真的死了! 朱煐不想枉害了张平的性命。 他劝了一路,可张平却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一心想要跟着他一起为天下万民,为大明,救下蓝玉。 他看了朱煐信中所写,认定了蓝玉的重要性。 而朱煐却也不好过多解释推翻自己信中说的,毕竟自己还得靠着这个给咱自个儿套上一个勾结蓝玉插手皇储之争的帽子呢.... 朱煐看着心意已决的张平,只觉无奈。 ...... 这凉国公府倒是气派。 蓝玉作为如今的大明军方第一人,权倾朝野的大明战神,这气派的国公府倒也配得上他的身份。 朱煐和张平没有久等,在门房入内通禀后不久,蓝玉就火急火燎地从国公府内大步走了出来,当他看到门口的朱煐的时候,顿时两眼发光! 朱煐面带笑容看着蓝玉。 原本他是想着给蓝玉写信出计,好谋个插手皇储之争的帽子的,可转念一想。 这写信给蓝玉,还是太过委婉了一些。 眼下的老朱和史书上所记载的老朱有着不小的差别,朱煐心里几乎已经笃定,这历史上的明史绝对是在修的时候加入了不少的艺术加工,又岂是在对老朱的人物性格上,加入了太多太多的艺术修饰。 这真实的老朱和史书中的老朱压根就是全然不同的人。 要是按照史书上的老朱,自己写信与蓝玉暗通曲款,插手皇储之争,这事情要是被知晓,那自己必死无疑,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话又说回来..... 这老朱真要是和那满清修的明史上的老朱一样的话,那这会儿自己早就已经功德圆满了。 是以保险起见,朱煐还是觉得亲自跑一趟更为稳妥。 这会儿还在这凉国公府外站了这么半天。 以老朱对应天府的掌控,自己眼下所做的一切,一定已经落入了老朱的耳中。 “朱御史,你这是?” 蓝玉看到朱煐出现在这凉国公府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先前自己还亲自上门,却无功而返呢。 “凉国公不是要问计吗?我有一计,或可保凉国公府上下平安。” 朱煐笑吟吟地看着蓝玉。 蓝玉听到这话整个人当场呆立,愕然看着朱煐。 他嘴唇颤抖,激动地张嘴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激动的蓝玉才说出话:“当..当真?” “凉国公这说的哪里话?我朱煐还能骗你不成?” “计策就在这信中,凉国公可先过目。” 说着朱煐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塞给了蓝玉。 蓝玉赶忙打开。 而当信展开之后,顿时,蓝玉整个人当场呆住了,整个人愕然抬头看向朱煐,瞳孔放大,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 蓝玉呆若木鸡。 “此计如何?” 朱煐笑呵呵地看着蓝玉。 蓝玉这武夫当真是好人啊,这客人来了在这大门口站着,如此甚好,让老朱看得更明白些。 咱就是插手了皇储之争。 哪怕是为了大义,自己也必死无疑! 为人臣子,如此光明正大地插手皇权更迭之事,但凡是有些脾气的皇帝都不可能忍住。 老朱,自然也在此列! 朱煐挺胸抬头,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向天空。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刺眼,不过那湛蓝色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却格外漂亮..... “这应该是我在大明能见到的最后一次太阳了吧?” 想到自己即将慷慨赴死,朱煐心中不由美不胜收。 很棒,美滋滋! 第21章 又一日大朝会 朱煐给蓝玉献计。 而与此同时,应天府内,朱雀大街边上的一座雅致府宅。 这是齐泰的住所。 应天府的朱雀大街靠近皇宫,附近住的非富即贵,基本上都是朝中的大臣居多,可以说是寸土寸金。 齐泰也是仗着自家背后有些财力,才能借着家族的力量在这京都买下一座府宅。 以大明朝廷的俸禄,想买这府宅靠俸禄,估计三辈子都没指望。 齐府内苑。 齐泰屏退旁人,房间里只有两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黄子澄。 两人相对而坐,坐而品茶。 两人都是大明朝堂新生代的力量,又都得老朱看中,前途无量,随着老一辈的官员逐步退出舞台,朝堂上的文官集团话语权也逐渐落到了年轻一代的手中。 而齐泰和黄子澄,在文官集团中的话语权就极重,只是面上还有个刘三吾罢了。 “一晃七载,你齐尚礼都在这京都买了宅院咯。” 黄子澄笑看着齐泰。 齐泰是洪武十八年,1385年中的进士,到眼下,正好入朝七年。 七年时间就得到了老朱的青睐,这速度可以说是极快了。 “你就扯犊子吧,说的好像你家没有宅院似的。” 齐泰冲黄子澄翻了个白眼。 “还记得当年不?当年殿试,你我同答陛下考题,这一晃七年,又是一届殿试,岁月不饶人哟。” 黄子澄感慨着。 齐泰点了点头。 两人关系在朝堂诸公中算得上是非常亲近,而之所以这么亲近,除了两人都是文官集团中的年轻一辈的中坚力量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同门之谊! 齐泰是洪武十八年的进士,而黄子澄是洪武十八年的探花。 明朝科考最高的殿堂就是进入殿试,在奉天殿上接受老朱的亲自考校。 走到这一步的,每一届科考最多也就是五十人左右,这些人最次的,在殿试之后也会被赐进士,而排名前三的则会被钦点为状元、榜眼、探花。 而黄子澄,就是七年前洪武十八年那一届科举的探花郎。 腹有诗书,他是有能耐的。否则老朱也不可能让他当朱允炆的老师。 两人打趣了一阵,而后不约而同抬头,四目相对,两双眼睛相互对视,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 视线交汇了一阵后,齐泰笑了:“子澄兄在想什么呢?” 黄子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自是朝中大事。” “尚礼兄就别装糊涂了,此地只有你我,何必故作不知?” “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容易。”说着齐泰看向黄子澄:“子澄兄还是别装了,想必你也早想到对策了吧?” “前些日子我在酒楼吃酒,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黄子澄话锋一转。 齐泰疑惑。 黄子澄自顾自地说道:“我听到了说书先生在说书!” “害!”齐泰翻了个白眼:“我倒是什么事,不就是说书先生在说书吗?这说书先生不说书,还能做什么?子澄兄是拿我开涮?” “岂敢岂敢。”黄子澄凑近齐泰,小声道:“我这听的书可不同寻常。这话本叫巧借东风,讲的是东汉末年,诸葛武侯与周郎周公瑾之事....这话本是朱煐写的,我且与你详细说说...” 说着黄子澄简单几句将赤壁之战的借东风给齐泰说了一遍。 齐泰抬头,一脸古怪地看向黄子澄:“所以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额咳咳...”黄子澄摸了摸鼻子:“你不觉得这话本里的那一段诸葛孔明与周公瑾的交流很有风度吗?” “这般场面与眼下情景何其相似?周公瑾问计诸葛孔明,两人相约于掌心写下计策,再翻开对照,结果二人皆写出了火字。” “不如你我也效仿此景,也写一字如何?” 黄子澄笑呵呵地冲齐泰道。 齐泰无语地扫了眼黄子澄:“子澄兄好兴致。看来我想的没错,你这是成竹在胸了。” 齐泰也不墨迹,取来纸笔。 两人分别在一张纸上留了墨迹,而后同时翻开。 齐泰的面前写了三个大字,黄子澄面前的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两人看到了对方纸上留下的字不由相视一笑。 齐泰写的是——凉国公。 而黄子澄写的是——蓝玉! “看来我们二人还真想一起去了!”黄子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张纸:“蓝玉只要还在朝中,那于我们而言就是变数。只要能让他失势,那允炆殿下的皇储之位就稳了八成!” 齐泰点了点头:“那朱煐倒也确实有几分本事,我等尚未看出的事情反倒是被他给点了出来。” “你真当他有这等本事?” “此事必然是陛下在背后指点,尚礼兄有所不知,我已得到了消息,就在我等退朝后,陛下赐给了朱煐一套宅子,离皇宫很近,这宅院先前是皇家私产,尚礼兄...可明白了?” 齐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陛下早就深谋远虑,无论日后皇储是谁,蓝玉始终是个隐患,陛下想来还是心软,只是借朱煐敲打蓝玉,并未下杀心。想来陛下还在纠结。”黄子澄眯着眼睛分析,说着看向了齐泰。 “尚礼兄,你说要是我们在这时候,给纠结的陛下推一手,你说...” 齐泰皱眉,神色凝重:“你想搞死蓝玉?” “他可不好整,以他的功劳,怕是....” “正是因为他功高!功高则震主!陛下在世尚且能压住他,倘若日后皇孙登基,哪个能拿住他?” “你说,这样的蓝家,陛下他能放心吗?” “眼下陛下不过是因为旧事一时纠结,徘徊犹豫,你我要是在此时推一推陛下,此事必成!” “你就听我的,明日早朝我们....” 黄子澄眼中闪烁着精芒,脑海里计划早已成形,附过身在齐泰耳边小声说着。 齐泰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犹豫到闪烁精芒! 从龙之功,谁又不想要一个从龙之功? 真要是日后允炆皇孙坐上了那个位置,今日做的一切,那日后都绝对是有无比丰厚的回报! 齐泰几乎没有犹豫。 谁也抵挡不住国之柱石的诱惑! 齐泰看了眼身旁的黄子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黄子澄本就是皇孙的先生,我齐泰却不是,倘若今日能借此机会给允炆皇孙一个好印象,日后..... 眼下的皇储之争看似还没有结果,可经过早朝时朱允熥的表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日后大明的皇帝会是谁。 在齐泰看来,这皇储之位,必然是朱允炆! 陛下的年岁已经很大了,既然皇储已经明确,那也该是时候展开一些行动了! 齐泰想着,不自觉看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西下..... ...... 在大明,夜晚降临得很快。 和现代不同,古代的晚上活动很少,不比现代丰富的夜生活。各家各户很早就闭上了房门。 宵禁也是古代的一个特色,对此,朱煐早已经习惯。 他本来是要回府的,但耐不住蓝玉的热情邀请,他与张平都被留在了凉国公府。 转眼便是一夜.... 翌日清晨。 天才刚蒙蒙亮。 蓝玉急不可耐地拉着朱煐和张平就往宫中赶去。 他又是一夜未睡。 不过和昨天不同,昨天是因为朱煐在朝堂上的一番话让他彻夜未眠,是慌的。 而今天,是想到朱煐的计策的可行性,想着自己绝处逢生,兴奋得失眠! ...... 奉天殿。 老朱早早就坐上了龙椅,等着百官到位。 老朱倒是没有失眠,相反,他睡得很好。 他的精神头很足。 说实在的,自从儿子朱标去世之后,老朱就一直没有睡过好觉,哪怕是一晚上的好觉都没有睡过。 可这两天,老朱却睡得很香,格外安心。 大孙子失而复得,原本以为死去多年的嫡长孙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说,还颇有本事。 这能耐不光是科举考入殿试,还有朱煐的这脾气,品行,以及政治嗅觉,老朱越想越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是! 老天爷让咱没了儿子,却又还了咱乖孙..... 老朱思绪正发散着,忽然一道身影落入了他的眼中,老朱顿时一个哆嗦,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咱乖孙! 老朱一眼就看到了和张平一起入朝的朱煐,眼中充满了炙热。 殿中。 朱煐刚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目光。 他不禁抬头,正好迎上了老朱的视线。 四目相对,心中一凛,随即心中不由一喜。 “果然,老朱毕竟是老朱,洪武大帝就是洪武大帝,想必昨天我在蓝玉府中过夜的事情已经通过眼线传到了老朱耳中,今日这刚上朝就引起了注意,好兆头啊!” 朱煐心中暗暗欣喜。 没错,咱是被老朱给盯上了! 否则怎么平白无故的谁也不看,就看自己呢? “老大,陛下好像在看你!” 朱煐身边的张平小声道。 “自然看我,昨日我们在凉国公府给出谋划策,这消息能瞒得住陛下?” “你快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吧,待会儿殿上少说话,让你老大我来。此事太过凶险,你不必出手。” 朱煐淡淡扫了一旁的张平一眼。 一方面确实是担心这张平张志远因此丢了性命,总归是自己的小迷弟,不说带他飞黄腾达,也不能带他送命不是? 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还是担心老朱的注意力仇恨值被张平这小子给分散了,万一老朱因此不杀自己,完不成慷慨就义,那不白费一番功夫了? 不能功德圆满事小,朱煐最担心的莫过于被贬为庶民或长期羁押。 一旦贬为庶民,那就意味着见不到老朱,别说功德圆满了,这辈子怕是都要在大明待着了。 至于长期羁押....比贬为庶民还惨,贬为庶民好歹靠着自己的这一身本事还能混吃混合,小日子也算不错,只是回不去了而已,可长期羁押,那可真就完蛋了。 所以这出手讲究的就是一击必中,必须攻老朱的要害,一击建功才行。 张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听朱煐的话,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 奉天殿中。 又是一日朝会。 老朱坐在龙椅上,视线落在朱煐身上,看自己的这孙儿,老朱怎么看都看不够。 百官也悉数就位。 朝会的时间也到了。 今日朝会朱允熥和朱允炆依旧悉数尽到。 和昨日不同,昨日这淮西一脉以及文官集团们刚开始入朝的时候大家还有所收敛,并没有表现得那般针锋相对。 可今日,随着朝臣到齐,文武在列,刚开始朝会偌大的奉天殿就充满了剑拔弩张之感。 淮西一脉和文臣集团之间气势相互抗衡着,整个大殿的气氛格外的怪异。 不过双方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等待时机。 敌不动我不动,一旦提前出手,极容易被对方找到破绽。 不过对于这些玩意儿,老朱却是不屑一顾。 淮西一脉支持的是朱允熥,文臣集团支持的是朱允炆,而老朱....心中却有其他打算.... “朱煐!” 龙椅上,老朱笑着开口,打破了僵局。 老朱一句话,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到了朱煐的身上.... 来了! 无论是以刘三吾,黄子澄齐泰为首的文臣集团还是以蓝玉为首的淮西一脉,目光在此刻全都聚焦在了朱煐身上。 这三日以来,可以说是朱煐一手推动了这朝堂上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眼下的这皇储之争就是这丫的一手推动的! 众人心中不由一凛。 来了来了! 文臣集团在等淮西一脉先出招,淮西一脉等文臣集团先开口,双方却都没想到居然是老朱率先出了手! 朱煐被点到名,心中更高兴了。 刚开朝会就点名? 看来陛下这是一分钟都忍不住了啊! 第22章 诸君,请凉国公赴死! 想来也是,倘若我是皇帝,这一个刚入朝三日的小小官员,居然试图插手皇储之事,还硬要和蓝玉这样明摆着的棘手人物搞在一起,焉能不怒? “臣在!” 朱煐出列。 心中虽然暗喜,可脸上神色却依旧坦然淡定,一脸正色出列开口。 老朱笑呵呵地看着朱煐。 事实上这会儿的老朱对于这朝堂上的局势,什么淮西,什么文臣,压根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只有朱煐一人。 至于点朱煐的名字....老朱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的想法很单纯,单纯就是想大孙子了,想和大孙说说话。 “朱御史。不知昨日,爱卿睡得可好?” 老朱笑吟吟地发出了亲切的问候.... 朱煐心中一凛,更喜。 果然! 果然猜对了! 昨日在蓝玉府中一夜未归的消息终究是被老朱知晓了。 先前想来老朱对自己欣赏是基于自己‘忠直之臣’的形象,历朝历代以来,这样的范例不胜枚举,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贞观时的李二和魏征,可要当忠直之臣,那就得做孤臣。可眼下,自己却在蓝玉府中过了夜!且还要出手救蓝玉。 这咱要是皇帝,咱也忍不了啊! “启禀陛下,臣睡得很好。” 朱煐微笑着回复。 压根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直视老朱。 “好!睡得好就好。”老朱点了点头。 他眼睛在朱煐身上四下扫了扫,心中老怀大慰。 咱大孙这心态,就是好啊。 果然,这苦难就是磨练人,前日咱不知晓他身份把他打入天牢,也未将生死放在心上,昨日在朝中大出风头,晚上也依旧安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境.... 反观.... 老朱看了眼站在首列的朱允熥。朱允熥顶着个大黑眼圈,小脸煞白..... 老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又看了看朱允炆,朱允炆倒是气色不错,面色圆润。和朱允熥相对比的话显然是遥遥领先,可眼下,落在老朱眼里,却是寻常。 老朱关切地问了朱煐几句之后让他回到了原位。 而随着老朱打破僵局,黄子澄与齐泰互视一眼。 齐泰了然,当即出列,率先发难。 “陛下!” “臣有本奏!” 齐泰站了出来。 “哦?何事上奏?” 老朱心情不错,准确的说,这两天老朱的心情都不错,可以说是在朱标死后心情最好的两天。 “陛下,昨日与前日,朱御史在朝中所言振聋发聩,臣先前未曾言语,只是一味回味。两天回味后,是以臣今日决心站出来,奏请陛下一事!” 齐泰一脸正气,直视老朱,眼中满是凛然和无惧。 原本老朱对齐泰想要上奏之事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在听到齐泰提到朱煐,眉头一挑,看向齐泰:“不知爱卿奏请何事?” 齐泰神色一凛。 此刻,奉天殿内文武百官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不约而同地落在齐泰身上。 齐泰也感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注视,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老朱道。 “启禀陛下,前日朱御史曾言,陛下要立允炆皇孙为皇储的话,需先处理凉国公,否则遗患无穷。” “昨日,朱御史又言,陛下哪怕不立允炆皇孙为皇储,哪怕是立允熥皇孙为皇储,也需处理凉国公,否则再复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微臣昨日反复思量,细细琢磨。越发觉着朱御史所言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过...” 说着齐泰神色一震,看向老朱一脸的痛心疾首:“细思极恐啊陛下!” “原本臣不想说,一旦臣在这朝堂说出这些话,那无异于得罪了凉国公,可臣心中又问自己,为大明,为百姓,为陛下,臣岂能因一人得失而惜身畏死?” “是以臣今日斗胆劝陛下!” “请斩凉国公!” 说着齐泰转过身,冲着蓝玉的方向遥遥一拜。 “凉国公,齐某与你速无怨仇,只是眼下大明,容不得您活着,若是凉国公也心怀大明,想来无需陛下为难,还请凉国公赴死!” 齐泰说的话掷地有声,响彻整个奉天殿。 群臣寂然。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齐泰的身上,眼中满是震惊与震撼。 这他娘的,齐尚礼疯了? 这般话也敢当着凉国公的面这般说? 这岂不是与凉国公成了死敌? 寻常的人心中还在疑惑,而文官集团中的一些领头人物,此刻看着一脸悲怆的齐泰,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齐泰不是个无智的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不会做。 可眼下他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呢?这好处甚至都能让他冒着把蓝玉给得罪死的风险! 能在这明初洪武朝上混成文官集团的中坚骨干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家伙。 虽然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理解齐泰的行为,可很快,他们就有了发现。 此刻,奉天殿第一列,朱允炆露出了笑容。 他看向殿中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齐泰,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齐泰可是自己的人! 有人能够为自己慷慨赴死? 对于朱允炆而言,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朝中的老狐狸们也都留意到了朱允炆的表情,再看向齐泰的时候,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好你个齐尚礼,合着你是打着这么个主意!这是想在允炆殿下面前好好表现啊! 雪中送炭总是弥足珍贵,经此一事,倘若日后允炆殿下当真成了皇储并继位的话,那便是从龙之功! 当即,众人一个个悉数会意。 “陛下!” 文官集团中,一位三品大员站了出来。 “臣觉得齐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紧接着,一位又一位..... “陛下,朱御史前几日所言,也是让臣反省深刻啊!” “凉国公虽为我大明立下不少功劳,可眼下,凉国公便是隐患!” “凉国公,不如你自我了断吧,也省的陛下为难!” “为人臣者,当为国尽忠,请凉国公赴死!” “......” 墙倒众人推,哪怕这个人是蓝玉! 聪明人稍稍分析局势就已经明白,眼下无论日后的大明皇孙是谁,陛下立谁为皇储,都不可能留下蓝玉这么个隐患。无非是对蓝玉早下手还是晚下手的问题。 而眼下,允炆皇孙显然是最有资格当这皇储的人选,落井下石踩一脚一个必死之人,获得允炆皇孙的好感,这买卖在一众文臣集团的官员们看来简直太划算了! 更别说还有齐泰这个打头阵的在,吸引火力,哪怕是蓝玉困兽犹斗,也只会先对齐泰下手,牵连不到其他人身上。 ...... 蓝玉耳边响彻着一道道要求他赴死的声音。 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文臣集团的官员,蓝玉嘴角抽了抽。 他奶奶的这些个龟孙! 一个个平日里在老子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看老子失了势,一个个落井下石倒是一把好手! 蓝玉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气的牙痒痒。 同时,心中又更加庆幸。 悄悄看了一眼朱煐所在的方向,眼中满是感激。 正是因为有眼前这一个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才让蓝玉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雪中送炭! ..... 龙椅上。 老朱看着眼前这忽然乱起来的朝堂。 在齐泰带头之后,一个个官员纷纷站了出来,瞬间统一了战线,矛头直指蓝玉。 他们打的心思和齐泰一般无二,也都希望在朱允炆的眼里留下了一分印象。 从龙之功,那再小的助力也是从龙,也是大功! 老朱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对于眼下这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心里门儿清。 君看臣斗,是一大乐事。 臣子要是铁板到一块了,皇帝反倒是做不安稳了。 老朱看着眼下义愤填膺想要给未来‘皇储’表忠心的一个个官员,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咱还在呢,就想着给其他人表忠心了? 可惜啊,一个个的都打错了算盘... 看着一个个给朱允炆表忠心的文臣集团官员,老朱不由好笑。 都觉着这皇储之位是允炆这孩子的,嘿嘿,想不到吧?咱还有其他的人选! 老朱眯着眼睛瞥了眼朱煐。 朱煐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老朱心中一动。 他“砰!”的一声手拍在龙椅上。 随着这一声响,瞬间原本还义愤填膺,喧闹的奉天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官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坐在龙椅上的老朱身上。 方才义愤填膺开口的官员们一个个瞬间变了脸色。 他们此刻也回过味来。 刚刚急着表忠心,却是忘了陛下眼下还身体康健呢! 不好! 表现得太急切了! 在洪武朝活下来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老狐狸? 一时上头之后,立刻就回过味来,心中不由忐忑起来....生怕老朱算账..... 官员们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而就在这时,老朱的声音幽幽响起.... “朱御史,咱想听你说!” “你对齐泰和其他大人的说法,有什么看法??” 老朱眼睛上下扫着朱煐,这回是光明正大的,老朱感觉自己就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在这个节骨眼被老朱点名,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朱煐的身上..... 朱煐神色一正,瞥了一眼一旁的蓝玉,心中不由一喜。 刚刚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满朝皆敌,一个让老朱看自己不爽的契机! 轮回转世多次,对于朝堂上时机的把控的能力朱煐早已炉火纯青。 方才不语,只是一味等待他人说话铺垫。 而眼下,随着老朱点名,朱煐挺身,当即站了出来。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朱煐的身上。 “陛下!” “臣确实是有些看法。” 朱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整个奉天殿。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他的身上,虽然朱煐入朝只是短短的三天,可在这短短三天内,却做出了太多次惊世骇俗之事,每一次皆是搏命之举,是以虽然他的资历浅,年纪轻,可眼下满朝文武,无论是文臣集团还是武将勋贵,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 “朱御史请讲!” 看着朱煐,老朱的眼里充满了和蔼与满意。 这失而复得的大孙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雄英啊雄英,当年你还小咱就知道你聪明,有天资,如今看来,咱终是没有看错啊。” 老朱心中喃喃想着。可欣喜的同时却又在忐忑。 忐忑自己在自己这大孙子心中的形象。 “也不知道那些个该死的玩意儿,咱在民间的传闻形象就那般差劲吗?” “他奶奶个球的,别让咱知道是谁在咱孙面前胡叨叨的,咱扒了你的皮!” 老朱愤懑的不行。 咱老朱,矜矜业业不敢懈怠,持国有方,结果被谣传,被污蔑? 咱不就是杀了一点点人,诛九族诛了几次吗? 怎么就成凶神恶煞的暴君了? 咱脾气也不臭....好吧,是有一点点臭,可那也只是一点点好吧? 都是污蔑!都是诋毁! 老朱脸上洋溢着笑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蔼,笑吟吟地看着朱煐。 朱煐也感受到了来自老朱的目光,看着笑吟吟让自己开口的老朱,朱煐心中又是一喜。 “看来昨天在蓝玉府中过夜的消息已经被老朱知晓。” “老朱一笑,生死难料,当真是个功德圆满的好机会!” 朱煐心中暗想,眉头一挑,躬身上前,朗声便道:“陛下!齐大人方才所言,倒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可齐大人所知,已经落后了,那只是臣前日与昨日的肤浅想法。” “入朝三天,臣细细思量,深感眼下大明时局艰,又觉臣先前想法之浅薄,竟敢妄言,实在不该,臣细细思量后,发现,曾经臣的想法是何等的浅薄!” 说着朱煐看向齐泰,拱手道:“齐大人,若是昨日与前日,你说的这些,我一定是大力支持的,可眼前的我已经不再是昨日的我了....” 说完,朱煐又看向老朱,目光坚定:“陛下,臣以为,这凉国公,杀不得!” “????” “????” “????” 朱煐此言一出。 瞬间,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文臣集团还是武将勋贵亦或是淮西一脉,所有人的脑门上都挂满了一个个的问号,脸上都写满了疑惑与愕然..... 第23章 视死如归朱御史 不光是文武百官愣住了。就连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老朱也愣了一下.... 齐泰瞪大了眼睛,黄子澄也是一脸愕然看着朱煐。 不是,老弟,这凉国公....不是你说必须杀的吗? 这怎么就又杀不得了? 黄子澄与齐泰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愕然。 “朱御史,这凉国公怎么就杀不得了?” “不是你说的,凉国公不死,无论是立允炆殿下为皇储还是立允熥殿下为皇储,都遗祸无穷吗?” “既然都是遗祸无穷,那不是必须杀?何以就杀不得?” 齐泰忍不住站出来。 他本来就是想用朱煐当挡箭牌,想着以朱煐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要是能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一起对蓝玉下手的话,自己只需要抛砖引玉,这剩下的战斗就能直接交给朱煐这个年轻人接管了。 对于朱煐,齐泰还是很有好感的。 一来,朱煐入朝走的是殿试,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是文人,是通过科举考试考入的官场。 二来,朱煐如今身为御史,这妥妥的就是文官序列啊。 自己人! 当然,这小年轻有冲劲,顶撞陛下的事让小年轻上就好了。 齐泰想的是挺好的,可偏偏,眼下的局面他却是万万没有料到。 他不理解。 这特么的,怎么忽然就杀不得了? 齐泰一脸愕然,脸上带着一些急切和愠怒看着朱煐。 朱煐冲着齐泰笑道:“齐大人,我方才不都说了么。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三天前初出茅庐的我了。” “我承认,先前过于年轻,想法还是不够周全,思虑有些漏洞。” 朱煐压根没有把齐泰放在眼里,不管齐泰是怒是喜,对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齐泰? 不过是一个能助力自己功德圆满的工具人罢了。 齐泰:“......” 朱煐这番话顿时让齐泰无语住了。 神特么的你不是三天前的你! 区区三天,你就从成长了? 你这在放哪门子的屁? 倘若不是在这奉天殿上,要不是这上面还有老朱坐着,这会儿齐泰怕是已经要破口大骂了。 可眼下,这场面,此情此景下,齐泰只能独自憋屈.... “还请朱御史赐教!” 齐泰咬牙切齿,沉声道。 看着朱煐,原本对朱煐心里还有不小好感的齐泰,这会儿好感荡然无存。 这他娘的。这年轻人不将武德,这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 不仅仅是齐泰愕然。 黄子澄、刘三吾、包括淮西一脉的常升、勋贵一脉的李景隆等一众官员也都纷纷错愕地看向朱煐。 要知道,这些日子的朝堂,朱煐几乎每天都是绝对的主角,而他的观点格外的鲜明,让人印象深刻。 就从他的观点上来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丫的是妥妥主张杀蓝玉的。 齐泰说的没有半点毛病。 殿试第一日,朱煐说了,倘若要立朱允炆,那蓝玉有可能在陛下殡天之后发动兵变,到时候朝中无一人可挡,届时废帝也就顺理成章。 这丫的不是提醒让陛下杀了蓝玉吗? 还有那昨日。 昨日殿上又说了。 倘若陛下要立朱允熥,允熥殿下为皇储,那蓝玉就有可能行那曹操之事,欺辱少帝懦弱年幼,届时挟天子以令天下。 这番言论,不是想让陛下杀了蓝玉是什么? 齐泰说的没毛病啊! 可特么的....今天这口风,怎么就变了呢? 众人古怪的目光落在朱煐身上,心中排腹不已。 至于朱煐说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三天前的自己,已经成长了的言语,纯被大家当成屁话给直接略过了。 三天? 你成长了? 你当我们蠢? ...... 事实上不光光是满朝文武疑惑愕然。 此刻龙椅上的老朱也是听了朱煐的话不由一愣。 他不杀蓝玉是因为知道朱煐是自己的大孙子,想着看能不能培养大孙子,要是朱煐能够压住蓝玉的话,那蓝玉留着指定是比杀了更好,更有作用,也能让朝局少去不少动荡。 可关键....眼下咱大孙并不知道咱知道他是咱大孙啊! 他可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啊! “难道咱哪里没有表现好,被咱大孙给看出来了?” 老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喃喃自语。 瞬间老朱就紧张了,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 朱煐看着齐泰,不由露出笑容。 “既然齐大人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自然也就言无不尽。” “快说,朱爱卿,你这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也想知道。” 老朱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朱煐的面部表情。 他发现朱煐的面部表情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呼~看来咱大孙还并不知道咱的身份.....” 老朱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并不知道咱的身份,那....这为什么忽然就帮蓝玉了? 咱不杀蓝玉,是想把蓝玉留给咱大孙,可.... 老朱微微蹙眉。 他不杀蓝玉,是想把蓝玉留给朱煐,可朱煐态度忽然转变,是为什么? 老朱看着朱煐。 齐泰、黄子澄、刘三吾等一众文官集团文官都看向朱煐。 武将勋贵李景隆,徐辉祖等一众也看着朱煐。 淮西一脉以蓝玉为首,常升等众将也看着朱煐.... 面对这些目光,朱煐早已习惯被人注视,心如止水,只是冲齐泰拱手道:“齐大人所想,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正如朱某先前所想。” “这要是光从表面上来看的话,无论是立允炆殿下为皇储还是立允熥殿下为皇储,凉国公活着都是个祸害,立允炆皇孙为皇储,则凉国公易生兵变扶立新君。立允熥殿下为皇储,则凉国公易再行曹孟德挟天子以令天下之事。” “先前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有一点,齐大人忽略了,大家也都忽略了。” 朱煐说到此处,顿了顿。 齐泰闻言不由一愣,看向黄子澄。 而此时的黄子澄也是愕然愣住,微微蹙眉。 龙椅上的老朱也是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考.... 百官也都皱起眉头,想着朱煐口中的那被忽略的一点..... 可大家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 “朱御史,不知这哪一点我忽略了?” 齐泰有些不服,想了半天依旧没有想到自己忽略了哪一个重点,以至于蓝玉就破了这必死之局!他只觉着是朱煐的托词.... 百官、老朱的目光悉数落到朱煐身上。 朱煐微微一笑道:“齐大人,这一点你未曾想到也不怪你,我也是昨日才刚刚想到的。” 说着朱煐面向老朱,神色一肃,拱手道:“陛下!臣先前所想,实在是浅薄。” “先前臣所想,只考虑了朝中局势,只是想着皇储之争。” “倘若只是从皇储之争出发,那确实,凉国公没有活着的理由,毕竟齐大人说的也对,无论是哪一位皇孙上位,凉国公都是个祸患。只是臣昨日灵光乍现,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倘若....臣是说倘若!倘若陛下殡天之后,陛下立下的储君上位,届时皇孙年幼。而恰好陛下又已经杀了凉国公,如此来看,朝中局面是稳住了,可....若是藩王入京呢?” “纵观当今大明藩王,陛下您生的可都是厉害的种啊!”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哪一位都是能独自领兵镇守一方的将帅之才,倘若藩王起兵,凉国公一死,这朝中哪一位能与他们抗衡?” “靠着齐大人这张嘴吗?” “显然不行吧?” “是以臣以为,这凉国公,杀不得!得留着凉国公,以慑诸王!” 朱煐话音落,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黄子澄、齐泰、刘三吾,全都瞪大了眼睛此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朱煐,听着耳边的话,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我他妈的....听到了什么? 百官之中,张平两眼在发光! 他双目炽热,赤红,看着朱煐的眼睛在发光! 老大! 这就是我张志远的老大啊! 为官一任,不惜此身,老大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朝说出这番话,除了老大,还有谁敢说? 虽然早就知道了朱煐给蓝玉的计策,也知晓今日朱煐会说的话,张平也曾在脑海中反复模拟朱煐说出这番话后的场面,可当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依旧让张平整个人感觉到热血沸腾! 无惧生死的死谏,放眼古今,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放眼洪武朝,唯有我张平的老大! ....... 此刻不光是张平。 三日前同朱煐一起通过殿试进入朝堂的最新一批的朝堂官员,大明最新一批的进士。 一个个年轻人的眼中也是充满了讶异与羡慕以及那埋藏在眼中的钦佩。 谁能想到,左右洪武朝朝堂格局的,居然会是一个和自己等人一样刚通过殿试进入朝堂的贡生? 可大家在羡慕钦佩的同时却又觉得深深的无力。 这样的举措,非常人能做。 每一次那都是诛九族的罪过! 也正是自认做不到,才心中更为钦佩,佩服。 “陛下,藩王之乱自古以来爆发了不知多少次。倘若是懿文太子尚在,太子登基,臣决计不提此事,可倘若立皇储,皇孙年幼,陛下不得不多虑三分!” “臣句句肺腑之言,为大明江山,为天下百姓,还请陛下留下凉国公!” “凉国公,他不能杀!” 朱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朱,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 静! 安静! 偌大的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此刻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看老朱。 看向朱煐的眼神中,有钦佩的但也有骇然的。 藩王之乱? 这分明就是挑拨陛下和他儿子之间的父子之情啊! 无论你乱不乱,那都是皇家自家的家事,岂容你外人置喙? 这小子果然是个疯子! 哪怕是齐泰,张了张嘴却也没有说出话来.... 陛下已经死了一个大儿子了,你再给挑拨他和几个儿子之间的关系?这话题....哪怕是齐泰有心想要在朱允炆这个‘未来储君’面前表现,可也不敢轻易插入这样的话题漩涡中。 一个不慎,那就是粉身碎骨! ....... 满殿寂静。 恰在此时。 张平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朱御史所言不错!”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凉国公不能杀啊!” 张平不敢和朱煐那般充当和老朱针锋相对的角色,他倒是有心,可他自认是个凡人,无法做到九族因自己而被诛而无动于衷。 但要说惜身.... 张平看向朱煐的眼神中满是热忱。 老大尚且不惜身,我张平又何惧一死? 只死我一人,便无惧! 张平不怕死,他只是怕亲友遭受牵连。 不敢当主攻,咱就跟着老大当个助攻! 可即便是张平这助攻,也已经足够疯狂! 满朝文武看向张平的眼神中也充满了骇然。 疯子! 他娘的,又来一个疯子!~ 这一届的科举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啊!!! ......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口吭声。 蓝玉此刻也是惴惴不安。 朱煐的计策就是以牵制藩王的作用让蓝玉免死,可这计策究竟能不能成,最终还得看老朱的自身考量。 蓝玉深知,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候到了! 老朱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煐,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而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是老朱对于朱煐这大逆不道挑唆父子之情言语的愤怒。 可实际上.... “有理!” “咱大孙居然想的比咱还远!” 老朱心中一愣之后,旋即就是欣慰。 倘若是旁人给他说这话,那自然,一个诛九族套餐绝对是免不了的。可朱煐..... 第24章 朱樉人麻了!哪来的逆天崽? 在老朱眼里,这失而复得,能力出众有担当的大孙就是未来大明的希望!这就是自己的大孙!是未来大明的皇帝! 从皇帝的角度看天下,藩王,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朱煐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什么? 说明眼光长远啊! 看得远,有敏锐的政治嗅觉! 老朱大为欣慰! 老朱先前只是单纯地想着把蓝玉暂且留下,看自己这大孙能不能收服他,可眼下来看,这留下蓝玉,还真成了必须的了! 否则咱孙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啊! 当然,这一切还是得在朱煐能够慑服蓝玉的基础上,否则,宫城之乱,远胜藩王! ...... 此刻,奉天殿内百官的目光全都落到了老朱身上。 大家不敢直视,只感用眼角的余光去瞥。 惴惴不安的蓝玉。 忐忑不已的黄子澄、齐泰。 震惊错愕的满朝文武。 视死如归的朱煐和张平。 就在大家都等着老朱开口一锤定音的时候..... “陛下!” “秦王殿下殿外求见!” 殿外,通禀的宫中侍卫闯入殿中,突如其来的通禀瞬间打破了整个奉天殿的平衡。 “嘶!” 群臣不由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 秦王殿下入京了? 什么时候入京的? 直接殿外求见? 这时间....来的可太巧了! 不少官员的脸色不由一变。 对于秦王朱樉,不少人的心里还留有阴影。 虽然秦王已经就藩多年,可在就藩前,那就是应天府的一大恶霸,眼下不少官员都是曾经那段时间过来的,那会儿大家都刚刚入朝,还只是个新官,都受了秦王不少欺凌。 秦王朱樉,脾气暴躁,尚武,论带兵打仗和武力值,直逼甚至隐隐要超蓝玉! 一言不合就掏出拳头和人讲道理。 想当初整个应天府都是怨声载道。 也有不少人去找老朱告状,可换来的只有朱樉更进一步的报复。 而眼下,朱煐刚提出了藩王之危,刚好就撞上了这朱樉回京..... 这事儿要是被朱樉给知道了,那可真就是天雷勾地火,这应天府别想安宁了..... ....... 一般而言,藩王不得传召是不能擅自离开封地的,更逞若入京了。 不过这会朱樉入京,确实是得了老朱的诏令。 月前,朱标去世,老朱就传召了诸王。 可那会儿的情况,谁敢入京?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一个个全都接旨不入京,都怕盛怒之下的老朱对自己下手。 可这不入京又不行,那不是抗旨吗? 抗老朱的旨? 什么意思? 活腻歪了?想造反? 于是乎,诸王接了旨意,也应下了入京,不过这封地之事繁忙再加上路上颠簸生了点病,耽搁了一些时日,这总说得过去吧? 朱樉一早就出发了,路上不出意料地得了一场‘大病’,等过了小半个月,觉着老朱的情绪可能稍稍平复了一些,这才‘重病初愈’,星夜兼程赶赴应天府。 这不,刚到就直接来奉天殿请罪了。 老朱听得来报,不由眉头一皱。 “老二来了?” “他这来的速度倒是快啊,咱给他的旨意一个月前就到了吧??” “喊他进来!” 老朱挥了挥手说道。 殿中。 朱煐:“????”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朱。 不是。 怎么个意思? 这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我这精心谋划的必死之局呢? 原本刚刚那朝堂的氛围,那气氛,俨然就是一副逼的自己不得不死的局面啊! 明显老朱已经要暴怒,他在酝酿! 可这一下,所有注意力全都被这秦王朱樉觐见之事给打断了? 朱煐有苦难言。 一时间无语住了.... ...... 很快,随着老朱的传召,朱樉大摇大摆地走入了奉天殿。 他身材魁梧,是常年练武所致。 他的眼神四下扫视百官,眼中满是不屑。 只是看向老朱的时候,却又讪讪地不敢直视。 朱樉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面对老朱这个老爹的时候,这心里头还是不免有些发憷.... 从小到大,他可没少被抽,老朱下手狠,每一次都抽的朱樉皮开肉绽,朱樉深知自己老爹的脾气,他敢招惹任何人,可唯独不敢去招惹老朱.... 朱樉刚入殿,一眼就看到了刚刚出列上禀回话的朱煐站在殿中间,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着年轻的生面孔,朱樉不由眉头一皱,径直向前,压根没有将朱煐放在眼里,在他想来,自上前,对方该主动退避,让出位置才是。 然而....显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 朱煐一动没动,依旧站在殿中间,直勾勾地占据中心位置,挡住了他的去路,没有半点让位置的意思。 “你且让开。” 朱樉心里不爽得很,这要是换成在其他地方,他早一脚给招呼过去了,可眼下在这奉天殿,老朱的眼皮子底下,朱樉不敢放肆,只好强压着怒气。 朱煐心里正不爽着呢。 他奶奶的,小爷精心谋划,这情绪气氛都酝酿到那儿了,眼看就要功德圆满。 你丫的好好的来打什么岔子? 朱煐心里怒极,面对朱樉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避,瞪了朱樉一眼,而后直面老朱。 “陛下,看到没?” “秦王自入殿以来,双目四扫,未将百官放在眼里,语气骄纵,未把微臣放在眼里!” “臣乃天子门生,秦王未将微臣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眼下在殿中尚且如此,可见平日如何!” “臣于坊间时便久闻秦王传闻,娇纵跋扈,肆意妄为!” “可偏偏秦王殿下统兵作战之才,放眼大明也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试问陛下,倘若日后秦王造反,陛下又将凉国公杀了,朝中可还有人能挡秦王兵锋?” “臣还是那句话,凉国公,不可杀!” 朱煐义愤填膺。 而这会儿,在朱煐身边,刚入殿,正因为朱煐挡路没有让位置而愠怒的朱樉顿时就懵了.... “???” “???” 朱樉一脸愕然地看着朱煐。 旋即又看向老朱。 大脑空白,一片浆糊..... 不是,这人谁啊? 我怎么就造反了? 朱樉顿时整个人红温了,脸色涨红。 “胡言乱语!” “你这是污蔑!” “父皇!此人构陷儿臣,构陷儿臣啊!” 朱樉天不怕地不怕,可这造反的帽子,是真扛不住啊.... 看着朱煐,朱樉人都懵了.... 这人特么的是谁啊? 难不成就因为刚刚老子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构陷我? 现在朝堂的格局都已经这般惊险了吗? 朱樉赶忙解释。无论如何,这造反的帽子不能被扣上,哪怕只是一点,沾上一点也不行! ..... “你是何人?” “你我无冤无仇,何以构陷本王?” 朱樉看着朱煐,怒不可遏。 什么仇什么怨啊,就这么构陷自己? “秦王殿下,我只是这大明朝堂上一小卒,你我也并无仇怨,但既然身为大明臣子,那就该为大明百姓,为天下着想。” “我也并未说秦王殿下造反不是?我说的是倘若,倘若秦王殿下造反,那该当如何?” 朱煐义正言辞地说道。 朱樉脸色一黑。 你大爷的! 这造反还有倘若的吗? 这一个倘若造反,和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本王不会造反!” 朱樉冷着个脸说道:“你这就是构陷!” “这世上的事情谁说的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王殿下,你可知,人心难测?” “这人啊,都是会变的!” 朱樉脸更红了。心里直接开始了对眼前朱煐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你妈! 这是铁了心的要我命啊! “父皇,此人胡言乱语,不可听信啊!” “儿臣从未想过造反,就不存在这种倘若!子虚乌有之事,还请父皇明鉴!” “秦王殿下,你这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嘛,你现在不想造反,不代表以后不能造反啊,我也没说你现在造反啊,是说倘若秦王殿下你日后造反。” 朱樉:“......” 你大爷! 朱樉人麻了。 不是,这多年未曾入朝,现在这京城朝堂上都已经这般肆无忌惮,这般大胆了吗? 动不动就参人一个造反? 而看着此刻强压着怒意,对自己疯狂控诉的朱樉,朱樉心里怎么想的朱煐不知道,但朱煐属实是爽到了。 原本朱樉的出现让老朱包括文武百官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这位秦王殿下身上。 可眼线,不光注意力回来了,貌似因为自己的话,还让眼前这位老朱的亲儿子,以暴脾气著称的秦王殿下,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妙! 妙啊! 原本朱煐想的只是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来,可鉴于眼下的局面,心思一转,立刻就有了新的想法。 构陷这个罪名可大了去了。 这真要是坐实了,自己不是就可以慷慨就义了? 藩王确实是个大问题,为了天下万民,为了大明,点破这一点,那这百分百就是为家国天下而死啊!完全符合功德圆满的要求! 想清楚这些后,朱煐当即火力全开。 ...... 朱煐和朱樉针锋相对。 而周遭的满朝文武,已然彻底看呆! 黄子澄、齐泰、李景隆、徐辉祖、常升、蓝玉等,不管是文臣集团还是武将勋贵亦或是淮西一脉,看着疯狂对着朱樉输出的朱煐,都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心中不由扶额。 这战斗力....简直逆天了! 秦王殿下刚入朝,就被扣上了可能造反的帽子? 这换谁谁顶着住啊? 疯子! 这丫的就是个妥妥的不要命的疯子! 而眼下,百官中,张平看向朱煐的眼神,更崇拜了! 老大!这就是我张志远的老大! 哪怕是面对嚣张跋扈的秦王殿下,依旧不退半步,依旧敢于直言不讳! 老大这真的是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啊! 老大如此性情,那我张志远..... 想到此处,张平向前一步,也是挺身而出! “陛下,臣以为,朱御史所言不无道理。” “倘若秦王殿下造反,朝中非凉国公不可与之匹敌!” “还请陛下留下凉国公,以对未来之危!” 张平一开口,顿时吸引了朱樉的注意力。 “?????” 朱樉看向张平,眼中满是错愕,头上全是问号。 不是。 这特么的。 你丫的又是谁? 这又一个来参我造反的? 朱樉委屈坏了。 造反? 老子虽然偶尔有想过,可从来没有行动过啊! 这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不要命的逆天崽? 本来就担心大哥死后老爹对自己不放心,现在好了,我....嗯? 等等! 原本盛怒的朱樉正想着,顿时整个人一怔,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旋即脸色一变。 这莫名其妙冒出来两个年轻官员不顾生死参我一本,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就是单纯为了找死? 我也未曾造反,以这子虚乌有之事参我,既得罪了我,又不能当真参倒我,反倒惹火上身,这世上或许会有这种蠢人,可这种蠢人必不会出现在这朝堂之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樉大脑瞬间清明,眼神扫了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朱煐和张平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单纯找死? 不!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人? 既然不是单纯找死,那目的又是什么? 朱樉不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可在这一刻,他仿佛调动了毕生的脑力!最终,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龙椅上的老朱身上... 此时的老朱正一脸欣赏地看着朱煐。 正好,这一切被朱樉收在眼底。他的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 “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在敲打我!” 几乎是一瞬间,朱樉就做出了判断! 第25章 凉国公非死不可了? 要说老爷子年纪大了,那确实是年纪大了,可要说他对朝堂失去了把控能力,那朱樉心中决然不信。 老朱是何等人物? 这大明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会掌控不住朝局? “这是一个警告吗?” 朱樉心中警铃大作。 朱樉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在听说大哥去世之后,确实是犹豫了半个月,想看看其他几个兄弟怎么做,再决定。 老朱传召入京的诏书很早就到了,可硬生生被拖了大半个月才姗姗来迟地入了京。 “看来老爷子对我很是不满啊。” 一瞬间的功夫,朱樉想了很多。 他不是个爱动脑子的人,可没办法,自己的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有脑子,不动脑子容易被玩死。长年累月下来,朱樉虽然还是不喜欢动脑子,可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够用。 ..... 而这会儿。 朝堂上的百官。 包括黄子澄、齐泰、刘三吾、常升、蓝玉在内,听着朱煐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把矛头对准了刚刚入朝的秦王朱樉身上,众人心中也不由扶额沉默。 沉默声震耳欲聋.... 这战斗力...简直爆表啊! 要说之前,朱樉不在的时候参个一本,以藩王的威胁劝谏,保蓝玉也就罢了。可眼下,秦王本人就在面前,这特么的不是贴脸输出吗? 这是把这朱老二往死里得罪啊! 这日后能有好果子吃? 这丫的真不怕死吗? 虽然朱煐的一次次惊人之语已经让大家心里有些些许的心理准备,可当看到朱煐面对朱樉这位凶名在外的秦王殿下,指着这丫的鼻子一顿神喷,大家依旧被朱煐的这举措给惊呆了! 勇猛! 太勇了! ..... 百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局中。 看看朱煐,又看看朱樉。 在众人的眼中,朱樉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旋即涨红又变得微白。 “秦王怒了!” “必然怒了啊!这换谁谁不怒?” “秦王殿下可不是个好脾气,这下朱御史怕是完咯...” “玩火者必自焚,这也是咎由自取!” “当着秦王的面这般大放厥词?当真不要命了!” “......” 百官有的相互交换眼神,用眼神交流,同时小声窃窃私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日子朱煐锋芒毕露,朝中大部分的大臣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窃窃私语声传入朱煐的耳中。 朱煐微微一笑,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猜也能猜个大概。 他乐了。 功德圆满,就在眼前! ...... 朱煐看向老朱。 希望老朱能够赐自己一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老朱。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老朱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暴怒。 不过他心中却是更喜。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老二,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老朱猛不丁的开口来了一句,目光也从朱煐的身上移开,落在了朱樉的身上,眉头微蹙。 瞬间,朱樉就感觉到了一股子无名的压力,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父...父皇,儿臣确实是有些想法。” 虽然朱樉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可面对老朱,依旧是打心底里的发憷。 老朱的这几个儿子里,要说不怎么怕老朱的,也就只有老大朱标了。无论是老二朱樉,老三朱棡,亦或是老四朱棣,对于老朱这个个父亲,都是充满了敬畏。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怎么?出去这么些年,说起话来都扭扭捏捏的了?” 老朱白了朱樉一眼。 朱樉的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渍.... 用衣袖擦了擦冷汗,朱樉看了眼朱煐,而后冲着老朱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刚刚初闻朱御史所言时,确实是有些激愤,有些许愤慨,毕竟儿臣向来对大明忠心耿耿,从未有任何僭越之事,更别说造反了,儿臣冤枉,儿臣当真没想过啊!” “不过儿臣这又转念一想,又觉着朱御史,有远见啊!” “朱御史此言,初闻确实是有些不妥。可细细思量,儿臣觉着,说的有理!” “其一,朱御史也说了,是倘若,是假设,倘若儿臣造反,那是不是有这种假设和倘若呢?儿臣知道,儿臣是不会造反的,可天下只有儿臣一个藩王吗?不是的,这天底下的藩王多了去了,儿臣不会造反,难保其他人不会造反啊!” “是以儿臣这么一思量。当即也就明白了朱御史的良苦用心。” “凉国公是该留下的,有凉国公坐镇朝中,至少朝中兵马有人掌管。不光凉国公该留下,儿臣觉着,儿臣也能留下,倘若有哪位弟弟未来有什么非分之想,如今大哥不在,儿臣这个当二哥的,必须要出手好好管教管教!” “父皇,切莫因为此时责怪朱御史,儿臣虽与朱御史只是初见,却观其言行,足可见其乃是我大明忠义之士,此等人才少有,少见啊!” 朱樉一脸语重心长,说得情真意切。 说着,朱樉又冲着朱煐道:“朱御史放心,本王绝不造反!不仅如此,本王还会看着本王的弟弟,倘若他们谁敢造反,本王必不答应!” “这一点,请朱御史放心!” 说着朱樉嘴角微微上扬,飒然一笑。 而随着朱樉这一番话。 顿时,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寂! “????”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下一脸笑意的朱樉,悉数愕然。 不是....这还是秦王殿下? 这走向不对劲啊! 黄子澄、齐泰、刘三吾、包括李景隆、徐辉祖、常升、蓝玉,有一个算一个,朝堂上的官员们无论是哪个派系,这一刻全都懵了.... 不光是朝中众臣,就连朱煐也是一愣... 不是,这是什么操作? 秦王朱樉,这在历史记载里不是个暴脾气吗? 最终的结局还是因为经常痛打府中的下人被几个老妪给毒杀了,为此老朱还专门痛斥,自己这儿子就是个畜生东西。 什么时候这丫的脾气这么好了? 谏你造反,你笑脸相迎? 你朱樉要当李世民啊? 朱煐人麻了。 原本感觉自己已经是稳操胜券,可眼下,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 “父皇,儿臣一片赤诚,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老四可是一直以来不太听话啊,朱御史这话倒是提醒儿臣了,是该用凉国公防上一手,有备无患嘛。” “儿臣反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没有造反的心思,那便不怕凉国公坐镇朝堂。” 朱樉侃侃而谈,顺带手的还踩了一脚朱老四。 他看朱棣本就不顺眼,从小就觉着老四朱棣心思深沉,惦记着大哥朱标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作为朱标忠实的追随者,朱樉拉着老三朱棡,常年针对朱棣,这让朱棣也是十分难受。 “老二你也觉得咱不该杀蓝玉?” 老朱眉头一挑看向朱樉。 “自然不该杀,不过....父皇,这怎么好好的,忽然扯到要杀凉国公了?凉国公可是犯了什么大罪?” 朱樉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之后顿时一脸懵.... 他刚入应天府就马不停蹄地入朝了,对于朝中发生了什么,压根就不清楚。 匆匆入朝,结果一入朝就被扣上了个造反的帽子,朱樉郁闷极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为什么? 这会儿朱樉自认看穿了老朱的心思,心情放松不少之后才回过味来。 对啊,这怎么好好的,扯到要杀蓝玉了呢? ...... “齐泰,你替咱来给老二解释解释。” 老朱挥了挥手。 “是。” 齐泰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吸引火力,可毕竟这话题是他起的头,这会儿也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回禀秦王殿下,是这样的,近日朝中正议皇储。懿文太子突然病逝,眼下符合年龄和身份的皇储人选无非便是允炆殿下和允熥殿下。” “这倒是说的没错,然后呢?这立皇储与杀凉国公有何关系?” 朱樉依旧懵圈。 齐泰继续道:“此事有关朱御史前几日提出的两个假设。” 听到朱煐,朱樉的眉头不由一挑.... 又是这朱御史? 他娘的,这家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朱樉不由又看了朱煐一眼,看着年轻的过分的朱煐,眉头一皱。 “这般年轻,能在朝中弄出这般动静,这背后不是老爷子还能是谁?” “就算不是老爷子指使,也是老爷子默许的才是....” 想到这些,朱樉心中一凛。 “不知是什么假设?” 朱樉认真询问。 两个假设,出自这朱煐之口,可在朱樉看来,这哪里是出自朱煐之口?这分明就是老朱的意思啊! 齐泰也不卖关子,当即道:“其一,倘若允炆殿下上位,那以凉国公在军中的声望,完全可以做到振臂一呼,发动兵谏,强逼允炆殿下退位,改立允熥殿下。” “嘶!” 朱樉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两眼瞪大,眼珠子瞪的发直....心里直呼好家伙.... 好家伙! 简直好家伙! 朱樉震惊地看了朱煐一眼。 这小子,年纪不大,干的事儿大的没边啊! 合着不是说我一人造反?这蓝玉在我之前就已经背锅了? 假设,又是个假设,又是个倘若....逆天了!你家的倘若是动不动倘若造反,倘若兵谏的? 御史闻风奏事,以前朱樉还不以为意,可现在来看....这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啊! “老二,你怎么看?” 第26章 老朱乐坏了 就在朱樉愣神的功夫,老朱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朱樉的心神又给重新拉了回来。 朱樉面露难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道:“父...父皇,这既然立允炆不行,那要不,立允熥?立允熥不就无事了?” “齐泰,你替咱告诉他。” 老朱闻言只是摇头,并没有自己开口,而是又再次点名了齐泰。 朱樉愕然地看向齐泰,齐泰苦笑。 “秦王殿下,朱御史还说了,倘若允熥殿下上位,允熥殿下性情懦弱,再加之凉国公辈分甚高,是允熥殿下的亲舅姥爷,朱御史觉着,假使允熥殿下上位,凉国公或成大明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 “?????” 齐泰说完,朱樉只觉着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老弟,你这够狠的啊? 这正反话全给你说了? 朱樉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煐,顿感心有余悸。 合着不是专门针对我?这蓝玉早被针对了? 朱樉又同情地看了不远处的蓝玉一眼。 同时想到老朱,心中一凛。 要说这事情的发酵没有老爷子的默许,这绝不可能! 所以....老爷子他是什么意思? ..... “老二,现在你知道了吧?” “那你怎么看?” 老朱坐在龙椅上老神在在地看着下面的朱樉。 随着年龄愈大,老朱的脾气就越来越差,性格也越发不稳定,可眼下,短时间内经历了几次剧变的老朱,眼下的心态与先前已经全然不同。 先是朱标去世的打击,突如其来的重病让所有人猝不及防,而在重病前,老朱最后悔的就是还和自己的这儿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朱标的去世让老朱感到绝望。 原本老朱即将堕落,却不曾想他见到了朱煐.... 失而复得的大孙子。 失而复得的嫡长孙,还是一个出色的苗子,老朱现在很满足。 不过他准备敲打敲打自己的这几个儿子,也好为日后给大孙铺路.... 老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朱樉。 朱樉顿时就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气势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的,可确确实实真实存在。老朱身居皇位多年,一手打下的大明江山,洪武大帝的气势就不用多说了。 朱樉被老朱盯着,整个人都觉着压力巨大....气势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启禀父皇,儿臣...儿臣....” 朱樉语塞。 他想说不知道,可转念一想,这特么的要是被老爷子觉得自己敷衍了事,那不就完犊子了? 可...老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杀,还是不杀呢? 一瞬间的功夫,朱樉的大脑里翻涌过了无数的念头.... 忽的,朱樉眼前一亮,大脑一片清明! “倘若老爷子真想杀了蓝玉,那不直接杀了吗?哪里还会留到今天?” “也就是说....老爷子并没有想杀蓝玉,至少暂时不想杀,而至于原因...那也就是方才说的,为了给朝廷留个助力?以防藩王?” “所以老爷子和敲打我一样,对蓝玉也是敲打!” 朱樉觉着自己这会儿是自己这辈子脑子转的最快的一次,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之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启禀父皇,儿臣觉着,凉国公还是不能杀!” “正如方才朱御史所言,倘若杀了凉国公,朝中再无帅才,对于大明首先是个巨大的损失,其次倘若,儿臣只是说倘若,倘若老四当真大逆不道地造反,那朝中将落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至于齐大人说的,担心凉国公于朝中威胁储君之位,行那曹孟德之事。儿臣以为这倒是不需要太过担心。” “有儿臣在,有诸王在,想必在朝中凉国公行事也得忌惮三分。凉国公既制约了老四,但同时老四也在制约凉国公,更何况眼下父皇还正值当年,有的是时间培养允炆和允熥,又何必急着杀了凉国公呢?” “是以儿臣觉得,暂时可饶过凉国公一命,再不行,削去兵权,也不失为个办法,也不是一定要杀了不是?” 朱樉一番话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朱。 见老朱脸色并无异样,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 而此时。 一旁,听着朱樉这一番侃侃而谈,朱煐的脸色却变得格外难看.... 妈了个巴子! 风头和注意力全被这丫的给抢了! 这下谁还关心自己的死活? 被这么一搅和,这一次又是错失良机了.... 好好好,朱樉,小爷我记住你了! 朱煐心里愤懑地想着.... 要不是忽然冒出来这么个货,自己这会儿怕是早就惹得老朱大怒,打入天牢,秋后问斩了。 现在好了,我成配角了? 朱煐看了眼老朱。 老朱这会儿笑呵呵的。 朱煐更绝望了... 怒气值不光没了,还他娘的笑了! 天塌了啊.... .....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老朱在朝堂上终究也是没有说究竟如何处置蓝玉,只是打了个哈哈,把事情就给糊弄过去了。 这么一来,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蓝玉为首的淮西一脉,心里都不太安定。 弄不清楚老朱真实的想法。 这究竟是,杀呢?还是不杀呢? 不过暂时从现状来看的话,老朱暂时应该是没有杀蓝玉的打算,毕竟要杀的话,早动手了才是。 这些和朱煐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朝会之后,他只是有些郁闷。 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周密的谋划又一次失败了。 走出奉天殿,蓝玉笑呵呵地和朱煐打招呼,朱煐没有理会。 朝会之后已是午时,走出大殿迎面吹来就是一阵徐来的清风,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可在朱煐眼里,世界是灰暗的。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东西都是灰暗的。 “老大,没想到什么还能活着出来看到太阳。这天可真蓝啊!” 朱煐的身边,张平凑了上来,一阵感慨。 上朝之前张平就已经做好了誓死相随的打算,没打算活着走出奉天殿。 原本假设藩王作乱,因此不可杀蓝玉的谏言就已经是够大胆了,张平自觉必死。后来又赶上秦王朱樉入殿,刚入殿没想到老大忽然开口,直接和秦王针锋相对。 作为追随者,张平没有过多犹豫就直接跟上了。 他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入殿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出来。 而在这样的无惧生死的心态下,也着实是在朝中硬气了一把,惊呆了满朝文武。 这场面在张平的意料之中。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的却是,自己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出来! 原本是打算死的,可没想到还活着,而且没有任何的惩罚,这让张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能活着,谁想死啊? 这会儿他的心情很不错。 朱煐看了张平一眼,他和张平不同,计划失败,令人郁闷。 “这天蓝吗?” “我看也不蓝。灰蒙蒙的。” 朱煐撇了撇嘴,瞅了眼天,感觉这贼老天好像在给自己做局了一样,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就忽然冒出了个朱樉呢? 他奶奶的秦王,坏小爷的好事! 朱煐想来想去,最终把这计划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了朱樉的突然出现上。 除了这丫的是计划之外的变数,其他的一切分明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天气真差。” 朱煐撇嘴又补了一句。 “啊?” 张平一愣,抬头看了看天。 “不对啊老大,这天气明明挺不错的嘛!” 朱煐瞪了张平一眼:“肤浅。” 张平愣在了原地,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心里满是疑惑.... 不是,这天气明明挺不错的,老大怎么说我肤浅呢? 等等! 张平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旋即眼前一亮。 “这天气分明不错,老大却说这天色不好。老大是不会错的,也就是说,老大说的并非表面的天色....” 张平喃喃自语,眼前越发亮了。 “老大莫不是意指这朝局?” “是啊,原本这朝局就不太安宁,眼下秦王殿下又入了京....” “多事之秋啊....” “老大我明白了,我...” 张平猛地抬头,却发现朱煐已经走远了,赶忙追了上去。 ...... 两人走到宫门口,忽然被人追上叫住。 叫住两人是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 “朱御史慢走!” 朱煐和张平听到声音,不由驻足转身。 蒋瓛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平日里蒋瓛不苟言笑,可面对朱煐,他却让他那原本不擅长微笑的脸努力挤出了几分笑容。 “蒋指挥使?” “陛下传召,让朱御史别走,去御书房聊聊。” “这....?” 朱煐一愣,不知道老朱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是老朱又想明白了?想杀我?” 朱煐心中排腹。 不过这终究是好事,能和老朱多一些接触的机会,那就意味着能更好的在老朱的心里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对于完成目标也能更近一步.... ..... 这边,朱煐被蒋瓛叫住,带着前往御书房。 而另一头。 在御书房的老朱则是有些坐立不安。 是他让蒋瓛传召朱煐的。 至于原因....倒也简单,单纯就是想大孙子了,想有一些和大孙子独处的机会。 前两天一来这一个多月以来的黯然神伤耽搁了不少的政事需要处理,忙于政务,二来老朱担心自己过于着急地传召,会让朱煐察觉到异常,于是他努力忍耐,这第三天了,也是忍不住了。 “今日这朝堂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咱传召咱大孙议议,这也是合情合理吧?” “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老朱喃喃自语。 若是有熟悉老朱的旁人在此,看到老朱这般模样状态,定然会大吃一惊。 这可是堂堂洪武大帝,是大明的开国皇帝啊!什么事能让他这般惴惴不安,拿捏不定?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老朱听到敲门声,赶忙慌乱地坐到了桌案前。 坐定之后,原本脸上的焦急之色顷刻消失,浮现在脸上的只有淡然。 强壮镇定后的老朱才看向御书房的房门方向。 门外,传来蒋瓛的声音。 “陛下,朱御史门外觐见。” “嗯,让朱御史进来吧,咱正在批阅奏章呢。” 说着老朱赶忙随手掏了一本奏章摊开放到面前,手上迅速拿起一根朱笔。 房门被推开,蒋瓛带着朱煐走入了御书房。 朱煐一眼就看到了正拿着朱笔批阅奏章的老朱,看到自己和蒋瓛进来之后,老朱徐徐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头看了过来。 而看到老朱的神情,朱煐心情就低落了三分。 这老朱,也不见怒的样子啊... 难不成真就是日常召见? 好在朱煐心性也是不错,他经历的事不少,心态上早就得到了不小的锻炼,急于求成是要的,但要是急于求成却又没成,那倒也无妨。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臣朱煐,叩见陛下。” 老朱看向朱煐,脸上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朱御史,快快请起。” 边说着老朱竟是直接起身来到朱煐面前,直接一把将他给扶了起来。 “????” 朱煐不由一愣。 看着眼前笑容满面,务必和蔼的老朱。 虽然这几天的经历让他猜测这满清修的明史对老朱应该进行了不小的艺术加工,老朱真实的性子应该没有那般暴戾,可....就算不暴戾,也不至于这么和蔼吧? 明史上写着性情暴虐的洪武大帝老朱,现实里就这? 和蔼可亲? 这亲和力....怎么感觉比李二还李二啊? 朱煐是见过李二的,心里不自觉将李二和眼前的老朱作比较。 要说亲和力,李世民也很有亲和力,可那亲和力在朱煐看来,是有所保留的,他敏锐的感觉可以感觉到一些,李二的亲和是有一些演的成分。可眼前的老朱.... 朱煐分明感受到的是无与伦比的,发自内心的真挚! 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老朱确实很有亲和力。 第二,老朱演技比李二还要更高!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这眼前的老朱,和史书中所谓的暴虐,那是半点也搭不上边了.... 甚至,一点暴虐的苗头都看不到.... “哈哈哈哈,好!好啊!” 老朱的手搭在朱煐的手臂上,感受着手上真实无比的触感的老朱心情无比激动。 咱孙! 咱可算是搂到咱大孙了! 第27章 朱煐VS朱允炆? 老朱的心情好极了。 朱煐在老朱的眼里就像是一块烫嘴的豆腐,想吃却又不敢吃,而眼下,老朱名正言顺地吃上了一口朱煐的豆腐..... 朱煐看了眼忽然高兴起来的老朱,心中疑惑且无语。 这老朱是人老了,脑子也出了什么问题吗? 怎么这心情时好时坏,阴晴不定的?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若是陛下想问臣与凉国公的关系,臣只能告诉陛下,臣与凉国公之间清清白白,无非是出于公义为凉国公仗义执言而已。” 朱煐语气强硬,试图引起老朱的反感。 没想到老朱大手一挥:“与此事无关,朱御史的为人咱还是清楚的,爱卿不必多虑。” “来来来,坐下说话。” 老朱将有些懵逼的朱煐拽到身边,一路拽到了批阅奏章的桌案旁,拉着朱煐坐下。 “陛下,臣忽然想起来这锦衣卫卫所里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臣先出去处理一下,您看...?” 老朱看了眼蒋瓛:“这卫所的事可是大事,你且忙去,有朱御史陪着咱,这里暂时用不上你了。” “臣告退。” 蒋瓛很有眼力地告退,捎带着还关上了御书房的房门。 偌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了朱煐和老朱两人。 平日里老朱节俭,这御书房里除了批阅奏章的桌案旁点着几盏灯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不点的,省点灯油钱。不过眼下的御书房却是灯火通明,摇曳的一束束火光映照整个御书房,把朱煐的脸照得格外清晰。 老朱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朱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这眼神,把朱煐都给看的有些发毛了。 “陛...陛下,您这是看什么呢?” 朱煐摸了摸脸:“是臣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 老朱放声大笑:“咱看咱大明的肱股之臣啊。” “这几日的朝堂,有了爱卿,才让百官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力,活泛了不少,不似之前那样一潭死水了。” “朱御史,你居功至伟啊。” “朝中文武大部分都是庸庸碌碌,尸位素餐之辈,朱御史你日前的一番话,让咱也是茅塞顿开啊!” “仔细想想,这些趋炎附势之徒,着实让人头疼。幸好咱得了贤臣。” 老朱说着光明正大地盯着朱煐不断地上下扫视,一边看还一边咂舌:“咱得好好看看咱的贤臣,大明肱股,国之柱石!” “能生出朱爱卿的,也是不凡。” 老朱还不忘暗戳戳地夸赞自己一句..... ...... 朱煐看着老朱,心中暗道不妙。 怎么莫名其妙被老朱给欣赏了? 贤臣? 大明肱股? 国之柱石? 这我还怎么功德圆满? 不过朱煐转念一想。 这老朱杀的功臣贤臣还少吗? 照这么来看的话,好像也不耽误自己么.... 朱煐正想着,老朱已经把一份奏章给摆到了朱煐的面前。 “朱御史,你替咱看看这所奏之事,换做你,你该如何处置?” 老朱的话让朱煐回过神,朱煐扫了一眼。 这是一份有关河道治理的奏疏。 “陛下,这河道治理是常有的事,按部就班批复就是了,这需要有什么处置?” “朝廷诸事,除了极少数之外,大部分都依照惯例去做就好,没什么特殊的吧?” 对于这些朝廷政事的处理,朱煐也算是得心应手,前几世的时候就干过辅政大臣,基本上朝廷遇到的事情都是大同小异,按照章程奏就好,只有少数事情需要特别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朝代,哪怕皇帝中庸,不怎么管事,朝政也依旧如常运行不怎么会出乱子的原因。 老朱闻言不由一愣。 旋即眼前一亮。 他执政这么多年,太明白朱煐这话的意思了! “陛下,臣以为,这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解决就好,臣对这河道治理不太懂,陛下遣一擅长河道治理的人过去治理河道,这不就好了?” 朱煐的话落入老朱的耳中,老朱心中连连点头,看着眼前的大孙更是满意了.... ..... 而与此同时。 东宫。 朱允炆退朝之后就赶忙回到东宫给吕氏绘声绘色地说起了这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母后,这皇爷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蓝玉到底杀不杀?” 吕氏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摇了摇头:“你皇爷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准?不过至少眼下你皇爷爷是没有杀蓝玉的意思。这朱煐倒是个硬骨头,当朝与秦王激辩,当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这样的人,轻易不要招惹。” 朱允炆点了点头:“孩儿晓得。” “允熥呢?他怎么样?” “回母后,允熥还是和前两天一样,魂不守舍的,想来确实没有争储的想法。” 吕氏看了朱允炆一眼:“你啊,身为大哥,要多关心关心自家的弟弟,允熥他的心里想什么,在做什么,平日里有什么需要,这些事情你都得仔仔细细地了解清楚,允熥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当哥哥的得帮衬帮衬。” 朱允炆点头记下。 吕氏继续道:“还有你皇爷爷那头,皇储究竟是不是你,其他都是外物,最终还是你皇爷爷一言而断,你既然想坐上这个位置,其他事情都是小事,唯独你皇爷爷那头,你得好好亲近亲近,只要你皇爷爷认可了你,这位置也就十拿九稳了。” “娘已经让御膳房炖了一锅鸡汤,你亲自去御膳房一趟取来端给你皇爷爷,你皇爷爷日理万机,身体得保重,你这当孙子的,每天都得去御书房问候几次,大明立朝,孝义为先,你得牢牢记着。” “母后放心,允炆明白,允炆这就去御膳房。” “去吧。” ..... 吕氏的意思朱允炆已然十分清楚。 这皇储究竟是谁,还得看老朱的想法,只要能在老朱面前多露脸,积累到足够的好感,那自然,这皇储之位也就毋庸置疑了。 朱允炆来到御膳房取了炖好的药膳鸡就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里,老朱正在考校朱煐。 原本老朱只是想着随意考考,可随着朱煐面对一本本不同的奏章,进行不同的批阅,条理清晰,理由充分,甚至处理起来显得经验十分老道,这彻底惊呆了老朱。 “难道这就是天赋吗?” “雄英这孩子,是天生帝王?” 老朱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煐随意在奏章上批复,看似随意,实则滴水不漏。 老朱看着眼前的朱煐,已然惊呆。 咱大孙...这可二十都不到啊!而且还得了失魂正,自小在外漂泊,不可能有机会接触这般国家大事。 除了生而知之之外,老朱想不到第二个合理的理由! 天赋,这就是天赋啊! 老朱看着朱煐的眼睛愈发亮了,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看着朱煐,老朱的内心感慨万千。 原本亲儿子去世,给了老朱一个重击,没想到阴差阳错死去多年的大孙子居然死而复生,而且还无比优秀,靠着自己考入了殿试。且有着常人所难有的气节,品行更是不用说,为了天下苍生,宁愿坦然赴死,这是何等操守? 拥有卓越敏锐的政治嗅觉,比自己居然还更早留意到皇储之位背后留下蓝玉所会造成的危险。 而眼下,处理从未处理过的国家大事,居然天然地得心应手! “这难道便是上天留给咱,留给大明的未来储君吗?” 老朱年轻时是不信命的,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越发信命。 人力有穷时,很多事情并非人力所能及,在命运面前,老朱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而在朱标去世后,老朱更是绝望。 但眼下,看着年轻的朱煐,老朱忽然觉得,或许上天....也是怜惜上咱了? “朱御史。” “嗯?” 朱煐抬头,他批阅奏章早已得心应手,毕竟前几世中,在贞观朝的时候,李二这货死活不杀自己,反倒是逼得自己一步步成了辅政大臣,一直到李二去世,儿子继位才功德圆满,大唐的国情虽然和大明的不同,可大体还是差不多的,批阅奏章对于朱煐来说很轻松。 “这些奏章你见过?这奏章批阅的很熟练啊。” “陛下,可能是这些东西太简单了吧,臣只是随便看看,就自然会了。陛下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很难吧?” 老朱:“......” 他娘的,容易? 咱当年可是学了好一阵,吃了不少亏,被坑了不少次才一点点学会的! 听着朱煐的话,老朱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了。 不过这转念一想。 老朱心中却是乐了。 咱和咱大孙有什么好比的? 乖孙优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大明是大好事啊! 是天佑我大明! ..... 就在爷孙两人交流着治政心得的时候.... “咚咚咚。” 御书房的房门被敲响。 “爷爷,允炆求见。” 朱允炆的声音传入御书房,老朱和朱煐才止住了闲聊。 因为无惧,所以无谓,朱煐在老朱面前感受不到半点拘谨,言谈间对老朱充满了冒犯,寄希望于能给老朱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以此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要是能无理作死,朱煐有一万个找死的法子,可要为家国天下而死,且为了避免误判,朱煐只能寻找机会或者自己制造机会,无理找死除了真的死了之外并无用处。 不过日常铺垫,朱煐还是轻车熟路的,甚至可以说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皇权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威严的东西,你对皇权的不敬自然会让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满,这是其中的本质道理,是立场不同的必然。 虽然老朱表面上笑呵呵的,可朱煐心中笃定,自己对皇权的‘不敬’已然被老朱所恶,只是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他未曾表露罢了。 然而这会儿的老朱,脸上笑颜如花,心里更是高兴得不行。 “不趋炎附势,刚正不阿,好久没有遇上一点都不怕咱的人了。” “不愧是咱大孙,这般胆魄,除了咱乖孙之外,还有谁?” “莫说是允炆允熥了,这小子倒是比他几个叔叔性子还要更强啊。” 老朱心中啧啧赞赏,高兴不已。 越看朱煐,越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大明朝未来的希望。 一个皇帝,性子不能软弱,性子强硬,能力不凡,政治嗅觉敏锐....这是什么样的模版? 直到朱允炆的声音从门外传入,老朱才从窃喜中回过神来。 听到朱允炆的声音,想到朱允炆,老朱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这要是没有朱煐,朱允炆在朱允熥的烘托下,在老朱眼里倒是也还勉勉强强过得去。 虽然能力上差了些,可毕竟年纪尚小,可以培养,性格也还行,还有一些孝心,人品也算得上端正。 朱允炆虽然不如朱标,可相较于朱允熥这个竞争对手而言,那可强太多了。 可眼下,老朱下意识地就在脑子里把朱允炆和朱煐两人之间相互进行了一番比对。 这刚一比对,高下立判。 论孝心? 朱煐九岁养父母卧病在床,九岁身躯扛起一整个家,一边科考一边赚钱,养父母重病也未曾抛弃,而是送两人安心离世。 论胆魄? 入朝三日,几乎满朝皆敌。 刚入殿试就敢抛却大好前程和性命死谏。 老朱自认,在这胆魄上,哪怕是自己,也是不如。 论能力才学? 那更是没法比了,两人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尤其是老朱在见到朱煐批阅奏章的老练,这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是人?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 人比人得死,老朱下意识的一个对比,心中对于自己原先的决定,更加坚定了。 大明的未来,自然要交给一个更加让自己放心的人.... “允炆啊。进来吧。” 回过神来的老朱应了一声。 朱允炆虽然和朱煐相比的话是不争气,但好歹也是个孙子。 人越老,对于亲情就越发看重,尤其老朱刚痛失朱标这个爱子,对于亲情老朱看得更重了。 ...... 嘎吱... 伴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朱允炆端着一盅鸡汤笑容满面地推门而入。 而当看到坐在老朱身边的朱煐的时候,朱允炆不由一愣。 “朱御史,你...你怎么在这儿?” 第28章 朱允炆心态崩了! 朱煐尚未答话,老朱一把拉住了准备起身的朱煐。 “自然是咱让来的。” 朱允炆一愣,旋即脸色恢复如常,端着鸡汤赶忙走到老朱面前。 “皇爷爷,允炆给您送鸡汤来了。您这日夜操劳,身子骨可得注意,大明可不能没有您啊。” 朱允炆情真意切地说道。 这一套他已经是十分熟稔,送鸡汤,送粥,送饭,这几乎是日常。 在母亲吕氏提点之后,朱允炆几乎把握住了一切合理见老朱的理由,在老朱面前疯狂刷好感度。 这也让他在老朱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孝顺’的印象。 看着老朱,朱允炆的眼里满是期待。 寻常的时候,每当他这一顿操作,总会得到来自老朱的夸赞。 然而这一次,等待夸赞的朱允炆却失望了。 老朱看了眼鸡汤,赶忙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拿起碗就盛了一碗,之后在朱允炆错愕的目光中,老朱将手里刚刚盛好的鸡汤递给了朱煐。 “朱御史,你尝尝咱这御膳房师傅的手艺如何?” 老朱满脸笑意,甚至笑意中带着些许的谄媚。 一旁的朱允炆已然看呆了。 他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老朱。 不是,爷爷,你这是什么操作? 朱允炆看着老朱一脸笑意地把亲自盛好的一整碗鸡汤递到朱煐手里,整个人都懵了.... 朱煐也是一愣。 这是什么操作? 不够旋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老朱堂堂大明洪武皇帝,自己却屡次三番触怒于他,他会这么好心,亲自给盛鸡汤?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友善,无非就是两种缘由。 第一个可能性就是收买人心。 显然,这并不可能,自己频繁触怒老朱,老朱表面上不说,但必定已然是惦记上了自己,不过是还没有到杀的程度。 对此,朱煐十分自信。 那这第一个可能性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了第二个可能性——试探! 这又是一次不动声色的试探! “想试探我对皇权的态度?” “好好好。” 朱煐顿时心中暗喜,在朱允炆愕然的目光中,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直接接过了鸡汤,没有半点推辞,也没有半点感谢,就这么水灵灵地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如何?” 看到朱煐这‘无礼’的举动,老朱却并未在意,反倒是一脸希奕地看着朱煐。 在老朱心里,自家大孙对自己无礼才好嘞。 老朱给朱煐盛的鸡汤里还有一根鸡腿,由于炖的时间够久,鸡腿上的鸡肉十分软烂,朱煐只是轻轻一抿,鸡腿上的鸡肉就被他吃到了嘴里,入口即化偏偏还带着一点肉丝之间筋骨的嚼劲。 “鸡肉不错,就是淡了点。” “淡了?” 老朱顿时眉头一皱,看向一旁此刻正目瞪口呆的朱允炆。 “允炆,这鸡汤怎么淡了??” “????” 朱允炆原本就处于错愕中,被老朱这么一问,顿时整个人就麻了.... 不是,皇爷爷,这小子他娘的也配吃我鸡汤? 这是给您的啊! 朱允炆张了张嘴,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出现和老朱顶嘴人的下场,嘴巴瘪了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苦笑着回道:“皇爷爷,御医说您年龄大了,饮食须得清淡些。往常也是这口味....” “胡说!咱什么时候吃清淡了?咱一直吃的都是重口!” “往常的鸡汤有这么淡吗?” “行了,快些去御膳房取些盐巴来,这鸡汤淡出个鸟来了,怎么吃?” “????” 老朱的一番怒斥,顿时让朱允炆再度傻了眼。 不是,皇爷爷。 这您以往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您前几日不还说我孝顺,知道关心您身体了吗? 这会儿怎么就变卦了? 朱允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了,也不敢顶嘴,只好郁闷地告退,去御膳房取盐巴去了.... ..... 老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煐。 “朱御史,其实咱也不喜欢吃清淡的,咱年轻那会儿啊,最喜欢吃的就是重口,顿顿都得加盐!” “咱俩的口味倒是像,都好重口,也算是有缘了。” 老朱笑呵呵地冲朱煐道。 朱煐:“.....” 这算哪门子的缘分? 这怎么回事?这老朱怎么像个傻子? 不可能,堂堂洪武大帝,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只是这丫的在打什么主意呢? 朱煐脑子里琢磨,可琢磨半天却又觉着捉摸不透.... 看着笑呵呵傻乐的老朱,朱煐心中一正,心中一凛。 不愧是洪武大帝! 深不可测啊! 我朱煐,历经八世,有着丰富的伴君经验,皇帝的心思,约莫着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眼前的老朱,却一次次都做出了异于寻常皇帝的表现,更是让自己捉摸不透! 不愧是出身最低的大明开国皇帝! 朱煐心中不由对眼前这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的老朱升起了些许的钦佩。 他又不由想到了那修明史的清朝官员,心里又把这些家伙给骂了一顿。 就连自己都看不透的老朱,成天把笑挂在脸上,分明就是一头笑里藏刀心思深沉的笑面虎。在明史里,居然就成了一个半疯皇帝,一个行径粗暴的暴虐之君? 低估!这是对老朱妥妥的低估! 朱煐心里思绪流转的同时,老朱则是在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孙子。 看着端着鸡汤愣着的朱煐,当即关切开口。 “朱御史,这鸡汤要是不合胃口的话就先别喝了,等允炆他拿了盐巴回来,加了盐巴咱们再吃。” 朱煐回过神来,一口干掉了鸡汤。 “味道倒也还行,陛下,允炆殿下说的不错,您这年纪大了不像我们年轻人,您这饮食得注意啊,还是听御医的吧,万一一个不注意饮食,犯了病,臣可就成大明的千古罪人了。” 朱煐说着偷偷观察老朱。 可老朱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却又再次堆满了笑容。 朱煐看傻了。 不是,我都这般触犯龙颜了,你还能忍?半点不流露不喜之色? 这哪里是暴虐帝王,这城府之深,冠绝古今啊! 朱煐哪知道这会儿老朱的想法。 老朱这会儿心里正美着呢。 听着朱煐的这番话,落在老朱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 “咱孙这是在关心咱的身体?” “大孝!上天待咱不薄啊!” ......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朱允炆,郁闷地离开了御书房,走在去御膳房的路上。 越想,朱允炆的心里越憋气。 不是,凭什么? 为什么? 皇爷爷怎么就待那朱御史那般好? 今天没得皇爷爷夸奖也就算了,还因为那小子的一句话,让我堂堂皇孙,去御膳房取盐巴? 奇耻大辱! 欺人太甚! 朱允炆越想越委屈,但他也无可奈何。他是皇孙,也只是皇孙。 “蓝玉欺负我,那些武人欺负我,还有这狗屁朱煐也欺负我!” “都给我等着!等来日登基,要你们好看!” 朱允炆心里愤懑不平地想着。 边想,他一边到了御膳房取了些盐巴。 等朱允炆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推开门,只看到了老朱一人。 朱允炆顿时愣住了.... “皇爷爷,朱...朱御史呢?” 朱允炆端着一小碗的盐巴走到桌案前,而走近前一看的朱允炆顿时又呆愣在了原地.... 在老朱旁边,原本的那一盅满满当当的鸡汤只剩下了几根鸡骨头放在碗里.... 不是,我鸡汤呢? 朱允炆如遭雷击,人当场呆愣在了原地。 老朱瞥了朱允炆一眼:“朱御史喝完鸡汤回府了,下回让人做的时候记得加些盐巴,这来来回回跑一趟,怪麻烦的。” “把这些碗筷给撤了吧。” 老朱挥了挥手,然后低下头,也没有看朱允炆一眼,自顾自地继续批阅起了奏章。 “????” 朱允炆站在原地,人麻了.... 合着我的鸡汤几这么被一个外人给全喝了? ..... 而与此同时。 另一头,酒足饭饱的朱煐刚走出御书房就被蒋瓛给拦下了。 “蒋大人,您这是?” “朱御史,陛下让我将这东西交给你。” 蒋瓛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乌黑色的铁牌,上面纂刻着细密的纹路。 “这是?” 朱煐疑惑地看向蒋瓛。 “今日您得罪了秦王,陛下担心秦王找您麻烦让我给您府里调去了三名锦衣卫,都是好手,您拿着这锦衣卫百户令牌即可调遣他们,有事的时候他们便是锦衣卫,无事的时候,您安排他们做些跑腿的活儿也无妨。” 蒋瓛笑呵呵地冲朱煐说道,同时心中更坚定了要全力交好朱煐的想法。 眼下皇孙的身份可只有自己知晓。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陛下这般青睐皇孙,就连锦衣卫都任凭调动,日后储君之位,想来已经有结果了。 蒋瓛心里想着,同时窃喜。目前为止,除了陛下之外,自己是唯一知晓皇孙身份的,换而言之,眼下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位脾气秉性有些异常的朱御史,将会是未来大明的储君! 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 朱煐看着眼前蒋瓛递上来的锦衣卫百户令牌,先是一愣。 旋即,听到蒋瓛的解释后,心中顿喜。 锦衣卫都派遣入府了? 果然!皇帝终究是皇帝,无论表面上表现出来如何的和蔼可亲,依旧难测君心! 这不,直接把锦衣卫安插到府宅里了! 这是要时时刻刻监视的意思啊! 这要是换做旁人,指定是屎尿都给吓出来了。 锦衣卫的名声,谁不怕?更遑若让锦衣卫直接进驻府宅了。 可在朱煐眼中却不同。 老朱安排锦衣卫入府? 好机会啊! 什么保护自己?这分明就是监视! 监视好哇,正愁寻死的机会太少呢。 “多谢陛下关心,多谢蒋大人关照了。” 朱煐笑着接过百户令牌。 蒋瓛此时又凑近到朱煐耳边小声道:“朱御史,日后咱也算是自己人了,有这令牌,您也算是锦衣卫百户。若是当真碰上了麻烦,可差人来找我,这应天府地界,还没有人敢欺负咱锦衣卫的。” 朱煐看着一脸真挚的蒋瓛不由一愣。 旋即心中哑然。 好一个真挚的眼神! 要不是知道你是锦衣卫的头头,我差点就信了。 ..... 告别蒋瓛。 朱煐回到府中。 由于府宅离皇宫近,没几步的路程,不像其他的官员那般需要雇轿子。 朱煐刚回府就看到了站在小院里的张平。 除了张平之外,还有三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瘦高个子,一个矮胖子,还有一个装扮英武秀气,胸口微微隆起,哪怕是绑紧的束胸也难以完全掩盖,朱煐一眼就看出来这丫的是个女子。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可担心死我了!” 张平看到朱煐眼前一亮,赶忙迎了上来。 “我还以为陛下要寻你算账呢,如何?陛下可是说了些什么?” 张平关切询问。 “也没什么,陛下就是让我去御书房看了看奏章,喝了碗鸡汤,一番勉励吧。” 张平闻言一愣。 “看奏章?” “喝鸡汤?” “一番勉励?” 张平一愣之后旋即就是大喜。 “老大,你这是深得圣眷啊!” 那可不?陛下都让锦衣卫跟着我混了,圣眷那是相当的圣眷,这再圣眷一些,咱离功德圆满就不远了。 朱煐瞅了一眼张平身后的三个陌生面孔。 ....... 张平见朱煐平安也就放心离去了。 而朱煐经过一番交流也了解了眼前这三个锦衣卫的基本情况。 这高瘦个子和矮胖子是一对孪生兄弟,瘦高个子叫高龙,矮胖子叫高虎。 朱煐也没有看错,剩下的那名锦衣卫确实是女子,叫杨柳。 杨柳是锦衣卫暗中培养的死士,自小父母双亡被锦衣卫收养,杨柳天生拥有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这也是蒋瓛将她安排过来的原因。 很快朱煐就发现了这三个锦衣卫的其他能力。 高龙识字,会算账。 高虎的厨艺很好,之前一直被老朱安插在御膳房,他的身份也是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很不错。 朱煐在屡次求死不成之后已经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决定徐徐图之。 既然要徐徐图之,那自然就要在大明较长期地驻扎下来,伺机而动,寻找机会。 原先朱煐是准备今天去找几个下人小厮的,不过有高龙高虎,朱煐也懒得浪费那功夫了。 再者就是朱煐不希望牵连他人。 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鸟,老朱让这些锦衣卫来监视自己,自己死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因为府中的下人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导致府内下人遭到牵连,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思虑之后。朱煐决定干脆就不找了。 ...... 而与此同时。 应天府的另一边。 今天刚入京城的朱樉经历了日间朝堂上的一系列事情后,回到住处赶忙召集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对白天朝中发生的事情进行复盘。 朱樉今日在朝中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感受到过的诡异局面。 堂堂秦王,差点被人指着鼻子骂成孙子。 可这人居然屁事没有,毫发无伤? 简直离谱! 朱樉此次回京只带了十余人,都是秦王府的心腹,众人分坐两侧。 将朝中之事详细叙述了一遍之后,朱樉看向了左侧收尾的老叟。 “先生,你说这朝中眼下是什么局面?” 第29章 朱樉登门 老叟叫吕凯,原先只是个教书匠,后来被朱樉阴差阳错救下入了秦王府,成了府中幕僚。 朱樉也不像年轻时那般莽撞了,他在老朱和自家兄弟手上吃了不少的暗亏,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蛮干,得动脑子,于是逐渐开始用起了吕凯。 这一用,朱樉就体会到了有脑子的好处,一些别人埋下的坑,很轻松就被自己所知晓,不光能躲过,还能反将一军。 吕凯也逐渐在秦王府受了重用。 他儿女皆在秦王府任职,加上他的年龄又已过六旬,屡次献策皆有建树,朱樉对他十分信赖。 吕书匠皱眉沉吟片刻,旋即抬头露出笑容。 看到吕书匠露出笑容,朱樉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两人相交多年,互相都知道彼此的习惯,每当看到吕凯露出这样的笑容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 “先生可是想通了?” 吕书匠微微一笑:“回殿下,其实这局面倒也不算复杂,对殿下而言倒是好事。” “哦?此言何意?” 朱樉听闻此言也顿时来了兴致,好奇地看向吕书匠。 “其实一切的核心,皆在陛下。只要陛下还在朝堂上一天,那朝堂便是陛下的朝堂,而不会有任何超脱陛下掌控的东西。由此一点,即可断言,今日殿下所见朝堂之诡谲,其后必然是陛下一手布置的结果。” “我们不要去看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需要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即可。” 吕书匠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看向朱樉。 “所以先生您的意思是?” 朱樉以及在场一众幕僚眼前皆是一亮。 “朝堂上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其一,齐泰等上奏想斩蓝玉,朱御史死谏,结果是蓝玉未死。” “其二,这朱御史死谏,言殿下倘若造反,该当何处,借此留下蓝玉,然,殿下未受惩处。” “其三,这朱御史连翻死谏,先后得罪齐泰等一众文官,又擅言殿下,说是挑拨陛下与殿下您的父子之情亦不为过,然,这朱御史也未受惩处。” “朝会所生之事无非这三点,殿下听完之后可明白了几分?” 朱樉眼前一亮。 他在朝会时脑子里就有类似的想法,只是苦于没人梳理,想法零碎且杂乱。 而眼下吕书匠这一番话,顿时让他茅塞顿开。 “先生的意思是....” “其一,蓝玉未死,是父皇不想让他死,只是警告。” “其二,本王被构陷造反,却未受惩处,说明父皇也只是警告,未曾想要致本王于死地。” “其三,朱御史连翻死谏却未受惩处,他行此举是父皇授意?” 吕书匠欣慰地点了点头:“王爷所言不错,朝局看似纷乱,实则一切依旧在陛下掌控之中,而眼下显然陛下是在敲打各方。” “这朱煐出现得蹊跷,刚入殿试就受了陛下重用,或是他得了陛下授意,或是陛下只是以他为刀。” 吕书匠分析道。 “那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朱煐所说,便是父皇想说却又不好说之事?” 说到这,朱樉眼前一亮。 “可以这么理解,王爷您想想,要是这么理解的话,那这朝上局面是否就明朗许多了?” 朱樉连连点头:“先生所言,令本王如醍醐灌顶,这一番抽丝剥茧,让本王茅塞顿开啊!” “原先本王还不知该如何行事,担心父皇对本王的态度,如今来看,一切就都明了了。” 吕书匠微微一笑:“王爷,若是不知该如何行事,不如试探一二?” “试探一二?先生您是说...让本王去试探父皇?” “可若是贸然试探父皇,是否会为父皇所不喜....”朱樉眉头微蹙。 吕书匠笑道:“王爷何必试探陛下?眼下这朱御史在,王爷去试探这朱煐便是。” 朱樉眼前顿时一亮。 “好计策!” “父皇让这朱煐为他发声,那这朱煐的态度...嘿!那这不就等于父皇他的态度了吗?” “先生妙计!” 朱樉看向吕书匠,心中无比庆幸此番入京带了这心腹幕僚。 这关键时刻,是真顶用啊! 年轻的时候朱樉对于文人不屑一顾,对于之乎者也更是嗤之以鼻,可随着阅历的增长,朱樉在几个兄弟以及封地官员、还有皇帝老爹的算计下吃了好些个暗亏,频频吃瘪,这之后才逐渐明白,这脑子里没有点东西,那是真不行! 而有了吕书匠之后的朱樉,如鱼得水,自此他就转变了对文化人的态度。 如果说年轻时候的朱樉对于文人是不屑一顾的话,如今的朱樉,对于有能耐的文人,心中充满了重视.... “王爷,若是想试探陛下的态度,备下厚礼,去拜访朱御史一趟即可,想来会找到王爷您想要的答案的。” 吕书匠笑道。 朱樉也是连连点头:“先生放心,本王这就备下厚礼,亲自登门!” ...... 朱樉入京第一日,消息如纸片般四散而去。 应天府就是整个大明的消息传播中心,各地州府,天下各方,或明或暗的各地各处势力全都时刻关注着这里的消息。 当朱樉入京的消息传出,潜藏在这应天府的一个个探子纷纷将这一消息给传递了出去。 很快,应天府北边数百里外的一处院落内,一伙人将这一消息呈递给了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 “王爷,京城传出的消息,秦王入京后无恙,陛下并未责怪。” 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面容周正,一身素衣却依旧难掩其身上的贵气。 他是大明的王爷,是老朱的四子,燕王朱棣! 历史上的朱棣在老朱去世朱允炆登基后因朱允炆削藩起兵发动靖难,而后登基开启了永乐盛世。 而眼下的朱棣,自然还没有敢往改朝换代这一个方向上深入想过。 上头有个手段深不可测的老朱压着,还有个能耐过人的老大朱标顶着,身边还有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制衡,这会儿的朱棣只是想好好经营好封地,不被老朱和大哥所忌惮,让燕王府上下平安。 听到手下人的上报,朱棣明显松了口气。 拿起手上传来的信件扫了一眼,多日未曾露出笑容的脸上此刻终于多出了几分轻松。 “看来是本王多虑了,父皇并未想对我们出手。” 事实上和朱樉一样,朱棣一早就收到了老朱的传召。那时朱标刚死,收到消息的朱棣先是震惊与心痛,再之后紧随而来笼罩他的就是无边的恐惧! 身为老朱的儿子,朱棣更清楚大哥在自己这位父皇心中的分量,更明白老朱的脾气。 大哥一死,父皇得疯! 而紧接着朱棣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传召,着令即可启程入京。 自从当上王爷之后,朱棣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老爹了,而正是因为久别,又是在这个关键的关头召见,朱棣才害怕。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皇家,哪有那么多的亲情? 在朱棣看来,父皇只看重大哥,只在意大哥,而至于其他人,包括自己,也都只是附带的罢了。 而眼下大哥不明不白暴毙.... 谁有最大的嫌疑? 从受益角度来说,太子暴毙,自然是几个王爷最有嫌疑,万一.... 朱棣不敢赌,但这诏书又不得不接,于是他只好接下诏书,一边拖延时间用缓兵之计,一边观察秦王府和晋王府那头的动向。 毕竟咱再怎么说也是老四,就算是要背锅,也得二哥和三哥先背锅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朱棣咬牙拖延时间,哪怕是确定消息之后入京被治罪也认了,还是小命最打紧.... 此行朱棣从北平府南下,也带了十来个随从,而其中的一名身穿黑衣的和尚则最为醒目。 他是燕王府的幕僚,博学多闻,燕王府毗邻北疆时常要与北边的远超余孽以及草原部族打斗,他跟在朱棣身边出了一个个计策为朱棣筹措到了不少的银钱,朱棣知其才学,对其信任。 “王爷,事不宜迟,当即刻启程,秦王既已入京无恙,晋王那边想来也会有动作,王爷当赶在晋王之前抵达京城。” 黑衣和尚对朱棣说道。 朱棣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即刻启程。这算起来也有许多年未曾见过父皇了,也不知父皇的身体是否康健。大哥去世对父皇的打击想来很大,可别出了什么差池才好。” 朱棣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收到诏令不敢入京是担心自己,可对老朱这个父亲,朱棣也同样担心。 眼下朱樉入京无恙,朱棣自然担心起了老朱.... ..... 正如朱棣所料,他亲爱的三哥,晋王朱棡在收到了京城的消息之后也即刻启程,奔赴应天府。 转眼翌日。 应天府。 宫门不远处的宅院里,朱煐却是皱着眉头,一番苦思。 今天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又是一天早朝,朱煐自觉找到了个不错的机会,想让老朱杀了自己,结果今天非但没有触怒老朱,还被老朱给当众夸奖了一番。 这让他郁闷不已。 “这是想千金买马骨,我成马骨了?” 朱煐很郁闷。 原本以为在大明为家国天下被老朱所杀很容易,可眼下的局面却给了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他有过,经历过.... 这特么的怎么就这么像在李二麾下的时候的感觉呢? 想到前世在贞观年间李二手下当官的种种经历,朱煐就是一阵郁闷。 自己已经非常尽力,甚至作死级别都已经超过了魏徵,可偏偏每次李二就是不杀,不光不杀,还给自己升官。 这玩意儿和眼下的情况何其相似? 千金买马骨,这马骨自然不能轻易出事,对于常人而言,这是巴不得的事,可对于自己来说,这特么的,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啊! 而一旁的张平见朱煐愁眉不展,也是一脸的疑惑。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愁眉不展的?” “今天朝堂上刚受了陛下夸赞,老大你该高兴才是啊。” 你懂个嘚儿! 朱煐冲张平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解释.... 而就在这时.... “老爷,秦王殿下来访,在外面想见老爷。” 高龙已经很快进入到了自己的角色里,朱煐给他安排的是府中账房先生兼管家的位置,老朱特意让人送来了一些银两作为赏赐,府中倒也不缺银钱,高龙昨日用这些银钱给府里买回来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他安排诸事,倒也将府中诸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秦王朱樉?” “他来做什么?” 听高龙上报,朱煐蹙眉。 “老爷,那咱...见是不见?” 高龙作为锦衣卫,听命行事就是天职,来之前专门受到了老朱的召见,老朱的原话就是从此以后完全听令朱煐调遣,命令优先级还要更高于蒋瓛。 朱樉虽然是秦王,可高龙并不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只有老朱还有朱煐这个头头。 朱煐不想见,毕竟这会儿正心烦呢。 “让秦王回去吧,我不见。” “是。” 高龙应命正要离去。 一旁的张平连连点头,夸赞道:“老大不愧是老大,高瞻远瞩啊,这王爷身份本就敏感,若是私会王爷被人参上一本,却也麻烦。” 张平这话顿时让原本蹙眉的朱煐眉头一挑。 “且慢!” 第30章 王爷,陛下对您寄予厚望! 朱煐当即开口叫住了正准备往门口去回绝朱樉的高龙。 “老爷?” 高龙转身疑惑地看向朱煐。 朱煐微微一笑:“去,让秦王进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拒之门外显得我们不懂礼貌了。” “是。” 高龙心中虽然疑惑,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多嘴半句。 而等高龙离开后,一旁的张平却憋不住心中的疑惑。 “不是老大,眼下这个时间秦王身份敏感,我们倘若私下见他,明日怕是就得被人给参上一本啊。” 张平陈明利害。 朱煐瞥了张平一眼,微微一笑。 身份敏感? 身份敏感才好啊。 既然和蓝玉这个朝中大将亲近老朱还能忍,那自己就再给上上强度!我再和秦王这位王爷私下接触接触。看你能忍到何时! 朱煐冲张平摇了摇头:“志远,你我被参的次数还少吗?” “要是这也怕那也怕,不如不做这鸟官。”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外人怎么说,我朱煐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我朱煐做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嘶! 朱煐一番话落入张平耳中,张平心中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平原本眼中的疑惑顷刻间消散。 此刻,朱煐的身躯在张平的心中又高大了许多。他激动地看着朱煐,心潮澎湃。 老大!这就是老大啊! 不为外力所扰,不为他人所扰,但求本心无愧! 这是什么样的境界? 我张平苦读圣贤书多年,这为人处世的道理不知读了多少,入世后对那阿谀奉承之行也是嗤之以鼻,可却觉着书中所言终究是过于理想,如今见老大,方知,非书中所言有误,乃我等凡夫俗子,境界不足! 张平心中想着,看向朱煐的眼中,更添了几分崇敬! 很快张龙就把朱樉给带入了府中。 朱樉不仅仅人来了,还带来了丰厚的礼物,礼物装满了几大车,直接拉到了朱煐的院落里。 而此时的朱樉心中一凛。 看着朱煐,心中大为震撼。 “吕先生说的不错。这小子果然是父皇的人!” “这府宅离宫门这般近,看这位置,此地此前十有八九便是皇产。也不知老爷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朱樉心中疑惑,看了眼朱煐,斟酌了一下后开口。 “看来朱御史也是出身士族啊,能在这地段买来府宅,当真出手不凡。” 朱煐尚未开口,一旁的张平就笑着开口道:“王爷,这府宅是陛下送的,此地原是皇产,陛下信任朱御史,于是相赠。” 朱煐也是点了点头:“下官出身寒门,并无背景,王爷想错了。” 朱樉一听,心道果然,面上却不动神色,侧身一手指向院子里的几大车礼物对朱煐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朱御史笑纳。” “老大,这礼物有点多啊,秦王是藩王,要是收了他的东西,怕是会被陛下所猜疑。”张平凑到朱煐耳边小声嘀咕。 原本朱煐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经张平这么一提醒却是精神顿时一震。 “哈哈哈哈,好!既然王爷盛情,那下官就收下了。” 猜疑? 猜疑好啊,可劲猜疑吧。 而朱煐的这话也把在场的两人全给听愣了.... 张平是没想到朱煐在听了自己的提醒之后还会选择收下这么多的礼物。 而朱樉则是没有想到自己这回送礼,对方居然就这么赤裸裸的,没有半点推辞地收下了! 朱樉在一愣之后,旋即陷入了思考。 要说年轻的那会儿,朱樉最讨厌的就是思考,就是动脑子,总觉得武力能够解决一切,能够动手的事情绝对不动脑,没有什么东西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要是不能解决,那就再来一次男人的决斗。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再加上明里暗里吃了不少的亏,踩了不少的坑,朱樉越来越明白了脑子的重要性。所以他对吕凯予以重用,予以信赖,而同时,朱樉也开始独立思考。 他开始用脑子了,经常也会灵机一动,想出不错的点子。 这会儿他没有带幕僚,但朱樉却也会自己先思考。 他开始分析。 “吕先生让我来试探这朱煐的态度,以此试探老爷子的态度。” “朱煐的背后是老爷子,我乃藩王,藩王送上重礼,还是在这明面上送的,谁真敢收?哪怕真敢收,也该推辞再三再迫不得已收下才是。可眼下却如此爽快地收下,没有半点推辞,就像是....” “就像是....早有所料?” 朱樉眼前顿时一亮,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是老爷子让他收的?” “老爷子早料到我会来找他?” 越想,朱樉越觉得就是如此。 朱樉激动了。 老爷子收了礼,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彻底安全了啊! 想到这儿,朱樉焉能不激动? 想了想,朱樉看向朱煐,斟酌了一番后开口:“朱御史,昨日朝堂多有得罪,还望莫怪。日后你我还得多走动走动才是。本王久未回京,没想到此番刚回京城便遇到了朱御史你这般的青年才俊,想结交的紧啊。” 朱煐闻言眼前一亮。 和朱樉多走动走动? 官员与藩王勾结,这可是君王大忌!朱樉是老朱的儿子,他自然不会有事,可自己算个球?勾结藩王,最终的结果那就是个死啊! 为家国天下而死,自然不能同朱樉行倒行逆施之事。可只要与他走近些,让老朱猜疑,这就够了! 皇帝要杀你,不需要证据,只要他心里怀疑,你就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念及至此,朱煐顿感欣喜。 “好说好说,王爷相邀,下官哪有拒绝的道理?” “日后一定多寻王爷走动。” 见朱煐满面笑容,朱樉的脑子也在快速思考。 正常而言,作为一个官员,与藩王肯定是要保持距离的,哪怕是暗地里有紧密的联系,至少明面上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可眼下,这朱煐却没有半点保持距离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这背后看来必然又是老爷子的指使.... “老爷子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却又不好开口吗?” 朱樉一思考,顿时眼前一亮。 “难道是老爷子想通过这朱煐来表明对本王的信任?” 越想,朱樉觉得自己想的越发正确,同时也无比感动。 在皇家,信任是一种无比奢侈的东西。 “爹,我明白了!”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朱樉了,你的意思,我悟了!” 朱樉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心中亢奋地想着。 朱煐看着脸色涨红,无比激动的朱樉,不由愕然。 不是,这大明的王爷怎么也和史书记载的性子全然不同? 难不成又是后世的满清在编写明史的时候动了手脚? 这秦王朱樉,怎么一惊一乍的? 这后世满清在写明史的时候不光把老朱的形象进行了艺术加工,连带的老朱全家都给加工了? 这念头一起,朱煐越想越觉着有道理。 “看来这明史参考的价值有限了,想要真正了解这些人,还得亲自去接触才行。” 朱煐心中暗戳戳地想着。 正想着呢,朱樉有一次主动开口。 “朱御史,实不相瞒,昨日在朝堂上你的话在退朝之后引得本王深省,本王反复思量后深以为然。” “你说的不错啊,从大明朝廷的角度出发,我等藩王造反实乃不得不考虑的情况。” “敢问朱御史,眼下情况,本王该如何证明自己?本王实无造反之心啊!” 朱樉的眼睛死死盯着朱煐,他想从朱煐的反应和回答里听到老朱的深意。 朱煐看着朱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先前蓝玉特么的不就也问吗?这会儿朱樉也来。 交浅言深是大忌,而且还是和一个王爷谈论这些,一旦要是这些事情传入皇帝耳朵里,那这可比帮蓝玉保命后果严重多了。 一个是朝中国公勾结,蓝玉好歹也只是握着兵权的大将,终究还是要顾忌一些,可朱樉不同,这可是王爷! 而且眼下太子朱标去世,朱樉也是嫡子,是和朱标同父同母的嫡次子! 真要干出什么事情来,还真就可以名正言顺。 一旦要是帮着朱樉筹谋这些,十有八九会被清算。 这要换做旁人,这样浑水是指定不会蹚的,不过朱煐见朱樉开口说出这些,心里却是乐了.... 正中下怀啊! 我与蓝玉深交,老朱还能容忍,可我要是和这朱樉走到一起,有几个皇帝能够这般气量? 要知道,哪怕是前世在贞观年间的时候,自己同李二的几个儿子搅和在一起,也险些丢了性命,也就是二凤能忍,终究没有下杀手。 可老朱,表面上看着是挺宽容的,可总不能气量比李二还大吧?比李二还要脸面吧? 这绝不可能! 朱煐想清楚后,笑着对朱樉道:“王爷何必担心?” “我有一句话送给王爷。” 朱樉闻听此言,神色一正。 脸色也变得严肃,心脏砰砰砰直跳,较平时加速跳动。 来了! 定然是老爷子的吩咐! “还请朱御史赐教!本王感激不尽!” 朱樉姿态放的很低,见惯了大场面的朱樉此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面对谁都不紧张,唯独面对老朱这个爹的时候是真心的肝儿颤。 朱煐微微一笑:“王爷言重了,下官觉得,其实王爷只需记着,问心无愧即可。” “既然王爷没有造反之意,那又何必担心?” “这....” 朱樉微微蹙眉,斟酌了片刻后再度看向朱煐:“朱御史,不知可还有良言相告?” “不知王爷您是想当贤王,还是反王?” 朱煐眼睛眯了眯,忽然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个画面。 他想到了前世在大唐贞观年时,在李二手下当差,死活都死不掉,二凤要脸,就是不杀他,这让朱煐无比的苦恼。 最终生生把李二给熬死了,新皇登基,痛痛快快就赐死了。 朱煐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这段记忆,于是准备未雨绸缪。 老朱眼下这年纪,再加上自己的蝴蝶效应的话,说不定提早驾崩,而一旦老朱去世,后续大明的皇帝会是谁? 朱允炆?朱允熥?又或者...朱棣? 眼下朱允炆定然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朱允熥不好说,但他登基的概率不大,哪怕有蓝玉相助也不大,那么....这要是再让朱棣把自己给惦记上,哪怕老朱这头出了纰漏,还有个未来的新皇托底! 念及至此,朱煐笑吟吟地看向了朱樉。 而此时的朱樉被朱煐这一问给吓了个不轻。 他当即道:“当然是贤王!” “朱御史,你就别说笑了,本王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造反啊!本王绝不当反王!本王可以对天起誓!” 朱樉无比激动。 “王爷莫急,别激动,下官只是随口问问嘛。” “朱御史,此事可做不得玩笑啊,你这随口问问,可真要了本王性命了!” 朱樉一脸幽怨。 朱煐笑着继续道:“既然王爷是想当贤王,那这事情就简单了,王爷是贤王,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当这贤王啊!” “王爷想想,倘若您有其他兄弟心怀异心,您....?” 朱樉脸色刷的一下煞白。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朱煐,看着笑呵呵的朱煐顿时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 这朱煐不过是刚入朝没几天的小子,这番言语,是他敢说出来的? 这背后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这话看似是朱煐在说,实际上是老爷子在说! 也就是说.... “难道老爷子已经收到了什么风声?” 朱樉心中惴惴,同时又庆幸不已,还好自己确实是没有生出过异心,否则这可不就悬了吗? 不过...这谁会当反王呢?老爷子又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朱樉不敢怠慢赶忙道:“朱御史放心,倘若当真有人想反,那就休怪本王不顾兄弟之情了!” “听闻晋王与王爷私交甚好,想来人以群分,晋王应该也是想当贤王的。” “至于这燕王....唉...听说这北边北元时常进犯北平府,为此燕王不得已招兵买马,想来也是压力很大啊。” 朱樉闻言心中一凛。 “是老四?” 旋即他的脸色涨红。 老四,果然是你! “朱御史放心,本王一心为国,谁要是想坏我大明万世之基,那他就是找死!” ...... “阿嚏!” 而就在朱煐大胆地挑拨离间,给朱棣树敌的时候。 距离京城四百里外的一处官道上,骑在马上的朱棣忽的打了个喷嚏。 “王爷,怎么了?” “可是最近赶路太急,染了风寒?要不歇上两天?” 手下关心地看向朱棣。 “不必,还是尽快赶到京城吧。”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 而此时的朱煐府邸。 在朱煐的一番言语攻势以及朱樉的误会下,两人很快就有了共同的敌人——老四朱棣! 朱樉在朱煐的盛情邀请下留在朱煐府中吃了一顿。 大明的菜肴相比于后世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要说平头老百姓的话,菜品的多样性和味道或许和后世的老百姓有不小的差距,可你只要有钱,在大明,吃到美食还是容易的。 高虎不仅仅是锦衣卫,还是一个曾经隐藏在御膳房,真正学习过厨艺的暗子,他的厨艺算得上一流。 至于食材,无非就是那几样,鸡鸭鱼,牛羊。 哦对了,由于阉猪的技法还没有在这个时代大规模出现,所以猪肉经常带着一股子骚味,因此哪怕是平头老百姓,有点家底的,也不大会吃猪肉。 不过一般百姓没得选,家境不富裕。 朱煐自然不在此列,且不说老朱的一些赏赐,上回蓝玉也送来了不少的礼物,吃喝一阵还是够的。 酒足饭饱,朱煐亲自送朱樉离开。 走到门口,朱煐拉着朱樉的手。 “王爷,陛下对您可是寄以厚望啊!” “您是第一个回京的,这代表了您对朝廷的拳拳之心,日后定是大明贤王!” “朝中的攻讦不必理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心中都有数,您的目光当放的更加长远,应当放在朝堂之外,放眼天下才是!” “朱御史放心,本王与大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要是敢对朝廷出手,先问过本王手中的宝剑答不答应!” 朱樉意气风发,吃了这一顿,他彻底放心了。 老爷子还是信任自己的,不光没有怀疑,还交付给了自己如此重大的任务! “老四,倘若你当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别怪哥哥我了!” 朱樉心中已然将今日与朱煐所谈归纳总结成了老朱给他的托付..... ..... 转眼又是数日。 朱樉自从去了朱煐府宅赴宴之后,回府之后立刻召集了府上幕僚,同吕书匠等一众进行了仔细的分析与商议。 最终一致得出了和朱樉所想的一般无二的结论。 在他们看来,以朱煐的身份,做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有悖常理,而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却又安然无恙,这就更加诡异! 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背后有人站着,而朱煐,只是傀儡! 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当今天子,老朱! 如此一来,朱煐对朱樉说的这一番话,朱樉包括秦王府的幕僚压根就没有半点的疑惑和不理解。而是奉若圣旨! 自觉已经摸清楚了老朱的态度和意思的朱樉,这几日连走路都挺胸抬头了,再没有了先前的不安。 而与此同时,这些日子以来京城中所发生的大小诸事,悉数都送到了老朱的桌案前。 ...... 皇宫中。 御书房。 老朱的面前不是堆积如山的奏章,而是一封封来自锦衣卫的密信。 他拆开一封封密信看了起来。 在设立锦衣卫之处老朱想的就是以这些锦衣卫充当自己的耳目,而经过这些年的布置,老朱终于也让锦衣卫做到了。眼下的应天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就没有锦衣卫查不到的! 蒋瓛躬身在老朱的侧边站着听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呼吸也压低了不少,生怕因为呼吸声太重打扰到老朱。 “蒋瓛,哪些信是和咱乖孙有关的?先取来给咱看看。” 老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老朱巴不得天天能够传朱煐入宫,能和他的乖孙说说话他求之不得。 可老朱又担心频繁请朱煐入宫,会引起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这其他人的话老朱不在乎,可老朱不得不考虑自己古怪的举动会不会引起朱煐的察觉。 他可不想在这会儿就露出破绽。 蒋瓛三两下就把朱煐相关的资料给归整了出来。 “陛下,这些都是朱御史这些日子做的事。” “嗯。”老朱点了点头:“你再把允炆的还有允熥的都给咱分别规整规整,咱都要看看。” “是陛下。只是....” 蒋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老朱眉头皱了皱。 “回陛下,允炆殿下这些日子倒是有传报,只是允熥殿下这几日除了上朝就一直在房间里,连用膳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老朱眉头皱的更深了:“蓝玉呢?咱都饶了他了,他不该去找允熥好好商量商量?不应该吧?” 老朱摸着胡子嘀咕着。 蒋瓛笑着躬身:“陛下您就别提了,凉国公这几日也是家门不出,怕是被吓坏了。” “吓坏?他?” “哈哈哈哈哈,蒋瓛啊,你这是被他给骗了!” “蓝玉他那胆子可不小啊。他这是做给外人看呢,瞧着吧,过几天确定咱不会对他动手之后就该出来找允熥了,且等着吧。” “允熥这孩子倒是性子确实懦弱了些,不过也无妨,只要不是当储君,性子么,慢慢来呗,孩子总会长大的。” 老朱也是想得开。 先前没有朱煐消息的时候,要让老朱从朱允炆和朱允熥里面择一当储君,看到朱允熥无比懦弱的性子自然让老朱恼火,这就等于说大明江山,未来的大明继承人,只剩下了朱允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选择,朱允熥连培养的资格都没有达到。 而眼下老朱的想法早已经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在老朱的眼里,全然不如朱煐这个失而复得的长孙,人品,性格,能力,资质,皆是上上之选,而今老朱要做到就是培养,以及让朱煐认可他。 老朱打开了有关朱煐的密信。 一旁,蒋瓛给老朱讲解。 “陛下,朱御史这些天除了上朝之外便是在府中,不过秦王多次上门拜访,朱御史每次都是光明正大与秦王商讨。” “商讨的内容皆在信中。” 朱煐没有背着人,他巴不得这些消息能够传到老朱这头呢。 蒋瓛十分紧张看着老朱。 哪怕知道老朱有意立朱煐为皇储,可这明目张胆地和藩王搅和到一起,会是什么结果,蒋瓛的心里也没底,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虽然很想和朱煐拉近关系,可只要老朱在一天,那他的第一听命人就是老朱。 老朱看着密信,出乎蒋瓛的预料,老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边看着信边点头。 “好好好,不愧是咱大孙啊。还当真是一心为我大明。” 老朱将手中密信递给蒋瓛:“你且看看,能不能看出些许门道?” “????” 蒋瓛一愣,而后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密信,端详一阵后,不由骇然。 他的后背和脑门唰的一下就冒出了细密的汗渍.... 第31章 殿下何不掌掴吕氏? 信中写的正是朱煐让朱樉防备其他诸王,尤其是燕王朱棣。 这特么的,不是离间皇家兄弟情吗? 蒋瓛对老朱十分了解,虽然表面上看老朱对除了太子之外的儿子毫不在意,然而事实上老朱半点也没有亏待手下的几个儿子,甚至给了兵权,让几个儿子镇守四方,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三王麾下的势力也半点也不小,倘若这皇帝不是老朱,换个皇帝,朝廷也得对几位藩王忌惮三分。 这也是为什么朱煐提出倘若蓝玉一死,藩王作乱,朝堂将无人可用的这言论之后朝中无人反驳。 因为这几位王爷的势力,确实是大啊! 而这样的势力,也是老朱有意为之,老朱不希望看到同室操戈,在他想来,得给自己的儿子们一些自保的资本,哪怕是面对朝廷,也能自保的资本,如此避免兄弟阋墙。 父爱入山,默然无声。 老朱从未说过这些,可这些在他的各种行动中却展露无遗。 而眼下,朱煐此举,无异于挑拨老朱的这几个儿子之间的感情,蒋瓛小心翼翼地看向老朱,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陛下,臣...臣觉着,朱御史这也是无心之举....” “不!咱看他就是故意的!” 老朱一挥手打断了蒋瓛。 蒋瓛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苦笑。 殿下啊殿下,下官这是半点也帮不上你了,你怎的这般鲁莽?离间几位王爷的感情,此乃陛下之逆鳞啊! 蒋瓛心里暗暗叫苦。本想帮着朱煐说两句,可结果刚开口就被老朱给打断了。 老朱眯着眼睛盯着蒋瓛:“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 蒋瓛闻言当场一愣。 陛下这话,是反讽? 怎么听着不像啊.... 蒋瓛还在疑惑,老朱笑着解释道:“藩王势大,这小子一早便知道了,先前他在朝堂上力保蓝玉,便是为此,只是咱没有想到,这转眼这小子就开始了行动。” “分而化之,让老二老三和老四相互制衡,以此达到无力与朝廷抗衡的目的,他们几个要是相互制衡,应付麻烦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功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当初咱封老二老三和老四出去也有这个心思,老四才干胆识都与咱像的很,除了标儿之外,没人能压住他,咱想着让老二老三走的近些,以此制衡老四,没想到啊,咱孙倒是和咱想到一块去了!” “好!好哇!” 老朱一番话,让蒋瓛确定,这不是反讽,也不是反话,而是切切实实的称赞! 听着老朱的这一番话,蒋瓛心中一凛。 陛下这是当真把殿下当成了未来储君来看啊! 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还要更高! 蒋瓛没想到自己已经尽可能地高地去判断朱煐在老朱心里的地位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老朱这一番话说完,蒋瓛低着头,不敢应声。 开玩笑! 这些个话题,是能随便接茬的吗?一句话可能就会让你万劫不复! 常年在老朱手下当差,蒋瓛十分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闭嘴。 ..... 朱煐府宅。 这几日朱樉一有功夫就往朱煐府中跑。 他还是坚定地认为朱煐的背后就是老朱的指使,他想借此来向自己那疑心重的老爹上表忠心,同时也想要试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朱御史,这几日想来我那两个弟弟就要入京了。” “只是不知该从何下手?还请朱御史指点。” 看着眼前的朱樉,朱煐的心里是疑惑的。 按理说这些日子几乎每天喝朱樉厮混在一起,老朱该有所动作才是,可偏偏老朱那边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听着朱樉的话,朱煐眉头一挑。 朱棡和朱棣要入京了? 想来也是,老朱传召几位王爷那都是早先的事了,只是诸王心存顾忌不敢入京,现如今朱樉无恙,朱棡和朱棣自然要跟上。 朱煐看了朱樉一眼:“王爷想如何行事?” 朱樉神色一敛:“实不相瞒,朱御史,本王决定先给老四一个下马威,你看如何?” “这老四,也太不像话了,收了父皇的传召却推三阻四,迟迟不至,本王乃二哥,长兄如父,父皇不好管教,本王来。” 朱煐闻言一喜。 好家伙,教训朱棣? 那这事儿要是传到这位爷耳中,知道这背后是自己在这出谋划策,吃了大亏的朱棣不得记我一辈子? 虽说穿越有蝴蝶效应,可历史的自我修复能力也不容小觑,日后说不定还是朱棣这老小子当皇帝,要是这样的话,今日种下一颗种子,日后生根发芽,功德圆满也就容易多了。 若是能在老朱手下死了更好,可要是不成,还有个永乐大帝托底啊。 “朱御史,你看如何?” 朱樉见朱煐不说话,不由出声,一双眼睛看着朱煐。 朱煐飒然一笑:“王爷这法子不错,不过得注意分寸,这下手,得重些!得让燕王终身难忘,主要起到一个警醒的效果,力度不够,怕是燕王不长记性。” 朱樉闻言心中一凛,暗道‘果然如此’。 就听听这话,这是一个在朝为官的官员能说出来的话? 这说话的语气,这话...分明就是父皇说的嘛! “看来又是父皇暗中传召了,借这朱煐之口说出。” “如此来看,本王当已深受父皇信任!” 朱樉眼前一亮,顿时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朱樉是老朱家的老二,从出生以来头上一直就被朱标这个老大压着,朱标太过优秀,以至于处处将朱樉压着,无比耀眼的光芒彻底将朱樉这个老二的所有两点都给遮盖住了。 但朱樉一点也不恨朱标这个大哥,小时候老朱忙于打仗,都是大哥朱标一手将他带大的,因此对于朱标这个大哥,朱樉是心服口服。 可他又不甘心,因为老朱习惯性地就会将大家忽视,老朱的眼里,只有朱标这个大哥。 朱樉小时候也尝试过努力,想要得到老朱这个父亲的认可,可无论再努力,终究无用,根本无法引起老朱的半点重视。 时间久了,朱樉备受打击,他走上了另一条路,他发现每次自己惹事之后,都会被老朱这个日理万机的父亲关注到,虽然挨了一顿揍,可总算不再是个小透明了。 于是他隔三差五开始惹事,老朱让做什么,他偏往反方向去。 朱樉想以此得到老朱的关注。 可这样虽然能短时间内获得一些关注,可却获得不了老朱的认可。 从小到大,朱樉一直都缺少来自父亲的认可,而此刻,朱樉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大明需要贤王,父皇需要我!” “父皇年龄大了,大哥去世仓促,留下稚子,眼下,该是本王为父皇分忧的时候了!” 朱樉心中越想,越是升起了一股责任感。 他没有想到,从小到大,无比渴望的老朱的认同,竟是在此时得了! “朱御史放心,本王一定给老四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朱樉信誓旦旦地说道。 朱煐听了这话也是乐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那就有劳王爷了。”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不过小事而已。” 朱樉畅快大笑。 ...... 而与此同时.... “阿嚏!” 远在应天府百里之外,正骑着快马往应天府赶的朱棣猛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王爷,您定是染了风寒了,加件衣服吧。” 朱棣皱眉,喃喃自语:“倒也怪了,最近总觉着后背发凉,也不知怎的。” “王爷不必忧心入京之事,既然秦王无恙,陛下想来也不会为难王爷才是。” “但愿如此吧。” 朱棣怅然叹了口气:“父皇的心思,谁能知道?” “再快些,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再晚,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朱棣两腿一夹,胯下战马速度又快几分.... ..... 皇宫,御书房。 朱樉前脚刚拜访完朱煐,后脚蒋瓛就亲自到了朱煐府上把朱煐给请入了宫中。 朱煐一路上心中暗喜。 蒋瓛身为锦衣卫头头,亲自来传,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事儿,指定不小啊! 最近朝堂上来来回回反复争论的无非就是那么点事情,皇储之位悬而未决,各方角力,这事情在朝堂上说的都差不多了,也不至于私下传召。 这么一排除,朱煐心里顿时也就有了计较。 既然不是朝堂上的公事,那便是私事咯。 什么私事,劳烦蒋瓛这个锦衣卫的头头亲自来传召呢? 这还用想? 那必然是自己私下与朱樉这位大明秦王走得近的消息为老朱所知! 老朱....终于要对自己出手了吗? 想到这,朱煐的心中就隐隐有些激动。 事情,终究是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推进了! 一路上朱煐也没有说话,而蒋瓛见朱煐没有说话,也不敢言语。 朱煐就这么来到了熟悉的御书房。 刚推开御书房的房门,朱煐就是一愣。 御书房里,除了老朱之外,还有一人——已故懿文太子嫡次子朱允熥! ………… 这会儿的朱允熥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脸色灰白。 自从皇储之争,朱允熥被迫上朝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次哪怕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也会不由自主地做噩梦。 身在东宫,和朱允炆,吕氏朝夕为伴,身边都是吕氏和朱允炆的人,这让原本就胆小的朱允熥更加草木皆兵。 短短几日的时间,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之所以朱允熥出现在这里,就是由于长时间的高度精神紧张以至于朱允熥在东宫昏迷,召了太医,这才惊动了老朱。 原本老朱是想着让朱允熥自己消化,让孩子自己调节,成长,实在不行,等过几日蓝玉装好了样子之后,入宫见朱允熥,让蓝玉去开导。 可没想到自我调节没有等到,却是等到了太医署朱允熥突然昏迷的消息。 好在朱允熥只是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导致的精神压力过大,朱允熥眯了一会儿之后就醒来,太医也给开了几副安神药。 老朱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孙子,性子懦弱至此! 不就是争个皇储吗? 至于吗? 咱当年刀口子舔血,那也是该吃吃,该睡睡,也没见这样啊,这小子倒好,自己吓唬自己,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朱煐看到朱允熥的时候也是一愣。 原本以为是老朱单独召见,没想到朱允熥也在这御书房。 “微臣,叩见陛下。” “哈哈哈哈,朱御史来了。见咱就别拘礼了,这儿又不是朝堂,来来来,给咱过来。” 老朱见朱煐来了,原本不展的愁容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意.... “陛下。” 朱煐走到了老朱的面前。 朱允熥此刻正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朱煐。 先前见面都是在朝堂上,在朝堂上的朱允熥一直以来都是战战兢兢,无比紧张,更没有什么心思他顾,只是意味着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多看更不敢多说。 因此眼下是朱允熥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打量朱煐。 “这人....怎么感觉好生熟悉?” 朱允熥不由心生疑惑。 朱煐给了他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难道是这些日子在朝堂上见多了的缘故?” 朱允熥找了个理由。 也只有这么个理由比较合理了。 朱允熥对朱煐可不敢有半点小觑,这几日在朝堂上,就属眼前的朱煐风头最盛,舌战群儒,就连朱允炆和那些个文官都被骂的抬不起头来,而他自己却没有半点事。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爷爷对其的厚爱啊! 为什么厚爱朱允熥不清楚,但他明白,他谁也惹不起。 朱允炆他惹不起,吕氏他惹不起,而眼前的人,他也惹不起。 “见过朱御史。” 朱允熥赶忙对朱煐见礼。 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的朱允熥,朱煐心中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哪家的皇孙会这般对一个刚入朝没几天的御史主动见礼的?也就这个懦弱,被养废了的朱允熥了。 想到朱允熥的身世,朱煐也是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从小就没有了亲生母亲,在东宫就好似没有了靠山,爹不疼娘不爱的,再加上吕氏刻意圈养..... 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朱煐也只是心里为之默哀了一小会儿。 心中不免疑惑。 这老朱把自己喊来这御书房做什么? 原先在路上的时候朱煐以为是老朱得知了自己多次与朱樉见面后暴怒,准备采取行动了,慷慨赴死的情绪都酝酿好了。 结果一开御书房大门,眼前的这情况,和想象中的明显不同!老朱没有想象中的暴怒,而御书房里还有个皇孙朱允熥..... ...... “朱御史,允熥见礼,你就受着吧,来,坐咱这儿。” 老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让朱煐坐下。 “朱御史,先前你在朝堂上的时候也说过允熥的情况,你说允熥懦弱,可还记得?” “臣记得。” 老朱点了点头:“允熥这几日茶饭不思,心神不定,不久前昏迷进了太医署...” 听老朱讲述这几日朱允熥的表现,朱煐顿时无语住了.... 合着这几天的功夫,这位爷差点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咱让你来是想问你,倘若你是允熥,你如何行事?” 老朱说着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赶忙起身冲朱煐又是一礼:“请朱御史教我。” 朱煐:“......” 就这事儿? 把我这大老远的传入宫来? 虽然已经历经几世的封建王朝,可朱煐依旧不习惯这种屁大点事就让自己大老远跑一趟的感觉。 就在朱煐准备随便说两句敷衍了事的时候,忽的脑海里闪过了个念头.... 一时间,朱煐念头通达,也不恼了,看了眼老朱和朱允熥,露出了笑容…… “朱御史,你该不是不敢说吧?放心大胆说,咱恕你无罪!” 朱煐微微一笑:“陛下想岔了,臣并非畏惧,身正则无畏。” “臣以为,倘若臣与允熥殿下易位而处,臣定会力争这皇储之位!”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于东宫先掌掴吕氏。” “????” 朱煐一句话,顿时让老朱和朱允熥面面相觑。 就连提出问题的老朱本人也懵了.... 不是,知道你小子脾气暴,你这脾气,也太爆了吧? 而朱允熥就更懵了.... 掌掴吕氏? 这特么的,自己想都不敢想啊!只是....倘若真能掌掴吕氏,那这....也太爽了吧? 这是朱允熥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可就这么被朱煐给赤裸裸地给说了出来.... “朱御史,这...这合适吗?” 第32章 激动的朱允熥 朱允熥说话都在颤抖....是畏惧的颤抖,同时也是激动的颤抖……边说还边看了两眼老朱..... “朱御史,此举...会不会过于激烈了一些?” 老朱满是褶皱的老脸,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激烈?就是要激烈啊!” 说着朱煐面向朱允熥:“皇孙殿下您看,眼下您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倘若不采取激励的手段,何以破局?” “倘若我是殿下,我不光要掌掴吕氏,还要殴打允炆殿下,下手有多狠就多狠,最好先把人打进太医署。” “此事必须要尽全力,一次全功否则后患无穷!” “这东宫管事的是吕氏,这要是寻常的打闹,陛下定然不会过问,只有打个头破血流,只有把这事情给闹大了,闹到了朝堂之上,再找凉国公上表,再遣心腹闹得整个应天府满城风雨,如此,陛下才会过问。” “陛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就得让陛下长长记性!” 朱煐掷地有声地说道。 老朱当场愣在了原地:“????” 朱允熥也懵了,整个人呆住,听着朱煐的这话,又看了看一旁的老朱,张了张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好默默地在心里给朱煐竖了个大拇指,心中对朱煐不由升起了一股子钦佩。 人都会对别人做到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而产生钦佩之情,而显然,朱煐所说的这些,朱允熥自认做不到,可以朱煐的性子,他十有八九干得出来..... 只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当着皇爷爷的面说这....朱御史,你是真的半点也无惧啊.... 当着皇爷爷的面说让皇爷爷长长记性? 绝了! 朱允熥此刻对朱煐的钦佩之情如黄河决堤滔滔不绝..... 听着朱煐说的这番话,老朱不由嘴角抽了抽.... 这要是换做旁人,老朱怕是早已经勃然大怒抄家灭族了,可听朱煐说出这话,老朱除了有那么一点点小尴尬之外,心里竟反而有一点窃喜.... 咱孙当着咱面这么不给咱面子,这是没拿咱当外人啊! 好好好! 果然,咱和咱大孙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虽然在朱允熥这小子的面前老朱觉得丢了些身为皇爷爷的威严,可想到自己和失散多年的大孙之间的关系拉进了这般多,老朱忽然又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能让大孙和咱亲近,些许脸面算得了什么? “好!” 在朱允熥错愕的目光中,老朱拍手叫好:“朱御史说的不错啊。” 说着老朱看向朱允熥:“仔细看,仔细听,仔细学!你看看你这怂包样,哪里有半点咱朱家的性子?” “咱不管东宫,你不会逼着咱去管吗?” 看着老朱一脸义正言辞,朱允熥撇了撇嘴。 逼着你去管? 那我不是找死吗? 虽然心里吐槽,可面上朱允熥却是点头应是:“皇爷爷教训得是,那....那孙儿回去就按着做?” “你敢!”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瞪。 旋即好似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 “咳咳,咱的意思是,咱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东宫管理不善,那有什么话你小子直接和咱说就好了,家丑外扬毕竟不好,听朱爱卿的话,你得听精髓,不要流露表面,不可东施效颦,你可明白?” “朱御史,你同这这小子解释解释。” 这会儿的朱煐正观察着老朱,他本想以此举刺激一下老朱,可见在自己出言冒犯之后,这老头居然没有半点暴怒的意思,顿时让朱煐产生了一股挫败感.... 这老朱的胸襟,简直是宽广得没边了!简直离谱! 不过来到大明这些日子,同老朱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在老朱身上吃瘪了这么多次,朱煐也已经习惯了,心理承受能力比之前至少强了许多,心里预期早就拉下来了,挫败后的落差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顺着老朱的话,朱煐冲朱允熥道:“殿下,陛下所言不错,臣这只是举个例子,陛下所言的精髓其实就是殿下该改改性子,不当如此懦弱才是。” “殿下是皇孙,身份高贵,眼下又是皇储之争,殿下身处朝堂中心,此时此刻,这吕氏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殿下出手!” “既如此,那殿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至于陛下,那就更不用怕了,陛下可是殿下你的亲爷爷,陛下难不成还会对殿下如何不成?” “殿下,您的身后有凉国公,有太子妃留下的人,有太子留下的人,更有陛下这个皇祖父,您有何惧?臣自幼孤苦,父母相继离世,臣的背后空无一人,臣尚且无惧,殿下何惧之有?” 朱煐此言一出,朱允熥倒是还没有什么感觉,可一旁的老朱确实豁然变了脸色。 老朱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看向朱煐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激动的老朱此刻甚至想直接摊牌了,可话到嘴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有太多太多的担心,看着眼前的朱煐,老朱的心里充满了自责.... 都怪咱...都是咱的错啊.... 倘若当年能多停棺等个两日,说不定就能发现雄英未死,倘若当年能日夜守着,说不定大孙醒来的时候咱就能看到了..... 朱允熥看着侃侃而谈口若悬河一脸无畏的朱煐,眼中除了羡慕就是崇拜。 他做梦都想做到这样的无所畏惧,可他做不到。 道理他都没明白,可他就是害怕。 从小到大身处东宫无依无靠任人欺凌,这样自小养成的性格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允熥,朱御史所言虽然过了些,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姓朱,只要在这大明的地界,你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爷爷都能保得了你!” 老朱语重心长地和朱允熥说道。 朱允熥闻言,蓦然无语,可心中却是想着。 都能保得了我?那小时候我在东宫的时候,怎么没保? 见朱允熥依旧是低头一脸唯唯诺诺的模样,老朱老脸一红。 咱身为皇帝,堂堂一国之君,咱都说能保得了你了,你这娃子怎么也不来半点反应呢?这让咱大孙怎么看咱? 老朱有些气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生怕越解释越乱。 “朱御史,你继续说,倘若你是允熥,在掌掴吕氏,逼咱就范之外,接着怎么做?” 老朱岔开了话题,话锋一转又落到了朱煐的身上,而老朱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原本老朱只是看不惯朱允熥这小子过于懦弱,想让性格刚强的朱煐做个榜样,可随着朱煐这一句掌掴吕氏将家事变成国事,逼的自己就范,老朱的心态就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变化。 朱煐的想法比老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大胆,完全出乎了老朱的预料,他仔细一想,这行为乍得一听好像是过于荒诞,可仔细一盘算,居然还真有可行之处! 倘若在自己不知的情况下,这一番操作,还真就逼的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出手了! 要是旁人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老朱自然是早将其九族尽灭了,可眼前的是朱煐,老朱越看朱煐越是满意。 “不愧是咱朱家的长孙!这性子,随咱啊!” “妹子,标儿。你们看到没?你们都说咱的性子脾气臭,这小子的性子,比咱还硬还臭嘞!” 老朱好奇地看着朱煐。 而朱煐扫了老朱一眼,心中充满了愕然与无奈。 愕然的是,自己言行都已经无状至此了,这老朱居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这老东西的城府,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这让朱煐深感无奈,城府深到几乎当面指着老朱鼻子骂了,他还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没有半点的不悦,这特么的想功德圆满的话,得干出什么样出格的事儿才行啊! 九世轮回想要功德圆满是要为家国天下而死,并非无端作死,虽然历经这几世让朱煐晓得了一些小擦边的漏洞,可真要是老朱城府深到要自己举兵造反才杀的话,那就真的完犊子了。 没有合理的理由举兵造反,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眼下家已经没有家了,双亲去世,父母又都是流民出身,连祖上是谁都不知道,真就是九族只有自己一人。 为家而死不现实。 那就只剩下了为国,为天下而死。 想要合理地让老朱亲手干掉自己,原本朱煐觉得很简单,可这几天下来,朱煐已经无奈了.... 这老朱的脾气...太好了! 不过朱煐也不是一个随意放弃,半途而废的人,八世都完成任务走过来了,还能被这小小大明给困住? 朱煐也在心中不断调整着计划和思路,从最开始的一步找死,到眼下的水滴石穿。 这个计划的核心原理就在于人性,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每个人的心理都有一个承受的极限,只要不断地在这个人的心中留下坏印象,这日积月累,时间长了之后,就像是一个空桶被灌满了汽油,等一个契机,一点火花落入汽油桶,到时...‘轰’的一声,整个油桶将会彻底被引爆! 因此,朱煐只有一个想法——大胆发声!为老朱的爆发做铺垫。 朱煐收敛了心神,神色一正看了眼朱允熥之后继续道:“倘若我是允熥殿下,首先掌掴吕氏逼得陛下就范,让陛下于朝堂议此事,再找凉国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到凉国公的支持!” “殿下,凉国公可是您的亲舅姥爷!就他这身份,注定了一旦允炆殿下上位他便没有了出路,倘若陛下再未雨绸缪一些,或许等允炆殿下登基之前就着手处理了凉国公了。” “凉国公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知允炆殿下成为皇储多半是必死之局,那他又如何会坐以待毙?” “又是血脉相连,又是利益相通,与凉国公联手,那自然是珠联璧合!” “同时再借此离开东宫。保全性命,以免吕氏狗急跳墙见朝中争斗不过暗下黑手。” “她敢!” 朱煐话音未落,却不曾想老朱猛地开口打断,大手一挥冷哼一声:“朱御史,咱就是给吕氏个胆子她也不敢暗害咱朱家血脉!如此行径那她就是在找死!” “陛下,那倘若她就是在找死呢?” “皇储人选不过两人,一人身死,陛下您还有得选吗?” “我若是吕氏,别说是区区我的性命,便是搭上三族性命,让儿子登基,又有何妨?” “陛下您觉得什么东西能威慑住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 “今日陛下让臣与允熥殿下易位处之,臣想陛下是想让臣告诉允熥殿下,无需畏惧,可争皇储。可臣觉得,允熥殿下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何以臣易位而处之第一步便是掌掴吕氏,为的便是逃离东宫,只要身在东宫一日,那生死便由不得自己。” “若是陛下已决定让允炆殿下为皇储,那允熥殿下继续在东宫自然也无妨,想来吕氏也不会多此一举平生事端,可若是陛下有心想让允熥殿下也试这皇储之位,臣斗胆,请陛下放允熥殿下离宫。” “眼下尚且无事,可一旦出事,陛下悔之晚矣。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哪怕陛下事后再杀多少人,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回来了。” “臣请陛下三思。” 朱煐的眼神灼灼盯着老朱,不退半分,言语间也没有多少修饰,全力冒犯,朱煐的眼睛盯着老朱,想要在老朱的脸上看到怒意。 可当朱煐话说完,老朱的脸上没有如他所料的怒意出现,反倒是呆住了.... 而此事,一旁的朱允熥却如遭雷击一般,眼睛猛地瞪大,看向朱煐,脸色涨红,心脏砰砰砰地快速跳动着.... 老朱的想法朱允熥也知道,可他做不到,因为他在东宫,他没来由的就是害怕。 他想开口直接告诉老朱他的担忧,可他不敢。 而朱煐刚刚那一番话,却是直截了当地把他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不敢说的话就这么赤裸裸地当着老朱的面,用最直接了当的语言给说了出来! 不愧是你啊朱御史! 这一刻,朱允熥仿佛看到了知己。 他激动地看向朱煐,而后又无比紧张地看向老朱.... 第33章 老朱的心思 此刻的老朱如遭雷击。 他完全没有想到朱煐话锋一转,居然就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咱...咱错了?” 老朱人懵了.... 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耳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谁说自己错了,而自从马皇后去世之后,老朱耳边能说他错的人就更少了。 老朱从未觉得自己哪里有错过,此番让朱煐入宫也不过是为了想让朱煐给朱允熥打个榜样,让朱允熥知错,知耻而后勇。 可他却没有想到,这聊着聊着,反倒是得出了自己错了的结论.... 倘若是别人说出这话,老朱定然是嗤之以鼻,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还会勃然大怒当场算账。 可面对朱煐。老朱当场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后,缓过神来的老朱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担忧。 老朱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朱煐,心中惴惴不安.... “这不会让咱大孙对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吧?” 老朱顿感头疼。 原本大孙流落在外,耳边常年听得民间传闻,说咱暴虐,正想着趁着大孙入朝,在咱孙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改改形象呢,这下倒好,又多出了这么个坏事儿.... 允熥这小子可是雄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眼下雄英尚不知身份尚且便已如此愤慨,若是日后知晓了,以这混小子的臭脾气,那.... 嘶! 老朱的脑海里翻涌过一个个画面,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想到朱煐的脾气,老朱是又爱又恨。 “雄英这倔脾气倒是像咱,是个能扛事儿的,可这脾气....真犟起来,不光扛事儿,也扛咱啊....” 老朱心里想着,有点郁闷。 以这些日子以来对朱煐的了解,老朱觉得,倘若自己不能扭转自己在朱煐心中的形象和想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继位,说不得直接撂挑子了..... 要是其他人,老朱丝毫不担心,哪怕是脾气再大,也有的是办法治你。身为皇帝,一言九鼎,你若不允,那就是找死! 可偏偏朱煐....这混蛋是真不怕死啊! 这当大臣的时候就不怕死,诛九族都是面不改色,要是这小子打定主意不想继位,那老朱寻思着....自己还真没有办法.... “造孽啊!” 老朱脑海里想着这些,不由气的脸都绿了.... 想到日后朱煐知晓身份后,发现自己亲弟弟被欺辱多年,以他这暴脾气.... “不成不成,咱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老朱没敢往下想,赶忙摇了摇脑袋把脑海里的想法驱逐出去.... “都是这该死的吕氏!” “不成,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麻烦....” 老朱暗骂这吕氏该死。 要说之前,朱允熥如何老朱虽说也在乎却也没有那么在乎,可眼下,事关朱煐这个老朱心里已经钦定的大明未来储君,老朱自然就重视了。 老朱此刻既郁闷又庆幸。 郁闷的是,以朱煐的脾气,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份,第一件事必然是替朱允熥这小子撑腰,说不定这倔驴脾气一犯,还真就不当这皇帝了.... 而庆幸的则是眼下朱煐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换而言之,自己还有时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咱该想个什么法子呢?” 老朱的脑子不断转动,身体虽然已经年迈,可老朱的脑子却依旧灵活,越老越妖...... “诶!” “有了!” 倏然间老朱眼前一亮,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旋即露出了笑容,笑容愈盛.... “哈哈哈哈哈。” 老朱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面对忽然发笑的老朱,朱煐和朱允熥全都怔住了.... “陛下,您这是?” 朱允熥看着老朱却不敢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朱煐却不管这些,直言问道。 “呃...” 老朱顿时一愕,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笑地看向允熥.... “允熥啊,你看朱御史如何?” 朱允熥面对眼前一脸和蔼可亲的老朱,不由一怔。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和善的老朱,在他的记忆力,老朱这个皇爷爷的脾气是很差很差的,每次见面都是板着脸一顿教训,所以朱允熥对于老朱很是敬畏,而眼下这一脸和蔼的老朱,却打破了老朱在朱允熥印象中的刻板形象,这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一愣。 “嘿,你小子,咱问你话呢!” 见朱允熥愣住,老朱再度开口。 而这也让朱允熥回过神来当即看了朱煐一眼,恭敬地回道:“皇爷爷,孙儿知晓您的良苦用心,您是想让孙儿像朱御史学习,像他一般勇敢,可孙儿....” 朱允熥想要说自己学不来,可话到嘴边,声音又不由自主低下去,到最后压根就没有了声音,他还是不敢说出来。 朱允熥低下头,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老朱的训斥。 可等了半天却没有等来老朱的训斥,他不由疑惑地抬头看向老朱,却见自己这一直以来严肃暴脾气的皇爷爷这会儿却半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依旧是面带微笑:“哈哈哈哈,允熥啊,爷爷知道,这性格嘛,想要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以前是爷爷不对,是爷爷对你的关心少了,你也知道爷爷平日里忙着处理政务,这宫中的事情是爷爷疏漏了,朱御史说的对啊,爷爷知错就改,是咱的错,咱就一定认!” “好在咱现在知错了,既然咱知错,那就要改错,你这性子属实也该改改,你看这样行不行,既然这东宫你住着不舒坦,那不如出宫去住,正好朱御史的府宅离宫中不远,宅子也宽敞,你就住进朱御史的宅子里,也跟着朱御史学学他的性子,日后面对事情啊,也刚强些,不要怕,咱朱家的子孙,有个啥子怕的?” “你看如何?” 老朱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和朱允熥商量,当然,主要也是为了说给朱煐听。 朱允熥当场便怔住了.... 他呆愣愣的看着老朱,眼中充满了错愕与惊讶。 不是,皇爷爷非但没有生气,还认错了? 皇爷爷....说自己错了? 这怎么可能? 朱允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虽然老朱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朱允熥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在这宫中长大的,深知老朱的脾气,这是就算错了也不会认错的主儿,这点朱允熥十分确定,可眼下在自己眼前发生的这..... 朱允熥不由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老朱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而此时... 一旁的朱煐听了老朱的话,也是不由一愣.... 老朱训孙子,朱煐只是在看戏,这人家的家事,和自己有啥关系? 可没想到这吃瓜吃着吃着,居然吃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是....这老头咋想的?让朱允熥和自己住? 这就算是向自己学习,也没有这种学习法吧? 这是什么意思? 朱煐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忽然停住了,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且慢! 倘若自己同意了让朱允熥入府,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被迫和朱允熥这皇孙绑定到一起了?成了蓝玉一党了? 这要是在老朱这儿没有完成任务,等老朱一死....这朱允炆一上位,那都不需要等朱棣靖难,身为朱允熥一党,朱允炆能容许自己活着? 到时候大不了学历史上的方孝孺,直接为国尽忠,这一切不就是顺理成章了? 妙!妙啊! 想着这些,顿时朱煐眼前一亮。 原本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话锋一转躬身应下了这份差事.... 而听到朱煐接下了这差事,原本还准备费一番口舌的老朱也是颇为讶异。 他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朱煐,心中不由喃喃排腹:“这莫不就是兄弟之间的默契?” “血脉相连吗?” 想到自己的计策,老朱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大好。 以朱允熥这小子去吊住咱大孙,这两兄弟相处久了,能不生出些许感情?这要是日后再知晓了身份,嘿嘿.... “你个混小子不怕死,允熥怕死啊!到时候你不当皇帝,咱就假意让允炆那小子当,到时候让允熥去求你小子,就不信你小子的心是铁做的!” 这就是老朱的计划,让朱允熥这亲弟弟先去培养培养感情,这日后,不就能来个亲情捆绑了吗? 你就是再心如铁石,也不想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因你而蒙难吧? 老朱暗戳戳地下了个暗手。 而这暗手下的,比想象中的更顺利..... 得意完后,老朱脸色一肃。 “好了允熥,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东西,从东宫搬出去吧,接下来就先和朱御史住着,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朱御史,跟着朱御史好生学习,不要让咱失望!” “允熥叩谢皇爷爷!” 朱允熥激动不已,当场就磕了个头。 此刻他的内心是真的激动。整个人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从小到大做梦都想离开东宫,尤其是最近一个多月,朱标去世之后,朱允熥每天都担心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睡觉都不敢熟睡,生怕一个熟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幻想过很多种离开东宫的方式,可眼下的这种离开方式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就这么简单...逃离了?” 朱允熥不敢相信。 ...... 留两人在御书房用膳后,老朱继续开始批阅起奏折,朱允熥和随着朱煐离开了御书房。 朱煐看了眼朱允熥,眼里在放光。 这就是未来自己的底牌啊! “朱御史....” 朱允熥看了眼朱煐,欲言又止。 “允熥殿下有何吩咐?” “朱御史,我还有些东西在东宫,那个.....” 朱允熥又低下了头。 朱煐会意,乐了。 不就是担心回东宫碰到吕氏母子吗? 这感情好啊,这要是真撞上,把朱允炆这小崽子彻底给得罪死,那不就更被视为死敌了? “殿下,陛下既然将您交给臣,臣自然不会让人欺辱您,这东宫臣陪您回!” “当真?” 朱允熥顿时眼前一亮。 “自然。” 朱煐笑着点头。 看着眼前的朱煐,朱允熥没来由地心底一暖,不由感觉背后多了些莫名的底气..... ..... 东宫。 东宫本就在皇宫内,距离御书房的距离更近,没两脚路两人便到了。 而这会儿的东宫内,朱允炆正和吕氏商讨着近几日的朝堂局势的变化。 原本此前朱允炆感受到的是胜券在握,可这些日子,短短几天的功夫,朝堂格局就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朱允炆只觉得自己的皇储之位悬了,虽然吕氏多次劝其要定下心来,可朱允炆毕竟年幼,难以定心。 “娘,今日皇爷爷把允熥给传去了,你说皇爷爷他是不是起了别的心思?” “这几日也没见皇爷爷有想动凉国公的样子....” “稍安勿躁!” 相较于忐忑不安的朱允炆,吕氏的城府深沉不少。 “你是未来大明的储君,未来大明的皇帝,就这心性,像什么样子?” “朱允熥那小子的德行,只要你皇爷爷不是老糊涂了,他就当不了储君!” “至于蓝玉,倘若先前一切都在暗中,那或许是个祸害,可眼下什么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你皇爷爷出手动如雷霆,不会让你感觉到分毫的,眼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再者说,娘先前和你说的你都忘了?” “真要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娘自会出手。” 吕氏掀起手中的茶盖,吹了吹热气,饮了一口茶水,好似不是在说争储之事,而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事。 而就在这时.... “娘娘,娘娘!” 一名宫女忽然跑了进来。 看到这宫女,吕氏不由眉头一皱。 这宫女是她派去服侍朱允熥的,说好听是服侍,但实际上就是监视朱允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来上报。 “发生了何事?” “娘娘,二殿下正在搬行李,说是要出宫去!” “什么!?” 吕氏闻言大吃一惊,手中的茶碗也随之坠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要出宫?” “他怎么敢?” 吕氏豁然间变了脸色,而一旁的朱允炆也霎时间脸色骤变...... “娘?” “怎么办啊娘?” 朱允炆急切地望向吕氏。 而吕氏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当即缓过神来,脸色一肃:“走,带本宫去看看!” 第34章 吕氏气炸了! 东宫。 今日是朱允熥这几年以来感觉最快活的日子。 朱煐在朱允熥的带领下来到了他所住的宫殿。 从表面上看,这宫殿的位置不错,看来这吕氏也不敢在明面上为难朱允熥,担心落人口舌。 不过在入内了之后就感觉到不同了,这里面的陈列颇为老旧且边边角角都是灰尘,一看就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打理了。 朱允熥没有注意到朱煐的打量,回房间后赶忙就开始收拾起了行囊,同时嘴里嘟囔个不停。 毕竟是个孩子,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心里高兴之情难以压抑。 很快,朱煐就被朱允熥的动作吸引。 朱允熥取了个包裹,然后开始装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红色的小衣服,一个断了个手笔的木头人,一个破破烂烂的枕头,枕头里的棉花都已经露出来了.... 朱煐见着这些不由一愣。 这朱允熥就算是在东宫再惨,也不至如此吧? 这收的都是什么? “殿下,你就收拾这些东西?” “何不出宫之后再买?这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要不咱买新的吧?” 朱煐说完,朱允熥的身形不由一顿,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愣了一下之后朱允熥扭头冲朱煐苦笑道:“让朱御史见笑了,朱御史的好意允熥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对允熥意义重大,新不如旧,东西能买新的,却买不到原来的那一份了。” 朱允熥摇了摇头,旋即边收拾东西边说道:“这些年允熥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朱御史也知我那大哥与吕氏都为难于我,只是前些年并非如此,小时候母亲虽然不在了,可我还有个兄长,兄长自幼便得皇爷爷喜爱,我犯了错也会护着我,兄长是朱家嫡长孙,又自小聪慧,有他护着,那几年在东宫没有谁敢欺负我.....” 朱允熥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好像是被闷了太久了,肚子里有太多太多的苦水和太多太多的话,一直憋在心里不得与人说,眼下心情舒畅,叠加又要离开东宫,以及睹物思人,多种情绪交织下,朱允熥的话匣子被打开,一股脑儿地和朱煐给说了起来,也不管朱煐听与不听,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儿时的事。 而他收拾的这些东西,几乎都和他口中那个打小就护着他,会为了他去揍朱允炆的那个厉害的兄长有关。 朱煐听着朱允熥的喋喋不休,没有插嘴。 作为一名穿越者朱煐自然知晓朱允熥口中的是谁。 大明唯一嫡长孙,太子朱标和常氏所生的嫡长子,也被后世誉为遗憾的朱雄英。 朱雄英是大明的嫡长孙,自小聪慧,深受朱标和老朱的器重,再加上他的身份,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淮西一脉,可惜造化弄人,朱雄英年仅八岁就去世了。 而朱雄英的死影响却极为深远,几乎可以说是影响了整个大明! 朱雄英是得天花去世,而马皇后也是同年去世,虽然宫中三缄其口,可有人推测马皇后的死也与这天花有关,是在朱雄英得病时照顾朱雄英所得。 可以说朱雄英的病间接导致了马皇后的死,而孙子和妻子同年相继去世也让老朱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性情大变,处事更为狠辣且无人可以劝阻.... 想到原本史料中的记载,朱煐想到这儿的时候不由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 老朱性情大变?更为暴虐?出手狠辣无人劝阻不听劝? 这明史的记载...当真是有些不靠谱啊....至少有关老朱的这一篇记载就与事实不符..... 好吧,看来这朱雄英之死和马皇后的死因还有待商榷,按照记载老朱的性子与眼下这感受到的老朱真正的性子比对来看,明史中记载错漏颇多.....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朱雄英的死导致了朱允炆有了合法的继承权,而朱允炆的上位又间接逼的老朱不得不对蓝玉以及淮西一脉出手。 而这一出手,也就产生了连锁反应,朝廷之中再无能征善战之辈,再加上朱允炆削藩操之过急,以至于朱棣出手且成功上位,彻底改变了大明的走向,脱离了老朱原本既定的发展规划.... 因此朱雄英之死必然是改变了大明的走向,至于这个改变的好坏,谁也无从得知,毕竟这世上,没有如果不是? 朱煐脑海里不断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身为一个穿越者,想到这些东西那是基操,哪怕已经穿越了几世,可毕竟所处的是上帝视角,纵览全局,脑子里总会时不时冒出一些倘若...假如....要是...这些可能性的想法。 不过朱煐早已经过了那些试图改变时代的年岁,这大明如何,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 好吧,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倘若能顺手让大明更好些,那也无妨,只是想让朱煐做到牺牲自己的利益来强盛大明的话,朱煐自认还是做不到。 离开大明是一定要离开的,而且是要尽早离开,至于其他的....就管不了太多了,所有事情都得靠边.... 至于改变大明,让大明走向巅峰,这些事情朱煐没怎么考虑过,毕竟眼下的大明已经在世界巅峰了,纵观全球,能堪比大明的帝国也是几乎没有。 这都早已站上了巅峰,那又谈什么带着大明走上巅峰呢? 至于百姓的日子,过得也还勉勉强强凑活的嘛!毕竟这还是洪武朝,大明开国才二十来年百废待兴呢,相比于其他的朝代,眼下的时代已经很不错了。 ............. 朱煐思绪纷飞的同时,朱允熥也收拾好了行李。 让朱煐意外的是,朱允熥除了那些与他口中那个护着他的大哥朱雄英有关的物件之外,其他的东西只是零散带了几件,另外带了银票,其他东西都没有拿。 “朱御史我们走吧,我都收拾好了。” 朱允熥东西不多,都捆到了一起。 “殿下何不多带些东西?出宫入府怕是殿下住不惯。” 朱允熥摇了摇头:“不必了朱御史,想必我回宫我大哥那边已经得到消息,迟了怕平白生出事端.....” “殿下怕什么?” 朱允熥低头不语,只是拉着朱煐就要往外走。 见朱允熥这表现,朱煐也是心里暗暗摇头。 果然,一个人的性格想要转变不是那么容易的,朱允熥依旧是那个朱允熥,那个性格懦弱的朱允熥..... 不过朱煐却又有自己的计较。 为什么自己要跟着朱允熥跑这东宫一趟?难不成就是单纯的陪伴? 自己不就是想和吕氏和朱允炆碰个面,拉拉仇恨,以谋后事吗? 眼下吕氏那边想来已经是得到了消息,可朱允熥这小子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收拾东西迅雷不及掩耳的..... 朱煐有心想拖拖时间。 还没等他有动作,殿中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而声音先人而至.... “允熥,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吕氏的声音响起,而随着大门被推开,吕氏带着几个宫女太监鱼贯入殿,径直走到了朱煐和朱允熥的面前。 而朱允熥听到吕氏的声音的第一时间整个人就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一样..... 朱允熥的脸色也是不由得骤变,僵硬地扭头看向朱煐,张嘴却已经说不出话,只得一脸无助地看着朱煐,眼里满是乞求.... 朱煐被这眼神看的心里一颤,险些反省,好在朱煐立刻就转过了头,不看朱允熥..... “好险,这眼巴巴地看我,险些让我惭愧,还好我内心坚定。” 朱煐心里暗道侥幸,得亏自己离开大明的去意坚决,自己也不是个摇摆的人,确定了目标就坚定不移地向前,这才没有让朱允熥的眼神影响太多..... 朱煐看向吕氏,吕氏板着个脸,脸上满是愠怒,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此刻心中的不喜。 若是旁人见吕氏此刻的状态怕是都不敢上前,可朱煐看了吕氏此刻的脸色却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大喜过望..... 这不和自己预料的计划一模一样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今天是个好日子,正适合开罪吕氏,让她铭记于心! ....... “臣朱煐,见过太子妃。” 朱煐第一次与吕氏打照面,当即给吕氏行了个礼。 吕氏淡淡地瞥了一眼朱煐,冷笑道:“朱御史?久闻大名啊,听闻朱御史在朝中构陷本宫,污蔑我儿允炆,可有此事?” 吕氏默然地看着朱煐,她只是想看到朱煐畏惧颤抖地跪在她的面前。 她是太子妃,眼下太子刚刚去世,且不说旁人,哪怕是老朱也得顾念着太子的情分让她几分。 朱允熥低着头,见了吕氏就像是老鼠见了猫,面对朱允炆他尚且还能壮着胆子说上两句,可面对吕氏,他却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朱煐扫了吕氏一眼,点头道:“太子妃说的对也不对,第一,臣从未构陷,臣在朝中所言只是可能性,加了倘若,假如,是一种合理的推导,第二,太子妃眼下若是想将这帽子扣在臣的头上,那臣以为,太子妃才是构陷,臣乃天子门生,国之栋梁,大明肱股,若是太子妃想处置臣,臣觉得,尚还不配。” “????” “????” 朱煐话落的这一刻,吕氏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整个人在这一刹当场愣住,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朱煐,嘴巴动了动想反驳,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一旁一直低着头的朱允熥也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向朱煐.....震惊之后,朱允熥眼中取而代之的便是无与伦比的敬佩,钦佩! 强! 强啊朱御史! 这就是你嘛? 此刻的朱允熥对于朱煐的大胆有了一个新的层次的认知。 不是,这吕氏,好歹也是太子妃啊! 朱御史,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朱允熥从未见过有朝臣敢当面与吕氏这般说话,哪怕是蓝玉,也没有这般冒犯过! 而眼下的朱煐,就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赤裸裸地冒犯了! 朱允熥对朱煐的钦佩此刻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而眼下,吕氏听了朱煐的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大脑发蒙....看向朱煐,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不明白,她不理解。 不是,他怎敢如此? 怎敢如此??? 原先只是听儿子朱允炆说朝中出了个胆大包天的狂生,深得陛下信赖,可毕竟听说只是听说,任何事情,身在局外亲身经历那都是两种体会,两种感受,而眼下,吕氏真正直面朱煐方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狂生!这简直就是疯子啊! 吕氏想发飙,可想到朱煐的性子,再加上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这家伙臭不可闻的脾气,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忍住了怒意。 “不可与疯子计较,不与疯子计较......” 吕氏在心中默默宽慰自己。 足足宽慰了好一阵,她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而朱煐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喜不胜收。 这吕氏果然是个城府深沉的家伙,不过看着家伙的样子,想来也是把今天的事儿给记在了心里,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这都是给日后留的后手啊。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唯有留尽后手,才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朱御史说笑了,方才本宫只是想与御史开个玩笑。” 吕氏心里愠怒可脸上却不露声色反倒是满面笑意,看着让人如沐春风。 “太子妃这个玩笑可并不好笑,臣觉着这玩笑一般。” 吕氏笑容又是一僵,心里已经把朱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这该死的破落户,好大的胆子! 心中虽怒,可脸上吕氏却依旧没有露出分毫,话锋一转看向朱允熥笑吟吟地开口:“允熥,你这是做什么?可是谁得罪了你?你与娘说,娘必然替你做主!” 吕氏一脸愤慨。 朱允熥又低下了头,面对吕氏的逼问,朱允熥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人得罪,那你这收拾行李做什么?” 朱允熥不言语,而见此吕氏的笑容更盛。 “来人,还不快将殿下的行李给取下?” “给本宫好好查查,最近有谁无礼得罪了允熥,给本宫按宫中的规矩办!” “诺!~” 吕氏同宫女一唱一和,朱允熥听到这猛地好像想到了什么,唰的一下脸色煞白..... 第35章 震惊朝野! 就在朱允熥不敢言语之时,朱煐一个挺身站到了朱允熥的面前。 朱允熥的视线顿时被朱煐的身躯给隔开,他的眼前只剩下了朱煐伟岸的背影再看不见吕氏。 看不到吕氏后朱允熥当即缓了一口气上来。 盖因自小他便饱受吕氏精神压迫和威胁,就好似这幼虎以养狗之法养之,则虎自以为犬。 朱允熥的情况和这差不多,从小受到吕氏的精神打压、威胁,他已经从心底里对吕氏发憷,胆怯是下意识的反应。 不过朱允熥怕吕氏,可朱煐却半点不怕,相反,这会儿的朱煐还格外的兴奋,无比地兴奋! 他看着吕氏两眼放光。 一时没有掩饰好心中的喜悦,竟是将内心的心情从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而朱煐的这眼神顿时被吕氏所感知,心里登时一跳,被朱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吕氏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你想对本宫做甚?” 吕氏一声喝问朱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想到今日便可将吕氏给得罪死朱煐心里就是一阵高兴,高兴之余没有掩盖,以至于流露了出来。 被这一喝问之后,朱煐当即回过神来,当然他没有让开身子,而是面色一正,眼中充满了坚定与威严。 “启禀太子妃,臣奉陛下之命带允熥殿下去臣府中常住,怎么?难不成太子妃连陛下的命令都要违抗吗?” 朱煐冷声喝道直接搬出了老朱。 果然,搬出老朱之后吕氏听闻当即变了神情,脸色不由一黑。 “既是陛下传令,本宫自然不好阻拦,不过这空口无凭,可有圣旨?” “此乃陛下口谕,难不成太子妃以为臣会假传圣旨不成?” “那可说不准。”吕氏冷笑。 她心中已知这定然是老朱的命令,毕竟在这洪武朝还没有人胆敢假传圣旨,这罪过任谁也扛不住,可她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借着朱煐没有圣旨想故意为难,挫其锐气。 “既然太子妃不信,不知太子妃可敢与臣同往御书房与陛下当面对质?” 朱煐寸步不让,心中打着今日一定要将吕氏彻底给得罪死的想法步步紧逼。 吕氏闻言骇然变色,心中自然知道不能因为此事去御书房打扰老朱,可面上却不想露出怯懦.... 当即吕氏便道:“本宫凭什么与你去对峙?” 吕氏冷冷地扫了朱煐一眼,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区区一个贡生,刚刚入朝当了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仗着陛下的宠爱如此嚣张跋扈,且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凭什么?凭臣一条贱命如何?” “太子妃既然咬死不信,不知可敢与臣对赌一番?” “我们就赌命,若是今日没有陛下口谕,臣当场自刎,若是有,还请太子妃自刎!当然,若是太子妃下不了手,臣可以代劳。放心,臣与朝中兖兖诸公皆不相同,臣最是守信,太子妃不需担心臣不敢下手,只要太子妃敢赌,若是输了不好下手,让臣来,定不让太子妃失信于天下!” 朱煐这话一出躲在他身后的朱允熥立时间便听呆了..... 朱允熥微微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朱煐,虽然只是背影,可这铿锵有力的言语,这咄咄逼人的话术...... 他娘的,这也太太太太勇了! 这一言不合就赌命啊! 不愧是你啊朱御史! 此刻朱煐在朱允熥心中的形象顿时又陡然拔高了几分..... 而和朱煐一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吕氏。 不过和朱煐不同,吕氏此刻却是脸色难看至极.... 她敢欺朱允熥是欺他胆怯,可朱煐.... 原先吕氏还有些不以为意,可这真正接触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朱煐这厮,不能说是胆大,这丫的就是疯狂!就是疯子! 自己是堂堂太子妃,你一个刚入朝为官几天的货色,张口闭口就要和自己赌命? 这要是换做旁人,吕氏必不后退半步,否则岂不是丢了颜面? 可朱煐..... 面对朱煐.....吕氏没来由地说不出半句硬话.... 换个人,就算是自己赌输了,仗着身份量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朱煐这疯子....他说不定是真敢啊! ....... 朱煐与吕氏对峙,吕氏最终还是无奈放行了。 有老朱的命令在,再加上朱煐这个硬的不能再硬的家伙,吕氏知晓自己哪怕是强留也是留不住了。 而在朱煐提出要与其赌命之后,吕氏也不再言语,生怕再一个不慎激怒了这疯子。 看着朱煐带着朱允熥离开东宫,吕氏对着朱煐的背影暗唾了一口,骂道:“真疯子!” 人性向来如此,欺软怕硬,当你连命都豁得出去的时候,不用怀疑,此刻的你就是无敌的。 吕氏望着朱煐和朱允熥远去,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 周围的宫女可不敢在这个时间点去触吕氏的霉头,吕氏不动她们也不敢动,就连吭声也不敢吭一声。 朱允炆久等吕氏不见归来动身寻找,径直来到了朱允熥的住处却看见这住处已经人去楼空,唯有吕氏面色铁青地站着。 看到这场面朱允炆便知晓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当即匆忙来到吕氏面前..... “娘亲,允熥呢?” “走了。” 吕氏脸色铁青地说道。 “走.......走了?” “去...去哪里了?” “宫外。”吕氏瞥了儿子一眼,摇了摇头:“事不可为,陛下下的旨意,拦不住。” 朱允炆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当吕氏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感觉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一直以来吕氏和他说的底牌便在朱允熥身上,可眼下朱允熥却离开了东宫.... 此刻一瞬间朱允炆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一脸焦急,一把抓住吕氏的手:“娘,这该如何是好啊?” “皇爷爷他先不杀蓝玉,现在又调走允熥,他是不是....” 朱允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吕氏给一把捂住了嘴..... 朱允炆当即也意识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自己失态了,他也非寻常人,当即调整好了心绪,闭口不言..... ...... 而与此同时。 朱煐已经带着朱允熥离开了东宫,离开了皇宫..... 直到离开皇宫的时候朱允熥依旧没有缓过神来,他牢牢地抱着怀里装着儿时的物件,心中满是高兴和不可思议。 “这....这就跑出来了?” 朱允熥不敢置信。 他万万不敢相信,自己当真有一天居然就真的脱离了吕氏的掌控!当真便离开了东宫! 这次的离开可不是以往的出门,这一次是真正不在东宫住了! “殿下,不过是离开了东宫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且不说允炆殿下虎视眈眈,还有其他几位王爷尚且不知他们的想法呢,陛下让您住入臣府中,想要也是希望臣能辅佐殿下。” “为今之计,殿下当修身养性,改改性子才是。” 朱煐劝道,谆谆教诲宛若长者,这要是不知其心中所想,当真还以为这货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辅佐朱允熥争夺皇储之位。 事实上朱煐有着自己的想法。 原先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个计策,以朱允熥之事为媒介,将朱允炆推到对立面,以此给日后留下后手,哪怕日后老朱在位时未能完成任务,新皇登基,朱允炆继位,自己也能快速升天。 而一切也按照计划逐步演变。 可就在带朱允熥离开东宫的这路上,朱煐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已经知道只要交恶朱允炆,日后等朱允炆上位之后,便对自己有利无害,那么....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 进一步交恶朱允炆岂不是更加保险? 想要交好一个人不容易,可要是交恶一个人,那就太简单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同理,想交恶一个人,那只要和他的敌人交朋友,坚定地站到他的敌人一边,那不就..... 朱允炆的敌人是谁? 眼下而言,毫无疑问,对朱允炆皇储之位有威胁,有直接威胁的,就是朱允熥! “要不就站队朱允熥?” 朱煐一旦脑海里有了这么个想法之后立刻就再也不可遏制,越想越是觉得有理,有可行性! 而战队朱允熥还有另外两个好处,其一,参与皇权之争,想来哪怕是老朱再宽厚也不至于三番五次接受自己的挑衅而无动于衷,尤其事关这大明未来君主之事。 其二,倘若自己站位朱允熥,那势必日后会被后来上位的朱棣所忌惮,哪怕是朱允炆当朝时侥幸活下来了,等朱棣靖难成功,自己也是必死无疑,这显然,又是一道保险! 要说唯一的缺点那无非就是朱允熥当真得了皇位,那自己坚定的站位或许就弄巧成拙了。不过...... 这可能吗? 朱煐笑了..... 显然,这必不可能啊! 朱允炆登基,那是切切实实后世明史上记载的,哪怕满清史官用了些许的春秋笔法对明朝的明史在编纂时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可这皇帝总不能乱写吧? 明史上实打实写的就是朱允炆登基。 朱允熥显然与皇位无缘。 唯一有可能改变历史的,那就只有自己!可既然已知如此,自己只要站队不有大动作,这不就得了? 老朱想让朱允熥向自己学习改改性子,可这性子是那么好改的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的性格真要是那么好改的话,那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句话存在了...... 朱煐看着眼前的朱允熥,不由大喜..... 这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 好好好!阿斗好啊! 朱煐眼中满是喜意。 “朱御史,允熥身上可有何不妥之处吗?” 就在朱煐心中幻想着美滋滋去死的时候,朱允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哈哈哈哈,没什么,只是臣观殿下天赋异禀,是可造之材,便想着日后教导殿下,投效殿下,殿下若想,臣可助殿下一臂之力,谋那皇储之位!” 朱煐看着朱允熥眼热。 确实是可造之材,可劲造都扶不上墙的人才! 朱允熥听得朱煐这话顿时一愣,顿时感动,从小到大他从未感受过被人关心被人投效的感觉,哪怕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凉国公以及淮西众臣,他也明白那只是看在已经去世的老娘的面子上,打心底里都是看不起他的...... 可眼下..... 眼下的朱煐,不仅带着自己出了东宫,还说出这一番话..... 朱允熥无比感动,可让他争储,他依旧有点发憷..... “朱御史,皇爷爷身体还康健着呢,立储之事自有皇爷爷做主,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操心了。” 朱允熥没有直接拒绝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他并不是很想争储,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如此,不是他不忍心,而是他属实害怕..... 而听到这话的朱煐却再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那我就放心了,不需要太担心蝴蝶效应了。 朱煐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殿下不忍骨肉相残,实乃仁义,可殿下须知,吕氏视殿下如敌寇,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知殿下是想死想活?” “我.....我.....” 朱允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又给收了回去。 倘若是其他下属见自己要效忠之人在关键时刻是这样的表现,定然已经是十分失望。 可朱煐见朱允熥这般,心中却是更高兴了。 没有看错你啊!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犹豫不决!不愧是公认的性格懦弱!不亏是你啊! 如此,我便放心了..... “殿下宽心,我等可徐徐图之,殿下可慢慢思虑,不急。” 朱煐笑着带朱允熥回了自己的府中...... ....... 老朱让朱允熥离开东宫住进朱煐府中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应天府虽大可消息却传的很快,老朱也没有想隐瞒的意思,于是这事儿三两下便在这娱乐活动匮乏的大明通过饭后八卦的形式传开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整个应天府各种消息不断冒出,风言风语更是数不胜数..... 有关朱允熥离开东宫的这件事在民间传播之后很快就衍生出了十余个版本。一时间,整个应天府各方势力,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此事上..... 一封封奏章飞入宫中,翌日早朝,注定热闹非凡..... 第36章 大朝会,方孝孺 又一日早朝。 朱煐、朱允熥早早便来到了奉天殿。 朱允熥的状态与前些日子俨然已经完全不同..... 前些日子他总是顶着个黑眼圈,脸色惨白,气血亏虚的模样,而眼下身体看上去依旧虚弱,可脸上已经多出了几分红润,黑眼圈也不在了。 昨天晚上是他睡觉睡得最安心的一晚。 从小到大朱允熥一直被恐惧所笼罩,为吕氏所威慑,身为大明的堂堂皇孙却在宫中不敢言语一句,长此以往也就养成了无比懦弱的性格,他怕死,他想活着..... 昨天在朱煐的府中,朱允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需要担心有人在睡觉的时候暗害自己,常年伴随着的失眠也直接好了。 今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朱允熥显得精神头十足,神采奕奕..... 这就不得不说到睡眠的深浅问题了,虽然都是睡觉,可睡觉和睡觉之间是有差别的,睡眠又分为深度睡眠和浅度睡眠,深度睡眠的休息效果要比浅层次的睡眠好了不知道多少..... 经常睡觉的人都知道,浅层次的睡眠哪怕你一天睡了十几个小时依旧感觉睡不够,感觉睡得腰酸背疼,精神疲惫。而深层次睡眠则全然不同,有时候只是睡了短短的三四个小时,结果醒来之后精神饱满,精力充沛..... 而显然,昨天朱允熥进行了深层次的睡眠,他睡得很好。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晚上,朱煐和朱允熥之间也少了那一份生疏感,两人熟悉了许多,尤其是在朱允熥的心中是敬佩朱煐的,有心接触..... 站在首列的朱允熥用眼角的余光不断扫向朱煐,看着不远处的朱煐,莫名的朱允熥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安全感.....一种有靠山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懦弱的朱允熥都不由挺了挺自己的腰杆子,有朱煐在不远处,朱允熥觉着自己的腰杆子都好像硬了许多..... ..... 此刻龙椅上,老朱也早早到了奉天殿,他这会儿眯着眼睛打量着下方。 身居高位多年,老朱的识人之术早已炉火纯青,只是几眼就看出了朱煐和朱允熥之间今日与昨日的不同,而看到这样的变化,老朱心中却是暗喜。 “嘿嘿,咱可真是聪明!” “当真是亲兄弟,这短短一天的功夫感情上就大有增进,这眉来眼去的,看来不需多少时日两人之间的情谊便会愈重,等过些年....咱传位,看这臭小子还敢不接?” 老朱想的很好,哪怕自己的这大孙对自己有意见,可为了亲弟弟,为了朱允熥,也得接下这个皇位,毕竟以朱允熥这懦弱的性子,要是没人护着,日子怕是过得会很凄惨。 念及至此,老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计谋成了!这会儿的老朱心中正暗爽着呢.... ...... 而此时。 其余奉天殿内的朝中诸臣却是对老朱、朱煐和朱允熥这爷孙三人之间的各自想法全然不知。 他们只是知道昨日陛下忽然下令让皇孙允熥离开了东宫,住进了朱煐这近乎疯狂的家伙府中。 这行为也是让百官百思不得其解。 黄子澄和齐泰暗戳戳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当即会意。 和大部分的官员不同,黄子澄和齐泰作为文官集团中力主要立朱允炆为皇储的人物,尤其是黄子澄,被吕氏寄予厚望,虽然吕氏并未告诉他最后万不得已时的计划,可黄子澄心里哪里能半点不知? 两人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齐大人,你看这昨日陛下让允熥殿下出东宫,入这朱煐府中常住,是为何意?” 黄子澄和齐泰的位置本就挨得近,微微一侧身就凑到了齐泰的耳边,用只有齐泰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低语..... 齐泰反看了黄子澄一眼,翻了个白眼:“老黄你这是在考我呢?” “陛下焉能无缘无故让允熥殿下离开东宫?这其中必有蹊跷!” “听闻昨日允熥殿下被陛下传召,而后陛下便召了朱煐入宫,再之后就传出了陛下下旨让允熥殿下出宫长住的消息,由此可见,这出宫一事当是允熥殿下自己提出的,只是.....” “只是以允熥殿下的性子和阅历,焉能主动提出这一点?”齐泰话没说完被黄子澄打断,黄子澄接过话头悠悠说道。 “不错。”齐泰点头,而后眯起了眼睛:“这表面上看或许是允熥殿下主动向陛下提出要离开东宫,可实际上,怕是允熥殿下背后有人提点啊....” “那老齐你觉得是谁?” “还能是谁?”齐泰冲着前方的一个空位努了努嘴。 那地方是蓝玉上朝的位置,只是这几日蓝玉一直称病在家未曾上朝。 黄子澄微微点头,脸色一肃:“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我便知晓这老家伙不会安分,看来是猜对了!” “这凉国公还是阴险狡诈啊,明面上闭门不出,背地里下手,非君子所为!” “他本不是君子,一介武夫而已,不知羞耻为何物。” “老齐,你可看出此计为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为何我觉着是一箭三雕?”齐泰笑看向黄子澄,黄子澄一愣。 “一箭三雕?哪来的三雕?” “老黄啊,看来你是少看了一层。” “这其一自然是让允熥殿下脱离了允炆殿下和太子妃的掌控,自此他便是龙游入海,凤舞九天,其二,他想借力打力,借这朱御史之力强压殿下,朱御史背后可是陛下,那他借了这朱煐之力便是借了陛下之力,至于这其三.....或许这匹夫还想让允熥殿下亲自拉拢这朱煐,须知这朱煐乃是陛下的人,若是能将其拉入其麾下,那岂不就是.....” 黄子澄瞳孔猛地一缩小,抬头震惊地看向齐泰:“高见!我竟是未曾想到这第三层!” “这老匹夫好深的城府!” “呵呵,他若是城府不深,如何当得这凉国公?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厮表面上看骄纵放肆,实际上这些都只是他掩人耳目之举,实际上阴险狡诈,眼下他支持允熥殿下与我等为难,子澄兄当与允炆殿下说清,让其多加防备,不可小觑!” 黄子澄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急,我们先试探试探陛下的态度,昨日我已让人写了不少奏章呈上,陛下心中想必已有决断。”齐泰幽幽道。 黄子澄却皱眉:“书写奏折只是其次,若想当朝商议此事,还需一个引子,不知你安排了何人?” “放心吧子澄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恰逢昨日有一故友入京,正好当今日的引子。” “故友?谁?” 黄子澄眉头一挑,心中疑惑,他与齐泰相熟,齐泰经常来往的朋友,他基本都认识。 “是宋景濂的弟子,方孝孺,子澄兄应该听说过。” 黄子澄不由一愣,这方孝孺的名字他倒是晓得,而且算是颇为熟悉,十年前曾被征兆入京,饱受老朱的称赞不过未曾重用,但他在士林中的名声确实不小,性格刚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学识渊博,门生不少。 “他怎么入京了?” 黄子澄有些愕然,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会儿方孝孺该是汉中府教授,不可擅离职守才是。 “自是陛下传召,太子病逝之后陛下传召了几位王爷,前不久又传了方孝孺入宫,想来是准备启用了。” “他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他人呢?” “想来过会儿就来了,眼下时间还早,放心吧子澄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齐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 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过无论是老朱还是其他人都并未在意。 事实上早朝之前大家都如此这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流,毕竟这古代信息闭塞,通信也慢,大家在上班前聊聊天交换一下信息是常规操作了,只是今天老朱来得早,大家不好离开自己的位置,那样显得太不尊重老朱了,于是只好站在原位,小声与周围攀谈。毕竟这会儿朝会还没有开始。 没多大会儿,朱允炆入殿,又过了一阵,奉天殿里已经站满了百官。 和后世上班一样,这上朝的官员也有不少是卡着老朱平日里入朝的时间点来的。 平日里老朱都是姗姗来迟,一直到朝会即将开始了他才会到,所以不少官员就以这时间线为基准,不过显然今天不同,当看到坐在龙椅上明显已经到了有一阵的老朱之后,晚到的官员们脸色一变,赶忙忧心忡忡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低着头生怕引起老朱的注意...... 蓝玉还是没有上朝,他这几日一直称病在家。 不过朱樉却是每天必到。 自从被朱煐一顿打鸡血之后,眼下的朱樉上朝不再向之前那般毫无顾忌地放松,他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说话谈吐都更为注意了一些,不再动不动开口就问候对方父母了..... 张平站在末位,他倒是想同朱煐聊聊,可奈何官位太小,位置太靠后,又不像朱煐这样有老朱单独安排,是以想说话却没办法说,原本张平和朱煐是形影不离的,可昨天恰好张平找到了个不错的住处,于是忙着办置家用没有粘着朱煐,可昨日的消息张平却是听说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平惊呆了! 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老大,你太猛了! 居然拐跑了当朝皇孙? 让皇孙跟着你混? 这要换个人,指定是被惊吓得不轻,可张平却不同于常人,且不说本来他的胆子就不小,又跟着朱煐多次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朱煐的惊人之举,对于朱煐的惊人之举已经有了抗性,都习惯了,是以很快就缓了过来,留下的只有崇拜与敬意。 都是刚刚入朝,而老大却已经站在了这样的高度上!不愧是我张志远的老大! ...... 时间很快,大朝会开始。 群臣分列左右,低头不语。 “可有本奏?” 龙椅上的老朱开口。 而老朱刚一开口,人群中就站出来了一人:“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人群中站出来的正是汉中府教授,刚被老朱传召入京的宋濂弟子方孝孺! 眼下的方孝孺虽然没有在朝中为官,可他刚正的性子却早已响彻儒门,不少官员都听说过他的名声。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落到了此刻忽然站出来的方孝孺的身上..... “咱刚传召爱卿入京,爱卿便有本奏?” “所为何事?” 老朱心中已经有数,实际上昨天老朱就已经收到了方孝孺的上表,只是他没有吭声,笑呵呵地看着殿中的一切。 要说以往,这些个奏章如纸片一样摆到他的案头,早就把老朱烦的想要杀人了,可这段时间,自从找到了朱煐以来,老朱的心态早已经发生了转变。 首先就是老朱对自己的要求,以前遇到事情就烦躁,甚至在儿子朱标重病在身还与之争吵,结果让老朱悔恨终生。 再就是老朱为了改善在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大孙子的面前留下一个待人宽厚的好印象,以求日后爷孙相认后能获得孙子的认可,所以老朱时刻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世上无大事,一切为了孙子,眼下最大的时期就是给大孙子留个好印象..... 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之后果然有了效果,再加上找回大孙子让老朱的心情好了不少,所以老朱眼下很是宽心,他还想养好身体多看两眼孙子,要不然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妻儿问起来,答不上可咋整? 再就是老朱也想着趁自己身体还康健尽快锻炼朱煐,天资是天资,可想要把天资转换成真正的能力,那是需要经过锻炼的! 而权斗,自然是让一个人成长最快的锻炼方式! 方孝孺听闻老朱发问,当即起身,面色坚定地冲老朱道:“启禀陛下,臣昨日听闻允熥皇孙出宫住了?” “敢问陛下,此举陛下可曾答允?亦或是有他人蛊惑皇孙?” “允熥殿下为皇孙,依礼自该常住东宫,何以让皇孙出宫去住?不合礼法!” “若是有人蛊惑,臣请陛下将此人严惩!” 说着方孝孺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朱煐.... “???” 被方孝孺这么一瞅,朱煐顿时就不乐意了。 这他娘的,这瘪犊子是谁? 朱煐当即挺身而出..... 第37章 吾乃汝父! “陛下,此人构陷微臣!” 朱煐朗声道。 方孝孺也是寸步不退,目光盯向朱煐:“蛊惑殿下你好大的胆子!” “你可有证据?” “并无证据,然此言已然盛传京城,焉能有假?” “吾乃汝父!” 朱煐的话顿时让整个奉天殿肃然一静.... 黄子澄:“????” 齐泰:“????” 朱允炆:“????” 张平:“????” 哪怕是此刻的老朱也怔住了.... ..................... 方孝孺顿时一愣,不是,这就直接骂娘了?多年没有入朝,眼下朝争都已经流行这么快的节奏了吗? 按照以往方孝孺熟悉的节奏,双方应该是据理力争,然后相互打嘴炮,相互嘲讽挖苦,文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又不像武夫,开口就骂娘,除非是格外极端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祸及家人的场面。 可眼下.....这怎么自己刚开口两句话,就直接问候家属了? 方孝孺脸色涨红:“粗鄙!此言粗鄙!” 朱煐冷哼一声:“今日之后我便让人将‘吾乃汝父’之说传遍天下,依你的话说,此讯传遍天下,那自然为真。” “我....” 方孝孺顿时语塞。 这一招以彼之矛攻之彼盾的操作顿时让方孝孺一时之间不好反驳。 朱煐可没有等方孝孺回答的习惯,继续道:“你既没有证据又胡乱奏表,这不是构陷又是什么?” “陛下,此人构陷微臣,还请陛下将其杖毙!” “????” 方孝孺顿时眼睛一瞪,他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还处于愕然中,结果猛地一听朱煐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我就上个奏表,怎么就奏请杖毙了? 这多年未曾上朝,洪武朝堂已经如此风波诡谲了吗? 一时间方孝孺竟是感觉自己好像跟不上了节奏.... 而此刻,一直看着场中局势的齐泰和黄子澄互视一眼,不由双双无奈。 本想着以刚克刚,这朱煐的性子刚硬,那就用同样性格刚硬的方孝孺对之,可眼下的局面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两人都未曾想到,这以性格刚正出名的方孝孺碰上了朱煐这厮,居然就软了? 以刚碰刚可结果发现对方更刚? “朱御史此言差矣,敢问朱御史奏事便能保证事事为真吗?我等表奏本就该是让陛下圣裁,朱御史有没有蛊惑皇孙,这不得调查吗?想来只要调查清楚,也就能给朱御史一个清白了。” 齐泰出列开口帮衬方孝孺,同时给朱煐发难。 “我不能保证事事为真,可我能上奏,此人却不行!” “???” “何以我便不行?”方孝孺脖子一梗,怒视朱煐。 朱煐用鄙夷的眼神扫了方孝孺一眼:“你没听到刚刚齐大人叫我什么吗?朱御史!本官乃御史,闻风奏事本就是御史之职,分内之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没有证据,胡乱构陷于我,其心当诛,其罪更是罄竹难书!” 说着朱煐扭头直面齐泰:“怎么?齐大人难不成也觉着这没有证据胡乱构陷朝臣无妨?” “亦或是没有证据便上奏陛下无妨?” “那要不然这样吧,您让全天下当差的都给陛下上奏吧,把事情都推给陛下解决,如此你们也就能辞官隐退了,什么事情陛下都干了,要你们还有何用?” “我...” 齐泰想说话可想到朱煐的性子,心知自己一旦开口那就会直接入局,本来让方孝孺开口就是为了找个冲锋陷阵的冤大头,这一转眼又把自己给搭进去?那这不划算啊,和这么个疯子争啥?那这自己不是纯吃亏吗? 于是当下齐泰也就不多言语,对于朱煐的冷嘲热讽他选择了忍着...... 可他想忍着,朱煐却忍不了半点。 “你什么你?” “有胆子开口没胆子与我对峙?” 齐泰:“.....” .................. 他不想和朱煐争辩,当即拱了拱手,大袖一挥回到了位置上,任凭朱煐骂两句,认了.....心中暗道不与疯子争论以求自我安慰..... 而方孝孺这会儿却是已然惊呆。 他一脸愕然地看向齐泰,心中却是更加迷茫疑惑了。 不是,你齐尚礼怎么回事?这也没听说你丫的是个软骨头啊,结果这骨头这么软?这都软到家了~! 他刚抵达京城,只是听说近日朝堂上多了个狂生,只是在方孝孺的预想中,那狂生,能有多狂? 眼下一看,这是真狂! 不过他并不打算退避,方孝孺是个认死理的人..... ........ “我与你对峙!” “对峙?” 朱煐鄙夷地看了方孝孺一眼:“你姓甚名谁我都不知,你也配与我对峙!” “朱爱卿,他是汉中府教授方孝孺。朕前些日子召他回京,昨日刚到。” 龙椅上老朱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学习揶揄,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朱煐听到方孝孺的名字心中一凛。 这名字他是知道的,历史上被诛十族第一人,被老朱挖掘,朱允炆启用,后在靖难之役后头铁硬刚朱棣被杀。 这也是自己原本规划的路线之一,倘若不能死在老朱手里,日后也就和此人一样,一定也能死在朱棣手里,而且还是为国为天下而死,也算是为义而亡,可以完美完成任务。 而眼下的方孝孺显然是被朱煐给气得够呛,脸色涨红,正要言语,却不曾想忽的听到了老朱开口说话。 .................... 听到老朱揶揄的语气,原本恼怒的方孝孺瞬间冷静下来。 他本就不是蠢人,虽然长久不在朝堂且性情刚正,可却并不意味着他脑子不好使。 他心中暗暗思量。 倘若皇孙出宫是被蛊惑并非陛下授意,此番我上禀之后陛下得知当是震怒,可眼下却没有半点恼怒,这..... 方孝孺脑子一转,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当枪使了,当即面色一变。 他当即抬头看向老朱:“陛下,不知允熥殿下常住朱御史府中之事,您...可曾知晓?” 老朱见方孝孺这前后的变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瓜是吃不上了。 当即干咳两声,点了点头:“此事咱已经看了不少折子了,正想趁着今日朝会与大伙儿说说,允熥性子弱了些,这性子哪成?咱见朱爱卿性子刚正,正好能让允熥跟着学习学习,由此便让允熥出宫住上一阵。” “朱爱卿的宅子也是咱赏赐的,府宅离宫门不过百步,回宫方便得紧,允熥住在朱爱卿府中与住宫中无异。” 老朱话这么一说,方孝孺脸色更白了。 他当即回头看向了齐泰。 而这会儿的齐泰和黄子澄默默地低下了头,压根不与方孝孺对视。 以方孝孺的性子倘若是知道这朱允熥出宫是老朱下的令,那他必然不会多说半句,是以齐泰为了让方孝孺能开口,也就采用了春秋笔法一顿渲染,着重说了一番朱允熥入住朱煐家中,而省略了老朱的态度,只是用了模棱两可的,‘或许不知’,‘或受蛊惑’等词。 两人只是让方孝孺打头阵以此来吸引老朱的注意力,而眼下方孝孺的作用已经发挥,自然也就轮到两人开口了。 齐泰当即出列开口:“陛下,方大人虽然不知全貌,可有句话说的好,这皇孙不住东宫却住朱御史家中,于礼不合啊!” “是啊陛下,臣也觉得此举不妥。” 黄子澄也当即跟着站了出来:“方大人固然是不知全貌,可这天下人也是不知全貌啊,方大人今日所言或也成天下人心中所想,这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陛下自可在朝中与方大人讲清楚其中的关系,可又如何与天下人解释?” “允熥皇孙倘若不住东宫住在朱御史家中,哪怕朱御史家离宫门近,却也是遭人话柄,惹人非议,颇为不妥。” “此举不光对允熥殿下的名声有损,也有损朱御史的声名,陛下也曾言说朱御史乃是大明肱股,如此肱股之臣,若是声名因此受损,岂不惜哉?” “黄大人所言甚是,陛下允熥殿下虽然性子柔了些,可培养允熥殿下也并非一定要住朱御史家中啊,莫不如让允熥殿下继续住东宫,让朱御史时常入宫教习,如此也能起到一般无二的效果,且此法既不损朱御史的声名,亦不损允熥殿下名声,还请陛下三思!” 黄子澄说完齐泰说,两人一言一语,一口一个方大人说的对,方大人思虑周全,拿着方孝孺当挡箭牌劝谏老朱。 两人深知老朱的脾气,劝谏亦以柔为主,反倒是与方孝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如此一对比,反倒是显出了两人识大体了.... 而随着黄子澄和齐泰说完,文官集团齐齐拜倒:“臣等请陛下三思!” 老朱坐在龙椅上看的分明,他执政二十多年了,这朝中的事,官员们的想法,他的心里大都有个数,眼下的局面或许寻常人看不清楚,可老朱心里却是门儿清。 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转而看向了朱煐所在的方向。 而这会儿的朱煐哪里有半点暴怒失智的样子?他一脸玩味,目光在黄子澄、齐泰和方孝孺以及众多大臣的身上游走,显然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历经八世,尤其是穿越大唐那一世,在朝为官多年,什么场面也都见过了,当齐泰和黄子澄一开口,朱煐就意识到了这背后的真正始作俑者。 显然,这性格刚正的方孝孺被人当枪使了...... 看到朱煐脸上玩味的表情,老朱先是一愣,旋即心中暗暗叫好。 “好好好,不愧是咱孙啊!” 这表情显然是看出了这其中的猫腻。 而这,也是老朱心中甚喜的原因。 自己能看出这局面中的门道那是因为自己执政多年,这才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乖孙也能看出来,这就不容易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孙有天赋啊! 除了天赋,还能作何解释? ........ 老朱心中暗喜之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的响起。 “陛下!” 瞬间,奉天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此刻再度开口的方孝孺身上...... 而看着方孝孺,老朱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被人利用算不得什么,只能说别人的手段更加高明,可眼下明知被人利用却要一条路走到黑的话,那..... 老朱传召方孝孺入京本就是想着给后辈留点人才的,但现在的方孝孺的表现却让老朱有些不满..... “怎么?你还要参朱御史吗?” 老朱的声音有些发冷,态度也不复之前的热情。 方孝孺面色不变,直面老朱道:“启禀陛下,臣并非要参朱御史,臣要与朱御史赔礼。” “臣误听他人所言才于今日在殿上大放厥词,不曾允熥殿下出宫乃是陛下所想,既如此,便是臣冤枉了朱御史。” 说着方孝孺眼神看了齐泰一眼。 齐泰和黄子澄面色齐齐一变,暗道不妙。 两人本以为方孝孺哪怕是知道了被算计,也只会一条路走到黑,毕竟方孝孺在士林之中也是有些名声的,总不至于脸面不要当朝推翻自己的谏言吧? 可眼下的局面..... 这方孝孺不光全面推翻了自己的上奏谏言,还他娘的主动道歉了! “朱御史,此先所言是方某不对,还望朱御史见谅!” 方孝孺面不改色地冲朱煐躬身道歉,而这一顿操作也是把朱煐看愣住了..... 不光是朱煐愣住了,此刻全场文武百官全都愣住了..... 而原本皱眉的老朱此刻看向方孝孺时,眉头又再度展开。 “知错便改,咱倒是未曾看错。” 方孝孺性格刚正,即又刚又正,只要他认为对的,那就会奋不顾身去做,而同样,他认为错的,也会奋不顾身。 谁也未曾料到方孝孺竟是当朝道歉,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而此刻的齐泰、黄子澄乃至朱允炆的脸色都不由难看了起来....... 第38章 朱老四要入京了? “陛下,臣听信小人谗言,中伤朱御史,还请陛下降罪。” 方孝孺说罢竟是直接跪到了地上请求老朱降罪。 齐泰、黄子澄、朱允炆的脸色更难看了..... “此事咱降不降罪的不打紧,朱御史,你怎么看?” 老朱说着看向朱煐。 朱煐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孝孺,也是大开眼界。 这厮还真是个直肠子,认死理啊,发现自己被坑了常人或许还顾虑着脸面如何,可这家伙直接就是头铁反水,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狠人! “陛下,臣觉着既然方大人是被人蛊惑,误信他人之言,方才也已经道歉,那便如此吧,臣也没有那般小气,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朱煐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左右因为此事与朱允炆一方更加势同水火,日后等朱允炆这小子登基,以他记仇的性子,想必自己都有可能因上朝右脚先迈入大殿而被诛杀。 倘若能够如此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眼下的朱煐并不着急,在刚开始的求死不成之后,朱煐已经逐渐冷静,既然不能求得速死,那就徐徐图之,慢慢铺垫。 大明开国后的前三任皇帝无外乎老朱、朱允炆、朱棣三人,但凡是读过历史的都知道,既然知道了这一点,那就容易了。 首先便是老朱,虽然老朱的性格有些古怪,与明史中记载的暴虐好似全然不同,这丫的反倒宽厚得非比寻常。 朱煐猜测有或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满清修明史的史官对明史进行了艺术加工,以至于老朱原本宽厚仁和的形象在他的笔下变成了暴虐嗜杀。 其二也有可能是老朱城府颇深,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就比如....蓝玉案! 在明史记载中,蓝玉案在爆发前并无其他太多的征兆,老朱出手非常迅猛,异常果断,没有给蓝玉留下半点的反应时间。 这些日子朱煐也在思考,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现点破了蓝玉此刻的窘境,于是老朱改变了策略,准备先安定朝堂,再行动,于是城府极深的老朱一改常态,成了一只笑面虎。 对此,朱煐决定施行两步走计划。 针对第一点,倘若老朱本身的性子便是宽厚仁和,那自己就不断在老朱心中给老朱留下一些坏印象,一个人的性格哪怕再好,也经不住不断地消磨,等老朱的耐心什么时候消磨没了,那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而针对第二点,这就更简单了,还是需要和蓝玉加深联系,这和凉国公府,老蓝的关系不能断,并且要更加紧密才是,对于自己求死而言有利无害。 倘若如此还不能功德圆满,那就得靠大明的第二任皇帝朱允炆了。 大名鼎鼎的建文帝脾气可一般,这几日和朱允炆接触下来朱煐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确定了一点——这小子爱记仇! 这就妙极了。 只要往死了得罪这未来的建文帝,想必也会给自己满意的结果。倘若在老朱手上不得圆满,也能在朱允炆这小子身上得偿所愿。 不过朱煐向来做事稳妥,光有朱允炆这一手底牌尚且不够,朱棣也在朱煐的计划之中..... 朱允炆脾气差心眼小,可在位时间短啊!万一这厮只是准备干自己,但没有立刻干死自己,亦或是这其中又出现了什么变故,那就得靠着大明未来的第三任皇帝,朱老四了! 而对此,朱煐也做了谋划。 眼下朱老四应该在进京的路上,朱煐心中已然下定主意,一定要趁着朱棣入京的这段日子,好好干一票大的,给这位日后的永乐大帝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印象! 也未有如此,才能让他真正记住自己,等日后登基,又是一记底牌。 ...... 朱煐思绪纷飞间,方孝孺已经调转了枪头开始与黄子澄、齐泰等一众文官唇枪舌战。 方孝孺并非是谁的支持着,他是汉中府教授,一直都在汉中府,并非身处朝堂,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谁当皇储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也并不想偏向谁,他只觉着老朱想让谁当皇储便让谁当皇储,也从未想过插手。 可出了今天这么一档子事之后,方孝孺心中怒气值是爆棚的。 任谁被平白无故当枪使算计了一手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平心静气,更别说方孝孺这样的铁头娃了。 他当即站在了朱允炆的对立面,口绽莲花,舌战群儒,那一副不怕死的劲儿,让一众官员一阵头疼。 黄子澄和齐泰看着头比铁硬的方孝孺脸色已经黑的不行。 他娘的,流年不利啊,这怎么净碰上些不怕死的东西..... 看看朱煐看看方孝孺,黄子澄和齐泰感觉人麻了.... 拿方孝孺当枪使的时候两人只觉着用得顺手,好使,可这被枪反捅的时候,谁疼谁知道...... 老朱乐得看着这一幕。 朱煐本是局中人,可被方孝孺这么一冲锋,他反倒是成了火力边缘,当起了旁观者。 朱樉默默看着,未曾言语,只是观察着朝中的局势。 他的行为举止与此前全然不同,他的心中有了志向,想当大明的贤王,而这会儿......他正在学习怎么当一个贤王..... ..... 争论了一上午也没有争论出个结果。 事实上也不需要结果,暴走的方孝孺所爆发出来的火力远超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也远超了朱煐的预料,哪怕他读过史书,知晓方孝孺这厮的嘴巴厉害,毕竟能把堂堂永乐大帝气的诛其十族的,又哪里会是简单的选手? 虽然说是争吵,但实际上就是方孝孺针对黄子澄和齐泰以及文官集团的单方面怒喷,虽然文官集团的人数众多,可在方孝孺的嘴炮面前,依旧是黯然失色。 朱煐也领教了一番这大明第一大喷子的风采,那骂人骂起来是真脏啊!怕是孔明再世也难与这方孝孺媲美,毕竟诸葛亮言语用词还是讲究的,可方孝孺喷人,那嘴是真臭,什么话都往外蹦,只把文臣集团全给喷的脸色发青..... 最终还是时辰到了,老朱看戏看累了才叫停方孝孺。 方孝孺有种尚未尽兴的感觉。 大朝会结束。 与往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议论纷纷不同,今日的文官集团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匆匆离去,包括朱允炆这个文官集团的所支持的头头也是觉得脸上无光。 老朱离开了之后奉天殿内的气氛也就没有那么严肃了。 朱允熥的心情倒是很好,原本刚开始的时候朱允熥听朱煐被奏还很是担心,一来担心朱煐,二来也是担心自己,他怕自己又回到东宫。可他的性子懦弱,不敢开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朱煐希望朱煐能力挽狂澜。 结果没想到朱煐未曾力挽狂澜,反倒是意识到自己被坑了的方孝孺当殿反水爆发出了令朱允熥惊叹的战斗力,直接喷了那些为难自己的文官们一个狗血淋头,喷了整整一早上..... 这让朱允熥的心情一阵大好,见老朱离去之后朱允熥赶忙凑到了朱煐身边,想跟着朱煐回家,他从小到大都在这宫中长大,可在这宫里他却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 “朱御史!” 朱允熥走到朱允熥身边,脸上满是笑容。 “殿下。” 朱煐也给了朱允熥回应,这会儿他算是朱允熥一方的人,他要在大庭广众下与朱允熥多加交流,如此才好传入朱允炆的耳中,日积月累一些恶意。 两人刚要攀谈,却不曾想这会儿方孝孺走到了近前。 “见过殿下。” “朱御史。” 方孝孺同朱允熥和朱煐打了个招呼。 “方大人神威盖世,今日舌战群儒,怕是该名垂千古了。”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却是张平满面春风笑呵呵地走到了朱煐身边,朱煐和朱允熥尚未开口,张平倒是先与方孝孺说上了..... 方孝孺老脸一红。 “汗颜,被人当了枪使。” 老方说话很是直接,不像黄子澄等人文绉绉的,或许也是和他久不在朝堂,身处地方有关。 “殿下,朱御史,今日之事还望见谅,此前方某并不知晓此乃陛下主动提出,误以为朱御史蛊惑殿下令殿下出宫。” “他们便是这么和你说的?” 张平瞪大了眼睛。 方孝孺点了点头。 张平听闻后不由咂舌:“人心不古,人心险恶啊。这一个个看着人模人样的,下手也忒黑了!” “老大,你可真招人恨啊!” 朱煐一脸正色道:“不招人妒忌的是庸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更何况还是陛下圣旨,我有何惧?” “他们明知是陛下的命令,还整这么一出是作甚?” “他们是想以方某为矛,之后委婉劝谏,若成一切皆好,若不成,方某自然也就扛下了所有,当真打得好算盘。” 方孝孺冷声道。 这也是他愤怒的原因,这是全然不把他的性命当一回事啊! 他方孝孺不怕死,可却不愿是这种死法!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被人坑死,方孝孺想到这额头便多了几道黑线..... 他从少时便有志向,要做那名垂青史之人,要匡扶社稷,万世留名。 倘若是就这么被坑死,留名是留名了,却是个蠢货的名。 这触了他的逆鳞! “不过方大人如此一来倒是得罪了不少人啊,日后怕是在京中举步维艰,倒是不妙。” 张平一脸为方孝孺担心的模样。 “一群鼠辈,何惧之有?” “我心为正,则无所畏惧。” 方孝孺说的这话顿时让朱煐咂舌。 老方,不愧是你啊! 这能让朱老四诛十族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好!” 却不曾想此时一旁的张平却大叫了一声。 朱煐看向张平,心中疑惑。 这家伙今天有点反常啊。这往日的话也没有这么多啊.... 今天这家伙的话格外的多,而且频频与方孝孺搭话,这是要做什么? “方大人此言,与我老大所言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老大曾言,为官一任,何惜此身,再看方大人你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倒是与我等是同一类人。” “所谓一人计短,三人计之长,方大人虽不惧那些个鼠辈,可终究鼠辈人数众多,又阴险,精于算计,方大人孤身一人怕是容易着了道,不如跟着我们混如何?” “对手的对手就是朋友,不知方大人可愿认下我与老大这个朋友?日后也好守望相助!” 张平说出这话之后朱煐方才恍然。 合着这家伙是打的这个主意..... 朱煐看向张平,恰好张平也看向了朱煐,此时四目相对.....张平给朱煐使了个眼色,仿佛在邀功..... 朱煐:“......”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这小弟给我找帮手? 可我....不用啊.... 朱煐本想阻止,可这又转念一想,便不再做声..... 这要是找别人当帮手,或许没有那个必要,可方孝孺..... 方孝孺和不是个本分人啊..... 这刚一入朝,第二天就已经得罪了几乎所有的文官集团,想来以他这一张嘴,得罪满朝文武那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要是这样的人和自己是朋友,那日后......大有裨益!大有裨益啊! 想到此处,朱煐不由露出了笑容看向方孝孺:“志远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不知方大人如何考虑?” “今日见方大人你于朝中大展风采,颇有种志趣相投之感,倒是亲切。” 方孝孺先是一愣,旋即一笑:“看来日后得去朱御史府上多多叨扰了......” ....... 就在朱煐和方孝孺正在攀谈的同时,老朱这头,也收到了一封消息...... “哼!” “这臭小子还知道应召?” 御书房里,老朱冷声哼道。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封家书,家书是朱棣亲笔所写,所谓人没到请罪书先到,朱老四这一招算是高明得可以。 书信上先是一阵诉苦,说镇守边疆多么辛劳,又提及对老朱有多么想念,再就是本想出发偶然重病,只好半路停下从医,眼下重病初愈便马不停蹄赶来,即将入京....... 第39章 父与子 老朱正端详着朱棣送来的信件,就在这时,蒋瓛忽然进来。 “启禀陛下,秦王在外求见。” 蒋瓛的上禀让老朱不由一愣。 “老二来找咱做什么?” 蒋瓛顿了一下小声提醒道:“陛下,自秦王入京您还没单独会见过他.....” 老朱这才一拍脑门恍然道:“还真是!咱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这些日子净念着雄英的事儿,倒是把老二是刚入京给放在了一边,行吧,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进来吧。” 蒋瓛:“.....” 对于老朱的话蒋瓛无言以对,不过身为老朱的心腹他也知道朱煐这位皇长孙被老朱找到之后老朱有多么高兴,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是失去了八年,又恰好在太子朱标去世的这个时间点被寻到...... 朱煐身上不光有老朱原本对于长孙朱雄煐的喜欢,还有对去世朱标的感情,这种情感难以言表但却是毋庸置疑地深厚..... ...... 得了老朱的口谕之后蒋瓛将早就在门外候着的朱樉给带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 朱樉刚进来就给老朱见礼。 “行了,起来吧,你何时私底下见咱这般知礼了?说吧,是不是又犯了事,想让咱给你遮掩?” “咱早就料到了,想来你是担心入京之后咱找你算账,没出息的东西,就这么点事情也值得单独来找咱请罪?你.....” 面对朱樉的老朱和面对朱煐时候可全然不同,老朱训儿子那是滔滔不绝,见面了就是一顿教育。 态度也是俨然不同,相较于对朱煐的和蔼可亲,此刻的老朱俨然是一副严父的模样,几乎就是指着朱樉的鼻子训斥。 事实上老朱心里对朱樉这几个儿子也是颇为不满。 大儿子去世,传召几人入京,结果这几个臭小子居然一个个都推辞,都不入京? 这是在担心什么? 从皇帝的角度看,老朱觉得几人是该畏惧,可从一个老父亲的角度看,老朱心里要说没气是不可能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这几个臭小子是觉得咱会杀了他们? 咱在他们眼中就这般不堪? 这么一想给老朱气得够呛。 更何况,咱就是想杀,那也是光明正大地杀,这几个臭小子这质疑的是咱的人品啊! 是以老朱对朱樉存着怨气,只是好在朱樉是第一个入京的,也算是让老朱有一些欣慰,毕竟与老三朱棡和老四朱棣等有了对比,这一对比,就显得朱樉做的更好了。 当然,这欣慰也没有多少,因为老朱考虑到了自己这二儿子的性子。 或许不是因为他想第一个入京所以才第一个入京的,或许只是因为这臭小子的脑子没有他几个弟弟的脑子好使,耐心也没有那么多,因为忍不住了冒险才入了京..... 这种可能性要是换到其他人身上,可能性都不大,可偏偏落在朱樉身上,老朱觉得这混蛋大有可能就是如此!自然老朱对朱樉没有什么好态度。 然而朱樉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老朱的预料。 老朱本以为朱樉在被训斥之后会跳脚,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然后用拙劣的话术进行撒谎反驳,事实上朱樉以往也都是一直这么干的,这一套操作老朱已经十分熟悉了。 朱樉没耐心,又耿直,脾气暴躁,喜欢练武不喜欢读书,这每一个点都几乎踩在了老朱的雷点上,让老朱很是不满..... 老朱以为这次朱樉也会和之前一样,可没想到在他训斥了一阵之后,朱樉竟是一言不发,老朱这反而心里奇怪了,停下嘴来好奇地打量着朱樉:“怎么了?今天哑巴了?” 老朱没好气地嘲讽道。 “父皇说的对,儿臣知错了。” 朱樉低头躬身认错。 “什...什么?” 老朱眼睛一瞪,看着眼前低头认错的朱樉,整个人都不禁愣住了..... 老二认错了? 这怎么会? 要知道在这么多个儿子里面,朱樉的脾气是最臭的,也是最嘴硬的,以往就算是认错那也必然是自己要先打一顿才会不情不愿的认错,可眼下这是怎么了? 老朱觉着其中有着自己所不知的隐情,当即面色一肃。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老朱面色骤变,语气有些迟疑地看着朱樉..... “老二,你....你莫不是当真病了?” 要按照自己这老二的脾气,要是正常情况下面对自己的训斥决计不会是这种反应,这种反应异于往常,不符合他的脾气性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朱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樉病了,而且是绝症! 莫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朱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心跳都加快了,他眼睛盯着朱樉,心中却是如遭雷击,亲儿子,虽然表面上态度不怎么样,可心里难不成当真能够做到不在乎吗? 老朱刚失去了一个最疼爱的大儿子,眼下要是再失去一个二儿子..... 老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樉..... 而此时的朱樉却是一脸惭愧道:“父皇恕罪,儿臣并未患病,先前称病只是一时糊涂,以此为借口拖延时间入京而已。” “唉....” 听到朱樉这话,老朱却是叹了口气。 他的眼中满是伤感和颓然。 “老二,有病就直言吧,为父还扛得住,眼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咱让他们给你治,兴许有救。你放心,咱挺得住!” 老朱的眼里泛着泪花。 在他问出心中疑惑的时候对于朱樉的反应就有过预料,倘若朱樉反应和往常一般无异,那就是确实没病,可朱樉的反应却是老朱最不想看到的..... “父皇,我真没病啊。” 朱樉被老朱的话说的一愣,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可老朱压根不信,摇了摇头:“你定然是病了,是不治之症。放心说吧,为父眼下已然知晓,这不还挺得住吗?不用担心。就算是治不好,也能陪你走最后一程。” “????” 朱樉顿时人麻了..... “不是啊父皇,孩儿当真没病啊,您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此人定然心怀不轨啊!” 朱樉确实是急了。 老子这好好的站在这儿呢,力气大的能打死一头牛犊,这怎么就得了不治之症了? 中伤!这他娘的是有人恶意中伤啊! “这还用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有病没病咱一看便知,知子莫如父,行了老二,你就老实说吧,咱能接受。” 老朱现在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酸楚,刚没了一个大儿子,眼下又要没一个二儿子吗?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父皇,儿臣当真没病啊!” “????” “还不同咱说?” 老朱看着眼前的朱樉皱眉。 “父皇,这怎么就和你说不清呢?要不这样,你喊蒋瓛和儿臣练练,看看儿臣的身手。” “要不儿臣给你把门口的大石狮子给扛进来?” 朱樉被逼急眼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了,开口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体格没问题。 老朱一愣,旋即笑了。 他从未感觉到过眼前这动不动就要找人练一练的朱樉是如此地可爱。 这才是咱的老二么! “当真没病?” 看朱樉恢复正常老朱也有些不确定这丫的到底有病没病了..... “没病没病没病!父皇啊,到底是哪个乱臣贼子胡言乱语的?儿臣这就拧了他的头来!” 朱樉人麻了,好不容易想当个贤王,刚学了点礼仪,想着能让自己的形象更高大一些,更文气一些,更有格调一些,结果这下倒好,一急眼又原形毕露了..... “哈哈哈哈哈,没病就好,没病就好啊。” “可吓死咱了。下回可别行这般古怪行径了啊,咱年纪大了,经不住你这般吓唬,当了一辈子的武夫,这会儿忽然文绉绉的了,咱还以为你得了不治之症了呢。” 老朱拍了拍胸口,有些恼怒。 这老二,净整些这有的没的,害得自己都误会了..... 朱樉脸色一苦,他这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合着是因为自己太讲规矩和礼貌了,反倒是让老爷子给误会了..... “父皇,儿臣这不想着当贤王得有个当贤王的样子吗?要像以往那般,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朱樉罕见的有些扭捏,他如今立志要当大明第一贤王,不负老爹所托,这辈子就没有被老爷子这么重视过,没想到这都大半辈子过去了,忽然被老爷子给重视了,被重视的感觉,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当贤王?就你?” 老朱一愣。 朱樉也是一愣:“不是父皇您让儿臣当贤王的吗?” “咱何时说过让你当贤王了?” “不是父皇您的意思?那朱御史他说....” 朱樉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朱给打断了。 老朱忽然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朱煐府中发生的事情老朱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老朱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一下没有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听朱樉这么一说,老朱就想起来来龙去脉。 于是他当即打断朱樉:“咱的意思是让你往这个方向努力,还有,不要光做表象,这贤王贤王,他的重点是你这些古怪的行径吗?那是要为大明真正做事的!” “行了,你要不懂的话就多和朱煐那小子聊聊,他都比你懂。” 老朱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给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 而朱樉一愣之后也是恍然。 还真是! 还真没说过眼下自己就是贤王,先前朱御史说的也是让自己日后要当大明贤王..... 看来父皇对于现在我的表现还不是很满意,只是看中了我的潜力.... 不过饶是如此,对于朱樉的鼓舞也是十分大的,当即朱樉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贤王? 日后本王一定能做到! 哦不,当贤王便要从先在开始! 本王当事事为我大明考虑! 当即朱樉神色一肃:“父皇,儿臣已然明白!” “父皇良苦用心,儿臣感动不已!” “不瞒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有要事与父皇相商!” 见糊弄了过去,老朱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满脸热忱的朱樉老朱忽然觉着,貌似....眼下这般也不错? 怎么以往没发现老二还有这癖好? 喜欢当贤王? 看这样子,还真是认真了? 老朱知道朱樉究竟是处于什么状态,身为朱樉的亲爹,老朱对自己的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太了解了,是不是认真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事相商?什么事?” 要换成以往的朱樉和老朱说有要事相商,老朱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能让这混蛋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可眼下老朱却是主动开口。 他准备给自己的这儿子一点点小小的鼓励,毕竟这做戏做全套,再者,好不容易儿子学好了,自己这当爹的,总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吧? 换成以前或许老朱不会想这么多,只是太子朱标的去世以及长孙的失而复得让老朱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思虑良多,对于家人更加看重了..... 心态上的变化也反应到了老朱的行动上.... “父皇,儿臣思虑了许久了,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的史书,儿臣以为,眼下大明,有一事不得不防!” “哦?谁?” 老朱眉头一挑。 这老二,没想到还真是下功夫了,这些日子以来居然都看起史书来了? “藩王!” “父皇,这藩王之患,不得不防啊!” “父皇眼下年岁也不小了,父皇在世时自然是无妨,可儿臣该为往后计,倘若哪天侄儿上位,侄儿年幼,这藩王在外,怕是有祸。” “尤其是老四!虽然儿臣与老四向来不和,可不得不说,这混蛋鬼点子多,有能力有才干还有心思,城府也深,儿臣和老三加起来常常都在他手下吃亏,倘若大哥在,那老四自然不敢如何,可若只是侄儿.....儿臣觉着,咱们当长辈的,还是该未雨绸缪一些,帮一帮后辈.....” “父皇,儿臣觉着此次入京就是个好机会,不如就把老四给留在京城?” 朱樉言之凿凿,一脸认真。 老朱面色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这儿子..... 藩王之患不得不防? 你自己也是藩王啊.... 看来这混小子是真想当这大明贤王啊..... 老朱有些无语,他想不明白,怎么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舞刀弄枪征战沙场的二儿子,居然对当贤王这么感兴趣,按照这混小子以往的行径,他的目标不该是当大将军吗? “父皇,您以为儿臣此计如何?” 朱樉的言语间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此乃他当贤王的第一步,为亲爹献上的治国良策之第一策! 想来千古之后将沦为美谈,后世谈及将会有记载——【大明秦王朱樉,年少不羁,后遂改之,成贤王,献良策,策一:燕王之患,是为良策,洪武帝纳之解此隐患。后人谓之大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