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总跪求复合:萌宝他喊别人爹》 第1章 睡前任 “你那位未婚夫,有没有到过这里?” 宁鱼被人按腰抵在车里。 男人低沉熟悉的嗓音冲击着耳膜。 她被碾碎,嗓音也跟着失控。 车窗外大雨倾盆,将所有炙热和疯狂全都掩埋。 …… 天光渐白。 温度逐渐降下。 温热暧昧的气味充斥着整个车厢。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突如其来的寒风像是裹着刀呼啸着刮到她脸上。 这才将宁鱼的理智拉回几分。 她揉了揉额角,发现是男人开了窗。 她没想到和他八年后重逢第一面,居然会是车… 男人属于硬朗英气那一挂,身上衬衫全敞,微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喷涨,肌肉如铁滚烫。 胸前是数不清的红痕。 看见男人熟悉又更加成熟的容颜,好像有什么被死压在心底的东西涌了出来。 她忍不住去看他,目光从他的眉眼流连到唇,像是描摹一件心爱的艺术品。 “看什么?” 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烟,烟雾和窗外的雨混成白色。 一如他修长手指上的银白素戒指反射出的光。 他没看她:“没咬够?” 宁鱼收回视线没敢看他,低头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裙,没说话。 厉时雁偏头看向她,女人腰肢窈窕,皮肉娇嫩。 正低垂着眉眼用半湿的衣裙盖住她的腿,修长白皙,先前缠在他腰腹间时,没这么安静乖巧。 这会儿,倒像一只躲在龟壳里的乌龟。 他嗓音很冷:“说话。” 宁鱼避无可避,抿唇片刻才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情事之后再说这话,难免显得有点矫情。 当年分手闹得很不好看,绝到宁鱼没觉得还能遇见,也说不出什么别的。 “是挺久,出息了不少。”男人看着她,目光直白而晦暗,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冷得很:“都敢和未婚夫玩下药助兴了。” 宁鱼没法解释,她确实是被下了药。 顶着他的炙热目光,宁鱼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想逃跑:“昨晚麻烦了,没事我先走了。” 她低头整理了身上凌乱的衣裙,忍着酸痛和不适,刚握上门把手。 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手腕,狠拉了回去,他睨着她:“用完就扔?” 宁鱼红着脸看他:“可你昨天晚上,也很爽,最多就是成年人之间各取所需玩玩而已。” 厉时雁漠然的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恍然间像是看见乌龟从龟壳里探出头: “像你这样脸蛋一般,身材也一般,从头到脚哪里都很一般的,当你的解药已经是勉为其难,你想一笔勾销?”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离着,漠不关己。 宁鱼呆愣一秒,鲜血全都冲了上来,叫她羞耻难当。 她盯着他手指间的素戒,被激出几分脾气: “我确实一般,但厉先生今年三十二,明显见老,体力技巧比起八年前逊色多了,大家彼此彼此。” 气氛一时紧张。 这时,宁鱼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稍微打破了车厢黏腻发烫的氛围。 她低头一看,跳动的三个字——“林皓宇”。 她下意识抬头,就撞上他泛着冷光的漆冷眼眸。 显然不是接电话的好时候。 宁鱼正要关机,男人指尖轻划,替她挂断。 她对上他,两人无声对峙。 安静不了两秒,铃声又响起来,他冷嗤:“真是坚持。” 她硬着头皮挂了电话,索性关了机。 宁鱼挣扎着从他手里抽出手腕,闭了闭眸:“有机会下次请你吃饭,今天我还有事。” 说完,她再没看他,拉开车门离开。 宁鱼离开的步伐十分别扭。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腕间圆滚滚的檀木佛珠,唇角弯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 宁鱼打车回到宁家的时候,早晨八点。 宁家别墅,客厅里一片其乐融融。 宁云云撒着娇耍脾气,对宁鱼向来严厉狠心的宁父宁母,这会笑着哄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吃粥。 全程像是没看见她一样。 她正要从客厅上楼,却被宁父一声拦住:“过来吃饭。” 宁鱼顿了顿,沉默地在桌对面坐下,一个人主动远离了面前的宁父宁母和宁云云。 这是宁家约定俗成的规矩,自从八年前宁鱼作为真千金被宁家找回来开始就是如此。 同桌用饭,作为真千金的宁鱼却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宁父抬眼,只是看了她一眼:“听皓宇说,你没接他电话?” 宁鱼拿出手机一看:“没电关机了,没接到电话。” 没有关心,只有责问。 她说的是真是假宁家没人在意。 他们只在意,她能不能笼络住林皓宇,帮宁家攀上林家这个高枝儿。 宁家是暴发户,在京城勉强只能挤进上流圈子,和林家根本没得比。 所以宁家上赶着把宁鱼送上林皓宇的床,从头到尾没管过宁鱼的不愿意。 在他们眼里宁鱼的意见根本不重要,更没有说不的权利。 林皓宇几次三番试探那事儿,她都没松口。 这回林皓宇为了强行要她初夜,在水里下了药。 可刚进酒店房间,宁云云——她的假千金姐姐一通电话过来,林皓宇屁颠屁颠地追过去。 离开时没看在床上饱受痛苦的宁鱼一眼。 药效彻底上头时,接到林皓宇的电话,听见的却是他和宁云云那些不堪入目的声音。 她脑子混沌地冲出来想去医院,却遇见了…… 当梦做都荒唐。 说来也好笑,林皓宇一心以为她是初次,殊不知早在十八岁时,宁鱼的初次已经给了厉时雁。 “小鱼,你也知道,能和林家订亲,是你大半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皓宇对你不错,老老实实订婚结婚,家里公司好了,你才能好不是?”宁母说着,夹了块荷包蛋给宁鱼。 宁鱼没动。 宁母扫了她一眼,提醒道:“今天是言言的生日。” 言言! 宁鱼这才动了动手指,沉默地将荷包蛋塞进嘴里吃完。 宁母露出一抹笑容,很满意宁鱼的听话。 中午,宁鱼身上就开始长红疹。 更严重的是,她小腹绞痛,上厕所时发现了轻微尿血。 宁鱼脸色灰白,像是有一只手在她肚子里搅来搅去,昏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黑暗中,宁鱼听见门外传来保姆李妈和宁母的对话: “夫人,二小姐好像误食了鸡蛋,过敏起红疹了,这会儿正发烧……”保姆李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宁母声音冷漠:“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不就是吃了颗荷包蛋吗?别人都能吃,怎么就她吃不了?别是她跟我这个母亲闹脾气呢吧?过敏又死不了人,还去什么医院啊,你去找两颗过敏药给她吃了就行了。动作轻一点,要是吵着云云午睡,你知道后果的!” 接着,就是宁母穿着拖鞋远去的脚步声。 宁鱼头重脚轻地进了急诊科,连号都是护士帮她挂的。 她努力睁开眼,就看见了电脑屏幕前那张熟悉的侧脸,撞进那双漠然幽深的眼眸中。 厉时雁?! 第2章 再遇他 男人冰冷刺骨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宁鱼清醒了一半,手紧紧攥着了桌沿。 “厉医生,你快看看她!”护士的声音在宁鱼耳边炸开。 护士扶着她坐下。 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牌子上,急诊科—厉时雁。 他…竟然做了医生? 他一身笔直洁净白大褂,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越发显得他五官硬朗深邃,充斥着冷漠禁欲的气息。 和宁鱼脑海中那个在地下拳场打黑拳的凶狠青年相去甚远。 她恍然,他们之间隔了整整八年,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奇怪。 正在她看着男人出神时,被他的低冷的嗓音拉回了思绪: “鸡蛋过敏引起发烧,去取药吧。”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笔,随手给她开了单子,一个字都没问过宁鱼。 厉时雁只是扫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红疹和烧得发红的俏脸,就神色淡漠地下了诊断。 护士是个很热心的小姑娘,一看宁鱼脸色越来越难看,加上现在临近午休没什么事儿,立马提议自己去帮她去取药。 护士一走,急诊科室安静下来。 快午休了,暂时没病人,宁鱼更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和未婚夫以外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所以羞愧至极打算吃鸡蛋找死以表忠心?” 男人讥笑着瞧她,她皎白细腻的肌肤上几乎都泛红,整个人因为疼痛蜷缩在椅子上,本就瘦的脸蛋,越发显得尖。 像是一只失去了所有庇护和仰仗,在风雨中飘摇的流浪猫。 只有厉时雁知道,让这只猫呲牙有多容易。 他那话贱嗖嗖还刁钻,若是正常情况,这会儿猫就该呲牙追着他咬了。 宁鱼这会儿小腹抽痛又头重脚轻,难受得更加厉害,哪里有心思管他。 见她俏脸越发白,男人喉结滚了滚: “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说话,像是一只将自己全都缩进龟壳的乌龟,兀自蜷缩得更加厉害。 他指节弯起,敲了敲桌沿,嗓音冷硬:“说话。” 宁鱼费劲抬头,望向他:“小肚子疼,下面也不舒服…小便的时候好像还出了一点点血…” 女人身姿纤细,这会儿白着脸看着他时,一双眼眸泛红盈泪,似是无助似是撒娇。 他微蹙眉,冷着脸继续问:“都是哪种疼?” “小肚子是那种一抽一抽的…”宁鱼下巴抵在冰冷的桌沿,浑身无力极了:“那里…像是被针扎一样,还有点痒。” “去那边床上躺下。” 男人说着,起了身。 宁鱼手撑在桌沿上才勉强站起身来,手脚一个发软就站不稳,径直往前栽倒。 摔倒的痛感没出现。 她撞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被他身上的冷松香强势包裹住,下一秒就被强有力的手臂打横抱起。 这个怀抱,和她记忆中温热的怀抱截然不同,依旧让她生出几分诡异的信任感。 她被放在床上,只见床边男人目光冷冷落在自己脸上。 “脱。” 宁鱼弯了腰,咬唇将裤子褪下,拘束地躺在那里。 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带上微黄的橡胶手套,目光从她的脸上直接划下,看向她的双腿。 浑身鲜血都涌了上来,宁鱼不再敢看下去,窘迫地移开了视线,攥紧床沿。 她像是等待被审判的犯人,沉默中时间越来越慢,越来越紧绷。 直到那一抹冰冷的触感隔着橡胶袭上来时,她差点倒抽一口凉气,肌肤一寸寸冒出鸡皮疙瘩。 像是烧红的铁,骤然覆上他冰冷的大掌,灼烧感顿时得到缓解。 竟是舒服更多。 下一秒。 她睁大眼睛,攥着床沿的手指节发白。 男人的嗓音轻飘飘传来:“昨天该看的都看了,现在才知道怕似乎晚了吧。” 宁鱼想瞪他,又抹不开脸:“那不一样。” 昨晚药性正烈她几乎没了理智,现在她在清醒状态下,哪里能一样? “只是最基本的查体。”他睨了她一眼,神色无波无澜,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般: “心思飘到哪里去了。” 宁鱼鲜血都涌上了头,脸颊也开始升温,决定不搭理他。 检查时男人很认真很严肃,结束了就立即走了出去。 他冷声: “红肿刺痛瘙痒,结合症状和最近的生活,不排除乳胶过敏的可能。” 乳胶… 也就是昨天晚上和他…… 宁鱼懵了一秒,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乳胶过敏。 刚才躺了会儿,比之前好了一些。 她穿好衣服,重新走到椅子上坐下。 厉时雁指尖轻敲键盘,也没看她:“初步怀疑是乳胶过敏,先做了皮试和血清检测之后,再吃抗敏药。” 说完,将药单递到她面前。 宁鱼接过,扫了一眼单子上的药,有些疑问:“乳胶过敏会肚子疼吗?” 厉时雁这才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清冷冷地落在她身上,“不会,因为你不是小腹疼痛。” 没等宁鱼问话,男人接下来的话语将她说得僵在原地:“你是宫疼。” 宁鱼面红耳赤。 昨晚明明是她被下了药,疯得却是厉时雁,太狠太久,遍遍翻来覆去。 她知道会疼,但完全没想到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始作俑者却跟旁观者一样,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厉时雁指尖敲着桌沿,神色淡漠地开口:“药开了,照说明书吃。” “嗯。”宁鱼攥着手里的药单和检查单,正要扭头离开,却被他出声拦住—— 第3章 他是未婚夫小叔! “身份证不要了?” 宁鱼忙转身,上前正要接过身份证,面前男人捏着自己身份证的边缘却没有半分的趋势。 她抬头看向他:“还有事儿?” “完全好之前,切忌行房。”厉时雁看着她,继续道:“以后避免乳胶材质的措施。” 说不清是提醒还是警告。 宁鱼当时就恼了,心想她这二十六年,第一回十八岁没做措施整整疼了三天,第二回昨晚上做了措施还整出一个乳胶过敏,哪回不是和他? 他一个始作俑者还好意思在这儿刺她。 宁鱼没好气地拿回身份证:“好说,厉医生离我远点就行。” 说完,她转身就跑。 落在厉时雁眼里,分明就是一只刚咬了人又装怂逃跑的小乌龟。 急诊室里难得安静,很快就被铃声打破。 那边的人说着什么。 厉时雁眉眼低敛,落在自己指间的银白素戒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手腕浑圆的佛珠。 片刻,他才应那边一声:“知道了。” …… 宁鱼刚出急诊室,就接到了宁家的座机电话。 宁云云的声音带着笑,语气有些挑衅:“皓宇哥生病了,妹妹不来看看吗?” 宁鱼甚至都能想象出来,宁云云那双弯月似的眼眸中闪烁着挑衅和得意的模样。 宁鱼没说话。 电话那边像是换了人,没再听见宁云云说话,变成了宁父的命令: “你去。顺便把电话的事情跟他解释解释。三天后就是订婚宴,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幺蛾子。” 宁鱼攥紧手里一摞单子:“爸,我现在在人民医院检查身体。” “那正好,皓宇也在人民医院,你尽快过去。”宁父没犹豫。 宁鱼沉默。 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问她的意见,更没想过问她检查什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在他们眼里,宁鱼只是一个交易的筹码,她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不能有脾气不能有原因,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 就因为林家是京城的名门望族。 宁父语气刻意软了些:“别忘今天是言言生日,四点钟他会给你打电话,接了再去。” 一句轻飘飘的话,甚至听起来语气温柔,却轻而易举抓住了宁鱼的软肋。 宁鱼一点点松开手里的单子,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会尽快去的。” 她坐在无人的医院走廊中,抱着手机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 虚拟归属地的陌生号码。 宁鱼几乎一秒就接了,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她真的太久太久没听见过言言的声音了。 只有宁父开心的时候,才会允许她和言言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稚嫩又兴奋的童声从那边传来: “宝贝妈妈!好想你好想你,言言今天八岁了哦……” 宁鱼笑着,眼泪从眼角溢出。 只一声妈妈,就能让她一瞬间就能压下自己所有的脾气,重新把自己的锋芒塞进听话好拿捏的怂包壳子里。 心甘情愿变成任人摆布的棋子。 …… 宁鱼做完了检查,直奔林皓宇所在的科室——男科。 刚到病房外,就听见里面林皓宇和别人打电话的声音,他声音不算小,也没关免提。 林皓宇说:“你别胡说,我心里只有小鱼一个人,我对她可是一见钟情。” 那边哼笑了一声:“真的吗?我怎么听说昨天有人和宁家大小姐春风一度啊?” 林皓宇夹着手里的烟,不以为意地笑:“那又怎么?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我爱的还是小鱼,可你也知道,她那么保守那么单纯,一直不接受婚前,本少爷才二十六,总不能让我一直当和尚吧?而且虽然昨天给小鱼下了药,可是看着她挣扎的样子一下就没兴趣了,我还是喜欢她心甘情愿求我的时候。” “宇哥,你之前虽然没少偷吃吧,但这回算不算坐享齐人之福啊哈哈哈?”那边人笑了。 林皓宇挑眉警告:“别胡说!要是有什么话传到小鱼和云云两个人的耳朵里,我饶不了你。” 平心而论,宁鱼对林皓宇没感情,订婚也是宁家按头让她订的。 林皓宇也算追过她很长一段时间,宁鱼说拒绝他置若罔闻,她实在没办法摆脱。 她以为,林皓宇至少是个正经可靠的人,做个相敬如宾的表面夫妻也不错。 现在一看…… 宁鱼正想着,被耳边炸开的一声嗤笑拉回思绪—— “呵。” 她下意识地转头,就看见熟悉的侧脸。 厉时雁!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冰冷宽厚的胸膛抵着她的背,大手撑在门框边,从远看亲近得很,就是他虚虚将宁鱼圈在怀里。 他偏了偏头,下巴贴了贴她的侧脸:“为什么不进去?不敢?” 男人嗓音依旧冷漠,温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肌肤上,轻痒发红。 冷松香再次钻进鼻腔,强势的压迫感袭来,宁鱼的反应截然不同,浑身都往外冒鸡皮疙瘩,只因—— 病房门虚掩一半,若是林皓宇抬眼一看就能看见在门口纠缠不清的两人! 宁鱼想要推开他一些,却被男人钳制住手腕,她抬眼不解地望向他,正要质问。 突然听见病房里说话声音停了,林皓宇已经打完了电话,眼看着要朝病房门口看过来。 这一秒。 宁鱼整个人都僵了,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拉开了距离,扯出笑:“皓宇。” 林皓宇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奇怪,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又像是透过她在看身后的人,不可置信地在确定什么。 宁鱼攥紧了手里的包带。 却听见林皓宇惊讶出声:“小叔?你怎么来了?” 宁鱼双脚如同被水泥灌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迟疑地扭头看向不紧不慢走进病房中的高大男人。 小叔…厉时雁? 宁鱼实在难以将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怎么会? 只见刚才还揽着她说话的男人,从她身后强势步入,没给宁鱼一个眼神,对她整个人熟视无睹,宛如不认识。 宁鱼骤然想起昨晚,他那一句——“你那位未婚夫,有没有到过这里?”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昨晚那事儿要是外面的人或许瞒得住,可厉时雁摇身一变成了林皓宇小叔,无异于是在她身边放了个炸弹。 还是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炸的。 第4章 不太熟,但睡过 宁鱼头皮发麻,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厉时雁在沙发上坐下,一双修长的腿随意交叠。 “小叔,你怎么来了?”林皓宇一见厉时雁很是激动,刚才和朋友打电话时嚣张倨傲半点不敢再有,老实得很。 他这位小叔,虽说是个外姓,也只是个医生,却是整个林家大房二房都不敢惹的存在,对他们这些小辈也从来都是冷漠疏离的。 不出意料,厉时雁只是偏了偏头,并未回答。 林皓宇也不气馁,早已经习惯了,看向一旁的宁鱼缓解尴尬道: “小鱼,傻站在那儿干嘛?快过来?” 宁鱼扯出笑容,走到他病床边坐下:“爸爸说你病了,特意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了?” 林皓宇笑容一僵,陡然心虚起来,随口解释:“没什么,就是一点老毛病。” 生怕宁鱼看出点什么,立马将注意力都拉到厉时雁身上,笑呵呵地介绍:“小鱼,我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小叔。” 说完,他又像是个保媒拉纤的般,腆着脸看向厉时雁:“小叔,你不经常回老宅,你们俩没见过,这是我的未婚妻……” 没等林皓宇说完,厉时雁凉薄的目光重新落在林皓宇身旁的宁鱼身上,像是丝毫不认识: “小、鱼?” 语气平仄无波,宁鱼却听得心尖一颤。 林皓宇一听厉时雁有反应,立马眼睛都亮了,还以为是这位小叔终于肯看自己一眼,他恨不得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死抓住这个话题: “对对对,是小鱼,宁鱼,宁家二小姐,你们刚才在病房门口应该是见过的。” 厉时雁嗓音微哑地一笑:“是见过。” 他心底讥笑,何止见过,昨儿还睡着呢。 那一笑像是敲在宁鱼心上,顿时勾起汹涌的心虚,攥紧手里的包带,朝着厉时雁礼貌性点点头:“刚才是和厉医生在门口见过。” 林皓宇一见厉时雁笑了,顿时更来劲儿了,一把揽住宁鱼的腰:“小鱼,还叫什么厉医生,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跟我一起叫小叔。” 厉时雁的目光清冷冷地落在宁鱼的腰上,眼眸微沉。 宁鱼下意识颤了颤,就听见一旁林皓宇催促着自己改口的声音,她目光躲闪地喊了一句,嗓音细软:“小叔。” 厉时雁淡定挑眉,没应声。 林皓宇忙笑着替宁鱼解释:“小叔,你和小鱼不熟,你不了解她,她性子就是比较内向乖巧的,她就是第一次见你这位长辈,所以比较局促,您别和她计较。” “内向乖巧。”厉时雁哼笑一声:“确实,看不出来。” 乖巧?乖巧到缠着他的腰腹要了一次又一次?乖巧到跟他在车里?乖巧到18岁就敢把自己交给他? 宁鱼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那四个字在他嘴里走过一边,宁鱼就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瞒的过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瞒得过厉时雁,只觉得头疼。 “是啊…”林皓宇不疑有他,正解释着一转头瞧见宁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了小鱼?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头疼。”宁鱼当然不可能跟林皓宇解释自己过敏的事情,随意搪塞了一句。 谁知,林皓宇是铁了心要抓住机会往厉时雁面前凑,兴致冲冲道:“正好,小叔是医生,小鱼你让小叔帮你看看,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宁鱼:“不用了。” 厉时雁:“好。” 林皓宇:??!!整个林家谁不知道他这位小叔招不得惹不得,平日言语冲突都不敢有,哪里还敢指使人给自己看病。 更何况宁鱼和他只是今天见了一面,厉时雁根本不可能答应,他也只是随口套个近乎多聊两句而已。 他还真答应了?? 林皓宇始料未及。 趁着林皓宇没反应过来,宁鱼连忙摆手:“不用了皓宇,我只是消毒水闻久了有点头晕,我去趟洗手间就行。” “好,去吧。”林皓宇也不敢真的劳驾厉时雁,见宁鱼很懂事地解了围,正好借驴下坡。 宁鱼一出病房,离开了那人的视线,她浑身一轻,往洗手间去了。 林皓宇瞧了一眼宁鱼离开的方向,“小叔,怎么样?” 厉时雁难得开了尊口:“不错。” 脸蛋不错,身材不错,哪里都不错。 “确实不错,听话又乖巧还识大体,可惜就是太保守,死活不肯更进一步,要不是真喜欢,我早换了。”林皓宇感叹。 厉时雁冷眼看着他,讥讽:“给你颁个深情奖?” 林皓宇面如土色。 他摩挲着腕间浑圆的佛珠,漫不经心继续问:“昨晚上,还尽兴吗?” 一对上厉时雁的目光,林皓宇整个人都僵了,反应过来他是医院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住院的来龙去脉。 林皓宇顿时心虚起来,窘迫又难堪,慌得脸都憋红了:“小叔,你听我解释……小鱼她太古板了,我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我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啊,这也不能全怪我啊。云云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跟我保证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而且她和小鱼也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有什么关系?要是放在古代,姐妹共侍一夫再正………” 林皓宇还想说什么,被厉时雁冰冷漆黑的眼眸盯了一眼,顿时噤声,再不敢造次。 出乎他意料的是,厉时雁意味不明地问:“一家人就没关系?” 别说小辈,林家大房二房几个长辈也没人敢顶着厉时雁这样的压迫感和目光继续大放厥词。 林皓宇实在害怕眼前这位小叔,拘束地缩了缩脖子:“是…是。” 厉时雁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这句话你可要记牢了。” 说完,他站起身:“再有下次,我替你爸打断你的腿。” 林皓宇畏畏缩缩点头:“知…知道了,不敢了。” …… 宁鱼特意选了最远最偏僻的洗手间,只想自己静静。 她刚洗完手,一转头出了女厕,就看见洗手间门口的高大身影。 快一米九,肩宽窄腰的男人往那儿一站,立马堵住了宁鱼的去路。 熟悉的荷尔蒙袭来,宁鱼一颗心又紧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厉医生…” “选来选去就选了这么个货色?”厉时雁毫不留情地丢下来一句:“要是眼瞎了早点来医院。” 第5章 没消气再打,打完我再上你 说话一如既往的毒。 宁鱼没敢抬头,搪塞:“我觉得,他还不错。” “他不错?”他又是一声讥笑:“敢说你性子内向温顺,他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我现在确实内向。”宁鱼嘴硬解释。 “内向?我背后的红痕狗抓出来的?”厉时雁反唇相讥,漫不经心地睨着她。 宁鱼:…… 她气得攥了攥掌心,扯出笑容:“厉医生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只见男人笑了,唇边的弧度很浅,眸中半点笑意也无:“他不错?你知道他昨晚和谁在一起?” 宁鱼下意识蹙眉,他怎么知道?她知道是因为宁云云故意打过来炫耀的那通电话,那他呢? 昨晚林皓宇还和宁云云一起,今天就在医院男科住院…… 好像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宁鱼抬头看向他。 厉时雁笑得玩味:“他和人玩得起兴,用了助兴的药,那玩意儿被卡进了矿泉水瓶,你姐姐送他来医院的时候,人都是飘飘然的。” 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宁鱼不惊讶,这两天林皓宇已经彻底毁了在她这里的信任度。 她抬眼,无视他的冷嘲热讽:“知道了。” 男人漆冷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他舌尖抵了抵腮,笑了:“怎么,瞧你这大度的模样,以后林皓宇要是真把你那姐姐肚子搞大了,你还得上赶着给她伺候月子去啊?” 这句话是真差点把宁鱼火拱起来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厉医生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 说完,没看他的神色,正要离开洗手间,可手腕一紧,一股大力袭来—— 她就被拉进洗手间,被男人抵在了洗手台上,后腰抵着冰冷硌人的大理石台面。 “厉时雁你!”宁鱼抬头瞪着他。 他低头,一寸寸逼近她,大掌按着她纤细的腰身:“甩了我,你就选了这么个货色?怎么,他比当年的我更有钱?还是他玩得花,比我更能满足你的需求?” 质问,也是羞辱。 宁鱼骤然皱紧了眉,脸都被气得红起来,忍着没说话。 “说话,小、鱼。”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随即嗤笑一声:“他也配这么叫你。” 宁鱼闭了闭眼,再睁眼冷静了些:“厉时雁,昨天的事情,是我麻烦你了,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会补偿你。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钱。 到了现在跟他谈钱。 厉时雁被她说乐了:“钱,对,毕竟未婚夫假情假意,姐姐勾引,宁家蛇鼠一窝更不可能有多少真情真爱,和以前一样孤家寡人,你现在确实应该只剩下钱了。” 宁鱼攥紧了掌心,“你能别说了吗?” “怎么,我说错了?”他冷嗤,“难道不是全家没一个真心对你?” 下一秒—— “啪。” 她扇了他一巴掌,他没躲。 紧接着,手腕被眼前的男人死死钳制住。 厉时雁看着她气红了眼却兀自坚强的模样,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细腻肌肤。 他鼻尖充斥着女人刚才扬手打过来时,先飘散过来的幽香。 他低头靠近,眼看着要吻上她的手背,又停住动作。抬了抬眼帘,笑得恣意:“你看,他多不了解你。” 内向乖巧,多么不符合的四个字。 充斥着得逞的意味。 宁鱼脑子嗡嗡的,一巴掌扇得她掌心发红,眼眸也发红,盯着他。 明明都八年了,她都缩进龟壳里八年了,久到她都觉得自己真的没脾气了。 可这个人轻而易举,就能戳破她所有的伪装,直往她心上戳。 她压了压心底的情绪,叹了口气:“厉时雁,你直说吧,关于昨晚的事情,究竟想要怎样的补偿?” “再陪我一次。”男人望着她。 陪。 这个词一般用在小情人和金主身上。 更何况,他手上带着戒指,有家室的人说这话,当然是小情人。 宁鱼没单纯到认为自己甩了别人,人还能苦等八年为她守身如玉的地步。 她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不适合。” 不合适,呵。男人薄唇微抿:“你信不信,我把你抱过去,当着林皓宇的面上你?” 宁鱼咬牙沉默,他真能干出来。 疯子! 心里把他骂了个遍,宁鱼才开口:“厉医生的条件,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就非要我一个前任?” 厉时雁漆黑的眼眸盯着她,森冷一笑:“睡那些女人,哪里有自己侄子未婚妻爽呢?” 宁鱼倏地瞪大了眼睛,奈何手腕被他钳制着,否则她真忍不了:“厉时雁!” “嗯?”厉时雁却松开了她的手腕,看着她微微扬手,他的大掌已经钻进她衣服里,不紧不慢地解她背后的扣子: “没消气再打,打完我再上你。” “无耻!”宁鱼震惊于他的恶劣。 她看着眼前的人,再次惊觉八年实在是太久,久得让他越发的嚣张恣意。 他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的孤狼,八年前他甘愿低头,甘愿折起爪牙安静地守在她身边。 宁鱼是缰绳,是剑鞘。 八年后,他绝不会听她的。 厉时雁的大掌在她背上游走,语气恶劣:“乖。” 鸡皮疙瘩一寸一寸冒出来,宁鱼挣扎: “患处在好之前不能行房。” 厉时雁挑眉,语气轻佻:“什么时候说的?” “一个小时之前。”宁鱼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整个人心跳砰砰。 他答的快,动作没停:“忘了。” 宁鱼被他的无赖震惊到无语,瞪着眼睛看他,又气又急。 静了一瞬,外面就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宁鱼整个人僵住,伸手捂住面前男人的嘴。 紧接着就听见男女的说话声—— “皓宇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这里好偏啊!那边不是有个洗手间吗?” “小鱼刚才说去洗手间了,她应该在那里。” 宁云云,林皓宇! 他们怎么会故意跑到这里来? 宁鱼正头脑风暴着,突然掌心一软,转头对上厉时雁漫不经心的目光,像是触电般松了手。 咬她掌心。 什么狗脾气? 宁鱼来不及和他掰扯,因为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宁鱼对这件事始料未及,左右看了半天,拉着厉时雁的手就钻进了一旁空无一人的男厕。 男人身高腿长,拉着他一起,小厕所的空间陡然显得逼仄起来。 宁鱼按着他坐在马桶盖上,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脚步声竟然越来越近! “嘎达。” 隔壁的厕所门响了一声,下一秒,宁云云两人的说话声再次响了起来,还带着毫不遮掩的喘息声 第6章 围观未婚夫和姐姐偷 就在隔壁! 稍微有点响动都能听得清楚。 宁鱼无意识抓着他手的指节越来越用力,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她跌坐在他怀里,温热的躯体贴上他微凉的胸膛,下意识要惊呼一声,被他及时捂住了嘴唇。 宁鱼面对面被他禁锢在怀里,挣扎了两下,腰间的手臂越发收紧。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贴在她的耳边,哑声道:“尽管叫,你猜他们能不能听见。” 宁鱼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坐在他的大腿上,如坐针毡。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或许两人从一开始没想过掩饰: “皓宇哥,妹妹今天…来看你了?你昨天抛弃妹妹,来看我的事情,妹妹没和你计较吧?” “没有,她完全没发觉。” “那皓宇哥你呢…昨天,我们…皓宇哥开心吗?不会一看见妹妹,皓宇哥就满眼剩她了吧?” “说什么傻话?她那么保守那么呆板,认识这么久,我抱她一下她还要挣扎一下。她哪里有你讨人喜欢?”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阵水黏啧啧的接吻声之后,那两人越发不克制,那声音几乎整个洗手间的人都能听见。 “就你这身材,都够我玩一年,宁鱼身材一般,跟你完全没得比,更没有你知情识趣,你何必跟她置气?” “可她毕竟能和你订婚啊!皓宇哥……” “小妖精,这么想了?真想要我死在你身上吗?” 接下来就是更加不堪入目的声音和对话。 宁鱼听得眉头紧皱,几次都想要起身离开,却被身后男人禁锢得死死的。 她看向他皱眉。 男人只是挑了挑眉,却从她衣服里钻了进去。 粗糙的指腹在她腰上摩挲。 像是过电。 宁鱼攥紧了他白大褂的衣袖,怒目而视。 他视若罔闻,淡漠凉薄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离,像是在品鉴一件商品。 伴着耳边交织的男女喘息声,厉时雁的动作越发不可收拾,在她耳边几乎是气声: “身材一般?他是无福消受。” 宁鱼已经不惊讶他嘴里的浑话,但惊讶他的动作! 她有些热起来,一挣扎,他就越过分,胡作非为得让宁鱼都有点上头。 “啊…皓宇哥…你好厉害…” 可宁云云和她订婚对象的纠缠声直钻她的耳膜。 热浪一波一波涌上来。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人抵在了隔间墙边。 宁鱼死咬下唇,才勉强保持一丝理智,近乎祈求地看着他。 不要。 至少不要在这里。 厉时雁垂眸,目光扫过,粗糙微凉的指腹按上被她咬的发白的下唇,他逼近:“松口。” 宁鱼皱眉盯着他,被他强行按得松了口。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的目光漆黑而炙热。 晦涩却充满暗示。 宁鱼气得一口咬上他的指尖。 男人目光更暗了,索性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更是轻佻:“咬轻了。” 宁鱼被他气得瞪大了眼睛! 一句话,吓懵了宁鱼,也把旁边苟且的男女吓得不轻。 声音倏地消失。 他们肯定察觉到旁边有人了。 若是过来查看,宁鱼并不在乎能不能和林家订婚,她对林皓宇没感情。 但宁家已经在她身上绑死了铁链,宁家在乎,所以宁鱼也只能在乎。 宁鱼攥紧了他的衣袖,抬头哀求地看向他,疯狂摇头。 不可以,不能让他们发现。 厉时雁看着面前的女人,姣好漂亮的面容没什么血色,眼里混着泪水,带着哀求。 像是没了倚仗的菟丝花,眨眼就会枯萎,和刚才打他一耳光的人截然不同。 他盯了她片刻。 直到宁鱼再次摇他衣袖。 厉时雁才用几乎气声的声音道:“求我。” 宁鱼没犹豫,踮脚在他耳边轻声:“厉医生,算我求你。” 说完,腰上的手松了,男人解除了对她的禁锢,只是低头看向她时,眼眸中的情绪让她看不明白。 她说得太果断,厉时雁顿时没了兴致。 艺术家多半都有些傲气,更何况宁鱼那么个极有天赋的画家,本来就傲,从前更是被厉时雁惯得无法无天。 重逢后的宁鱼,窝囊平和,甚至透着呆板,像是没感情的假人,别说傲气,连那一身锋芒都被磨得丁点不剩。 只有发怒的时候,才能让他看见一丝从前的模样。 可她,眼下为了不让林皓宇发现,宁愿低头求他。 倒还真是在乎她这个未婚夫。 隔壁的宁云云和林皓宇早就吓得不敢再动。 宁云云咬唇攥紧了林皓宇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躲。 林皓宇更是脸色都吓白了,宁云云听不出来,可他刚才听着那男声,越想越和他那位惹不起的小叔像。 这念头,吓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整个林家,最可怕的只有两位,一位是他那七十高龄的爷爷,另一位就是这位小叔。 这事要是他爹知道,他求求情卖卖惨,也就是挨顿家法的事儿。 可要是他小叔,那打断腿都没人能护着。 正在林皓宇心惊胆战之时,隔壁厕所门响了一声,应该是打开了,人走了出去。 又响起水龙头放水洗手的身影,随着男人脚步声渐行渐远,林皓宇只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早被那一声酷似厉时雁的声音吓得歇了菜,哪里还有兴致,提起裤子就拉着宁云云离开了洗手间。 …… 厉时雁回急诊科坐诊,午休时间快结束的时候,程修明从窗边路过,顺路和他说两句话: “厉大医生,现在连兄弟约你在食堂吃饭的消息都不回了?” 厉时雁脑海里充斥着那双含泪祈求自己的眼眸,烦躁地卷起了衣袖,露出小臂:“没看见。” 作为十年的兄弟,程修明还想再酸他两句,一晃眼瞧见他小臂上的红痕。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什么意思,高岭之花?您这恨不得守身如玉的和尚作风舍得开荤了?” 厉时雁抬了抬眼帘:“你很闲?” “闲?咱医院有哪天是闲的?”程修明没好气说着,慢慢悠悠走进来:“我这不是路过,到您这儿讨杯好茶安慰一下我这一天连轴转十几个小时的小心灵吗?顺便…关心关心兄弟嘛!” “自己拿。”厉时雁骨节分明的手点击着鼠标,没看他。 第7章 躲不开的厉时雁 程修明趴在柜子边,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茶饼放进茶杯,热水泡开。 老班章珍藏茶饼。 香啊。 程修明抿了一口,香得摇头晃脑,一时话匣子打开,言无禁忌起来: “兄弟也是为你开心啊,这都过去八年了,就算有什么再放不下的也该放下了,你总不能在一个人身上浪费一辈子对吧?依兄弟看,你要真有看上眼了的,大大方方没啥不好……” 没说完,厉时雁一个眼刀杀过来—— “那什么我还要坐诊,上班上班,我爱上班。” 程修明顿时理智闭嘴,抱着茶杯麻溜跑路。 …… 洗手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宁鱼像是虚脱了般,跌坐在马桶盖上。 这两天…甚至都不过二十四个小时,她过得还真是心惊胆战,没一刻消停。 惹了厉大医生,她接下来还不知道一波三折成什么样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躲着他了。 宁鱼确认了没人才敢走出去,就着冷水洗了一把脸,整理了衣服和表情,给林皓宇发了条消息,说有事儿要先走。 林皓宇这会儿和宁云云正腻歪着,自然巴不得宁鱼不在,回得很快也根本没问宁鱼怎么了。 宁鱼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她没什么胃口吃饭,宁父宁母也一向不关心宁鱼这些,还是保姆李妈看不下去,给宁鱼煮了碗她爱吃的鲜肉馄饨。 一碗热乎乎的鲜肉馄饨下肚,宁鱼肚子暖呼呼的,身体也舒坦了不少。 又和学校教务处主任交流了一下新学期的排课意愿,宁鱼才上床休息。 八年前她命悬一线被宁家找回来,她和言言的命也算是被宁家救的。 后来宁父为了培养她下了不小本,又是出国留学又是考研读博,就是为了让她给宁家钓个金龟婿回来。 宁鱼聪明,艺术天赋从小就高,在国外连跳几级,去年回国之后就考进了一所私立大学里当美术专业课老师。 林皓宇,就是偶然在大学里,对宁鱼一见钟情的。 宁鱼一粘床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好多好多年前,自己刚和厉时雁认识那会儿。 似乎又梦到他们分手那天,她说话往狠了说。 真心爱过的人就是这样,总是知道什么话最狠,知道什么话不动刀兵就能把人伤得鲜血淋漓。 回想起那一天的厉时雁,睡梦中的宁鱼吓出一额头冷汗。 第二天上午,宁鱼吃了两口早餐,期间宁父又嘱咐她去医院照顾林皓宇,好好表现。 宁鱼应了,去了医院优先取了自己的报告,扫了两眼报告结果,刻意挂了妇科的号复诊。 厉时雁,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请024号宁鱼前往诊室就诊。” 听见机械女音,宁鱼抓着包走进去,看见诊室里坐了长相清秀帅气的男医生。 复诊一般不用查体的,宁鱼的窘迫也缓解了很多,“医生您好。” 年轻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没抬头,语气却是温和的:“身份证和病历本麻烦给我一下。” 宁鱼从包里拿出来,递过去,却听见年轻男人惊呼一声—— “你是宁鱼?” 那医生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年龄,看着宁鱼如同见了鬼。 宁鱼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笑得平淡:“我是宁鱼,程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程修明认真打量了她两眼,是…是他记忆中那个宁鱼?不不不,是厉大医生那个宁鱼? 年纪,名字,都对的上。 虽说他当年没见过真人,但眼前这姑娘的长相,非常之可以了。 程修明猛喝两口水之后,看着宁鱼:“我可以先上个厕所吗?” 宁鱼不明就里,点了点头:“您随便。” 程修明抓着手机出了诊室,打通电话的那一刻,他只想夸自己机智,仿佛看见了无数块老班章珍品茶饼向自己涌来。 等来等去,宁鱼是没想到程修明说去个厕所能去半个小时。 倒不是她多么急着去看林皓宇,只是她一个人在妇科逗留太久,要是让宁家林家的人知道了,不太好解释。 当诊室门口传来脚步声,门被打开的时候,宁鱼没抬眼,直接道: “程医生,麻烦您可以快一点吗?我有点赶时间,要去看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男人熟悉低沉的嗓音传来那一刹,宁鱼只觉得心跳都停了半拍,她抬头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厉时雁。 不是,他一急诊科医生,来妇科干什么? 男人不紧不慢地在宁鱼面前隔桌坐下,一双长腿肆意交叠,“看哪个朋友?林皓宇?昨天那出还没听够?” 宁鱼不想和他说话,只是盯着他保持沉默。 她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阴魂不散,他一个急诊科医生不应该忙得抽不开身吗? 见她又变成那副没情绪的乌龟样,厉时雁直勾勾盯着她,一眨不眨:“你这样我真怀疑昨天那句话说错了。不是上赶着伺候月子。而是林皓宇就算当着你的面睡女人,你是上赶着递套。” 宁鱼被他恶劣的一句话刺出火,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我的事情,和厉医生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和林皓宇就有关系?”厉时雁冷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不是你求着我给你当解药的时候了?也不是你求着让我出去的时候了?” 宁鱼拳头硬了。 她就知道,她自以为是养了八年养出来的好脾气,在这个狗男人面前扛不过三句话。 “厉医生,不应该出现在妇科吧?”宁鱼挤出笑容:“我要换医生,这是妇科,急诊科医生看诊不合规矩。” “你以为医院围着你转的?还是医生是专门为你服务的?那么多病人等着,你说换医生就换?”男人嗤笑一声: “昨天你的初诊医生是我,我有责任负责你的复诊。” 一句话能把人活活噎死。 宁鱼深呼吸一口气,“那厉大医生还真是对病人负责,不惜一路从急诊科追到妇科,给厉大医生颁个敬业奖?” “好说,本分而已。”他油盐不进,指尖重敲了桌沿两下:“报告。” 宁鱼攥了攥报告,在和他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将攥到皱巴的报告递过去。 第8章 行房时间太长 厉时雁接过报告,睨着她哼笑一声,目光移到报告上。 诊室里安静下来,男人也安静下来,没了针锋相对夹枪带棒的对话,只有消毒水混合着冷松香充斥在她鼻尖。 宁鱼的气来得快去得快,更何况是对厉时雁。 她气是气,可她也知道,这世界她就亏欠他一个人。 男人不说话,那一身洁净的白大褂像是自带柔和属性,将他一身凛冽锋芒都柔和不少。 宁鱼没忍住偷偷去看他。 鼻梁硬挺,五官深邃而凌厉,薄唇殷红紧抿,下颌线绷直利落,那一双丹凤眼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纸质报告,眉眼间染着专注。 就好像,在他的眼里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份报告。 不管是举手投足还是面容,都比八年前添了几分成熟,却越发显得英气有男人味。 宁鱼有些移不开眼,心道他这张脸也算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抛开那张堪比生化武器的嘴不谈的话。 “宁小姐这么看着自己未婚夫的小叔,似乎不太合适。” 她正看着,桌沿被人敲响,男人沉冷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宁鱼被他抓包,脸颊微红,“我是在等你说结论给医嘱。” 厉时雁的目光这才从报告移到她身上,他眉眼凉薄:“你行你来?” 宁鱼:……她行还有你们医生什么事儿? 他放下了手里的报告,没继续揪着她不放,神色淡淡的: “和之前估计的差不多,就是乳胶过敏,用错了乳胶材质,加上行房时间过长,和乳胶接触时间过长,所以格外严重些。” 宁鱼被他一番话说得脸色越来越红,反观他看起来事不关己,神色淡漠,嗓音也是平仄至极。 他抬眼瞧着她绯红的脸颊,眸光闪烁几许,医嘱却没停:“上次开的药没错,照样吃,只是要多开两管软膏,一天三次,涂抹患处直到消肿。” “记住了。”宁鱼从他手里接过报告和病历本,窘迫得转头就要走。 还没走出去,听见男人慢慢悠悠道:“取药单不拿,你打算冲进药房硬抢?” 宁鱼被他臊得脸红还发烫,转头低着头走回去,也不看他:“药单。” 厉时雁将打印好的药单递给她,看着她那缩头乌龟的模样,弯唇哼笑一声:“出息。” 宁鱼接过药单又想走,又被他一句话拦住—— “我话还没说完。” 她深呼吸一口气,认命转头回去,抬头看向他:“说吧。” “为什么不来复诊?”厉时雁开门见山,语气讥诮:“是觉得不相信我的诊断怀疑我的医术水平,还是觉得要为了自己那个出轨无数的烂黄瓜未婚夫跟我保持距离?” 宁鱼看着他,“没有不相信你的诊断。” 他看着她那挣扎半天就解释出这么一句话,讥笑着审视了她片刻,没继续问下去,转而冷不丁问:“医嘱都记住了吗?” 宁鱼点头。 他靠坐在椅子上,目光仰视她,指尖敲了敲桌沿:“重复一遍。” 宁鱼无奈:“昨天开的药按照说明书吃,两种软膏一天三次。” 他挑眉:“继续。” 宁鱼噎了噎,嗓音小了些:“在完全好之前不能行房,以后行房不能用乳胶材质的东西。”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声音又大起来:“现在可以走了吧?” 厉时雁意味不明:“你还挺着急见他。” 宁鱼抓着东西塞进包里,趁机麻溜跑路。 宁鱼整理了一番,才去了男科,只是刚走到病房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门没关紧,不知无意还是有意。 她往里面一看,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宁云云坐在病床边,俯身靠在林皓宇身上,手指玩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被子下面。 两人笑得很是开心,目光黏糊得不行。 宁鱼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她倒不觉得有多生气,一则是对林皓宇没感情,二则是宁云云上赶要捡老黄瓜,她当然无所谓。 想起刚刚宁父才打了电话来催,宁鱼神色平静地敲了敲病房门。 病房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林皓宇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鱼,立马把手抽了回来,把身上宁云云推开。 差点被抓了个现形,他神色有些慌张:“小鱼,你怎么来了?” 宁云云突然被推开,扭头看去,看见宁鱼现在门口,脸色难看起来:“妹妹,爸不是一早就让你来照顾皓宇哥吗?怎么还让姐姐赶在前头了?” 宁鱼走进去,平淡一笑:“有点事儿耽误了,皓宇,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小鱼你别光站着,坐啊。”林皓宇说着,尝试解释:“小鱼你别误会,我刚才和云云就是在说话,一时没注意,你别多想。” “皓宇哥~你说什么呢~”宁云云嗔怪他一声,笑嘻嘻地看向宁鱼:“妹妹向来善解人意又大度,刚才和前天晚上你去救我的事情,都是事出有因啊,妹妹肯定不会误会的。不用紧张的。” 宁鱼抬了抬眼皮,装作不知地看着林皓宇:“怪不得前天晚上你走的那么着急,原来是去救姐姐了。” 林皓宇原本还以为宁云云是真为了自己解释,听见宁鱼这话,对上她冰凉的目光,他顿时心凉了半截:“不是,小鱼,你听我解释,前天晚上是云云真的有危险…” 宁鱼看着他,神色无波无澜:“知道了。” 林皓宇更加心惊,他和宁鱼之间本来就是他一直主动追求,后来两家人见了面,定了婚事,她才接受了自己。 以结婚对象相处半年来,宁鱼已经主动了不少,对他更是温柔体贴,性子也好,唯独就是有些性冷淡,所以林皓宇笃定宁鱼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只是性格使然。 可宁鱼这毫无反应的模样,让林皓宇质疑起来她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 不会的,她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要和他订婚? 她只是性格内向而已。 林皓宇安慰自己。 “小鱼你真的别生气…”林皓宇解释着。 宁鱼无奈:“我没生气。” “皓宇哥,妹妹都说她没生气,你就不用担心了。”宁云云在一旁,看着林皓宇对宁鱼紧张解释的模样,心里气的不行,更是妒火中烧。 “你能不能别说了?”林皓宇对宁云云有些不耐,他笃定宁鱼现在是装出来的不在意,其实心里吃醋疯了。 他转头又看向宁鱼,正欲解释。 可旁边被他吼了一句的宁云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看着林皓宇:“皓宇哥……我不是有意说错话的,我只是,只是想帮你解释而已啊!” 平时林皓宇吃这套,但这时候他注意力都在宁鱼身上,自然只剩下不耐烦。 宁鱼慢慢悠悠地削着苹果,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宁云云哭,看着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一时病房里的气氛奇怪极了,宁云云追着林皓宇哭,林皓宇追着宁鱼着急解释,宁鱼冷眼看着宁云云哭。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传来男人漫不经心又讥诮的低沉嗓音—— “哟,又哭又闹,怪喜庆的,给林皓宇办丧事呢?” 病房立时安静下来。 第9章 阴魂不散的厉时雁 林皓宇像是终于找回了智商,看向宁云云刻意放软了嗓音哄: “云云,我小叔来了,要不你去个洗手间,我们的事儿过会儿我再和你说?” 宁云云一时也停住了,门口冷峻硬朗的男人,浑身无形的强大而凉薄的气场,将她震慑住。 她听林皓宇说过,林家两位最不好惹的,一位是林爷爷,一位就是小叔。 可看见真人的时候,宁云云眼睛都亮了,面对一个看起来明显比林皓宇要更加出众,甚至碾压的男人,两眼就差放光了。 宁云云爽快地答应了,温顺地点了点头,抓着包去了洗手间,出门的时候还刻意在厉时雁面前停了停。 殊不知,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病房。 宁云云只能先离开,赶紧去洗手间补妆。 宁鱼看着门口高大颀长的男人,攥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怎么哪里都有他! 哪儿都能遇见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厉时雁走到病床前,貌似不经意地对上宁鱼的目光,又瞧了瞧她手里削得极好的苹果,笑得讥讽。 他目光又落回林皓宇身上。 林皓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小叔。” 厉时雁盯着他片刻,没好气:“你爸不放心,让我天天来一眼你死没死。” 宁鱼气得削苹果的力气都大了,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狠狠瞪了厉时雁好几眼。 狗男人。 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好巧不巧,这气鼓鼓的模样被林皓宇给看见了,还以为宁鱼是为他吃醋,心里当即就满足了。 他就说,宁鱼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但不能再让小鱼和云云共处一室。 至于厉时雁的话,林皓宇不仅不生气,反而受宠若惊,要知道他以前在小叔面前可是一句话都说不上的! 就算他被他爸打死,厉时雁也不会看一眼的程度。 这两天自从他进医院之后,小叔明显对他好了不少,肯定是开始重视他了。 要是再亲近些,他就有机会进小叔公司做事,到时候当个高管挣个前程也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眼看着厉时雁看完就要走,林皓宇心生一计。 他忙抓着厉时雁的衣袖:“小叔,午休了,你要是没事儿的话,能不能帮我把小鱼送回家?她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很明显的套近乎,换做平常厉时雁看都懒得看一眼。 林皓宇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厉时雁目光落在宁鱼身上:“好啊。” 宁鱼整个人都傻了,转头看向林皓宇,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不是,林皓宇是有病还是没脑子? 他自己要出轨,还得把她塞进狼窝? 她真的不想和厉时雁独处。 这男人忒难搞了。 宁鱼扯出笑婉拒:“不用了,回家而已,就不劳烦厉大医生了,我自己能回去。” 厉时雁盯着她,神色散漫不语。 反而林皓宇一下就忍不住了,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小鱼,不要这么生疏!都是一家人,能让小叔送都是福气了,赶紧答应啊。以后也别叫厉医生,就叫小叔,难不成小叔还当不起你一句小叔了?” 宁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她知道林皓宇一向有心眼,但是心眼不多,但是她直到今天是真快被他气笑了。 偏偏他话堵死了,她不答应就是驳林家和厉时雁的面子。 宁鱼攥着水果刀和手里的苹果,转头瞪着厉时雁。 厉时雁挑了挑眉,语气轻佻:“也不是帮的第一回。” 他意有所指,她拳头硬了又松,得,是她先睡了他,她认怂。 “那就谢谢小叔了。”宁鱼咬牙起身,手上东西一放,抓着包就走了。 宁云云在洗手间费劲巴拉地补了妆,兴致冲冲回病房,正想夹着嗓子喊一句小叔的时候,却发现厉时雁已经走了。 “刚走的,刚下楼呢吧。”林皓宇沉浸在宁鱼为自己吃醋的欢喜里,看着宁云云神色都好了不少。 宁云云气得跺了跺脚,笑着解释:“皓宇哥,刚才妈妈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去,说是有事呢。” …… 宁鱼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那辆黑色大G正停在路边。 男人换下了白大褂,修长白皙的指间夹着烟,随意搭在车窗上,白雾袅袅而起,他的脸藏在明暗不清的光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情绪。 那辆车她可太熟了,毕竟被人按在里面折腾了一整晚。 宁鱼走过去,正想拉开后座车门,副驾驶的门却开了。 她不想去。 男人在车里嗤笑一声,“等着我请你进来呢?” 宁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了副驾驶,老实系上安全带。 人民医院里宁家别墅有点远,得要一个多小时。 她当时生怕被宁家人撞见,所以特意选了远的医院。 正是八月份,大学快开学,是一年日头最毒的时候。 她上车时男人掐了烟,摇上车窗开了空调,凉快是凉快,尴尬也是尴尬。 安静的车厢,空调冷气冲着宁鱼的脸直吹,男人开车也不说话,可车厢里充斥着他身上的冷松香。 周围笼罩着他的气息和荷尔蒙,宁鱼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坐立难安,只能祈祷快点到家快点下车。 厉时雁单手打着方向盘,开的速度算不上快,像是故意折磨她一样。 直到他停车等红绿灯。 眼前红灯长亮,周围停着数辆车,车窗一关,却像是将他们和世界都隔绝了。 男人嗓音低哑,随口问:“上次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宁鱼扯了扯安全带,眼神闪躲:“厉医生说过的事情太多,这问的是哪一句?” 厉时雁讥诮嗤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向她:“宁鱼,你难道天真到以为我还和八年前一样,只要你不松口,我就不敢动你?” 他没明说是哪句话,两人却都心知肚明——“再陪我一晚。” 宁鱼一噎,她扭头看向他,直接回答:“不怎么样。” 他乐了:“怎么,到了这份上,还要为未婚夫守身呢?这个时候再守,迟了点吧?” 第10章 你真以为你们能订婚? 有些事情他不怕,对他没影响,但对她就是灾难。 她和厉时雁不清不楚,林家知道必定和宁家撕破脸,她对宁家不关心,但至少在她找到言言之前,宁家不能出事。 否则宁家一旦因为她出事,宁父必定拿言言开刀。 宁鱼不想和他掰扯,再说都过了八年,有什么好掰扯的。 她看向他,面无表情:“厉医生,两天后就是订婚宴,我会是你侄子的未婚妻。” “所以呢?”厉时雁挑眉,勾唇:“你不会真以为,你和他能这么顺利的订婚?” 宁鱼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绿灯亮起,男人转头,一脚油,她也没了问的机会。 一到别墅门口。 “谢谢厉医生,有机会下次请你吃饭。”宁鱼刚下车,就看见一道雪白身影飞奔过来。 看着眼前化了精致全妆,特意换了一身雪白小礼裙的宁云云,宁鱼真的明白了,有些人还真就是阴魂不散的。 比如厉时雁,比如宁云云。 宁云云全程没看宁鱼,径直走到了车窗边,朝厉时雁伸手:“小叔好呀!” 那声音一出来,夹得宁鱼冒一身鸡皮疙瘩,她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宁云云。 宁云云满眼都只有厉时雁,哪里管得了一旁的宁鱼。 在她眼里,厉时雁帅气多金有权有势在林家又绝对决定权,这不比林皓宇更好? 厉时雁玩味地扫了她一眼,“嗓子不舒服早点去医院看看,不知道的以为宁家养鸭子发家的。” “噗嗤。”宁鱼忍俊不禁,是真没忍住。 气得宁云云狠瞪了宁鱼一眼,转头看向厉时雁,又露出她最擅长的娇软乖巧模样: ”不好意思啊小叔~刚才在病房是意外情况,我和皓宇哥闹了点矛盾,所以才没注意到您,那个时候哭得妆都花了肯定特别丑,所以才没敢和小叔打招呼。” “是挺丑,否则不至于妹妹比姐姐先嫁出去。”厉时雁冷笑。 宁云云脸上笑容僵住:“小…小叔这话真就要让云云惭愧欲死了。” “这么痛苦?”厉时雁指尖轻敲着方向盘,笑得森冷:“需要我帮忙送你一程吗?” 他眸中狠厉冰冷不似作假,一句话就给宁云云脸色吓得煞白,连忙摆手:“不不不…” 厉时雁睨了她一眼:“下次别穿白色了。” 宁云云刚想顺着问他喜欢什么颜色,她可以穿什么。 谁知,男人眉眼凉薄,说话也锋利:“像给林皓宇号丧的。” 等宁云云反应过来,那辆黑色大G已经扬长而去。 宁鱼被这短短一场戏逗得乐不可支,晚上吃饭和工作的时候,一想起厉时雁那张嘴就忍不住想笑。 也不知道他那张嘴是不是开了光。 宁鱼和林皓宇两天后的订婚宴真的没能顺利举行。 林家二房长辈盍然长辞,第二天的订婚宴原地变成了丧礼。 去世的是林家二房的夫人,林皓宇的二叔母。 林家老宅一片都笼罩在哀伤之中,前来祭拜的宾客入了场,女眷几乎都围在祭台周围掩面哭泣,男眷们多数神色肃穆,也有亲近的带着哀伤。 唯独宁鱼一身纯黑修身旗袍站在一旁,胸口别着一朵半开的白玫瑰,脸上无悲无喜。 她不爱哭,眼泪早就在八年前流干了。 况且这种集齐了京城上流圈子宾客的场合,真真假假,虚以委蛇,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 最不缺的就有出风头表现的人,轮不到她一个还没订婚的来哭。 人来人往,宾客来,宾客走,连拜祭顺序都是跟着地位高低来的。 暴发户的宁家,自然而然就排到了最后。 林父林母挂着殷勤的笑,只能等着。 宁鱼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整四个多小时,脚早就酸软发疼。 眼看着宾客走得差不多,终于到了宁家,宁鱼才跟着走上去祭拜。 一旁林老爷子杵着龙头拐杖站在众人的最前首,扫视周围一圈:“老五呢?” 林家老大语气不咸不淡:“说是有手术,要看情况。” 林家三叔父也哼笑一声:“您又不是不知道,五弟哪里是我们几个能请得动的。” 一旁刚送了妻子去世的林家二叔父反而没什么哀伤的神色,也没说什么。 林家老爷子是最看重体面规矩的,当即气得用龙头拐杖砸了两声:“连外人和家里人亲疏远近都分不清,逆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戏谑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老头子息怒,当心气厥过去办个丧礼二连台。” 这话,除了厉时雁没人敢说,自然也没人敢接。 男人从门外强势步入,纯黑笔挺的西装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高大。 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更对林老爷子的怒火置若罔闻。 厉时雁走到祭奠桌台面前,接过仆人递过来的三炷香,随意插下,微弯了弯身子。 这时,正巧宁家上来,这么好的场合,宁云云怎么肯轻易放过? 她捏着手里的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眼泪无声地从眼眶划下,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也不停。 比林家女眷哭得还要伤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宁云云才是该订婚的。 宁鱼扫了一眼,竟有一丝想笑,也不说话,安静地捏着手里的香排在后面。 一旁的宁母看了,忙用手肘拐了拐她:“你看看云云,你好歹跟她学着一星半点的为人处事,这样的场合,你好歹也象征性哭一哭吧?真是个没心的冷血动物。” 宁鱼正欲说话,却被面前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宁云云哭着。 厉时雁敬了香,直了腰背,像是被一旁宁云云的伤心哭泣吸引了注意力,语气玩味: “别哭了。” 在场林家宁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林家一群人看着没什么太大反应,实则眼光就像是剥皮刀,稍微给点缝隙就能挖出点什么骨血来。 宁母就差把惊喜两个字写在眼睛里,心里盘算着要是云云能够得这位厉五爷的青睐,那可比宁鱼强出无数倍! 一个林皓宇和厉五爷,简直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都是对人厉五爷的侮辱。 宁云云当即停住了哭泣,心底很是惊喜,抬头看向厉时雁: “小…小叔…” 厉时雁舌尖在齿间划过,说话讥诮:“哭得跟宁家二位没了似的。” 第11章 干,你 “小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宁云云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脸色微白。 厉时雁目光凉薄,说话越发混:“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的那么难过,大可以陪着她一起死,别在这里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宁家家破人亡了。” 宁云云根本没料到他语气急转直下,竟然会这么不给她留面子,半点温柔和气度也无。 这才意识到刚才厉时雁那一句别哭了根本不是什么关心。 “怎么,不知道怎么陪她了?”厉时雁挑眉一笑:“死容易得很,桌角一头磕上去保证血肉模糊,骨头变形断裂,幸运的话死之前还能看见自己的脑浆,超越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一番话说得宁云云毛骨悚然,脸色彻底白了,眼眶里一下就蓄满了泪水,又死活不敢哭出来。 不止宁云云,他刚描绘的场景实在太血腥,女眷们都恶心害怕地捂嘴。 唯独宁鱼站在后面,差点没憋住一声笑出来。 “厉时雁!”林家老爷子怒喝一声:“你适可而止!” 除了林家老爷子,没人敢对厉时雁这样说话,更没人敢打断他。 厉时雁笑得顽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抬步往前走。 宁云云没见过这样剑拔弩张又极有压迫感的场面,厉时雁走近,下意识后退两步,直接挤到身后的宁鱼。 宁鱼本就脚疼酸软,她突然一退,来不及后退,眼看要被撞到在地。 手臂一紧,宽大的手掌将宁鱼稳稳抓住,男人极有侵略性的冷松香无孔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宁鱼和厉时雁身上。 “多谢小叔。” 顶着众人神色各异的打量,宁鱼抢在他开口之前,低声说了一句,立马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你们宁家两位千金,还都挺有意思。”厉时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即大步离开。 他一走,宁鱼自在不少,敬了香,转头一看一旁林皓宇的母亲正拉着宁云云说得开心。 “云云啊,刚才的事儿你别太放在心上,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这年头像你这样重感情又知书达理懂礼数的孩子真是不多,是最适合做儿媳妇儿的。”林母拍着宁云云的手,扫了一眼宁鱼: “相反的,要是找到那种亲人离世一滴水都哭不出来的冷血动物啊,那才真是要家宅不宁了。” 宁鱼冷笑,可不,宁云云和林皓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到床上去的,还能同时对厉时雁献殷勤,确实适合做儿媳妇,怎么不算是一种长袖善舞呢? “妈…这时候你说这种话干什么?”林皓宇给林母递了个眼神。 还是林母被叫去商议事情,这话题才打住。 宁鱼一回到宾客那边,就听见宁母命令道:“你今天去和皓宇住。刚才已经和林家老爷子商量过了,留我们在林家老宅住三天,等丧礼和后续事宜结束之后,方便商量你和皓宇的订亲事宜。林家也已经安排好了,你和皓宇一间房,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宁鱼眉头微蹙,看向宁母:“你觉得这个时候合适吗?” 林家新丧,这时候让她去勾引林皓宇? 看着宁母脸上半干的泪痕,宁鱼说不出来的想笑。 真是可笑。 “这是最合适最好的机会,你要是办不好这件事儿,接下来一年,别想看他一眼。”宁母冷道。 不用想,言言。 这是宁家唯一也最管用的底气,更是宁鱼最大的软肋。 宁鱼攥了攥掌心,扯唇:“我会尽力,但如果不是我的原因,那我不认。” 说着,宁鱼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宁云云脸上划过。 宁母点头,再三交代:“只要你能办好,把握好分寸,那林皓宇必定会被你套得牢牢的,到时候不管什么时候订婚,这林家大房长媳的位置都是你的。” 宁鱼点头,没忽略一旁满眼嫉妒不平的宁云云。 很快。 林家仆人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林家老宅很大,除了林家老爷子住的主院外,东南西四苑,分别住着林家大房二房三房,西苑则是厉时雁的。 四房一脉人丁凋零,厉时雁很少回老宅子。 少到林家老爷子想见他一面,还要借着丧礼的名义三催四请。 宁父宁母和宁云云去了宾客住处,走的时候宁云云还挺不舍得。 入夜。 林皓宇看着坐在床边的宁鱼,顿时喜上心头:“小鱼…你是同意了吗?” 宁鱼没回答他,轻笑:“快去洗澡。” 这话听在林皓宇耳朵里,根本就是邀请,他抓着衣服就冲进了浴室。 可惜,一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宁鱼看着他挂了电话,但那边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挂了又打,直到第五个电话的时候。 她抿唇:“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吧?” 林皓宇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立马掩饰下来:“小鱼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宁鱼起身,走到他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别忙太晚。” 林皓宇被她的温柔迷了眼,没注意衣领上的异常,“好,你早点休息。” 说着,林皓宇抓着衣服手机离开。 宁鱼笑。 这可就不怪她了。 他一走,宁鱼也懒得装什么温柔乖巧,脱了鞋,就看见脚又红又肿,酸软得很。 宁鱼口渴,趿拉着拖鞋想出去倒杯水。 刚出房门,没走两步,就被黑暗中一只手紧紧握住,直接拖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房间一片黑暗,没有灯,没有说话声。 宁鱼抵着背后坚硬冰冷的墙,鼻尖充斥着冷松香,还混合着酒香,“你干什么?” “干、你。” 男人嗓音很是沙哑,像是沙子摩擦着黑板的声音,说不得难听但听着让宁鱼心慌意乱。 宁鱼看着男人的下巴,在逼仄的空间里,他身上的酒精味传来,熏得她差点都有点不太清醒。 男人的手掌摩挲上她的腰,带着薄茧的指腹按着后腰,和自己相贴:“你单纯到真以为林皓宇今晚还回得来?” 她当然没那么单纯。 今夜宁云云都不会放林皓宇回来,宁鱼见识过,她有那本事。 宁鱼抓住他作乱的手,压低声音:“厉时雁,你疯了??这是林家老宅!” 第12章 睡女人 “所以?” 男人按着他的腰,下巴和她的额头挨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宁鱼侧脸。 宁鱼捏着掌心,“会有人经过。” “那更刺激了。”厉时雁嗤笑一声,手下的动作依旧没停,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宁鱼攥紧他的衣袖,妄图阻止:“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别人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睡了未来侄媳妇儿?”厉时雁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真以为这林家老宅是什么干净地方?” 宁鱼气结。 越有钱的人越是玩得花,哪个大家族内部里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儿? 更何况是林家这种极度有权有势,人丁兴旺的豪门,这表面上看着肃穆气派的林家老宅,指不定藏着多少腌臜事儿。 但谁还不是个人精了? 最大多数也就是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也就作罢,若真是要放在台面上说恶心人,那就不是同一回事了。 若是捅了出去,拉了林家的面子,那更是死路一条。 眼前的男人,明明知道林皓宇和宁云云,还要如此狂放不羁地行事儿,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若是捅了出去,也只会说是她骚浪贱,攀上林家大房长孙这个高枝儿还嫌不够,不安分地妄图勾搭厉五爷。 太黑了,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只察觉到她浑身紧绷,就知晓她的心思,他那只大掌偏往她最受不了的地方去: “现在才知道怕,不觉得迟了点吗?” 宁鱼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异样:“厉医生,我只不过是一个从头一般到脚的女人,实在是不配您。上次我们也说了,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是我不清醒惹错了人,除了这些,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厉时雁。 一是他太不受控制了,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还是能把她炸得一点渣儿都不剩的。 二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亏欠他。 “配不配,你说了算?” 厉时雁讥诮一笑,动作没停,嗓音在无尽夜色中笑得越发邪性:“真以为还是八年前呢?你睡我一次,我也睡你一次,不公平吗?” 公平是公平,但他能不能挑挑位置?? 她早不是第一次,而且对象是他,活好持久还契合,倒不至于保守得跟清纯玉女一样。 洗手间隔间就是林皓宇宁云云,林家老宅更不得了,整出点动静林家人尽皆知。 有一个好地方? 宁鱼头疼,察觉到他手的位置。 紧接着耳边响起渐近的脚步声,整个人像根绷紧的弦,佣人们说话的声音只隔着一扇门传来。 “诶,宁小姐呢?你看见了吗?” 宁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慌乱间去握住他的大掌,用指甲掐着他的手。 “这么晚了肯定是倒了水进房睡了。这个不是最着急的,刚才老爷子说有事儿找五爷,可整个北苑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看见人。” 似乎又有一个佣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北苑的人说,看见五爷朝我们这边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儿。” 耳边佣人们的对话挑拨着宁鱼的神经,而面前男人的行为,更是不停刺激着她的理智。 掐着他手背的指甲更用力了些。 厉时雁只是低笑,嗓音如常:“怪疼的。” 立时,宁鱼眼睛瞪大了,门外佣人的声音安静了两秒,再次传来: “五爷?好像五爷的声音??五爷会不会是在里面?” 得不到回答,佣人开始叩叩的敲门,“五爷?您在里面吗??” 宁鱼这会儿恨不得一口咬死厉时雁。 门外的佣人可不会停: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的,怎么突然就没人答应了??” “有人没人,进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也没几个人敢进厉时雁的门,即使只是一个和他极为相似的声音。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的敲门声。 宁鱼全身鲜血都涌了上来,攥紧他的衣袖,踮脚几乎是气声: “三天后我去你家,今天不行。” 佣人们决定直接推门进来,把手轻动,一丝灯光透进来。 男人低哑斥责:“滚!” 几个佣人吓得忙缩了回去,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惹恼了这位爷。 他俯身在她耳边,“我最多等你三天。” 说完,厉时雁出了房间,带上房门,过程中宁鱼始终躲在黑暗中。 她喘着气。 太难缠了。 他比所有人都难缠。 …… 主院中,二楼书房亮着灯。 厉时雁迈进书房,没看正襟危坐的林家老爷子一眼。 “干什么去了?”林老爷子抬了抬眼皮,语气不温不火。 厉时雁随意在沙发一侧坐下,长腿随意交叠:“睡女人。” “别在老宅放肆!”林老爷子怒骂。 他支着手肘,“放心,没睡成,这不被您老坏了好事儿?” 林老爷子气得青筋直跳:“都三十二了,该收心了!玩够了就滚回集团来,正是缺人的时候。” 厉时雁只是低头看着腕间佛珠:“我不收垃圾,您老留着养老送终吧。” 无数人挤破了头都想要进林氏集团,林家这几房子孙为了集团实权更是利益交错,明里暗里争斗不断。 一到了厉时雁的嘴里,就成了一堆垃圾。 实在狂妄。 若是换了别人说,只会被讥诮一句失心疯。 从厉时雁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真切地瞧不上。 毕竟,厉时雁姓厉。 林老爷子纵横京圈商场大半生,忍了忍气,丝滑地换了个话题:“宁家那两个女儿,你怎么看?” “小女儿一般。”他语气慵懒,“大女儿……是谁来着?” 这是没注意了。林老爷子审视他片刻,“都不是省油的灯,配不上林家,若不是皓宇执意订婚,宁家入不得眼。” 厉时雁像是置若罔闻,只是自己思索着宁家大女儿,冷不丁来一句:“想起来了,她戏唱得不错,给我当后妈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您的丧礼肯定热闹。” “混账!你诚心气死你老子是不是?”林老爷子被他一句话气得怒火中烧,扬手抓起茶杯朝他砸过去。 “啪!!” 茶杯砸到厉时雁脚边,茶水四溅,碎瓷片满地都是。 厉时雁不为所动,摩挲着腕间佛珠:“好说,每年多上炷香的事儿。” “滚!你给我滚!” 一句话差点给林老爷子气得喘不上气来。 他不爽,厉时雁就很爽了:“对了,我在老宅住三天。” 说完,没管后面喘得跟拉风箱一样的林老爷子,兀自起身。 厉时雁出门的时候,佣人们听见了书房里的动静,着急忙慌地拿着各种药冲进去。 第13章 还是叫小叔比较带感 第二天一早,宁鱼睁眼时,林皓宇正好回来。 “回来了?”她起身,走到林皓宇面前,接过他的外套,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温婉体贴模样。 刚从宁云云那温香软玉里抽身而出的林皓宇,一股愧疚油然而生,说话都温柔不少:“嗯,忙得挺晚,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回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宁鱼轻笑:“外套上都脏了,要去洗个澡吗?” 林皓宇想起自己身上留下了宁云云的气味,当即心虚点头,拿着衣服就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宁鱼站在挂衣架前,确认林皓宇一时半会出不来,翻开大衣衣领,将衣领下的小东西取了出来。 她将里面的视频文件转到手机上,扫了一眼,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冷笑一声。 确实挺忙的,药吃了两种,道具都用了四五样。 “看什么呢?” 林皓宇擦着头发走出来。 宁鱼淡定地退出界面加了锁,取了耳机:“刚和妈打了个电话,她…很关心我和你昨天晚上,她想让我们早点定下来。” 林皓宇手一抖,浴巾差点没滑到地上,说不清更心虚还是更激动:“小鱼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娶你的。” 宁鱼笑。 订婚事宜商量,一向都是父母之命。 但对象是林家,那就是林家做主。 宁家是没说话权的,宁父宁母也明白别人看不上自己,只是笑着答应。 只要能定,不管早晚,对他们宁家都不亏。 京圈没几个瞧得上宁家的,更别说是林家人了,出面的只有林皓宇母亲,大房夫人和林皓宇。 原本林夫人是想订在三个月后,林皓宇不愿意,好说歹说缩短到了一个月。 宁母宁父乐见其成,看向宁鱼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 “还请几位见谅。想必你们也看见了,家里正多事,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没人顾得上你们,实在是我们的疏忽。”林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还请几位在老宅多住两天,晚上有家宴,一起来吧。” 这话乍一听是留人,实则根本是赶人。 宁鱼听出来了,也总有没什么脑子目光短浅的听不出来。 比如宁母,比如宁云云。 宁母笑呵呵地点头答应。 宁云云更是笑着坐到林夫人身边,一个劲儿地说着恭维讨好的话。 她一向嘴甜,最会讨人欢心。 逗得林夫人难得露出开心的神色,宁云云挑眉挑衅地看了一眼宁鱼。 宁鱼只当没看见:“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在场几人都说着话,没人管她,宁鱼直接转头出了东苑。 她没想走多远,生怕一个不经意又遇见那樽祖宗,只是在花园里转了转,散散心。 谁知,刚一走进,就撞见了正在说话的一男一女。 “小叔!” 说话的女人长相姣好,尝试凑到厉时雁身边。 这姑娘,宁鱼曾见过一面。 林家二房的女儿,林老爷子的亲孙女,林皓宇的堂妹,林芳菲。 厉时雁脸上没什么神色,“有事儿?” 林芳菲一个千金大小姐,到了厉时雁面前倒是半点架子都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有点心慌,偶然会心悸,晚上经常做梦,小叔最懂中医了,能不能帮我号号脉啊?” 字字是亲近,句句是撒娇。 宁鱼想了想,果断躲到了一旁的柱子旁。 一是这种场面,她身份敏感不适合看见。 二是想躲人。 她动作已经控制得很好,直到躲过去才发现柱子后放着把扫把。 一不小心,扫把被撞落倒地。 顿时吸引了林芳菲的注意:“谁在哪里!” 宁鱼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就听见男人玩世不恭的嗓音: “你刚才说什么?” 似乎是对林芳菲说的。 林芳菲一听厉时雁应了自己的话,喜上心头,也懒得去管,急忙重复了一遍:“芳菲就是有点不太舒服,又害怕去医院,想让小叔号号脉。” 宁鱼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男人终于做了一回人。 “好啊。”厉时雁的目光淡漠地落在某处柱子上,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不过,宁二小姐要不要一起啊?” “宁鱼?”林芳菲惊讶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朝那柱子看去:“来就来了,躲躲闪闪做什么?” 又不是躲你,你起什么劲儿?宁鱼心中怼了一句,真的很想给厉时雁一拳。 她就知道,那男人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把她所有的小辫子都抓住,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宁鱼扯出笑容,从柱子后走出来:“二小姐,五爷。” “逛个花园还偷偷摸摸的,果然就是宁家出来的,上不得台面。”林芳菲是全家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性子和傲气比宁云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倒不是她没心机不聪明,林家里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 只不过林芳菲下意识极瞧不起宁鱼,宁家也不可能掀出什么风浪,所以说话懒得注意。 宁鱼歉疚一笑,“我只是出来走走,不想碍了二小姐的眼,这就回去了,不打扰二位。” 厉时雁眸中划过一抹讥讽。 八年过去了,点头哈腰这种事情她倒是做得熟稔。 眼瞧着乌龟要缩头,他掀了掀唇:“芳菲。” 语气不咸不淡。 林芳菲就是听出了点责备之意,也知道自己说话不注意,语气不爽:“站住,既然小叔说了,你也一起。” ……她真的不是那么想一起。宁鱼扯着笑转身,看向男人:“那就多谢五爷了?” “好说。”男人长腿迈过来,说话轻佻:“还是叫小叔比较…带感。” 说完,就率先进了一旁的偏厅。 林芳菲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快跟上??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福气,我求了小叔好久才肯答应,你一来就撞上了。” “是沾了二小姐的光。”宁鱼说着,牙都快咬碎了。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谁知道那男人当着林芳菲又想做点什么? 第14章 其他医嘱照旧,只是行房需要注意 偏厅中,佣人各司其职。 厉时雁坐在桌边,林芳菲笑嘻嘻地忙将自己白皙的手臂递过去—— “小叔,帮我看看。” 宁鱼在旁边看着。 男人将指尖随意搭在林芳菲的手腕上,短短几分钟,又收回了手: “脾虚,湿气重,肝火旺盛,有人惹你?” 或许是因为小辈又是女生,厉时雁对林芳菲的态度倒是还算说得过去。 林芳菲像是想到了什么,仓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没有,谁敢惹我。” “让佣人给你煮些除湿消火的汤,多喝一阵即可。” “知道了。”林芳菲在他面前向来乖巧,只是点头答了。 厉时雁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人:“怎么,等着我请你?” 林芳菲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还不快过来?要不是沾我的福,你想让小叔给你把脉?” 那还真要谢谢你啊!宁鱼心里没好气地想,抬头对上厉时雁的目光:“我突然想起,林夫人和皓宇还在旁边说话,今日要不就算了?” “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男人的指尖轻敲着桌面。 林芳菲不傻,当即看着宁鱼的目光变成审视:“你莫不会有什么隐疾,想要瞒着大哥?”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男人含笑的嗓音:“小鱼,小叔,芳菲,你们三个人在偏厅做什么?” 宁鱼眼睛亮了,忙走上去想拉着林皓宇随口找个理由离开。 哪知林芳菲越发怀疑宁鱼有什么隐疾,打算骗林皓宇结婚,抢先开口:“大哥!我刚想让小叔帮我把脉看看,正好宁鱼在,就想让她也看看,这身体是忽略不得的。” “芳菲说得对。”林皓宇听着,又看向宁鱼劝说:“小鱼,你不知道,小叔的西医有造诣,中医更厉害,外面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让小叔帮忙看都抢不过来呢!” 说着,林皓宇直接推着宁鱼的肩膀,又按在宁鱼的肩膀坐下,补充道:“那就麻烦小叔好好帮小鱼看看,小鱼正好前几天说肚子疼。” “哦?”厉时雁挑了挑眉:“怎么个疼法?” 宁鱼这下是真连拒绝的机会都没了,只能瞪着他。 怎么个疼法? 他还好意思问? 那是肚子疼吗? 不全都拜他所赐吗?? “肚子早就不疼了,没事的。”宁鱼笑了笑,只能伸手,放在他的面前,咬牙:“那就谢谢小叔了。” 男人瞧都没瞧她一眼:“袖子。” 宁鱼还是那身纯黑刺绣旗袍,长袖,伸手的情况下,不解开其实也能把脉。 明显男人是不愿意放过她的。 宁鱼将衣袖挽了一层上去,刚好控制在手腕上一点,看不见小臂上。 他哼笑一声:“怎么,这么保守?” “小叔,小鱼是保守了点,她性子就是这样温吞保守的,您别生气。”林皓宇忙解释,心想他到现在手都没牵到两下,也没怀疑厉时雁的话。 厉时雁想笑。 保守?脱他衣服的时候也挺保守的,夹着他的腰腹不肯放的时候更保守了。 好一个保守的未婚妻。 林皓宇说着,直接帮宁鱼把衣袖卷到了手肘,女人纤细雪白的小臂上就裸露了出来。 一个微肿的鲜红痕,在她小臂上越发打眼。 “小鱼,你这是…”林皓宇皱眉看着,他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咬出来的? 宁鱼心里想骂人,准确来说是骂厉时雁。 眼瞧着他起了疑心,她浅笑着解释:“皓宇你昨天没回来,我晚上起来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后来又被蚊子咬就肿了个包,不打紧的。” 提起昨晚,林皓宇的心就虚了一半,也提不起任何怀疑的心思了:“都怪那蚊子。” 宁鱼直勾勾看向厉时雁:“是啊,那蚊子可真是该死。” 但凡昨晚上厉时雁不咬,或者轻些,都不至于现在手臂上还留着印子。 始作俑者只是眉眼凉薄,舌尖抵了抵腮,没说话,抬手搭上她的脉。 瞧着,似乎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男人冰凉的指尖按上她的手腕,体温就这样一点一滴地传递过来,力道时重时轻,像是按在心弦上。 宁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目光不受控地落在他认真凛冽的侧脸上,察觉到时机不对,立马躲开来,看向了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修长手指。 她以为他成了医生已经变了很多,却没想到他连中医也会,至少看着他给林芳菲把脉不像是唬人的。 她想起十几年前最早的时候,厉时雁最初的医院就是成为一名中医。 现在虽是西医,但会中医,也算是达成愿望。 也好,至少证明分开,他过得更好了。 宁鱼出神地想,没注意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纯黑刺绣旗袍衬得她肤色越发细腻雪白,手臂纤细,薄薄的皮肉透着微青的血管。 原本冷白纤细的手臂,被那一处红肿吻痕硬生生添出几分情欲缠绵的意味。 那是他的杰作。 而这双手,三天之前就缠在他的肩背上。 越是清冷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了俗气,就让人想要疯了一样将它拽进红尘,拉进最俗气的情欲深渊中。 八年前的厉时雁这样想,八年后念头竟也没变。 直到察觉她跳得越来越快的脉搏,他才拉回了思绪,抬眼瞧她: “心跳得跟打鼓一样,这么怕我?” 旁边两个人看着,宁鱼抿唇一笑:“主要是怕小叔看出什么大病。” “不至于。”厉时雁收回手,语气漠然:“熬夜多,气血虚,吃饭不规律而已。” 宁鱼松了一口气,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搓了搓被他摁过的手腕。 厉时雁扫了一眼她的动作,语气冰凉:“最多也就是有可能会胃炎胃溃疡胃癌而已,再不济也就是容易猝死。” 宁鱼:……… 他吓唬谁呢??这招她十几岁不肯吃饭的时候他就用烂了,真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么好忽悠的? “小鱼!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本来就偏瘦了,真的不能再瘦了,得按时吃饭才好,像云云那样的身材就刚刚好。” 林皓宇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太对劲,找补:“等以后我们结婚了,我肯定会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照顾你的,保证把你照顾得像公主一样。” “我知道的,皓宇。”宁鱼笑了笑,没什么真心地应承一句。 面前的男人突然冷不丁地扔了一句: “其他医嘱和之前一样,行房需要格外注意。” 第15章 上次车zhen的时候没见你怕 宁鱼拳头硬了。 她知道,她就知道,他就是个随时随地爆炸的炸弹! 随便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她炸得七荤八素,给她招来无数的问题需要解决。 祖宗,他真是她祖宗。 “小鱼?你和小叔…之前的医嘱??”林皓宇神色沉下来,盯着宁鱼质问。 宁鱼是什么时候和小叔认识的? 为什么小叔在丧礼上只扶了小鱼? 林皓宇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 宁鱼攥了攥掌心,解释道:“就是前两天,妈妈可能是忘了我鸡蛋过敏,饭菜里加了鸡蛋。我误食了,正好挂了小叔的号,说来也巧,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厉大医生竟然就是你嘴里的小叔。” 林皓宇有些不太确信,转头看向对面的厉时雁。 他或许没有那么相信宁鱼,但厉时雁向来从来都是不屑于说谎的人。 厉时雁指尖敲了敲桌沿:“确实是过敏。” 鸡蛋过敏,还有乳胶过敏。 林皓宇这才相信,担忧地看着宁鱼:“小鱼,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想让你担心。”宁鱼扯出笑。 林芳菲一直看着,并没多说话,林皓宇没注意到的东西,她可没忽略:“那小叔刚才说的那件事也是因为鸡蛋过敏吗?” 经过她一提醒,林皓宇立马想了起来,眼神又冷下来:“小鱼?” 是啊,鸡蛋过敏怎么会和…扯上半点关系? 这话拿来骗小孩儿还行。 真是四处都是坑。 桌子下,在桌布的掩盖下,宁鱼一脚就踩在了对面男人的皮鞋上,毫不留情。 她看向林皓宇,解释:“皓宇…这事儿本来想关上门和你说的,但你既然问起来,我当然要解释。前两天去查过敏原的时候,才发现除了鸡蛋,还有乳胶。” 说着,宁鱼露出有些羞涩的娇态:“乳胶过敏的话,婚后我们就要格外小心了。” 看着她难得露出小女儿娇态,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林皓宇顿时打消了怀疑,喜笑颜开地道:“小鱼,别害羞,我们很快就结婚了,不用害羞的。” 他不知道的是,宁鱼的面红耳赤完全不是因为他,更不是因为当众说这件事儿。 而是桌布底下,她刚踩上男人皮鞋后,立马就被一只微凉修长的大掌抓住了小腿。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脚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时轻时重,像是过电。 惹得宁鱼脚踝不停泛痒。 林皓宇还一心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乐得不行,忽略得就更多了。 唯独林芳菲站在一旁,目光从宁鱼和厉时雁身上逡巡,不知怎么,她就是感觉这两个人之间非常奇怪。 却又看不明白是什么,她明智地保持沉默。 宁鱼强行忍住想一脚踹开他的冲动,想要逃脱,他死死钳制住她的脚踝,越来越大胆。 指腹从脚踝往上,摩挲过小腿,寸寸肌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第一次觉得这桌子怎么会这么窄,他的手怎么就那么长。 宁鱼捏紧了桌沿,转头看向他,气息有些不稳:“小叔,今天的事情就谢谢小叔了,下次我和皓宇有空请小叔吃饭?” 她哪里是想请他吃饭,只是料准了他不会同意,故意说这话想气他松开她的脚踝。 林皓宇也附和:“是啊,小叔您什么时候有空,请您吃饭?” 一唱一和,还颇有些妇唱夫随的意思。 厉时雁:“今天正好有空。” 宁鱼:“?!!!” 他有没有搞错? 林皓宇惊讶一瞬,立马大喜过望,要知道厉时雁可是能连林老爷子面子都丝毫不给的人,其他的小辈和他说话,他都不一定应。 他一说请吃饭,小叔立马就同意了,肯定是对他格外看重,那日后对他进集团的助益可不是一般的大!! “好好好,既然小叔今天有空,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和小鱼请小叔吃饭!地点随便小叔挑,今天我做东。”说着,林皓宇也没忘了一旁的林芳菲:“芳菲,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小叔都去呢!” “好啊。”林芳菲敏锐地感觉不对,“对了,云云在旁边吧?要不要把云云也带上?” “云云她似乎…”林皓宇第一反应是厉时雁似乎很讨厌宁云云,绝对不能让宁云云毁了自己在小叔心中的形象。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林皓宇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宁云云的声音:“皓宇哥,妹妹,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要不要带上我??” 宁云云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进来,那屁股扭得也算得上是摇曳身姿,像是来走T台的。 她非常自觉地站到林芳菲和林皓宇的中间:“芳菲,皓宇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可一定要带上我啊?” 林芳菲不喜欢宁鱼,但对宁云云倒是一向都不错,“大哥,云云都来了,再说多一个人也热闹。” 林皓宇犹豫再三,望向了厉时雁。 厉时雁指尖敲着桌沿,没说话,神色依旧淡漠。 林皓宇这才敢松口答应。 开了两辆车。 一辆林皓宇的,一辆厉时雁的。 林皓宇本想让宁鱼上副驾驶,可一进停车场,他一打开车门,宁云云就很是主动地钻进了副驾驶里: “妹妹,你也知道我有时候有点晕车,后座我怕是坐不了了,我坐副驾驶,妹妹应该不会生气吧?” 林皓宇只是顿了一瞬,就看向宁鱼无奈道:“小鱼,你和芳菲一起吧?” 宁鱼没说话,她也晕车,对气味非常敏感,一旦不对劲能吐出胃酸那种。 宁云云显然是知道的,才会故意捂着嘴惊讶道:“不对,我这才想起来妹妹也晕车啊…这怎么办,副驾驶只有一个。没事的,我下去,妹妹你上来。” 林皓宇拉住宁云云,看向车外的宁鱼:“小鱼,云云她实在是不舒服,你今天要不就让让她?” 汽车点火的轰鸣声响起,那辆纯黑大G停在宁鱼身边,车窗被摇下。 露出男人那张冷峻的脸,他漫不经心道:“说什么呢?还不走?” 林皓宇像是看见了救星:“小叔,云云和小鱼都晕车,可以让她们谁去你车上吗?” 厉时雁掀了掀眼皮,望向宁鱼:“上车。” “小鱼,快去!”林皓宇催促。 宁鱼真是没见过林皓宇这么没脑子的,他的脑子是被精虫吃完了吗? 顶着四个人的目光,宁鱼只能走到厉时雁的车旁,正打算拉开后座的车门。 男人讥诮地扔了一句:“诚心打算吐在我车上?” 宁鱼顿了顿,只能钻进了副驾驶。 林皓宇的车先走了,在前面带路。 厉时雁扫了一眼刚系好安全带的宁鱼,她正襟危坐。 他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乐了: “上次车zhen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啊?” 第16章 讨点利息,你慌什么 宁鱼脸色发红,是气的也是羞的。 说起来已经是第三次上他的车。 第一回误打误撞。 第二回局促僵硬。 第三回…她想给他一拳。 她扯唇一笑:“这不是怕一不小心又给五爷冒犯了?毕竟我从头普通到脚,怕碍五爷的眼。” 这话是软钉子,呛人得很。 要是前面那车随便哪个人听了,都不会相信这是宁鱼敢说出来的话。 厉时雁不动声色地勾唇,这味儿才对。 他修长的大掌轻巧打着方向盘,嗓音懒散:“有什么碍不碍眼,关了灯都一样。” 宁鱼:…… “说的是,五爷又何必非要和一个前任纠缠不清?”宁鱼皮笑肉不笑地顶他:“图什么呢?” 他马上没说话,神色毫无变化,平静得都让宁鱼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那句话。 直到进了停车场。 室内停车场,灯光暗得很,空调开得倒是很足。 男人指尖一按松了安全带,挂档拉手刹。 宁鱼正想起身离开,男人就已经倾身堵了过来,漆黑幽暗的眼盯着她:“图什么?图你那声小叔叫得够浪。” 说着,咔哒一声,车门上锁。 宁鱼避无可避,只能奋力按住他落在自己腿上的大掌:“这是停车场!不上去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 “所以呢?”男人毫不在意,从她手里毫不费力挣脱。 靠!这狗男人!宁鱼仓皇地去抓他的手:“厉时雁,说好三天呢?” “昨天说的,今天可不一定作数。”他语气轻佻又随意。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别……”宁鱼刚想骂他,又软了半身力气,羞恼地骂:“无赖无耻!” 他抬眼瞧了她一眼:“骂点新词儿。” 宁鱼:…… 她气得俏脸涨红,那瞪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吃人。 凶得很。 厉时雁被她那模样逗得嗤笑:“讨点利息,你慌什么?” 随即,反手将她的柔荑制住,另一只大掌顺着她旗袍的边线而进。 宁鱼没办法,只能被他强行拉进深渊。 他那双手,实在是太清楚人体构造。 而他,又实在太清楚她。 起初她还能保留些许理智,很快就被他折腾得无可奈何,伸手环上他宽广的肩身。 停车场灯光昏暗,他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前面还停满了无人的车辆。 车窗关着,明明开着空调,车内温度却节节攀升。 宁鱼越来越热,越来越没力气,咬着唇不敢放声。 他低头扫了一眼她的唇,她咬得越白,他就在她肩上咬得越狠。 “嘶!” 宁鱼下意识痛呼一声,“你属狗的吧厉时雁??” 一句话说完,两人都是一顿,目光相撞,一秒后她立马躲闪开了目光。 宁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就近攥上他的衣角,心在胸腔中猛然加速。 很后悔。 她怎么脱口而出这句话? 明明都过了八年,人的一生也就几个八年,都说时间会让人遗忘很多事情。 但有些东西,就算时间也没办法,反而时隔越久就越刻骨铭心。 这话要是放在八年前,宁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厉时雁会怎么回答。 眼前的厉时雁,多半不会回答吧。 她没猜错,男人沉默地加重。 如同饿狼,想要活活将她撕碎。 她没再出声,更加沉默地承受他的疯狂。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像是一道雷炸在宁鱼耳边,拉回她所有的思绪,伸手划开屏幕,传来林皓宇关切的嗓音: “小鱼,你和小叔怎么还没来??” 宁鱼清了清嗓子,努力稳住有些颤的嗓音:“路上有点堵车,所以晚了点,马上就到了…嘶!” 厉时雁一口咬在她耳后,没收力,她下意识吃痛。 电话那边停止一瞬,宁鱼浑身鲜血仿佛被冻住,就听见林皓宇狐疑的声音:“小鱼你怎么了??” 宁鱼指甲掐在他结实的小臂上,“没事…刚才路口突然冲出来一辆车,小叔踩了急刹,差点撞到。” 她说完,又听见手机那边响起宁云云的声音:“皓宇哥快别打电话了,快点菜,小叔喜欢吃什么啊?” 林皓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那你们快点,我们先点菜。” 说完就挂了电话。 宁鱼浑身一松,扭头怒瞪着他:“不要脸!” “再骂,就让林皓宇在电话里听我怎么干你。”他施舍性地放过她,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掌心。 真是纤细得他轻易能折断一样。 宁鱼再一次在不要脸上败给他。 “这么想遮住这个咬痕。”厉时雁的目光落在她小臂内侧的红痕上,指腹轻轻摩挲她耳后的牙印:“那就想想这个该怎么解释。” 他语气玩味,像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邪神。 宁鱼咬牙,却只能看见他下车的背影,得逞又放肆。 他说是讨利息,也没真到最后,但宁鱼身上旗袍盘扣依旧全散。 宁鱼快速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抓了抓左耳的头发,将她耳朵都遮住,又补了点口红,才出了副驾驶。 踏进电梯,密闭的空间中。 宁鱼刻意没和他并排,在他后侧,目光透过反光的墙面去看他的神色。 男人身上衣服依旧整齐,发型为乱,像是刚才欺负她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人模狗样,多会装呢。 宁鱼没好气地腹诽。 男人散漫的嗓音飘过来:“看来还没长记性。” 宁鱼惊觉抬头,两人的目光就这么诡异地在镜面里对上。 他薄唇轻掀:“再骂一句,我保证让你走不出电梯一步。” 宁鱼:…… 她暂时老实了片刻,按照林皓宇给的号码进了包厢。 厉时雁扫了两眼,加了点菜。 林皓宇是这里的常客,菜上得格外快。 饭间,林皓宇一个劲儿地给宁鱼夹菜,似乎是想像她证明自己之前说完照顾好她的话不是作假。 又似乎是为了弥补副驾驶一件事儿。 “小鱼,你最爱吃的鲈鱼,他家的鱼做得不错。刚才小叔也说了,你总是吃饭不规律,而且又瘦,你一定要多吃一些。”林皓宇笑眯眯说着。 “谢谢。”宁鱼应了一声,筷子刚夹起鱼肉想放进嘴里时,就听见对面的男人冷不丁来了一句—— “她现在不能吃鱼,会增加过敏风险。” 第17章 怎么就欠上这个祖宗了 宁鱼抬头看向他,看不出他眼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也想不明白这个祖宗又想干什么。 林皓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鱼虾都是不能吃的,海鲜应该也是不能吃的,得等你过敏好了才能吃了。” 说着,他看着满桌的菜色,极大部分都是林芳菲和宁云云点的,她们偏爱海鲜。 林皓宇抿唇,又夹了两块牛肉放在她碗里:“小鱼,你吃这个,这个味道也不错的。” “牛羊肉不行。”厉时雁不紧不慢地敲着桌沿。 “啊…”林皓宇没怀疑,“牛羊肉也不能吃的话…就只剩下这两道菜了…” 男人又慢慢悠悠开口:“含有葱蒜姜辛辣等刺激性食物也不行。” “那…那要不吃点水果吧?”林皓宇,把那一盘西瓜推到她的面前:“西瓜,小鱼你爱吃的。” “生冷寒性食物更不行。”他眼睛眨都没眨。 “小叔…”林皓宇一时不知道怎么了,还以为是宁鱼哪里惹恼了厉时雁,当即也没说话。 宁鱼抬头看他,那男人一本正经,像是个一心为病人着想很是负责的医生。 故意说了一通半点不心虚。 她捏着筷子的手收紧。 好家伙,咬不死她,现在打算饿死她?? 怎么有人能和八年前一样幼稚? “那还真是要谢谢小叔了,真是负责了,一时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呢。”宁鱼抬头看着厉时雁,笑吟吟地将那盘羊肉推到他面前: “小叔吃羊肉,这家羊肉向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小叔胃口?” 厉时雁平视过去,神色未动。 “小叔快吃呀?”宁鱼夹了一块羊肉放他碗里,朝着他挑眉,狡黠得很,像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气氛很是奇怪,厉时雁不动筷子,桌上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 林芳菲和宁云云都是无声地观察着局面。 林皓宇更是看着宁鱼竟敢直接放在厉时雁碗里时,当时就惊了,正想说宁鱼时,却没看见厉时雁有发火的架势。 他越想越奇怪,真的越想越奇怪。 不一样的是,林芳菲的注意力更多的在宁鱼身上,而宁云云的注意力则落在厉时雁身上,一双眼睛都快冒光了。 一听宁鱼这话,真以为厉时雁多喜欢吃羊肉一样,用公筷一个劲儿地给他夹,全都放在他面前单独的碟子里:“小叔,喜欢您就多吃点。”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夹起碗里那块羊肉放进嘴里。 他动了筷,旁边几人才敢动。 可除了宁云云,没人动。 林芳菲目光不停在宁鱼和厉时雁的脸上逡巡,目光越发变得意味不明。 直觉告诉她,宁鱼和小叔之间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 她暂时没答案。 林皓宇更是愣住,如果刚才他只觉得奇怪,现在就是真的开始怀疑。 刚才他给宁鱼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不太稳,而且全程没听见小叔的声音。 中间这接近半个小时,他们两个人在车里,有没有可能发生点什么呢? 林皓宇打量的目光落在宁鱼身上。 很快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小叔是什么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和自己侄子来抢呢? 而且宁鱼出身不好,性子也…说好听了是温柔包容,说不好听就是木讷无趣,这样的女人在床上没几个男人会喜欢。 除了这张脸,毫无吸引人的点。 小叔凭什么看得上她? 也就是他对她一见钟情,才会娶她,随便换了林家哪个人都不会娶宁家女。 宁鱼不动筷,一是被人限定了一桌菜没得吃。 二是看着将那块羊肉吃下去的厉时雁,她五味杂陈。 她只是出出气,知道他肯定不会吃,也知道宁云云肯定会殷勤地给他夹,只是想膈应他一下。 疯了,他疯了。 不出十分钟,看着厉时雁微泛起红的手背,宁鱼心里堵得难受,说去一趟洗手间。 没敢看他,转身落荒而逃。 “小鱼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啊?”林皓宇随口问了一句,以为她是因为被迫忌口太多心里不舒服才这么奇怪。 毕竟满桌子的菜,没一个能吃,加的菜又没上来,她确实在这儿坐着也怪尴尬的。 片刻后,厉时雁放了筷子,轻敲了敲桌沿:“抽个烟。” 说完,他起身就出了餐厅。 林芳菲的目光落在厉时雁的背影上,越发笃定这两人之间就算不是有鬼,也肯定先前就认识。 “芳菲,你想什么呢?快吃呀?”宁云云殷勤地给她夹菜,这才把林芳菲的注意力强行拉了回来。 宁鱼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冷静了片刻才打算转身回到餐厅。 刚一出女洗手间,就被人堵在了公共卫生间门口。 男人修长微红的指间夹着烟,倚靠在纯白的墙壁上,“跑什么?就这么怕我吃了你?” 宁鱼看着他开始泛红点的手臂和脖颈,原本白净微黄的皮肤透着点点粉红。 一口气堵在胸中,她也懒得装乌龟:“怕,你就肯放过我了?” 他指间的烟燃着猩红的火,衬得他肤色越发红:“长得美,就不要想得美了。” “那有什么好怕的。”宁鱼面无表情地在吹风机下吹着手:“怕不怕的,小叔都不会放过我。” 他被她一句话说得笑了:“还挺有自知之明。” 谈话一直都是这样不了了之。 宁鱼先从洗手间出去,等她坐定,久久没看见厉时雁回来。 直到走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人,但总有人会替宁鱼问出口。 “皓宇哥,小叔呢?我们不等他了吗?”宁云云问,目光还往厉时雁刚才出去抽烟的方向不停观望。 “小叔临时有事儿,先回老宅了。”林芳菲抢先解释,一边说一边观察宁鱼的反应。 让她失望的是,宁鱼没有一点奇怪的反应。 有很多事情,在林家就不方便说了。 一时林家不是宁家。二是林家老宅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盯着,有点风吹草动很难瞒得过暗处的眼睛。 回了林家老宅,宁父宁母没过来,宁鱼难得清静得休息会儿。 不出一个小时,林皓宇又说有事儿出去,宁鱼看着他握着手机隐隐期待的模样,照旧很是贤惠地给他披上了外套。 林皓宇这一去,没个半天回不来。 直到晚上,宁鱼才收到他的消息,让她早点休息,可能不回来了。 宁鱼乐得自在,有了昨天的教训,趁早去外面倒了两杯水,生怕又被人拉进小黑屋。 倒水时,正巧听见佣人的谈话:“北苑的刚传话来问有没有过敏药,五爷好像过敏发烧了!” “有是有,但是西苑这里的主子都没什么过敏的,不经常用,得找找。”佣人说着,就去找了。 宁鱼回房,看着自己习惯性放在包里的过敏药顿了两秒,去浴室洗了个澡。 热水从头顶灌下来,让她清醒不少。 他如今是高高在上,命中带运的厉五爷,不是八年前傻等着她送药的傻子。 他抬抬手指,上赶着给他送药的人能绕地球两圈。 洗完澡,宁鱼躺上床闭上眼,可挣挣扎扎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 男人淡定自如地将羊肉放进嘴里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真行,他是真行,怎么就欠上他了? 宁鱼没多想,起床赤着脚抓上包里的过敏药就冲出了房间。 第18章 你是诚心找干 是夜。 北苑寂静无声。 一是厉时雁一年都一定能回来住上一回。二是他讨厌聒噪,也不喜见人。 佣人寻常收拾过卫生之后,便会安静地离开。 宁鱼站在暗处,她走的无人小道,很黑很暗,加上她一身黑色真丝睡裙,隐匿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出来。 脚下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冰冷的硌着,她步子轻,又没穿鞋,走动间没一点声音。 宁鱼看了看周围,走上去把过敏药放在门口,轻敲了敲门立马转身回到了黑暗中。 这一趟,她本就不该来。 她早不是八年前的宁鱼,早没了随心所欲的权利,一道一道的枷锁束缚着她,勒过皮肉锁着骨头。 有些东西,她拿不起握不住,就不应该继续。 更何况,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就更不该再纠缠不清。 她又看了两眼二楼亮着灯光的方向,打算原路返回。 林家老宅是很传统的中式风格,园林、假山、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都是做得极好的,毕竟动辄上千万的装修。 宁鱼只走到一半,进了一段园林山水的布景。 这一段很偏,平时就没什么人,夜晚更是无人问津。 潺潺的小溪流自石桥下而过,宁鱼敏锐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 血腥味。 有人! 宁鱼小心翼翼地顺着血腥味找过去,发现应该是从假山后传来的,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低哑难耐的喘息声。 会是谁? 宁鱼深究不出来,只能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悄声离开。 这偌大的林家老宅,树大根深,利益盘根错节,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掩盖着多少争权夺利的争斗? 她可不想做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偏偏,还没走出两步,她脚踝一紧,男人的大掌上像是混着液体,黏腻地握在她脚踝上。 汗毛当时就立了起来,鸡皮疙瘩一寸一寸冒起来,宁鱼浑身鲜血都冻住了。 她声音有些抖:“你…你是谁??” 身后的男人没说话,宁鱼更不敢轻举妄动,咽了咽口水:“不管你是谁,我可以帮你,我不一定是你的敌人。” “啧。” 男人似乎有些嫌弃地嗤了一声,嗓音沙哑得不行,带着讥诮的笑意:“就这点胆子,当初也敢招惹我?” 这熟悉的嗓音。 宁鱼立马回过神来,连忙转身蹲下,借着假山一旁星星点点的水光看他,真是厉时雁。 “你怎么受伤的?”宁鱼始料未及,看着倚靠着假山的男人,蹲在他的身前,循着血腥味闻过去。 一个没注意,等她反应过来,鼻子已经凑到了他的脸前,她一顿:“我就是看看伤口在哪儿。” 厉时雁指腹擦去嘴角的鲜血,没理会她的靠近:“不该问的少问。” “那我走?”宁鱼没好气地反问。 男人漆黑的目光淡漠地落在她身上:“你试试。” 宁鱼:…… 明晃晃的威胁。 她终究是没走成,扶着人抄近道回了北苑。 她还真是要庆幸北苑向来没人,连佣人也少得可怜,之前更是全都去给厉时雁满老宅找过敏药去了。 北苑主卧。 厉时雁的伤在手臂上,至于脸上的血…据他所说是别人的。 颀长高大的男人半靠在床头,上身赤裸,肌肉绷紧,那线条看得宁鱼一阵脸热。 从14岁到24岁,厉时雁打过十年拳,不同于别的花拳绣腿,一身肌肉都是天天打黑拳打出来的,和从健身房练出来的看着就不一样。 每一寸都仿佛带着荷尔蒙和绝对的力道。 只是,白皙的胸膛和腰背都泛起了一片片鲜红,不是伤,是明显的过敏反应。 她认命地拿了医药箱,坐在床边给他处理伤口。 那条快从肩膀蔓延到小臂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宁鱼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处理。 直到他的嗓音传来:“烟。” 宁鱼抬头看向他,没给他:“五爷好雅兴,又是过敏又是刀伤,还有心情抽烟,实在非常人能比。” 他像是被她一句话逗笑:“想管我?” “我哪儿敢啊,是夸奖是赞叹。”宁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是一点都懒得装了,多明显的阴阳怪气。 他乐了:“宁鱼,管天管地还管上前任了?多大脸啊?” 宁鱼包扎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静了三秒,一把抓过旁边的烟塞他手里,咬牙扯笑:“五爷请。” 抽抽抽,怎么抽不死他呢! 他接过,取了根叼在唇间,也不说话。 宁鱼不傻,忍了忍气,抓过火机给他点上。 猩红的火点亮起来。 她低头看向他的手臂。 厉时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角度能顺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看见些许风光。 一件睡裙,勒出女人纤细窈窕的身段,那双本该拿着画笔的柔荑,细心地裹着纱布。 目光一闪,顺着她的腿看下去。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刚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出来走走,散心而已。”宁鱼不太走心地回答。 “未婚夫又被勾去别人床上了,确实需要散散心。”他讥诮一笑。 她懒得搭理他的冷嘲热讽。 “行了。”宁鱼剪断纱布,起身将医药箱收好,“夜也深了,五爷早点休息。” 说完,正要转身离开,腰间一紧,就被人按着腰拉了回去。 她陷进床里,下意识挣扎起身:“厉时雁,你又要干什么?” 说完,男人的大掌就钳制住了她的脚踝,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脚上:“都头顶青青草原了,还上赶着看未婚夫出轨活春宫的,你是头一个,给你颁个贤妻良母奖我都觉得配不上你。” 双腿双脚就被人轻巧掌握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宁鱼蹬了蹬,全是无用功。 灯光在他指间的素戒上反射出银白的光,她直视着他:“五爷也不遑多让,还不是把甩了自己的前任按在床上?也没想过别人吧?” 这样的宁鱼,除了厉时雁,没人见过。 锋芒毕露,充满傲气,脾气更是受不了半点委屈的。 她这话带着些羞辱意味,咬重了“甩了自己的前任”这几个字,就是挑着最锋利的刀扎进他心里。 偏生。 厉时雁不怒反笑,漆冷眼眸中的笑意竟多了些许真实,盯着她。 犹如饿狼盯着她寸寸皮肉。 “你是诚心找干。” 宁鱼背后一寸寸冷上来,下一秒身上睡裙碎了,宽厚高大的肩身覆上来。 她没了半点主动权,瞪着他:“厉时雁!” “待会儿你最好也叫得这么响亮。”她嗓音没起伏。 “三天,三天!你说好的三天!”宁鱼慌了,他太直接太强势。 他笑,似乎在笑她的天真:“是三天,还是两天,从来都是我说了算。” “你!” 她抵抗他,被他的唇堵住。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衣着私密,加上未知的情愫,或恨或爱,挑起情欲都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温度升起来,医药箱被打翻在地,她的力气在他面前跟小鸡仔似的,很快就被彻底淹没。 他太不顾及,刚包扎好的纱布上很快漫上鲜血,直接给她折腾得红了眼,眼泪一点点溢出来,死咬着唇不肯松口。 他逼着她哭,她咬唇,他就更狠。 直到真的忍不住,宁鱼气得一口猛咬在他肩膀上。 真是一夜好折腾。 说不清是发泄还是情欲。 宁鱼从北苑离开的时候,天还没亮。 她裹着风衣,脚上踩了双鞋,腿是软的,眼睛是红的,嗓子也是哑的。 心里骂了无数句疯子,自然都是骂的北苑那位。 好在林皓宇又被留在了宁云云那里没回来,她洗了澡倒头又睡,还不忘记反锁房门。 …… 北苑的门一早就被人敲响—— “小叔小叔!你怎么样?佣人说你昨天过敏了?芳菲特地过来看看!!” 林芳菲进了北苑大门,没看见厉时雁,便问一旁前来打扫的佣人:“小叔呢?” “回二小姐,五爷还没起身。” “行了,你先下去吧。” 林芳菲不惊讶,只是进门时目光一转,就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小叔!你过敏好点了吗??”林芳菲很是殷勤地敲着厉时雁卧房的门。 却发现门没关紧,只是虚掩着,她刚推开门,只是从门缝里看见一眼,就立马皱了眉。 男人赤裸上身,正在换衣服,她正好看见他肩膀上的牙印和背后红痕。 显然是女人抓出来的!! “滚!” 一声厉声呵斥,给林芳菲吓得立马带上了门,当即白了脸。 女人?? 小叔有女人不奇怪,可这是在老宅! 那红痕显然是最近留下,那女人很可能是老宅里的! 老宅里和厉时雁没有亲缘关系的女人,除了佣人之外,就只有宁家那两姐妹! 宁云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倒是上赶着,小叔看都不看一眼。 那就是…宁鱼?? 正想着,厉时雁换完衣服出来,绕过她下了楼:“什么事。” 林芳菲傻了片刻,“我…我就是听说小叔你过敏所以来看看…啊…还有在门口看见了这个。” 说着,林芳菲将手里的过敏药放在茶几上。 厉时雁扫了一眼,顿住:“在哪儿看见的?” 林芳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是在大门口的角落,也不知道是谁放的,佣人不会放在那儿吧?” 厉时雁落在那药的目光变了变,低眉敛目,叫人瞧不清情绪。 第19章 你要想玩更刺激的,我这个做小叔的也能满足 林芳菲从北苑出来之后,直奔东苑。 她就知道,宁鱼和小叔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她没想到,竟有可能是这种叫见不得人的关系?! 林芳菲其实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小叔真的在老宅有了女人。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宁鱼!! 即使她表面看着寡淡无趣,甚至一点情趣都不懂,即使她出身暴发户的宁家,即使她穿着打扮那么保守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 可林芳菲第一直觉,就是宁鱼! 林芳菲敲响东苑大门时,林皓宇刚回东苑没几分钟,也属于刚进大堂,还没上楼去房间看宁鱼。 一瞧见林芳菲冲进来,林皓宇当即就被吸引了注意:“芳菲,怎么了?这么早,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大哥,昨天不是小叔给宁鱼把了脉,说她身体不好,吃饭也不规律。我虽然平时不喜欢她,但是既然她是大哥你喜欢的人,我最不喜欢也会认她这个嫂子。” 林芳菲说着,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倒是有几分真心:“所以我这不是,想来带着她吃早餐,给她调调饮食规律吗?” “芳菲果然是识大体的,我们林家二小姐就是最通情达理最好的。”林皓宇笑着看着林芳菲一看时间,“还真是该吃早餐了,小鱼平时应该起来了,怎么今天还没起来?” 林芳菲一听,心里越发怀疑宁鱼,“那我们去叫叫吧?这早餐是最重要的,她胃不好,更要多注意。” “多谢你关心小鱼了,芳菲。”林皓宇很是感动,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和林芳菲上了楼。 敲响了房门,却没人应。 林皓宇又敲了两声,还是没人应,手放上把手:“今天怎么回事儿??” 结果,门也被反锁了。 林皓宇就更奇怪了:“小鱼昨天都没反锁的,怎么今天还反锁上了?” 林芳菲浑身都紧绷起来,她心里已经百分之六十认定了小叔床上的女人,就是宁鱼。 加上今天宁鱼的种种古怪行为,那就是百分之八十,只需要她冲进去一探究竟。 “小鱼!!小鱼!” 林皓宇放肆大喊着。 很快,门把手动了动,房门才开了,睡得一脸懵懂的宁鱼看着门口的两人愣住了:“皓宇你带着芳菲小姐站在房门干嘛呢?” 宁鱼一身睡裙,头发凌乱,脸上的状态也不似作假,睡眼惺忪得像是刚醒没两分钟。 林芳菲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宁鱼,不可能啊,她怎么这样镇定?? 而且看着没有半点异样? 难道…是她的直觉错了? 林芳菲打量着宁鱼,硬生生是没发现丝毫的不对劲。 “芳菲和我想叫你一起吃早饭,你的胃实在不太好,最应该规律饮食才对。”林皓宇解释着。 “是这样,多谢关心了。就算这样,皓宇你也不能让芳菲小姐干站着啊!”宁鱼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和芳菲小姐先下去吧,我换身衣服很快就来。” 林皓宇点了点头,林芳菲一时找不到证据,只能作罢,跟着林皓宇一起去了大堂。 卧室里。 宁鱼看着单人镜里身上的斑驳痕迹,心里把厉时雁骂了底朝天。 刚才林芳菲那眼神,差点给她看出一身冷汗。 这身上的痕迹但凡是被看见一个,她十张嘴都不一定解释得清楚。 她和林皓宇的订婚,必须继续下去,谁都不能破坏。 她只有握着这个订婚,才有和宁家谈判的资格。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被宁家掣肘,她必须要找回言言,也找回自己的自由。 宁鱼换了身衣裙下楼时,佣人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宁云云。 宁云云摆明了是骑驴找马,在找到比林皓宇更有潜力更有权有势的人之前,她不会轻易放开他。 宁鱼落座,宁云云正拉着林皓宇说话,那说说笑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即将订婚的未婚夫妻。 宁鱼和对面的林芳菲对视一眼:“能得芳菲小姐关心,是我的荣幸。” “好说,我也是不得不关心关心你。”林芳菲盯着她,一寸一寸地打量。 像是闻见了腐烂味的苍蝇,只要宁鱼这颗蛋裂出一点缝隙,林芳菲都能顺着缝儿扒出点东西来。 宁鱼笑,不动神色地夹了一块韭菜盒子塞进嘴里。 林家老宅的早餐几乎都是中式,样式也多得很,从豆浆油条到广省早茶,应有尽有。 宁鱼是不爱吃韭菜盒子的,二十六年也没吃过两回,因为里面是韭菜鸡蛋馅。 她还真得谢谢宁云云分走了林皓宇的注意力,否则她还没进嘴里就得被林皓宇看出来。 宁鱼没猜错,林芳菲果然是起了疑,净往她身边凑,要不就是提议看看她的手臂,要不就是看看脖颈的。 可惜,宁鱼一身红疹,直接给林芳菲看得头皮发麻,也只能暂时打消了怀疑离开了。 正好林皓宇回过神来,似乎发现自己忽略了宁鱼,一看她竟然过敏了,当时就拽着她去了北苑。 可坐下没多久,又被宁云云一通电话叫走。 “侄媳妇天天往我这跑,不太好吧?”男人迈着懒散的步伐下楼,嗓音轻佻。 看见厉时雁时,宁鱼腿肚子都打颤,整个人浑身都好像泛疼起来。 他一身光鲜亮丽又板正,虽说散发着恣意狂妄的气息,但是看起来像是个不近女色的……好歹像个正经人。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昨天的像是被下了药似的人不是他。 她是哭是笑说什么都没用,就差被他拆骨噬髓。 他爽了,宁鱼散架了。 结果天一亮,他又摇身一变成正人君子了?? 她气结。 男人挑眉看她,乐了:“怎么着,又吃鸡蛋自尽来证明清白和对我那侄子的衷心啊?” 宁鱼气到冷笑,称呼也故意跟着他变:“那不得谢谢小叔?要不是拜小叔所赐,我也不至于自找苦吃!” “好说,你要想玩更刺激的,我这个做小叔也能奉陪到底。”他答得轻佻。 第20章 不是挺会勾人吗?怎么不浪了? 男人轻巧地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下,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像是打量着什么好玩的玩意儿。 宁鱼被他看得,感觉自己像是马戏团的猴子,没好气地讨东西:“我昨天有东西落你这儿了,我想问问佣人打扫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过了她们应该存在的点。”他说了一句,算是拒绝。 宁鱼当然知道他那狗脾气,不喜欢有人在的时候,就算是一只蚊子跑出来都是不行的。 佣人应该是早就打扫完了北苑的卫生离开了,很有可能过敏药没被发现的话,就应该是被佣人收起来了。 只是一个过敏药,她在东苑找佣人要也行,但林芳菲既然已经怀疑到她头上,宁鱼虽然不太清楚她是怎么起疑的,也不好将这事儿闹大。 就凭她故意吃鸡蛋过敏这事儿,在林家老宅就能被翻个底儿朝天。 宁鱼无奈地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解释:“那东西真的对我很重要,还请五爷行个方便。” “行方便也不是不行。”厉时雁双手交叠,吊儿郎当地倚靠在真皮沙发上,“但你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没有医生,有得只有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宁鱼看着他,静静等着他下一句。 “让我行方便,行啊。就是不知道小鱼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换了。”男人说着,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含着玩味。 还真是一点便宜都别想在他这儿占到。 她就不该大半夜送什么过敏药过来,也不会被人按着一夜荒唐还被人起疑。 临了了要拿回她的过敏药,还得求这个狗男人! 宁鱼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昨天就该让他自己自生自灭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软了嗓子:“五爷。” 她有把好嗓子,不用故意夹都是好听的,只是偏清冷那挂,这会儿她故意夹起来,嗓子软得像是江南的水,任他撩起拨乱的。 比那天晚上车里的嗓音少了些情欲。 厉时雁听得火起,挑眉看她,嗓子哑了几分:“乱叫什么?” 宁鱼腹诽。 乱叫? 这会儿是乱叫了? 不是昨晚上他逼着她喊的时候了? 她目光微动,刻意低了低身位,红着眼尾看他:“小叔。” 比刚才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染上情欲,像是小猫爪子挠得人心痒难耐。 厉时雁听得尾椎骨发麻,暗骂一声。 下一秒,宁鱼的后脖颈被人掐住,他俯身,压着她和他靠近。 极强势的男性荷尔蒙冲得宁鱼头脑混沌一瞬,俊脸已经近在咫尺。 她看他,心脏怦怦跳,浑身到现在都还是半软的,提不起半点力气:“厉…厉时雁…” “怎么不浪了?”他挑眉,目光凶得能将她凭空剥开:“不是挺会勾人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宁鱼理不直气也壮:“起红疹的是我,要怕要担心的人也不该是我吧?小叔说……” 没说完,就被人猛地往前一带,硬生生止住了声音。 她一旦决心勾起人来,那一眼的风情,那一声的撩拨,都不是常人能扛得住的。 厉时雁手指上磨出来不少茧子,有些是从前打拳磨出来的,另一些是拿笔写字磨出来的。 他指腹微凉,带着粗糙的茧子,来回地在她修长泛红的脖颈上摩挲:“再浪,干得你话都说不出来。” 宁鱼还记得昨晚上声音都哑了,缓了一上午才好。 她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果断认怂:“行,既然不方便,那东西我不要了,送给小叔了。” 说完,她起身退后,坐回了沙发上,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他幽幽地望着她:“扔东西,你倒是扔得一如既往的快。” 宁鱼身子僵了一瞬,笑得极浅:“不该要的东西,当然就不要了。” 冷场。 在她意料之中。 宁鱼起身:“东苑还有事儿,不打扰小叔了。” 刚说完,东西就被扔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看向他。 男人嘴角浮起一抹讥诮:“带着东西,滚。” 宁鱼目光落在那两盒药上,是她昨晚送来的,还是前几天他开的。 她无意识地缩紧手指,攥着两盒药离开。 …… 西苑。 “今天哪些人进过北苑?”林叔诚问。 书房没灯,长年拉着窗帘,房间里很暗,林叔诚靠在摇椅上。 身旁的人低声回答:“最先去的二房芳菲小姐,平时打扫的佣人,刚才的皓宇少爷和…他的未婚妻宁鱼小姐。” “宁鱼?”林叔诚闭目养神。 “是,出来的时候还拿着两盒药,看着应该是治过敏的。”那人回答着,又解释:“刚才问过东苑的佣人,宁鱼小姐今天误食鸡蛋过敏,皓宇少爷特意送她去北苑寻五爷拿药的。”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这三个都没嫌疑,是谁给厉时雁包扎的林叔诚嗓音古井无波,却处处透着危险: “十个杀一个,让我折了八个人不说,还让老五完好无缺?” “是属下们的疏忽。”旁边的男人语气急促紧张不少:“但昨晚上,北苑应该有个女人。” 林叔诚睁开眼。 那人继续解释:“今早进北苑打扫的佣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三个打着结的……材质很特殊。” 林叔诚一双棕黑色的眸子盯着人:“说。” “是玻尿酸材质的。” “有意思。” …… 宁鱼吃了药又休息了一下午,身上的红疹总算是消了大半。 她算了算自己这小半个月过敏的次数,要按照这频率下去,她这条小命怕是要完。 好在暂时打消了林芳菲的怀疑,林皓宇也像是没发觉,依旧偷偷摸摸和宁云云暗度陈仓。 晚上,林皓宇还是没回来。 宁鱼一个人睡,乐得自在总算是睡了个一夜到天亮的好觉。 在林家的第三天,丧礼总算是彻彻底底结束。 第三天晚上,是林老爷子发了话的家宴。 说是好不容易阖家团圆,实则大家心里都有数,是好不容易能把厉时雁那樽大佛请回来。 家宴开场,就有一件事儿让宁鱼重新认识到这名门望族。 说起来,来得早男眷们都在一旁说这话,女眷们也聚在一起。 宁家一家人是一半受了林夫人的邀请,一半是宁父宁母厚着脸皮留下来的。 顶着订婚未婚妻的名头,倒也还算是能够说得过去。 宁鱼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只是站在比较边缘的地方,装着自己那一身乌龟壳看着宁云云眉飞起舞似的左右逢源,将林芳菲几个小姐哄得很是开心。 宁鱼心下奇怪,林家二房夫人丧礼刚结束,别说林家没人再流露伤心的神色,就连作为女儿的林芳菲也似乎立马遗忘了母亲过世的事情,笑靥如花。 很快,林家二房林仲午就来了,他正是林芳菲的父亲,宁鱼还得跟着林皓宇喊一声二叔父。 他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打扮也比较稀松平常,气质更是温和的,并没有什么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如果忽略他手边挽着的那位年轻女士的话。 那年轻女士,宁鱼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次上流聚会中见过一面。 段晓静,京城段家大小姐。 段家虽比不上林家,但也算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富贵人家,远超宁家。 段晓静挽着林仲午的手臂走进来,见人便打招呼,极又风度很是优雅。 而林仲午和她说话时,神态亲近熟稔,不像只是普通朋友。 宁鱼想起,这是林家家宴。 正牌夫人丧礼第三天,林仲午便挽着新欢大摇大摆地参加林家家宴。 最重要的是,林家众人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惊诧疑惑的神色,可见早已经心知肚明。 林老爷子也没什么表情,显然是他默许的。 宁鱼心底发寒。 三天丧礼,尸骨未寒,新欢登堂入室,无人惊讶。 偌大的林家老宅,似乎将这种事儿司空见惯,更不知道藏纳了多少脏污。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帮着佣人一起去做事儿??”宁母手肘拐了宁鱼一下,顺着林夫人的目光笑:“哎呀亲家,我们家小鱼在家可勤快贤惠了,都不是这样的,她肯定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架势吓傻了。” 宁鱼抬头,林夫人几个女眷的审视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浅笑地颔首,像是没脾气似的:“各位失陪,我去帮忙。” 说完,她转身朝佣人们走过去。 只是摆摆碗碟杯盏,说起来也不是重活,但在林家这种秩序森严的大家族里,碗碟杯盏的摆放顺序就有很大的学问。 “这个位置应该会留给五爷,这样摆不太合适。” 一道温柔清和的嗓音传来。 宁鱼转身一看,是段晓静,她应了一声:“多谢提醒。” 段晓静笑:“用不着谢,你摆的五爷多半也不会生气。” 宁鱼下意识抬头看向她,段晓静只是温柔地笑着,像是刚才什么也没说。 宁鱼浑身鲜血都冻僵了。 这时佣人摆好了碗碟,林老爷子一声令下立马开席,宁鱼再没了和段晓静说话的机会。 她知道什么了?? 可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宁鱼掐着掌心,掐得指节发白,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林老爷子扫视一周:“那个孽障呢?!” 佣人上前答:“五爷请您稍等。” 满桌人,没一个人接话,所有人都习惯了厉时雁的迟到,就连林老爷子也不例外。 敢让林老爷子等的,也只有厉时雁那樽大佛。 林老爷子嘴里骂着却也没着急开席。 十分钟后。 门口才传来一道讥诮的嗓音:“哟,看来都不饿啊?那还吃个什么劲儿啊?” 高大颀长的男人,单手解开西装外套,露出酒红的丝质衬衫,笔直的西裤裹着那双长腿,强势步入。 第21章 三天期限,准时到 “干什么去了?” 林老爷子冷声问了一句。 “这您得问问三哥。”厉时雁拉开林老爷子左边空着的椅子。 椅子脚和地面摩擦出一阵难听的声。 在场女眷都皱了皱眉。 厉时雁坐下,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林叔诚身上:“三哥?” 林老爷子的目光也落在林叔诚身上。 林叔诚没什么太大反应,站起身抬了杯酒,笑着解释:“陪五弟小打小闹罢了,不值一提。” 厉时雁挑眉,扫视一周,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一旁的段晓静身上:“这是新二嫂?二哥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是怕步了先二嫂的后尘?” 林仲午像是毫不惊讶于厉时雁的话,站起身端起手边的酒杯,朝着他一举:“倒是忘记给五弟介绍了。” 厉时雁坐着没动,语气讥诮:“哪里,倒是我该恭喜二哥,短短三天,另结新欢,艳福不浅。” 段晓静面色白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厉时雁会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撕破遮羞布。 林老爷子厉喝:“放肆!” 厉时雁耸了耸肩,懒散地靠着椅背,并不在意。 二房三房两个人还站着,他一个面子都没给。 显然众人都习惯了。 宁鱼仔仔细细瞧着,满桌上,似乎只有厉时雁敢当众点破段晓静和林仲午。 其他人瞧着眼观鼻观心,实则心怀鬼胎。 一场家宴吃得宁鱼心头压抑至极,一直蔓延到离开林家之时。 是夜。 林家书房。 宁鱼刚洗完澡被叫了过来,她走进来时,宁母正坐在沙发上,神色不明。 “母亲。”宁鱼走到她的一旁坐下,神色淡漠。 “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宁母抬头看向她,目光锐利起来。 “出了一些突发情况,没能成功。”宁鱼如实回答。 “我不管什么突发情况,你和林皓宇一天没订婚,一天没拿结婚证,我就放不下这个心。”宁母语气责怪:“林皓宇明明一心一意对你,你居然都成功不了,你到底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母亲还是先看看这个吧。”宁鱼打开了手机,将视频放在宁母眼前一段一段播放。 一共是两段长视频,每一段都长达半个多小时。 宁母没看完,乍一看那两个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时,嫌弃地移开了目光:“你什么意思?这是谁??” “母亲这就不敢继续看了?”宁鱼勾唇一笑。 明明笑得和平常一样温和,宁母却诡异地看出了几分锋芒,她看着眼前沉着淡漠的宁鱼,突然觉得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 下一秒,宁鱼暂停了视频,将两人的脸放大堵在宁母眼前:“母亲好好看看吧。” “云云?怎么会是…”宁母惊诧出声,神色大变。 宁鱼将手机放在宁母面前的桌上,不紧不慢地解释:“姐姐和林皓宇早就睡在一起了,这两段只是在林家这三天的晚上。这样的突发情况,母亲难道希望我闯进去?” 宁母脸上的神色难看起来,想不通宁云云怎么会这么行事,她明明说过会帮她找一个比林皓宇强的,一定不会让她输给宁鱼。 可谁知道,云云那丫头还是钻了牛角尖走错了路! 还被宁鱼抓到了证据。 若是这段视频放出去,林家只是名声有损,但为了保住名声,绝对不会放过宁家。 届时别说什么亲事,宁家将一败涂地。 宁鱼眼看着宁母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不过母亲放心,我和宁家命运绑在一起,这段视频我不会轻易放出去的。” 宁母也不是傻的,她看着面前锋芒微露的宁鱼,只觉得陌生:“你的条件是什么?” “放心,我知道这两段视频想从你们手里换回言言是不可能的。”宁鱼神色未变,转头直视着宁母: “我会继续和林皓宇订婚,视频我也不会轻易放出去,但我要宁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而且我要一周见一次言言。” 要是把宁家逼极了,他们狗急跳墙必定先拿言言开刀,宁鱼豁不出去,她不敢赌人性。 在绝对的利益前,她也不敢赌宁父宁母还有一丝人性。 她只能先进宁氏公司,再徐徐图之。 对付宁父宁母这样的人,她必须要把他们最核心的利益紧握在手里,才有可能换回平平安安的言言。 最核心的利益,就是宁氏公司。 百分之五!这个贱丫头还真敢开口!她和宁鱼对峙片刻,竟有些败下阵来。 和林家的订婚很重要,公司有好几个大项目和林家有关系,宁鱼必须订婚。 视频也绝不能泄露。 宁母咬牙:“股份等到你和林皓宇订婚之后可以给你,言言…最多一个月一次。” “先签股权转让协议。”宁鱼对她们丝毫不相信。 宁鱼手握宁云云和林皓宇暗度陈仓的实锤,要想保全林家这条线,宁母不得不答应。 股权转让协议,标注了等订婚之后才会生效。 宁鱼睡了个觉,难得没有梦见言言,因为一个月后她就能见到言言了。 第二天。 宁鱼去学校开了个新学期的提前会议,一想到言言,整个人神清气爽,装乌龟都装得心情美好。 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她走出会议室,收到那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之前—— 【三天期限,准时到。】 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 宁鱼握着手机没回复,索性装死当什么都没看见。 正好,同办公室的同事约着开学前聚一聚,问到了宁鱼这里。 想到昨晚她和宁母的谈话,今天宁家应该不会安宁,宁鱼笑了笑就同意了。 在场同事还静了一瞬,没想到一向不参与这些的宁鱼,竟然会同意,都很是惊喜。 一群大学老师吃了饭,转头就商量着去唱歌,还叫上了不少自己的朋友。 晚上七点。 程修明应朋友邀请去了会所,刚要进包厢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角落的角落。 另一边。 厉时雁刚和同事换了班,拿着病历看的时候,收到了程修明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会所包厢里,坐在昏暗角落的纤细身影,捧着手里一杯橙汁抿着的女人,可不就是装死不回消息的宁鱼? 包厢外的程修明,很快收到了兄弟的回复—— 【地址。】 第22章 吓着不是我,该求的也不是我 “程医生快进来,怎么早就来了也不进来?” 一个男老师刚喝了两瓶啤酒说要去上厕所,结果一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发消息的程修明。 他这话一出来,立马就吸引了包厢里一群人的目光,除了喝多了手拉着手合唱的几个之外,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宁鱼当然也不例外。 她旁边的男同事立马站起身来,朝着程修明招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人民医院的程修明程医生,年纪轻轻就是副主任医生呢!当然,也是我的大学学长哈哈哈哈…” 大家正是玩得兴起的时候,况且这种场合人越多越是热闹,大家一时都热情地和程修明打着招呼。 唯独。 宁鱼看着程修明变了脸色,不经意地和他对了一眼,两人都快速地移开了目光,自然到没人察觉。 “程医生。”宁鱼跟着叫了一声,笑着放下手里的橙汁站起身:“各位失陪,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宁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路过门口时,正好旁边就是程修明:“程医生,失陪了。” 她正要走,他笑了一声:“宁…老师真的不再等等?说不定等等会有什么不期而遇的缘分呢?” 宁鱼看着淡定,实则心里快骂人了,她只是想避开今天的宁家,也不想去那人的地盘,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能撞见这个人! 程修明看见了她,跟厉时雁看见了有什么区别?? 上次她就去看个病,转眼这个人就能把厉时雁给找上来。 这会儿,怕是厉时雁就快堵来门口了。 哪门子缘分? 根本就是孽缘! 宁鱼没说话,只是朝他微微颔首,拔腿就走。 看着人马不停蹄的背影,程修明挑眉,啧了一声。 看着模样,就是让和尚开荤的人没跑了。 他们厉大医生得多狠啊,能给人吓成这样? 宁鱼谨慎地没走大门,她可不想还没出门就撞厉时雁,问了后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去了后门。 珠玉会所,算是京城最雅俗共济的高级会所了。 下三层,是不限制会员进入的ktv,上三层就是非上流不能入的高级会所了。 上下三层不是同一个入口,也不是同一个出口。 下三层的后门,通往一条小巷子,周围全是形形色色的酒吧,鱼龙混杂。 宁鱼刚出后门,就进了条小巷子,也没敢有多远,就站在原地打车。 周围酒吧灯红酒绿,明暗不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宁鱼就被四个醉醺醺的醉汉包围: “从珠玉的后门出来,这么见不得人,还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上三层的陪酒吧??” “你看她那身旗袍,开叉都开到膝盖了,想必在床上是又骚又浪,既然都被贵人们玩过了,再给我们兄弟几个骑一骑怎么了??” 四个醉汉满嘴荤话,打量的目光像是X光一样,恨不得把宁鱼身上的衣服全剥开。 宁鱼一阵恶寒,脚步谨慎后退,打算随时跑回珠玉,珠玉就算是下三层也有安保负责顾客的安全。 她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两两堵住,全都朝着她扑过来,宁鱼举着手里的防狼喷雾自卫,却被堵在了巷子角落。 “砰!!” 一个啤酒瓶垂直从一个醉汉头上砸下来,酒瓶直接敲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打眼的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四个醉汉直接朝着巷子口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疯狗一样地扑打过去。 宁鱼缩在墙角,那身影逐渐和她记忆深处的少年重合。 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远,隔着整整八年,又这么近好像什么都没变。 厉时雁打了十年黑拳,和寻常人不一样,那是冲着死去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要命的地方。 别说四个,就是十四个醉汉也很难是他的对手。 很快醉汉就被他打倒在地,有一个在他背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满脸是血地抓起地上碎了一半的啤酒瓶,眼看着朝厉时雁身上扎过去。 宁鱼瞪了眼睛,下意识地反应远比她的思绪更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啤酒瓶已经扎在了她的掌心!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宁鱼脸色一白,就被人接进了怀里。 厉时雁单手抱着她,一人一脚直接给四个人踹废了。 杀猪似的惨叫声把珠玉的安保吸引过来,安保队长一看厉时雁,吓得浑身发抖:“五…五爷,您怎么在这儿?” “处理干净。”厉时雁眼睛都没眨,强行抱起宁鱼就进了珠玉。 “是是是!”那保安队长脸都吓白了,点头如捣蒜。 周围都是酒吧,一到晚上四处都是捡尸的。 专捡喝酒喝蒙了的独身女孩儿,多数连哄带骗,为的也就是那档子事儿。 这种事儿,他们也不好管,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就偏偏撞上了惹不起的人?! …… 宁鱼被厉时雁抱在怀里,看着他面无表情进了珠玉,走了专属电梯上了三楼。 宁鱼整个人都不得不被他包围,掌心的疼痛挑拨着她的理智,捻着手上的鲜血。 躲人躲着,还得让人来救,这事儿说出去笑掉大牙了。 加上她假装没看见的那条消息,十分明智地一句话都没敢说。 厉时雁随意踹开一间空包厢的门,随手将宁鱼扔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包厢没开灯,有些暗。 高大的黑影笼罩着她。 宁鱼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被他盯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包厢里静得她能听清男人手上腕表的指针走声。 整个包厢中的空气像是被人抽空,太窒息了。 宁鱼紧张地咽了咽,尝试开口:“今天多谢五爷。” 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冷嗤:“不敢,宁大画家这么有本事,哪儿用得上我救。” 这是真气着了。宁鱼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反而听见了门外突然而至的脚步声。 “叩叩。” 敲门都只有简短两声,来人很是局促。 “滚进来。”厉时雁随意在暗处坐下,长腿随意交叠,点了根烟夹在指间。 很快,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带着几个长相标致,身材火爆的女人走了进来,语气谄媚: “五爷,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听手底下的人说了,都是我们的疏忽,才会让…” 那人看向宁鱼,顿了两秒:“让这位小姐受了惊吓,实在是我们做的不到位,还请五爷赏个面子…” 他指尖叩了叩扶手:“吓着的不是我,该求的人也不是我。” 那经理在珠玉干了好几年,上上下下的人都见过不少,都快混成人精了,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 经理暂时打消让身边陪酒女上的想法,立马看向宁鱼,点头哈腰道:“小姐放心,我们保证立马更换安保人员,升级整个珠玉的安保系统,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为了聊表歉意,小姐以后再出入我珠玉全免单,还请小姐消消气?” 宁鱼经不起求,况且这事儿要说起来也是她自己的疏忽,和珠玉没太大关系。 她看向角落的男人唤了一声:“五爷…” 男人吐了口烟,透过泛白的烟圈盯着她,“医药箱留下。” “诶诶诶,二位在珠玉玩得开心!”说完,那经理带着几个女人麻溜地滚了。 离开时,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包厢重归寂静。 宁鱼有点心虚,悄悄摸摸地自己打开茶几上的医药箱,打算自己包扎一下。 那醉汉下手真狠,她这左手血呼刺啦的,一手的玻璃碎片都扎扎实实进了她皮肉里。 别说单手给自己包扎了,她开个医药箱都费劲。 她一顿操作下来,不是纱布散了,就是碘伏差点洒了,茶几上纱布散落,碘伏混着她的鲜血洒了一片。 整个一犯罪现场,给宁鱼整得手忙脚乱的,单手更是忙了一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只能说她手笨还勤快。 角落的男人哼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被逗笑的还是气笑的。 宁鱼脸热了不少,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半截身子都藏在阴影下,手中夹着的烟一点点散着白雾。 更让她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宁鱼局促不安地看了他两眼,也只小声逼逼了一句:“笑什么笑,没见过人单手吗?” 她这话说得轻,但忘了包厢只有她和厉时雁。 “呵。” 他嗤笑一声,将指间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没什么想说的?” 第23章 他给她兜底 说? 说什么? 说她假装没看见消息,又为了不回宁家跟同事一起团建还撞见了程修明? 还是说为了躲他,她特地从后门出去结果防范不够,还得靠他来救? 她哪句话都说不出口,面子事儿小,这时候问起来她还能狡辩遮掩两句。 要说了,他问起来她再狡辩,他当场就得给她办了。 宁鱼眨了眨眼,呵呵一笑:“这血…还流得怪多的。” 一句话说完,男人迅速靠近到了她的面前,没等她反应过来,血呼刺啦的左手就被他握在掌心,力道很重。 宁鱼皱了皱眉:“五爷。” 男人嗓音懒散:“挺有本事啊,小鱼。” 听着语气不咸不淡,小鱼两个字更是喊得亲昵,宁鱼却有些不寒而栗,她蜷了蜷手指,没说话。 不敢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男人抬眼:“看见消息以后装死的胆子呢?这会儿又没了?” 说完,他低头,目光落在她的掌心。 女人的柔荑本就白皙纤细,皮肉细嫩,这会儿大大小小的尖锐破璃碎片,划破了皮肉,口子深浅不一。 有一处明显很深,白白的肉微卷着,鲜血不停溢出,光看着就能让人心疼。 厉时雁眼底燥意更深,拿着镊子夹出玻璃碎片的动作都重了许多,瞧着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越不说话,宁鱼就越忐忑。 以前就是这样,不论他说话好听还是难听,她认真哄两句就能哄好。 一旦一言不发了,那就是软硬不吃,她怎么哄都不带搭理人的。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宁鱼低头看着他。 男人神态认真,目光落在她手上,像是那一双眼里全世界都只余下她受了伤的掌心。 她心尖一颤。 “你来?打算鲜血流一地再污蔑我杀人?”他讥诮道。 宁鱼:…… 算了,她就不该说话。 清完玻璃碎片,厉时雁拿起纱布给她包扎,动作很不细致,甚至说得上粗暴。 三两下给她包扎完之后,他把她的手随意往旁边一扔,直勾勾地看着她:“宁鱼,我是没见过哪个画家,像你一样不在乎自己的手。” 宁鱼缩了缩手,目光躲闪没说话。 在乎…怎么会不在乎?她以前是最在乎手的,可那时候厉时雁比她自己还要在乎。 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别说洗碗做饭,就连倒热水都不忍心让她来,生怕烫着她。 宁鱼那双手,八年前的厉时雁看得比他自个儿的命还要重要。 他总说,我家小鱼是要当大画家,要画传世名作的,这手可比什么都金贵。 可惜,八年后,时过境迁。 她这双手早没那么金贵,她也再不可能画出传世名作了。 宁鱼整理了片刻思绪,扯着笑看他:“没事,其实也就看着吓人,不怎么疼的。” “不疼?”厉时雁扯唇反问,眸中笑容更冷。 宁鱼硬着头皮点头:“不疼。”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宁鱼扛不住他的目光,起身想走:“今天…谢谢五爷了。我这手也不太方便,应该也达不到五爷的预期,说好的三日不如改天。我的同事可能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她刚错身走过去,又被他一把抓紧了手腕,“五爷?” “这么喜欢这里,那就别急着走。” 男人丢下这句话之后,拉着宁鱼的手腕出了包间,进了专属电梯,一路上了六楼。 珠玉这个地方,说现实也现实,层数都是根据顾客的阶层决定的,三层往上越惹不起的公子哥,安排的楼层就越高。 说不现实也不现实,至少还有下三层允许普通人进入。 “厉时雁…你放开我!” 宁鱼挣扎,她太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不知道又要面临些什么危险和紧急情况。 她越挣扎,他抓得就越紧,男人的大掌就像是铁一样,死死钳制住她。 宁鱼被他一下带进最高层,又直接拉进了走廊尽头最大的总统包厢之中。 “厉时雁!” 宁鱼忍无可忍,骂了他一声。 总统包厢里原本玩着牌的公子哥们都停住了动作,每个人身边都有佳人相陪。 宁鱼打眼看了一圈,全都是京圈名门大家的公子哥们。 从前宁母特地给她看过京圈所有大家公子的照片,这一圈人,她还真认识过。 好在没几家瞧得上宁家,好在是她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他。 宁鱼稍微松了口气。 唯独,程修明也在! 被人突然打扰了雅兴,一众公子哥们正要发作,打眼一看来人,怒气一眨眼就全变成了谄媚和恭维的笑—— “哎呦,五爷!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程哥刚才还说五爷今天有可能要来,我们还不信呢,这还真来了,五爷快来坐。” 几个公子哥就程修明没动,一个个都迎着厉时雁过去,路过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宁鱼,眸中泛着不明的意味,也没一个人敢问。 厉时雁被人迎着坐下,也没提宁鱼一句,没人敢问,也没人敢发落她。 宁鱼顶着几名女伴打量又不太友好的目光,想走也不能走,只能干杵着。 程修明含着笑意看了一眼,也不惊讶,轻飘飘道:“找个地方坐吧,等他叫你,怕是要站一夜了。” 他这话也算是给了宁鱼台阶,她找了个最角落坐下。 一时,也没人管她,她无声地看着那边。 厉时雁一来,桌上玩牌的立即有公子哥让了位置,“五爷请,我们可是三请四请都不一定能请动一回啊!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得好好出出血,让兄弟们宰个痛快的??” 厉时雁接过旁边人点燃的烟,火机随手扔在桌上,漫不经心道:“钱有得是,就十个你们加起来也赢不了。” “哈哈哈哈,五爷你这话说得还真是…说起来每回真是被五爷反宰得人都瘦了。”说话的是周家二公子周运鸣,玩咖一个,京城出了名的玩得花。 他眼眸一转,不经意地往角落的宁鱼身上一瞟:“不如我们今儿玩点新鲜的?” 厉时雁抿了口烟,敲了敲桌面:“说。” 他一说了话,旁边的公子哥们都没了意见。 周运鸣笑:“哥几个牌也玩腻味了,今儿五爷一来谁输谁赢不都明明白白了?不如…让我宝贝儿玩,输赢都算我的?”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人哪里会听不懂? 周运鸣几个公子哥都有女伴,让女伴代替他们玩牌,输赢还是他们几个算。 是输是赢都不要紧,玩得就是一个情趣。 立马就有人附和,搂着自己的女伴笑:“好好好,这想法好啊,宝贝玩牌,我玩…哈哈哈哈,周哥还是周哥。程哥好歹还能勉强找个女伴,就是咱们五爷一向不近女色,在珠玉也没有点过的,怎么说?” 程修明哼笑一声,乐于做这个好人:“这有什么难的,五爷不是带了一个吗?” 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角落的宁鱼身上,看着她的目光就变得很是有趣了。 宁鱼笑得淡,婉拒:“我不太会玩牌,还是不打扰几位雅兴了。” 几个人一阵嘘声,女伴们也看着宁鱼咯咯笑起来,她听不清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周运鸣笑得暧昧:“会不会不要紧,重要的是有没有人给你兜底,愿意给你清账。你说是吧…宝贝儿?” 他怀里的女伴被他亲了一口,笑得羞涩,却又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我也不会玩牌,但是周哥就是人家的底气嘛~” 那叫一个浓情蜜意。 宁鱼抿唇,心知这群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想着该怎么脱身。 这群公子哥可不是小打小闹,五、六位数起底,一晚上打下来运气要是不好得输京城几套房。 “叩叩。” 指节敲击桌沿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厉时雁没看她,夹着的香烟在烟灰缸上敲了敲—— “过来。” 第24章 上瘾 宁鱼顿了两秒,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庆幸这个包厢里只有程修明知道她的身份,要不然天都要塌。 她是真不想跟着厉时雁抛头露面,露得越多,风险越高。 特别是珠玉上三层,她跟着厉时雁一起来,跟官宣他俩有猫腻有什么区别? 周运鸣几个公子哥对视一眼,都带着暧昧的兴味。 厉五爷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口味刁,眼光毒。 倒不是说他不要玩,只是至今没遇见一个完全对人胃口的,所以不近女色。 主要是真看不上一般的货色。 平日走得最近的,反而是程修明这个兄弟,他们也不是没背后悄悄和程修明好奇过。 人程修明自始至终就一句话,谁吃惯了好的,也受不了差的,就是人厉五爷瞧不上。 这回可算是看见个女人,还是人厉五爷亲自带过来,他们难免好奇地打量了两眼。 长相是清冷单纯那挂的,光看着就知道是朵高岭之花,可那身段…啧,光看着就带劲。 可以说是极致反差。 这种看起来越清冷越不可染指的高岭之花,往往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叫人好奇人后的反差。 宁鱼要不是厉时雁带来的人,他们还真有点想法。 程修明转了转手里的纸牌:“不会玩牌好啊,正好让五爷出出血。” 周运鸣几人都在起哄地笑。 宁鱼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厉时雁身边,正打算自己拿把椅子过来。 总不能把厉时雁赶了让她坐吧? 这椅子还没拖动,就被一旁的周运鸣拦住:“咱这儿的规矩,可不能这样。” 哪样? 宁鱼顿住,看了看手上的椅子,又看了看厉时雁旁边空空荡荡的地方,总不能让她干站着打吧? 没空座位了啊? 程修明将宁鱼的神色和厉时雁的反应尽收眼底,含着笑好人做到底:“喏,五爷的腿上不还空着?” 宁鱼:……… 几个女伴看见宁鱼有些迟疑的模样都笑了出来,周运鸣几人更是拿这事儿打趣各异的女伴。 一屋之中,宁鱼怪尴尬的。 她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厉时雁,见他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地敲着桌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好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宁鱼一眼就来了点气性,抓着他的手臂,一屁股地坐上他的大腿,扯着笑道:“那就当五爷默许了,就怕要给五爷输钱了。” 实则,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手,大骂狗男人。 要不是他得把她拽进这里,她用得着凑这个热闹? 他自己种下的因,那就得吃这个果! 厉时雁挑眉,大掌顺势搂住她的腰身,只说了两个字:“好说。” “哈哈哈哈…五爷说的是,都美人在怀了,输多少赢多少的不都值得?”周运鸣笑着,抓着自己宝贝的腰捏了捏:“钱嘛,平时都玩腻了。不如换点别的什么?” 程修明眼观鼻观心,他太清楚这群人的秉性了,厉大医生头一次带女人来,他们不得挖空心思给他开开涮才稀奇。 瞧着是话赶话,实则早在宁鱼被厉时雁带进来的时候,这群人就已经想好了玩什么赌什么。 不把厉大医生那层和尚皮扒下来不会收手的。 很快,就听周运鸣说:“不如玩点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宝贝输了,就我们接受惩罚。虽说老掉牙了,但美人在怀,不也是种情趣?” 果不其然,旁边两个公子哥立马认同。 厉时雁和程修明都没意见,宁鱼还遗憾着没能坑掉厉时雁点钱,牌局就已经开始。 第一把摸牌。 或许考虑着女伴们都不太会很复杂的玩法,周运鸣几人一致同意换成了最基本的玩法——斗地主。 这玩法在他们的局上算得上无趣。 显然他们现在的兴趣在怀里的女伴,还有厉时雁那两人身上。 按照规矩,他们都是不能提点的,全看宁鱼几个女生打。 可惜,在座几位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 尤其是程修明身旁的女伴,看着年纪小,性子软,在这种场合紧张得脸都红了半截。 程修明一直是绅士手,时不时还安慰她两句,指点她两句。 要说真不指点的,只有厉时雁了。 周运鸣的女伴扔下一张牌:“一张三。” 下家就是宁鱼,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抽了张牌出来:“大王。” 众人静了一瞬,宁鱼故作慌乱看向厉时雁:“五爷,我是不是打错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厉时雁。 厉时雁眸光微闪,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继续。” 众人以为是牌局继续。 只有宁鱼知道,这人是想看她能坑他到什么程度。 她勾了勾唇,那就怪不得她了。 宁鱼一张王牌压了张三,自然没人要,她转手扔了一对二。 要不起,宁鱼又是一对A。 女伴们都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公子哥们。 周运鸣几人对视一眼,更有意思了。 看着两人不太对付,但周运鸣一个个都是人精,心知这男男女女真正对不对付看得可不是人前。 指不定是种特殊的情趣也挺带感。 不过,让厉时雁输,他们乐见其成,只当什么都没瞧出来。 宁鱼一路从最大的牌打下来,到了最后什么都要不起,输得理所当然。 厉时雁要接受四个人的真心话大冒险。 “终于也有我们拷问五爷的时候了啊?”周运鸣打趣地笑着:“怎么着五爷,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厉时雁掐了手里的烟,“直接问。” 四个人这就来了精神。 周运鸣:“众所周知五爷眼光高,那上次开荤是在什么时候?” 宁鱼忍不住去看他。 厉时雁目光散漫地落在宁鱼脸上,“两天前。” 几个人起哄起得厉害。 第二个公子哥接着问:“什么地方?” 厉时雁挑了挑眉,淡定地扔下炸弹:“林家老宅。” 四个字,像是滴进油锅里的水,顿时滋啦炸开—— “在林家老宅开荤…不愧是五爷!” 林家老宅是什么地方,整个京圈没人不知道。 另一个挤眉弄眼问:“几次啊?” 宁鱼攥着了男人的裤子,脸色微红,好在灯光遮掩下,并不明显。 他哼笑一声,答得爽快:“三次。” 几位公子哥笑得更暧昧了:“能让眼光挑剔的五爷都满意的,该是怎样的妙人儿啊?” 程修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顺着众人的意思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宁鱼扭头看向他。 男人也明显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语气轻佻:“上瘾。” 周围起哄声更是不得了,吵得宁鱼耳朵都疼。 她脸砰的一声就热了上来,攥紧他身上衬衫的手,一下就掐在了他的腰上。 下一秒,男人大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她的旗袍里,有意用指腹的茧子去磨她腰间软肉。 微凉的大掌,摩挲过去时,她浑身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宁鱼更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咬牙:“五爷放心,不会再让你输了!” 男人像是逗弄猫儿似的,又在她腰窝磨了磨,直到宁鱼真的老实,他才收了手。 四个问题结束,就没人敢继续问了。 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不问姓名不问人,点到为止即可。 有了这一回,宁心有余悸,生怕他那张嘴什么都抖落出去,也认真打起了牌,倒是没怎么输过了。 周运鸣几个人看着两人这么快就不闹别扭了,顿时感觉没意思,又换了回去。 厉时雁玩牌没输过,宁鱼看了两三个小时,硬生生看着这人一把没输过,可以说是纵横牌局。 把其他四家公子都宰了好大一笔。 宁鱼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记牌算牌,全程云淡风轻的模样,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以前的厉时雁不会玩这些,他也不爱玩,所有的钱和积蓄,都会拿去给她买吃的买衣服买画具颜料。 那时他挣得也不少,但她眼睛出问题之后,就不够看了。 哪里和现在视金钱如粪土,随意挥霍的模样有一点点的想像? 牌局持续了整个晚上。 宁鱼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其他女伴是没睡的权利,她不同。 要是换了随便谁,宁鱼都拉不下那个防备心睡着,可旁边坐的是厉时雁。 曾经在她心里信任度和重要程度,远远超越了父亲的男人。 早晨时散场。 厉时雁看着副驾驶睡着的人,她一直都偏瘦。 恰好女孩子正值发育那几年他在身边,费了不少心思才给她喂胖了不少。 八年过去,是一点不剩地瘦了回去。 “叩叩。” 车窗被敲响。 他摇下车窗,发现是程修明。 程修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厉大医生还不走,是等着顺路送我回家吧?” 厉时雁斜睨他一眼:“自己开车回去。” 说完,一脚油门直接离开。 …… 一夜无梦。 宁鱼难得安静睡了一觉,睁眼时发现房间陌生得很。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门上模糊的身影微动。 宁鱼赶紧穿上衣服,想趁着祖宗没出来跑路。 刚出卧室进客厅,就听见一阵门铃声,伴随着男人的呼喊: “小叔!!是我啊,皓宇!” 宁鱼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方躲躲,一转身就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厉时雁。 第25章 你不会,真打算跟她旧情复燃吧? “不跑了?” 厉时雁看着她。 他穿了条灰色休闲裤,正用浴巾擦着头发,上身赤裸,微黄的皮肤裹着肌肉, 身上晶莹水珠沿着肌肉滑落,深入令人无限遐想的区域。 问题是大早上的,加上灰色休闲裤,真的有些地方已经不能用明显能形容了。 真的…很有资本啊。 她还是觉得之前那就明显见老可以小小地撤回一下。 宁鱼看着他,有些脸热,疯狂摇头。 她目光躲闪又红了脸,他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 “正常生理反应而已,。”厉时雁说话混:“你不仅见过,而且熟的很。” 宁鱼沉默地憋红了脸,比不要脸还是输给了他。 门外的人像是没听见里面人的回答,又不甘寂寞地按起门铃。 宁鱼往厉时雁的方向一缩,林皓宇在门外。” “所以呢?” 男人偏头看向她:“你还挺怕他?” “不是怕…是会很麻烦。”宁鱼解释。 是真会很麻烦。她刚拿着视频跟宁母做了交易,只要她和林皓宇订了婚就能拿到宁氏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她不指望能用百分之五的股份威胁谁,但凡事有了开始,她后面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她刚说完,下巴就被人卡在虎口上抬起,逼着她对上他的目光。 他目光太锐利,像是要透过那双眼,将她内心所有情绪都看穿。 宁鱼心慌地拉着他手里的浴巾:“小叔,让我进去躲躲。” 太乖巧了,称呼也换了,一点人气都没有。他陡然失了兴味,收回了手:“我还挺想让他看见。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宁鱼:…… 那何止是精彩,要真看见了,整个宁家要被闹个天翻地覆。 这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越乱他越开心。 门外的林皓宇等久了,耐心有些耗尽:“小叔开门啊!我爸让我过来看看你!爷爷也让我过来。” 那门铃声冲击着宁鱼的耳膜,扰得她都有些烦躁起来。 宁鱼主动抓住男人的手腕:“小叔要怎么样才能放我一回?” 他凝视她两秒:“还是那句话,不做亏本的买卖。” 亏本个屁!睡是他睡了,爽是他爽了,这会儿还要拿这事儿威胁她。 再骂,也只能在心里。 宁鱼扯出笑:“下次小叔有空打电话,我一定随叫随到。” 厉时雁像是很满意她的主动:“去卧室。” 宁鱼如释重负,忙钻进卧室,躲在卧室门后。 门开了。 顺着缝隙看过去,是林皓宇。 宁鱼没心情听他们俩具体说了些什么,暗自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林皓宇进房间时,一打眼就发现了不对劲,他那生人勿近的小叔身上,居然有几条红痕。 虽然有些褪色,但消得不完全,像林皓宇睡多了的,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女人抓出来的。 一个字都不用问,就是那档子事儿。 震惊的是,居然会出现在一向禁欲的厉时雁身上!! 林皓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闻着味儿就凑了上去,笑得暧昧:“小叔…你这是开荤了吧??” 厉时雁没看他,“你很闲?” 林皓宇还以为之前厉时雁对自己多次容忍是因为他,这会儿腆着脸凑过去:“小叔大家都是男人嘛!这种事情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小叔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我爸和爷爷?你就让我见见人呗?” 说着,林皓宇看向半掩着的卧室门,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盒套。 藏女人了?? 一个人拿套干什么? 显然是夜生活很丰富。 林皓宇笑得更兴奋了:“小叔,人现在不会就在卧室里吧?这么巧,让我看看呗?让我看看未来的小婶婶?” 宁鱼站在门后,整个人都僵麻了。 林皓宇是真一到了厉时雁面前就没脑子啊! 还小婶婶! 她怕他看一眼给自己魂儿气出来。 厉时雁目光凛冽凌厉:“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看他反应不对劲,林皓宇就更起劲,嘻皮笑脸道:“小叔别动气嘛!你也知道我和云云的事情,男人嘛,就算不是结婚的对象,也很正常。谁还没个生理需求了?我就是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能让小叔你都动了凡心啊?” 他真以为厉时雁对自己多看重了了,说这番话想把厉时雁拉到自己战友的身份上,他要是看见了厉时雁的女人,也算是互有把柄了。 林皓宇不顾阻拦,大着胆子朝卧室快速大步走过去。 几步就到了房门口,宁鱼躲在门后,紧张得像是绷紧的弦,心的他提到了嗓子眼。 眼瞧着林皓宇要走进来,一偏头就能看见门后的宁鱼。 高大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朝着林皓宇就是一脚。 林皓宇被厉时雁狠踹了一脚,一点都不敢发作,“小叔…你也下手太狠了吧?” 厉时雁堵在房门口,冷喝一声:“滚!” 林皓宇被厉时雁冷漠凛冽的压迫感吓得愣了一瞬,忙点着头转身就跑了。 等他一走,宁鱼浑身一松,才闭上眼往前一靠。 意料之中房门坚硬硌人的触感没传来,她低着头,额头碰上男人微凉的皮肉。 厉时雁低头睨了她一眼:“随叫随到。” “嗯,但只一次。”宁鱼抓着他的手臂,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深呼吸了一口。 真的不能和他再纠缠了,这才几天,她天天跟过山车一样,太提心吊胆了。 就一次,等一次结束,就两清了。 …… 宁鱼回宁家时,刚闹完一场。 听佣人说,是宁云云和宁母大吵了一架,宁云云气得跑出了宁家,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宁母正让人去找,到现在也没线索。 宁鱼捏了捏眉心,那宁云云就该是去找林皓宇了。 难办的是她,一夜未归又撞上宁母找不到自己宝贝女儿的枪口。 不出意料。 宁鱼一进去,就被宁母呵斥在原地:“去哪儿了?” “和同事团建,喝了点酒就没来得及回来。”宁鱼解释。 “跪下!” 宁母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态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快要订婚的人!!团建的同事里有男的吧?要是让林皓宇知道你半夜跟着男同事夜不归宿,他会怎么想??你这订婚还想继续订下去?没了林家的订婚,林家不要的媳妇儿,京城有几个名门大家还还要你??我为了培养你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力气,你要找不到一个好婆家,我岂不是白费心血??宁家不好,宁氏公司不好,谁出钱给你那瞎了眼的儿子满世界找专家??” 宁鱼站在原地,宁母的话像是一道道藤蔓,将她紧紧束缚起来。 言言的病,暂时只有宁家有办法,唯一有办法的主治医生,早年受了宁父资助之恩。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不至于现在都没办法换回言言。 她已经不能成为合格的画家了,言言不能再遭受一辈子的黑暗。 宁鱼攥着掌心,承受着宁母无止境的责骂,其实是家常便饭。 宁母心情不好就会如此。 宁母指天对地地骂完一通,终于消了点气,看向她:“你可知错?” “知道。”宁鱼低头。 宁母站起身,目光一晃看见她耳后那个浅浅的牙印,当即脸色一变:“脱衣服!” 宁鱼面无表情地解开盘扣,脱下了旗袍。 下一秒,宁母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耳边就充斥着宁母尖利的质问声:“宁鱼!我还真以为是因为云云和林皓宇搞在一起,你才没能得手。原来…是早就不干净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说!这一身的吻痕,和哪个野男人乱搞留下的?!” 耳边嗡嗡嗡的作响,右脸红辣辣的疼,宁鱼擦了擦嘴角的血珠。 “好,好好。你不说是吧?行,来人,给我拉去戒室动家法!”宁母一声令下。 宁鱼被带进戒室,两个小时之后被佣人架着回房间。 宁鱼不是雏儿,就相当于又少了一个筹码,宁母生气极了,要把宁鱼关在家里三天不准出门。 没人敢来看她。 半夜,保姆李妈才敢过来给宁鱼上药,看着宁鱼青青紫紫的背,心疼得眼泪都止不住地流。 刚开始,宁鱼还能扛住安慰安慰她,后来实在没力气了,疼得睡了过去。 是夜。 “厉大医生,今儿不是你值夜班吧?有什么安排?佳人有约?” 程修明刚换了班,脱了白大褂就过来了。 “嗯。”厉时雁应了一声,单手解开衣扣,换上自己的衣服。 “真是…开了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有异性没人性啊?”程修明打趣着。 心里替这个兄弟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 高兴,是因为那人是宁鱼。 担心,还是因为那人是宁鱼。 想及此,他旁敲侧击地问:“你不会…真打算玩真的,跟她旧情复燃?” 厉时雁仔细整理一下衣领,更是对着镜子捯饬了两下发型。 一套下来,也没收到消息。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提前两个个小时发出去的消息,到现在依旧石沉大海。 他冷笑。 说什么随叫随到,一如八年前,还是骗人的。 第26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程修明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盯着手机界面。 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句:“真…打算旧情复燃了?八年前她甩了你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厉时雁放下手机,眉眼凉薄:“燃不了,也一笔勾销不了。玩玩而已。” 成年人之间的玩玩而已,走肾不走心,不需要多说。 程修明迟疑地看着他,又听见他轻飘飘问了一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安排倒是算不上,就是珠玉有个局,有空就一起去。那群小兔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你昨天去了周运鸣的局,当然不肯示弱的。”程修明解释着。 立马听见男人的声音:“有。” 程修明:……!不是佳人有约?这怎么… 程修明瞧着厉时雁的脸色,也没敢多问,只当没听见他那句佳人有约:“开几台车?” “开你的。” 说完,厉时雁说完转身就出了办公室,程修明跟上。 路上。 程修明显然感受到身旁这座大佛气场不太正常。 七八月份的天气,程修明有种都不用开空调,整个车厢温度都会降下来的错觉。 开车的间隙,程修明隔三差五朝头上的内后视镜扫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 只见内后视镜里的男人,单手把玩着手机,大多时候都是闭目养神。 但一睁眼,就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手机。 那模样,啧… 这不摆明了在等什么人的消息吗? 程修明刚打算多看两眼,后座的人就清冷冷地睁开眼,透着那内后视镜一看过来。 程修明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立马挪开了视线。 得得得,厉大医生这是被人爽了约正烦着。 不让这爷把这股邪火出了,今天这枪口谁撞谁死。 厉时雁两人上总统包厢的时候,局早就等着了,只是又换了一群公子哥。 这一群正好就是和林家走得近的那一挂。 热场的人不少,女伴更是不少,但任由一群人好话说尽了,女伴挑完了,他们那位厉五爷依旧不为所动。 进了包厢就独自隐在角落里,不紧不慢地抿着烟。 瞧着那位爷兴致不高,一群公子哥都压力倍增起来。 一群公子哥都没再敢往他身边挤。 偏生,就有自以为特殊的。 一名打扮性感妖娆,浓妆艳抹的女伴捏着酒杯往他身边蹭:“五爷…今儿兴致不高啊?” 程修明挑眉,总算有人接这邪火了。 厉时雁抿了口酒,嗓音还算淡漠:“滚。” 那女人是珠玉里很抢手的陪酒,主打一个热情开放,玩得又开又野,对自己的魅力很是自信: “别呀五爷,五爷既然来了我们珠玉,肯定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珠玉…可不就是让人开心的地方吗?正好…帮五爷解解心里…” 正要伸手在厉时雁身上撩拨,还没碰到下一秒嘴里就变成了惨叫:“啊啊啊啊!” 厉时雁眼睛都不眨地用力将手里烟头按在她的手背上,语气不耐:“拉出去,处理干净。” 在场陪酒们都被吓傻了,一群公子哥们更是忘了自己的消遣,叫人直接将那女人拖了出去。 包厢里没人敢说话。 厉时雁随手将烟头扔进烟灰缸,眉眼凉薄:“你们真是饿了,什么货色都下得去嘴。” 在场的哪个不是京城名门公子哥?要是换了别人说这句话,这会儿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说话的人变成了厉时雁,那就只有现在乖乖挨损的份儿。 肯开尊口了,这是邪火发了。程修明了然地开着玩笑: “你们玩得尽兴。我可五爷今儿揣着邪火来的,谁要不长眼撞了上来,那可没人能求情。” 这才有人热络起来,又玩玩闹闹,陪酒们更是看都不敢往角落看一眼了。 没过多久,包厢门推开。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林皓宇是特意带着宁云云来他们圈子里的聚会散散心的。 下午宁云云哭着来找他,哭得他一颗心都碎了,想起今天有个局,正好带着她来,也露露脸。 让人知道,这也是他的人,可别睡错了。 谁知道,宁云云一进来,就看见角落里的厉时雁。 林皓宇显然也看见了,往日他早凑过去了,碍于白天的事儿,他谨慎地离了两个空位坐下:“小叔。” 厉时雁一个眼神没施舍。 直到旁边响起宁云云的嗓音:“小叔~” 林皓宇还以为宁云云坐中间是为了给自己缓解尴尬。 厉时雁抿了口酒,目光漆冷地落在两人身上,讥诮道:“这年头还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林皓宇和宁家二小姐订婚的事情整个京城都是知道的。 这会儿带出来却是宁家大小姐。 厉五爷这讽刺意味拉满了。 林皓宇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了面子,多少挂不住,碍于是厉时雁才不敢发作。 宁云云扯笑:“小叔说笑了,我们小鱼今天在家帮妈妈料理家事,我这才替她陪皓宇哥出来走走散心。” “到时候散到床上去了告诉我,做小叔的给你们搭台子,好好唱出戏。”厉时雁冷哼。 料理家事? 哄孩子都嫌低级。 宁鱼那双手除了画画,干什么都笨,以前削个苹果都能给自己手上弄出几条血口子,更别说家务做饭这些。 八年前,他把人养得五指不沾阳春水,一般名门小姐都没她娇气,她能料理什么? 厉时雁指尖敲着杯壁,动作停滞了半晌,又看了一眼手机,消息很多,就是没有那一条。 宁母留她是真的,却不是为了料理家事,至于为了什么,那得去了才知道。 他倏地起身,朝着程修明伸手:“车钥匙。” “啊?”程修明始料未及地把车钥匙给他。 …… 宁家。 宁鱼的房间在二楼。 她醒来的时候保姆李妈已经离开,黑暗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熟悉的孤寂感涌上来。 宁鱼趴在床上,枕头垫在腰下,背上的伤是被特制的红木藤条抽出来的,上过药之后好了一些,也依然是疼的。 只是她半天水米未进,两眼有点发晕,在床头摸了颗水果糖塞进嘴里,才有力气拿到手机。 她亮了手机,锁屏是她抱着还没满月的言言在医院拍的。 壁纸是前些天宁母施舍给她言言照片。 想看时间,却看见了几个小时前的消息:【今晚有空。】 宁鱼顿感头疼。 不是白天她才走?她怎么不知道三甲医院急诊科医生这么闲的? 厉时雁开着车,不远处就是宁家别墅。 夜深人静,别墅没亮灯了。 消息提示音一响,他看了一眼,才看见了那条刚刚回复的消息: 【不好意思五爷,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五爷,要不今晚就算了,下次吧。】 第27章 五爷对我这个前任念念不忘? 宁鱼发送完消息,感觉力气都被抽空了,瘫软在床上。 这借口最多也就哄哄小孩子,连林皓宇都哄不住,厉时雁那狗男人肯定不会信的。 指不定下一次怎么折腾她,给她使绊子呢。 想起厉时雁三个字,宁鱼就头疼,背后伤都更疼了。 没等她叹气,手机屏幕弹出陌生号码的来电。 !厉时雁。 宁鱼头往枕头里埋了埋,让嗓音听起来闷闷的,才接起电话:“五爷。” 声音是很闷,显然听起来没什么力气,反而听越发飘渺,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电话那头的男人像是顿了顿,只听见呼呼的风声,随后才开口:“感冒了?怎么,需要爷给你送药吗?” 这时候了,还在挖苦她。 宁鱼翻了个白眼:“不敢麻烦五爷,已经吃了药,睡两天就好了。看来这两天是没办法完成答应五爷的事情了…” 听电话那边的男人嗤笑:“听说发了烧的,里面会格外烫,又是一种极致的感受。” 宁鱼:…… 她在心里大骂他没人性,听见感冒了居然还满脑子那档子事儿,年过三十的老男人怎么需求那么旺盛?! 宁鱼假笑:“看得出来五爷在急诊坐诊太压抑了,应该是压力不少,加上年纪也摆在那儿,确实该找个法子好好发泄……” 她的话没继续说下去,耳边传来男人的讥笑:“宁鱼。” 宁鱼下意识答了一句:“嗯?” 那边又不说话了。 宁鱼等了两分钟,又喊了一声:“五爷?” 这次男人才说话:“林皓宇和宁云云,在珠玉。” 他看见了?那他应该也在珠玉了。宁鱼不在乎那俩怎么勾搭,反而是厉时雁,她想了想:“那…祝五爷在珠玉玩得开心?” “你倒是洒脱。”厉时雁讥讽地说了句。 “这不是刚说了,五爷平时当医生就挺压抑…”宁鱼没说完,听见那边传来打火的声音,应该是在点烟。 又被男人突兀地叫了一声:“宁鱼。” 她顿了顿,忍住想劝他少抽烟的话语:“我在。” “假如我今天真给你送药来了呢?”他说话有些含糊,应该是含着烟。 宁鱼静了一会儿,轻声问:“那你会来吗?” 没给答案,又把问题丢回给他。 男人低笑一声,意味不明,不知道在笑谁,“被你甩了还要上赶给你送药,真把爷当狗使唤了是吧,宁鱼?” 他一句话,将宁鱼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拉了回去。 她忘了是多久以前,反正好久好久以前,那会儿厉时雁忙着赚钱,白天去当武替又当模特,晚上几乎泡在地下拳场里。 宁鱼总是等他到深夜也等不到,总是闭眼的时候厉时雁还没回来,醒的时候人又已经出门了。 厉时雁怕她孤单,给她买了条小狗回去养。 或许她这个人真有点说法,她周围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过的很坎坷,那狗没多久就生病去世了。 那天宁鱼眼睛都哭得红肿,整个人都差点呼吸碱中毒,厉时雁赶回来的时候就抱着她,只能抱着她安慰。 宁鱼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带着伤,嗓音沙哑却认真的那句话:“小鱼,以后我就是你的小狗。” 他反问的意思,是否定的同时又嘲讽她。 可她直觉不太对。 宁鱼执着地挣扎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手攥着紧闭的窗户。 像是在赌什么。 她拉开窗户,探头出去看,不远处似乎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宁鱼听见自己胸腔中加速的心跳,借着路灯才能看清车前的车标和拍照。 一辆银白宾利欧陆,车牌号她也没见过,更没看见驾驶室有人,看着像是熄火很久了的。 厉时雁不喜欢宾利,以前他就喜欢越野,特别是硬派越野。 那辆大G就很符合他的气质。 那点可怜的期望落空,心跳慢慢平静,宁鱼的理智逐渐回笼。 男人不太耐烦的沙哑嗓音将她的思绪强势拉回来: “说话。” 宁鱼轻关上窗户,整个人趴回床上,压下心里那点失落,轻笑:“幸亏五爷没来,我差点误会五爷还对我这个前任念念不忘呢?” 男人静默了两秒,像是笑她痴心妄想:“做梦也得睡着再做。” 他答得果断。 “也是。”宁鱼扯唇笑了笑,头埋进枕头里,想消除笑里的苦涩。 他没挂电话,宁鱼也不敢挂。 她想睡觉,但趴着久了有点难受,加上手机上持续的通话界面,过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又好像没有。 电话依旧打着,又没听见声音,她脑子有点迷糊,哑着嗓子下意识喊他:“厉时雁。” 风声响起,裹着男人沙哑磁性的嗓音:“我在。” 不知怎么,听见这两个字,一股孤寂感消散不少,宁鱼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色下。 宁家别墅外。 男人倚靠在树后,阴影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白雾从他指间的烟上升起,一根接着一根。 他的目光后靠在树干上,目光落在别墅二楼的某个窗户。 都没有灯光,他的直觉不会错。 厉时雁从不会认错宁鱼。 天光渐亮,那辆银白宾利欧陆离开。 …… 宁母是想把宁鱼多关几天的,好歹得让她一身的伤消了。 谁知道,第二天林皓宇就找上了门,说是和宁鱼约好了。 说什么约好了,其实根本没有,是因为昨天在珠玉,他带宁云云过去的时候没想到小叔会在。 林皓宇生怕厉时雁误会自己更在乎宁云云,毕竟是被小叔警告过的。 他也清楚林家的名声绝不能毁在自己身上。 这不中午他就过来,想带着宁鱼正式去圈子里的局上露露脸。 “皓宇啊…这个我知道,我不该不让你们小两口约会。但是小鱼她昨晚上着了凉,有点感冒了,不如改天吧?”宁母笑着推辞。 “小鱼病了?那正好,我小叔正好精通中医西医,让小叔帮小鱼看看,肯定会让小鱼好得快的!”林皓宇好不容易殷勤一回,他不会轻易放弃,任由宁母好说歹说也没用。 宁母只能让人把宁鱼请下来:“小鱼,你看皓宇多关心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对他,千万别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伤了他的心啊…” 敲打,警告她不要说错话。 宁鱼没那空闲向林皓宇展示身上的伤,还以为是去哪个局,收拾了两下就跟着他去了。 林皓宇铁了心要在厉时雁面前挽回自己的颜面,也不说,直接把她带到了人民医院。 直到宁鱼被林皓宇拉着站在急诊科门口,她才反应过来。 让厉时雁知道昨晚骗他感冒,又是逃不过的一劫。 第28章 这个病,一定得让他看吗?一定啊! 正是午休时候。 厉时雁刚放下手里的报告,程修明准时出现在门口,敲响了诊室门—— “厉大医生?食堂走不走?” 厉时雁起身松了松筋骨,坐了一上午,身子都僵了半边。 他们休息时间少,遇见的突发情况也多,经常挤压休息时间,吃饭午休加在一起也很紧凑,多半都是在医院食堂对付对付。 两人刚出了门,程修明在前,看见走廊里的人,惊了一声:“哟,看来这饭是吃不了了。” 厉时雁抬眼一扫。 林皓宇,以及被他拉着手腕的宁鱼。 程修明啧了一声:“我怎么瞧着,人姑娘不是很乐意来啊?你说是不乐意见林皓宇啊,还是不乐意见你啊?” 厉时雁停了步子,睨了一眼程修明,没说话。 下一秒,林皓宇一看见厉时雁,就拉着宁鱼跑过来:“小叔!” 看见程修明时,又笑着打招呼:“程哥。” 程修明好歹姓程,别管程家对这个儿子怎么说怎么对待,身份再特殊,始终都是程家人,又是小叔的好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这点道理,林皓宇还是懂的。 林皓宇的手紧握在女人纤细的手腕上,像是被他硬拽过来的。 “小叔,程医生。”宁鱼也笑,没敢看两人,用力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皓宇用力没轻重,宁鱼肤色又白,这会儿早被攥出红痕,更拉扯着她身上的伤,疼得她嘴唇血色浅。 她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一道凌厉凉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厉时雁应了一声,一向冷漠。 程修明倒带着谦和的笑:“皓宇,这位是…”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宁鱼,显然听见了宁鱼跟着林皓宇叫的那声小叔。 “程哥你看你,淡出圈子太久了,也很久没回程家了吧?”林皓宇笑着反问。 程修明:“我倒是挺长时间没回程家公馆了,医院事儿也忙,没关注。” 程修明是真不知道,一则他从不把自己当做上流圈子里的人,对什么事儿都不太关心,加上医院连轴转哪儿有时间打听八卦。 二则厉时雁也是话少的人,不是能多嘴口舌的,没对他提起也正常。 “那就是了。”林皓宇也笑,搂住宁鱼的肩,“给程哥介绍一下,这位是宁家二小姐宁鱼,也是我的未婚妻,还有大半个月就订婚了。” 程修明眼睛大了,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关系,他也真敢睡,不愧是厉大医生。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厉大医生这种。 要么不近女色,一开了荤,直接野疯了。 林皓宇又自诩很周全地给宁鱼介绍:“小鱼,这位程医生,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妇科医生,更是小叔的好友,算起来,可比咱们高个辈分呢!” 宁鱼笑着朝他伸手,目不斜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对上旁边那人:“程…” 程修明抢先开口:“还是和以前一样程医生就好。” 他是高林皓宇一个辈分,可眼前这姑娘和他,指不定谁高谁的辈分,他可不敢应。 眼看着程修明和宁鱼两人手要握上,一旁男人嗓音低哑不耐: “有事直说,没事就滚。医院不是闹着玩的。” 烦了。 三人都清楚。 程修明挑眉,了然地不说话。 宁鱼沉默。 林皓宇倒是习惯了厉时雁对自己冷脸,毕竟小叔对谁都这样,这都算是极好极有耐心的态度了。 林皓宇很是积极道:“小叔,我知道不该太耽误你。但是你也知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忽略了小鱼吗?今天一看她就病了,我想着没谁的医术能比小叔你好了,所以趁着午休来打扰您一下,小叔你看……” 这话是暗示厉时雁昨晚和今天的事情,宁云云和宁鱼全是扯平。 想拿麻烦厉时雁这件事来表现出林皓宇对宁鱼的重视来,颇有几分…借花献佛的意思? 细想起来,这四个字形容也很怪。 厉时雁还没答应,但有些人已经知道答案。 程修明挑眉:得,今儿这顿午饭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厉时雁凉薄的目光压下来,林皓宇浑身紧绷,额头都出了些汗,他立刻心生悔意。 宁鱼一听赶紧道:“没事的皓宇,我只是小病,最多就是老毛病,而且小叔这么忙,哪里用得上麻烦小叔,还是别打扰……” 她没说完,就瞧见厉时雁转了身,“进来。” 轻飘飘两个字,打断了宁鱼刚费了半天的口舌。 林皓宇大喜过望,惊喜得眼睛都瞪圆了,硬推着宁鱼进去:“小鱼!多难得的机会啊!!小叔可从不轻易答应给人看病的,正经说起来你和芳菲那次都是小打小闹,爷爷都没享受过这个尊荣呢!” 宁鱼气得咬牙,这尊荣谁爱要谁要! 她只知道,要是让他知道她没感冒,昨晚上是撒谎的,天都要塌一大半。 宁鱼是被林皓宇按着肩膀坐下的。 坐在桌前的男人一身白大褂洁净整齐,神色淡漠,看着冷漠极了,一点都看不出和昨晚上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 盯着他极有压迫性的目光,宁鱼硬着头皮抬头,扯笑:“那就…只能麻烦小叔了。” 厉时雁睨着她:“好说,也不是麻烦的第一回。” “那就请小叔好好给她看看,小鱼这个身子啊,一向就不好,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不舒服的,还是太瘦了。”林皓宇滔滔不绝地说着,看着倒是贴心: “对了,小叔,小鱼她胃不太好,鸡蛋过敏乳胶过敏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听说还有点感冒……” 他没说完,被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强势打断。 林皓宇下意识抬头看向厉时雁。 厉时雁神色不耐:“这么聒噪,你行你来?我这副主任医师的位置给你坐?” “不不不…”林皓宇怕得直摆手。 厉时雁:“看病需要安静。” “啊…好好好。”林皓宇立马就懂了,麻溜麻溜地出了诊室。 安静的诊室,剩下宁鱼和厉时雁两人。 宁鱼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五爷…” 男人没看她:“伸手。” 第29章 五爷还打算给我出气不成? 宁鱼捂着手腕,没动:“今天…咱就不把脉了吧?” 男人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脸上:“理由。” “就一点感冒…应该用不着博大精深的中医哈…”宁鱼心虚得很。 上回连她熬夜那堆毛病都说出来了,可见中医面前真的没秘密。 这回再让他把脉,都不用她脱衣服,那一片伤就能给看出来了。 厉时雁盯了她两秒,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体温枪。 他拿着体温枪,不由分说地在宁鱼额前测了一下,看着显示的温度沉默两秒。 宁鱼人都傻了,不是,能不能让她原地发个烧啊? 瞒不过去了真瞒不过去了。 他居高临下,“没发烧,伸手。” 这是真逃不过去了。宁鱼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挽了一小截衣袖上来。 男人微凉圆润的指尖搭上来时,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指尖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轻摁,慢移。 不是第一次把脉,但是宁鱼第一次这么心虚。 他把着脉搏,她的情绪一下就变得极其容易看穿起来: “你心虚什么?” 宁鱼摇头。 他:“那你心跳那么快做什么?” “胃病也暂时没犯,最近倒是没熬夜,睡眠依旧不太好,” 随着男人嘴里一句一句蹦出来,宁鱼高高悬起的心才修炼降低,眼看着要落地—— “没感冒,至少半个月之内没感冒过。” 厉时雁直勾勾盯着她,语气不善:“骗人的功夫有长进?” 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来,宁鱼已经预想到之后厉时雁更加肆无忌惮给她添乱,给她制造麻烦的样子了。 宁鱼紧张地咽了咽:“是没感冒,但是有别的原因,所以才不能赴五爷的约。” “哦?”他将体温枪收起来。 宁鱼解释道:“就是…不太方便。” 他在桌前坐下,长腿随意交叠:“林皓宇?” 宁鱼摇头,这时候再用林皓宇刺激他,她就是真不想好好活了。 “我母亲,对我有宵禁。” 他语气冲:“那你说什么随叫随到?语文是物理老师教的?还是需要来医院看看脑子?” 显然带着兴致未满的烦躁。 “就是我不小心摔了一下。”宁鱼还想解释,手腕却被人一把按在桌沿上,她始料未及:“厉时雁?” 他骤然逼近:“理由你慢慢想,想到你想不出来,打算说真话为止。” 一句话,给她想出来忽悠人的话全给堵在嘴里了。 目光在空中碰撞。 “我还是出去了,太久了林皓宇会怀疑。”宁鱼没话说,只能站起身想个法子跑路。 她刚站起来,就被人拉住手腕,他情绪很燥,力气不小,一把就牵扯到她肩膀,疼得她下意识撑在桌沿。 肩膀上和背后泛起灼烧滚烫的痛感,宁鱼面色越来越白。 “这就是你的没事。”男人语气又冷又硬,没有半分惊讶:“真以为我把不出来你的外伤??嘴这么硬,不用去造航母都浪费了。” 宁鱼红着眼看向他,又气又委屈。 还不是因为这个狗男人,在她身上又咬又啃的,但凡他轻一点,都不至于被看出来。 厉时雁一下被她看得哑火,火越来越大却越憋屈。 直到他的手背传来一点冰凉的湿润感,他低头。 原来是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冷着脸一把将她抱起,扔在蓝色帘子后的查体床上。 说他温柔吧,宁鱼撞得还有点疼。 说他不温柔吧,还记得让她趴着。 她趴着,看不见身后的景象,只能听见男人近近远远的脚步声,时近时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正疼着,也不想主动和他说话,索性像只咸鱼一样摆烂地趴着。 很快,背后一凉,她的衣服被人掀了起来。 宁鱼下意识往腰旁边一抓,立马抓住那只冰凉的手,语气有些不确定:“厉时雁,你又想干嘛?” “我对现在的你没兴趣。”他答得快,抽回手。 宁鱼正是情绪上来的时候,哼了一声:“没兴趣也睡过几回了。” 刚说完,背后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灼烧感被暂时压了下去,还真舒服了不少。 男人没理会她的回怼,问:“谁打的?” “不是林皓宇。”宁鱼说完,转头想去看他的反应:“难不成,五爷还打算给我这个前任去出气?” 可惜,她什么都没能看到,就被他的大掌老老实实地按了回去。 “出气?”厉时雁嗤笑一声:“你真敢开口啊?宁鱼,被你甩还要给你出气,当狗也没这么使的吧?” 他的回答,宁鱼丝毫不惊讶:“那就是了,五爷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影响。” 她嗓音听着没心没肺的,像是早已经不在乎这些。 宁鱼感受到身后静了两秒,上药的动作也顿了两秒。 再没人说话,诊室里充斥着诡异又微妙的寂静。 诊室外。 程修明和林皓宇正说着话:“宁二小姐我怎么从前没看见过?” “程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宁家本来是只有一位千金的,不是八年前发现出生时弄错了孩子,所以发现云云不是亲生的。这才找到了亲生女儿小鱼。”林皓宇解释着。 “宁家当亲家……老宅也能同意?”程修明抿了口茶。 林皓宇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宁家是烂泥扶不上墙也够不上圈子。但架不住我对小鱼一见钟情。他们是不太满意小鱼,但现在也同意订婚了,而且我看着,小叔还挺满意小鱼的,小叔满意了那就等于老宅满意了。” “那就祝你们订婚顺利了。”程修明笑。 厉大医生那当然满意,记了整整八年没忘的可不满意? 全世界加在一起都没一个宁鱼能让他更满意。 “程哥,你们午休,正好我请你和小叔……”林皓宇很是殷勤,想请的是厉时雁,连带的是程修明。 程修明正要说话,就听见诊室开门—— “食堂,爱吃不吃。” 说完,厉时雁已经越过他们独自上了前。 程修明朝林皓宇笑了笑就跟了出去。 “别呀,吃吃吃,我们什么都不挑的,就吃食堂!”林皓宇说着,一把拽着宁鱼就跟了上去。 厉时雁先他们进前一趟电梯,程修明跟上来。 关电梯时,宁鱼两人还没进来,也没人按着。 电梯运行。 程修明挑眉一笑:“怎么着,看起来我们厉大医生对侄媳妇儿还挺满意?” 厉时雁斜睨了他一眼。 “我还真没想到,八年过去你变了,她也变了这么多啊。直接从福利院的孤儿成了宁家千金,现在还成了你的侄媳妇儿。啧…这个缘分…就是阴错阳差的。”程修明说着,颇有些辛灾乐祸的意味。 厉时雁:“你这么闲,就重操旧业。” 程修明来了兴趣:“哪家?” “宁氏。” 说完,他大步出了电梯。 程修明在后面追:“那都不够看的,你自己怎么不去?你一句话的事儿!” “爷不当狗!” 程修明:???谁说这阎王爷是狗了?整个京城谁敢说啊?? 宁鱼以为诊室那一遭已经够煎熬了,没想到还有更煎熬的。 医院食堂,四人对坐。 程修明故意换了个位置,导致宁鱼对面变成了厉时雁。 周围或近或远都是对他们这一桌高度关注的医生护士。 无他,高岭之花厉时雁在他们这桌。 第30章 他…禁欲?? 林皓宇是林家受宠的公子哥。向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里吃过食堂? 要不是想往厉时雁面前凑,林皓宇宁愿饿一天也是不愿意在这儿对付的。 他吃得心里不爽,又在厉时雁眼前,再不想吃,也得乖乖巧巧地装着吃。 宁鱼倒不觉有他,咬了一口鱼,发觉医院食堂还不错,她装着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安静吃饭。 也希望面前的人能饶她一回。 她不说话,但有些话该听还是能听见的。 比如斜后方的两个护士正在交谈: “我就跟你说,常来食堂,遇见高岭之花的概率很大吧?听说厉医生和程医生一般都是在食堂吃饭的,只要你运气不太差,帅哥还是好见的,就是不好相处。” “我是知道厉医生和程医生是医院两位高岭之花,程医生温柔谦和也很照顾新人,但是厉医生好神秘啊,传闻都很少…”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你觉得干急诊的能有几个脾气温吞的?更何况厉医生在急诊科三年,每年自请加班的时长在咱医院那可是年年都是第一。由此可见,厉医生除了是高岭之花,高冷寡言之外,更是号称急诊科阎王爷,恐怖又禁欲。” 宁鱼听得有意思,咬着筷子笑了。 恐怖是恐怖,但禁欲?? 表面看着禁欲,实际在床上那架势,整个一重欲禽兽,什么姿势花活都来,恨不得给她骨头都揉碎了。 头顶立马传来男人冷不丁的问话:“笑什么?” 宁鱼下意识抬头,发现三个男人的目光不知道时候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尬笑:“没什么,就是听见了个笑话。” 林皓宇吃得痛不欲生,不吃又太明显,吃又太为难他,一发现不对立马起劲:“什么笑话??小鱼也说给我听听?” 宁鱼:……哥,你脑子不好去五楼挂个号成不成? 一旁的程修明乐了,不知是被林皓宇傻笑的,还是注意到宁鱼看林皓宇的眼神,笑道:“是啊,不如说出来大家都听一听。” 宁鱼笑得僵。 先让她编笑话? 偏林皓宇又跟缺心眼似地看着她,还怪期待的。 程修明看戏。 厉时雁…算了。 宁鱼:“就是说给小孩子听的笑话,我吃好了。” 又说要去洗手间,当场拔腿就跑。 林皓宇也忍不了粗茶淡饭,当即就找了个借口说陪宁鱼一起去就离开了。 两人一走,程修明哼笑一声:“厉大医生,怎么说?” 厉时雁眼皮都没抬:“说什么?” 程修明双手一摊:“二十分钟,你至少看了人小姑娘十分钟,你说该说什么?她现在是你的侄媳妇儿暂且不说,八年前你伤得多狠,不需要我提醒了吧?你要是玩玩那随你去,要真打算旧情复燃,我真建议你去五楼挂个号看看脑子。” 厉时雁塞了两口饭,三下五除二吃完,他们急诊科病人都是不分时间的,他五分钟解决一盒饭是常事。 他语气不咸不淡,品不出什么情绪:“我当初说了绝不原谅。” “那你这又是在?”程修明问。 厉时雁放下筷子,抬眼看向程修明:“你如果恨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程修明不解:“当然是报复回去啊。他想要的东西抢过来,当着面给他毁了,想做的事情和他搅黄了。” 他说完,似乎有点反应过来:“她想和林皓宇订婚,你就要给她毁了?” “不然?” 程修明:……你最好是真的只想报复她。 ……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宁鱼才没傻到还跑回去,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 回了家,这一天的劫还没过。 宁母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你身上…皓宇不知道吧?” 宁鱼:“不知道,看诊的时候他出去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宁母眼皮都没抬。 每天一顿盘问,跟审问犯人一样,问完了宁鱼才能回到楼上休息。 第二天是学校新生开学,要提前军训,宁鱼不用上课,但要开的会不少。 白天一顿会,给她开得七荤八素,她回宁家的时候人都是晕的。 宁家正鸡飞狗跳着。 她还没进去,就听见宁母和宁父说话的嗓音。 宁母情绪激动:“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会突然上头来了人查??” “说是有人举报的。”宁父的嗓音要平静很多,很沉,显然是压着火的。 宁鱼走进书房时敲了敲门,里面两人的对话立即停止,像是防贼。 宁母语气很恶劣:“滚进来。” “母亲,父亲。”宁鱼站在门口,神色疏离。 宁父难得开口:“你和皓宇这阵子还好吧?订婚的事情,还是一个月吗?” “上次林夫人是想三个月,皓宇提到了一个月,应该很难再提前了。”宁鱼答。 “管不了那么多。明天,你约皓宇出去吃饭,谈谈订婚的事儿,尽量提前。”宁母直接下命令。 宁父平静道:“言言的那个病,淮桑那边的研究已经进了三期,一旦成功言言的眼睛就能治好。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告诉淮桑让言言成为第一批的病人。” 如果不出意外,自然是宁家不能出意外,宁氏公司不能出意外,他们一家人都不能出意外,她和林皓宇的订婚也不能出意外。 看似什么都说了,实则还是画大饼,全都是假设。 但为了言言的眼睛,就算是假设,宁鱼也只能赌。 她点头:“好的。” 宁父很满意她的听话,挥了挥手:“你去吧,明天你母亲会帮你准备好一切的。” 宁鱼转身走出去。 她洗漱完,穿着真丝睡衣站在窗边,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那棵树下。 那一晚出现的银白宾利欧陆,像是从未出现过,她的一时眼花。 一晚上,已经足够让她问了公司的人发生什么。 今天政府监管部门突然来人,查了宁氏公司安全设施,整栋楼都不合格,勒令整改。 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只是设施有问题快速配备也不是说不过去,但如果是有人铁了心拿这件事卡,那勒令期限就说不准了。 宁氏公司好不容易从林家得了个不小的项目,要是被人搞了,很有可能不能按时完成。 那项目对宁家公司来说很大,对林氏集团根本不值一提,能不能过只是林家一句话的事儿。 这才想要宁鱼快点订婚,到时候也好求林家宽宏大量。 非常愚蠢的办法,但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搞不定项目,那就努力搞定甲方。 宁鱼捏了捏眉心,站在窗前站了半夜,收到陌生号码的消息。 【明天。】 宁鱼皱眉,怎么都撞一块儿? 她顿时头痛起来,攥了攥窗沿,给他去了条消息。 她和厉时雁的事情,也该说说了,老夹在宁家、林家和厉时雁之间,她真是分身乏术。 特别是招惹了厉时雁之后,她的计划难度简直直线飙升。 是夜。 男人站在高层落地窗前,指尖捏着酒杯。 窗外万家灯火,窗内客厅一片黑暗静谧。 一声消息提示响起来,手机屏幕亮起唯一的光。 他扫了一眼,摁熄手机,唇边浮起讥冷的笑,漫不经心地仰头喝了口酒。 好一个有事没空。 她说了算吗? 第31章 一起冲动,她还是只想起厉时雁 铃声响起。 厉时雁低头,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林皓宇,他划过屏幕,没接。 林皓宇锲而不舍,又打了好几个。 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厉时雁耐心告罄,接起来:“说。” “小叔,明天小鱼约我出去呢!”林皓宇语气听着不太高兴。 厉时雁眸光发冷,指尖敲着玻璃杯壁,一下一下。 原来是这么个没空。 林皓宇深夜打来电话,也知道犯了厉时雁的忌讳,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一股脑说了:“小叔,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但是我爸我妈都不喜欢小鱼你知道的。全家就你满意小鱼,所以我只能给你打了。今天宁家公司出了点事儿,应该是被人搞了,但今天出事儿,从没约过我的小鱼就约了我明天,明天肯定是要为宁家那个项目求情了。那项目虽然是我让我爸给宁家的,但你也知道不是我做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啊。” 语气懊恼又烦躁。 换成平时,林皓宇最多有说一句话的时间,厉时雁就会挂。 不过,林皓宇刚那第一句话说的不错,厉时雁没挂。 林皓宇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就是腆着脸求小叔帮忙的,那项目他说了不算,但要是小叔开口了,那林家谁也不会反对。 他刚才那话虽然没说得特别直白,但小叔肯定能懂,就是答不答应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林皓宇提心吊胆地等着。 足足两分钟后,他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哑冰冷的嗓音:“地址。” 林皓宇大喜过望。 …… 宁鱼起床时,保姆李妈就送来了准备好的衣服。 她站在浴室里换衣服时,看着宁母从头准备到脚的内衣和裙子,很无语。 就那套内衣,那点布料,都恨不得她不穿吧? 这哪里是约会,抛开外面的裙子,里面根本就是为了把她送上林皓宇的床。 宁鱼没穿,穿了自己的内衣,和宁母准备的裙子,看着至少还挺正常。 定的地方是高级餐厅顶楼,宁鱼到的时候,只坐了林皓宇一个人。 看样子是包层了? 他们还挺舍得花钱,宁鱼回来八年,还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 “小鱼,坐。” 林皓宇一身西装革履,看着比平常板正些。 宁鱼笑得温柔:“皓宇,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不打扰,你还是第一次约我呢。美人有约,当然什么都不重要了。”林皓宇说得幽默,目光往门外飘忽。 两人说笑着点了菜,宁鱼找了个合适的话口说起宁家公司的事情,“皓宇,我们家公司出了点小事儿,不过无伤大雅,你不用担心,肯定会做好南城的项目,只是如果项目时间适当延长一些,肯定会能做到最好的品质的。” 她说着,抬头看着林皓宇,发现他笑着点头,目光时不时离开她身上。 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宁鱼笑:“皓宇?皓宇?你是还在等什么人吗?” “啊…没有没有…”林皓宇心急如焚,小叔明明答应了会来替他和小鱼谈的,怎么现在还没来? 他很想大手一挥答应宁鱼,但不愿意失信于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林家还没有几分实权的事实。 要不是因为他没什么实权,也没有话语权,他也不用几次三番刻意往厉时雁那边靠,就是想从厉时雁那儿想想办法。 厉氏可不是林氏能比。 可以说,很多事情都是厉时雁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但这会儿,宁鱼想要一个回答。 林皓宇给不了,幸好一旁服务生过来上菜:“两位请慢用。” 林皓宇殷勤地将橙汁放在宁鱼面前:“小鱼,不急不急,先吃饭,你喜欢的橙汁。” 宁鱼看着他避之不谈的态度,知道这事儿难谈,也没出乎她的意料。 她端起橙汁抿了一口,短时间没再提。 林皓宇也松了些,两人说着话吃饭。 与此同时,宁家。 宁云云靠在宁母身上玩手机,百无聊赖地扯着宁母的衣服。 无意识的亲近,亲昵。 宁母正和人打电话,宁云云无聊听了一耳朵。 “东西放进去了吗?包厢准备好了吗?”宁母问。 那边的人答得很快:“放进去了,橙汁和酒都下了,我亲眼看着他们喝进去的,药效半个小时之后就会发作。等他们吃完,我会引导他们去包厢的。” 宁云云当时就精神了,下药?他们? 母亲会给谁下药? 她鬼使神差,第一反应就是今天出去和林皓宇约会的宁鱼。 加上昨天公司的事儿… 真有可能! 这是要让林皓宇和宁鱼生米煮成熟饭! …… 真正药效发作起来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宁鱼全身都透着燥热,热得她思绪都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到了别的地方。 “小鱼…你好美…” 林皓宇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扑。 他一碰,宁鱼冒一身鸡皮疙瘩,艰难地躲开。 下了药,能刚好算好安排好的,只有宁母。 加上早上那身内衣,原来她的亲生母亲是真的要为了一个项目,把她送上林皓宇的床! “小鱼,你别怕,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等我们订了婚,立马就去拿结婚证…我肯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这么喜欢你…”林皓宇不清醒了,说着话伸手死死抱住宁鱼。 眼前男人的脸,潜意识里的嫌恶从胃里涌上来,宁鱼只想推开他。 男人和女人体力悬殊太大,宁鱼奋力也没办法挣脱。 这时,套间门被人暴力推开,宁云云冲进来:“皓宇哥!!” 不由分说,就将药效发作的林皓宇从宁鱼身上强行拉走。 林皓宇亲着宁云云的脸颊,嘴里喊着小鱼。 两人一走,宁鱼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倒在一旁的床上,铺天盖地的空虚感笼罩上来,脑海里控制不住出现厉时雁的身影。 她下意识抱进自己,蜷缩起来。 真栽了,都八年了,怎么一有冲动了还是只会想起他啊…… 没过多久,门响了一声,宁鱼用仅剩的理智抬头看过去,努力分辨着走过来的男人。 脸熟…见过…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运鸣拿着手机打电话,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玩味地笑了:“人还真是我的地方找到了,白金顶层包厢。但友情提示,人不太对劲。” 厉时雁写着文件的手一顿,语气冷了下来:“说。” “面颊通红,还发抖。似乎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吧?”周运鸣吊儿郎当地说着。 别说,这么看着这女人还真有点韵味来了,那风情倒是少见。 可惜啊,五爷的人,他可不敢动。 厉时雁停滞两秒,继续写报告:“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把林皓宇拉过去。” 周运鸣哼笑一声:“但我怎么瞧着,人姑娘心里有人呢?林皓宇要能成,还至于能让我找得到人?” 电话那边没声儿了。 周运鸣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将电话扔在了宁鱼耳边。 厉时雁的声音响起来:“她不是忙着跟林皓宇约会?” 他说完,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娇弱嗓音:“五爷…” 厉时雁手下笔迹顿住。 第32章 再特么乱喊干哑你 午休时间,急诊室安静一片。 女人那一声在他耳边回荡,像是小猫,慢慢悠悠地在心尖挠着。 厉时雁没看手边的手机:“叫什么。” 他的嗓音冲击着耳膜,宁鱼蜷缩成一团,无意识地想蹭他,“厉时雁…” 难耐又乖巧,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勾人得紧。 厉时雁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攥着报告的手骤然收紧,厉声警告:“别乱叫。” 说完,电话那头的人不依不饶,有些呜咽:“小叔,再帮我一回…” 他靠在椅背,被她一句小叔叫得全身发僵发硬,神色看着不耐烦,语气无情:“有事,没空。” 四个字她昨天用来回答他的,不出二十四小时就给她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宁鱼哼笑一声,笑他幼稚笑他记仇也笑自己真没出息。 厉时雁是真狠憋了邪火,她没继续说话,他也没打算心软,抬手就要挂断电话。 指尖刚碰上屏幕,就听见女人心痒难耐又喘着气: “小哥…” 两个字,胜过所有。 喊得人尾椎骨都酥麻了半截儿,厉时雁骂了句粗口,抓起手机:“别特么乱喊!再喊爷等会儿干死你。” “周运鸣!” 周运鸣立即将手机拿了回来,带着笑:“五爷,您说。” “半个小时之内把她送到北山墅。”厉时雁嗓音低哑,毋庸置疑:“白金是你的地方,该怎么处理干净你知道。” “五爷…这送人是没问题,半个小时之内也不是不行。至于白金,肯定能处理得明明白白。只不过…我这可是被你从公司会议上一个电话拽来的。”周运鸣说着,语气越说越为难: “又是找人,又是给您送人,还要收拾烂摊子,这一来二去的,五爷之前说的一栋楼可不够。” 情分是情分,但商人,都是在商言商的。 电话那头,男人说得果断:“浅水湾的项目,你的了。” “好勒!”周运鸣立马笑了,“五爷放心,半个小时之内,人肯定全须全尾地给您送到!” 电话挂断。 周运鸣看着床上的女人,粗略扫了两眼,光是粗略两眼都瞧得人心惊肉跳。 他啧了一声:“怪不得五爷眼光高,是有点说法在的。” 午休时,程修明准时准点下来,一来就撞见换了衣服正要离开的厉时雁: “不是,厉大医生你干嘛去啊?” “有事儿,替我请假。” 说完,厉时雁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离开。 留程修明站在原地,看着这么着急的背影:“能有什么事儿啊,能把厉大医生逼成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 …… 宁鱼意识混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体内像是有团越烧越旺的无名火,让她恨不得撕了一身的衣服,跳进冰水里才能缓解。 耳边一直充斥着不同的说话声,她早没了分辨的意识。 终于平稳下来,她被扔下,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嵌进掌心,出了血的疼才能让她不彻底发疯。 一只冰冷的大掌抚摸上来,像是火遇见冰,宁鱼一下就蹭了上去,抱着那人的手臂:“小哥…” 厉时雁眼底尽是火,她一声喊得他全身都发硬滚烫。 她的小脸被他钳制住,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宁鱼,谁许你这么喊的?” 手里的女人艰难睁眼,迷迷蒙蒙的,疼得红了眼:“小哥…” 厉时雁眉头紧锁,目光死死落在女人苍白的俏脸上。 她从前瘦,他费尽心思养了那么几年才长了点肉,现在不仅瘦回去了,下巴抵在他宽大的手掌,看着越发瘦。 “你喊的那个人八年前就死了。”他语气残忍:“宁鱼,你早没小哥了。” 女人早没了理智,也早不清醒,被情欲操控着,缠上他的手臂,“小哥…小哥不生气…” 不管他说什么,宁鱼只是听着,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一个劲儿喊小哥。 他每一拳都像砸在棉花上。 药效彻底发作,她都快化成一滩水,厉时雁每一句冷言冷语都被她柔和地容纳,却又得不到半点回答。 “小哥,帮帮我…真的好难受小哥…” 他冷眼,眨眼间撕碎她身上衣物。 …… 宁鱼睁开眼时,喉咙干得快要冒烟,窗外一片黑暗,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她记不清楚太多细节,但她知道是厉时雁。 太疼了,全身酸疼,像是做了一天无氧,一点都抬不起来。 太狠了,比在车里那回还狠,他是真把她往死里弄。 房间太黑。 宁鱼撑着身子起来,开个灯都费劲儿。 真当灯光亮起来,宁鱼看清身上十多处青紫咬痕时,无奈地扯了扯唇。 她就知道,跟狗似的。 咬得一次比一次狠,生怕消太快了别人看不见。 她原来的衣服都被撕了,散了一地。 宁鱼沉默了两秒,索性先去洗了个澡,又随意找了两件他衣柜里的衣服穿上。 宁家不会找她,这点宁鱼毫不怀疑。 只是刚到客厅时,门就从外面打开。 程修明提着袋子走进来,看见她挑眉:“还猜挺准,说十点醒就十点醒。” 程修明半点不惊讶,甚至手上拿着钥匙,毋庸置疑,她和厉时雁的事情,他多少知道点。 宁鱼也懒得装了,只是点头:“程医生。” 程修明将袋子递给她:“衣服,厉大医生让我送的。” 他的衣服太大又带着冷松香,宁鱼不习惯,接过装着衣服的袋子,正要转头。 “你不问问他去哪儿了吗?” 宁鱼抿唇:“五爷要是想让我知道会自己告诉我。” 她换完衣服,刚出别墅,就看见一辆酒红柯尼塞格超跑停在门口,程修明靠在车上,手里转着钥匙。 看着那么沉稳一人,选车选那么嚣张。 程修明喊她上车:“有人吩咐了,我送你。” 宁鱼也不矫情,上了副驾,主要是他开个超跑,后座不太舒服。 “去哪儿?”他问。 宁鱼报了宁家的地址,补了一句:“麻烦程医生送我回家,多谢,有空一定请程医生吃饭。” 程修明有些讶异,偏头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带你去见他?” 宁鱼看着车窗外:“他要是愿意见我,现在在我身边,就不是程医生了吧?” 程修明笑了一声,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出来之后,宁鱼才发现走的是盘山公路,她回头看了一眼别墅,才发现建在山顶上。 程修明慢悠悠解释:“放心,整个北山就一栋别墅,你们俩的事情安全得很。” 宁鱼应了一声。 程修明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 他转着钥匙进了急诊科,正巧厉时雁值班出来透口气。 走廊上也没了人,只有声控灯亮着。 “人给你送回去了,这车可归我了。”程修明转着手里的车钥匙。 厉时雁扫了一眼,嫌弃:“什么品味。” “你再嫌弃也是你自己二十多岁买的。”程修明回怼,想起今天这事儿:“人可看着有点憔悴,你真不打算看看去?” 人=宁鱼。 第33章 宁鱼,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试试 厉时雁看着报告,眼皮都没抬:“她有未婚夫,我看什么。” 程修明:……这会儿你知道人有未婚夫了?之前睡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记得? 程修明看了厉时雁两秒,转而问:“我也算了,毕竟是穿过一条裤子的兄弟。但周运鸣那人可是只喂不饱的狼,你不给他点大肉,他能答应给你办这件事儿?” 厉时雁依旧没抬头,“给了。” “给的什么?” “城东的那栋楼和浅水湾的项目一起给了。” 他说得轻巧,跟说明天吃食堂后天还吃食堂一样随意。 给程修明吓了一激灵,看着自己手里的车钥匙:“约等于三台柯尼塞格限量版你说给就给了?” 厉时雁慢悠悠抬眼看向他:“小钱。” 程修明沉默,后悔自己没在北山墅车库里挑那台最贵的。 他盯着厉时雁看了半天,也不打算问了厉大医生对厉时雁是什么想法了。 反而从这俩人身上琢磨出点意思来。 一个大几千万的项目说给人就给人,嘴里还喊着报复。 另一个看着不在意,结果不在意到没人比她更了解厉大医生。 有意思。 厉时雁蹙眉,敲了敲桌面:“你闲就去加班。” “行行行,加班加班,我也要努力跟上我们厉大医生的脚步,悬壶济世,服务人民啊。”程修明耸肩说着,转身又去柜子里掰了块老班章珍藏茶饼才走。 急诊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走廊外的声控灯也熄了。 一旦安静,厉时雁耳边再次萦绕起女人哭着喊的那声“小哥”。 哭得跟要命一样,也不知道是要了谁的命。 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他指尖划动,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到家,多谢五爷。】 他扫了一眼,正要把手机反扣,又是一条消息进来:【车上那次是我招惹错了人。五爷说再睡一次两清。今天误打误撞,也算是赴了五爷的约。五爷尽了兴,之前的事情也能一笔勾销,日后绝不会再麻烦五爷,也不会给五爷添乱,祝五爷事事顺利。】 厉时雁冷哼一声,像是看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讥笑着将手机扔在一边。 一笔勾销,哪门子的一笔勾销? …… 宁鱼到宁家时,宁母的神色不好看,许是没想到宁云云居然还要掺和进去,也没好意思地质问她。 林皓宇是她的宝贝女儿宁云云拽着走的。 宁母再怎么也没办法把错怪在宁鱼身上。 宁鱼上楼,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没这么顺利,心里惴惴不安的。 她习惯性翻着言言的照片,八岁了。 越看宁鱼就越无奈,刚出生那会儿还看不出来,小婴儿一张脸皱皱巴巴的,看着实在有点丑。 这么多年没见,连言言都长大了,连那张小脸都越来越像厉时雁了。 想起厉时雁。 宁鱼更是五味杂陈起来,今天厉时雁的态度说明了很多东西。 她想了想,当着面她说不出这话,发消息总行了,刚打出两句话又删掉,删删减减最后半个多小时才发了两条消息出去。 接下来半个月,宁鱼如常去学校开会,终于刚想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 和林皓宇的订婚宴就在两周后了,加上学校这学期给她排的课比以前多,宁鱼渐渐忙起来。 这天,宁鱼刚上完课,隔壁桌的女老师杨倩芸就冲过来和她说:“小鱼小鱼,我三叔回国了!” “真的吗?芸芸,你能帮我约到你三叔吗?酬劳谢礼什么都好商量!”宁鱼大喜过望。 杨倩芸是书香世家,一家子都是文化人,除了老师就是医生了。 正巧杨倩芸的三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眼科专家,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对于她和言言眼睛的这种病也是有过经验的。 虽说不一定比得上宁父那边的,但也算是国内顶尖的专家了,怎么说都是她现阶段能联系到的最好的眼科专家资源了。 宁鱼瞎过一段时间,她太懂那种痛苦了,更不肯放过一点可能。 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她也一定要试。 “我三叔刚去省人民医院工作,这阵子怕是很忙的,如果想要约私下怕是不太可能。”杨倩芸也有些无奈:“不过我可以先和他你这边的情况,你到时候直接挂他的号,说是我的同事,他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力帮忙的。” “太谢谢你了!”宁鱼有些激动,当天就去买了杨倩芸很想要的包包做谢礼。 号是杨倩芸帮她挂的,选的是第二天,宁鱼没课。 宁鱼在就诊区等着,抱着包包和手机,目光一直盯着显示屏,比她自己看病都紧张。 国内数一数二的眼科专家不是虚的,宁鱼挂号其实是提前挂的,但也只抢到了当天上午最后一个号。 这会儿都快午休了,她前面还有三个病人。 看来上午是没办法了。 宁鱼紧张了一上午没吃东西,就喝了点水,临近中午低血糖就犯了,眼前发晕。 她攥着手里的病号单,正想去楼下买点巧克力,结果一转身,眼前一黑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程修明正说着话,瞧着这场面,要说的话直接变了:“还挺有缘啊?” 一听程修明的声音,宁鱼下意识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半,“…程医生,厉医生,不好意思。” 厉医生? 程修明看戏似的挑眉,这是…有新变化了? 厉时雁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话却是对着程修明说的:“你先去。” “得嘞。”程修明转身就走,一点不留恋。 江湖保命第一条,有些戏最多只能看个开头,要是非要看完,那就得倒大霉。 宁鱼手腕就被人紧紧抓在掌心,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硬生生地拽着往前走。 她两眼发黑,这会儿正晕着,他动作又粗暴,周围还不知道多少人都看着,宁鱼挣扎着想抽回手:“厉医生…厉时雁…厉时雁你放开我!” 宁鱼看不清路过了多少人,只知道她被他拽进一个没人的洗手间,按在冰冷的墙边。 “你是不是有病,厉时雁!”宁鱼正晕着,气得想咬他。 刚说完,嘴里就被男人指腹抵进了颗东西。 “你想…”宁鱼正想问他,葡萄味水果糖就在嘴里逐渐融化。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 目光在空中碰撞。 时间一点点过去,糖逐渐融化消失,宁鱼一点点恢复,心里的火也灭了。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艰难地咽了咽:“我记得,上次和五爷已经说清楚了。” 厉时雁嗤笑:“宁鱼,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两清试试?” 第34章 宁鱼,由你开始,但结束由不得你 宁鱼一噎。 她确实有点难开口。 一开始是她拿人当了回解药,半个月前又把人当了回解药,她多多少少有点不敢开口。 “没本事当面说,发条消息就想解决?”厉时雁看着她,凉飕飕道:“少跟林皓宇接触,智障容易传染。” 宁鱼:……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行,既然五爷觉得不够正式,那我就和五爷好好谈谈。” 厉时雁挑眉,没说话。 那目光就好似在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宁鱼一噎,硬着头皮重复:“五爷之前也说了,只要能让你睡回来,之前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五爷向来一言九鼎,当然就算是两清了。” 男人目光讥诮:“你确定上次是我睡你?” 宁鱼又气又急:“你难道没爽吗?是我一个人享受了吗?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他也不管,继续问:“那是谁被下了药?” 宁鱼没说话。 厉时雁俯身凑近,近到鼻尖快要相抵:“你记不记得,是谁腆着脸扑上来?” 宁鱼无话可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她自己。 看着她吃瘪,他说话更混:“你又是怎么勾着我的腰缠上来的?” 宁鱼攥紧洗手台边沿,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质问的话语越发密集: “又是谁哭着求我上的?” “你还记不记得哭的时候叫的是什么吗?” 没给宁鱼说话的机会,厉时雁漫不经心地笑: “是小哥。” 两个字一出来,宁鱼脸色立时发白,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语气玩味,全是羞辱:“宁鱼你八年前甩我的时候,想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口一个小哥喊着地求我上你啊?” 小哥这个称呼,太不一样。 八年前他们俩好的时候,是免死金牌,是厉时雁的镇定剂。 八年后就是禁忌,这时候再喊,就是狂躁剂。 宁鱼脸色发白:“别说了。” 他直勾勾盯着她,质问:“八年前你不想谈了抽身就走。现在刚睡完了,转头就两清?” 宁鱼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袖,“你别说了!” 看着她情绪激动,厉时雁像是看了天大的笑话,丝毫不顾及她,语气依旧冷酷地说下去:“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薄情。” “薄情?”宁鱼气红了眼,抓着他的手臂,举起他那只带着戒指的手,自嘲一笑: “我薄情,对,我薄情。那带着戒指又跟前任上床还要纠缠不清的你算什么?深情不寿?” 她眼眶越红,越生气,男人唇边的笑越深。 厉时雁任由她举着,带着银白素戒的修长手指甚至配合地点了点,“所以呢?” 一句话,给宁鱼满腔的火都堵得严严实实。 看着男人被她骂还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宁鱼骤然就没了冲动。 她自己也是疯了,居然跟一邪神讲道理! 她跟他说不明白。 “行,五爷身份高地位高有钱有势,确实有随心所欲的资本,但我没有。” 宁鱼松开他的手,深呼吸两口气:“五爷直接说,之前说两清做不做数?” “哪门子的两清?” 他带着素戒的大掌反而接住她自然垂落的手,“你真以为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全都你说了算?” 宁鱼气得脸红,想甩开他的手怎么也甩不开:“那五爷想怎么样?” 她气的不行还要隐忍的模样,厉时雁很满意,低头看着她的手两秒:“有些事由你开始,但结束由不得你。” “厉时雁,你听我说。”宁鱼努力保持冷静,“其实从前很多事情都是误会。” 厉时雁笑了。 从前,她居然还敢提从前。 “误会?”他舌尖抵了抵腮,嗓音轻佻:“那又怎么样?” 他毫不在乎的态度,看得宁鱼心中胀疼,一时像失去了所有的措辞。 “所有的误会都不必解开,你欠我一辈子。” 他漫不经心说完,松开对她的钳制,打开龙头洗了个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宁鱼撑在洗手台边,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默默在心里把厉时雁和男鬼划了等号。 宁鱼缓了会儿,又接了几捧凉水洗了脸才冷静。 午休时间,她干等也没意义,下楼随便吃了碗面,又回眼科就诊等候区等着。 两点多,医生上班,等前面的两个人看完,宁鱼终于进了诊室。 “姓名,病历。” 电脑后坐着的,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医生。 宁鱼将身份证和病历递上去:“杨医生您好,我是倩芸的同事,我叫宁鱼。今天来是有点事情需要咨询一下您。” “你就是小宁,我知道。倩芸和我大致说过你的情况,是…遗传的眼病是吧?”杨医生看着宁鱼,拿着病历: “学名全程是视网膜色素变性,多是由于遗传,或者基因突变引起的。有可能不表现,也有可能从出生就是盲人。” 宁鱼点头:“是的,杨医生,我的孩子就是从出生就看不见。” “这种病…准确来说国内还没有一个能够治愈的方案。就算是国外最发达的医疗技术,也还是处于实验中,就算是临床试验也要等几年。”杨医生说着,看着宁鱼的眼里,多了几分遗憾: “这种病,我曾经接触过几例,但…结局都不太如意,要么不发病,要么发了病就算中途治疗再好,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再次失明。你的眼睛看起来还挺正常,可以和我说说从前发病的细节吗?” 宁鱼抿唇,如实回答:“我第一次出现夜盲的症状,是在十年前,当时治疗得很好,家人照顾得也好,所以勉强稳住了情况。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受了点刺激,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 …… 妇产科,办公室。 程修明看着霸占了自己沙发的男人,“见不着人不爽,怎么见着人了好像更不爽了?” 厉时雁陷在沙发里,指间夹着烟,没说话。 瞧着怪压抑的。 程修明在心里抿了抿,有了些猜测:“人都要和你一笔勾销两清了,你光在我这儿闷着算怎么回事儿?” “一笔勾销?她也真敢说。”厉时雁冷笑。 得,这是又得赔进去。程修明撇了撇嘴:“那人家两周之后要订婚了,顺利的话三个月之内要结婚了。那钢印一戳,你还想怎么着?” 第35章 她不是替自己看病? 男人吐出烟圈,“结婚了可以离,林皓宇也可以去死,或者直接抢也不错。” 程修明:……你就是这么报复人家的?最后别给自己报复成男小三儿了。 程修明走过去,往他身边一挤,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在办公室休息会儿,别抽了。” 厉时雁:? “你最好有事儿。”他眉眼凉薄。 程修明还是把自己从护士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人现在在眼科诊室看病,你就不想问问她为什么去看眼科?” 他摩挲着腕间佛珠的手顿了顿:“她眼睛八年前就不好,去眼科不是很正常?” “你那会儿为了她那双眼睛,花了多少钱?流了多少血?给人照顾得明明白白的,眼瞧着好不容易好转了,人家扭脸给你甩了,一说起来咱厉大医生也挺惨的。” 程修明啧了一声: “我记得她那病是遗传的,国内国外都很难治,你那时候全国上下找了不少专家都是无功而返,怎么突然就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厉时雁没说话,眸光闪烁,沉思起来。 她的眼睛很正常,刚才卫生间很偏没灯,也很暗,她也很正常。 至少没犯夜盲,那就没大问题。 她不是为了自己去看眼科的? 程修明没说完,旁边男人倏地站起身,“你干嘛去?” “坐诊。” “根本不是你的班,胡扯!” “……” …… 从眼科诊室里出来的时候,宁鱼有一瞬间茫然。 耳边萦绕了杨医生的话: “像你说的这种情况,那我只能很遗憾跟你说一声抱歉,国内目前还没有任何手段能够使用。如果家境殷实的话,我建议你出国求医。我没记错的话,那边有一位华裔医生的团队就是专门针对你这种病做研究的,应该刚进三期。三期顺利的话,马上就能临床试验。” 华裔医生,宁鱼知道的,就是宁父资助的那个医生,好像叫顾淮桑。 唯一有可能治好言言的机会,还是掌握在宁父手上。 想起宁父的嘱咐,宁鱼浑身都提不起半点力气。 刚出医院门口,她看见了手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的林皓宇,堵在门诊大门前那片大空地。 林皓宇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开了辆橙红保时捷,一身亮蓝西装,带着墨镜,人模狗样的,骚包至极。 还有怀里那一束比他人还大的红玫瑰配满天星。 俗。 俗不可耐。 引得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频频侧目。 宁鱼想转身跑路,至少不要和林皓宇出现在一个场景里,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认识她。 丢脸。 他这一身打扮,真的让她抬不起头来。 没等她转头,林皓宇一眼就看见了她,抱着那么大一捧玫瑰冲到她的面前:“小鱼!你最喜欢的红玫瑰。” 他那一捧红玫瑰递到她的面前,周围病人医生讨论声更大了。 宁鱼扯出笑,没接花:“你怎么来了?” 林皓宇笑,自以为是很帅气:“上次…上次在白金突然离开,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特地来给你道歉的。” 上次… 他不说她都忘了,那天得亏宁云云冲进来把林皓宇拉走,才让宁母宁父没办法发火。 想来那天,他和宁云云应该是大战三百回合了吧。 怪不得这些日子,林皓宇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来又是男人事后心虚弥补那一套。 宁鱼挺想笑,这都半个月了,雨停了他知道打伞了,孩子哭了他知道奶了。 不过……他心虚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办成事儿的。 她没表现出来,面上深受感动:“皓宇…我其实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太需要你了,你离开的时候…我就那么看着你的背影,好像你离开我永远不回来了一样。” “怎么会,怎么会?小鱼,你相信我,那天只是一个意外!”林皓宇一听,当即拉着宁鱼下台阶: “小鱼你看,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全都是你喜欢的。” 林皓宇拉着宁鱼走到保时捷后备箱,里面摆满了玫瑰花和各色的珠宝,看着阵仗挺大。 厉时雁走出来时,看见的正是这幅场景。 他走下去,双手淡定地插在兜里。 离得不远,他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目光又落在宁鱼故作甜蜜的笑容上。 笑比哭还难看,全程演给傻子看。 也只有林皓宇这个真傻子看不出来,被那女人耍得团团转。 林皓宇和宁鱼说着说着话,察觉到一道冰冷凌厉的目光,扭头一看: “小叔??小叔你怎么出来了?” 宁鱼也看过去,厉时雁被林皓宇强行拉了过来,顿时就头疼起来。 见厉时雁看着后备厢,林皓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给小鱼准备的惊喜。” 说着,又凑到厉时雁的身边小声道:“半个月在白金我惹小鱼生气了,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了,特地来道歉的。” 半个月,白金。 厉时雁挑眉:“都过头七,你知道问人死没死了?” 林皓宇:“啊?” 宁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张嘴,堪称生化武器。 “小叔你去哪儿,我送你去?”林皓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不敢发作,自以为是地献着殷勤。 宁鱼眼观鼻观心,全程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直到—— “我找她。” 厉时雁直白地盯着宁鱼。 顶着林皓宇的目光,宁鱼身子都麻了半截儿,抬头瞪着他。 “小鱼?”林皓宇不解:“小叔你找小鱼什么事儿啊?” 宁鱼假笑:“是啊,小叔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厉时雁目光凉薄:“你挂了眼科号,替谁看病?” “眼科??小鱼你眼睛有什么问题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林皓宇问。 “小叔这话问的,我自己去眼科,当然是给自己看病了。”她又和林皓宇解释:“估计就是上课有点累,所以有点发酸发干,没事的。” 林皓宇信以为真。 厉时雁盯着她,沉默片刻,也没继续问。 三人分别之后,厉时雁回急诊科的路上,经过眼科,他脚步顿了顿,转身去了眼科导诊台—— “一位叫宁鱼的病人今天挂的是哪位医生的号?” 第36章 她要是希望我去,也不是不能去 导诊台的护士查了查记录:“应该是杨主任的号。” 杨振宇,著名眼科专家。 这是,正好杨主任看完了病人,出了诊室透口气,一出来就看见站在导诊台的厉时雁,走过去: “诶,时雁!真是好久不见啊?离你回国也四年了吧?” 厉时雁点头:“是我该给杨老师接风洗尘的。” “诶,你说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医生,忙起来饭都得靠塞,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你来眼科,难道是眼睛不舒服?”杨主任很是关切地问。 杨主任是在厉时雁国外留学进修的时候认识的,在异国他乡,同样职业同样国籍,两人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厉时雁摇头:“不是,只是路过。听说杨老师今天看了十几个病人,有没有一位姓宁的?” 杨主任闻言挑眉:“哟,你小子在我身上安监控了?不过那丫头的情况,跟你在国外问我的情况大差不差。其他的我可就不能多说了,咱们这行你知道的,不能轻易透露病人隐私。” 厉时雁笑着点头:“我也就是一问。杨老师在国外这么多年,视网膜色素病变这个病,可有什么进展?” “快了,进三期了。”杨主任一脸看透地打趣:“怎么,又为你那个小女朋友问啊?” “八年前就分了。”厉时雁答。 杨主任神色微变,拉着厉时雁叙了叙旧,才各自分开。 厉时雁回诊室,想起上一次他在国外,问杨主任的时候,刚进二期。 才四年,就进三期了,那很快就能进临床试验了。 又想起八年前,宁鱼第一个夜盲症发作的时候,她那个病前期发病征兆就是短暂夜盲,他带着她四处求医无门的场景。 八年了… 这么快就八年了。 …… 林皓宇是真心虚,接下来一阵子都格外殷勤,一天天净往宁鱼的学校跑。 又是送花,又是送吃的。 花好不好看宁鱼不知道,反正送给学生们都很喜欢,至于吃的宁鱼也没兴趣,每每都分给了办公室里的同事们。 这一周多折腾下来,办公室里的同事和学生,才是最满意林皓宇的。 宁鱼没什么太多想法,她只想着顺利订婚,拿到股份,才能方便下一步计划。 很快,临近订婚宴的三天。 为了订婚宴的顺利进行,宁家被林家邀请去了老宅。 说是能亲近些,但林家老宅没几个人看得起宁家,就连佣人的态度都很是疏离。 宁母沾沾自喜,宁家公司的项目还真没耽误,而且林家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宁鱼还是被安排在东苑。 林夫人挽着林皓宇的手臂走下来,“倒是麻烦你们多来住两天了,原本我们的意思只是提前一天的,但这不是正好老爷子的寿宴就在明天,今年又正好是我们大房操办,皓宇说很快就是一家人,索性把你们一起请过来了,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林夫人表面态度一般,只是全程目光都在宁母和宁云云身上,对宁鱼视若无睹。 宁云云也和林芳菲说着话。 宁鱼乐于在一边装乌龟,也不说话,倒是能察觉林芳菲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等她一抬头,林芳菲的目光又移开了。 倒是宁母一听,笑得更灿烂了,一个劲儿地附和迎合林夫人。 要知道,林家老爷子的寿宴,在整个京圈都是数一数二的,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挤,挤破了脑袋都想要参加。 但林老爷子从来不爱铺张,年纪大了也图个清静,向来只是办个家宴一家人吃顿饭也就作罢了。 要不是沾着宁鱼和林皓宇订婚的光,光靠宁家那点实力,挤破了头连队都排不上。 林夫人和宁母说着话,林皓宇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怎么了?”林夫人问。 林皓宇无奈道:“小叔说没空,爷爷的寿宴他赶不回来。” 林夫人皱眉,他们大房办寿宴,要是老爷子最疼爱的这个小儿子缺席了,一家团不团圆不好说,老爷子那火烧起来可没人扛得住。 宁云云和林皓宇是失望。 在场只有宁鱼松了一口气,幸好那男人不在,不然这三天太有压力了。 她刚舒了一口气,就听见林皓宇果断起身:“我亲自去请小叔,就算是跪,我也要把小叔跪回来。” 宁云云自告奋勇:“皓宇哥,我陪你去!我是外人,小叔应该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骂你的。” 宁母扯了扯宁云云的衣袖,想要阻止。 宁鱼无所谓,宁云云愿意去丢人现眼愿意上赶着被生化武器怼,那随她去。 林皓宇和林夫人大有默许的架势。 唯独林芳菲,不知怎么把话题引到了宁鱼身上,语气不咸不淡:“大哥,小叔对宁鱼比较满意,还是和她一起去请小叔吧。” 林皓宇一想,正是! 全家只有小叔满意小鱼,让小鱼去,成功的几率岂不是大大增加。 没给宁鱼摆手的时间,林皓宇直接答应了。 全场没人问过宁鱼的意见,甚至没给她说一句话的时间。 宁鱼想起厉时雁,就想起那天在医院的争吵,她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去的路上,她脑子里全在想该怎么开口。 半路,宁鱼发现不是去人民医院的路,:“皓宇,不去医院吗?” 林皓宇摇头:“程哥说小叔这两天休息。” 宁鱼又看了看,也不是去北山的路,“那我们现在是去…” “小叔房产多,在北山上还有栋别墅,买地皮和建造装修花销和老宅都不相上下了,可惜从来不许人去,也不知道北山墅里都藏了些什么,听说有可能金屋藏娇呢。不过他经常住的就一套,离医院近。”林皓宇解释着。 宁鱼低眉敛目,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林皓宇敲开门,两人进去时,厉时雁刚洗澡出来,下身围着浴巾。 宁鱼目光躲闪,不敢看。 书房。 林皓宇说明了来意。 厉时雁拒绝:“不去。” 林皓宇为难地看向宁鱼,她还没说话,另一道凌厉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男人玩味道:“不过,她要是希望我去,也不是不能去。” 第37章 偷人也是偷 林皓宇看着她的目光更奇怪了。 宁鱼:??? 不是? 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能给她添三分乱,绝不少添一分是吧?? 宁鱼快速扯出笑:“那就多谢小叔给我这个面子了,早就知道小叔对皓宇格外亲近些,没想到现在我也能沾光。” 她抬头对上厉时雁,咬牙:“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这说法,完美地契合了林皓宇的想法,当即就没了怀疑,乐乐呵呵地缠着厉时雁说话。 厉时雁目光落在宁鱼身上盯了两秒,随即看向林皓宇问:“订婚宴在什么时候?” “三天后,小叔有什么问题吗?”林皓宇回答。 厉时雁低头摩挲着手上的佛珠,清冷冷地瞧了宁鱼一眼:“她不错,是得早点订婚,别什么时候被人给抢了。” “小叔你又说笑了。”林皓宇丝毫不以为意。 在他心里,宁鱼美则美矣但丝毫不懂情趣,在那方面更是保守得跟出了家的性冷淡一样。 男人都那么回事儿,如果床上不和谐,那就算娶位仙女回家,也是爱不起来的。 林皓宇笃定,除了自己这种纯爱战神之外,京城没哪个大家公子能喜欢上宁鱼。 当着宁鱼的面,林皓宇当然不能说得直接,“林家的媳妇儿,京城谁敢抢?林家的订婚宴,谁敢破坏?” 宁鱼听得直扶额。 厉时雁挑眉:“那就预祝你订婚顺利?” 林皓宇笑呵呵的:“小叔你该说祝我们订婚顺利。” 厉时雁却不说话了。 这时,林皓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没犹豫,直接挂断。 没过两秒,又响了起来,林皓宇尴尬又畏惧地朝着厉时雁笑笑,继续挂断。 五秒后,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这打电话的风格,宁鱼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宁云云。 宁云云对林皓宇看得紧,特别是林皓宇和她一起的时候,那电话打的,查岗查得好像宁云云才是林皓宇的未婚妻。 也不知道林皓宇怎么想的,他也真的吃这套,宁鱼着实不理解。 要是她上课或者忙正事儿的时候,有人发疯一样给她电话又没正事儿,她能给对方一巴掌的程度。 林皓宇终于没办法了,只能起身:“那什么,小叔,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林皓宇就窘迫地出了书房,甚至一路出了门。 许是怕宁鱼听见吧。 书房中只剩下宁鱼和厉时雁两人。 男人目光落下来的一瞬间,宁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也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她起身要跑,被男人一声嗤笑拦住:“宁鱼,求人办事儿,你就这种态度?” 宁鱼抿唇。 又不是她求他办事儿,明明是林皓宇求他。怎么弄得好像她有事儿求一样。 她巴不得他别回林家老宅。 想是这么想,把柄毕竟在他手里。 宁鱼还是转头看向他:“那就多谢小叔?” “谢谢不是光说出来的。” 厉时雁定定地看着她。 宁鱼攥紧门把手,“那五爷要怎么样?” “晚上,你去北苑。” 宁鱼沉默两秒:“老宅那么多人盯着,我怎么去北苑?” 他真以为林家老宅是什么好地方吗? 像这种大家族的老宅,哪个不是龙潭虎穴? 林家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谁还没几个人盯着林家老宅? 送药那回纯属她脑抽了,才会认为他需要自己那两盒破药。 厉时雁无所谓:“那是你的问题,我只要结果。” 宁鱼看着他那模样,真是…她真是,为什么非得要他回老宅啊?! 她就知道,这祖宗一点好事儿不干。 宁鱼深呼吸一口气:“行。” 回林家老宅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正是大房吃饭的时候,林夫人和宁家几人都在,原本不该在的林芳菲竟也在,饭桌上就问起林皓宇这一趟的结果。 林皓宇笑着说:“妈,还真多亏小鱼!小叔都说了不来了,最后还是看在我和小鱼要订婚了的份上来了,你可不许再多说多想了。” 多说多想,林皓宇是让林夫人别太针对宁鱼了。 林芳菲冷不丁来一句:“那还真是宁鱼的功劳了,大哥,小叔还真是满意你选的嫂子啊…” 这话不细想没事,一细想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味儿。 宁鱼浑身一僵,抬头望向林芳菲,目光对上那一瞬,心凉了一半,她笑:“芳菲小姐言重了,五爷也是和皓宇亲近,重视皓宇这个侄子,才会买面子的。要说起来我还算外人呢,五爷说不上卖外人面子。” 林芳菲没说话,只是哼笑一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成了审视。 许是林皓宇说的话起了点作用,饭桌上,林夫人没再说什么,对宁鱼的态度说不上好,至少没含沙射影。 晚上。 宁鱼在房间等着,她在赌宁云云不会放林皓宇回来。 一个小时之后,宁鱼就收到了林皓宇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事儿。 宁鱼没问,她还没想出来怎么应付那个超级大麻烦。 晚上九点,没想出来。 晚上十点,不想去。 晚上十一点,宁鱼都想要不装睡,提示音又响起,她一看—— 【等我亲自过去?】 别别别! 宁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那祖宗直接过来? 他还不如直接拿个大喇叭在林家老宅喊,说他们俩背着人睡了。 宁鱼揉了揉眉心,换了身衣服,偷偷摸摸地按照原来那条最偏僻最黑的小路去了。 猫着腰,走三步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狗狗祟祟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林家老宅偷东西的。 刚从侧门到了北苑,她还没进书房,刚到大厅,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 “二小姐说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小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像是小偷。离小路最近的就是北苑,所以过来看看。” 守大门的佣人:“但五爷已经睡下了。” 那其他的佣人更不敢说话了,没人敢吵厉时雁。 林芳菲的声音气势汹汹响起来:“敲门!出了什么问题也负责,小叔生气你们就说我要搜的,我全权负责!” 她这话一出来,佣人们才敢继续。 宁鱼攥着衣袖,仓皇寻找能藏的地方,就听见高处传来一声哂笑—— “出息。” 她抬头一看,厉时雁站在二楼中央,双手随意地撑在二楼栏杆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宁鱼气得冲上去,“你还笑!要不是五爷,我也不至于被人平白无故当成小偷!” “平白无故?” 厉时雁薄唇轻掀:“偷人也偷。” 第38章 我想做 耳边传来一群杂乱的脚步声,宁鱼没来及回怼厉时雁,一把抓紧了他的衣袖:“我躲哪儿?” “躲?” 厉时雁漫不经心地笑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需要你躲?” 是是是,他是不需要躲,出不出事儿,出多大事儿都轮不到他头上,谁敢说他一句不是啊! “不是,那除了躲,还有什么办法?”宁鱼反问。 “没办法。”他靠近她,“就当偷情被发现了,你说怎么样?” 宁鱼气结。 怎么样怎么样?不怎么样??他怎么不直接掐死她得了? 宁鱼忍了忍气:“那就烦请五爷,替我想想办法。” 男人并不说话,只是站着,大有一副看戏的架势。 林芳菲那个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踩过来,大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进来。 宁鱼抬头,厉时雁看着她,目光深邃,赤裸又充满了暗示。 似乎一头起了兴致逗弄人的饿狼,就等着面前的宁鱼能丢出什么让他满意的猎物。 宁鱼闭了闭眼,握上他的手腕:“只要躲过去,都好商量。” 厉时雁挑眉。 门口传来林芳菲试探的声音:“小叔!小叔,我进来了?” 说完,眼瞧着林芳菲要推门进来。 厉时雁单手直接将她推进了自己的卧室,关灯带上门,一气呵成。 林芳菲进门时,看见的就是好整以暇站在二楼的厉时雁,她当即愣了: “小叔,你不是睡了吗?” 厉时雁目光冷:“睡了怎么看见这场好戏?你这是要抄家啊?” 林芳菲浑身一冷,原本想着捉宁鱼那个贱女人的不对劲,明明看着她进了北苑。 可被厉时雁目光一看,那点怒气和胆量顿时烟消云散:“小叔别生气…我只是听见佣人说看见一个黑影在老宅里跑动,我担心…是担心小叔你这里进贼…”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不如我明天跟老爷子说,这个林家家主给你来坐?”厉时雁嗤笑。 一句话,给林芳菲吓得浑身发冷:“小叔小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走…” 说完,没敢停留片刻,就带着佣人离开。 出了北苑,林芳菲才勉强缓过来一些,身后她自己院子里的佣人跟在身后,也不敢轻易说话。 “怎么可能。小叔对宁鱼绝对是不一样的,他们俩之间肯定存在什么关系。”林芳菲想不明白,转头质问佣人: “你看清楚了吗?是有一道黑影抄小路往北苑来了吗??” “是的小姐,那时候我正好起夜,无意中撞见的。”那女佣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林芳菲又问:“能看清是男是女吗?身形如何?高矮胖瘦?” “那时候太晚了,那人似乎又穿了一身暗色,实在是很难看清是男是女。但是瘦高个,大概比小姐您高一点吧?”那女佣人回答得很谨慎,生怕一个夸大。 宁鱼不就比她高一点? 林芳菲沉思片刻,给林皓宇去了一个电话。 这件事儿她查不清,也没什么身份能查,但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会方便不少,至少名正言顺。 而且林皓宇和宁鱼同床共枕,她再不再,大哥还不清楚吗? 可一个电话打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机械女声,林芳菲气得跺了跺脚,也只能暂时作罢。 林芳菲不知道,林皓宇这时候正在温柔乡里,那里会接电话。 客院里,某间房。 “皓宇哥…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宁云云哭得嗓子跟绕了十八弯一样。 林皓宇安慰她:“小傻瓜哭什么?又没人规定我和她订了婚,不能和你好??我需要她做我的未婚妻,可我也需要你这个小蜜罐子啊,放心吧…我身心都是离不开你的。” 这时电话响起。 林皓宇欲接,宁云云撒个娇帮他挂了,手在他胸膛画着圈:“皓宇哥…不许接,你说了,今天的时间完完全全都是属于我的…” “好好好,我的心肝宝贝,真是个喂不饱的小妖精!” …… 宁鱼藏在门后。 门被推开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啪嗒”。 灯开了。 光线出现时,看清面前的男人,宁鱼才松了下来,靠在墙上心有余悸。 “出息。” 厉时雁瞧她一眼,笑得幸灾乐祸。 宁鱼看着他的背影狂翻白眼,“要不是拜某人所赐,我也不至于偷偷摸摸的!” 他转头看她:“可能还没走远。” 宁鱼一秒乖巧,“五爷英明,五爷正确,五爷做得一点都没错。” 厉时雁:…… 趁他难得没话说,宁鱼一鼓作气:“答应五爷来北苑我来了,刚才的事情多谢五爷,这都快凌晨了,我就走了,不打扰五爷休息。” 厉时雁目光落在她身上,西装外套被脱下,领带也解开,纯黑的丝质衬衫上,单手解开扣子,领口大敞,露出冷白的胸膛。 像是慢慢悠悠地盯着她,思考着应该怎么分吞入腹。 “宁鱼,光嘴上谢谢,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宁鱼被他看得后退两步:“那你想怎么样?” “过来。” 宁鱼咽了咽,在转身跑路会被他抓回来一顿揍之后再靠近和直接靠近中,果断选了后者。 她走上去:“你说。” 他掀了掀薄唇:“袖箍。” 隔太近了,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宁鱼也不敢抬头,老实伸手帮他解下大臂上的袖箍,不经意间指尖碰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她下意识地缩了缩。 有点烫。 又帮他解开了另外一个,宁鱼呼吸有些紧张起来。 而他早就掌握好了节奏:“佛珠。” 宁鱼垂眸看着他手腕上的佛珠。 檀木佛珠圆润,用有一定粗度的红金绳串起来,光看着就带着静谧神圣的佛性。 带在这邪神的手上,倒诡异的和谐,像是枷锁又像是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道锁。 宁鱼想去摸一摸,还是忍住了:“佛珠不用拿下来吧…睡觉而已。” 头顶上传来男人不以为意的低笑: “你要是愿意我戴着佛珠干你,我没意见。” 第39章 八年前的7月29,你在做什么 本来没什么。 但从他嘴里一说出来,莫名其妙就多了点禁忌放纵的味儿。 宁鱼赶紧给他取下佛珠,下一秒就被他搂住了腰身,按在了怀里。 她抬头,想拒绝:“我生理期…” 倒不是她刻意矜持,只是他每回留的印子太多了,还有两三天订婚了,要真被发现了,她十张嘴都说不清。 男人答得淡定:“还有一周。” 宁鱼骤然睁大眼睛,他怎么知道??这狗男人怎么连她的生理期都能算清楚啊? 她努力让脑子转快点:“…啊…是是是,差点记错了。但我乳胶过敏…” 男人淡定地抽开抽屉。 宁鱼看傻了,不是…谁家好人在床头柜放一柜子的…计生用品啊… 还全都是玻尿酸材质的。 第二个理由也作废。 宁鱼顶着他的目光,声音越说越小:“我不想做。” “不想?”他挑眉,俯身在她耳后咬了一口,感觉到她浑身一抖,笑得更混:“你想。” “我不想。”宁鱼攥了攥手掌心,酥麻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理智。 “那我想做。” 说完,男人火热的躯体已经压了下来。 宁鱼挣扎无用,只能被他再次拉进深渊。 …… “三爷,北苑有动静了。” 手底下的人禀报道。 林叔诚躺在竹榻上,“说。” “芳菲小姐带着人去了北苑,说是有佣人看见了小偷,进了北苑。但芳菲小姐进去没说两句话就出来了,而且人也没找到。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北苑也没人敢轻易进去。” “芳菲还是有点脑子的,比大房那个傻儿子强多了。”林叔诚笑得意味不明: “说是抓小偷,谁知道到底是抓什么?这大宅院里,什么没可能发生啊?” “三爷,那我们要不要试探试探?” 林叔诚:“明天老爷子寿宴,正好是好日子,那就试探试探。” …… 第二天的寿宴在晚上。 白天已经很热闹了,大房二房的小辈都凑在林老爷子身边各种说话聊天,逗老人家开心。 大房只有林皓宇一个儿子,对外宣称是为林夫人的身体考虑,实则是大房林伯言,也就是宁鱼未来的公公很早就弱精了。 二房除了林芳菲还有一个儿子,在国外留学回不来。 三房林叔诚一直独身,直到现在也还未曾娶妻,林家老宅是没有孩子,但外面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四房更是人丁凋落,四叔父林季时意外车祸截肢之后,脾气就变得很是古怪,原配无法忍受就离了婚,直到离婚也没个孩子。 这么算起来,林家这么大个家族到了这一代还真是有点惨不忍睹。 这会儿林老爷子身边也只有林皓宇和林芳菲。 厉时雁一直没露面。 宁鱼不想凑过去坐冷板凳,索性帮着佣人一起摆杯子。 旁边冒出一人:“我帮你吧。” 段云静,二叔父那个原配死了三天不到就带回来的新欢。 宁鱼退了退:“段小姐是长辈,还是我来吧。” 段云静笑得很温柔,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不是说杯子。” 又把小镜子递给宁鱼。 宁鱼半信半疑地一看,她早上用遮瑕盖住的青紫,大有露出来的架势。 她看向段云静的目光更加防备。 段云静只是弯了弯眼:“我只是来送个遮瑕,防水的,用不用随你。” 宁鱼沉默片刻,还是拿了,去卫生间补妆。 出来时,佣人已经摆好寿宴。 宁鱼将遮瑕还给段云静,又四处看了一眼。 厉时雁没到。 段云静语气平静:“五爷今天不出现或许是好事。” 宁鱼转头看向她,她实在很难看懂眼前这个女人。 明明和她没有见过两次面,可段云静好像知道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可她又似乎没有一点敌意,没有泄露的意思。 宁鱼有点头疼。 一直到开席,厉时雁都没出现。 林老爷子在饭桌上问了两句,却没有动怒,周围的四位叔父更是没提起厉时雁。 就连林皓宇和林芳菲都老老实实地没提起。 整个寿宴上,好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和和谐,好像一早都知道厉时雁不会出现。 那大房费尽心思请厉时雁回老宅的意义是在?? 宁鱼只是默默吃饭。 等到寿宴散了场,回房时,宁鱼才试探着问林皓宇: “皓宇,小叔没来寿宴,爷爷看起来没有上次葬礼生气,应该心情挺好的吧?” 林皓宇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每年爷爷寿宴小叔都不会来,很正常的。” “那我们之前去请小叔?”宁鱼问。 “小叔得在,但爷爷默许他不在寿宴上出现,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小叔被认回家第一年,爷爷也是非逼着人来,小叔直接把桌子给掀了,给爷爷差点气进icu了,当天林家老宅不管是谁都提心吊胆的。” 林皓宇看着手机,越来越心不在焉:“小鱼,妈和爸叫我过去,要是回来晚你就先睡吧。” 宁鱼送他出门,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不就是宁云云不肯放人? 宁云云想抢烂黄瓜就就留着自己享用,她可没收垃圾的习惯。 难得今天安生,宁鱼洗漱完正打算睡觉,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 她这几年的习惯,怕是言言,所以陌生号码都会接。 那边声音一出来,宁鱼就诧异了。 “宁鱼吗?” 宁鱼顿了顿:“程医生?” “是我,程修明。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联系你,但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问你,所以翻了病人联系方式。” 宁鱼有些迟疑:“你说?” “我现在控制不住厉时雁,你能出来帮我一下吗?”程修明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宁鱼:“我现在可能有点不方便。” 林家老宅,她实在不方便出去,出去的动静就太大了。 程修明深呼吸了一口气:“今天对于他来说很重要,而且导致他这样,也有宁鱼小姐的功劳。我还是希望,能为自己造成的负面影响负责。” 宁鱼沉默。 那边也沉默,“八年前的7月29,宁小姐在做什么?” 宁鱼一震,瞳孔微缩,嗓音微颤:“地址。” “南山。” 第40章 赌女人 宁鱼站在原地,情绪有些不受她控制了。 她靠在桌沿,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程修明的话。 7月29…7月29… 她怎么会忘了这一天? 宁鱼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额头,这一个月以来真的是把她的神经搞得高度敏感,竟然连这一天都忘记了。 8年前的7月29,宁鱼毅然决然地和厉时雁分手。 准确来说,提出分手不是这一天,但这一天,是她和厉时雁真正分开的那一天。 程修明嘴里的控制不住厉时雁是什么意思? 宁鱼暂时想不明白,她眼下最应该最发愁的是,要怎么从林家老宅这个铁笼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她换了身衣服,仔细看了看外面没有佣人,一片黑暗,她出东苑的时候,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生怕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宁鱼出林家老宅出得很是顺利。 竟然路上一个人都没看见,灯也都暗着。 宁鱼好几次都察觉不对,可转头一看,一片漆黑。 她也顾不上其他,反正现在已经出来了,要发现也只能被发现了,只能迅速溜走。 西苑。 手下的人走进来汇报:“三爷,看清楚了,是宁鱼小姐。” “哦??”林叔诚挑了挑眉,眼眸中带着些惊喜,“我还以为…会是别人…” 手底下的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三爷,恕手下多问一句,您为什么特意吩咐今天佣人早点休息,还以老爷子寿辰的名义让佣人熄了林家老宅的灯?手下有点想不明白?” “引蛇出洞很正常,你瞧,这不就让我们抓到一条蛇?”林叔诚笑得冷,心中显然已经在谋算别的事情。 “引蛇出洞…您又何必自己动手,还…误打误撞帮了蛇?” 林叔诚看了他一眼,“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一点长进?既然蛇要出洞,我们顺水推舟让她出去,才能顺藤摸瓜不是?” “您是说??”那手下立马反应过来。 林叔诚:“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宁家一家人满身铜臭气,一个暴发户的家庭,以为学着别人开了个像模像样实则不值一提的破公司,又把自己女儿送到大房那傻小子的床上,就能够成功挤入京城的圈子了。那么殷勤,让他们住林家老宅,她们巴不得才对。能让宁二小姐深夜仓促外出的,如果是男人,那不就好看了吗?” “三爷说得是。” “那你还杵着干什么?派人跟上去,别打草惊蛇,不用动手,只要查出那男人是谁,说不定还是你们认得的熟脸。” “是。” —— 南山,顾名思义,位于京城南边,但因为地形太过陡峭,上山的盘山公路一层又一层,最多的就是大弯和急弯。 这种地形,发展别的什么景区都不行,却是发展赛车区的极好选择。 很早,就被人包了下来,路一般是很少有人通行的,专门用作赛车路段 当然,京城这种地方寸土寸金,包下南山又建设赛车道可不是小数目,所以门票不可能会便宜。 久而久之,就只接待一群有钱的贵公子们。 他们玩得野,疯起来的时候彻夜不眠。 此时京城的灯熄了大半,可南山上却是灯火通明。 一群公子哥带着自己的女伴,笑得张狂肆意,奢靡放荡,纸醉金迷在他们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 赛车引擎声轰隆隆而过,好像震得整座山都听得见。 引擎声,嬉笑怒骂声,充斥着整个南山。 宁鱼下了出租车,就看见站在路边疯狂打电话的程修明。 “程医生。” 她走过去。 程修明看着她,立马着急地冲了过来,“终于来了!” “我从林家老宅出来的,实在不方便,耽误了点时间。”宁鱼解释:“厉时雁怎么了?” “林家老宅,你怎么…对对对,明天是你和林皓宇的订婚宴。那是有点麻烦。”程修明往她身后看了看,那一截没有路灯,很暗,也看不见什么。 他索性也懒得管:“这样这样,时间紧急,我尽量给你解释清楚。今天是厉时雁母亲的忌日,他情绪可能会激动一些,但又直接撞上八年前,你和他分开那件事儿,也不知道他今天受了什么刺激,跑出来赛车。” “忌日,怎么会呢?以前厉时雁明明跟我说……” 宁鱼一怔,看着面前的程修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八年前那一段记忆。 明明… 明明厉时雁出身福利院,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 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八年前他还只是个在地下拳场打黑拳的拳手,为了给你挣那点医药费能把命豁出去。八年后他摇身一变,不仅三甲医院成了副主任医师,还成了京城人人尊称的五爷。” 程修明眸光闪烁,故意刺了她一句:“你不也从福利院的孤儿,成了宁家二小姐?八年,时间很长,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 宁鱼没话说,低头片刻,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你继续说吧。” “其他的也没什么,每年今天他都会发疯,只是今年疯得格外厉害。”程修明语气不咸不淡: “玩赛车也玩了好几年,比得过他的,至今我还没见过。本来也不想麻烦你,毕竟你跟他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往年的彩头最多也就是什么地皮,项目。但今年的彩头不一样。” 程修明的话其实有点刺,但宁鱼能接受。 她没在乎,只是问:“是什么?” “赌女人。”程修明答:“不过厉时雁没带女人,所以他要是输了,就得赔自己。” “赔自己??法治社会!”宁鱼皱眉。 “第一,他们自愿赌,第二输了的人自愿赔。第三,赔自己不等于赔命。不过,南山不是每一个急弯都有路灯。一脚油门下去,要是但凡出点什么意外,或许福大命大能活下来,但是断胳膊断腿儿是常有的事情。” 宁鱼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程修明说:“而且,他喝了不少酒。” 宁鱼心一下就悬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五圈了,听声音到最后的弯道了,我们这是起点也是终点。”程修明说完。 说曹操曹操到。 好几束车灯过了急弯飙过来,领头一辆酒红柯尼塞格跑车轰隆隆停下,剩下七辆车几乎是同时达到。 那群公子哥连头盔都没带。 为首得显然嗨了,“都跑了五圈了,看看我们这一圈女人都输给五爷五个月了!” 旁边的也笑:“还不是五爷没带女人过来,赢了和五爷睡,这谁敢赢?” 酒红色柯尼塞格驾驶室里的男人,点了一根烟,“赢了我,给你们找五十个女人都行。” 有看见宁鱼和程修明的人起哄:“哪儿用得上五十个,那边不是有一个吗??” 众人的目光,顺着看过去,落在宁鱼身上。 众狼环伺。 厉时雁挑眉,扫了她一眼,紧接着移开:“她不行,太一般。” 第41章 我小哥说,做人不能当怂包 周围一群公子哥们又是一阵爆笑,夜色掩盖也不是很看得清宁鱼长什么样,都很是扫兴地把啤酒瓶扎在地上。 玻璃瓶碎片散落一地,酒水蔓延。 为首的公子哥颇为扫兴,再没看宁鱼:“五爷!就冲五爷刚才那句话,咱再和五爷玩个通宵,还不行赢不了五爷一回!” “就是!不过我先说好了,五十个女人,我可要求都高得很!” 厉时雁目光凉薄,只是看着程修明,就是不看宁鱼:“只要赢了,天仙也给你们弄五十个。” 俨然又要开始一圈,那些坐在公子哥跑车副驾的姑娘们,有几个已经吓白了脸,吓傻得都不敢轻易说话,呆呆傻傻地看着前方。 程修明看不下去,走上去到厉时雁身边:“结束吧,会越来越暗的。” 厉时雁转头盯着他:“谁让你把她找来的?” 程修明一噎,“行,我找错人,我找谁都不该找她,我是不管了。” 说完,程修明负气走到宁鱼那边,点了根烟,也不再去看那边。 几个公子哥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哥和五爷是一对呢!哈哈哈哈,程哥这甩手不管了,五爷还玩吗?” 厉时雁放下手刹:“别废话。” 引擎声又炸起来,眼看着车要起步。 宁鱼攥着掌心,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才能够劝住他。 公子哥们又是一阵怪叫,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厉时雁一脚油门下去。 可一道人影骤然冲了过来,他下意识踩死刹车。 一阵疾风冲过来,宁鱼身影晃了晃,双腿已经顶上酒红色柯尼塞格前面的车牌。 一阵刺耳难听的刹车摩擦声,她看见厉时雁冷眼盯着她,神色阴沉怒吼一声:“你疯了?!想死别找我车撞!” 宁鱼张了张苍白的唇:“别玩了。”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程修明也扭头看过来,果然,只有她能劝得住人。 厉时雁不开口,一旁的公子哥们也只能跟着踩了刹车停车,很是烦躁地看着扫兴的宁鱼。 厉时雁修长的大掌放在方向盘上,“还以为能管我呢?” 宁鱼不在乎他的态度,只是执拗地盯着他:“不许玩了。” “跟谁说话呢宁鱼?!你什么身份说这话啊?”他情绪果然暴戾阴沉。 宁鱼咬着唇,说不出来。 一群公子哥们看厉时雁对她的态度很冷,也敢开口了: “这谁带来的女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快带下去?” “管五爷,怕是想要引起五爷注意的新把戏吧?” “真是扫兴!还想拦五爷!坏了我们的局,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 为首的公子哥,立刻想出了主意:“地上那堆玻璃碎片看见了吧?只要你光着脚踩上去,老老实实踩上一边,我们五爷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献身的机会!” 立马这个“好主意”就得到了旁边一群公子哥的起哄和支持: “踩!光脚踩上去!证明你对五爷的真心,别说不玩,今天晚上五爷人都能跟你走!” 宁鱼直勾勾地看着厉时雁,对上他的视线不偏不倚,“是不是我踩过去,你就能听。” 男人冷嗤一声:“说不定呢?” 伴随着公子哥们起哄的声音,程修明尝试上来劝宁鱼:“不行…” 宁鱼不躲不闪对上厉时雁的阴沉目光,对视了好久,她推开程修明的手:“好。” 说完,宁鱼没犹豫,走到那片满是碎玻璃片的地前面,低头脱了鞋。 她抬脚,耳边公子哥们起哄更厉害了。 女人冷白的脚踩下去,一点点压下去,眼看着皮肉划开口子。 “砰。” 酒瓶被人猛地砸在地面上,厉时雁下了跑车,呵斥了一声:“闭嘴!” 周围公子哥们顿时安静,喘气都不敢喘。 厉时雁毫不温柔地把人往外一拉,目光阴鸷地盯着她许久。 他从后座拿出头盔,放在引擎盖上:“你要敢陪我跑一圈,今天,我跟你走。” 宁鱼看着他,紧张得攥紧了衣袖。 没等她说话,厉时雁冷笑道:“这一圈,赌输了,你就得上别人的床,敢吗?” 宁鱼看着面前又问了一遍的男人,好像又和八年前没什么区别。 还是会一直追着问自己想要的答案,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止—— “喜欢我吗小鱼?” “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厉时雁吗?宁鱼你怎么这么没眼光?” “对啊,我就是没眼光。” “那你喜欢谁?” “没喜欢谁。” “那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我喜欢小哥。” “小哥是谁?” “厉时雁。” “所以你喜欢谁?” “行行行,喜欢你,喜欢小哥,喜欢厉时雁。” 当初两人极其幼稚的对话浮现在宁鱼的脑海里,和眼前更加成熟更加疯狂阴鸷的男人逐渐重合。 其实,有些东西,也一直没变。 宁鱼脸色白,朝他浅淡一笑,头盔推回他的手边,自己主动坐上副驾驶。 一群公子哥们顿时炸了锅,纷纷起哄地吹着口哨。 不戴头盔坐副驾驶,他们的女伴没一个敢。 厉时雁盯着正在系安全带的纤细女人,三两口抽完烟,才利落地进了主驾。 临出发前,人都上了各自的跑车,只等着裁判哨声。 跑这种绝命路段,男人们最是热血沸腾,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危险又让人迷恋至极。 厉时雁看着前方漆黑的路,“你还真敢上来。” “有什么不敢?” 宁鱼笑着反问,目视前方:“我小哥说了,做人不能当怂包。” 男人立即转头盯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充斥着宁鱼有些畏惧的复杂情绪。 “即使你有可能会死在随便哪个急弯,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宁鱼偏头看向他,扯唇一笑:“我认识一个人,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从没输过。” 一声哨音传来,轰隆隆的引擎声骤然爆炸! 第42章 她赢了,带走他 那辆酒红色柯尼赛格在夜色中疾风飞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一群人兴奋的吼叫声口哨声。 周围是寂静的山林,此时却因为赛车声引擎声而格外喧嚣。 极限的速度,让宁鱼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极度紧张的状态! 酒红色的车飞快地从盘山公路上掠过,灯光昏暗的情况下,车灯便显得尤为重要。 眼前猝不及防的出现一个弯道,隐匿在山林之中,若是第一次跑这条赛道,或者是从未来过的新手,恐怕在这个弯道上就已经慌了阵脚。 宁鱼一整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一个急转弯让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一旁倾倒,好在有安全带。 过了那个弯之后,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快如闪电。 心脏在胸腔里不停的跳动随着车身的速度一直加速一直加速,加到一个临界值,一个速度与生理的极限。 更是离死神最近的状态。 极限状态下,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完全感知不到外界是怎样的情况。 像是和这个世界绝对的隔开了,她只能感受到旁边的这个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动作和她的情绪。 宁家,林家,林皓宇、宁云云,订婚,跟她有关的一切都忘记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不受控制的抛之脑后。 她只记得身旁这个人,这个照顾了她整整十几年,却又被她自己亲手推开了八年的男人。 让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男人。 宁鱼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厉时雁会喜欢上赛车。 那种极端情况下,能够短暂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忘记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妙。 那一辆酒红色的柯尼赛格第一个越过终点线,将身后的那些赛车都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代表着一场赛车的彻底结束。 直到柯尼塞格完全的停下来时,宁鱼脸色微白,握着安全带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肾上腺素激素飙升的感觉终于退去,心跳和记忆也慢慢回来。 直到程修明冲上来查看两人情况时,宁鱼才慢慢回神。 她转头看向旁边主驾驶坐着的人,扬唇一笑:“我赢了。” 连忙赶上来想要问话的程修明,脚步顿住,突然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因为什么都比不过这三个字。 程修明笑了,比刚才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眼瞧着主驾驶的男人沉默不语地解开安全带下车,程修明也只是摇头。 看吧,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怎么都劝不住的人,总有人能管的。 后面的车也一辆辆到达终点,至于谁输谁赢,已经很清楚。 为首的公子哥啧了一声:“怎么又是五爷赢啊?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平时说得自己跟个职业赛车手一样,怎么偏偏就跑不过五爷?” 旁边的公子哥哼笑:“你能跑过五爷了?咱们这些人玩归玩还是要命的,但凡是还想要命的,当然没一个能跑过五爷了。” 这话说的,众人都没话讲。 他们经常玩的,谁不知道,厉五爷玩赛车,那可是不要命的,他们一群要命的,怎么比得过呢? “行了行了,女人又输给五爷了。” 公子哥们说着,旁边坐着的女伴都下了车,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有些踌躇地看着不远处那辆酒红柯尼塞格。 没一个人敢接近。 宁鱼看着下了车,在一边抽烟的男人,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那一群姑娘,“她们怎么处理?要带回去吗?” 这话刚说完,抽着烟的男人偏头睨了她一眼,语气凶得很:“带回去跟你做姐妹?” 宁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不是五爷自己赢回来的艳遇,这会儿倒是怪上别人了。” “那群人你解决。”他看向程修明,眸色深沉,又看向她:“还不下来,打算在车上过夜吗?” “下来就下来,凶什么啊。”宁鱼小声骂他,很快解开安全带下车。 人刚站定,就被人拽着手腕强行拉走。 路过程修明时,才听见他道:“车你开回去,车库里再挑一辆,那辆不行。” 宁鱼被他拉到那辆熟悉的大G上,之后在南山发生了什么,宁鱼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被他带回了上次和林皓宇来过的那栋别墅里。 刚进门,男人炙热的躯体就已经压了过来,他的吻也随之落下。 她的后脖颈被男人托住,宁鱼躲无可躲,只能被动承受着他凶狠的吻。 不像是吻,跟感情半点不搭边,跟和温柔缠绵没一点关系,啃咬出血,单纯地发泄。 她奋力推开他,“厉时雁…” 话没说完,就被他按在了墙边:“怎么,不是你要带我回来的??现在又不想了?” “不是。”宁鱼红着嘴唇跟他解释,嘴角都被咬破了:“你喝酒了,确实不能再在那里疯…” 她没说完,又被人吻住。 他今天太奇怪,情绪也不受控制,托着她脖颈的大掌太烫了。 宁鱼想挣扎,却怎么也没办法推开,如果换成平时,她说不定真的会依了他。 可今天不行。宁鱼双手抵在他的:“厉时雁!我今晚还得回林家老宅!” “不回。” 他不管不顾,压着她的腰身贴上自己。 “今天真的不行!”宁鱼抓住他的手腕:“明天…” 一提明天,面前的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松开了她,阴沉的目光在她的俏脸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他舌尖抵了抵腮,笑了:“想起来了,明天是你和林皓宇的订婚宴是吧?” 宁鱼抓着他手腕的手松了,“有些事,我们等明天订婚宴之后再说,行吗?” 说着,她有些不敢看他。 今晚上本来就是突发情况,她是不该离开林家老宅的,本来深夜离开已经是高危行为,要是彻夜不归,那不得翻了天了。 “什么事啊?”男人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玩味地反问。 宁鱼抿唇,抬头看向他:“眼下这件事。” “我从不忍。” 厉时雁说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地扔在了卧室床上。 宁鱼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的衣服眨眼间被撕开。 男人炙热的躯体压下来。 第43章 五爷和宁二小姐才真登对 宁鱼没得选,她那点力气在厉时雁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况且,他也太清楚她了。 没两下就能搅得她理智都少了大半。 眼看着箭在弦上,那会儿直接让宁鱼疼得手脚发软。 她知道,这人是真生气了。 但至于他是为了什么生气,她闹不清。 可能是因为她打扰了他赛车发泄的雅兴,也有可能是她拒绝的态度,还有可能是她在床上和他说起别的男人。 没有一个男人在床上听见女人说另一个男人时会开心,尽管对象是他并不爱了还很恨的前任。 而且在他的眼里,她一个伤害过他的女人,是没有权利说拒绝的。 宁鱼硬生生咬着唇也不肯发出声音,今天就算他怎么用指腹摩挲,她始终不肯松开。 她怕没了这点疼痛,她真的会彻底失去理智,在他手里失去理智太容易了。 厉时雁盯着面前的女人,嘴唇咬得泛白,就连俏脸上也充满了挣扎的神色,一双好看的眼眸中盈满了水光。 她不是没在床上拒绝过他,但没有哪次像这样,这么的刺眼,这么的让人生气。 半点喘息声和暧昧的叫喊声都没有。 实在安静,实在沉闷,实在无趣。 他眼中划过烦闷,强有力的大掌托着她的腰,轻巧地将她翻了过来。 宁鱼背对着他,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翻过来翻过去,反正挣扎不了就随他摆弄。 她一言不发,安静乖巧的模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法,他更凶残了。 从来没这样横冲直撞,比八年前她拉着他第一次的时候还要不管不顾,简直就是惨案! 哪里是情趣,根本就是恨不得把她弄死。 厉时雁双手撑在她的两边,她越安静他越烦,她越听话他越狠。 直到手背上砸下冰凉湿润的触感,他的动作才停住。 他漆冷幽暗的目光盯着手背上那滴泪,毫不留情地把她拽回来:“闹什么脾气?不是你拿命把我赌回来的?” 宁鱼红着眼,梗着脖子看他:“谁闹脾气了?” 俏脸上带着不服气,又有些委屈。 他冷嗤一声:“那你哭什么?” 一提起这个宁鱼就来气,一脚踢在他腹肌上:“疼哭了不行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伸手握住她白皙的脚腕,顺势将她拉到面前。 宁鱼越想越来气,直接对着骂:“闹脾气闹脾气,闹脾气有用吗??做就做,做完就行了。办个事儿差点被你整成杀人现场,怎么着你这么不满意你别办啊!哪儿有人像你这样办事儿的,你这…你这根本就是虐待!” 她是泪失禁,情绪一激动就要控制不住哭,这点宁鱼知道,厉时雁更知道。 骂他骂得越气,她情绪越激动,一边哭一边骂,那样子看着凶得很。 厉时雁看着,看弯了唇角,眼眸中的情绪也柔软了大半,嘴上嫌弃:“娇气什么?” 一句话,更气得宁鱼一口狠咬在他肩膀上。 他也不说话,不闪不躲,就让她咬。 宁鱼松了口,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你第一天知道我娇气吗?” “挺有脾气。” 她哼了一声,没打算跟他继续废话下去:“别磨蹭,你时间本来就长…” 发脾气的女人红着眼,软着腰,眼尾都带着平日没有的风情。 宁鱼刚吸了吸鼻子,就听见他问:“林家老宅非得回去?” 她应:“得回去。” 她有点难耐地凑过去,他本来一次时间就长,每次都得翻来覆去来个几回,再磨蹭下去真回不去了。 刚说完,就瞧见男人翻身躺下,目光往下挑:“自己来。” 宁鱼:…… 行。 —— 一大早上,就有好几个化妆师来给宁鱼化妆。 一个订婚宴,其实不必多隆重,但对象是林家,就不一样了。 宁鱼坐着,换上了礼服,任由化妆师个造型师在她身上倒腾。 宁母和宁云云在外面上赶着认识宾客,林家难得热闹一回,林老爷子也在,整个林家都在。 虽然只是订婚宴,宾客不会轻易放过个林家交往的机会,基本上大半个京圈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林皓宇进来的时候,宁鱼正困得昏昏欲睡,头都全靠化妆师半扶着。 “小鱼,怎么这么困?昨晚上没睡好吗?” 他语气很温柔,也没多想,昨晚上他自己都抱着宁云云睡得正开心,这会儿除了心虚不会多生怀疑。 宁鱼睁开眼,揉了揉眉心,笑着解释:“可能是…马上就要订婚太紧张了吧,就有点没睡好。” 林皓宇不觉有他,走到她身边:“现在就紧张了,那之后结婚了怎么办?” 旁边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跟着打趣她们俩。 宁鱼听得心虚。 昨晚上真是太疯了,又是从林家老宅偷跑,又是跟着厉时雁极限赛车。 那狗男人真是太狠了,平常大开大合的,主打一个要吃就要吃得尽兴。 来来回回得折腾大半夜,昨晚她求了半天才勉强让他吃了个快餐,还是她主动,才让他不在身上留印子。 他是爽了,给她累的,又累又困眼睛都睁不开。 化完妆,宁鱼搭着林皓宇的手臂走出去。 礼服是她自己选的,一身简单大气的纯黑丝绒礼裙,脖子上的项链和耳环都是蓝宝石定制的,看着大气得体也不露锋芒。 身旁的林皓宇一身白西装,也算是人模狗样。 宁母和宁云云正在四处结交。 旁边佣人喊了一声,宾客们的目光才被吸引过来。 太复杂,太精彩,众人心怀鬼胎。 不远处的角落。 “啧,这宁家二小姐还真是别有几分味道,是有点意思。” 周运鸣抿了口香槟,感叹道:“不过,怎么就是林皓宇的呢?” 周围一群没听懂深意的公子哥们笑着起哄。 听懂深意的,程修明睨了一眼周运鸣:“你就嘴嗨吧,有本事你等人来了再说。” 周运鸣一听,当即摆手:“那我可不敢,这宁二小姐就算美若天仙,也和我没关系。” 主位上。 林老爷子扫了一眼:“老五呢?” 林叔诚笑:“五弟昨晚上佳人有约,今天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到呢。” “孽障。”林老爷子气得摇头:“算了,直接开始。” 林老爷子一声令下,订婚宴才算真的开始。 宁鱼和林皓宇刚在大屏幕前坐下,还没开始走流程,就瞧见大屏幕上的画面骤然一变。 下一秒,男女暧昧黏腻的喘息声和接吻声直接通过在场的音响炸得整个全场人都愣了一瞬。 宁鱼一看,当即皱眉。 这个视频她明明没放出去,怎么会… 全场寂静,林家人脸色更是变得五彩缤纷,只因画面里的主角,正是林皓宇和一旁的宁云云! 宁云云和宁父宁母吓得脸色惨白。 没人敢说话,全场安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宽肩窄腰的男人一身笔直的黑西装强势步入,深蓝的领带添了几分肆意慵懒。 程修明知道其中内情,低头憋笑两声。 周运鸣也笑着,凑过来问:“程哥,我怎么瞧着,咱五爷才像是订婚的男主角呢?” 程修明挑眉,扫了一眼厉时雁,又看向宁鱼,脑海里无端冒出来两个字:登对。 一种他们俩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该他们俩纠缠一辈子的那种登对。 程修明:“五爷的心思你别猜。” 厉时雁顶着众人的目光,目光在大屏幕上停了片刻,漫不经心地笑:“够喜庆啊,都放上动作片儿了。” 第44章 订婚宴他做的? 在场宾客没人敢说话,就算有话说,也只敢自己在心里说着。 唯独,厉时雁像是察觉不到在场凝结的气氛,走上前。 他拉过椅子在林老爷子身边坐下:“这姿势还挺难,看不出来啊,挺有本事。” 他这话一出来,林家宁家两家人才立马反应,当时现场就乱成了一锅粥。 林老爷子猛杵了两下龙头拐杖:“林伯言!” 大房林伯言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来人!!” 林家人反应过来,当即立马派人处理这一次的订婚宴事故,先是派人安抚了宾客,立马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接待,又将现场处理了一番。 一顿处理之后,宾客遣散,今天的订婚宴直接取消,别说这订婚宴泡不泡汤,出了这件事,估计林家和宁家两家的婚约都得直接泡汤。 林家其他几房的人都被遣散回了各自的房里。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终究是由林伯言夫妇处理比较好。 大房,东苑。 林家大房的人和宁家一家人都在客厅里,气氛古怪,各怀鬼胎,没有一个人说话。 还没等当家作主的林伯言开始说话,就有佣人跑进来禀报:“大爷,老爷子和五爷来了。” 林伯言和旁边的林夫人对视一眼,知道今天是庇护不了林皓宇了。 林老爷子被佣人扶着进来,身材高大的男人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闲庭散步。 出了这件事,整个林家还能这样悠哉悠哉的人,确实只有厉五爷了。 林伯言和林夫人忙上去扶人,“爸,您怎么过来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处理就好了。” “你们也知道见不得人?!”林老爷子气得直杵龙头拐杖:“就是因为太见不得人了,我才不得不亲自过问!今天谁都别想在我眼皮子下动手脚。” 林皓宇脸色就吓白了,不是没想过东窗事发,但他知道,这事儿只要不闹出去,只要不害到林家的利益,就算是爷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现在视频直接被放出来,还被大半个京圈的都看到了,爷爷不可能不管。 林伯言扶着林老爷子在主位上坐下。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林皓宇身上,“跪下!” 林皓宇吓得浑身一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一旁的宁鱼和宁云云一家人,有些犹豫。 他给爷爷跪可以,可林家向来的规矩是,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拿到家里私下说,那都该我了转圜的余地。 但一旦爷爷让他当着外人的面下了跪,那就是真的动了气了。 “等什么呢!爷爷让你跪下!逆子!”林伯言随即呵斥一声,脸上也不好看。 林皓宇没敢犹豫,只能跪下:“爷爷…您听我解释…那视频,我真的不知道,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害我们,所以p的视频!” 林老爷子抬了抬手,他身边的助理走上前:“大少爷,已经找专业的技术人员分析过了,没有p的痕迹。” 林皓宇立马转头看向宁鱼,慌乱得话都有点说不明白:“小鱼!小鱼,你听我解释!!这…这视频是拼接的!肯定是有人栽赃我!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啊!!” 宁云云也是脸色煞白,瑟瑟发抖地不敢说话。 林老爷子和林伯言夫妇的目光都落在了宁鱼和宁云云两姐妹身上。 林老爷子道:“二丫头,你过来。” 宁鱼攥着手,心神不定地走过去,“林爷爷。” 林老爷子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二丫头,听说你脾气温和,什么都听皓宇的,我这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还是能分得清是非黑白的,这件事情,你怎么想?你尽管说,你是苦主,只要你说了,我们最大可能地为你撑腰出气。” 替她撑腰出气? 今天这事发生之前,整个林家都恨不得把她当隐形人。 这是把难题抛给她了。 林皓宇和宁云云被她出轨搞上了,林家今天失了脸面,定然是要找出个说法的。 罚林皓宇之余,林家要一个最能保全林家脸面的解决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错最大可能性地推到宁云云身上。 但这话头,当着宁父宁母的面,也不能由他们林家开,不然也说不过去。 这是拿宁鱼一个受害人当枪使呢。 宁鱼硬生生憋红了眼,不接茬:“爷爷,伯父伯母,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姐姐,我真的一时之间很乱,不知道应该怪谁,怪皓宇吗?可是我爱他,怪姐姐吗?可她是我姐姐…这样大的事情,还是长辈决定吧,我都听你们的。” 这一番话说得让林老爷子不好怎么说了,还坐实了她窝囊温和的人设。 唯独,旁边有人漫不经心地讥笑一声:“皓宇这未婚妻,还真是不错,说不定都能给他们俩送套。” 林老爷子呵斥:“胡说什么?!” 厉时雁挑眉,不再说话。 接下来怎么处置林皓宇,由林家说了算,旁边宁家一群人在完全是因为涉及到宁云云。 宁鱼找了个借口,去二楼上洗手间。 她一捧冷水洗了洗脸,死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视频会泄露出去。 明明,她除了给宁母看过,根本没有发给过别人,也没有人碰过她的手机。 这么一闹,她和林皓宇的婚约算是彻底没戏了。 那股份转让书生效不了,言言…宁母恐怕也不会让她见言言。 也就是说她这段时间委曲求全,堪比卧薪尝胆的忍着林皓宇偷腥忍着宁云云挑衅,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靠!” 宁鱼气得打了一拳洗手盆。 “火气挺大啊。” 男人慵懒随意的嗓音传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进洗手间的厉时雁。 宁鱼没心情和他扯来扯去,“那确实不像五爷心情好。” “你早该想到的。”厉时雁没头没尾地扔下一句。 宁鱼抬头看向他:“五爷什么意思?” 他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衬得深蓝领带都透着几分嚣张:“我不早说了吗,你们俩这婚,订不成。” 像是一道闪光划过,宁鱼瞪大眼看着他:“是你做的?!” 第45章 小哥,你回来啦! 宁鱼彻底反应了过来。 林皓宇和宁云云那件事儿,那段视频放出来,对林家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白了今天林浩宇和宁云云这件事情,但凡是私底下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至少林老爷子不会管。 最多就是大房,把林浩宇训一顿打一顿,象征性地饿两天也就好了。 也没宣扬出去,别人不知道,对林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且像这种豪门里面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没有? 林皓宇这件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现在视频特意选在订婚宴,那么多宾客都在的情况下放出来,会极大可能的影响到林家的脸面,也有可能会影响股价。 单凭会损害林家利益,这一点就可以排除林家的人,尽管他们私底下争,但争的也是家产,绝不会和外人合伙整自己家。 可唯独,忽略了这位祖宗。 他不在乎林家,可以说他什么都不在乎,做什么都随意所欲,就看不得风平浪静的,场面越乱他越起劲儿。 可她的股权泡汤了!言言也见不到了! 男人淡定地挑了挑眉:“与其查谁是罪魁祸首,不如想想下一个订婚人选换成谁比较合适。” 宁鱼看着面前的人就来气,攥了攥拳头,瞪了他一眼:“不劳五爷费心!我也不是嫁不出去。” “嫁个乞丐你愿意?”他反问,哼笑:“不得选一个有钱有势能给你撑场子收拾烂摊子,最重要的是还得让宁家满意的?” 又拐着弯骂她! 但宁鱼自己也清楚,他说得没错。 这个订婚泡汤了,真不知道宁家又要给她安排些什么牛马蛇神的联姻对象。 对于宁家来说,她早就不是女儿,更像是精心包装了送进市场等着合适金主拿下的商品。 宁鱼对上他的目光,扯出笑容:“五爷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比我自己都清楚。” 厉时雁盯着她好几秒,没从她脸上看出别的情绪,越发不留情: “好说,我对猪脑子的人道主义援助罢了。” 宁鱼拳头硬了。 好好好,很好,跟他五句话没说上,又成猪脑子了。 宁鱼转身离开,说不过他。 整件事情具体怎么结局的,宁鱼不关心。 只是回客院的时候,看宁父宁母的表情就知道,婚约泡汤。 宁鱼心情也不太好。 “跪下!” 她还没坐下,就被宁母呵斥了一声。 宁鱼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宁云云,“勾引妹夫的人没跪,我凭什么跪?” “宁鱼!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吗?”宁母没想到宁鱼会反怼,更是火冒三丈: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视频只有你手里有,就是你放出去的。不想和林皓宇订婚,所以特地耍这种花样。” “毁了订婚对我有什么好处?”宁鱼冷静反问:“我怎么就不愿意和他订婚了?你哪次让我去见我没见吗?那次献殷勤没去献吗?” “而不是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心瞧不上林皓宇想嫁更好的!”宁母这时候已经是暴怒状态了。 旁边宁云云更是嚣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条件?一个18岁就能生下野种的女人,能嫁给林皓宇已经算是你最大的福气了。不是你一直不肯跟他上床,我又何必自己上?” 宁鱼听着他们俩的话直接听笑了:“你们要有本事,就应该让林皓宇和宁云云心甘情愿的订婚,而不是在这里偷情。是真的有脑子,我上次把视频给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要阻止宁云云,也应该知道这种事绝对不能现在还在林家老宅的时候说起。” “不是,宁鱼?搞垮公司对你有什么好处啊?”宁母强词夺理,对于宁鱼的话是充耳不闻。 “够了!”宁父厉喝一声,对着宁云云和宁母两人责备:“你们俩加起来,都比不上小鱼一个人看得明白!要说也要等明天回了宁家再说!简直是妇人之仁。” 说完,又看向宁鱼安抚:“小鱼,这件事儿是你受委屈了。” 宁鱼心中冷笑,她和宁母谈判宁父也知道,嘴上也说的好听,实则还不是没阻止宁云云? 活该。 宁鱼在那儿待不下去,选择出了房间,在客院的花园里散心。 有个秋千,她坐上去晃了晃,突然脖颈一疼,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那佣人左右看了看,迅速把人带走。 西苑。 “三爷,人处理好了,酒灌了药也喂了。” “松开。” 林叔诚看着面前被绑着手脚的女人,赤裸的目光打量了两遍,对身后的人道:“打电话。” 长久的等待音,没人接。 “三爷,没人接。” 林叔诚笑,像是一个关心弟弟的三哥:“习惯就好,五弟啊,就是脾气大,知道昨天你们跟踪了他的女人,今天就搞掉我手里两个项目。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多打两个。” 直到第七个电话,那边人才接了起来,沉默两秒:“人给我送来。” 林叔诚笑了:“看,五弟就是料事如神,直到我要拿人换点东西都知道。” “别废话。”厉时雁的嗓音凉薄凶狠:“林伯言手里那块肉,你的了。但接不接得住,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有五弟这句话就行,别的不劳五弟操心。”林叔诚挥了挥手,指使人送出去。 —— 厉时雁开车到北山墅的时候,已经入夜。 打开后座,被人灌了酒还下了药的宁鱼躺在里面。 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两秒,难得见到她这么安静乖巧的模样。 和平时她故意装出来的不一样,现在是实打实真心的。 他伸手将人捞出来,许是动作大了点,怀里的人哼唧两声:“厉时雁别闹,睡觉呢…” 厉时雁瞧了怀里的人一眼,“你倒是睡得安心。” 他沉默地把人抱进北山墅,正想丢去床上。 她脸颊通红,是被灌醉了,药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 厉时雁洗了个澡,刚进卧室,一团不明黑影就朝他张开手扑了过来—— “小哥!你回来啦?!” 第46章 这世上就算谁不要我,小哥都不会不要我的 女人温热柔软的躯体就这样贴上来,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头无意识地贴着他的侧脸。 大概是酒劲儿起来了,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抱着他的肩。 厉时雁神色烦躁:“宁鱼,松手。” 他话说完,身上的人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侧脸在他耳边摩挲:“小哥,不走。” 听着女人迷迷糊糊的话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顿时挠得人心痒痒。 他眉头微皱,索性托住她,走到床边,宁鱼还在他耳边哼唧: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 刚说完,厉时雁直接把人丢在了床上,毫不留情,更是和怜香惜玉搭不上半点边。 他正要走,又被人抓紧了手腕,转身看过去,宁鱼红着脸,一双眼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头还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偏着。 “放手。” 厉时雁冷眼看她。 她不说话,只是把他的衣服攥得更紧,死活都不肯松手,用动作直接来回答他。 厉时雁凝视了她片刻。 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是因为林叔诚给她灌了酒和药,应该是想要不动手段地从宁鱼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在林叔诚眼里,宁鱼多半被归类成了他的情人。 而恰好,他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过情人,林叔诚那个猪脑子昨天派人跟踪了她,看见她被他带回了北山墅,多半以为自己英明神武,比别人都聪明地抓住了他的情人。 林叔诚和林伯言这些年争得正厉害,上次厉氏有个项目几经辗转到了林伯言手里。 若是这个项目做得好,林叔诚就是溜须拍马都追不上林伯言。 发现了宁鱼这么一个破绽,林叔诚当然不会亲手放过。 比如她和他是怎么勾搭上的,比如他手里的项目,比如更多林叔诚好奇的东西。 可惜,宁鱼从来就不是他的情人。 “不想被我扔进水里清醒,就松开。”厉时雁嗓音很冷。 宁鱼听见,像是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小哥,你别走…” 嗓音软糯都带着娇气,这才像被他呵护着长大的那只小鱼儿。 而且不是嘴硬窝囊又什么都能自己解决的宁鱼。 这会儿让他别走了? 那八年前赶他走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他怎么厉时雁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间溢出一声冷笑,伸手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卧室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是女人娇气的痛呼声—— “小哥,你等等我…” “那点情分你非要…”厉时雁在门口站了两秒,忍无可忍地转身,看见她真摔在地上的时候,逐渐收了声。 她眼睛通红,膝盖也摔得破皮出血,身上衣裙凌乱,不知道得还以为他把她怎么着了。 厉时雁没动,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骗人,好玩儿吗?” 又。 对,宁鱼是惯犯,骗厉时雁的惯犯。 这要是换成以前,他得比她自己更着急,满屋子就开始找医药箱。 那一回,她也是不听话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明明眼睛不好,非要赌气松开他的手。 他当时也赌气,没拉回来。 不出两分钟,身后的宁鱼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在桌角撞得这里青那里紫,活脱脱一个惨案现场。 他又气又急,气她赌气不爱惜自己,急她那一腿伤。 他着急忙慌地把人抱起来,给她上药,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她笑着说是故意的。 故意的,直到他一定会转头着急的。 都八年了,还想把他当狗玩儿呢? 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又拉上他的衣角: “不骗…再也不会骗小哥没事了…摔得好疼的,不是故意摔的。” 就是宁鱼正经时候站在他面前说这话,厉时雁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一个酒疯子站在面前。 他只是哼笑一声,讥诮道:“平地能摔出一身伤,不是故意,那是我推的?” “我那时候看不见了,不是故意的,不是想骗你的…”宁鱼拉着他的衣袖,哭得像个没人要的三岁孩子: “小哥别生气,小哥你别去打拳了好不好…或者你带我一起去,还别把我留在家里。” 厉时雁冷笑一声,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这是想起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都能说起打拳了。 最少也得八九年前了? 还看不见,惯会骗人。 “不打拳你喝西北风?”厉时雁为那时候的自己辩解一句,可突然想起什么,逐渐收了声。 他和宁鱼赌气屈指可数,一是她虽娇气也是被他宠出来的,但寻常是最懂事的。二是宁鱼和厉时雁向来一个是喜欢人哄,一个喜欢哄人,一来二去和谐得不行。 除了分开,上一次是她高一那年,她跟班里同学吵了一架,他赶过去处理,问她为什么,她死活也不肯说。 这才赌气。 那是十一年前,她眼睛开始看不见是在分开前一年,离她眼睛发病看不见还差整整两年。 看不见,那时候就看不见了?! 厉时雁抓住她的手腕,“看不见是什么意思?高一那会儿你就已经看不见了是不是?” “疼…轻点…小哥。”宁鱼被他抓得太紧,眼泪一下就疼了出来。 厉时雁看着她的模样,沉默片刻,拽着她的手腕,按着她在床边坐下,靠在床头。 他半屈了膝盖,“宁鱼,是不是从十一年前就开始间歇性失明了?” 如果是,那她的病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很多,她…一个人承担得也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宁鱼不依不饶地拉上他的手,“什么十一年前眼睛…我不知道。” 厉时雁忍了口气:“那你知道什么!” 他语气重,宁鱼吓得愣了愣才随你,迷茫地看着他,像是在思索:“我知道是她们太过分了,她们天天说我是没爹没妈的孩子,说我没人要。 我才不搭理她们,没爹没妈又怎么样,我有小哥,这世上就算谁都不要我了,小哥都会要我的。 但是…但是她们说小哥要我是因为想要给自己找个童养媳,是个恋童的变态,那我忍不了。 我小哥那么好,做饭那么好吃,脾气那么好,我忍不了别人说他,我才和她们打架的。因为这事儿,小哥还和我生气呢…” 第47章 为什么非要和林皓宇订婚 就因为这样? 就连厉时雁都怔了片刻,他没想到当年自己怎么都问不出来的打架原因,竟然是这样。 “没爹没妈又怎么样,我是有小哥的。” “这世上就算谁都不要我了,小哥也会要我的。” “她们说小哥养我是想养个童养媳,是个恋童的变态,这我忍不了了。” 他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断在她脸上逡巡,想找出一丝清醒的意味。 半晌,他也找到,心底冷笑一声。 也是,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只有八年前的姑娘和喝醉了的宁鱼才能说得这么轻松。 八年后清醒的宁鱼能说得轻松的,只有戳人肺管子的话。 他在看宁鱼的时候,她却已经不老实地抓着他的手臂,拉着他躺在床上:“小哥睡觉。” 厉时雁没阻止,任由她拉着自己躺下,任由她抱上自己的手臂,缠上他的腿。 旁边人也不乱动了,也不胡闹了,只是缠着他的手指说胡话:“小哥难得有一天回来这么早,陪我睡觉吧…你都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多伤心。” 这话,她倒是也控诉的没错。 那会儿小鱼刚满十八岁,他们是半年以后在一起的,在一起没多久她的眼睛就彻底出了问题。 厉时雁刚读研究生,白天除了上课在实验室就是去兼职,他得快速攒到自己和小鱼的学杂费,十八岁之后福利院是不会再供的。 白天的兼职不够两个人读书的,他必须争取奖学金,晚上又得去地下拳场打黑拳,那种地方向来是谁给钱谁是老大,有人压他打,他就得一直打。 经常做好早餐出门的时候,宁鱼还没醒。 等他晚上回来已经到了凌晨,宁鱼已经睡了。 他确实没多少时间陪她,他只想着赚更多钱,就能给她更好的条件,能住更好的房子,吃穿住行都能更好。 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厉时雁难得沉默了下来。 宁鱼还在碎碎念:“你看你手上的茧子,都磨得这么大…” 她以为说的是以前的厉时雁。 但这么多年,他早不打黑拳了,但长年拿笔,让他手上的茧子也没少多少。 厉时雁喉结动了动,嗓音都柔了不少:“宁鱼。” “嗯?”宁鱼迷迷糊糊地用脸蹭了蹭的手臂。 他语气头一次这么柔,循循善诱:“为什么非要和林皓宇订婚?” 像是诱供。 “因为只要订婚,他们就会…就会给我宁家公司的股份…”她哼哼唧唧地答。 他低头:“宁家公司市值不超五千万,那点股份有什么好要的?” “因为…言…”宁鱼已经困得嘴唇都不动了。 他又问:“因为什么?” “……” 彻底没人回答,只有她轻轻的鼾声。 厉时雁揉了揉眉心。 干得漂亮。 …… 宁鱼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她看不清,不是正常的看不清。 她那个病,最早期的征兆就是夜盲。 就算她八年前在国外暂时治好了,但夜盲也是一直存在的,只是轻重程度不一样而已。 宁鱼摸了摸手边,也没摸到手机,只能自己摸索着去找床头有可能出现的床头灯。 运气不错,真有。 开了床头灯,光线出现之后,宁鱼才像是终于回归了正常人的范围,她揉了揉跳着疼的太阳穴,实在是回忆不起什么东西。 她只记得被人从身后迷晕了带走,至于这是什么地方,她是怎么来的,是为什么会在这儿,她统统不知道。 还有她的手机去哪儿了。 宁鱼站起身,去找房间的灯,灯一亮,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卧室。 脑子停顿了好几面,看着面前熟悉的陈设,宁鱼才回过神来。 这是…北山墅。 厉时雁?? 只能找他问问了,希望不是又欠他个人情,虽然可能性小于等于没有。 宁鱼怀着狐疑走出去,发现客厅的灯开着,不仅二楼灯开着,连一楼的灯也开着,偌大的客厅却没人。 她只能到处看看,这一到处看看就发现整个北山墅几乎每间房间的灯都是亮着的,但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宁鱼一楼二楼转了个遍,最后望向通往三楼的楼梯,也亮着灯。 她走上去,顺着亮灯的楼梯走上去,就到了北山墅的阳台。 阳台很大,游泳池,沙滩桌椅都在夜色中,陷入一片静谧。 厉时雁一个人坐在栏杆上,修长白皙的手随意提着酒。 宁鱼没走过去,她有点不是很能看清,只能看见厉时雁大致的位置,能看见阳台外什么都没有,连树木都没有。 因为她没记错的话,北山墅在北山顶上,按照地理位置推测,阳台外,应该是悬崖,一旦摔下去,连救命都没得喊。 她又看不清,又头晕,犯不着非得走过去找死。 “怎么,不敢过来了?” 男人仰头看向夜空中的月,笑得漫不经心。 宁鱼在原地踌躇,“五爷好胆量,但我不行,我是个怂人。” “你现在倒是挺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说着,男人轻巧地从栏杆上下来,转身靠在半人高的栏杆上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说上回说她非要跟着赛车那句不能当怂蛋的话呢。 宁鱼也不心虚:“识时务者为俊杰,人之常情。” “呵。”她那话听得他冷笑连连,“高一就敢和四五个同学打架的人,居然也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了,要不说八年长呢。” 宁鱼捏着手指的动作一顿,说起这事儿她更不心虚了,不闪不躲地对上他的目光:“那是有些人就欠打。再来一百回,我也会打。” 说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感觉男人眸中的笑意柔和了些许。 他指尖敲了敲栏杆,发出有些清脆响声:“过来。” 宁鱼果断摇头,她恐高,他知道的。 以前生日,求了他好久,才让他空出一天的时间陪她去游乐场,她第一次坐摩天轮,别的厢里一男一女要么拥抱要么接吻,总之甜死了。 她和厉时雁,画风清奇。她在里面瑟瑟发抖,吓得都快哭了,厉时雁忙着一边嘲笑她又一边哄她。 她是不会过去的。 “出息。”厉时雁嘲笑,“把你换出来,花了个市值一亿的项目。结果连个阳台都不敢上?” 第48章 宁家股份有什么好图的? 宁鱼不受他的挑衅,看着他果断拒绝: “五爷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能在林家老宅里把我打晕掳走的,定不可能是外面的势力。若是林家里的,那可就值得说道说道。” 厉时雁只是看着她,任由她说下去。 “为什么林家人要把我绑起来,明明我和林皓宇婚约刚刚作废,宁家那点家产还不够林家几位老爷平时打牌输赢的。我这个人向来很是有自知之明,我身上根本没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点。” 宁鱼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说到底了,非要找出点什么,那唯独有可能的,只能是我和五爷这不明不白的关系。绑我的人,是为了威胁五爷,误认为五爷对我有点不一样,才打算拿来和五爷谈判。换句话说…” 宁鱼说着,对上厉时雁的目光,语气平静:“绑的是谁不重要,目的都是能用来和五爷谈判。只不过我运气不好,让他们误以为五爷对我不同罢了。” “按照你的说法,你遭这一趟罪,还是我的问题了?”厉时雁反问。 宁鱼理直气壮地反问:“不是吗?” 厉时雁乐了:“继续说,你这猪脑子还能想到些什么?” 宁鱼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订婚宴刚出了事儿,林伯言又要处理对外舆论,还要向内查清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基本上没有这个心力和时间。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和五爷之间的关系。 至于林仲午,他倒是知道,几次让段晓静来试探我,应该也不是他,至少他没那么头脑简单,没觉得我能影响五爷的选择。 四房林季时一向不怎么参与家族争斗,或许他心里也有想法,但从未和我正经见过面,特别是这一年林家三房大房争斗得正厉害,整个林家的眼线基本上全是三房的,四房更无从得知我和五爷的关系。” “排除过来,排除过去,我怎么想都只能想出一个林叔诚能做出这种事儿。”宁鱼抿唇,毫不留情: “这一遭本就是因为五爷牵连了我,我就只是一个给五爷挡刀的,就算是市值一亿的项目,那也和我没关系。加上昨天订婚宴被破坏,视频被流出去,五爷直接坏了我的婚约,要说起谁赔了谁亏了,还不一定呢。” 厉时雁喝了两口酒:“所以呢?” 宁鱼欲言又止,对上他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过去的。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男人被她一句话给说乐了:“分析了那么长一段,就是为了给自己没出息的恐高找个借口?” 宁鱼一噎:“我不觉得恐高有什么没出息的。” 那又不是她一个人恐高,她就恐个高还不行了? 厉时雁看着她片刻,没说话。 场面一时静下来,只有徐徐的凉风不停地吹过来。 八年后重新遇见,两个人难得安静这么一会儿。 宁鱼更是在旁边找了个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手里还捧了杯热茶,时不时抿上一口。 那模样,没有一点她被人掳走的紧张和担心。 厉时雁实在觉得好笑。 要说宁鱼不怕他吧,她有时候的委曲求全和忍气吞声又是真的。 要说宁鱼怕他吧,别人不敢在他面前干的事情,她无意间就干了个边,还干得格外的惬意。 良久,宁鱼才听见他开口:“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北山墅建在山顶上吗?” 宁鱼捧着热茶,热气熏得她脸暖和起来,有点泛红:“还不是因为您图刺激呗?” 就跟赛车一样。 对于宁鱼来说,住在山顶上的别墅,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脚踩空了就能摔下悬崖死个杳无音信的阳台,那可比赛车刺激多了。 他笑:“坐在这里,那种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才会让人觉得是真真切切地在活着。” 宁鱼捧着茶杯的动作一顿,这话不对劲,面前的厉时雁也不对劲。 就他那张嘴,她刚才那一怼,他不给她怼回来才有鬼。 眼下真的没有说什么,反而说得那么平静。 宁鱼看向他,“厉时雁。” 男人没应她,只是自顾自说着:“你知道感受不到自己活着是什么感觉吗?” 他很奇怪。 宁鱼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知道他喝了酒,可这也太奇怪了。 而且,大半夜在这儿对一个憎恨的前任说这种半掏心窝子的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劲吧? 宁鱼知道不该说太多,也不该说着他的思绪说话,但对上他那双眼眸的时候,她就愣住了。 那双眼里出现了她好久好久没看见过的眷恋,不如八年前浓烈,就淡淡的一抹… 还是晃了宁鱼的眼。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知道的,行尸走肉,什么都感知不到,好像…好像生死都没什么关系,好的坏的都不在乎,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任何兴趣,看见刀这种尖锐东西的时候,下意识想试试撞上去是什么感觉。” 她扯唇一笑,那会儿她不仅恐高,而且从高处往下看下意识就想跳下去试试是什么感觉。 要不是言言已经在她肚子里,给了她求生的欲望,这会儿她不知道变成哪儿的一具没人认领的白骨。 有些事情说起来就有些不合时宜。 宁鱼抿了口茶,没去管男人落在自己脸上探究冰冷的目光:“五爷大晚上的,不会就是想拉着我在这儿说一些有的没的吧?” 静了片刻,才听见他问: “宁家股份有什么好要的?” 厉时雁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凌厉地在她脸上审视。 宁鱼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笑着道:“有钱啊,值钱的东西谁不想要?” “呵。” 他像是被她一句话逗乐了:“宁家公司加起来市值不超过五千万。我以为人家图钱也得先图个有钱的,你倒好,图一个乞丐有钱。” 宁初:…… 虽说整个京城,瞧不起宁家的在大多数,但还人把宁家和乞丐相比,还真就他一个。 瞧她不说话,他更起劲了:“整个宁家加起来,还没以前我给你花的钱多吧?” 宁鱼抿唇,没说话。 确实…宁家虽然有钱,就有一百万只愿意给你花一万,和有两万愿意给你花两万这两种来说,还是两万的花得比较多。 宁家就是如果一百万,可能只愿意给宁鱼花五千,还算是投资培养。 以前的厉时雁就是,如果有两万,心甘情愿给她花两万,还不计较得失的那种。 这一点,宁鱼没办法辩解,也没办法否认。 厉时雁显然看着她一脸隐忍的模样也知道她的答案,“所以啊,宁鱼,你再跟我说说,宁家有什么钱给你图?” 第49章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言言是谁吗? 宁鱼被他两句话堵的没话说,只能嘴硬:“宁家那点对五爷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对我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当然算是大富大贵了。” “宁愿贬低自己,都不愿意说出是因为一个人是吗?”厉时雁哂笑一声:“看来他对你是很重要了。” 宁鱼浑身一僵,抬头。 他怎么会知道…是因为别的原因? 是他查到了什么,还是她在昏迷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想问我怎么知道?”他神色隐匿在夜色中,让人看不清:“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言言是谁吗?” 看来他只是知道一些。 要告诉他吗? 宁鱼看着面前的厉时雁,她竟然想象不出,要是他知道了言言的存在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一个八年前狠狠踩碎了他自尊心,还逼着他分手,让他憎恨了八年的前任,居然偷偷怀了他的孩子? 甚至,那个孩子还和八年前的她一样,是个有可能一辈子失明的小瞎子。 想想都闹心吧? 大的就够不喜欢了,还来个小的,说不定还以为她故意找他讹赡养费的。 但他也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即使是不喜欢的存在。 宁鱼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嘴唇蠕动了片刻:“五爷以什么身份来问呢?一个有妇之夫,还是…一个订了婚的男性。五爷就算想让我当小情儿,也得先和我说说手上的戒指吧?” 她自认这话已经问得很是明显了,甚至话里都带着一丝她自己没察觉的期待。 可男人盯着她,只是又将问题抛了回来:“那个人竟然还关系着我是不是有妇之夫?宁鱼,你打算玩起脚踏两只船了是吗?” 说着,厉时雁一步步朝着宁鱼走近:“或者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自己是怎么甩了我的?你竟也好意思管起我来了?” 怎么甩了他的? 宁鱼记得,她一辈子都记得。 那一天是晚上,她自从眼睛彻底坏了,看不见东西之后,医生本来是建议她在医院住院,可她一个人,没有陪护。 一天也见不着厉时雁一回,她不干,她也不要厉时雁给她请的陪护,她就固执地想要回家。 因为这事儿,他们俩没少闹,宁鱼知道厉时雁忙着赚钱,她不想给他添更多的麻烦,更不想再拖累他。 可比起钱,厉时雁更怕宁鱼一个人在家里出事。 两个人一说起这事儿就不愉快,原本懂事儿的人闹着死活不肯去医院,原本爱哄的人太担心她的眼睛,又逼着她去医院。 吵了几回,最后都以宁鱼的眼泪,轻而易举战胜了厉时雁所有的脾气结束。 那小半年,宁鱼都是在家里过的,厉时雁细心地在所有尖锐有可能的地方贴上了厚厚的海绵,以防她撞着。 宁鱼也慢慢学会了走几步能从卧室进洗手间,向左转,又走几步能进客厅,走几步能到沙发,走几步能到餐桌。 家里的一切她记得很清楚,努力适应着一片黑暗,适应着自己有可能什么都看不见的未来。 也适应着等到深夜,就能听见厉时雁开门回家的声音。 那会听着他在浴室洗澡的声音,等他出来上了床又等不及冲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宁鱼就能说服自己明天一整天都安静听话。 唯独不适应的是,有时间越来越久,她可能会忘记小哥的长相,她每天都要在他脸上摸过来摸过去。 整整三个多月,那一天宁鱼提分手,提得很平静。 平静得厉时雁误以为自己听错了,误以为她在开玩笑。 后来,她说要分手,厉时雁不答应,怎么都不肯松手。 两个人别扭了小半个月,直到宁鱼为了逼他走,将摔碎的玻璃碎片往自己脖子上划的时候,厉时雁才真的松了口。 宁鱼到现在都记得,面前的男人当时被气成什么样子: “宁鱼我问你最后一遍,是不是非要分手?” “好,分就分!你真以为我没了你不行是吧?分!” “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言之隐,过了今天,我是绝不原谅!” “宁鱼,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些如砒霜又如蜜糖的回忆被他一句话强行拽出来。 他看着她冷笑:“你以为自己多大的魅力啊?八年了,吃一堑长一智也该够了,你凭什么我还会像当年一样,被你当狗玩?” 他的话扎得有点疼,宁鱼眨了眨眼:“我没这么觉得。” 她真没妄想八年了,他还能等着她回头。 她知道,有些人不是一回头就会在的。 更何况,八年过去,他们俩之间隔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只是有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一下而已。 “我对你,顶多走肾不走心而已。”厉时雁目光凉薄,说出口的话也如刀子般伤人。 黑暗将他握着酒瓶青筋爆出,微微发抖的手彻底又成功地遮掩。 夜色一次又一次地将见不得人,或者他觉得不该见人的情绪粉饰太平。 宁鱼面色微白,还好,这些话她都已经料想过了。 她耷拉着脑袋,喝了两口热茶,这时候却如同冰水一样让她努力镇定。 片刻后,宁鱼才终于抬头,含笑看着他:“我也这样认为。只不过既然如此,五爷又何必问那么多?那个人是谁,对五爷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是。” 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宁家那点股份值多少钱?你猜我搞垮宁家公司需要多久?” 第50章 我和你,偶尔在床上还是很对付的 宁鱼攥紧茶杯,凝视着面前男人,想说什么都感觉不对劲。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起来,宁家和我不对付,五爷和我也不对付,五爷和宁家应该在某种意义上算是队友才是。” “你上赶着在宁家找沧海遗珠,我可没那捡垃圾的癖好。” 男人随意笑了一声,提着手中的酒瓶走到她面前,堪堪从她肩膀上错过,故意偏了头: “我和你对不对付不一定,得看情况,偶尔在床上还是挺对付的。” 说完,男人大步离开,就连散漫的样子都带着痞气。 宁鱼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挺拔宽广的背影上,沉默了良久。 是,他和她不一定对不对付。 眼前两个人都是从福利院出来的,都是没爹没妈没人要的孤儿,两个人凑在起来也算是势均力敌,谁也算不上谁的拖累。 那么平等的条件下,才算得上是一句登对,也能勉强说上一句相配。 可如今,要说到底,他是什么身份? 在京圈顶级豪门林家中,都是要尊称一句厉五爷的人。 而她,暴发户宁家不受宠还被当做交易货品养着的二女儿,保不准明天就要被宁家送到哪个老总的床上去。 身份之悬殊,实在是说不上对不对付,他连正儿八经的报复都懒得动手。 最多也只是对一只小狗一样,高兴了就摸两下,不高兴了就踹一脚出出气。 这很正常。 至于订婚宴和宁家的股份,也只不过是他的憎恨,绝不会让她轻易达到目的。 他要她想要的什么都得不到。 …… 宁鱼从北山墅出来,想着宁家和林家之间的婚约作废,直接回了林家。 宁家没人,自然也没人管她。 宁鱼难得自由地过了一天。 第三天,宁父宁母就带着宁云云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宁父宁母嘴里还说着应该在林家老宅再多住两天,说不定能让婚约的对象变成宁云云。 宁云云,作为一个丑闻在林家订婚宴上放出来的人,丝毫没受到影响。 一是林家处理及时,地位也摆在那儿,视频没人敢传出去,也没人敢明面上嚼舌根,最多也就是私底下说说。 二是,宁父宁母除了那天在林家,当着林皓宇的父母面骂了宁云云两句,此外从未说过重话。 据说,是宁云云晚上哭了一顿,还寻死觅活了一晚上,直接让宁父宁母不仅接受了,还安慰了她好久。 宁鱼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宁父宁母和宁云云一家人在客厅。 宁父看了一眼宁母。 宁云云笑了一声:“原来姐姐是先行回来了,还真是让人好找呢!” “过来!”宁母的语气就重了许多。 宁鱼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等着这一场责问。 宁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你和林家的婚约也没了,你和林皓宇也没什么可能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宁鱼捧了杯茶抿了一口:“我能有什么打算?” “你没打算??难不成你就打算干耗着?真打算当你那个破大学老师一辈子?能有什么作用啊?能帮上家里点什么?”宁母越说越气愤,拍了拍茶几: “我就想问问你,家里培养你这么久,你要知道,要不是我们把你找回来,你早就难产死了!好歹也是养了你八年,你能帮家里做点什么?偏偏要学这个专业,要画画,回了国就进了大学当老师。光长这么一张狐媚子的脸,家里的事儿你是一点帮不上,好不容易有个林皓宇看上了你,你连个人都笼络不住,婚约也没了!你还能做点什么??问你有什么打算,你也像个闷葫芦,你一辈子还能做点什么?” “打算?”宁鱼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我就想好好在大学教书,就想给言言治病,带着言言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打算母亲听得进去吗?母亲是想要听我自己的打算吗?是想逼着我松口说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打算罢了。” “你本来就不在家里长大,和我们本就不亲近,这八年更是离心,你自己有什么打算也从来不和我们说,你还要我们如何对你?”宁母理直气壮地问: “每个人都是家里的一份子,如今公司一日不如一日,让你出一份力怎么跟要你的命一样?” 宁鱼抿了口茶:“出不出力是我能说了算的?我在国外兼修的是金融,当初我也提出要进公司帮父亲,是谁三推四拒不让我进的?” 宁鱼没想再忍,订婚宴没了,婚约没了,股份她得不到,言言她也见不了。 忍又有什么用? 她早就意识到宁家人对她是没有亲情的。 看她失踪一天一夜,宁父宁母第一反应没给她打电话,更不是出了林家去报警,还一心只惦记着他们的婚约,他们的公司。 一看见她,说到现在没一句关心她受没受伤,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只有劈头盖脸的质问。 好在,她在外面长到十八岁,对亲情的期待和妄想也不是八岁,更不是三岁小孩子。 她抬头看向宁父宁母:“说到底,是母亲和父亲从没把我当做是一家人,所以不让我进公司。都不把我当做一家人,我又怎么出一份力?” “你!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你要什么我们没给你吗?你要什么没给你钱吗?还口口声声我们不相信你。”宁母脸上划过一抹心虚,立马又气势汹汹起来: “翅膀硬了,真是翅膀硬了,问你一句都不行了!这个家,是我们强迫你回了吗??” 宁鱼笑了,语气讥讽:“你们把言言还给我,你看我回不回宁家?” “你以为你是谁,当初要不是我们,别说那个野种,就连你的命都保不住!”宁母站起身,下了命令:“行,你要那个野种可以,之后我给你安排相亲,你给宁家钓个金龟婿回来,那野种就还你!” “那就麻烦母亲加油安排,加油物色,找到合适的,我立马嫁过去,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宁鱼说完,将手中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转身上楼。 “你看看,越来越不像话!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宁母恨恨道。 “行了!现在都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去给她安排吧。”宁父说着,随即看向宁云云:“云云,你和皓宇…” 宁云云笑:“爸,你放心,皓宇可听我的了。” 宁鱼上楼之前听见这一段,都快被宁家人蠢笑了。 就算,林皓宇再喜欢宁云云,有订婚宴那段视频,林家绝对不可能再和宁家订婚,因为那是一段板上钉钉的丑闻。 宁家人的出现,只会提醒林家人还存在那么一段丑闻。 宁云云是绝不可能嫁进林家的,除非…奉子成婚。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宁母已经给宁鱼安排了两场相亲。 这天,她刚下课,就接到了宁母的电话,安排了第三场。 正好七夕情人节,还怪会挑日子。 地点约在白金,对方的家境比不上林家那样的顶级豪门,但也算是在京圈站稳了脚跟,算得上是豪门了。 宁鱼下了班,也没换衣服,穿着那一身不小心沾了些颜料的裙子就去了。 她一踏进白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能去找约定好的桌。 白金二楼。 周运鸣的目光落在找桌子的宁鱼身上,抽了口烟:“五爷,有意思咯~” 一旁隐匿在角落的男人,目光直直地停在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下的宁鱼身上,眸色不清。 第51章 她俩孩子都七八岁,能打酱油了 面前的男人,是京城顾家的大公子,顾怀云,听说是大学教授,但学校要比宁鱼的学校强上好几个档次。 虽说顾怀云也是从事教育方面,并不怎么插手公司,但在顾家是很说得上话的。 面前男人带着金丝眼镜,一身西装革履,带着和周围不符的书卷气和斯文感。 宁鱼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便起来给她拖开了椅子:“宁小姐,请。” 宁鱼朝他礼貌一笑:“你好,宁鱼,基本情况顾先生应该知道吧?” “顾怀云。”顾怀云也自我介绍:“应该都是互相通过信息的。先点菜的。” 说着,顾怀云礼貌地将菜单递给了宁鱼。 这一圈看下来,面前的顾大公子倒是说得上一句翩翩公子,颇懂礼数。 可惜,宁鱼没什么闲工夫真的和他谈情说爱,更没闲工夫和他相亲。 她连轴转上了两天的课,站着画画腰酸背疼得不行。 手都快抽筋了,加上长久疲劳,三年前的旧伤有点发作的趋势,这会儿连拿着这菜单都发抖,她只想着赶紧敷衍了事,好能回去睡上一觉。 她点着菜,就感受到了对面男人的打量,很明显的审视,带着明显至极的锋芒,和他表现出来的斯文教授形象有些不和谐。 点完菜,按照道理应该是烂大街的相亲开场白,但双方介绍人都是为了节省时间去的,所以一早就将基础信息说了。 顾怀云倒是很讲绅士风度地先开了口:“其他的宁小姐想必也知道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不如我们谈一谈择偶标准,大家都能节省时间。” 宁鱼想着,也就是和前面几个差不多,说不定还会苛刻不少。 不管是苛刻还是宽松些,宁鱼自觉都有杀手锏——有哪个豪门的未婚公子会娶喜欢生育过有一个孩子,而且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变成盲人的女人? 顾怀云正打算继续说,宁鱼也洗耳恭听,旁边突然来了服务生—— “两位,这是你们点的菜。” 服务生将菜一样样端上来,只是越上到越后面,宁鱼就发现了不对,多出了好多样她没点过的菜。 她和顾怀云对视一眼,她看向服务生问:“这几道菜,我们没点吧?” 那服务生看了看桌号,又看向宁鱼:“请问小姐可是宁鱼小姐?” 宁鱼点头。 “那就是了。这是我们老板请你的。”那服务生上完菜就转身离开。 顾怀云不经意地问:“宁小姐和周家公子似乎很熟?这白金是周家公子的产业。” 说完,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看。 宁鱼顺着看过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周运鸣,当时就叹了口气,地方定在哪里不好,非要在白金。 让周运鸣和程修明这两个大嘴巴知道,那就等于厉时雁知道了。 二楼上倚靠在栏杆上的高大男人,察觉到她们俩看来的目光,周运鸣挑眉打了个招呼。 可不关他的事儿。 他也是受人所托……准确来说是保命要紧啊。 紧接着: “您好,这是有人请的。” “您好,这道是那位先生请的。” “您好……” “………” 一道菜要上三分钟,一道一道地分开上了十几道菜,每每挑着宁鱼和顾怀云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来上菜,直接打断。 再有风度的公子,在被打断了十几次之后,多少都有点维持不住。 顾怀云看向那服务生:“不如请周公子下来一起吧。” 那服务生一点都不为难,当时就去了。 一分钟之后,周运鸣解开身上的西装扣子,像是就等着顾怀云这句话,一步三摇着就过来了。 “啧…” 顾怀云随意拉开桌子旁的椅子拖出声音,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看着顾怀云:“顾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两人客套两句,宁鱼只觉得头皮发麻。 刚才周运鸣在二楼时,大喇喇站在那里,她看不见后面的。 这会儿周运鸣一走,她才看清角落里抿着茶的男人。 厉时雁。 好好好,从一开始就在是吧? 不是,她为什么有一种被捉奸的心虚感,他明明是八年前的前任了啊! 要是他动作快一点,他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心虚个头啊? 周运鸣一出来,她就知道着相亲成不了,虽然她也没想成。 但厉时雁在,那现在就不是成不了了,是不知道要闹成哪样了。 她没想错,因为一旁周运鸣和顾怀云打完招呼,周运鸣直接开门见山就是一句: “本来是不该打扰两位的,但实在是没办法啊,在顾公子之前,这位已经有人看上了,今天这亲,怕是不能让顾公子相下去了。” “那宁二小姐可答应了和那人一处?”顾怀云反问。 “答没答应…”周运鸣的目光在宁鱼脸上打了一转,转头看向顾怀云:“现在还没同意,但是也快了。” “哦?不瞒周公子,我对宁二小姐也很是满意,既然有人与我品味一致,不如请他出来,与我竞争竞争?”顾怀云笑得温和,语气却半点算不得柔和。 哟?这还是个硬茬?他沉浸商场数年,什么胡话没说过??周运鸣笑,眼睛眨也没眨地胡说:“顾公子不知道,虽然没答应,但是他俩孩子都七八岁能打酱油了。” 宁鱼浑身僵了一半。 第52章 婚庆现场请他吃饭 宁鱼在厉时雁面前,还没这么紧张过。 他知道了?? 宁鱼也没敢去看二楼的人,只是目光在周运鸣脸上打了一转。 瞧着他脸上神色半点没变,甚至眼眸中带着些许挑衅的笑意。 周运鸣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朝她挑了挑眉,有点示意的意思。 宁鱼这才缓过来,若是厉时雁知道了,定不会是这样平静,恐怕冲下来的不是周运鸣而是她了。 虽然…厉时雁冲下来很可能是为了质问她一顿,为了…骂她一顿,再烦她一个大拖油瓶生了一个小拖油瓶。 面前的顾怀云闻言,神色停了片刻,看向宁鱼:“宁鱼小姐,周公子所说可算属实?” 周运鸣也望过来,连楼上那个人的目光也看过来,宁鱼累了,也懒得再找理由,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运鸣还算是歪打正着。 她也算不上说假话。 宁鱼点头,从善如流:“是,我是生育过,隐瞒这一点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我以为我母亲会和你说清楚,实在抱歉。” 这句话说出来,顾怀云也没有别的话说,他若是因为一面之缘,就能够接受生育过的事实,那确实说出去也有点假了。 只是读书人,找由头都说得文雅含蓄许多,说到底,走的时候都还给双方都留了面子。 周运鸣看向宁鱼,半开玩笑道:“我原本就是顺着五爷的意胡诌一句,你不会真生过孩子吧?” 宁鱼神色淡漠:“这不是顺着周公子的话说?” 说着,她往二楼上看了一眼:“反正那位爷来了,今儿这相亲怎么都是相不成了。” “倒是通透。”周运鸣说着,“那就请吧。” 宁鱼捏了捏眉心,有点轻微发抖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跟着周运鸣上了二楼。 “五爷。”宁鱼老实喊了一声。 厉时雁坐起身,没搭理她,和周运鸣道:“吃饭。” “好勒。”周运鸣应得很快,带着人就往三楼去。 宁鱼愣在原地,在脚底抹油转身跑路和跟上去被厉时雁一顿折磨两个选择中,只纠结了两秒钟,立马抱着自己的画具转身就要走。 又听见男人的声音:“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宁鱼停住脚步,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就发现厉时雁平静地看了过来: “欠着两顿,想赖账?” 周运鸣和周围服务生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宁鱼攥了攥包里的画笔。 行,想起来了。 是说请他吃两顿饭。 但没说请他在白金吃啊!! 白金两顿饭,那不得六位数起。 他既当众说了,宁鱼也只能跟上去,她倒是要看看,这位爷打算怎么整她。 一上三楼,宁鱼就傻了眼。 人人都说京城白金,一层有一层的风景,一层有一层的玄妙,确实不假。 至少三楼和一楼看起来不是同一个档次的,至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宁鱼也说不出来。 或许可能是价钱翻了几倍吧? 宁鱼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被三楼宴客厅的那张硕大的餐桌惊住了。 各种各样的真花和永生花,看起来…像是家宴……不不不,看起来像是撤了婚牌的婚庆现场。 她看向一旁的周运鸣:“周公子…” 周运鸣扫了一眼,解释道:“今天七夕情人节,刚有一家豪门婚礼举办结束,只来得及撤了婚牌餐桌那些,这些花还没来得及撤,宁小姐忍忍吧。” 面前那位祖宗都没说话。 宁鱼倒是没什么,能在白金三楼办婚礼的,那也挺有钱的。 包下白金三楼一整层做婚庆的,光场地就得大几百万,别说现在布置所有需要的东西加起来。 眼看着厉时雁和周运鸣到餐桌前坐了下来,宁鱼看着那足足能坐下二十多个人的会客桌,犹豫之下脚下一滑。 低头一个,是剪好了造型的红金纸,一男一女俩小人儿,中间一个爱心。 “等什么呢?宁家就给你穷成这样,请我吃顿饭跟上断头台要了命一样?”厉时雁讥诮的嗓音传来。 宁鱼捡起红金纸,站起身在隔厉时雁最远的对面坐下,没好气道:“那就请五爷点菜吧。” 厉时雁目光在她手上的红金纸上转了两秒,随即才拿过周运鸣递过来的菜单,慢慢悠悠地开始点菜。 其实菜就是那些菜,白金除了原材料用的顶级,味道做得也顶级之外,其他的价值主要是吃一个地段,吃一个档次,吃一个环境和服务。 宁鱼也跟着宁母去过不少饭局,已经不会再被这一群豪门公子吃顿饭震惊。 饶是这样,宁鱼还是忍不住翻了翻手边的菜单,全都是一些咬文嚼字的菜名,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巴拉巴拉的。 她看向周运鸣,旁边服务生立马递上另一份菜单,图片都一样,但名字是简单粗暴版的。 比如刚才那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就是八宝鸭。 厉时雁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宁鱼跟着翻菜单都翻不赢,等翻过来看见是什么菜,她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 水煮羊肉,厉时雁以前嫌弃膻,吃一口吐一口那种。 蒜蓉花蛤,厉时雁分明不吃蒜也不吃花蛤。 以前的厉时雁说活得糙也是真活得糙,为了省钱,他就在工地自助餐的打零工,每天两个小时,没什么钱,但管饱。 最穷的时候,他就买两份白饭,便宜点两块钱,贵一点四块钱,白饭配水能吃一天。 可他挑也是真的挑,不吃蒜不吃有明显气味的,比如鱼腥了不吃,羊肉有膻味儿也不吃,牛肉还过敏,就剩个鸡肉和猪肉,鸡肉还不吃皮。 反正挑得很。 这会儿,他那十几个菜点的全是他不爱吃,或者不吃的。 她请他吃饭,这位爷还是真的能折腾,就为了狠狠宰她一顿。 宁鱼仿佛看见自己那点存款要被他一顿饭吃空,望着他,扯出笑容: “五爷,我没记错这些你从前都不爱吃,何必…” 男人清冷冷的嗓音从对面传来:“你记错了。” 宁鱼:“?” 厉时雁掀了掀薄唇:“我现在爱吃。” 宁鱼拳头硬了,咬牙:“行,那您老继续。” 第53章 有小哥什么都有了 旁边周运鸣一听从前两个字,八卦雷达嗡嗡作响。 嚯,还有以前呢? 那就不是光睡过的关系了。 最后点完菜,宁鱼一数,很好。 厉时雁这位爷洋洋洒洒直接点了二十多道菜,她看着价格一点一点加起来,人都快碎在椅子上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答应请厉时雁吃饭?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明知道厉时雁非得把她狠狠折腾一顿…她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吗? 宁鱼从菜单里抬起头,幽怨地看向厉时雁:“你确定吃得完吗?” 厉时雁挑眉:“我胃口向来不错。” 宁鱼:…… 周运鸣笑着打岔:“放心,我会给你打折的。” 宁鱼扯出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周运鸣正要说话,就感觉到旁边厉时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厉时雁看着他,若有其事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还没看够八卦,还什么都没听见呢!周运鸣笑:“这么多菜,我也没吃饭,五爷向来大方,应该不会介意多我一双筷子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大方?”厉时雁睨了他一眼:“我很介意。” 周运鸣:…… 行,他走。 周运鸣一走,剩下宁鱼和厉时雁。 菜上来,宁鱼也没理他,鼓着脸颊往嘴里塞吃的。 这一顿给她吃的,心在滴血。 她可得多吃两口喜欢的,不然白遭罪了。 厉时雁倒是没吃两口,宁鱼单纯埋头苦吃。 吃着吃着,就听见面前厉时雁问了一句:“有这么好吃?还是宁家不给饭吃?” 宁鱼一脸怨气地看向他:“谁刚连轴转上了两天课,也能饿成这个样子,况且五爷点了菜不就是要吃的?” “多吃点。”厉时雁倒是没多说。 宁鱼没空理他,怕看着他越看越生气,只能闷头吃饭。 厉时雁目光定定地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纤瘦而白皙。 身上裙子沾着各种颜料,杂乱也不晓得多干净,但在她身上,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涂上油彩,反而显得她整个人都鲜艳了些。 像是寒冬中纯白的海棠,终于肯吐露一点鲜艳的花蕊。 难得,在她身上见一点色彩。 她在宁家林家那群人面前,就苍白得像是一朵纸花,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宁鱼不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她不觉得有什么,她以前也经常将颜料弄到身上。 她和以前一样,一画起画来就什么都不顾了,经常衣服上,鞋上,都会弄得哪里都是颜料。 每回衣服上的颜料都很难洗掉,宁鱼心疼那一身衣服,也心疼给她买衣服的厉时雁。 她那时候就每次画画就专门系着围裙,永远穿着那一身旧衣服。 那一件说起来好笑,本来是一身纯白连衣裙,后来画着画着,画成她衣橱里最鲜艳,色彩最丰富的那一件。 再后来的时候,她们俩分开,宁鱼那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也就不知道那一件衣服被扔到哪儿了。 宁鱼这会儿吃饭都吃得累,拿着筷子的手都有点发抖。 她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果然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三年前受伤之后,医生已经交代她右手不能够劳累,也不能太用力。 她平时在学校也就上上课,一般一天最多也就两节课,累不着。 这回是专业里有老师家里出事,临时调课,只能让她暂补上,调了好多个班,这才让她连轴转。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厉时雁的眼睛,他指尖敲了敲桌沿。 宁鱼立马抬头看向他。 他指尖一划,将那道鱼汤划到她的右手边,“这个不错,尝尝?” 宁鱼觉得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花着她的钱吃她请的饭,还给她强塞汤喝。 她咬着筷子想了想,这人不会是让她给他盛汤吧? 他不至于这么没有人性吧? 宁鱼避开右手,用左手给自己盛了碗汤,决定当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低头沉默喝汤。 厉时雁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右手上。 不多时,听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宁鱼扭头一看,就看见服务生端着一个方盒子上来。 “您好,今天是七夕情人节,这是我们白金送vip客户的菜,请您品尝。”服务生解释着。 宁鱼顿了两秒,她这顿花了这么多,也确实能够得上vip客户了:“谢谢。” 她接过那小方盒子,打开上面系着的蝴蝶结,还是礼貌性看了厉时雁一眼:“五爷要吗?”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我要不要了。”厉时雁漫不经心地说着,全程将宁鱼避开右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是一个小蛋糕? 宁鱼不确定,因为并不是用蛋糕胚和奶油做的,糕体是西瓜做的,用了很多水果装点。 看着其貌不扬的,不太规整,挺粗糙的,但都是她爱吃的水果。 厉时雁素来不爱甜食,他是不爱吃的。 右手使不上劲,宁鱼只能用左手叉子戳开,就看见了西瓜里的一堆水晶爆爆珠。 这个蛋糕这个水准,实在不应该出现在白金,放在路边摊二十块钱她都得想想被能买的程度。 更别说里面的水晶爆爆珠,是街边水果捞店和奶茶店的常客,可在京城,在白金,在一顿饭最少最少也要五位数的白金,实在是格格不入。 可宁鱼愣住了。 好熟悉啊,她脑海里有什么回忆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小哥,太热了,我不想吃饭,正好减肥了嘛。” “不可以不吃饭,胃本来就不好,你不要你的胃,我还要。”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嘛…” “给你买了水果捞,吃。” “小哥,这个爆爆珠好好吃,酸酸甜甜的,你试试。” “厉小鱼,你长本事了是吧?连我不爱吃甜的都忘了?” “开个玩笑嘛!这个真的好好吃,可惜就是太贵了,下次不要这么多了小哥,这个好贵的。” “小东西而已,小哥有钱,养得起你。等小哥之后更有钱了,给你整盒整盒的买。” “好诶!小哥万岁!有小哥什么都有了。” 回忆如浪潮打过来时,宁鱼鼻头一酸,眼泪已经到了落在西瓜上。 下一秒,厉时雁的嗓音就在她的头上传来:“过生日也能哭?” 第54章 厉时雁是个死变态 “谁哭了?你别胡说八道。” 行动已经比思绪快了一步,否认完,宁鱼一顿,也敏锐地感觉到旁边的男人沉默了一瞬。 她不敢抬头,不为别的,是确实有点丢人。 厉时雁笑得更嚣张:“吃个西瓜蛋糕也能哭,这么没出息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目光落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看着她纤细单薄的肩身,看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看着她坠着泪的侧脸。 宁鱼吸了吸鼻子,反正也瞒不过他,她也懒得装了。 她抬头沉默地瞪了他一眼,“看见女孩子情绪不对,连张纸巾都不递纯嘲讽的,这么不怜香惜玉,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厉时雁目光在她挂着泪的脸颊上打了一转,“怜香惜玉?绅士风度,那我确实没有,也没有给女人递纸的习惯。” 宁鱼被他的厚脸皮说得一瞬间没想好怎么怼他,满眼威胁地看着他:“递不递?” “不递。”男人答得果断,看着也没有半点想要递纸巾的架势。 下一秒,宁鱼直接一把拉过他的手腕,把眼泪全都往他衣袖上擦,不管不顾的模样。 一通操作下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宁鱼擦完了松开手,看着他毫无负担,露出胜利的微笑:“那就多谢五爷了,请五爷吃顿饭,五爷给我擦擦也是说得过去的哦?” “我今天还有事儿,五爷您继续,想吃多久吃多久,我去结账,就就不陪了。” 说完,没等厉时雁说话,甚至没给他拦人的准备,宁鱼抓起自己的包,扭头就跑下楼结账。 一结账,听着服务员报出那么长一串数字,宁鱼站在原地,刷卡刷得心在滴血。 咬牙骂了一句:“厉时雁这个狗男人,死变态。” 二楼上。 周运鸣看着宁鱼匆忙离开的身影,啧了一声,“五爷,不是说给人过个生日,那蛋糕不还是您自己个儿……这又是怎么欺负人家了,让她这么夸你?” “夸?”厉时雁随意拿过西装外套,看了一眼周运鸣:“你女朋友一般都这么夸你?” 周运鸣挑眉:“那倒不是,她一向都夸我是个铁公鸡。” 厉时雁:“确实没夸错。” —— 宁家。 刚到家,迎面而来的就是宁母的责问:“怎么,又没成?” 宁鱼应了一声。 旁边宁云云哼笑了一声:“看妹妹这意思,估计又是没看上人家呢!妈,你还是再帮妹妹看看吧!” 扇阴风点鬼火,宁云云向来这样。 宁母一听就来了火:“一而再再而三,我说宁鱼你也该够了吧?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上次李家公子那个从政的不行,说是什么性格不合。赵家公子也不行,这次顾家公子还是看不上?我拜托你啊宁鱼,你能不能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眼睛长头顶上了吗?” 宁云云跟唱双簧似的,宁母一说完,她就立即跟着搭腔:“妈,也怪不得妹妹眼光高。妹妹这长得跟个天仙一样,可不得眼光高点?得配得上妹妹不是?” “呵!她还跟天仙一样,是想得跟天仙一样美吧??一个十八岁就生了孩子的,还想要怎么样的条件?我给她找的,哪个不是条件顶顶好的?”宁母越说越来气。 宁鱼倒没什么反应,左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是人家看不上我,赵家公子说我不是他喜欢那挂,李家公子说政商尽量不通婚。顾公子不想要一个生育过的。” 宁鱼左手端着水喝了一口,不咸不淡道:“我眼光可不高。是母亲你瞧不上条件差的而已。我确实十八岁就生过孩子了,母亲大可以在见面之前就和人家说清楚,没必要浪费双方的时间。” “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东西回来?”宁母恨铁不成钢。 “那麻烦母亲再找找,找到合适的,我保证不在宁家赖着,立马嫁出去。”宁鱼看都没看她们母女,直接上了楼休息。 当晚睡觉的时候,宁鱼给右手热敷了一下,好歹缓解了抽筋。 一觉起来,第二天右手还是隐隐作痛。 宁鱼索性想着没事去医院复查一下。 她没挂人民医院的号,但也不是为了特地避着厉时雁,只是她当初右手出事的时候被西山泥石流冲得昏迷过去,搜救队找到的时候直接把她送到了附近最好的三甲医院——西山第一中心医院。 她的手,一直都是在西山第一中心医院看的,左医生也是最清楚她一直以来病情的。 左棠棠,年纪倒是和宁鱼年纪差不多。 左棠棠一抬头,发现是老熟人,当时就无奈一笑,而后又皱了皱眉:“说吧,这回是又给谁求佛珠去了?还是又画画累着了?” 宁鱼把连着两天上课的大致情况都说了一遍,给左棠棠气得发笑。 一边拿了东西给她热敷按摩,一边没好气道:“这回两个月没来,我还以为三年来,再不听话的病人也被我耐心打动了。结果,原来是因为前两个月大学放暑假了你不用上课。” 左棠棠和她年纪差不多,宁鱼又是左棠棠当上主治医生之后接的第一个动手术的患者,难免熟悉些。 宁鱼心知自己是没听医嘱,心虚地不说话。 左棠棠一看她那安静乖巧的样子,更好笑了:“你说说你,回回不把自己的手当回事儿,你一个画家,真是。我就算是个再厉害的医生,遇见了你这么个不听医嘱的病人,也得认栽。” 一顿治疗下来,宁鱼被左棠棠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甚至很感谢左棠棠。 自从八年前,真心关心她的,也没剩几个了,左棠棠就算一个。 宁鱼看了一眼时间:“下班吗?请你吃饭?” 左棠棠看着她,有点好笑:“你可别打岔,就算你请我吃饭,以后我该骂还是得骂。” “行,随便你骂。” 宁鱼拉着左棠棠去吃饭,她请客,地点当然是左棠棠选的。 暮光——高档餐厅。 高档到什么程度,在整个京城,论起餐厅,也就西城的暮光能和东城的白金分庭抗礼了。 只是宁鱼和左棠棠两个人刚坐下,就看见了十分不祥的一幕。 程修明正和友人吃着饭,说着就看见走进来的宁鱼和身边那女人。 他哼笑一声,还真的挺有缘分的。 正在加班的急诊科室。 刚刚出去一个发烧的儿童,被护士带去办住院手续了。 厉时雁正能松口气,就收到了程修明发来的消息,一张餐厅里的照片,宁鱼和别人坐在角落。 程修明:【厉大医生你看,某种程度上来说,京城还是太小了。】 第55章 上辈子欠了她的 宁鱼看见程修明朝她微笑点头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 不是!! 人民医院在东城啊! 一个东一个西怎么都能遇上啊! 宁鱼回了个礼貌的笑容,立马撑着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左棠棠发现她不对劲,转头看过去:“小鱼,你看什……” 正说着,对上程修明的温柔一笑,渐渐收了声。 只见左棠棠浑身一僵,立马转过身来,用菜单挡住自己的侧脸:“不是…小鱼,你认识程修明那个死变态啊?” 宁鱼挡着半张脸:“也…就是恰好,巧合,在人民医院认识的。” 说着,宁鱼发现不对,“棠棠,你认识程医生?” “不认识,绝对不认识。”一向冷静的左棠棠立马拿起自己的包,“这地儿有点邪门,不如…咱们…” “换个地方?” 宁鱼一说完,立马和左棠棠达成共识。 两人还没动,就听见身边来了服务生上菜: “两位小姐请慢用。” 宁鱼想问。 左棠棠给阻止了,“不用问了,程修明那个死变态干的,我用得着他请我吃饭??” 宁鱼思忖了两秒,“你们俩有点过节?” 左棠棠冷哼了一声:“不是有点,是很多,多到数不清。他还真当我怕了他不成?服务生!” 说着,左棠棠就拿起菜单哐哐一顿点,点得宁鱼头脑发虚。 实在是…暮光的价格和白金也相差无几。 “行了,账单给那位先生送过去。”左棠棠说着,给服务生指了指程修明那桌。 程修明拿了账单,倒是没说什么,也没过来。 高档餐厅上菜一般都很快,服务很好。 宁鱼和左棠棠两人吃饭时,瞧着程修明没过来才松懈了些。 “对了小鱼,言言的眼睛怎么样?” 左棠棠是从三年前开始知道言言存在的,做手术的时候有些事情要问的很清楚。 宁鱼摇了摇头:“是基因上带的病,没那么容易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左棠棠有些心疼她,“我这边帮你注意着,有好的机会或者专家立马告诉你。” 宁鱼感激一笑:“谢谢你棠棠。” “不过孩子爹还没找到吗?”左棠棠顺口问起。 宁鱼当初说的时候没说很具体,只说是喝醉了酒,没和她说具体姓甚名谁:“找到了也没用。” “怎么?他不认?” 宁鱼摇头:“他……有未婚妻了,也有可能是女朋友。” 说着,宁鱼抬头看她:“不说我了,你和程修明怎么回事儿?” 左棠棠沉默了两秒:“他是我继兄,至于其他的,我也说不明白。” 宁鱼也没多问,两人聊了些开心的事情,又约好有空一起散心,说着说着开心起来,倒是喝了不少酒。 宁鱼和左棠棠都是有点酒量的,尤其左棠棠,酒量向来不错。 只是没想到,两个憋屈又装满了心事的人,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最后暮光都快打烊了。 宁鱼和左棠棠两人才互相搀扶着出去。 “小鱼,今天去我家睡吧,你那什么家,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穴狼窝,别回去了,跟我一起睡。”左棠棠正要一把揽过宁鱼的肩膀,结果整个人就被人拉到了一边。 “程修明…?!” 左棠棠想要甩开程修明的手:“小鱼!” 程修明淡定地看着,“着什么急,有人比你更着急。” 再看过去,宁鱼已经被人抱进了大G车后座。 厉时雁和程修明对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在后座烂醉如泥的宁鱼身上逡巡片刻,“自己那点酒量不知道,还偏要喝酒。” 到北山墅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厉时雁将人放在床上,调了28℃的空调温度,她向来体寒,气血也不太足。 又给她盖了点薄被,才结束。 厉时雁站在床边,看着她红着脸颊熟睡的模样,不知怎么就坐了下去。 指尖轻碰她的额头。 温热。 他是临时换了个班来的,还得回去换回来,没犹豫多久就回了医院。 等再回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六点。 回来的时候,人还睡着。 厉时雁洗漱完,刚开了房门,就听见黑暗里传来人嘀嘀咕咕的声音: “小哥…小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醒了就起来。” 床上那一包也说话不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小哥, 厉时雁听得心烦意乱,扭头看了她一眼,终究是走了过去。 “啪嗒”一声,床头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下,瞧见她脸色红得简直不正常,活像是能滴血。 他皱着眉,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 滚烫。 他这才开了卧室灯,一看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18℃,她身上的被子也早就被踢得没影。 感冒发烧了,毋庸置疑。 “说你没本事,你还怪有本事的,睡着了又是调空调又是踢被子的,怎么不给自己摔下去那才算是能干。” 厉时雁没好气地损了一句,转身要去拿药,立马就被人抱紧了手臂,还呜呜咽咽地说着胡话: “别走…小哥你别走,陪我睡觉。” “睡什么睡,不喝药明天烧死你。”厉时雁刚把她的手给扒下来。 他走出房间,到了一旁的书房,门开着,能听见隔壁卧室人的声音。 “小哥,我知道错了,你就陪我一下下…” 声有呜咽,似乎在哭。 厉时雁提着医药箱到了卧室桌边,“哭没用。” “呜呜呜…小哥…求求你了…”身后人哭得明显不少。 厉时雁拿药的动作没停:“再哭大声点也没用。” 床上的人果真哭得大声了,至少他站在门外都能听见。 他眼皮都没掀,自顾自道:“我早不是你的小哥了,有本事你哭到整个北山都能听见,那也没…” 没说完,身后立马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吵得人耳根子疼,倒像是被他强行绑架回来的。 他骂了句脏话,认命地闭了闭眼,索性提一个医药箱,又把热水拿到了床头。 他一过去,她的手臂就缠了上来,那滚烫的脸就在他手臂上蹭过来蹭过去。 厉时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第56章 宁鱼,跟了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宁鱼醒的时候,疼得太阳穴直抽抽,撑着身子动了动,才发现不对劲。 这枕头硬巴巴的。 玩偶也怪僵的。 只有昏暗的床头灯,她抬头一看,直接吓老实了。 厉时雁? 厉时雁?! 他?? 她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睡着的人,还没来得及多动,腰上的手臂立即圈得更紧。 这…怪尴尬的。 宁鱼摸了摸鼻子:“你没睡着啊?” “本来快睡着了,被个没良心地弄醒了。” 头顶上传来的嗓音低沉而沙哑,裹着浓浓的疲惫。 宁鱼有些不服:“我连怎么到你这儿的都不知道,你还不能让我动一动?” 他这才掀了掀眼皮,懒散地看向她:“喝不得酒还喝酒,要不是被我好心地捡回来,你今晚能出现在哪儿我不知道,明天大概能出现在警察局。” 宁鱼有些不相信他这说法:“你的意思是,你在东城的人民医院上了一天班,突然就散着步路过了处在西城的目光,顺便恰好看见了喝醉酒的我,又更加好心地从西城把我带回了北山墅。然后还十分善良地照顾了我半夜?” 厉时雁挑眉:“有何不可?” 宁鱼:“那五爷还真是正好加上恰巧,而且这一晚上,五爷您也够忙的。” 她这话,说得讥讽。 却不想,他一听,从善如流: “你要这么说起来,那确实挺忙的,所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明明就是程修明通风报信,他故意跑过来堵她的,就算她醉了,棠棠也醉不了,不会出事的。 宁鱼被他噎了一下:“厉时雁,你耍无赖!” “我脸皮厚?”他漫不经心地一笑:“是谁哭着喊着钻进我怀里,非要拉着我睡的,你还记不记得?” 宁鱼张了张嘴,被问住了。 他看着她一脸憋屈的模样,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那你又记不记得,是谁睡着的时候,双手双脚缠上来死活不肯松手的?” 宁鱼尴尬地红了脸,眼看着他还要说,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行了,你别说了,不用想都知道了。” 他眼皮懒散地抬了抬,眸光挑衅。 宁鱼努了努嘴:“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病是个什么德行,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生病,也不是第一次被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直接把我推开,一次不行就两次,最多三次,我也就不会再缠上来了。” 宁鱼说着理不直也气壮:“说是我先缠上来,我看五爷也是多半不想推开才会纠缠到现在吧?” 他将她的手拉下来,“你难得主动一回,我为什么要推开?” 宁鱼咬牙:“你能不能要点脸?” 厉时雁并不当一回事:“要不要脸的,也不妨碍你报恩。就算今天的事你想耍赖,在林家老宅那几次三番为你解围,你能赖账?” 赖账? 他讲讲道理好不好? 宁鱼反问:“在林家老宅,我装乌龟装得出神入化,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如果不是五爷开口,我能遇见那种三堂问审的场面?” 他丝毫不以为意:“那又如何?解围,不是靠我?” 宁鱼被他的厚脸皮打败,扯出笑:“那五爷说说,想让我如何报恩才能抵消?” 她这话,就是个场面话。 谁知,这男人也真好意思应:“既然你诚心诚意报恩,不如…跟了我?” 跟这个字眼,用得很微妙,多数,用来金主跟情人之间。 宁鱼被他一句话吓得坐起身来,顶着床头柜上的灯光,直愣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这话实在是说得突然,她下意识地攥紧手边的被子。 “你说呢?”他目光平静又汹涌地看着她。 宁鱼想从他脸上探究出些许情绪,可什么也看不见,对上的只有他满眼的平静。 两人对视片刻。 宁鱼握住他的手,亮了亮他指间的银白素戒,笑了:“你的意思是,想要让我当你的小三?” 厉时雁收回手:“你既放不下‘小哥’,不如跟了我,最重要的是,我能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我想得到的东西?”宁鱼看着他反问,心中五味杂陈,终究是酸涩占了上风。 “上次的话,我以为你能听出来,能想明白,想不到还是这么单纯?” 厉时雁站起身,走到一边开了窗,“宁家逼你几次三番相亲,让你钓个有钱有势的金龟婿。可以你现在的条件,又和林家有了纠缠,能有几个敢要你的?” 说着,他点了根烟:“上次我就说了,要找个有钱有势有权,能给你收拾烂摊子,能给你撑场子的最好。” 他转头看着她,薄唇间叼着烟,语气轻佻:“你跟了我,京城没几个敢惹你,宁家满意得不能再满意,除了名分,钱财权,一样不少。难道还不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他语气随意得像是在买只阿猫阿狗,可她不得不承认,厉时雁说得对。 钱财权,没谁能比他更甚,宁家也会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不得不说,他这么说,答应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宁鱼盯着他手指上的戒指,又抬眼看向他:“那你呢?” “我?”厉时雁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我自然睡上瘾了。” 宁鱼执拗地看着他:“那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因为你和我在床上对付。我这个人挑得很,难得有一个在床上这么契合的,再找个也麻烦。” 他笑得更欢了: “难道,宁二小姐以为自己魅力那么大,到了现在我还对你余情未了?” 这些话,这些事,宁鱼不是没想过。 这八年,她知道自己和他难再见,但想着想着又幻想着要真是不期而遇,她能和他说些什么。 不管是他的冷言冷语,还是讥诮羞辱,都在宁鱼的意料之中,她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 真听到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完全一新的感触。 像是一颗心被眼前的人一刀刀捅下来,再被人紧攥在手里,鲜血淋漓。 也应该的,他说这些,也应该的,都是她欠他的。 宁鱼面色发白,自嘲一笑: “怎么会,都八年了,五爷要是动作快一点,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打酱油了。” 第57章 我会让她心甘情愿来我身边 “知道就好。” 他打量着她,“跟了我,除了名分,钱财权你样样都有,更有了倚仗,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不好的?” “好…很好了。”宁鱼低着头,她不得不承认,整个京城,对于来说,没人比厉时雁更可靠了。 就算厉时雁记恨着八年前她甩了她的事情,想要报复她,但宁鱼也知道,真到了千钧一发,没有别的法子的危险境地,厉时雁是不会看着她不管的。 不是她笃定厉时雁对她还有情,而是她太了解厉时雁了。 他这人痞,邪,是个祖宗,可关键时候是最靠谱的,心也是最软的,是最重情的,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 但往往心越软,越重视感情的人,在被伤透了之后,就越是决绝,越是绝情,越是恨她。 可她现在的境地一团糟…宁家不好解决,言言更是毫无消息。 要真说起来,能搭上厉五爷的关系,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算是小三,就算没名分,就算只是床伴,那整个京圈也没几个人敢轻易动她。 应该答应,理智告诉她,这是眼下最好的路。 而且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也不是死守贞洁名声那种虚无缥缈东西的人。 宁鱼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他笑得再温柔不过: “听起来确实很好,五爷说的也很诱人,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似乎都找不出拒绝五爷的理由,要真拒绝了,该显得我不知好歹了。” 厉时雁挑眉,指间轻点,弹了弹烟灰,等着她的下一句。 宁鱼顿了两秒,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温柔:“可是,我好像…一向都挺不知好歹的,比如八年前。” 宁鱼挣扎着起身,走到窗前,握了握厉时雁手腕上的佛珠,又变成了寡淡的模样: “至于还人情,五爷再想想吧,今天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五爷休息了。” 说着,她随意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 坐上出租车,她脑海里都还在回荡厉时雁的话。 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树,宁鱼接到了左棠棠的电话。 两人简单地说了说昨天的情况,确定都没了什么事儿之后,左棠棠那边顿了顿:“小鱼,我在程修明那里套出来两句,三年前你去冒雨去求的佛珠,是给…厉时雁求的吧?他就是…” “嗯,前男友。”宁鱼没打算瞒她,她来了京城这么多年,难得有左棠棠一个说得上话又信任的朋友。 “那昨天…都怪我,我居然让厉时雁半路给你抢走了。”左棠棠说话的嗓音都绷得很紧: “他昨天没对你做什么吧?” 宁鱼扯唇一眼:“没有,可能…我对他做了点什么吧,然后他让我当…小情儿。” “什么?!”左棠棠说话的嗓音顿时拔高三个调门:“他不是…他是疯了吗?你答应了吗?” “没有。”宁鱼叹了口气。 厉时雁提的条件真的很诱人,答应之后她也能轻松好多好多,甚至比现在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倒不是她多么在意名声,而且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和厉时雁睡过了,不至于现在才开始矫情。 别说这些,就算是她的命,跟言言比起来,也不是不能放弃。 假如她不爱厉时雁,她甚至都不会犹豫就能答应。 偏偏,她爱。 很多事,一旦扯上爱这个字,就会变得复杂很多,人会变得拧巴很多。 左棠棠那边声音变小了,语气也谨慎了不少:“还好你没答应,小鱼你都不知道…厉时雁挺复杂的,人复杂,他的背景也很复杂,就光现在一个林家就能让你焦头烂额毫无办法,更别提海城厉家,那才是真的顶级财阀,林家在海城厉家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林家和厉家…是什么关系?”宁鱼忍不住问,她也想知道,八年间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上的。 “大概就是八年前他被厉家找回去,但厉家没人承认他,说是受了不少打压,凭着外公留下的一笔遗产创业,不出两年公司就震惊了整个厉家,这才认可了他的能力,让他进了厉氏集团的高层,又一路披荆斩棘带着集团创收翻了近一倍,资产直接破了不知道多少和亿,接着进了厉氏集团的决策层,却拒绝坐上集团总裁的位置,只拿了个闲职,不过没人敢惹他,就连现在厉氏集团的总裁都敬他三分。”左棠棠说着,语气不太确定:“其他具体的我不太清楚,等我找机会再去程修明那个死变态哪儿帮你套套话。” “谢谢你棠棠。”宁鱼说着,正想说今天可能还得找她看看右手,就收到了宁家的消息。 ——公司出事了。 宁鱼二话没说,先和左棠棠说了自己临时有事儿,没办法去医院复诊了,等过两天。 左棠棠也很理解,还关切地问了两句。 可惜宁鱼自己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更没办法和她解释。 宁鱼到宁氏公司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没人拦她,但也没人欢迎她。 宁鱼到会议室门口,才听出了些门道。 宁家公司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宁鱼是知道的,宁父宁母是暴发户,并不是地地道道的商人,那点脑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扭转公司的情况。 这两年,他们以为多拉项目就可以有转机,还不惜把宁鱼送上林皓宇的床,就是为了跟林家搭上关系,以为能换回一死生机。 谁知,项目越多反而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宁父手底下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接连的好几个也出了问题,一连串的问题,要是有时间一个个解决,也不是不能发难。 偏偏,那群合作方公司像是约好一样,齐齐发难,直接打了宁父一个措手不及。 要是解决不了,宁家公司不仅得宣告破产,还得背上几千万的负债。 宁鱼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厉时雁。 想到厉时雁那句话:“你猜我整垮宁家那堆垃圾需要多久?” 确实不需要多久。 —— 人民医院天天忙,急诊科更是常态。 午休还是好不容易能安静上一个多小时的时候。 程修明准时准点拿着茶杯出现在急诊室,厉时雁的诊室,一边掰茶饼一边打趣: “听说我们厉大医生挣扎纠缠犹豫了好久,才终于说出那句让人姑娘跟他的话,结果还被人姑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厉时雁眼皮都没抬:“她会答应的。” “听这话,厉大医生有后招?”程修明好奇地问。 厉时雁没解释:“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来我身边。” 如果她还是以前无忧无虑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厉小鱼,那他确实拿她没办法。 但她不是了。 她现在软肋太多,忌惮太多。 他有的是办法把她拿到手。 第58章 怀孕了! 程修明看了他两秒,“不是,兄弟斗胆问你一句,你对宁鱼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你们这么纠纠缠缠,不明不白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厉时雁却丝毫不以为意:“她是我从垃圾桶捡回福利院的,是我养大的。她说断就断?爱也好,恨也好,大不了就这么纠缠一辈子。” 这番话出来,程修明沉默了两秒,真的由衷地想问一句,你确定你对人家还有恨吗?? 想了两秒,还是生存欲占了上风,程修明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厉大医生。” 就是会自欺欺人。 —— 会议室门开,几位高管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宁鱼都愣了两秒。 宁鱼实在是不经常来公司,从回到宁家开始,在他们印象中就进了一回公司。 “二小姐来晚了。” 几位高管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离去了,离开的时候还说着话: “你说咱们这位二小姐也是真不容易,在外流浪了十几年,听说还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好不容易被找了回来,结果爹不信娘不爱的,公司都没来过两回。” “你还真别说,今天这事儿,要是还有二小姐和林家的婚约撑着,说不定公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林家想要救活宁家,那也只是抬抬手的事儿。” “可惜就可惜在这儿,你说也真是奇了,大小姐非要抢了二小姐的未婚夫也就算了,没抢来自己和林家的婚约,反而差点让全京城的人都当成笑话。” “也不知道宁总夫妻俩怎么想的,依我看,这二小姐看起来比大小姐可靠多了。” “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宁鱼从会议室门口走进去,迎面就是一个文件夹朝她摔过来—— “你来做什么!?” 宁母怒气冲冲地看着宁鱼:“来落井下石,来看笑话吗?” 若换成平时,宁鱼多半会忍着气装乌龟,再把文件捡起来送过去。 但这会儿,宁家公司都要倒闭了,这乌龟还有什么好装的。 宁鱼踩着文件过去,不紧不慢地在宁母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看了一眼站在窗边抽烟的宁父: “我来了,父亲有事可以直接说了。” 消息是宁父给她发的,公司也是宁父让她来的。 她这话一出来,宁母和宁云云的目光都看向了宁父。 宁鱼也不着急,只是坐在椅子上,等着看宁父能厚着脸皮到什么程度。 宁父狠吸了两口烟,又闭了闭眼,才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转身看向宁鱼: “这一次找上来发难的公司,有一大半都是林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你去找林皓宇,他或许有办法先暂时将这件事情压下来,给我们点喘息的机会。” 这话没说错,宁鱼来的时候已经看过宁父发过来的资料。 这一批发难的甲方里,确实有一大部分都是和林氏集团有关系的。 林家的人向来瞧不起宁父宁母,是他们非要挤进圈子,所以第一反应能想到的只有林皓宇。 可惜,只有宁鱼知道,林皓宇就是个唬人的花架子。 宁鱼没说话,只是目光浅淡地落在了一边的宁云云身上。 宁云云果然忍不了了,冲上去道:“爸,要找皓宇你帮我去找就好了!何必让这个外人知道??” 宁母也帮腔:“是啊,现在皓宇正和云云谈恋爱呢,你让宁鱼去是干什么?” “你去?”宁父气得青筋崩出,转头看向宁云云:“你如果真有本事,真能笼络住林皓宇,林皓宇早就应该给你名分了,何必以这种不光彩的关系继续?!” 宁鱼笑了,难得闲散地看了场戏。 其实林皓宇不可能娶宁云云,甚至他们俩的关系都不能在人前表露,否则林皓宇就是连林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大概要被林老爷子打断腿的。 这事儿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心知肚明,难得,是宁父把宁云云的这层遮羞布给撕破了。 宁云云当时脸色一白,就气得红着眼跑了出去。 宁父这才看向宁鱼:“你去找林皓宇。” 还是那么颐指气使的语气。 “自从我回了家里,父亲你还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吧?不过也是正常,毕竟我是外人。” 宁鱼冷静地望向宁父,“既然是外人,那就得事先说清楚了。林皓宇我不是不能找,宁氏公司也不是不能活,但我去找林皓宇,那父亲又能给我点什么?” 宁父的目光阴沉地落在宁鱼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女儿身上,也不是只有沉默和窝囊。 出现了这么陌生的气场。 竟然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和他谈起条件了,这么淡定,就好像料到他的反应,就等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开口。 怎么会? 宁鱼不是一直都忍气吞声,性子软弱又窝囊吗? 宁母也是第一次发现,她可能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个女儿。 宁鱼往后靠了靠,任由宁父宁母打量审视。 那就要看看,宁父宁母有多么在意这个公司了。 片刻。 宁父才开口:“你如果能帮公司渡过这一次难关,宁时言,还给你。” 藏在桌子下的手攥了攥,宁鱼面上看着依旧淡定,“父亲当我是十几岁的孩子吗?还不还,其实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事办成了,父亲一反悔,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那你想要怎么样?”宁父忍着气反问。 宁鱼没犹豫:“先把言言带到我面前,否则一切免谈。” 说完,宁鱼起身抓着包就离开了。 宁父宁母不会那么快同意,因为那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 最后的筹码,不到最危险的时候,是不会轻易打出去的。 宁鱼刚出公司,就接到了左棠棠的电话:“小鱼!你猜我在医院看见了什么??我在我们医院的妇产科看见了你那个假千金姐姐!!” 宁鱼:“宁云云?” “对,我问了护士,说是情绪波动太大致使差点晕过去,这会儿正产检呢,你赶过来应该还来得及。”左棠棠小声说着。 宁鱼二话没说,直奔西城中心医院。 左棠棠正等着她,两人在食堂见面,她将文件袋递给她:“你看完就撕了吧,我托朋友弄出来的一份,留不得。” “谢谢你棠棠,谢谢你。为了帮我都违反医院规定了。”宁鱼接过文件袋,“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我一定会帮你做到。” “行了,说这些就生疏了。米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左棠棠主打一个义字当头,情义为先,必定不会像程修明那种变态一样。” 左棠棠笑着喝了口咖啡:“而且我都想见见你家那小团子呢,只看过刚出生的照片,也不知道现在长得多可爱。你和厉时雁这两个的基因,绝对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帅哥。” “好,到时候让言言认你当干妈。”宁鱼笑着答,低头打开了文件。 果然。 宁云云怀孕了,妊娠八周。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林皓宇给她下了药那会儿中的。 还真行,她正愁之后用什么借口找林皓宇去,这不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 这回还真得谢谢宁云云。 宁鱼和左棠棠又坐了会儿就分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将那份报告撕了个干净扔进垃圾桶才放心。 殊不知,有人没堵到想堵的人,却不经意看见了这一幕。 程修明看了一眼宁鱼的背影,难得干了回捡垃圾的活儿。 捡得不完整,她撕得碎,他拼起来也看不完整。 但看着这半张碎纸上的字,程修明惊得挑了挑眉,一个电话就给厉时雁打了过去。 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问:“八周前,你是不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儿?” 第59章 孩子的事情,你打算瞒我多久! 厉时雁今天排了手术,这会儿离手术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他正看着病人的检查报告,不甚在意:“你吃错药了就回来让人给你检查检查。” 程修明的声音听着有点急,还啧了一声:“你别打岔,八周前,我记得你有一天莫名其妙请了假,还下了大雨的,那天你干嘛去了?” 八周前,请假那天的凌晨… 车里,宁鱼跌跌撞撞地撞进他怀里… 灼热又赤裸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中,撩拨着思绪。 厉时雁握着纸质报告的手紧了紧:“没干什么。” “厉时雁我没跟你开玩笑。”电话那边的程修明强调着。 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厉时雁喉咙发紧,索性答了句:“睡女人,有什么意见?” 程修明立马反问:“宁鱼?” 听着电话那边厉时雁没说话,程修明顿时了然,看着那半张孕检报告,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又不敢轻易下决断: “说话,是不是宁鱼。” 厉时雁蹙眉,那些不受控制的画面划过眼前,他燥得很:“对,宁鱼。” 程修明又问:“在哪里?做没做措施?” 厉时雁是真被问烦了:“车震,一晚上用完了半盒套,来来来,还想问什么?需不需要给你报个户口?” “你确定都做了措施?”程修明看着妊娠八周的字样,仔细问。 那晚上其实不止半盒套的次数。 那天是八年后的重逢。 她是被喂了药,不依不饶。 他挣扎了八年,纯发泄八年来的拧巴情感,也跟疯了差不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林皓宇给她下得药性是猛的很,大十几个小时,笨重的大G都震了大半夜。 只是做到中途,她嫌不舒服,他也索性不用了。 厉时雁额角青筋跳了跳:“到底什么事?” 程修明听着他这语气,就知道答案,啧了一声,心情有点复杂:“厉大医生,你可能…” 吞吞吐吐的,听着就让人燥:“不说滚蛋!” “你等会儿,我只是没想好措辞。”程修明还是感觉很冲击。 分手八年的前任,重逢打了一炮还怀上了? “也没什么,就是你没事儿的时候学学怎么养孩子吧。” 厉时雁皱眉,反应过来下一秒文件都掉在了桌上。 他顿时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程修明叹了口气:“你应该感谢今天医院给我放假,感谢我要来西城堵人,感谢左棠棠没人我堵到,反而看见宁鱼撕孕检报告。看着她那样子,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个孩子,你最好做好准备。” 怀孕了。 宁鱼怀孕了?! 她不想要? 厉时雁眉头紧皱,神色阴沉得不行,让人看不清情绪,那模样看着甚是吓人。 吓得站在门口的护士说话都颤颤巍巍的: “厉…厉主任,该进手术室了。” 一向爱岗敬业又冷静的厉主任竟然一时没回答,更不知道听没听见。 还是护士连喊了两遍,厉时雁才有了反应。 他握了握拳,遮掩住微微发抖的手,哑声:“五分钟。” 护士连连点头。 —— 宁鱼回学校上了个课,刚出校门就被人堵了。 平心而论,大G和他北山墅车库里的那堆车相比,应该算是最低调最内敛的一辆的。 这会儿却显眼极了。 第一因为他把大G停在学校正门口。 第二是……他自己长腿长手地靠在引勤盖上,嘴里指间还夹着烟。 在宁鱼的学校门口,接人下课的帅哥很常见,身高一米九还身材比例绝好的帅哥也不少见,但…直接把车停门口,人也靠在正中间理直气壮堵人的,实在不多见。 一时进进出出的男女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宁鱼看着校门口那辆熟悉的大G,第一反应就是脚底抹油,转身跑路。 显然,她看见人的那瞬间,男人也看见了她。 按照平时,他最多也就是继续靠着,朝着她淡定地指示一句:“过来。” 今天不同,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 他仗着腿长,没几步冲上来,不由分说地攥紧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到车边。 拉开车后座的门,二话不说地把她塞进去,宁鱼妄图挣扎,毫无用处。 他力气太大,攥得她的手腕生疼,宁鱼瞪着他:“厉时雁,我不是上次和你说了吗?你今天是吃错药了?” 他只是站在车门边,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像是要活生生把她吃了。 分不清是生气还是什么。 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虚,宁鱼无所适从地低头:“你…你有话说,你也不能拉着我在学校面前闹啊,让人看见了得招多少议论。” 他难得没给她怼回来,也没讥诮她,只是沉默地开车,直接把人带走。 宁鱼看着一旁的人民医院,不解地看着他:“你把我带到医院要干什么?” 厉时雁沉默了两秒没搭理她,转而问:“你有没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宁鱼更是不解了,她和他这关系,又不是恋人又不是情人的……要没点什么事情瞒着他才不正常了吧?? 他也没接着说,只是将车开进可昏暗的停车场。 熄火,停车,宁鱼正要下车就被他堵在后座里。 “你…” 宁鱼想问他今天抽什么风。 “孩子的事情,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厉时雁劈头盖脸的一句给她说得心神不定 宁鱼下意识地攥紧了坐垫,浑身鲜血都冲上了头。 言言… 他知道言言的存在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的?! 第60章 这戒指,有女主人吗? 宁鱼脑子疯狂运转,没有立马回答。 厉时雁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沉,沉到一片漆黑,“说话,宁鱼。” 她攥了攥手边的坐垫,看着他镇定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逃避,又逃避。” 厉时雁被她那试图蒙混过关的神色气笑了:“你以为还能瞒我多久?” 宁鱼强行镇定下来。 言言她都没见过几面,厉时雁没可能会知道。 不管怎么样,她死不承认就好了。 “没有瞒你,你先松开。” 宁鱼挣了挣,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却抵不过他的力气:“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修明都看见了!你还想逃避?你就算不想要,是不是也应该和我说一声?说不定我想要呢?” 厉时雁死死地盯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神色。 他握得紧,他手指上的戒指硌得她手腕生疼。 就是那疼痛,不断地提醒着她。 他想要?? 他想以什么身份要言言?要她? 要她当情人当小三,让言言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 他怎么报复她,怎么恨她都行,可言言已经看不见了,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凭什么要被人骂得抬不起头来? 宁鱼拧了眉头,看着他带了几分怒气:“程修明看见了?他看见什么了?五爷想问的事情,应该好好问,而不是在这儿没头没脑地逼问我。” 厉时雁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跟我去做产检。” 宁鱼差点被他气笑了:“五爷不会是以为我怀孕了吧?” “产检。” 他没说别的,只是重复:“我已经给你挂了号。” 宁鱼好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厉时雁二话不说,单手给她公主抱了出来,关了车门。 进了电梯,直接去了妇产科。 宁鱼怎么挣扎也不管用,索性任由他去了。 只要不是查出言言,随便他怎么弄。 程修明一早就等在妇产科面前,看着厉时雁强行抱着人来,也不惊讶了。 厉时雁问:“安排好了?” 程修明点头:“安排了女医生。” 宁鱼现在看见程修明就头疼,她就在西城中心医院撕了一张孕检报告就被他看见了。 上次去暮光也是被程修明撞见,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是很想看见程修明。 厉时雁阴魂不散也就算了,程修明更是阴魂不散。 厉时雁一路按着宁鱼进了诊室,她真的懒得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算是给自己做个免费体检了。 毕竟有几回确实是没做措施,当排除风险了。 一通检查出来,结果就等到了晚上医院临下班的时候。 宁鱼看着加急加出来的报告,由衷感叹了一句,钞能力还真是万能的。 至于结果,当然是没有。 宁鱼被叫进去听医嘱。 那女医生对宁鱼还挺温和,努力安慰她:“没事,别紧张,虽然没怀上也不用失望,你和厉医生都还年轻,加把劲儿总是会有的。” 宁鱼沉默了两秒:“医生你可能是误会了点什么,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那女医生愣了片刻,又笑:“怎么可能,我进医院这么久,还没见厉医生对哪个姑娘这样过,而且别说抱着人过来了,还没谁能近他的身。” “…他未婚妻也没有抱过吗?”宁鱼低头,知道自己不该问。 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女医生更是不解了:“未婚妻??没听说过啊,没听说厉医生有未婚妻,也没有老婆啊?” “那女…女朋友呢?” 宁鱼抬头看着女医生,脱口而出地问。 “女朋友啊?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在医院是没怎么看见厉医生和异性接近过。”那女医生说着,拿起宁鱼的报告: “刚才安慰你了对吧?那我也得说点真话了,我还是要给你交代一下,相信你以前的医生也和你说过了,你这身子其实是不太容易受孕的,得好好养着,以后才会有点可能受孕。” 宁鱼点头:“我知道的。” 她生言言的时候身体就很虚了,言言都是早产的,那时候就知道她之后是不太可能受孕的。 宁鱼拿了报告出去。 站在窗边的厉时雁,一旁的烟灰缸里灭了好多烟头。 宁鱼在他背后站定,他转身过来,果断掐了烟。 一旁的程修明很有眼力见地离开。 厉时雁薄唇掀了掀:“有什么想说的。” 他神态紧绷,浑身都僵着,衬衫更是被他裂开了一半的扣子,头发也有些乱了。 整个人看着有些…不修边幅。 自从重逢一来,她只在床上看过他有这么失了分寸的不受控制神色。 宁鱼攥紧手里的报告,突然脑海里就回想起刚才女医生的话。 “没听说厉医生有未婚妻,也没听说过厉医生有老婆啊?” “厉医生在医院从没和异性这么亲近过。” 有可能吗? 真的有可能吗? 被她伤了的人,八年还没开始下一段,真的有可能吗? 可他指间的戒指…又是为什么呢? 是为谁带的呢? 又想起他的话:“难道你以为自己的魅力大到能让我等你八年?” 宁鱼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压下心里汹涌的思绪:“是…有些话想和五爷说。” 厉时雁目光汹涌又内敛地盯着她,像是海,平静的海面下是磅礴的海水。 他等着她的下一句。 “但在我说之前,厉时雁,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鱼鼓了鼓勇气,让自己去直视他指尖的那枚银白素戒。 他喉结上下滚动片刻:“说。” “刚才那个女医生以为我们是夫妻,以为我们在备孕,所以和我说了很多。和我说医院里没一个异性敢靠近你,说没看见过厉大医生和哪个异性这么亲近过。所以厉时雁,我想问你…” 宁鱼越说越是口干舌燥,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下来,目光难得不躲不闪地直视着他: “我想问你,这枚戒指是你自己一个人带,还是两个人带?” 他嗓音沙哑地反问:“很重要吗?” “很重要。” 宁鱼毫不犹豫地回答,“非常重要。这枚戒指,有女主人吗?” 第61章 想救宁家,找我啊~ 厉时雁偏过头,大概静了能有两分钟。 重新转头看向她时,左手握紧窗沿,只说了一个字: “有。” 一个字。 轻轻松松地抽去了她刚才鼓起来的勇气。 轻轻松松让她刚才喧嚣起来的鲜血都冷了下来。 宁鱼自嘲一笑,“也是。” 是她想多了,是她奢求太多了。 怎么能要求被她伤了一次又一次的人,还能够痴心不改地等着她呢? 这样不对。 宁鱼低头整理思绪,很快又重新抬起头,将手中的检查报告递给他: “这是报告,五爷自己看吧。” 厉时雁接过去,指节有些泛白,低头看。 宁鱼趁着他看报告的时候,顺势解释:“其实都是一场误会。我没有怀孕。至于程医生看见的产检报告,大概是因为他去西城中心医院找棠棠,但是棠棠一心躲他,他恰好看见了我撕产检报告的时候,所以误会了吧。” 厉时雁抬头看向她,眼眸中全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鱼想着,他多半是想问问那产检报告是哪儿来的,她叹口气:“宁家公司出了问题,恰好这时候,宁云云去西城中心医院做产检,怀孕的是宁云云,妊娠八周,孩子应该是林皓宇的。算了算,时间对得上。” 厉时雁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宁鱼抿唇,想着活跃活跃气氛:“五爷你就庆幸吧,我要真怀了孕,那五爷可就麻烦了。” 厉时雁这才有了反应,猩红着一双眼看着她:“为什么会麻烦?” “为什么不会麻烦?以我和五爷现在这个关系,有了孩子应该是你们那个圈子里最忌讳的事情吧?” 宁鱼扯着笑解释。 这些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上层圈子玩的花,越是有钱有势的玩的越花。 别说是结了婚的,还是订了婚的,又或者是单身的,外头八成都是养着人的。 主要区别是养了几个,玩的花一个月换一个也很常见。 似乎叫做金主和金丝雀,但这种关系,最忌讳的就是怀孕。 一旦有了孩子,那可就说不清了,就不是想断就能断的了。 宁鱼对这些事儿虽算不上很擅长,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她说完,就听见面前的男人嗤笑一声: “麻烦什么,有了就生,生了我养。” 宁鱼扪心自问,她要真是个小情儿或者金丝雀什么的,听见这句话难免心底还会触动。 她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生。” 她是真的不想生。 暂且不说她现在这个身体受孕可能性是万分之一。 只说她身上带着致盲基因,再生孩子就是对孩子不负责,生多少个都很难是完全健康的。 孩子没错,是她不适合当母亲。 可没想到,她这句话又戳中了他哪根神经,手腕一紧就被他拉走,直接堵在楼梯间: “和林皓宇呢,你想不想?” “啊?” 宁鱼没反应过来。 “不想和我生,想和林皓宇生?” 厉时雁冷着眼问,又讥诮一笑:“和他生的孩子你可能需要保胎才能生下来。” 这句话她听明白了,这是损林皓宇虚,身体不行。 宁鱼无奈地看着他,好笑道:“我不想生是因为我自己不适合生孩子,孩子能从我身上继承点什么?” 一句话,他才低头仔细看她,那双看似平静眼眸中的泪水,一下灭了他胸膛大半的火气。 厉时雁将她抱进怀里,哑声道:“是我忘了。” 忘了她的眼睛是基因里带的。 刚才那一通没给宁鱼整愣,结果他这一抱倒是真给她整得手足无措了。 这段时间,厉时雁不是没抱过她,强行抱,公主抱,单手抱。 在床上的时候更是没少抱。 可眼下这个拥抱,没有汹涌难控的情欲,也没有复杂冲撞的情绪,更没带着质问没带着强硬。 有的只有他了一句:“是我忘了。” 似乎带了些歉意。 连这个拥抱都显得格外的单纯,格外的让她有安全感,格外让她安心。 宁鱼手指蜷了蜷,虚抱着他,终究是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太可靠了这个怀抱。 整个世界上,没人比厉时雁更让她信任。 人,气息,温度,和怀抱,都让她这么熟悉。 毕竟八年前,这一切都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明明在他怀里能得到真心的片刻轻松安心,可就只有几分钟,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鼻头好酸。 宁鱼吸了吸鼻子,推了推他:“解释清楚了,都是一场误会,五爷不用担心了。” 他低头,将她眸中强忍的泪看得清楚:“不是担心。” “快值班了…你…” 程修明说着话找过来,看着这场面直接收了声,一步一步往回倒:“那什么,没事没事,我弄错了,你们继续,继续继续。” 说完,程修明转身就溜了。 有些场面,一旦被破坏了,氛围感顿时没了。 宁鱼没敢看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肯定狼狈至极:“我还有事儿,宁家公司正是乱的时候,我就先走了。” 说完,宁鱼拔腿就跑。 宁鱼料得很准,不出三天,宁家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到了底,破产倒闭负债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三天,宁父二话不说地同意了宁鱼的要求。 一周之后,她的主治医生,也就是言言的主治医生,就会带着言言回国。 周末,宁鱼约了林皓宇。 这两天宁云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应该是被自己肚子里那个孩子吓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金会所,包厢内。 “小鱼,你来了!” 林皓宇看着宁鱼两眼放光:“小鱼…你知道的,我对你还是一如以前,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儿,我们现在应该是夫妻了才对。” 宁鱼笑:“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是我姐姐她怀孕了。” 林皓宇只是愣了一瞬间,随即道:“我知道。” 宁鱼也不惊讶,宁云云那么想嫁进宁家,怀了孕肯定会先和林皓宇说,毕竟奉子成婚是见不得人,但也是很有效而且屡试屡爽的法子。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孩子,而且你在林家也说不上话,但是林家人丁不兴,我若是将这件事告诉林老爷子,你猜他会不会要?” 林皓宇浑身一僵,看着面前锋芒毕露的宁鱼,只觉得满眼陌生:“小鱼,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已经让林老爷子知道了。”宁鱼没空和他叙旧情,开门见山道:“给宁家公司的一个月的时间,宁云云肚子里的孩子安好。” “你怎么会如此咄咄逼人??” 林皓宇好像没认识过她一般,又确实被她说中了,只能慌乱道:“这事儿我要考虑一下,过两天才能有消息。” 说完,林皓宇立马离开。 宁鱼早想到了,林皓宇是没责任心也没担当的,对孩子可有可无,但林老爷子重视。 她也没逼着林皓宇给答案,也出了包厢打算离开。 可还没走出两步,经过一个门虚掩着的包厢时,立马被拉了进去。 她正要挣扎,就听见男人低哑的笑声: “想救宁家,找我啊,何必找那个废物?” 第62章 他再情深义重,比得过八年前的我吗? 宁鱼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按在了包厢的门后。 头又疼了。 宁鱼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宁家那公司不就是五爷整垮的,难道五爷能为了我一个前任放过宁家公司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他反问。 宁鱼看着他,“为什么可以?要是轻易就让五爷改变主意,那…五爷整垮宁家公司的意义在哪里呢?” 她才不关心宁家公司有没有事儿,说她凉薄也好说她绝情也好。 宁鱼回宁家的时候,已经十八岁,已经拥有过格外炙热又滚烫的感情,也失去过,她对宁家没期待。 显然,宁家也没辜负她。 顶多也就算是生恩相抵,养恩从来就不在宁家。 所以宁父宁母再怎么对她,她也没什么失望的感觉,对宁家公司更没什么在乎,反正跟她没有利益关系。 反而,她还得借宁家公司倒闭这件事情,和宁父做利益交换。 她巴不得宁家公司倒闭,但又不能让它那么快的倒闭,至少先让她换回言言。 “意义是…好问题。”厉时雁送开她,随意在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交叠,抬眼看着她: “我下手的时候,倒是没想过这些。” 这话他说得倒是轻松,如今以他的地位,别说是一个,就算是十个宁家公司加在一起,也只是他动动嘴的事儿。 宁鱼:……行,他是祖宗。 她揉了揉眉心,看向他:“大白天的,五爷不坐诊吗?” “本来是要坐诊的,但是有人求我来,恰巧我今天心情还不错。” 他大掌放在腿上,指尖轻敲着。 听着他的话,宁鱼愣了瞬间。 上次自从在医院分开之后,她都忙着宁家公司和学校两头跑,都没有在他眼前晃,更没有和他联系。 自然不可能是她求的。 整个京圈,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也就是那么些人,除了林家,也就是一些相熟的公子哥们。 加上今天这么巧,是她和林皓宇约定的包厢和时间,又在隔壁。 她有点不解地看向厉时雁:“林皓宇?他会那么好心?” 原本她今天来的意思,也没真指望林皓宇让林家放过宁家。 第一,宁家公司死不死她不在乎,她只需要争取时间。 第二,她知道林皓宇在林家老宅说不上话,而且她知道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林老爷子可以解决的。 是厉时雁动的手,她要是真想把宁家公司救回来,首先去找厉时雁当然是唯一的办法。 她之所以找林皓宇,就是为了让宁父以为她能改变宁家公司岌岌可危的场面,也是假意保宁家公司,实则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的一招。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宁家公司的死活,而是用假招数从宁父那换回言言。 但是林皓宇竟然求到了厉时雁那里…?? 宁鱼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了? 难不成,一个出轨无数次的前未婚夫,还能为她豁出去老脸求人? 她没觉得林皓宇对她什么时候这么情真意切过。 她看着厉时雁,头一次对自己看林皓宇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厉时雁看着她那模样,冷哼一声:“是不是觉得你这个未婚夫,确实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宁鱼没说话。 厉时雁看得更是冷笑连连:“怎么着,要不要求求我,让你们俩再续前缘?” 这话他说得很是平静,可宁鱼听着,无端就打了个寒颤,她扯出笑:“那还是不用了。” “哦?不是觉得他对你情深义重吗?”他慢慢逼近。 宁鱼下意识一步步往后挪:“都过去了,在情深义重他也出轨了啊…” 他一步步逼近,她只能靠近,直到被他抵在沙发角落,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 “是么??他之前为了你求了两次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要说起来,还真算是很喜欢你了。你说,他如果没出轨,是不是你就会真的和他订婚?真的和他结婚?” 宁鱼没敢点头,她确实…主要是在厉时雁没出现之前,她觉得和谁结婚都没什么区别,都是相敬如宾,表面夫妻而已。 但这会儿,看着他的神色,她真不敢点头。 “他对你这么情深义重,这么喜欢你,要是没有我,你就会真的和他结婚对不对?” 说着,他的语气越发的讥诮,越发得冰冷,听得人尾椎骨一路发凉: “可他再情深义重,比得过八年前的我吗,小鱼?” 宁鱼老老实实摇头:“比不上。” 谁都比不上八年前的厉时雁。 男人低头,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蹭:“那为什么宁愿和他订婚,都不愿意跟了我?” 他低头看向她:“为什么宁愿求他,都不愿意求我?” 林皓宇为她求了他三次,可他为了她,也答应了林皓宇三次。 “我不是真的想求…”宁鱼想攥着他的衣角解释。 没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吻住她的脖颈,似是喟叹似是质问:“你不是我养大的吗…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这话一出来,宁鱼浑身僵透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句话的质问,更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时光。 她能活下去,一半因为言言,另一半就指着那么多年的记忆了。 厉时雁吻她的耳垂,从耳垂一路问到脖颈,一路亲红,亲得她浑身发麻。 她也没忍心推开他。 火燃的太快,尤其是遇见了干柴,不多会儿,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散了一地。 他的手一只正搭在她的腿上,一只正挑着她背后的内衣扣。 正巧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林皓宇,去而复返的声音: “刚才的那位小姐已经离开了吗?” 旁边似乎是刚才服务员的声音:“是的。” 面前的厉时雁低头睨着她:“你说,这时候开门,会是什么场景?” 宁鱼红透了脸看着他,“五爷还以为能吓唬我?婚约都已经没了。” 他被她一句话逗笑,笑得嚣张:“那正好,他马上就会进来。” 第63章 你答应上次的提议,一切好说 “你真以为我是吓大的?” 宁鱼憋屈坏了,婚约还在的时候,她顾及着婚约,被他压着不知道敲诈勒索了多少回。 她也就是能装出来一个乌龟窝囊样,要真说起来,她的性子跟乌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截然相反。 在他面前,总是下意识地和他呛:“他进来干什么,看自己小叔睡人?我也没想到五爷竟然还有这种癖好,喜欢被围观。” 话刚说完,就听见敲门的声音响起:“小叔!小叔……” 厉时雁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进来。” 眼看着光线进来,林皓宇也要进来。 宁鱼一下就吓得往他怀里直钻,气得往他手臂上咬:“厉时雁!” 谁知道他真的有这种怪癖啊! 眼瞧着要被林皓宇看见,下一秒男人宽大的西装外套将怀里蜷着的人盖的严严实实。 宁鱼看不见,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男人说话时胸膛有规律的震动,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男人嗓音沙哑,夹杂着不耐:“说。” 林皓宇的嗓音有些畏惧,又好奇地打趣:“原来小叔你是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才能让小叔都有兴趣啊…” 说着,宁鱼甚至都能想象到林皓宇往厉时雁怀里探究的目光。 气得在他腰上就是一掐…… 肌肉紧绷起来的时候,她掐不动,反而落在他身上像是小猫挠痒痒一样。 他震了震,随即大掌安抚性隔着西装外套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别怕。” 宁鱼:…… 林皓宇看着厉时雁那模样,还真是有点震惊:“小叔,小鱼那边……她知道云云怀孕了,我本来是不想管这个闲事儿的,但是小鱼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竟然说要告诉爷爷,爷爷那么看重孩子,要是知道我逼着宁云云去打孩子,肯定会把我腿打断的?” 头顶上的男人啧了一声:“她威胁你?还怪聪明的。” 宁鱼一听,立马在他胸膛上挠了一下。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狗男人话里嘲讽的意思。 林皓宇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我看着小鱼只觉得她温柔,只觉得她与人和善,和谁都能相处好,脾气也好像是不会生气一样。至于别的方面除了教美术之外,没有什么太突出的特点。美则美矣,毫无新意而且也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今天我看见她,和她说话才发现,她好像瞒了我很多事情,她竟然能一眼看出林家老宅的关系…” 说着,林皓宇的声音就有些后怕起来:“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她会这样,这么的咄咄逼人,这么的锋芒毕露。” “知人知面不知心。”厉时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可以滚了。” 宁鱼心想,他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听见林皓宇的话,宁鱼这才反应过来,如果是因为林皓宇逼着宁云云打掉孩子这件事,所以林皓宇才来求厉时雁帮忙解决这件事情,那就说得通了。 果然,她就说林皓宇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深义重,更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 从前订婚的时候就能和宁云云打得火热,在林家老宅更是恨不得天天偷腥,现在好不容易没了婚约,那不玩得飞起才有鬼。 还怎么可能为她特地去求厉时雁? 宁鱼心底冷笑,心想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林皓宇有些犹豫:“那云云那边?” 厉时雁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小叔!你不是…”林皓宇一听顿时急了:“不是你让我答应今天和小鱼见面的吗?” 厉时雁语气漫不经心:“和未婚妻的姐姐搞在一起也是我教你的?搞砸订婚宴是我教你的?把人的肚子搞大也是我教你的?还是说逼着人打掉孩子是我教的?” 林皓宇的声音听着很是心虚:“小叔!那也不能怪我啊,我才二十几岁,总是要允许我犯错的吧?” “行啊,自己犯的错自己解决。” 厉时雁眼皮子都没抬:“滚。” 林皓宇还想说什么,可瞧着厉时雁已经不耐烦,也不敢多留,只能出了包厢。 他走了之后,宁鱼猛地一掀身上的西装外套,跌坐在他的身边:“我是真没想到,五爷有这种怪癖,还真是非同一般。” “过奖,毕竟也有你一半的功劳。”男人并不觉得有什么,淡定急了。 宁鱼扭头瞪着他,持续了片刻才道:“五爷既然知道林皓宇不是为了我,又为什么问我那么多奇怪的问题?难道就是能在我这儿占点便宜?” 男人的指尖绕着她胸前的发丝,不甚在意地答:“确实难得见你不挣扎,所以从善如流而已。” 从善如流。 好一个从善如流。 他家的从善如流这么用的? 宁鱼还被他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实在是没有他脸皮厚,“行,既然五爷从善如流,那我也从善如流和五爷说点正事儿。” 他懒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缠着欲念:“你确定,现在要说正事儿?” 难道他还想继续?宁鱼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第一我找林皓宇,本意只是想演一出戏,让宁家以为宁家公司有救,我太清楚林皓宇最多就拖拖时间,也绝不可能影响林家的决策,所以五爷那句话说错了,我不是来求林皓宇,而是谈。” “继续。”他神色未变。 宁鱼索性继续:“第二,我本来也没想救宁家公司,毕竟那公司本来和我也没关系,而且宁家我也不在乎,只是想要宁家公司倒闭得慢一点,最好拖个两三个月。” “宁家你不在乎,宁家公司你也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他抬眼,目光深邃地盯着她。 宁鱼被他突然问得一噎,想了想:“我在乎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五爷早该习惯。” 八年前她只在乎厉时雁,八年后她只在乎厉时雁和言言。 他勾唇,讥诮地哼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啊,林皓宇那个蠢货是蠢出奇了才会觉得你是个温和又与人为善的好性子。” 一言不合就损她。 宁鱼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努力说正事儿:“所以,我想让五爷下手慢一点,刀下得慢一点,让宁家公司死得慢一点。” 厉时雁倒是不惊讶,“我上次的提议,你要是答应,都好说。” 宁鱼不惊讶他会这样说,八年前就这样,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她只是笑,片刻才说:“可我不想当小三。” 第64章 八年前的机会,不是你自己不要的吗? 厉时雁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看着她平静了片刻,讥诮一笑:“那你还想做什么?” 没等宁鱼说话,他笑道:“八年前的机会不是你自己不要的吗?” 宁鱼沉默片刻,攥着手的力道加大,“所以五爷还是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刚才的话,五爷可以当我没有说过。” 说完,她起身,正想离开。 又听见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你确定,要这么出去?” 宁鱼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除了还在她身上,基本上也说不了什么了。 这么出去…明天就得上社会热点新闻。 她转身,顶着他的目光淡定地穿着衣服:“那只能夸一句五爷动作够快。” 这话要是变成别人,肯定就尴尬地解释,或者油腻地调笑两句。 偏偏面前坐了个不要脸的,他挑眉一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多谢夸奖,我觉得还能再快一点。” 宁鱼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迅速的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转身离开包厢。 再跟这个人说话下去,她怕是要被气死。 这个时间段,宁家公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等到宁父找她,已经是到了晚上。 书房中。 “林皓宇怎么说?我知道你今天去找他了,公司的情况你没有乱说吧?林家那边确实很难解决,但我们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宁父好歹也是投入了大半辈子在这个公司里的,即使他只是个暴发户,但不得不说也算是个比较有本事的暴发户了,至少能将公司在偌大的京城里开起来。 只是暴发户终究还是暴发户,跟那些资本沉淀了若干代的豪门没办法比。 他在另一家公司里投入了二三十年的精力,能经营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而且在他的心里,不仅自己的女儿宁鱼是可以出卖的,如果必要的时候宁云云也是毫无疑问会被他放弃的。 宁父越在乎宁家公司,眼下宁家公司一夕倒下,让他也心力交瘁,这才不过几天,就已经冒出了几根白头发。 宁鱼没什么太大触动,她本来和宁家也不太亲近,她只是站在门口,没说话。 宁父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等着自己先露砝码。 “坐吧,先坐下吧。你身体不太好,别站了。”宁父说着。 宁鱼也没推拒,顺势坐下,只是觉得好笑。 心里更是冷笑连连。 你看,人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见风使舵的,就是只有涉及到自己最根本的利益才会放低姿态。 宁鱼回了宁家八年,每一次被叫来书房时,没有一次是坐着的,永远都是宁家三口人坐着,她一个人站着。 她显然比宁云云更像是一个外人。 其实宁父宁母以前并不是看不见,只是从来没有准许宁鱼坐下过。 这还是第一次。 见宁鱼坐下,宁父才重新开口:“国外已经在准备手续了,护照资料也在准备了。” 宁鱼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给言言办的回国手续。 “林皓宇说,他需要回去商量商量。至于答复要过一阵子。”宁鱼平静地回答。 “好好好,只要他愿意给我们想办法就还是好的。”宁父点了点头,想必是这阵子已经被宁家公司的事情整得焦头烂额。 宁鱼抿唇说着,“还有,姐姐怀孕了,父亲你知道吗?” 宁父顿时皱了眉,“什么时候的事情??孩子是谁的??” 看宁父这样子,宁鱼就知道宁父宁母肯定都是不知道宁云云怀孕这件事儿的。 也可以理解。 毕竟宁云云和林皓宇是在当初的订婚宴上,当着无数上流家族面前闹过的,虽然林家处理得快也处理得干净。 但是在场的人多,看见的人也多,人一多,这个嘴就算能够表面封住,暗地里也封不住的。 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说闲话的,还有当成八卦说的,林家他们惹不起,他们当然就不会去说林皓宇有什么错。 所以矛头自然而然就会落在宁云云身上。 她这时候和林皓宇别说订不成婚,林家不会要宁云云这么个让他们林家丢脸蒙羞的儿媳妇儿,当然连谈恋爱,林皓宇都不能选宁云云。 宁云云只能和林皓宇暗地里来往,暗度陈仓。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也就没办法公之于众。 还有一点,听厉时雁和林皓宇谈话那意思,宁云云也不是傻的,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当然是第一反应告诉了林皓宇,以为自己可以奉子成婚。 但宁云云显然没想到,林皓宇是个那么没担当没责任的,就算她怀了孕,他也不敢把他们俩的事情告诉林家。 以至于,林皓宇甚至直接让宁云云去打掉孩子。 宁云云也就自然不会告诉宁父宁母了。 宁鱼往后靠,指尖轻敲扶手:“应该是怀孕了两个月,至于是谁的,父亲不用担心,当然是林皓宇的。” “林皓宇的??”宁父的神色从一开始严肃立马变成了大喜过望,“那太好了……这个孩子来的真是及时。” 宁鱼看着宁父的脸上露出笑意,漫不经心道:“可是林皓宇让姐姐打掉。” “什么???林皓宇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宁父脸色堪比一个调色盘。 那变得叫一个复杂迅速。 宁鱼看得有点意思,“不过我想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还希望父亲控制住姐姐,别真让姐姐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否则那可就真说不好了。” “你有办法?”宁父半信半疑地看向宁鱼。 “父亲等消息就好。” 宁鱼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拍了拍胸口,很快,还有三天,她就能见到言言了。 可惜宁鱼不知道的是,林家这会儿也乱成一锅粥了。 第二天,宁鱼照常去学校上课。 下午她就没课了,正打算上个厕所就下班,刚出了洗手间,就被黑暗冒出来的一只粗糙大掌捂住了口鼻。 “呜…” 宁鱼想要挣扎,想要呼救,可是她一张嘴,一股诡异的香味就钻进了她的鼻腔,下一秒,宁鱼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65章 你竟会认为厉时雁恨你? 宁鱼的意识有些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脑子浑浑噩噩,太阳穴突突地跳得疼。 睁开眼才发现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还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动弹不得。 头垂了太久,颈椎酸疼非常。 她下意识就想要挣扎,就听见传来不远处女人的嗓音:“二爷,都处理好了,已经照您的意思给厉时雁递了消息。只要他想要这个女人,就一定会带着您想要的东西过来。” 女人的嗓音很温柔,听起来一如往常。 段晓静。 这是宁鱼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名字。 又响起男人的声音:“他太狠了,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野种!父亲当初非要将他认回来,现在好了,反倒狠狠威胁到我们林家根基了!!” 听着她的话,都不用那位二爷说别的话,宁鱼都知道,她这又是招惹上五爷的是非了? 如果女人是段晓静,那么男人就应该是…林仲午。 那个…刚死了老婆没三天就把新欢段晓静迎进门的林家二爷。 听着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厉时雁做了什么,威胁到了林家。 但她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白天还好好上课呢,更何况她和林家差得那么远,林家发生什么她都不知道。 非要绑架她干什么? 这种时候,通常不应该绑架厉时雁的正牌妻儿吗? 绑架她一个小情儿都算不上的人,是要做什么? 刚说完,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就被人一下拉开,突然的阳光进来,刺得她眼睛根本睁不开。 “醒得还挺快。” 面前男人的嗓音响起来:“没办法,原本我是一向不对女人动手的,可惜厉时雁下手太狠太阴,整个林氏集团快被他折腾散架了,我也只能把你绑过来了。” “喝水吗?”段晓静温柔的声音响起,将那杯水递到她嘴边。 宁鱼缓了好久才能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段晓静两秒,喝了杯水。 面前的林仲午看着她不带犹豫的动作,笑了:“看不出来,平时装着窝囊,胆子挺大。到了这种时候还敢喝她给你的水。” “已经被绑架了,还有更差的结果吗?我的命吗?你们要我的命也没用啊,你们想要的是别的,我这条命暂时出不了事儿。” 宁鱼算是想明白了,她自从跟厉时雁沾上边,绑架这种事儿跟如影随形一样。 她看着面前的林仲午,反倒一到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场合就冷静得不行:“不过我想知道,林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林二爷带着段家小姐,亲自来绑架人啊?连个绑匪都看不见。上次三爷绑我的时候,好歹也是派了不少人又是跟踪,又是绑架的。难不成,林家大厦将倾,连绑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需要林二爷自己动手了?” 林仲午沉默片刻,打量她的目光锐利阴沉得很:“你倒是聪明,从前倒也没发觉。” 宁鱼没管他,只是笑了笑:“不过林二爷就不怎么聪明了。你刚才只是一味地所说厉时雁下手狠,却没有质疑过他为什么下手这么狠,所以你们林家老宅的人恐怕都是知道内情,至少知道厉时雁迟早会对林家动手。 至于原因我是无从知道,但我知道,威胁人,一般都用父母,妻儿来威胁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更何况是厉时雁对你们林家这么明显的憎恶,真的很希望你们办葬礼了,你把我只和他睡过的女人绑过来,有什么用呢?” 段晓静看着她,像是惊讶五宁鱼身上毕露的锋芒:“我们查过了,你是他的前任,也是他的初恋。” 宁鱼好笑道:“你们也知道是前任,是以前的女人啊?都过了八年,你真以为他会为了我,放弃搞垮林氏集团?试问林二爷,你会为了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前任,放弃自己之前的目标吗?” “不会。”林仲午摇头,但他看着宁鱼,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你竟然会认为,厉时雁恨你?这是让我觉得最有趣的一点。” 宁鱼一愣,自嘲地反问:“二爷这话更有意思,我当年花了他不知道多少钱,又骗他感情,最后把他骗了个干净最后甩了他,他会不恨我?” 林仲午目光落在宁鱼脸上打了个转,“我不是第一次尝试对你下手。或者说,你和厉时雁扯上关系的时候,林家大房和三房四房,还有我,都查过你。我们都数次尝试对你下过手,光我一个人都接近十几次吧。可至今,整个林家也就两次成功。” 段晓静在一旁解释:“第一次是林三爷,趁着五爷不在,分身乏术才钻了空子。第二次就是这一次。”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厉时雁解决了,他还真是把你护得好好的。宁愿自己中刀,都得护着你。而且上次那个项目,一个亿打了水漂,听三房那边的眼线说,林叔诚提的时候,厉时雁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林仲午笑得阴测测的: “一个亿,不是小数目,原以为他就算同意也要犹豫一下,可惜啊…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我可不会这么护着一个我恨的人。” 一个亿…… 上次他说的话,竟真的不是吓她好玩儿的。 宁鱼面色白了一些,还算是镇定:“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应该绑一个连小三都不算的女人,这样成功几率太低。” “小三?”林仲午又是一愣,顿时发笑道:“你难不成是以为,厉时雁有家室??” “那女朋友…”宁鱼说话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段晓静神色依旧温柔,只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整个京城,只有你一个人能上得了他的床,女朋友不存在,家室更别说了,要是能找出他和第二个女人有关系,今天都轮不到你。” 他没有… 他没有…… 脑海冒出他从前那些狠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如鲠在喉。 眼泪一下就冒出来,宁鱼扯唇,苍凉一笑,看着还不算情绪波动太大:“那听你们俩这个意思,我还很有福气?这福气给你们俩要不要啊?” 第66章 他来了 “福不福气的,我倒是没你伶牙俐齿。” 林仲午笑得淡,神色看着也淡,完全不像是绑架了个人的狠心模样,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盒子。 那盒子倒也没多大,大概两个巴掌大,看着林仲午拿的时候应该不算太轻,是有分量的。 宁鱼怎么都没想到,只是阔别林家半个多月,怎么林家就变成这样。 明明那么偌大的林家老宅,明明随便一个人单拎出去,都是在京圈里有头有脸,风光无限的人。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而且究竟厉时雁是做了什么,能够让林家和偌大的林氏集团,在半个月之内遭逢巨变? 林氏集团可不是宁家公司那样好动的,或许不管是宁氏公司还是林氏,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但是,客观来说,林氏集团不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早在林家上一代,甚至上上一代,在林家老爷子手里就已经发展成如日中天的模样。 在整个京圈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上万人的集团,若干子公司随便拎一个出来,哪个都能轻易弄死宁家公司。 怎么可能因为厉时雁一个在林氏集团里并没有任何实职的人,轻而易举地就在半个月之内风云变幻,甚至快要倒闭了?? 大厦将倾,林氏集团那样才能真正地说得上一句大厦将倾。 宁鱼想不明白,而且她脑子现在还有点糊涂,只能看向面前的林仲午: “你也挺不容易的,在林家老宅里蛰伏了这么久,隐藏锋芒这么久,没等到你们自己几个兄弟阋墙,结果被厉时雁一个人搞垮了,要争的家产都差点没了。最后决定自己屈尊纡贵绑个人吧,还非绑了我这么个没人管的,我就算失踪三天,宁家也不会有人报警的。更何况是厉时雁,我和他三天见不着面是很正常的事儿,你居然指望厉时雁百忙之中能注意到我失踪,还要抽个空来救一下前任。” 说着说着,宁鱼自己都觉得好笑,看着他道:“光听着,我都觉得好笑,光蛰伏也没什么用啊,怎么还比不上林叔诚呢?你这脑子,就算当上了林氏集团总裁,也就是搞垮集团的命。” 林仲午神色一冷,看着宁鱼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狠意,没了之前的淡定:“我很佩服你,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够说出这种话,这么淡定,不亏能把林皓宇骗得团团转。” 宁鱼丝毫不让,“我也就这点本事了。毕竟有没钱又没权还没势,不像二爷你,不动声色就能威胁段家小姐为你做事儿。” 威胁。 这两个字眼,显然刺中了一旁的段晓静。 段晓静神色微变,低眉敛目:“不是威胁,我是心甘情愿跟着二爷的。” “哦?那倒是很有意思了,我听说段家两位小姐都应了这个段字,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我倒是想问问,二爷有什么魅力,让你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四十多,甚至五十岁,还刚刚死了老婆的老男人?” 都到了这个地步,宁鱼反而很好奇段晓静和林仲午的关系: “因为钱?段家虽然不像林家,但也不缺钱吧?因为人?我说句不好听的,林二爷长得一般,才能这么多年在林家也不出众,难不成你图他对你好?他对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他老婆死了第二天把你带进林家老宅,你觉得他会是一个爱老婆的?” 她只是笑:“要真是图人图钱图权图势,我说句不好听的,段小姐的目标不应该是五爷吗?毕竟年纪合适,有钱有权有势,得林老爷子喜欢,那张脸那身材也是没得说,更重要的是,根据你们所说他还单身,那可不就是黄金单身汉?简直是镶着钻石边的。不比林二爷好?” 宁鱼今天实在太不同了,就连和她算是勉强说过话的段晓静,都被宁鱼说得哑口无言。 段晓静满眼担心地看着宁鱼,随即看向一边的林仲午:“二爷,她…” 林仲午已经变了脸色,扣住手中的盒子,神色阴沉,盯着宁鱼:“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以为我不敢闹出人命?” 宁鱼笑:“怎么可能,豪门财阀里出来的人,谁敢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二爷都指不定沾了多少条人命了。至于敢不敢杀我,我倒是没想过,只是二爷没什么能拿来威胁我的吧?要说命呢,宁家要破产了,我写眼睛又一向不太好,病发起来眼睛瞎耳朵也得聋,我也没什么好活的啊?二爷说是不是?” 林仲午重重地将铁盒砸在不锈钢桌上,巨大的响声充斥着整个大大的空间。 听见这样空旷的回音,宁鱼心神一动,看来应该是一栋空旷的楼。 “你看着她。” 林仲午说出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段晓静又给她递了杯水:“你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二爷?” 被她看出来是故意的了。宁鱼也不惊讶,从善如流地喝了杯水:“他太吵了,我觉得,你或许有话要和我说。” 段晓静没动,紧握住宁鱼的手,“我是真心跟着二爷的,我能有什么和你说的?” 她说着话,指尖在宁鱼的掌心写着,动作很小,要很凑上前才能发现段晓静在写字。 【有监控。】 那段晓静就是也要演戏了。 “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宁鱼飙戏起来,也是入戏很快的:“你图那个糟老头子什么?” “我对二爷是真心的!反倒是你再惹怒二爷,你这条命真保不住。”段晓静嘴上说着。 实则在宁鱼掌心写下一个字。 只有一个字,宁鱼却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枪】 林仲午有枪!! 宁鱼强行镇定,努力不露出破绽:“死就死吧,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和五爷说一声,我欠他的,都在西山寺。” 宁鱼正说着,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可能性——枪支… 林氏集团确实家大业大,树大根深,在京城都是一颗巨大的树,一般的商战根本不可能让林家出什么大事儿,更不可能让林氏公司在这么短的时间大厦将倾。 除非林氏集团触碰到法律红线。 还是极其严重那种。 走私军火……那足以摧毁林氏集团! 如果真是走私军火,林仲午绝对不止一个人一把枪,那就算厉时雁来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思绪转了一圈,宁鱼浑身冒了一层冷汗,寒毛树立。 正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枪声!! “厉时雁你果然还是来了!”是林仲午的声音。 他们在烂尾楼外面交手了!! 宁鱼被绑在椅子上,刚跑出去查看情况的段晓静连忙冲进来:“五爷来了,快,我给你解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群身穿纯黑西装的男人就已经冲了进来,各个手里都拿着手枪。 为首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正是厉时雁,手中一把银色手枪,手臂上一片鲜红。 段晓静解开得快,思绪跟不上行动,宁鱼站起身冲过去,没走两步就被男人按进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第67章 五爷撒娇 他的人身后,围了一圈武装整齐的警察!! 他抱的太用力,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按进身体血脉里一样。 宁鱼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汲取着温度和安全感。 正在这时,宁鱼后背一疼,一个生硬的物件儿抵上了她的后背,随即就听见女人突然变得陌生至极的嗓音: “别动。你们谁敢动一下,五爷立刻陪着这女人一起去死!” 厉时雁的人还有门外的警察们顿时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宁鱼背后的段晓静。 段晓静!! 她竟忘了还有一个段晓静! 莫大的恐惧从内心中升起,如同浪潮般充斥着宁鱼的心,她攥紧了他的衣摆:“小哥…怪我…” 她不怕死,以前最幼稚的时候也许下过要和厉时雁同生共死的誓言,可是绝不是这种场景! 怪她相信了段晓静,如今仔细想过来,看见他们俩的第一眼,她下意识地将段晓静分在了林仲午的下位。 可却从来没看见林仲午指示命令过段晓静,如果段晓静真是被林仲午威胁的,那她作为一个下位的,又怎么敢在林仲午说话的打断? 她和林仲午,她才是那个指使者,命令者!! 段晓静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别怕,小哥在。”他的嗓音低哑,却依旧沉静,那双眼眸如同黑洞深渊盯着段晓静: “林仲午说他想要林氏集团活,所以他死了。那你又想要什么?” 宁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一动就让段晓静误触扳机,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如果不是,面前有厉时雁扶着,有他靠着,她这会儿估计能腿软地瘫软地坐在地上。 “我要段家。” 段晓静的声音充斥着冰冷,语气也没了之前半分的温柔和蔼,光听着声音就感觉和从前判若两人。 “好,给你。” 厉时雁沙哑的嗓音响起,正在这时,腰上一股巨大的力袭来,宁鱼被他一把就甩到了一边。 几乎与此同时。 “砰砰砰!!” 好几声枪响,宁鱼反应过来扭头一看,警察的子弹已经打中了了段晓静! 段晓静顿时口吐鲜血,眼睛不可置信又不甘心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如同毫无生机的破布娃娃一样往后倒去。 “砰!!!” 最后一声枪响混杂着男人暴怒的嘶吼声: “小鱼,躲开!” 可子弹的速度,那里是人能够担心过来的。 那一秒,宁鱼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直面死亡的恐惧。 周围没一个人比他快,只有那个高大的身影下意识地朝着她扑了过来,子弹从他的手臂中硬生生穿过。 宁鱼被他拉进怀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却陡然失去了力气,倒在她的身上。 “小哥!厉时雁!!” —— “怎么说啊?” 程修明从自己的诊室赶过来的时候,手术室的牌子还亮着红灯。 宁鱼蜷缩在角落,眼眶通红包着泪水,硬生生没哭出来:“医生说,子弹从他手臂侧面打进去,这个位置很特殊,很容易碰到心脏,要做手术才能确定。” 程修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进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宁鱼下巴搁在手背上。 程修明看着她那模样,本来就瘦,蜷缩起来的时候隐隐能看见颈椎脊骨。 他叹了口气:“没事的,他福大命大,从前在地下拳场,每一场赌命的拳他都能赢,还有三年前,车祸那么严重,车都撞成那样了,他还能活生生地醒过来,他有佛珠保佑的,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宁鱼。 “佛珠…佛珠…”宁鱼扯唇一笑,反而显得脸色更加苍白:“是啊…佛珠…会保佑他的。西山寺很灵的,很灵的…” “西山寺?佛珠跟西山寺有什么关系?”程修明敏锐地扭头看她。 这时,头顶上的灯牌啪嗒一声变成了绿色。 医生这才从里面走出来。 宁鱼和程修明两个人当时就冲上去了:“医生…” 那医生拉着口罩:“他运气好,子弹没碰着胸口,只是从胸前蹭过去,手臂要好好养着,但没有生命危险。” 宁鱼眼眶更红了,泪水也更多了,她不敢眨眼,嘴里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谢…” 后续的手续都是程修明处理的,人民医院他比宁鱼熟悉。 厉时雁也转到了普通的病房。 宁鱼走进去,看见病床上的人,当时泪如雨下。 整整两三个小时没哭出来的人,一看见他,顿时什么都忍不住了。 她有些不敢走上去,又有些想走上去。 这是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检查过一遍他的情况之后,医生看着她仔细交代:“你男朋友的情况还好,看他的身体情况应该是能醒过来,别的都没什么,只是他中了枪,难免晚上有可能发烧,你多注意下。” 宁鱼忙点头,将医生交代得都记得清清楚楚。 医生没预料错,晚上厉时雁真的醒了,也是真的发烧了。 宁鱼守在旁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立马按了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都来得快,应对这种手术后发烧的情况足够娴熟,很快就处理好了。 “你男朋友醒了,你可以进去照顾了,但是温度得一点点降,是很正常的。” 宁鱼点头如捣蒜,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厉小鱼,我找厉小鱼!” 护士和医生都安抚不住,只能先走了。 宁鱼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脸颊红得不正常,看着她的目光也柔得像水: “你干什么去了?我为什么找不到你?” 这眼神,这语气,不像是厉五爷,像是她的小哥。 八年前他发烧,病得不清醒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温柔傲娇又撒娇的神态。 第68章 看着你哭,比那些疼好多倍 “我去找医生了。” 宁鱼解释着,看着他能够勉强坐起来,又检查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看着看着就红了眼: “疼不疼啊?” 厉时雁看着她,显然是看见她眼睛里的泪水,一愣:“别哭别哭,我不疼啊,一点都不疼。” 宁鱼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想果然是厉时雁病糊涂了,才会这么温柔。 这要是厉五爷,这会儿就应该用他那张堪比生化武器的嘴嫌弃得她话都不想说了。 不知怎么,宁鱼看着面前和前两天完全不一样的男人,突然就有些忍不住笑了。 她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真的不疼?那我可以回去休息了?” 说着,宁鱼做势起身要走,立马被人反握住手腕拉了回去。 她不是真想走,也不是真用了力气,他不用力气她也会自己倒退到身边。 也正是这样,厉时雁一用力,反而显得宁鱼有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差点跌进他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有些痛苦。 她双手忙撑在他的身侧,撑起来,着急地去看他手臂上的伤口:“怎么了,是不是碰着你伤口了?” 厉时雁摇头:“没有。” 宁鱼拧眉看着他,还是逞强,总喜欢逞强。 很早以前就喜欢逞强。 福利院会养她们,福利院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好心人捐助和政府补助。 他们俩之前的那个福利院,一直没什么钱,又因为位置太偏,没什么人捐助,一年到头能拿的也就是那点政府补助。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分每秒都有刚出生或者还小的孩子被抛弃,福利院源源不断地收留孤儿。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养起所有孩子的时候,院长只能忍痛,让那些大一些的孩子出去早早独立。 那一年,厉时雁18岁,宁鱼12岁,那时候和爱情沾不上半点边。 只是一种亲情。 可从小相依为命的亲情,也比寻常的亲情要浓厚很多,更不会输给血脉亲情一星半点。 据福利院院长回忆,宁鱼是刚出生就被丢在垃圾桶遗弃的,要不是六岁的厉时雁把她捡回福利院,她大概早就没命了。 宁鱼记不到一两岁时候的事情,但一直记得一个画面,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厉时雁。 原本只是厉时雁18岁之后要离开福利院,刚开始也确实是那样。 厉时雁舍不得宁鱼,宁鱼也舍不得他,她本来就不是个多么外向的性子,厉时雁一走,她可以一整天坐在窗户前,看着门口看整整一天。 厉时雁刚走那一阵儿,宁鱼还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孩子,也不哭也不闹。 只是回到宿舍,看着厉时雁和自己的合照偷偷藏在被子里哭得喘不过气。 厉时雁是周末来福利院第一次看她的。 那时候他刚走一周,来的时候给宁鱼带了好多零食,又带了两件很好看很好看的公主裙。 宁鱼那个时候年纪小,幼稚,虽然能在别人面前装作很懂事很乖巧很安静,可一到了他这个跟了八九年的哥哥面前,什么小脾气什么高需求都出来了。 跟他赌气哭了好久好久,她平时很好哄,一颗糖也能哄得好。 可那一天,厉时雁绞尽脑汁也没能让她高兴。 尽管如此,到了该有的时候还是得走,更何况是厉时雁一个半工半读,还得努力学习拿奖学金才能养得起自己的半大孩子。 那三个月,厉时雁都是每周周末来,宁鱼无比期待着周六,一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 直到三个月后,厉时雁几乎有三个月没来,宁鱼三个月没见到哥哥,还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 他再去的时候,宁鱼却怎么都不肯见他了。 又过了半年,厉时雁也一次都没来,直到那一年过年那天,厉时雁冒着一身风雪进了正热闹着的福利院。 他一身寒气,宁鱼被院长阿姨裹得严严实实,一屋的孩子暖气开得充足。 宁鱼不知道那一天厉时雁和院长阿姨究竟说了些什么。 那一天之后,厉时雁就将宁鱼从福利院接了出去,在她的初中旁边租了个小房子,很小很小的一室一厅。 只有一张一米五乘以一米八的床。 她睡床,厉时雁自愿睡沙发。 那房子没有福利院的宿舍舒服,可宁鱼就是很满足,就是很快乐。 后来她才渐渐直到,那消失的大半年,厉时雁除了大学照常上课参加各种比赛,不停地接家教,接兼职,接日结。 周一到周五都排得满满的,后来宁鱼跟他闹过那回之后,厉时雁更不要命了,周末两天他要打五份工。 攒够了自己大学的学费和宁鱼初中的学杂费,还要有足够的生活费,外加租房的费用,对厉时雁一个大一的学生,不是小数目,是很大的压力。 他糙一点无所谓,能活就行。 可他的妹妹不行,他从小到大当亲妹妹养大的小丫头,怕疼又怕黑。 最穷的时候,厉时雁在餐厅兼职,那餐厅是有员工餐的,但不包吃,吃了员工餐要从工资里扣掉一部分作为餐费。 为了省那十块钱,厉时雁宁愿去吃客人的剩饭剩菜,晚上回家的时候转头就给宁鱼买了二十块一份的盒饭带回去。 餐厅老板本来是不允许的,后来了解他的情况也就默许了,结工资的时候还多给了他两百块。 从那时候开始,厉时雁有什么都不会和她说,疼了累了困了都瞒着她,把自己活成一个机器人。 眼泪一下就盈满了眼眶,宁鱼看着他,突然笑得轻松:“其实你那句话错了,我不是欠你一辈子,是欠你好多辈子。” 厉时雁愣了一秒,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下意识抬手,用弯起的指节接住她那一滴泪。 “小鱼,不哭,我真的不疼。” 他越说不疼,她就越看他不顺眼,“你当我傻呢吧?那是枪,是子弹,给你手臂都打穿了,还不疼?” 他伸出去的那只手顿了顿,朝她头顶而去。 大掌就那么无力地垂在她头顶,一双眼眸平和地看着她:“可看着你哭,比那些疼上好多倍。” 第69章 厉时雁的戒指,和她有关系?? 要不是他这会儿伤着,她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解解气。 说别让她哭。 哪回不是被他整哭? 宁鱼一把拉下头顶的大掌,故意嫌弃了一句:“重死了。” 他才笑了,伸手捏着她的脸颊不松手:“就开始嫌弃我了?” 宁鱼没搭理他,只是关心正事儿:“让我看看伤口。” 厉时雁也不动,“说,是不是嫌弃了?” “你先让我看看伤口。”宁鱼担心地看着他, 厉时雁答非所问:“真嫌弃你哥了?” “对,嫌弃你了。”宁鱼没好气地答了一句,“你不动,那我就自己动手了。” 她知道他铁了心地问,直接解开他胸前的衣服,正要扒开,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厉时雁,你让我先看看伤口再说。” 宁鱼瞪着他。 只见男人撇了撇嘴,眸中流露出些许伤心和失望:“这就嫌弃小哥了,厉小鱼?” 宁鱼看着面前的男人,知道自己手上不得动弹,深呼吸一口气:“我不嫌弃厉时雁。但是你要是再耍小孩子脾气,我就说不准了。” 他立马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宁鱼凉飕飕地瞧了他一眼,扒来他胸前的病号服,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脱下一些,“你别动,我来就好。” 他那只手臂还不能动,宁鱼努力不让他那只手动,病号服一下去,看见一层层裹着的白纱布上已经溢出血色。 这血要一层层染上来,指不定出了多少。 宁鱼当场狠瞪了一眼厉时雁,立马按了铃,几分钟没听见又动静,又着急得跑去护士站。 护士推着推车进来,一进来看见他那出血的伤口,就感叹了一句:“你男朋友这个身体素质是好得有点不多见,但他折腾出血的速度也是超越了大部分人。” 宁鱼老老实实站在旁边认错:“是我不小心。” 护士看她一眼,笑着打趣:“厉大医生,你这小女朋友也怪听话的。” 小女朋友… 宁鱼有些脸红了,听着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称呼,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静了片刻,才听见男人沙哑开口:“她窝里横。” 宁鱼刚转过去的身,一下就转了回去,狠狠刮了他一眼。 她不瞪这眼还好,一瞪这眼更加显得他那话有可信度。 厉时雁挑眉。 护士也笑了。 宁鱼多少有点抹不开面,但到了重新换药包扎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回去。 他那手臂上出个不停的血,宁鱼光看着就揪心,眼泪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一把抓住他另一只大掌:“疼你就告诉我,或者你捏我的手就好了。” “还真是太心疼你男朋友啊。”护士瞧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笑得越发暧昧了,打趣道:“是啊是啊,疼你就说出来厉医生,我保证轻点。” 厉时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宁鱼:“疼。” 护士一听当时就笑了,也没管厉时雁,该怎么上药就怎么上药,半点没转移注意力,一点没轻。 她可看出来了,人家小情侣腻歪呢,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 “啊?你刚才不还说不疼吗?”宁鱼看着刚用镊子夹起酒精棉,还没放下去的护士,又看向厉时雁。 “诚然,我刚刚就是硬撑的。”厉时雁煞有介事地看着宁鱼,“现在就是很疼。” 这人说法未免变得也太快了。 一会儿咬死说不疼,一会儿人家还没碰就开始喊疼。 宁鱼也就在心里吐槽他两句,想了想,两只手都放进她掌心:“那你,那你捏我的手,我就能感同身受了。” 却不想,厉时雁的大掌拍开了她的两只手,“不要。” 宁鱼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疼,“没事,我不疼的,你捏吧。” 他皱眉摇头:“别人都说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我这一巴掌够大的,你不得给个大一点的甜枣?” 宁鱼看着他,听着这话逻辑怪清晰的,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怪不得看起来清醒了不少,原来降温了。” “别打岔,甜枣呢?” 他看着她问。 “甜枣…明天,明天你醒了,保证给你。”宁鱼说着。 换了药护士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带着笑,看着宁鱼和厉时雁两个人的笑。 宁鱼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快就退烧了,我还有点事儿,想问你来着。” 厉时雁眨了眨眼,看起来神色温柔得很,要是被京圈上上下下的看了,不得被吓得以为自己见了鬼。 “想问事情,那也得给甜枣。” 宁鱼沉默:……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都烧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在商言商呢?”宁鱼没好气地说着,“行了,你说吧,要什么?我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厉时雁用那只能动的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问一个,亲一下,答一个。” 宁鱼是真被他气笑了,但凡他要没病糊涂,厉五爷一辈子不可能拉下脸跟她说这种没面子的话,最多是直接按着她过来亲。 “段晓静说,你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妻子什么的?”宁鱼试探着问, 好在这会儿,厉时雁不太清醒,宁鱼反而敢问出口了。 “嗯…不知道。”厉时雁答,随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 这是说得亲,才能回答的。 “行。”宁鱼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跟哄孩子似的:“算吧?” 厉时雁挑眉,啧了一声:“勉强算吧。” “那你说吧。”宁鱼看着男人脸上超级难得一见的孩子气,心里还真没那么紧张了。 “没有。”厉时雁答得也爽快。 听见段晓静和林仲午说话时,宁鱼多少猜到了,也真多了几分期待,真从这个人嘴里听见这两个字时,她心上还是猛然一软。 像是有一柄大锤砸下来。 “那上次我问你,你为什么说有女主人?”宁鱼不解地看着他,低头想了想,突然僵了身子,抬头看向他: “那枚戒指…是…和我有关系吗?” 厉时雁:“犯规,只能问一个。” 宁鱼站起来在他唇上猛亲一下,抓紧他的病号服衣袖,低头看向他手指上的银白素戒:“是…是和我有关系吗?” 第70章 到底是我不负责,还是你没到年纪? 宁鱼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明明他的眼神不像平常时那样有压迫感。 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像是等待着宣判的囚徒。 他低头磨了磨手指上的戒指,“随便买的,竟然骗了你这么久,真笨。” 像是终于得到宣判,宁鱼看着他。 是啊,这么素的银戒指,以他如今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入眼。 就算真的是有家室或者女朋友什么的,当然不会选一个银做的素圈戒指当做自己的结婚戒指,和身份完全不匹配。 就算是拿来做情侣戒指,也不会选这么便宜和简朴的款式。 他满嘴的狠话,她居然信了这么久。 宁鱼吸了吸鼻子,“你自己不也从来没有和我解释过?” 厉时雁看向她:“我不解释,你不知道问吗?那你进我车的那天,我说不行,你不还是自己爬上来把我衬衫扒了?” 宁鱼被他说得面色窘迫,“行了,你别说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她走过去给他塞了塞身上的被子,却被他拉住了手。 “怎么?”宁鱼看他。 厉时雁只是看着她,似乎是用目光轻轻描摹着她的脸型,她的五官: “没什么想问的了吗?” 宁鱼看他那模样,知道他明显不想睡,索性拉着椅子在他旁边坐着:“你要非这么问,也不是没有。” 他挑眉,似乎就静等着她问。 那安静又温和的模样,宁鱼已经很久很久没再见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还没想出来的时候,已经在摩挲他指腹的茧子了。 “这回不用亲了?”宁鱼反问。 “当然要。”他答得也果断。 宁鱼看了一眼他的模样,又低头捏着他指腹的茧子:“那到底是我有问题想问,还是你没亲够。” 他冷哼,说得也直接:“如果不是我伤着,你以为我还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交换你亲我?” “那是,五爷嘛,多厉害呢。”宁鱼口不应心地回答,这会儿要是厉时雁真能动,那就不是这种安安静静和和谐谐的场面了。 说完,他指尖轻勾了勾她的掌心,挠得她掌心痒痒。 他唇色苍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宁鱼这才抬头看他。 厉时雁:“我不喜欢你叫五爷。” 宁鱼一愣:“你好像…还真没说过。” “是么?”他只是笑,漫不经心:“我没说过?那你怎么一生气就知道喊五爷来诚心气我?” “胡说八道。”宁鱼不明不白就背了口黑锅:“不是我说,厉时雁你怎么还学会打倒一耙了?明明是你逼我喊你小叔在先?” 他挑眉:“难道不是你非要和林皓宇订婚在先?” “那明明是你非要当着别人的面,把我按在洗手间在先。”宁鱼不服。 厉时雁:“我怎么记得,是有人睡完了不负责在先?” 宁鱼:“那你怎么不说八年前你也睡了不负责呢?” 这话一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怔,房间空气都变得安静下来。 要是换成之前,她们之间那别扭拧巴的气氛,多半不会再有下一句了。 可惜,厉时雁发烧了,他从小生病都不安分。 别人不知道,但是宁鱼知道。 厉时雁从小都是糙着养大的,在福利院里,孩子多了的时候,义工和福利院院长也没办法每一个都很仔仔细细地照顾到。 反而养成了他们都比较懂事的性格。 基本上从福利院出去的孩子,大多都比较独立比较懂事。 或许,从大人,从照顾者的角度看,安安静静的自己照顾自己是懂事。 但从孩子的角度看,其实就是了无倚靠,从进福利院的那一天开始,注定没有人为他们托底,没有人为他们负责,他们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厉时雁就是那个在福利院一群大人眼里,最安静最懂事的那一个。 听院长阿姨说过,他从小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喜欢跟别人说话。 懂事又自闭。 这是院长阿姨给他的评价,有好几回,小时候的厉时雁封闭自己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恐怖到了院长阿姨给他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 极度抑郁,还有极其严重的自杀倾向。 其实那时候厉时雁只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一个小孩子在世界上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任何牵挂,很容易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 别说小孩子,大人也不一定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所以厉时雁从小不管是摔了,还是病了,都没麻烦过别人,乖乖巧巧地自己就把药吃了,然后闷在福利院小床上的被子里。 直到那一年,六岁的厉时雁把宁鱼捡了回去。 一开始厉时雁也不爱搭理宁鱼,但宁鱼那时候小,从小又是个犟种,自己睁眼看见的一个人是厉时雁,就死活认定了他和别人不同。 那时候院长和一群义工姐姐们轮流哄,硬生生没哄好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 直到把襁褓里的孩子往厉时雁面前一放,都没满一岁的孩子当时就安静了。 后来厉时雁不厌其烦,奈何她真是个犟种,硬生生让厉时雁习惯了她的存在。 宁鱼就理直气壮成了他的小跟屁虫。 厉时雁好像才终于感受到自己和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他这个人存在的必要性—— 宁鱼看不见他,会哭。 再后来,厉时雁就真把她当妹妹对待,当做是自己的一种责任,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后来有无数次在地下拳场上,厉时雁被人打得爬不起来,浑身是伤是血,他被现实压得实在喘不过气的时候,总会想要不死了吧,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马就有另一个念头直接把它掐死—— 不行,小鱼还在等他回家。 他有家,有妹妹要照顾。 这个念头,支撑了他一场又一场,一年又一年。 宁鱼第一次看见厉时雁生病,是她六岁那年,厉时雁十二岁。 那一晚上,一直话少又对她爱搭不理的哥哥突然变得话多。 突然变得会叫小鱼小鱼地叫她这个妹妹。 小鱼这名字是他起的,他捡的当然跟他姓,但那时候他总是凶巴巴地叫厉小鱼,从来没叫过小鱼。 宁鱼那时候就见识到他生病之后,有多么能撒娇。 一整晚上,又是找糖又是倒水,又是说睡前笑话,又是给他念童话故事,给六岁的小鱼累得直接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以至于,后来宁鱼生病的时候那些小动作小脾气都是跟着他学的。 主打一个有样学样。 厉时雁还病着,就不会让场冷了,歪头看着她思考了片刻: “我没负责吗?那是谁非要爬我身上来的?到底是我没负责,还是你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第71章 注定是要过一辈子的 宁鱼还真被他问到了。 厉时雁瞧着她呆愣,又直接问了一句:“况且,从小到大,负不负责区别大吗?反正我们俩注定要过一辈子的。” 反正… 我们俩注定是要过一辈子的。 八年前这种话他从来说不出口,可尽管他说不出来,宁鱼也知道,也明白。 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是没想到,八年后还能听见他说这句话。 要说起来,亲情是怎么变质成爱情的,具体说不太清。 但厉时雁意识到的时候,就是宁鱼十八岁的那年。 得说到宁鱼高中毕业时,去参加了个毕业聚会,全都是高中同学。 宁鱼那张脸是极为出挑的,不化妆也能在一群人里清丽得鹤立鸡群,学习好,性格也好,没怎么和人起过冲突。 这样的女同学在荷尔蒙最蓬勃最无措的年纪,是不可能会缺追求者的。 唯一起过的冲突,就是那年和同班几个嚼舌根同学打了一架。 说她怎么都行,说她小哥那就是欠打。 宁鱼不后悔,也没想到那场打下来,她追求者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变成了接地气的女同学。 追她的更多了,但厉时雁经常会抽空去接她放学,都知道她家里哥哥管得严。 加上厉时雁那时候已经接近一米九,在拳场打了几年,肌肉早就练出来了,一身黑衣一套上,加上他那冷酷寡言生人勿近的脸,看起来简直比黑社会还像是混的。 所以没小混混敢轻易招惹宁鱼,男同学们也不敢乱来。 但高中毕业聚会不一样,那是光明正大的表白时候,就算是班主任在场也不会阻拦的场景。 宁鱼虽然一路在聚会上拒绝了好几个,说自己现阶段不想谈恋爱,还是架不住热情,有不少人都追出去表白。 厉时雁来接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姑娘被人围着表白的场景。 他没过去,只是远远看着。 他觉得有些东西他没感受到,但不代表不好,他的小鱼就得要一切好的东西——比如一场学生时代开始的,最纯粹最真挚的爱情。 他那时把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上,忽略自己内心的感受。 直到看着,宁鱼似乎遇见一个有点好感的男生,两个人站在一起很和谐。 和之前清一色的拒绝不同,宁鱼说她想考虑考虑。 小姑娘和那男生都笑了,脸上洋溢着同样青春同样单纯的真挚笑容。 厉时雁从来没觉得那一幕那么刺眼过。 那一天,他没接到人,从来都能绝对掌控情绪的人,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搅动得一塌糊涂,他第一次觉得不受自己控制。 直到那天晚上,他在地下拳场里被金主要求打车轮战。 地下拳场这种地方,打得是黑拳,赌得是红灿灿的钱,压得是活生生的人。 金主在拳手身上下了注,不管是车轮战还是生死战,只要有人下注,只要下的注够多,钱够多,他们就必须打。 打到奄奄一息,也得拼尽全力豁出性命。 那时候厉时雁二十四岁,进地下拳场八年,从一开始的输,到从一场场不死也伤的拳里锻炼出了身手。 不知道染了多少血和泪,才蜕变成战无不胜的拳场第一,又打出了属于自己的名号,甚至传到了周围不少个拳场。 在地下拳场下注的金主,多半图个刺激,也图下注搏一搏的快感,既然有人号称从无败绩,就更想让自己的拳手把他打趴下才过瘾。 于是,带着自己的拳手来挑战厉时雁的不在少数。 那一天,正好是隔壁市最大的地下拳场来了人,组了一支五个人的队伍打车轮战。 厉时雁声名鹊起之后,他所在的拳场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抢了不少地下拳场的客。 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当然是想要讨回来的,特意派了自己拳场里最厉害的五个拳手。 那五个人虽单打独斗打不过厉时雁,但要是车轮战,五个轮流打厉时雁一个,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打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厉时雁脸上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身上也全挂了彩,倒在擂台上起不来。 那是和死亡接触最近的时候,说是生死攸关也不为过,他一闭上眼,竟是宁鱼和那男人相视一笑的画面。 一股没由来的火当时就烧了起来,他挣扎了好几秒钟才算是站起来,神智不太清楚的时候,把对手当做那男生往死里揍。 没有一点章法,全是本能,也不躲,就是一顿揍,就靠着他胸中那口气撑着—— 他养大的人,怎么就能被别人染指一下了? 那天过后,厉时雁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又扎扎实实躲了宁鱼五个月。 来来回回加起来有半年,宁鱼没见到,就连开学的学杂费都是厉时雁用手机转给她的。 她和他打电话,想找他,但厉时雁铁了心想躲她,宁鱼根本无计可施。 那是这辈子,厉时雁第一次听着宁鱼在手机那边哭得一塌糊涂,狠着心挂了电话。 最后还是等她睡着了,才敢回家看上一眼。 硬生生看着床上的小姑娘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又准时消失 厉时雁觉得体力是个畜生,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他竟然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他可能从在福利院就真的该死了。 那时候,他是真的只想想当一个好哥哥的。 即使他们从来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时隔太久,两个人想起这些都有感慨。 “是,是要过一辈子的。”宁鱼看着他笑:“睡吧,有点困了。” 不知道是不是厉时雁有点退烧,所以清醒了,还是因为想起了之前的回忆陷入了沉默。 没有继续纠缠宁鱼。 —— 第二天,宁鱼回家了一趟,收了些衣服,洗了个澡,做了点清淡早餐带去去医院。 厉时雁脾气怪,要是看见她不在又得阴阳怪气地损她一顿,说什么越来越出息了,知恩图报四个字都忘记怎么写了。 不要怀疑,厉五爷那张嘴绝对能说出来。 只是中途又去了一趟学校,请假走流程下来,已经接近中午了。 她进病房的时候,程修明刚好在,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儿。 宁鱼正想走,程修明就很有眼力见地说:“得,伺候你的人来了,哥们儿就走了,还得坐诊呢。” 说完,两脚抹油麻溜就跑了。 厉时雁半靠坐在上,床头被摇了起来,他目光漆冷幽暗地盯着她,眉眼凉薄,没什么神色。 瞧,果然和生病的时候截然不同吧。 看着跟欠他八百万一样。 宁鱼想了想,给他递上早餐:“既然醒了,就先吃早餐吧?” 第72章 五爷被打脸难得一见 宁鱼看着将早餐拿出来,放在床边的桌上。 做完这事儿,才发现厉时雁靠坐着,双眸看着她,根本没说话。 宁鱼以为他在想什么事情,索性喊了一声:“厉时雁,先吃饭。” 不说话,不回答。 厉时雁像是看不见她,却有一直看着她。 宁鱼试探性捏了捏他的脸:“厉时雁!?” 不说不笑不闹,像是不会说话。 她有些诧异:“看起来也不像是没睡醒啊?怎么不说话!?” 他也不反抗,就任由她乱来。 宁鱼纳了闷了:“难不成,中枪的是手臂,还有可能说不出话来?要不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 说着,宁鱼正要转身,就被人一把大力给拉了回去。 她愣神看着他:“…你怎么了?” 说着,宁鱼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这不是已经退烧了吗??就算是生病发烧了,也没有不说话的道理啊。” 她又尝试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厉时雁?” 厉时雁终于有了反应,抬了抬眼看着她:“你是谁啊?” 宁鱼当时就是愣在原地,被他一句话吓得攥紧他的衣袖,又问:“你…你说什么?” “我认识你吗?” 厉时雁一双眼眸幽暗地看着她,漆黑得让她看不清情绪,和前天晚上拉着她撒娇换亲的男人,判若两人。 宁鱼浑身鲜血都冷了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厉时雁?厉时雁你怎么了,你怎么会…不行,不行…我要去找医生。” 这回,她还没动呢,就被人一把抓紧了,一点都不能动。 厉时雁看着她,又煞有介事地凑近看了两眼:“嗯…有点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吧?但是不记得你是谁,可能是时间隔得太久,有点忘记了。” “忘记??你…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宁鱼下意识就僵住了,眼睛一下就红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你…你脑子肯定是被门夹了。你别吓我厉时雁” 意识到厉时雁有可能失忆的时候,她那一瞬间大脑都空白了。 直到下一秒,厉时雁冷哼一声:“我非要记得你,然后让你气死我吗?” 宁鱼大脑宕机好几秒钟,才意识到刚才只是狗男人耍她玩儿的事实,直接气得一屁股坐下,气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腿上,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耍人很好玩儿吗厉时雁?!你是不是有病?” 刚才是担心他,这会儿是好不容易缓过来了。 厉时雁看着她的眼泪,沉默了好几分钟,抬了抬手,指尖擦去眼角的泪水。 难得没说话挖苦她。 宁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她真是被他这一下吓得够呛。 厉时雁见她恢复了正常,才问:“你为什么会来医院?” 宁鱼诧异道:“你受伤了啊,我来医院照顾你啊。” “你来照顾我?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厉时雁歪头看着她继续问,眼眸中像是写满了什么都不知道。 宁鱼觉得他奇怪了,不会是留下的什么后遗症:“不是你说让我给你做早餐的吗?” 他一如既往看着她:“哦?我什么时候说的?” 宁鱼迟疑:“不就…不就是昨天晚上吗?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说的啊!” “让你做什么来着?” 他继续问。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宁鱼真是越回答越糊涂:“早餐啊…你看这不呢嘛?” 这才听见他冷笑一声: “早餐?你也知道是早餐??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母猪都能上树了,恐龙都改吃素了,伤口都快愈合了,你知道送早餐来了?” 宁鱼这时候才终于反应,原来是气她来得太晚。 宁鱼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尝试解释:“那医院离宁家远嘛,还去了趟学校,有事耽误了。” 厉时雁只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看着他绷着脸的样子等早餐就想笑,“行了不生气了,你吃早餐没?没吃就先吃点东西。” “吃了。” 厉时雁眼皮眨都不眨地回答:“等你送过来,我要成第一个饿死在医院的了。” 宁鱼哑然失笑。 正巧,护士推着推车进来:“厉医生,正好你还没吃东西,空腹先来抽个血吧?” 厉时雁:……… 宁鱼看了看厉时雁,根据她以往的经验果断地移开了目光,提着保温盒去了一旁的柜子面前。 “大中午的抽血,你们工作效率还挺高的。” 厉时雁凉飕飕地说着,任由护士给自己卷起衣袖抽血。 护士笑:“这话你可得两说啊。本来医院多忙厉大医生不会不知道吧?一早上那么多病人等着查早床呢,不是您自己个儿说的晚班还没来,非要等早餐送过来,还说我们忙不过来可以把你往后放吗?” 宁鱼不转头,都能想象出男人的神色,低头仔细地将小米粥从保温盒里倒出来。 血很快抽完,护士也走了。 宁鱼想起刚才那对话就想笑,一个没注意就笑出了声。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男人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身上。 宁鱼忍了忍笑,端着早餐过去,把小桌子放上床: “吃吧,厉大医生。” 厉时雁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你看我现在怎么吃?” 宁鱼:“用手吃啊。” 厉时雁:……… “喂我。” 厉时雁懒得和她多说废话,那命令下得叫一个快。 “行行行,您说什么都行。病人最大。” 宁鱼在他身边坐下,一口一口粥喂过去。 只吃了一口,厉时雁就顿住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闪过一抹错愕: “你自己做的?” 宁鱼挑眉,还有点小得意:“那当然,真的是我自己做的,不会再用买的骗你了,比真金还真。” 她说完,没察觉到男人眼眸中越来越深的情绪: “你如今,倒是学会了很多从前不会的事情。” 宁鱼动作微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低头把汤勺在碗沿刮了刮,笑: “嗯,会了不少,会洗碗会洗衣服会做饭会做家务,人总是要成长的嘛!” 说着,她将那勺粥喂到他面前,他却没吃,只是看着她: “自己作的,活该。” 第73章 好。 这话宁鱼还真没办法反驳。 毕竟从小到大,就有厉时雁会帮她解决好所有事情。 发现她有绘画天赋之后,她对手很爱护,平时不管是上课还是干什么她都很注意。 她其实已经很注意了,因为那会儿厉时雁帮她报的艺术班,学费比普通班要贵上不少,还有平时的画具颜料什么的。 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为了让她以后能走绘画这条路,厉时雁在她身上没少花钱。 不能让小哥的钱白花,宁鱼抱着这样的想法,上课画画拼命努力,也不肯让自己的手出一点问题。 一个画家的手要是出了问题,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但厉时雁远远比宁鱼还要爱惜她的手。 没钱的时候,厉时雁从不让她做家务洗碗做饭,从来都是他来的。 后来稍微有了点钱,他又忙,就买了全自动洗碗机洗衣机,扫地机器人这些,就是为了护着她那双手。 宁鱼护着自己那双手,是知道厉时雁赚钱太累太苦,不想让小哥的钱白花。 厉时雁护着她那双手,是知道她喜欢画画,是知道他养的那条小鱼一定会成为一个画家。 直接导致宁鱼长到十八岁,没做过饭没洗过碗没洗过衣服,家务都得瞒着厉时雁偷偷做。 唯一做过一顿饭,就是那一次厉时雁刚进地下拳场,经常受伤,有一回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点。 宁鱼想为他煮碗青菜瘦肉粥,看了半天教程,差点给自己手烫个大泡。 她倒是不在乎,在乎的是那锅粥腥又难喝。 她自己尝了一口就给吐了,哪里舍得让小哥吃自己的黑暗料理,最后还是在外面买的。 当时一送到医院,厉时雁还贴心地不拆穿她,直到看见她手背上红的一片,才绷着脸给她训了一顿。 那以后,宁鱼也不敢轻易瞒着他轻易进厨房。 如果没有八年前那件事情,只要有厉时雁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她沾染半点。 可惜,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最喜欢挑圆满的人整。 事情出了就是出了,宁鱼和厉时雁分开就是分开了。 和厉时雁分开会受苦,宁鱼早就知道了,其实她那时候连求生欲望都很渺小,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宁鱼看着他,难得有一次听见他的阴阳怪气还能笑出来:“是。” 说完,没等厉时雁说话,她又问:“还吃吗?我现在煮的粥应该还不错吧?” 厉时雁看着她许久,更是难得有一回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瘦,笑得比八年前多,却没那时候真心,胆子也小,至少表面看着小。 以前是看着乖,但胆子大得能包天,能为了一句话一个人把三个女同学打得直哭,十八岁就敢给他灌酒,还敢把他扑倒。 现在是看着窝囊,装着胆小乖巧,内里也谨慎了许多。 总是要他步步紧逼,才能逼出她那点胆子。 更别说这碗粥,简直比之前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厉时雁没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那碗粥,没两分钟就喝完了。 他吃饭快,是以前的习惯。 上课、实验室、写论文还要抽出各种时间去家教,打拳,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没什么时间能用来好好吃一顿饭。 渐渐的他吃饭就越来越快,一般五分钟就能解决了。 这几年虽然有意养得慢一些,但也就十分钟的事儿。 宁鱼去收拾保温盒。 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嗓音:“东西呢?” 宁鱼看向他,不解:“什么东西?” 他看着她,嗓音低沉:“甜枣呢?” 宁鱼一顿,这是还记得昨天晚上烧糊涂了自己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甜枣,一颗颗洗了干净,放在他面前:“喏,吃吧。” 厉时雁的目光在宁鱼若无其事的脸上逡巡几秒钟,像是被她那一盒甜枣气笑了: “打发叫花子呢?” 宁鱼神色瞧着不觉有他:“这时候不是吃枣的季节,个头也小,找了好几家水果店才找到你要的……大,甜枣,将就着吃吧。” 厉时雁:…… “好样的,厉小鱼,真棒啊。” 这话说得很是阴阳怪气。 宁鱼也不心虚:“好说好说,五爷救我一回,我这个人向来都是知恩图报的,别人对我有恩,那我肯定是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桃的嘛。就算没有桃子,也要拿杏子先顶着的。更何况五爷的要求多简单,甜枣嘛,跑遍整个京城也是要给五爷找到的。” 厉时雁讥诮道:“也没看见你敢对别人这么敷衍。” “你和别人不一样嘛。” 宁鱼回答得很是自然。 “话倒是说得漂亮。” 他听得挑了挑眉,指间转着颗甜冬枣,“过来。” 宁鱼正在收拾衣服,看了他一眼,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也不影响继续收拾。 他皱眉:“再过来点。” 宁鱼扭头看了他一眼,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儿上,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只能走过去。 “怎么了?”宁鱼瞪着他:“你有事儿一次性说完,不然你别说我凶病人。” “没什么,就是这枣很甜,确实不错,但是我吃不完,你也吃两个。” 厉时雁将两颗甜枣放在她手里:“试试。” 宁鱼看着他,迟疑了片刻,两个人对视了好几秒钟,还是觉得他没这么好心。 他这套骗别人能行,骗她? 她白跟他生活这么多年了。 她看着他,越看越迟疑:“我才不要,你自己吃,你要的甜枣自己吃,吃不完也得吃。” 她刚开口,嘴里直接被人塞进一颗甜枣。 她一口咬下去,手拿着剩下半个,脸色逐渐不对,一股酸苦味儿充斥着唇舌。 厉时雁笑得格外浪荡:“你看看,你买的什么甜枣,甜吗?” 宁鱼瞪了他一眼,“那现在也不是吃冬枣的季节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找到的。” “…这一盒,你花了多少?” 宁鱼摸了摸鼻子:“就…那个老板说货特别少,大的就更少了,得要冷链空运过来才能够新鲜…” 厉时雁歪头:“所以呢?” 宁鱼自己也没了底气:“…这一盒二百六…他还给我打了十块钱的折。” 厉时雁被她蠢笑了:“可不呢,二百五。” “你!”宁鱼凶巴巴地瞪着他:“那是谁非要的?” 他直视着她:“我要的甜枣,是这个么?” 很好。 一句话给宁鱼说沉默了。 她手里捏着那颗枣,低着头掰了掰手指:“你之前问我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再说一遍?” 他静了两秒,“你跟了我,财权势随你挑,宁家也会……” 他没说完。 宁鱼突然抬头,直视着他:“好。” 第74章 吵架跟过家家似的 病房安静下来。 宁鱼看着他。 厉时雁的目光变得幽晦,一双眼眸沉得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没说话。 宁鱼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她刚才说那句话好像有点冒失了。 看这人的反应,她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他眼神太烫了。 宁鱼有些扛不住,低头躲闪他的目光,看向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她指尖转了一颗浑圆的佛珠: “这佛珠你很喜欢??”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宁鱼转了一圈之后,又换了一颗转,见他没说话,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见你天天都带着,只有洗澡会取下来,应该是很喜欢吧?” 那串佛珠依旧浑圆依旧光滑,是上好的檀木,当年求的时候,就花了她不少代价。 其实没花多少钱,因为本来也就不是拿出来卖的,是西山寺的非卖品。 那时候她正好也没什么钱,不过一顿折腾下来,还是到了她的手上。 本来就是求个平安,现在看着倒也像是有作用。 厉时雁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的窗外,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还不错。别人送的。” 宁鱼笑,眉眼弯弯:“喜欢就好。听说开了光潜心求的佛珠都能保佑那个人心想事成,平平安安。你这次说不定还托了它的福,得去还愿吧?” “再说吧。林家那个烂摊子还没收拾完。” 厉时雁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是拒绝了,宁鱼想着过两天等他出院了,就约左棠棠一起去西山寺。 病房安静下来。 她之前说出来的那句话,依旧没有迎来属于它的回答,像是无形中压在病房空中。 宁鱼也没想躲过去,她这个人自己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唯一的只有那件事儿。 她抿唇:“我刚才的话…你要是觉得没想法了,你直说就是,这种事情本来求的就是一个双方情愿。如果你现在已经没了想法了,可以说的,毕竟一厢情愿也没什么意思,不然做朋友也可以,或者好聚……”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拉着手腕拉到了她的面前。 再对上他的眼眸,却发现泛了些薄红,隐约有水光。 连嗓音都发哑:“宁鱼,谁要跟你做朋友?你的朋友是什么很厉害的关系吗?” 宁鱼被他问愣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我不是那意思,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厉时雁松开她,再次扭头看向一旁的窗户。 宁鱼更傻眼了,不是,这又是什么发展趋势。 她怎么不答应要被他骂,答应了也得不到个好话? 宁鱼摸了摸鼻尖,自己老实想了想,也没想出除了来迟了点,让他的早餐变成了午餐之外,还有什么能惹这祖宗生气不爽的。 还在气来迟了? 不会啊,他刚才不是已经给她老老实实地阴阳怪气一顿了? 宁鱼想了想去,也只有甜枣这事儿好像干的有点不太好:“你不至于吧…一盒甜枣而已,虽然是花得多了点,也是我没考虑那么多,但是我认为以五爷的财力,应该不会在乎这两百多块钱的吧?” 厉时雁不看她:“听不懂。” 宁鱼:…… 怎么还耍赖上了?? 不过,这也是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宁鱼目光落在一旁的果篮上,试探道:“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不吃。”他拒绝得果断。 宁鱼又想了想:“那实在不行,我再给你买一盒甜枣去?绝对买盒甜的…” 厉时雁这时候真是就差被她气笑,转头:“谁要吃你那又酸又苦的枣?它甜不甜的我在乎吗?我差你那一盒甜枣吗??我要的枣是那个枣吗??” 宁鱼被他一顿给说得更茫然了:“那我刚刚说好你也没搭理我啊,是不是你冷暴力我在先?” “厉小鱼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厉时雁看着她,“就一个好,你打发谁呢??” 宁鱼当时就不懂了:“那你不是说了吗,好不好我一句话。我说了好啊,你自己不搭理我就算了,我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说出来,老是晾着我。我是件衣服你晾着我?” “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说得好像我用救命之恩逼你一样,我也不知道没什么眼神,怎么就能瞧上林皓宇那种货色,他除了姓林,哪里值得你跟他订婚?” 厉时雁语气不凶,但是够刻薄: “自己有视频,不知道看见多少动作片了,还装乌龟,装乌龟装上瘾了,厉小鱼我养你这么大就是给人家欺负的吗?就是受委屈的吗? 早就说了,劝了你多少遍,早作打算,选个有钱有势能帮你收拾烂摊子,能给你兜底的,我想问问你,顾怀云那个垃圾是怎么看上的?怎么眼光就一个不如一个呢?” 宁鱼眼睛瞪大了一瞬间,看着厉时雁,当时就不服:“不是,厉时雁你讲讲道理,我们说的是刚才的事情,我说我跟你好,你没理我,你不要一说不过就翻旧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欠揍诶!” 两个人正吵到兴起之处,突然门响了一下—— “咔嚓…” “谁啊?” “滚出来。” 宁鱼和厉时雁齐刷刷地看过去,两个人目光都凶得不行。 程修明笑得跟个招财猫一样,推门赔着笑走进来:“咳咳,那什么,我有一支笔落在这儿了,刚来刚来……” 说完,程修明果断走到病床边,好巧不巧,就挡在宁鱼和厉时雁中间,他将床头柜上的笔夹在口袋上。 “那什么,我这就走了,不要打扰两位过家家了。” 宁鱼瞪着他,她可记得程修明了,“你说谁俩过家家呢?” 程修明站在门口,目光在她和厉时雁身上逡巡两圈: “我说的是谁,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我有个提议,要是想继续吵下去,还是把门窗的反锁,不然别人会以为是两个不超过五岁的小孩子在吵架。” 这是损她们俩吵架吵得幼稚呢! 真不愧是厉时雁的好兄弟。 一个光明正大地毒,一个含蓄婉转地损。 被厉时雁毒也就算了,还要被他损。 宁鱼气不过,下意识就转头看向一旁的厉时雁:“你看他!骂我!” 第75章 厉家来人 这话一说出来,宁鱼和厉时雁都愣住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骂我们俩。”宁鱼说着,可越说就越觉得这话像撒娇: “我是说,他嘴太损了。” 厉时雁眸中这才出现笑意,瞧了她一眼,“吵架就吵架,撒什么娇。” 宁鱼一股火儿就像是被一桶凉水泼了下来,神色有点不自然:“反正,就是他骂我。” 索性继续摆烂。 程修明淡定挑眉。 得。 人这娇撒上了,他就得赶紧走了,否则厉时雁得扒他一层皮。 程修明:“两位好兴致,继续继续,我这就走。” 说完,程修明没给厉时雁说话的机会就出了病房。 宁鱼这会老实了,坐在椅子上有点懊悔,怎么就跟他吵起来了。 倒不是怕跟他吵架,以前也不是没吵过。 就是因为以前经常吵,导致现在一跟他吵架,就还想是八年前那会儿一模一样的。 两个人吵架,厉时雁就是嘴毒一顿怼,用最凶的语气说最好听的话,偏偏宁鱼也是个犟的,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他一说就委屈,一委屈就和他吵。 结果永远都是,厉时雁自己说哭的人得自己拼命哄。 宁鱼耷拉着脑袋,组织两秒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是没理我,你就是冷暴力。” 这话刚说完,门再次打开了,宁鱼震惊又心虚地看过去: “你怎么又来了?!” 发现是程修明去而复返。 程修明抿唇看着两人笑而不语,过了两分钟才啧了一声:“我是真忍不住了,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不就是两句话的事儿?一个想要听见更明白更坚定的答应,一个想要得到回应,不就是这么个事儿吗?怎么这也能吵起来?” 程修明是真看不下去了:“你你你,对说的就是你,厉大医生。你傲娇什么呢,你让人家找个有钱有权有势,能收拾烂摊子能撑腰的,你直接报自己名字得了呗。人家找对象又不是你找,你这个瞧不上那个瞧不上的,不就是等着人家找你??” 说着,程修明看向宁鱼:“还有你……你…你算了,走了。希望两位不会让我明天在医院内部论坛吃到你们俩的八卦瓜。” 程修明麻溜就跑了。 他是忍不了了,但不是没脑子了。 惹了厉时雁会很惨,但是不一定会死。 但是惹了厉小鱼,那厉时雁会让他死得透透的。 程修明这一番话一说完,病房更安静了。 宁鱼突然脸有些红,不好意思抬头对上厉时雁的眼神,继续耷拉着脑袋: “明明是自己没问完整,我才没答完整。” “那是我的问题?” 厉时雁语气凉飕飕的:“到底是谁病了,语气那么凶,声音那么大,那是对病人的态度吗?” 宁鱼的手指不停扣着病床边沿:“还不是你先怼我的。反正就是你的错,但是我大人有大量,会原谅你的。那甜枣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等太久了,所以没来得及尝。” “还有呢?” 男人的嗓音从面前传来。 宁鱼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抬头:“还有…我说我愿意,我同意了,情人也好,反正只要不是第三者就行。”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人挑起来。 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神,咬了咬唇:“小哥。” 他喉结上下滑动:“宁家要出事了,搬到北山墅吧?” 宁鱼这才想起来,她早上回宁家别墅的时候,别墅里什么人都没有,连平时的佣人都没看见。 应该是被遣散了。 佣人都被遣散了,那宁家确实已经出事了。 宁鱼有些犹豫:“再过一阵子吧,宁家那边也得解决一下。” “嗯。准备好了告诉我。” 厉时雁说着,指腹在她的红唇上摩挲着,目光也暗得异常。 她和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有些有时候的眼神想要看懂,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起身就吻住他的唇。 他眸中出现笑意。 这吻算不得汹涌,也算不上长久,更算不上多么激烈。 因为这吻…是宁鱼主导的。 厉时雁没夺她的主动权,只是沉默地配合她。 本意是想要看看她长进没有,也清楚她吻技一般,会有反应但不会特别冲动。 可他想错了。 有时候越慢越轻柔的东西,才是越撩动人心,越让人抓狂的。 比如宁鱼的吻。 温吞,柔和,没什么太大的冲动,甚至算得上是细心的。 说好听了,是温柔的。 说难听了,就是磨人,纯磨人。 像是隔靴搔痒一样,永远只在周围,吊人胃口。 宁鱼有点累了,这姿势怪费劲儿的,撑着手起身,看着他一脸不爽的模样:“你不会这时候亲都亲完了,要倒打一耙说你不想亲,我强吻你吧?” 厉时雁啧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嫌弃:“是嫌弃你接吻都接得一塌糊涂。” 宁鱼:“……” 她气笑了:“来来来,你亲一个厉害的我看看。” 话刚说完,就被人拉着到了怀里,“我不会压着你手吗?” “受伤的是这只手吗?亲的左右都不分了?” 他说完,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宁鱼环在一边怀里。 宁鱼半躺着病床,半躺在他的怀里,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随即被人掠走呼吸。 “闭眼。” 宁鱼刚闭上眼,就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嘎吱一声—— 门已经是第三次响。 宁鱼一整个弹射起步,像是安了弹簧一样,立马就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她还以为是护士。 结果看见探头出来的程修明时—— 宁鱼:………… 厉时雁眉眼烦躁:“医院倒闭了还是你被开除了?” 程修明硬着头皮挤进来:“首先,我命硬但是我惜命。其次,真有事儿。” 厉时雁捏了捏宁鱼的手,烦躁才消散了些:“说完立马滚。” 程修明看了一眼宁鱼,有些犹豫。 宁鱼懂得快:“我出去吧,你们说完再叫我。” 她想走,但握着她手的人一点没舍得松。 厉时雁直言:“她没什么听不得的。” 程修明抿唇:“厉家那边知道林家的情况了,也知道你受了枪伤,特别是厉柔,她很担心你,要是不出意外,她应该…很快就能赶来了。” 第76章 宁家完了 宁鱼只是安静地给他塞了塞床边的被子,没说话。 这种时候,她确实也不应该说话。 她和厉时雁的关系总算是有个说法了,尽管他也没说清楚是男女朋友还是单纯的情人,但总比之前一言不合就上床好。 况且,宁家要散了,宁父宁母在掌握着她的软肋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自顾不暇,那里还有时间管她? 既然没了太多束缚,她也得直面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对厉时雁,一直没过去,可能十年,几十年,一辈子都很难过去了。 厉时雁也让她搬到北山墅去,她也说了她愿意。 可过去两个人各自分开的那八年,犹如一道银河横亘在两个人之间。 对于厉时雁那八年,宁鱼是一片空白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 更不知道他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坐到今天的位置上。 实在是太不同了,隔着太多让她陌生的人和事儿。 连厉柔这个名字提起来,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 就连大概,也只能从左棠棠那儿听说。 厉时雁捏了捏眉心:“把她打发回去。” 程修明顿时头疼得不行:“我的个厉大医生,你是忘了你那个妹妹什么脾气吗?她是厉家收养的不假,但她对你一向都是……好不容易从厉家出来,从海城过来看你,她要是见不着你,她能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我诊室都淹了。” 宁鱼收拾床头桌上甜枣的手一顿。 也是厉家收养的妹妹。 她低头,没说话,沉默得很厉害了,连收拾的动作都更轻了。 病房里沉默了两秒。 厉时雁应了一声:“知道了。” 程修明这才走。 他走了,宁鱼还是没说话。 厉时雁看向她,发现她咬着一颗甜枣,像是酸得不行,给小姑娘眼睛都酸红了。 他难得被她逗笑:“厉小鱼怎么就笨成这样,不好吃就不吃了,又酸又苦的,还非得往自己嘴里塞。” 宁鱼揉了揉眼角,解释:“好歹两百多块钱呢,不吃浪费,除了酸了点苦了点之外,也还是能吃的。” 又酸又苦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宁鱼都分不清那股苦涩是因为什么。 厉时雁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枣:“别吃了,又不是养不起你。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委屈自己过。” 这话说的,宁鱼还真没话说。 她怕吃酸的怕吃苦的,讨厌酸的和苦的,所以酸的苦的一向都是厉时雁吃。 一开始她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儿,只是下意识地挑食,塞给旁边的厉时雁。 厉时雁不挑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下自己的饭,还有她挑过来的东西。 后来等她懂事了,厉时雁早就习惯吃饭第一件事儿就是从她碗里夹走她不爱吃的了。 再后来一点,赚到钱了,厉时雁索性就不买她不爱吃的东西了。 以前厉时雁还没少骗她,每次吃到个什么酸的东西,自己憋得不行也得面无表情地要骗她尝。 等宁鱼一口咬下去直接被酸掉牙了,她瞪他,他笑她,最后都笑了。 宁鱼想起那画面就破涕为笑,索性把手里那盒甜枣往他手里一塞: “我不管,花了我大价钱买的,你必须吃。” “行,有出息了。” 他话是这么说着,将手里的甜枣放在了一边:“我又不是林皓宇那个没脑子的。” 宁鱼也没想真逼着他吃,也没纠结这事儿。 第二天。 宁鱼回宁家的时候,就看见宁家已经乱成了一团。 像是要抄家似的,不知道从哪里闯进来的一群黑衣男子,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又抢又翻又砸的。 整个宁家别墅都是一片狼藉。 还有人拿着刀抵着宁母的手腕,恶狠狠道:“还钱!今天要是还不上钱,就剁你一只手!” 宁母吓得不行,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们…我们现在公司倒闭了,哪里有钱还给你们啊?!” “没钱?没钱你敢进赌场??你欠我们赌场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一旁的宁云云已经吓傻了。 宁父坐在主位上,瞧着身上衣服还算整洁但也难掩狼狈,经过这段时间宁家公司宣布破产,还负债,他那一头黑发也白了大半,看着竟然有了些许老态。 面对宁母在地下赌场赌钱,还欠了不知道多少债款的事儿,宁父脸色铁青,气得扭过头不去看宁母,也不说话。 脸上更没有半点震惊之色,有的只有愤怒。 那就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制止。 或者说,宁父宁母各玩各的,说不定谁比谁玩得更花。 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时候,宁父完全没有管,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大有一副任由宁母死活的架势。 只是一味地维持着自己所谓一家之主的气势。 宁鱼觉得好笑,她抓着包进去的时候,立马引起了那群匪徒的注意。 “呦,这不会就是你第二个女儿吧?宁家二小姐,那张脸是出了名的。” 按着宁母的那个匪徒,看向宁鱼笑得淫邪:“你要是实在还不上钱,你这个女儿给我们带回去,也能抵一部分。” “好好好好…你们把她带回去,带回去!!抵账!!” 宁母像是被那匪徒吓傻了,也被压在自己手腕上压出鲜血的刀吓傻了,一听这匪徒的话,立马点头疯狂同意。 一点都不犹豫。 宁鱼冷笑。 还真是一点情意都没有啊。 那倒是怪不上她绝情了。 宁鱼淡定地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够让宁家给你们还上钱呢?你们想好了,要钱还是要人?钱足够,什么样的人没有?” “你休想骗我,宁家公司已经倒闭了,宁家哪里还有钱??” 那匪徒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 “没有钱,还有房子啊。”宁鱼说着。 第一个反应的是宁父:“不行!!她自己烂赌,凭什么卖房子给她抵债!” 宁母一听自己几十年枕边人的话,更是目眦欲裂:“你!你真是好狠的心!说我烂赌,你自己不也是在外面玩女人?!肚子都不知道搞大了几个,要不是我给你摆平,你这会儿,还能坐在这儿??” 宁鱼心里大呼精彩。 这一场景,真是讽刺啊。 第77章 小哥 人都是这样。 尤其是像宁父宁母这样的人。 只有关系到自己最切身的利益,才会真的在意,才会真的想办法。 也会走到最后,几十年的夫妻变成这样互相质问的模样。 因利而聚,利无则散。 宁云云更是在一边哭天抢地,一时之间宁家乱成一锅粥了。 宁鱼捏了捏眉心,实在是被他们吵的头疼,况且那匪徒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她看向那匪徒:“行了,我知道房产证在哪里,她欠你多少钱?” 那匪徒伸出手,比了个数字:“连本带利,一千两百万,你就算是把别墅抵了,最多也就一千万,毕竟这别墅位置也不好,空间也小,不如别的,卖出去还得打折。” “房产证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得宽限三天,三天之后,再来取剩下两百万。” 宁鱼说着,神色看着很是冷静,完全不顾旁边宁父的阻拦。 “想不到你倒是个冷静的,答不答应,我要看见房产证再说。”那匪徒没很快答应。 宁鱼直接上了楼,进了书房,好几分钟之后,才从书房里拿出红彤彤的房产证,“你看见了,这公章做不了假,三天为期。” 那匪徒从她手里抽走房产证:“行,那就再给你们三天。” 说完,这才面前带着人离开了。 一片狼藉的宁家别墅。 宁家三口瞬间都瘫坐了下来。 宁父气得恨不能一巴掌扇在宁鱼脸上,“你!!你凭什么把房子给他们!” 宁鱼看向他:“不把房子给他们,你给他们赔命??父亲,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钱始终没有人重要?更何况现在公司已经倒闭了,负债累累,很快上面就会来人清查资产,到时候还不是拿去抵债??不仅这套房子你留不住,所有的资产都留不住!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教你吗??” 宁母这时候难得第一次帮宁鱼说话: “对对对,她说得对,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说出来她不嫌讽刺,宁鱼都嫌难听。 宁母说完,又为难地看向宁鱼:“小鱼啊…可是那剩下来两百万怎么办啊??我们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而且外面一堆债,哪里还有人肯借钱给我们?就连银行也不给我们贷款了!” 宁鱼看了一眼一旁吓得不敢说话的宁云云:“她去找林皓宇借一百万还是轻轻松松的事儿吧?” 宁母这才想起来,当时眼睛就亮了:“对对对…云云可以去…可剩下一百万…” 宁鱼眼睛都没眨:“一百万,我可以想办法。” 宁父宁母一听就有了希望:“你快拿出来啊!” 宁鱼看向两人,没有半点心软了:“但是我有个条件,最迟三天后,言言还给我。没有言言,这一百万,你们休想。” 说完,宁鱼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不多时,她就提着两个行李箱下来了,当着三人的面:“感谢你们没有把我的户口转到你们的户口本上,三天后把言言还给我,一百万给你们,从此之后生恩和这八年的养恩一笔勾销。” 说完,宁鱼就提着行李箱离开了。 她在宁家的东西很少很少,少到两个行李箱就能装下带走,可能是从没将宁家当成过自己家。 至于她的画具和颜料都在学校办公室。 还有她以前的画…其实早就卖出去了,因为之前缺钱,所有的画都卖得干干净净。 离开宁家之前,宁鱼看了宁家别墅最后一眼。 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家,离开了是好事儿。 她没直接去北山墅,毕竟厉时雁还在医院,而是给左棠棠打了电话。 左棠棠很欢迎,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说宁鱼终于肯来了。 但宁鱼一说是暂住,左棠棠又蔫儿了,想劝她住下。 左棠棠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她也不经常回左家,主要就住自己的房子。 去的路上,宁鱼还在看自己卡里的余额。 她攒了这么多年,画也都卖完了,还有这些年的工资补贴什么的全在里面。 也不多,刚好一百万出头,主要是她卖的画占了大头。 本来是想留着给言言治眼睛的,现在用来把言言换回来,跟宁家恩断义绝也好。 总之是用到刀刃上了。 左棠棠今天休息,半路就接上宁鱼了,两个人一起外面吃了顿饭,期间又说起林家。 左棠棠啧了一声:“小鱼你都不知道,林家那么大个家族,一倒也就是一周不到的事儿。不过他们也真是,挺敢做的。” 宁鱼大概知道一些:“怎么了?是必死无疑的问题吗?” 左棠棠点头:“那可不,问题大了去了,听说大房私底下开设赌场,二房涉黄涉黑,三房还沾了不少人命和上面的官员勾结,还有林老爷子,那都走私军火了,只能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听说的时候,寻思林家这是打算攻打天庭还是武装夺取正权,简直不要太离谱,什么严重干什么。” 宁鱼被左棠棠一句攻打天庭一句武装夺取正权逗得乐不可支:“棠棠,你太有才了哈哈哈哈。” 左棠棠就是这样,热情活泼开朗也乐观,有时候说话冷不丁一句话能逗得一群人开怀大笑。 说起林家,宁鱼就想起遥远的人民医院还躺着一个伤病号,顾及着他现在忌口多也不敢在外面买。 拉着左棠棠回了趟家,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左棠棠一瞧就知道她要去看人,当即就说完开车送她。 直到人民医院的门口,宁鱼提着保温盒下车,左棠棠感叹一声:“小鱼啊,能值得你大晚上亲自下厨的,估计也只有厉五爷了吧?不过你可真不想会做饭的样,一个画家下厨…” 宁鱼笑:“哪里,我也给你做的。” 左棠棠满意了朝她抛了媚眼:“快去吧快去吧,我等你。” 宁鱼没犹豫,刚到病房门口,就看见门关得严严实实。 她的手刚搭上扶手,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娇俏又关切的嗓音: “小哥,这个汤你最喜欢的,多喝两口。” 宁鱼双腿双脚像是钉在门口,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进去还是离开。 那声娇俏的小哥就在她耳边不停萦绕,不停地回荡,像是魔咒。 也是妹妹,也是小哥。 连小哥这个称呼,也同意让别人叫了吗? 一阵难以抵抗的酸涩从她心里涌出来,让她刚有几分的信心又矮了一截。 小哥… 这就是我们之间隔着的八年吗? 是她一片空白的八年,却是别人时时陪伴的八年。 宁鱼站在门口,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想转身离开,这种时候好像打扰不太好,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盒,毕竟费劲巴拉做的。 她做顿饭多难得,他还没正正经经地吃过她做的饭吧? 宁鱼静了两秒,还是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第78章 闹脾气 “小哥,这是我特地去给你的买的,你多喝点啊。” 一名身穿红色长裙的清纯女生正坐在床边,想要喂病床上的男人喝汤。 宁鱼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面。 一进来,就对上了厉时雁那双深邃又凉薄的眼眸,她也看见了那位姑娘。 瞧着,应该…就是程修明嘴里的厉柔了。 厉时雁看向她:“这个时候了,你来做什么?” 宁鱼走到床头柜边,放东西的手顿了顿:“答应了给你煮汤的,虽然晚了点,但也没忘记。” 她一来,厉时雁的目光就跟着她走了。 正抱着保温盒的厉柔神色没什么变化,眼眸中划过冷光又很快掩饰下去,只是平静地上下打量着宁鱼: “这位小姐是小哥的朋友吗?” 宁鱼转头看向厉柔,小哥两个字在她耳边绕了又绕,就像是魔音一样,直冲她的耳膜。 她看了一眼厉时雁,没有明确回答:“五爷觉得呢?” 厉时雁对上她的眸光,像是没想到她五爷两个字,眉头不动声色地微皱: “她是厉柔。” 宁鱼这才看向厉柔,笑得平和:“厉小姐,我是宁鱼。” 厉柔神色一怔,抱着保温盒的手突然抓紧,目光定在她身上,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笑: “原来这就是宁鱼姐姐,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气质太好了吧。” 宁鱼看了一眼厉时雁,又看向厉柔:“原来?厉小姐还知道我?” 厉柔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厉时雁:“小哥以前经常和我提起,说是一个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妹妹,可惜分开了。” 说着,厉柔还很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妹妹。 很好。 宁鱼脸上没什么太多笑意了,看了一眼厉时雁:“汤是刚做的,没喝饱就继续喝,喝饱了就扔了。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宁鱼转身要走,被人抓住手腕。 厉时雁蹙着眉看向她:“喝酒了?” 宁鱼转头看向他:“一口而已,脑子清醒得很。” 她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里掰出来,“还有人在楼下等我,不好多留。” 宁鱼顶着两个人的目光离开。 她一走了,病房里就沉默下来。 厉柔放下手里的保温盒,看着厉时雁的神色:“小哥……” 厉时雁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说了不要叫小哥,小哥是你叫的吗?” 厉柔脸色微白,攥了攥掌心,笑着答:“知道了三哥,不叫就是了。但是宁鱼姐姐好像有点生气了,三哥你不去解释解释吗。” 厉时雁脑海里回荡着她那句“楼下还有人在等我”,整个人说什么都不对劲儿:“她需要我解释吗?” 厉柔看着厉时雁的模样,脸上笑容多了一分:“其实三哥你不懂女孩子,女孩子就是需要哄的,要是八年前三哥你多哄哄,说不定宁鱼姐姐就不会………” 她说着说着就收了声,厉时雁正满眼凉薄冰冷地盯着她。 八年前是逆鳞。厉柔是特意拉出来试探厉时雁态度的。 她抿唇笑了笑:“好了好了不说了,那宁鱼姐姐煮的汤三哥要喝吗?” 说着,厉柔走到床头柜边,打开宁鱼送开的保温盒,顿时病房里初充斥着鲜美的鱼汤味: “闻着真的很好喝诶,三哥你不尝尝吗?说不定真是宁鱼姐姐亲手做的。” 厉时雁:“她那双手除了画画,干不了别的。” 厉柔眸中划过一抹得意,三哥连汤都不愿意喝她送的,试探道:“三哥要是不想喝,我能不能尝尝?” 说着,她就拿起勺子,像是看见厉时雁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笃定他不会喝一样。 厉时雁蹙眉看向她:“厉家是要破产了吗?没钱给你吃饭了吗?饿到来医院抢汤喝??” 厉柔面色一僵,手上勺子都被吓得掉落:“三哥…” 厉时雁没心思和她多说:“汤留下,你出去。” 厉柔自以为是了解厉时雁的,他既然开口了,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厉柔只能收了收病房里的东西:“那三哥,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儿打电话。” 厉时雁往旁边扫了一眼:“那盒枣谁让你动了?东西放下。” 厉柔难得见到厉时雁这样训斥自己的模样。 从前不管因为什么,厉时雁都会看着佛珠的情分对她温和几分,甚至每次都会护着她。 她是厉家的养女,厉家千金大小姐不喜欢她,要不是厉时雁看着佛珠的情分这么多年护着她,她在厉家的日子不知道多难过。 可现在,就几个月没见,就因为宁鱼出现,厉时雁对她的态度竟然变成了这样。 厉柔伤心极了,又嫉妒极了。 她瘪了瘪嘴,想要解释:“可是这时候的枣根本不可能会好吃的,三哥你留着也不会吃……” “我再说最后一遍,枣留下,你滚。” 男人的嗓音冰冷至极,像是刀子往人心里戳。 厉柔脸色越来越白,只能将手里的甜枣放下。 出门的时候,厉时雁还说了一句:“没事儿你可以回厉家了,这里不需要你。” 厉柔手攥得越发紧了,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只剩下厉时雁一个人。 他没开灯,明明闭着眼脑海中就是萦绕着她的话—— “楼下还有人再等我。” “就不打扰两位了。” 打扰,打扰她个大头鬼。 问都不问。 越想越烦躁,索性起身点了根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烟灰缸多了几个烟头。 厉时雁才听见病房门被敲响。 敲得不紧不慢的,很是温柔。 这时候医生护士不会来,厉柔刚被骂走,程修明个没边界感的从来不敲门。 他唇角微勾,还知道回来,也不算太笨。 “进来。” 说完,就响起嘎吱的开门声。 厉时雁语气凶狠,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 “还知道回来。说要来医院照顾人,一消失就一整天,电话不知道打,消息也不知道发,救你的人还在医院躺着也不知道问一句。大晚上提着汤来,问也不问一句就跑了,还有人在楼下等你,怎么这么有出息呢厉小鱼?你又生哪门子脾气?” 第79章 助攻上线 厉时雁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笑。 但听着不太像女人的声音。 他皱眉转身。 果不其然,程修明站在门口听了个大八卦,正笑得乐不可支: “厉大医生,我算是知道你怎么追不到人了,就你这张嘴,你都是这么和宁鱼说情话的?” 厉时雁:“……你鬼上身了?敲什么门??” 程修明被他说得一愣,大呼冤枉:“不是,拜托,明明是上次你和宁鱼吵架吵得个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我不小心打扰你们俩了,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警告我下次进来必须敲门吗??” 厉时雁:“……” 程修明笑着走过去打趣:“不过我说你啊,这个语气真得改改了。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在电梯撞见厉柔了,人家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我瞧着都不忍心。一想就知道又是被你骂哭的。人好歹给你求了个佛珠,那西山寺的佛珠可不好求,听说要跪上千级台阶才能求来的。虽说你对别人没意思吧,但人家对你这份心也算得上是可歌可泣了吧??加上上次你那车祸,虽然说不明白到底起没起作用,但说不定也是我佛保佑你,上次让你醒了,这次让你受了个不太重的伤,好歹说起来沾点恩吧…你好歹对人家温柔点,再说了还算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呢?” 厉时雁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 “我对她够有耐心了,我在厉家护了她八年还不够?早就说了,只要她想,不管是海城还是京城,哪家的公子我也能给她做主结亲,是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心存妄想。” “是是是,是人家非就满心满眼只有你,那有什么办法?” 程修明感叹一句:“不过…你就真的是用这种语气和宁鱼说情话的。” 厉时雁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没有。怪不得上次周运鸣说,宁鱼夸你是个变态。”程修明哼笑。 “夸?”厉时雁不咸不淡:“原来左棠棠都是这么夸你。” 程修明啧了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哪儿有,棠棠她一向都夸我是个无赖。” 厉时雁:“……” “有什么事儿,直说。” 厉时雁坐回床上。 “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夜班好不容易出来休息一会儿,谁知道刚出来就听见咱们厉大医生在这儿一个劲儿地吃一些莫须有的醋。” 程修明也是淡定坐下,看了看柜子上的水果,翻来翻去也就一个枣是洗过的,随手拿了一个。 他刚想塞进嘴里,就听见厉时雁凉飕飕的声音: “两百五十万一个。” 吓得程修明赶紧放回去:“不是我说,两百万就两百万,还非得两百五十万,来这儿挤兑我呢?再说了,那就是金子做的,也就是个枣,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厉时雁自己拿起一颗塞进嘴里:“不一样,这是甜枣。” 程修明沉默两秒:“…甜枣就甜枣呗,枣不甜还吃它干什么。” 厉时雁嫌弃地看了一眼程修明:“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就你这脑子还想左棠棠,下辈子吧。” 程修明这就不服了: “厉时雁,你这话我就不服了,什么叫我这脑子,我这脑子怎么了?我这脑子在谈恋爱这方面比你强多了。自己还搁哪儿吃莫须有的干醋呢,人宁鱼是棠棠给送来,又送回去的,也不肯问人家,还不解释。” 程修明不服气地从果篮里扒拉出来一个苹果,也懒得洗了,就着就是一口: “我看见的时候,人家眼眶可也是红的,一看就是在你这儿受委屈了,我一想就猜到多半是因为厉柔,我跟你说,今天这事儿你要说不明白,解决不了,你刚到嘴的鸭子也得飞了。” 厉时雁捏了捏眉心:“是左棠棠接等的她?” 程修明咬了口苹果:“当然,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不过我就想问问,您老是怎么同时把两个姑娘给惹得眼红流泪的?我从来都只见过是护着一个姑娘,把另外一个气哭的,像你这种能把两个姑娘都给气哭,让两个都不快活的,我还真是难得一见。从某种程度来说,又怎么不算是一种本事呢?” 刚说完,就被厉时雁的抓住了手:“她们现在去哪儿了?左棠棠把她送哪儿去了?” 程修明:“现在知道有求于我了?那枣还让不让吃?” “别搞。改天给你送一篓子金枣,这枣你别动。” 厉时雁眸色幽沉。 “行行行,不吃你的。”程修明撇了撇嘴:“应该在棠棠家,宁鱼现在和棠棠一起住,” “地址发我。”刚说完,就看见厉时雁站起身, 程修明看愣了:“你不会打算大半夜杀过去吧?厉大医生,你那只手现在可还不能用,你打算单手开车?” 厉时雁单手打开衣柜,换了身衣服,嘴一点没闲着:“说你是二百五还不承认,开不了车不能打车吗?” 程修明:“………” —— 宁鱼坐在沙发上,左棠棠看出她情绪不对,从医院回来眼眶就红着也不怎么说话。 左棠棠做事儿向来果断,直接从冰箱里拿出两瓶上好的伏特加,往宁鱼面前的茶几上一放。 宁鱼抬头看向她:“棠棠,我没事。” 左棠棠拿着开瓶器开酒,一点没相信她的屁话:“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言言我也知道,你的病我也知道,再怎么说咱俩这交情够了吧?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守口如瓶的。” “我知道你说不出来,有些事情越是拧巴越是纠结就是越开不了口。今天我来灌你酒,你喝醉了就都倾诉给我,你就当我听了个故事,说就来了也就舒服了。” 说完,左棠棠直接给她倒了半杯放在宁鱼面前。 宁鱼看着那杯酒两秒。 厉柔那句小哥像是一把刀,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她心里最后那层不切实际的幻想。 让她没办法再忽略,她和厉时雁隔着的八年。 那是结结实实的八年,也是两人分开的八年。 对于她来说,更是飞速成长的八年。 宁鱼伸出手,端过那杯酒,直接仰头就是一口干。 “你别喝太急容易呛着。”左棠棠是知道宁鱼酒量的。 宁鱼没说话,只是将杯子再递到左棠棠的面前。 左棠棠沉默两秒,又给她倒了一杯。 其实半杯就是宁鱼全部的量了。 她一连三杯下肚,是醉了个彻底,靠在左棠棠的身上: “那就要从好多好多年前说起了…” 第80章 想好了吗 左棠棠不知道听了多久,只知道她给宁鱼的那瓶酒,宁鱼喝了三杯。 剩下的大半瓶被她一口一口喝完了,时针转了九十度,电视机里的情景喜剧放了四集。 宁鱼还趴在她的肩头,声音迷迷糊糊的,可就算这样,还只讲到她十八岁那年,厉时雁因为目睹别人跟她表白躲了她三个月的事儿。 左棠棠的神色已经从一开始的轻松变成了茫然,不知道从说到哪个部分的时候,眼泪就已经留下来,像宁鱼一样。 左棠棠其实不是一个严肃的人,但从宁鱼叙述的字里行间,她却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内敛的爱。 无论是八年前的厉时雁对宁鱼,还是现在的宁鱼对厉时雁,左棠棠突然觉得自己的描述,没有办法找到那么精确的词,去形容他们俩之间的这段爱情。 也没有办法说去指责谁,或者评判谁。 就是茫然,非常茫然。 左棠棠其实在听这段故事之前,心理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她也知道在宁鱼和厉时雁之间,一定会存在一段非常非常难以忘怀的过去。 要不然不可能,过了八年,两个人一遇见就如同天雷勾地火一样,谁也分不开。 别管是爱还是恨,总之都分不开。 别人分手几年破镜重圆,好歹刚开始的时候先装装样子吧? 要么就是重新爱上,要么就是各自释怀。 可对于宁鱼和厉时雁的这一段感情基础,左棠棠在听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释怀。 谁能忘记自己出生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呢? 谁又能忘记自己十几年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姑娘? 那还是他自己亲手宠大的姑娘。 他们俩是互相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 宁鱼迷迷糊糊地趴在她的耳边:“我当时就觉得,小哥是不是不要我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忍心三个月不见我呢?” 左棠棠被宁鱼的声音拉回了神,继续问:“然后呢?” 宁鱼说着:“然后我病了…” 英俊帅气的男生对宁鱼表白,青春少艾的少男少女们站在一起笑的最是单纯,最是真诚。 那个画面有很久都成为了,厉时雁梦里不可缺少的一幕。 可以说是成了他半个心魔。 厉时雁经过那一场车轮战,之后就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后来躲了宁鱼整整小半年。 说是躲,其实是因为厉时雁舍不得不见她,所以从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刚开始厉时雁只是不怎么接宁鱼的电话,后来就变得经常的不回消息,也不回电话。 她一个小姑娘,刚上大学,长得那么好看,厉时雁怕她周末回家被坏人跟,总是会在后面送她回家。 有无数个日夜,他都跟在她身后护着,厉时雁几乎是没有缺席过她那三个月的。 大学刚开学,宁鱼就申请了住校,因为那个时候厉时雁已经躲了宁鱼一个多月。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宁鱼更清楚怎么惹厉时雁生气。 她去住大学宿舍就是一件。 那一天宁鱼在家里,等着厉时雁回来,足足坐到了凌晨两点半,才终于见他回来。 厉时雁进门的时候,一身的雨水,看着蜷缩在客厅角落的宁鱼怔住了。 他已经躲了她很久,他已经习惯了偷偷看着她。 那一天他脱了一身淋湿的衣服,抽了三张纸巾,将手上的雨水擦拭干净,才走过去。 他只想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瘦了没有。 刚伸出手,宁鱼就睁开了眼。 只看见他那一眼,宁鱼就已经红了眼:“小哥。” 那双眼啊。 从小到大都是那样望着他。 依恋的,眷恋的,崇拜的,信任的。 几乎所有形容关系的褒义词都在那双眼眸里。 可厉时雁认得,那是看哥哥的眼神。 他是要做个好哥哥的,是应该做个好哥哥的。 他的手一瞬间就缩了回来,随即起身去挂自己的湿衣服,控制着自己的嗓音:“怎么在客厅睡着了?” 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当时的宁鱼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不该,是冷漠平静的。 她不是第一次在客厅等他回来,她性子本来就执拗,一向想做什么拼了命也要做到,她想见厉时雁,就算等成石头人也要见到。 每次等他等得在客厅沙发上睡着,厉时雁都会帮她将毯子盖上,再抱着她送回卧室。 她倔,是因为厉时雁倔,从小在他身上学了个三分就这么倔。 可见厉时雁倔起来十头牛都拉回不来,某些程度上他坚持的东西谁来了都不管用。 比如…他要抱着她送回卧室。 但那一天。 他退了。 厉时雁退了,甚至背过头不看她。 宁鱼一下眼眶就红了,试探着开口,攥着手里的毯子:“小哥,我…想去宿舍住。” 说着,她目光死死落在厉时雁身上,她屏着气等着厉时雁转头骂她一顿,不许她去。 搬出去独立,等于她尝试离开他。 她尝试离开他,这一句话在他们家当了十几年的禁词。 厉时雁听不得她说,更看不得她做,她敢有一点心思他以前都是要生上三天气的。 可那天。 厉时雁只是站在玄关,脱了湿衣服挂上去,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 “学校申请已经交了吗?” 宁鱼呼吸一窒,眼泪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咬着唇应:“嗯,如果要搬的话,明天就可以住进去了。” 厉时雁沉默两秒又问:“想好了吗?” 宁鱼攥得掌心发白,指甲刺进皮肉,却比不上她心上半点痛处: “嗯,他们都说,女孩子大了应该独立了,我不能赖你一辈子,所以…我想试试自己去宿舍住。” 她看着厉时雁在玄关站了两分钟,也沉默了两分钟。 那两分钟对于宁鱼来说,一辈子都没那么漫长过。 她那一场试探,像极了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而她像是等待着审判行刑的囚徒,只等着厉时雁一句话。 他大概是看穿了,又可能是生气了,宁鱼分不清了。 因为—— 他沉默好久,只是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和室友处好关系,钱不够了给小哥发消息。” 第81章 别不要她 那一刻。 她真的很像一个被判斩首的囚徒,绝望。 宁鱼搬去学校宿舍住之后。 厉时雁回家回的就更少了,多数不是整夜泡在实验室,就是在拳场整夜打拳。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 没办法,他可能是有点病,一天看不见宁鱼他就得犯病。 每天都会去她学校一趟,也不用太多,只用看上一眼,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 他像是个饮鸩止渴的赌徒,明明是会让他越来越沉迷的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就这样,厉时雁整整一个学期没见宁鱼。 最多也就是一个月打一个电话说一说。 期间,厉时雁去找过一趟那个给她表白的男孩儿,也查过他。 正好,是他的学弟。 家境挺好,父母婚姻幸福,男孩自己上进努力,成绩好也勤奋,长相没得说,性格也好。 不论怎么看,都比他强。 厉小鱼那么好,不该一辈子和他厮混在一起。 她会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谈一场校园恋爱,会和男朋友平平安安地走过大学四年,或者继续深造。 等到年纪合适了,她会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男朋友结婚,那男生家境不错的,父母也很和蔼,她嫁过去肯定会对她很好。 她会拥有一个家,一个从小缺失又向往的家,有宠爱她的父母,有疼爱她的丈夫,甚至……她们会生下一个属于爱情的结晶,会拥有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多么幸福又美好的家庭。 是的,那是厉小鱼该有的,她就应该拥有一切他所没有的。 而他,忧虑的事情大概只有需要给她攒多少彩礼。 那才是她该有的人生。 厉时雁自私又专横地给她做了决定。 所以那一段时间,连打电话的频率都是他控制好的,从一天一次到一周一次,再到一个月一次。 最后,宁鱼一个月也等不来他一个电话。 他想,这样就能阻止自己继续错下去。 这样,就能让她开心快乐地过一辈子。 尽管这个过程对于他来说太痛苦,从他身边抽离厉小鱼,大概就像硬生生从他身上抽去所有的骨头。 每一次长久的不见,都是在打碎他的骨头。 这个过程有点疼,但想想她以后会很幸福,厉时雁依旧做了。 甚至,做了自己的刽子手。 哪怕,他发现了在越来越少的电话次数里,宁鱼叫他小哥的次数越来越少,和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厉时雁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刽子手,宁鱼才是那个掌控着他所有悲喜所有哀怒的神。 她甚至不用故意说什么伤人的话。 她越来越少的话,越来越平静的嗓音,再也不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来见她,都变成了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剑。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大概是…他接到宁鱼辅导员的电话, 说她摔了,骨折。 厉时雁永远记得那一天,她看着自己,却毫无情绪的俏脸,毫无波动的眼神。 那把刀终于砍了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他好像快要死了,因为他的那条小鱼快要离开他了。 宁鱼也记得那天。 那天是她第一次夜盲症发作,洗澡的时候滑倒的。 她很慌,她从没那么慌张过,她记得一片黑暗的时候。 那两分钟她想了好多。 她是生病了吗? 不要生病,生病又要花钱。 小哥一个人赚钱很累很苦了,别拖累小哥了。 她会瞎吗? 不要瞎,她还想见小哥。 虽然小哥可能现在不太喜欢她,可能不太想要她了,但是她真的很想见小哥。 至少,再让她看看小哥那张脸,让自己记住那张脸。 忘了谁都可以,别忘记小哥长什么样子。 可真见到厉时雁的时候,宁鱼更多的是生气和不敢。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厉时雁会对她那么冷淡。 或许在别人看来没有很冷淡,至少厉时雁给的生活费比以前还多上好多,也会定时打电话。 可他们俩相依为命多少年,对方的一点点变化都瞒不过另一个人的眼睛。 她很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哥为什么突然不想要她了?是因为她花了太多钱吗? 那个时候宁鱼想和厉时雁说, 她去兼职,再省点钱,把兼职的钱都给小哥,以后赚的钱都给他,他别不要她行吗。 宁鱼没问出口,因为厉时雁来的时候一脸铁青。 她突然就不敢惹他生气了,什么都不敢说,都不敢做。 生怕厉时雁烦。 她知道她很麻烦又娇气,谁都可以不喜欢她都可以不要她,她也不在乎。 可是厉时雁不行。 谁都行,唯独他不行。 他不要她,那她大概真的会生不如死。 那一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宁鱼的眼盲是基因里带的,全名叫视网膜色素病变。 这种病,运气特别好可能不会发作,运气好一点就晚一点发病。 运气差一点年轻的时候就发病,运气最差从出生就是盲人。 最早期的症状就是间歇性夜盲症。 国内外都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也没有治愈的例子,连研究都才刚刚开始。 唯一的办法就是严格按照医嘱保护好眼睛,绝不能用眼过度,每天补充叶黄素和开的药,有可能推迟彻底眼盲的时间。 厉时雁从医生嘴里听见这个病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站在洗手间里抽了半包烟,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 非要挑人冲他来,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家厉小鱼。 为什么专挑她折腾? 一个画家,没了眼睛,那跟要了命有什么区别? 他多想眼睛有问题的是他。 那场病之后,厉时雁把宁鱼接回家住了,两人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虽然说不上生疏冷漠,也算不上热络亲昵。 厉时雁心里揣着事儿,之后为了赚钱更忙,都不用他故意躲人,就算他回家,也能让宁鱼外加一周都看不见一次人。 宁鱼听医嘱,也懂事,不想让厉时雁担心,药一把一把地吃,忘记吃饭也不会忘记吃叶黄素。 可她会哭,眼睛偶尔夜盲症发作的时候会害怕得哭。 偏厉时雁没办法在,她不安,她害怕,就忍不住哭。 想到小哥不要她,她又拖累小哥时,也忍不住哭。 她那时才多大,只是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小哥的十八岁姑娘。 一个月,宁鱼因为夜盲症间歇发作进了三次医院,各种医疗手段都用过了。 两人的冷战转折点,不是这一场病。 而是宁鱼的一句话。 厉时雁回病房的时候,只是和她说什么都不用担心,万事有她,跟她说他们家有钱,能治得起。 每回都说让她不用担心。 但那一次,宁鱼抬头平静地望向他:“小哥,我不治了。” 厉时雁当时就气疯了,之前和她冷战积攒的别扭情绪一起淹没上来,两人当场就吵了十几年最大的一场架。 相爱的人就是这样,一句话就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里。 他只问她一句:“你不治?你不治,你不治,那以后呢?” 宁鱼耷拉着脑袋:“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 厉时雁被四个字气笑,眼眸猩红:“厉小鱼,你不如说你想让我死。” 第82章 两个人,一条命,分开怎么活 宁鱼当时就被他一句话说哭了,那天晚上她眼睛正好看不见,看不见厉时雁猩红的双眼,也看不见他因为她一句话气得将外套砸在地上。 宁鱼只是红着眼说:“小哥,你别说这种气话,小哥你别生气,我不治了,我不花钱了,我不拖累你了。” 刚说完,她就被厉时雁抓住了手腕,力气很大,大到好像能把他的手骨捏碎。 厉时雁的力气不用说,成年男人的力量本就超出女性,更何况是一个从小就四处兼职做遍了各种体力活,又在地下拳场打到现在,打出常胜将军不败威名的拳手。 可厉时雁那时候是真控制不了自己。 他想,果然是相依为命长大的人,果然是他爱的人,一句话几个字就能给他说得恨不得去死。 “什么叫做拖累我?你给我说明白,什么叫拖累!” 厉时雁再开口时嗓音都是失控的,沙哑得不行: “厉小鱼,说话!什么叫做不拖累我了?” 宁鱼疼得面色发白,她什么都看不见,明明厉时雁在,她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可她偏偏就是更害怕了。 宁鱼白着脸,“就是…就是不治了,反正也治不好,不想再白花小哥的钱了,不想做个什么用都没有只能拖累小哥的累赘。” 他像是被她气笑了,“累赘,拖累,所以在你心里,这么多年,就只是你在拖累我?是吗?” 宁鱼抬头,循着声音看向他的方向:“难道不是吗小哥?难道…不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吗…如果不是我,你不需要那么辛苦,你也不需要那么拼命地挣钱。不需要非要租个房子住,你可以住学校,你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不用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 她说着,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捅进厉时雁的心里,每说一个字就推进去一点,每说一句话就磨进去一点。 厉时雁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没说话,他从来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人的几句话就能轻松战胜擂台上所有的对手。 他宁愿去地下拳场,输得一败涂地,被一群人打得站都站不起来,眼睛都睁不开。 他也不想面对这个时候的宁鱼。 更不想听她说话。 轻飘飘几句话就说得他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说得他没有半分求胜的欲望。 厉时雁看着她没停,像是看不见他已经猩红泛泪的眼,也看不见他疯狂又颓败的神色。 “我知道小哥从小为了照顾我很累,要学习那么多东西,又要忙着赚钱,还要回家照顾我给我做饭洗衣服。” 宁鱼说着,她大概没意识到,每一个字说出来,就会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溢出: “但小哥…我这个眼睛真的治不好,我们别花钱了好吗?其实从小在福利院那点情分,都是我欠你的。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也不需要对我负责什么的,其实像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分……” 她说着,突然就听见面前男人冷笑了一声,像是再没了半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质问的力气。 “厉小鱼,既然你满脑子都惦记着什么时候离开我,满脑子都想着什么时候要分开,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厉时雁的嗓音不冷也低沉,像是真是被她一番话说得半点情绪都没了,整个人说话的时候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那好,那以后我们分开活。” 那以后,我们分开活。 说完,她就听见男人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宁鱼不是慌了,当时就疯了,可她呆坐在床上。 别去… 别去… 别去找小哥了… 他那么好的人,别拖累他了,他没必要对她的人生负责的。 不就是眼睛瞎了吗…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反正以后她再也没有小哥了,看不看得见有什么区别。 没有小哥… 永远都没有小哥了… 不…不可以… 宁鱼不知道她劝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她把自己的掌心攥得发白渗血。 可想到以后再也没有厉时雁这几个字,宁鱼就疯了一样,再也忍不住,想要下床去追他。 小哥。 小哥我错了,我以后花你的钱了,自己赚钱,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你别不要我。 分开活。 分开怎么能活。 他们早就是一条命的人。 她那时候看不见,从床上下来就摔了,她挣扎着爬起来,从来没有那么不怕疼过。 从病房到门口,对于一个正常人才只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像腿长一点的,比如厉时雁,只不过是八九步的距离。 可宁鱼摔了十二次。 凳子、病床、桌子腿、鞋,她什么都看不见,摔到最后青一块紫一块,摔在门口腿都快站不起来。 她听见有人跑过来,她也想挣扎着起身去追一追厉时雁,可她没力气又看不见,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串砸在地上: “小哥…小哥,你等等我…我错了…” 直到手腕被那双熟悉的…带着薄茧的大掌握住,熟悉的冷松香钻进她的鼻尖。 宁鱼才下意识地抬头,可她也看不见了,只能凭借熟悉的气息来确认是他。 她攥紧面前男人的衣角:“小哥,你别生我气,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说,我以后不花你的钱了,我不治眼睛了也不拖累你了,我会学着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花你多少时间的。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男人没说话。 面前的人沉默地将她抱起来,把她送回病房,他本来就带着气,动作当然算不上温柔。 只是没想到他才出去两分钟,抽根烟的空,病房里就能被她折腾得一片狼藉。 他甚至都想问,是怎么能够弄得这么乱的。 他沉默地将东西都消失好,一边听着她道歉又认错的话,心里都冷笑。 就走几步路的功夫就能搞砸成这样,还想不给他添麻烦,做梦呢。 病床上的姑娘听不见他说话,似乎更加不安了,那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换成平常厉时雁早就上去哄了。 这会儿厉时雁自己都带着气,说出来的话最多也就是能让她哭得更凶而已。 她是真的很慌:“小哥,你说说话,你别不说话。我害怕,你理我一下好不好,我听不见你说话…” 厉时雁收拾着东西,心想他都没说话,她肯定听不见。 可想要,厉时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意识到话里的怪异之处。 他立马转头看向她。 第83章 是小哥的错,小哥没发现 只见小姑娘坐在病床上,伸出双手左右摸着,那一双他很喜欢的眼睛,这会儿盛满了晶莹的泪水。 她那双眼睛真的是出了奇的好看,清澈、灵动又带着神采,像是装着整个世界的色彩,是那种一看就容易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好看。 这现在,那双眼睛没了神采,也没有了任何情绪,似乎所有的所有都被泪水侵占。 而且。 那双眼睛四处看着,却没聚焦。 甚至,他就站在病床的对面,就站在她的眼前,她那双眼睛看的也不是他的方向。 她的茫然,她的无助,她的眼泪,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抽空了他浑身所有的力气。 厉时雁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看了她足足一分钟,看得自己都双眼猩红。 他才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伸手接住那一只停在空中,白皙柔软的手。 她停了一秒,即使他没说话,她也似乎在眨眼间就能确认面前的人是他。 她迅速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像是一个完全没了任何倚靠的菟丝花,无助又后怕地钻进他的怀里。 那一刻。 厉时雁听见自己好像又活过来的声音,好像灵魂又被人救了回来。 他抱着怀里的姑娘,大掌轻拍着她安慰。 他薄唇动了动才开口:“是不是从吵架之前就看不见了?” 那嗓音真说不上好听,沙哑得像是石子划过黑板,很难听, 可怀里的人就是听得安心,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是…是…我看不见你了小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真的…我只是…” “没事了没事了,是小哥的错。”厉时雁抱着怀里纤细的姑娘。 眼泪从他眼眶中滚落,他生气又不甘,愤恨又心疼。 更多的是一个刚被她判了死罪的囚徒,突然看见了自己的无罪证明。 他只能用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是我的错,是小哥没发现。” 是小哥没注意到你的眼睛,原来在白天也看不见了。 原来不是不要小哥了,是眼睛看不见了。 怀里的人攥他的衣服攥得紧紧的:“不要分开,我不要分开,我不要和小哥分开,小哥,不要分开活好不好?” 她一个劲儿地认错,厉时雁这才发现,原来还有比她刚才说狠话还要残酷的刑罚。 心揪着疼,疼得他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不分开,不分开,一辈子都不分开。” 傻丫头。 早就是两个人,一条命,分开怎么活? 小哥只是在说气话。 “咱们家有钱,能给小鱼治眼睛。” …… “卧槽。” 左棠棠哭得面前一堆纸巾,擦干眼泪才稍微好一点。 这故事听得她比自己失恋了难受还压抑。 左棠棠无奈吐槽:“小鱼啊,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说虐的,你看看我哭成什么样子,你能不能说点甜的?” “虐的……这算虐吗?那最多算是我跟厉时雁吵了一回架。” 宁鱼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说着:“甜的…那时候对我来说,能和厉时雁在一起就很甜。” “不行不行,我不管,你必须说点甜的,到时候我哭得喘不上气没人照顾你这个酒鬼了。” 左棠棠说着,看了看她:“你继续说,就说你之后是怎么把厉时雁拿下,你们俩是怎么从兄妹正式变成男女朋友的,这个肯定甜。” 宁鱼闭着眼在她肩膀蹭了蹭,像是个印象里的触感不一样,不舒服地揉了揉眉心:“我想想,好像是厉时雁生日的那天……” 宁鱼的生日在盛夏三伏,最热的时候。 厉时雁的生气在寒冬腊月,最冷的时候。 从她眼睛彻底看不见之后,厉时雁每天都会回家,有时候回得很早,有时候回得很迟。 他尽量回得早一点,有什么论文资料都是带回家处理的。 厉时雁给她办理了休学,给她换了个针对盲人,功能做得特别好的手机,打电话发消息都很方便,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又把家里带角的东西都用海绵包了三遍,之前医院摔的一个星期都还没消,过了一个多月他都还心疼。 宁鱼也变得疯狂粘人,也不粘别人,就粘他一个。 其实以前就粘他,只是看不见之后粘得更加变本加厉。 他不在家,她就戴着耳机听纯音乐,听有声书,数羊数星星,困了就睡觉。 总能等到厉时雁回来。 厉时雁生日的那一天,有很多同学都来家里,给他办聚会。 男男女女都有,宁鱼听得出来有一个女生对厉时雁格外上心格外关注。 终究是热闹的时候,也是厉时雁一年一次的生日,宁鱼看不见,也知道自己在厉时雁就要分心照顾自己,肯定玩不开心。 她谎称困了回房睡觉,让厉时雁跟着一群同学就去玩。 他那天难得轻松,宁鱼也心疼他,纵使心里冒酸泡泡也打定主意不和他说,不扫兴。 房子里静悄悄的,黑乎乎的。 安静得好像只剩下她耳机里的有声书。 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红线编手绳,起头还是缠着厉时雁帮忙起的。 他那双手打拳是没人能比,但编起这种东西就显得很笨,她教了好久,让他看了好几遍教程才勉强弄出一个。 趁着他不知道,又剪了自己一缕头发编进去,说是什么结发的意思她其实也不在乎。 但听说能给佩戴的人挡灾,宁鱼喜欢这个寓意。 看不见了还能替小哥挡灾,她真是个有用的小瞎子。 她打算在生日那天送给他,但等到十一点,厉时雁才回来。 一回来,宁鱼还没送给他,就被厉时雁叫出去面壁思过。 原因是,前一天厉时雁回家,去卧室看宁鱼睡着了,手机还亮着就扫了一眼。 这一扫不得了,发现她的浏览器书架上好几本赤裸又无限制的成人小说。 点进去一听,男人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收听次数十八次。 很好。 还没少偷着听。 厉时雁当时就气笑了。 他生日那天晚上才发难,实属已经是放了她一天一夜让她想办法忽悠人了。 “你才多大,今年刚满十八岁……” 身后是厉时雁的声音。 宁鱼面壁思过,什么都看不见,可光听着他的声音就红了脸,难得有一天那么老实,老实得厉时雁训了她半个小时,她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一个劲儿地脸红,还庆幸厉时雁看不见她现在脸红的模样。 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厉时雁去开门,传来一个女生娇俏的声音。 宁鱼认得,是那个喜欢厉时雁的女声。 光听语气,宁鱼就知道她喜欢厉时雁。 厉时雁说了两句就跟她出去了。 他离开的一瞬间,宁鱼脸上什么血色笑容都没了。 大概十分钟之后,厉时雁回来了。 宁鱼坐在客厅听着分针咔哒咔哒的声音。 听见开门声,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宁鱼抬头看向厉时雁,明明看不见,但她已经快学会听声音分辨位置了。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要有女朋友了吗?” 厉时雁怔了一下,“没大没小,小哥都不一点叫了。” 宁鱼没管他的话,只是执拗地问:“她向你表白了吗?” 第84章 非要惹我生气吗? “太晚了,去睡觉。” 厉时雁没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眶微红,担心她等得太久,一个劲儿地催着她去睡觉。 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宁鱼很少不听他的话,确实比以前乖了不少,也比以前听话不少,也不和他拌嘴了,也不天天想着气他了。 可撒娇的功夫比以前还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 某种意义上来说,宁鱼还觉得自己是个很守信的人。 她既然说了不惹他生气,她就真的听话了不少。 只是那一天,那个晚上。 宁鱼难得没听厉时雁的话,甚至他说什么,她就是不听,还想跟他对着干。 宁鱼的眼睛看不见,不是完完全全的看不见,她有光感,能够大概地感知到面前的光线或者暗淡。 只是眼前将蒙了无数层布,看不清人,看不清东西也看不清场景,只能感受到光的存在。 但宁鱼能够根据自己坐的位置,和对方说话的方向,大概猜到对方在家里的什么位置。 当然,这个功能只能在家里生效,因为是在家里啊,谁不会熟悉自己的家呢? 如果不熟悉,那可能…就不是真正的家了。 宁鱼能大概猜到,厉时雁这时候应该站在玄关处脱完了外套和鞋子,换上拖鞋朝她走过来。 或许没有很远,但绝不在她的身边。 宁鱼抱着手里的抱枕,耷拉着脑袋继续问:“你答应了吗?” 她听见面前男人沉默了两秒,周围空气冷了不少,想想应该是他有点不悦了。 毕竟…医生说她要早睡早起,平时这时候早就窝在被子里,等厉时雁等得睡着了。 厉时雁捏了捏眉心:“听话,太晚了,去洗澡了睡觉。有事儿明天再说。” 他永远不知道宁鱼那时候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态蜷缩在安静无人的客厅中等他回来。 就如同,那时候的厉时雁也完全没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养的那条鱼,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哭出来。 宁鱼倔起来就是很倔,虽然查头上厉时雁,但也是几头牛都拉不出来。 她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决定了她之后要怎样对待厉时雁,一个决定了她会怎么活下去的答案。 宁鱼没动,只是努力平静地说:“不可以今天说吗?我想今天说,明天…等不到明天。” 厉时雁不解,蹙着眉看着她:“厉小鱼…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明天说。” 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够耽误她睡觉的事情。 “重要,这件事情很重要,非常重要。”宁鱼不听,执拗道:“我必须今天知道,小哥,不然我睡不了。” 她真的会睡不着。 真的会。 她没骗他。 甚至他回答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面对,不知道还能不能忍。 其实宁鱼已经很久没跟他犯倔,但那会儿尤其倔,倔出了一种不得答案就要跟他杠一辈子的架势。 厉时雁喝了点酒,他心里也烦。 烦的来源于饭桌上的一段对话。 饭桌上都是厉时雁的研究生同学,全是半熟不熟。 半熟完全是因为厉时雁平常太忙,基本上除了上课或者是导师课题组开组会这种不得不出现的场合,才能看见他的人影。 刚开始还庆祝得挺热闹,厉时雁一向话少,性子也冷,索性包了今天所有的费用,让大家敞开玩。 玩到中途,确实是玩开了,都知道他话少喜欢安静,也没什么人去刻意打扰他。 厉时雁吃饭本来就快,那天吃饭倒是格外放慢了速度。 原因是吃了口清蒸鱼,下意识就觉得厉小鱼肯定喜欢这个味道,又多尝了两口,发现这家菜不错。 索性就将桌上的菜都仔仔细细尝了个遍,选了宁鱼可能会最喜欢的三道菜让饭店再做一份。 刚和服务生说完,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打趣的话语紧接着就来了: “我说未来的厉大医生,你这会不会也太惦记咱妹妹了一点?人现在都睡着了,你吃个饭还惦记着人爱不爱吃呢?” 提起宁鱼,厉时雁难得多了点笑容,也没否认,只是解释了一句:“她挑食。” 当时那几个男同学就开始调侃了:“瞧瞧,各位女同学们,看看,我们厉大医生那才是模范哥哥,好不容易一年到头给自己放天假,满脑子都惦记着自家妹妹,怪不得你妹妹那么粘你。” 厉时雁笑,正想说一句她今天已经算是很不粘了。 而且他也不是一年就这一天假,如果一年只能一天假的话,那他一定会安排在宁鱼的生日。 她生日巧,七夕。 但这种话也必要说给别人听。 厉时雁只说一句:“还好。” 旁边有男同学坐不住了:“话说我们厉大医生妹妹也太好看了,比我们学校校花都好看了,肯定有不少人惦记吧?厉大医生这指不定天天防人跟防贼一样。” “也是,妹妹是真好看啊,我进去看见的第一眼都给我看愣了,对了厉大医生,妹妹要是什么时候想谈恋爱了,缺个靠谱的人,你可得介绍介绍我!咱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比别人靠谱?” 旁边的男同学打趣:“你还敢惦记?也不怕厉医生一个做哥哥的把你狠揍一顿。” 那男同学又笑:“哎呀,那厉医生再防也就能防这几年,那等到妹妹大了,他再想防也防不了了。那妹妹大了,到了那个年纪,二十多岁正是最好的时候,正是最向往爱情的时候。再说了,妹妹总是要谈的,难不成厉医生一个做哥哥的,还能让妹妹一辈子都不谈?” “说的也是啊。” 说着,那边几个男同学又笑闹起来。 其实都是话赶话到了那儿,没人故意说的,都是开玩笑。 可也扎扎实实地戳中了厉时雁心里最怕的地方。 假如宁鱼以后想要和别人谈恋爱了… 假如宁鱼喜欢上别人了… 他们说的对。 她始终是要谈恋爱,是要独立,是要结婚的。 总不能让她和他厮混一辈子吧? 这事儿,厉时雁从很早心里就知道,只是那时候想着她还小,还没成年着急什么。 直到看见有人挤着跟她表白,他才想起来。 又因为宁鱼眼睛突然出问题,两人吵了一架之后,她更粘人了,他也更忙了,就没逼着自己去想。 今天提起来,想起昨天他在她手机里发现的有声书,还有她不肯放弃的质问。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他的小鱼真的长大了,真的也到了少女怀春的时候。 厉时雁是实打实的烦躁。 真的会很想谈恋爱吗? 真的那么想去爱别人吗,小鱼… 那小哥呢… 厉时雁看向面前一脸执拗的宁鱼时,那股邪火怎么都压不住,他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语气隐忍: “非要惹我生气吗?” 第85章 小哥,我爱你 要是换成平时,一听他这个语气,宁鱼就知道他心里烦,巴巴和粘上去哄了。 可这会儿,宁鱼哄不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别人的男朋友了,也不知道再那么哄会不会太出格太越界了。 宁鱼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红绳手链,自顾自地问:“不是想惹你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要和她谈恋爱了。” “不是想惹我生气,那就是想吵架了?”他看向她,见她没有半点想要离开,没有回去睡觉的架势。 厉时雁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谈恋爱就那么重要吗?” 宁鱼点头,只知道他大概在那里,只是朝着他的方向疯狂点头:“重要…真的很重要。” “哪里重要?为什么重要?就那么想谈恋爱吗?厉小鱼?” 厉时雁语气重了,嗓音也大了些,明显是真有点动气了。 宁鱼一下就被他吼得红了眼,呆坐在沙发上,紧紧攥着手里的红绳手链,一下就手足无措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 她好想让小哥知道,又好怕让小哥知道。 厉时雁那一句话出来,就反应过来自己话说重了,懊悔地捏了捏眉心。 平复了两秒钟情绪,抬头看向她,对上那双没办法聚焦又通红的眼眸时,他一辈子没觉得自己那么该死过。 就连想要开口的话都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小丫头十八岁,想谈恋爱多正常啊? 那是人性啊厉时雁。 你不能因为你十八岁不想谈,就强迫她不谈。 她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能把她关起来一辈子的。 你在气什么,你在烦什么。 小丫头什么都没做错。 她想谈恋爱就让她去谈啊。 你朝她发火干什么。 厉时雁在心里把自己质问一遍,又骂了一遍,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哥错了,不该凶你。但是真的太晚了,光照太久,对你眼睛不好,先睡觉好不好?” 宁鱼慌了。 他刚才生气,宁鱼没害怕,她只是生气,气自己。 现在听见他温柔的嗓音,宁鱼才真的慌了。 她真的真的,接受不了小哥用这种语气去哄别人。 对,她就是有病。 那一瞬间,她就是太有病了。 宁鱼如是想。 “小哥不生气,我只是想问你和那个姐姐,是不是要谈恋爱了,她喜欢你我听得出来,那你呢,也喜欢她吗?” 厉时雁扯出一抹笑:“胡思乱想什么,我和她不熟,怎么可能喜欢她?小哥不想谈恋爱。” 听着他的话,宁鱼才稍微安心一些,伸手想要拉他,拉空了两下手就被大掌握在了掌心。 宁鱼用头顶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大掌,“小哥不生气了吗?” 她太乖巧了。 太会哄人了。 只用一个动作就能抚平他心里的所有烦躁。 可这么乖巧的小丫头,以后也要是别人的女朋友了。 厉时雁只是光冒出这个念头,心就在滴血,“好了,问也问完了,可以安心睡觉了?” 宁鱼点头。 厉时雁把人抱进卧室,就出去了洗澡了。 冰冷的水,冲散他的酒气,才唤醒他的理智。 宁鱼和厉时雁的卧室是对着的,就隔了一条约莫两个人并肩能过的走廊,连门都是对着的。 装修的时候,布置得一模一样,就像是镜像。 宁鱼以前故意布置成这样的。 厉时雁向来宠她,绝大部分事儿都随着她去。 那一夜厉时雁没睡着,枯坐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 宁鱼也没有。 她睡不着。 某种程度上来说,宁鱼有些地方像厉时雁,另外有些地方又完全不像他,反而像是完全相反。 比如,那一天都是凌晨三点没睡着,其实心里憋的也算是同一件事儿。 厉时雁选择一个人枯坐。 而宁鱼选择直接敲响厉时雁卧室门。 卧室门本来都不锁,厉时雁一向尊重她,除了以前上学迟到,除非宁鱼自己喊,否则厉时雁不会突然进她房间。 后来宁鱼眼睛出问题,厉时雁担心她半夜有问题,更不关门了,甚至门都是半掩着,生怕自己哪天睡沉了听不见她的叫声。 厉时雁拧着眉看着人摸索进来,穿着一身睡衣乖乖巧巧地靠着门后站着。 又骗他,又不按时睡觉。 宁鱼老实开口:“我…睡不着,可以…跟小哥一起睡吗?” 厉时雁下意识就要拒绝。 以前小的时候也就算了,年纪大了他就逼着宁鱼和他分开睡。 毕竟男女有别,厉时雁能避嫌都避嫌。 小姑娘不知道禁忌,他都多大了还不知道避着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没等他说话,宁鱼又说: “小哥,我有话跟你说。” “一定要今天说吗?”厉时雁问。 宁鱼点头:“因为今天是小哥二十六岁的第一天嘛,不说我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厉时雁拗不过她,这才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又放在床上坐着。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没穿鞋,赤着脚,下意识就单膝下跪,低头帮她擦脚:“家里就算铺着毛毯也不能随便赤着脚。女孩子赤脚容易着凉,也不能养成这个习惯,要不然以后换了地方会不习惯。” 他正说着,仔仔细细给她擦脚,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她又轻又柔的嗓音: “小哥,我想谈恋爱。” 厉时雁当时就顿住了。 过了两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低头继续给她擦脚,低眉敛目遮住自己所有情绪。 安静了好几分钟之后,他才干涩开口:“谈。” “可是我不想和别人谈。” 宁鱼如是说。 她发现抓着自己脚的大手彻底不动了,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呆住了。 那一刻,房间里只剩下他有些重也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胸膛中传来的砰砰心跳声。 宁鱼攥着手里的红绳,攥得直接发白,嗓音都有点抖,但她依旧说了: “小哥,你今天训我听了不敢听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说,也不敢看你吗?” 他的呼吸乱了,比刚才还重还乱。 宁鱼抿唇:“因为我第一次听那些东西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你,除了你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每次听那些,脑海里想的全都是你。” 厉时雁错愕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俏脸上还泛着红晕。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直到她再次开口: “小哥,我想谈恋爱,但是我只想和你谈恋爱。”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或许我肯定是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小哥,我爱你。” 那一刹那,厉时雁心跳如擂鼓。 第86章 地下拳场不败神,厉小鱼的裙下臣 “然后呢??以他那个拧巴到死的驴脾气,喜欢你都不敢说,还要逼着自己巴拉巴拉的。他应该对你很尊重的吧??你们俩又是怎么…” 左棠棠好奇地看着宁鱼,故事正听到兴奋的时候,肩膀上的人却突然没了声音,“小鱼,你不会这时候睡着了吧??不能睡!!” 左棠棠转头,抓着宁鱼的肩膀:“醒醒,还没说完,你不可以这样!!好奇心会害死猫的!你不说,我三年都睡不着了!” 宁鱼被她摇得睁开了眼,脸颊因为醉酒透红:“棠棠你好夸张,最多也就是一天晚上睡不着而已,怎么就变成三年了…” “不管不管,你得说完才能睡,不然我这个心里,就跟那个猫挠一样。我真的会睡不着的!” 左棠棠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看看,我一个当医生的,本来睡眠就少了,你忍心再让我睡不着吗??再熬夜我这个皮肤真的会老很快的…你必须告诉我。” 宁鱼好笑地看着她:“好好好,告诉你。” 那事说难也挺难,厉时雁是真的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尊重她。 他大她六岁,她六岁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加上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是被逼着早熟,他很早的时候就有了性别意识。 就算是后来,厉时雁刚把她从福利院接出去的时候,也没什么钱,租的房子不过四十平米,根本放不下两个床。 床从来都是宁鱼的,厉时雁睡沙发, 宁鱼那个时候也经常劝说,她也心疼人,可厉时雁不干。 虽说这么多年,在家里宁鱼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厉时雁真决定的事儿,她怎么哄都没用。 更何况这事儿,在厉时雁那儿是铁定的原则,是底线。 但要是说不难,也确实不难,因为对于厉时雁来说,原则比不上宁鱼重要。 宁鱼说完那句话之后,她能听见厉时雁没说话,也能感知到他明显不太稳的呼吸声。 似乎是在消化平复情绪。 宁鱼想了想,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个话太绕了,是让他没听懂,还是怎么了。 她看不见,其实低不低头都是一样。 但她又不是从出生就看不见,和厉时雁说话心虚的时候,就是会有很多小动作。 她低头,捏着手里的红绳,有些踌躇:“其实我和你说这些……也没有想逼着你要跟我谈恋爱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解释,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我只是,有点忍不住。我也知道,你如果喜欢别人很正常,反而喜欢我就很不正常。但是…我就是有时候,不想让你喜欢别人。” “毕竟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要是装了别人,就很难装下再多人,或许别的男人有可能,但是我的小哥我清楚。我不想让你喜欢别人。当然,这是因为我爱你嘛,而且我从小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所以肯定是会不希望的……不是,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宁鱼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反正…反正我想让小哥那双眼睛,永远都看着我,我一辈子都跟在小哥身边。那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我,也行…”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感觉什么都没表达清楚,成功给自己说得烦躁起来。 才听见男人低笑一声,语气带他自己都无法克制的激动,连嗓音都是沙哑的:“不喜欢你,真的也可以?” 宁鱼一下就来劲了,一把顺着脚踝抓住他的手腕,摇头摇得那叫一个果断:“不可以!小哥不可以不喜欢我!” 她握住了他的手腕,才发现他的手都在颤抖,像是深受情绪所影响。 他嗤笑:“那你充什么大方呢厉小鱼?” 宁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和你客气一下。而且你那么了解我,我哪句话是真心话哪句话是违心话,你能不知道吗?” “别的都不管真假,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厉时雁单膝跪地,手里捧着她的脚,抬头看向面前的宁鱼,眸中全是隐忍的狂喜,还带着强压的期待。 宁鱼点头:“有的。别的都可以是假的,但是我爱你是真的,小哥。” 那一刻,厉时雁实在是难以用自己的词汇去描绘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极致又复杂的情绪。 宁鱼等着他说话,先是感觉到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脚踝上,过了片刻,,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似乎看了她好半晌,她才听见男人说话:“小鱼。” 宁鱼一听,当时就来了精神,光听着他的语气就能猜出些什么:“小哥,你也喜欢对吗??” 一句话,给人家干得更沉默了。 特别是她睁着那双不聚焦又亮晶晶地眼眸望着人的时候。 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可看着又极致的干净极致的认真, 宁鱼也知道,她这话问得自恋了,确实显得她怪自信的。 他沉默也正常。 加上他那性格,从小就是很少会表达的自己的,厉时雁做的事情永远比他挂在嘴上说出来的多得多。 那句话说得好,别管厉时雁说了什么,要去看厉时雁做了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内敛又拧巴的。 宁鱼从小为了和他沟通,在这方面早就修成了和他互补的个性。 她在他手背上摸了摸,占了个小便宜:“是的话,小哥就亲我一下好……”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包进掌心。 手背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有男人温热的呼吸。 那一夜。 厉时雁在她脚边单膝下跪,一手托起她的手,一只手揉着她赤着的脚。 宁鱼还没说完,他已经心甘情愿地低头吻上她的手背。 像是终于得以触碰神明的虔诚信徒。 宁鱼一瞬间狂喜,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下意识地紧张。 直到她反应过来,他是在顺着她那句话,在亲她,在给她答案时。 宁鱼连动都不敢动了。 原来,得到完全契合的回应,会是这种无以伦比的心情。 宁鱼紧张地咽了咽,正打算说话,结果指尖传来疼痛,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又被厉时雁给抓住了。 第87章 你们俩尽兴 宁鱼摸了摸,食指上留了个浅的牙印:“小哥,你是想通过咬我出气吗?” 他笑:“说什么傻话,是给你打个印记,让你记住,以后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 宁鱼也不觉得疼了,反而笑得开心:“那是,就是要和小哥过一辈子。” 说完,她就看向厉时雁道:“小哥,手腕伸出来。” 厉时雁看向她,顺从地伸手,又贴心地把自己的手腕正好放在她的掌心: “怎么了?” 宁鱼从掌心摸出那条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红绳手链,一点一点地寻摸着给他带上。 她看不见,动作都可慢了,厉时雁也不催,只是问:“原来这个是送我的吗??” 宁鱼挑眉,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可不,可是我编了好几天才编好的,除了小哥,谁还能让我这么费心啊?” “有什么寓意吗?”厉时雁看向她。 宁鱼脸色红了红,把自己的手腕亮给他看:“…就是…是月老的红线呀,带上就绑住了,绑一辈子。” “啧。” 左棠棠砸吧了一下嘴,听着他俩的故事有感而发道: “地下拳场的不败神话,双一流重本校长的得意门生,未来医学界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更是厉小鱼的裙下臣。不是我说,你们俩这会不会也太有宿命感了一点??” “宿命感?”宁鱼头无力地靠在左棠棠肩上。 左棠棠想了想,绞尽脑汁地和她形容:“就是…就是感觉你们俩,就活该纠缠一辈子的那种宿命感。” 宁鱼笑了:“这不纠缠着呢,就是恨还是爱,那就不清楚了。” “不不不,你既然说到爱了,那就好好说说,你们俩第一次那个啥,就是言言,言言怎么出来的?” 左棠棠转头看向宁鱼:“你那时候还没满19岁,厉时雁怎么会轻易肯碰你呢!他瞧着不像是急色的人啊?” “他确实没碰我啊,是我给自己灌的酒,给他灌的药。” 宁鱼迷迷糊糊地说着。 左棠棠一听,眼睛瞪大了:“不是,等会儿等会儿,下药??小鱼你…你18岁就敢给厉时雁下药啊??我没看出来啊…实在是看不出来…” “啧…你想什么呢?灌的不是那种药。”宁鱼嫌弃地撇了她一眼。 左棠棠愣:“…那是什么药啊?还有别的药能够有这种…神奇的药效吗?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给他灌得感冒药啦!一天天的,小姑娘家家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鱼闭着眼吐槽,脸色也不想知道是被左棠棠说红的,还是完全因为酒醉红的。 左棠棠抿了抿唇:“就…但是我问的是言言怎么诞生的,这跟你…给他灌感冒药有什么关系?” “傻呀你。” 宁鱼哼笑一声。 厉时雁的身体,可以说是铁打的,毕竟日常的运动量就已经超标了,身体虽然算不上是多么健硕,但也绝对不是瘦弱的那种类型。 191cm,85kg,其实光是外表看着都算是偏瘦的,但他一身肌肉是扎扎实实打拳打出来的。 但厉时雁生日的第二天,他就感冒了。 他感冒,宁鱼可慌了。 要是以前她看得见都好说,照顾人什么的不在话下。 而且她以前又不是没对付过生病的厉时雁,也就是能撒娇了点,幼稚了点,不依不饶了点,直接了点。 宁鱼看不见,她很难帮他做什么。 厉时雁要喝个水,她也得摸摸索索半天去客厅倒完水,再小心翼翼地端进来,又要毫无意义地端到他的床边。 厉时雁那会儿烧到了接近三十九度,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想要去学校,要去这儿要去哪儿。 宁鱼哪里能让他胡来?直接给人按在家里好好休息。 本来想带着他去医院,可厉时雁就是说不用去医院,只要在家里吃点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 宁鱼拗不过他,但也不放心,就坐在他的床边守着。 说是她照顾厉时雁,其实多数都是厉时雁自己起来自己来的。 比如找医药箱,泡药喝药什么的。 她看不见,找起来麻烦不说,厉时雁也舍不得她一个小姑娘四处摸索,而且他自诩身体好,只不过就是发烧的温度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哪里就至于把他家姑娘着急成这样。 甚至一度,他连感冒药都不想吃的,只说睡一觉就好,交代了宁鱼不要担心他。 还是宁鱼逼着他吃的。 但宁鱼不担心才有鬼,听着厉时雁一个劲儿想要赶自己回去休息,她当时就火了:“我要是发烧到这个温度,小哥能放心回来睡觉吗?” 厉时雁还真被她问得一怔,难得有些哑口无言。 这事儿要真换了是宁鱼发烧,他肯定是要比现在的宁鱼着急上不少:“你…但如果是病毒性感冒,会传染。” 宁鱼不给他一点可乘之机:“我刚才已经吃了抗病毒的药了,小哥大可以放心。反正小哥今天不管说什么我都是不会走的。” 说着,宁鱼一屁股坐下,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做足了要陪他的架势。 厉时雁看得哑口无言,“小鱼,又不听话。” 宁鱼一听,当时就更来劲儿:“这就算不听话了,那让小哥看看更不听话的。” 说着,宁鱼起身就摸索到冰箱面前,开了两罐啤酒就往自己嘴里灌。 不过几分钟,等她回到他卧室的时候,脸颊已经通红。 她不管不顾地直接钻进他的被窝里:“厉时雁,你再这样不管发生大事小事把我推开,我就要生气了。” 厉时雁一眼看出这小姑娘不对劲,但听着她这话,想了想两人现在这个关系,也确实再说这些挺生疏的。 于是,厉时雁收回了自己想要推开她的手,任由宁鱼在他怀里开始胡作非为。 “反正我喝了酒就是喜欢耍流氓的,又在他怀里,而且他发了烧的人,怀里那么热,热着热着我就色心大发了呗。” 宁鱼挑眉。 左棠棠:“你别告诉我…你在上面?他就没反抗?” 宁鱼:“……他刚开始还有点理智,那会儿感冒药药性一上来,他比喝醉酒了的我还迷糊,我再撒个娇,求一求,那不就把他收入囊中了?” 左棠棠听着宁鱼那不太在乎的语气:“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他发了烧,发了烧的人,体温会格外高一点,你们那…” “很烫,很爽,很…尽兴。” 宁鱼感叹了一声。 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还会来啊,大晚上的?”左棠棠起身,在猫眼看了两眼,发现这人有点眼熟,一打开门直接愣住。 厉时雁:“……我找宁鱼。” 屋里的人迷糊还有点烦躁:“谁啊,棠棠,大晚上的也不嫌扰民。” 左棠棠被面前厉时雁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呵呵呵呵…就是你说很烫的主人公。” 厉时雁的关注点在宁鱼身上,听着她说话声音不对劲:“她喝酒了?” “是…喝了两杯伏特加。”左棠棠说着,原本不看好他俩,在听了过去之后,立马转变了态度:“那什么,真好你来了,我还怕照顾不好她,五爷请。我就先去外面待一晚,你们尽兴,尽兴。” 说完,左棠棠抓着自己的手机钥匙立马就跑路了。 第88章 到底是先跑的 走的时候,左棠棠还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厉时雁给推了进去,从外面把门给带上了。 那动作快得,让厉时雁都没想到。 他扫了一眼,心想有眼力见可能大概是左家的家训吧。 要不说程修明那么有眼力见,冒出来一个比他还有眼力见的。 可等他刚转过头,转身就看见面前的姑娘扑了过来:“小哥……你来啦……” 没等厉时雁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将人稳稳接住,大掌托在她的腰两侧。 小姑娘的手臂就顺着缠了上来,顺势搂住了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小哥…好想你…” 一句话,成功让厉时雁浑身一震,正要环上她腰身的大掌虚空停住了。 根本顾不上她的手有没有压住他的伤口,也好似感受不到手臂上伤口。 厉时雁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是手没环上去,抿唇开口地问:“宁鱼?” “嗯??” 靠着他肩膀的人,像是被他喊得清醒了一些,一下从他脖颈间昂起头,立马从他怀里退出来。 宁鱼脸颊红彤彤的,满眼防备和恼怒地瞪着他:“你…你不是小哥,你是厉时雁!” 说完,宁鱼转身就拉开了自己和厉时雁之间的距离。 那模样和之前病糊涂了,满嘴喊着小哥就要往他怀里钻,找不到他就要翻天覆地的模样,简直是截然相反。 厉时雁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挑了挑眉。 目光在她身上游离片刻。 这种防备的模样,厉时雁没见过,八年前没见过,八年后也没见过。 他这突然一见,还觉得有点意思,竟生出了几分兴趣。 “哦…我不是你小哥?” 厉时雁说一句话,就抬腿往前一步。 宁鱼像是受惊的鸟雀一样,他一抬腿往前,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对,你就不是我小哥。” 厉时雁闻言,又直勾勾地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小哥叫什么?” 宁鱼立马往后缩了一步,看着面前的厉时雁,慌乱得很:“我…我小哥叫厉时雁,那又怎么样,。” “那我叫什么?”厉时雁饶有兴趣地逗她。 看着她一双眼眸里充满的神采,他眉眼格外柔软了些,逗她的趣味更大了。 果然,只有在喝醉了或者病糊涂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才能看见她身上有这么多的生动又活泼的情绪。 之前完全像是个假人,像是一个没有五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的假人。 被他逼急了才会露出一点的怒气。 实在是和他养大的人不太像。 厉时雁看不惯,不喜欢,看不顺眼,所以偏要抓着她的小辫子去逼她,偏要看她最真实的情绪和反应。 但这个时候,厉时雁很喜欢,所以格外想逗她。 “你…你也叫厉时雁啊,那又怎么样…”宁鱼后退一步,直接抵住客厅的桌子,抓着桌沿紧张地抠: “你…你就是和他同名同姓,恰巧而已……” 厉时雁三步化作两步,直接冲到她的面前,逼着她紧紧抵上桌沿:“既然只是同名同姓,你心虚什么??” 宁鱼不承认,神色看着不自然,但她向来是理不直气也壮的,也不敢看他:“我才没心虚,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赶紧走,不让我报警说你私闯民宅了。” “私闯民宅。” 厉时雁是真被她逗笑了,眉眼微弯,索性也就松开了她:“真是个好罪名,到时候得把我带回警局做笔名吧?” 他说着,听着还挺严重的,实际上语气和神色没有半点异样,反而像是整个房子的主人一般,淡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你…你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到别人家乱来??”宁鱼看着他,多少还是有点心虚,但又不想搭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傲傲的。 她自己以为是傲傲的,厉时雁听起来却是娇娇的。 厉时雁没看她,“又不是你家,你急什么?” “不是我家…是我家,我以后住这儿,怎么不是我家?” 宁鱼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反问他。 尽管她一本正经,配上她那通红的脸,实在也是没多正经。 厉时雁勾唇一笑,还没开始套话,这就给说出来了,不愧是她啊。 他没回答她那句话,看了看茶几上的几个酒瓶和杯子,修长的手指拿过酒瓶,扫了一眼。 抬眼看向宁鱼:“度数不低啊,看来是真长大了,敢喝这个度数了。” 看着面前的厉时雁,即使他的眸光一如既往平静,也没什么太多情绪,但宁鱼瞧着就感觉浑身一抖,跟被人盯上一样。 宁鱼紧张地咽了咽,看着他不服气:“怎…怎么了!就…就允许你随便乱来,就允许你招蜂引蝶,就允许你当渣男,不许我喝酒了?!这是什么道理,你就强词夺理还不要脸!” “你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自己酒精过敏,喝一口酒就上脸你不知道吗?还敢喝酒?” 厉时雁指尖转着手里的酒瓶,要不是这时候她在生气,早把她按过来了。 “你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现在还想管我,我跟你说不可能!以前就管,现在你都要跟别人跑了,还想管我,你做梦。” 宁鱼一听,这就不服了,气得直接走上去,端起他面前那个还有半杯酒的杯子就是一口闷:“喝了,我就喝了怎么样吧,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下一秒,就被人环住腰身,一把按在了沙发上。 宁鱼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用一只手按在了身下。 她愣愣地看着他:“你…你说不过还想要杀人灭口??你以前不是这么输不起的,厉时雁。你怎么越老越玩不起了!” 厉时雁是结结实实被她气笑了,嗓音微哑:“跟别人跑了,什么意思?嗯?” “没…没什么事儿。” 宁鱼不想搭理他,孩子气地偏过头不看他。 “说,我跟别人跑是什么意思?”厉时雁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到底是谁先跑的?谁先不要谁的?是我吗?厉小鱼?” 第89章 过来,小哥手臂疼 “你…你…你别动手。” 宁鱼挣扎了一下下巴,看向他:“你再动手我也要动手了。” 说着,宁鱼被他逼问得烦了,气得一把推开身上的人。 原本,以她的力气,是没办法从厉时雁的手里逃脱的。 但她手按的那个位置,就非常的…… 一把按在厉时雁伤口的不远处,轻而易举就能扯到伤口。 于是。 她一推,就非常顺利地把面前的厉时雁推到一边的沙发上躺着。 宁鱼坐起身来,没看他,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什么谁不要谁,还动手,狗男人脾气越来越差了。你还敢问我,你自己要跟谁跑,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和我一起,谁知道和哪个女孩子?” 厉时雁躺在沙发上,手臂上的疼痛对他来说不怎么严重。 虽然看着吓唬人一点,疼也是有点疼,或许对于正常人是挺疼的。 但他当年在拳场动不动就是伤筋动骨的事情,忍着疼痛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疼到他对疼痛的麻痹度比一般人高上不少,这种疼对他来说,倒是不算什么。 要说起来,还不如八年前疼。 她说:“小哥,其实这么多年,我和你相处得太久了。我们只和彼此相处过,也只和彼此生活过,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很深入地了解过,除了彼此之外的人,也没有接触过更多的异性,所以我们感知错了自己的感情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 厉时雁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是怎么颤抖着嗓音打断她的: “所以呢,所以你想说你其实从来没爱过我了吗?” 宁鱼看着他,红着眼要点头。 他才不听她那些鬼话,“是,我们认识了太久。彼此相处太久,生活太久,我们是彼此生存下去的唯一的支柱。你是老子养大的厉小鱼,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吗?不爱我,脑子混了说什么鬼话!” 是的。 宁鱼说了违心话。 厉时雁一眼看出她说了违心话。 分手没分成。 后来,宁鱼为了逼着他分手,宁愿用碎的花瓶碎片,找准了尖利的那一头,狠狠往她自己腿上划下去。 割破血肉只需要一瞬间,鲜血淋漓地溢出来也只用了两秒。 她一边划,一边哭成了泪人。 那一瞬间,尖利的碎瓷片割破皮肉,白花花的肉沾着鲜艳的血液向卷着。 厉时雁单膝跪下她的脚边,心疼得脸都白了。 那才是真正让人痛不欲生的疼。 他颤抖着手抓住她手里的瓷片,整个人说话音调和情绪彻底失控:“厉小鱼,你疯了!” 他抓不住,宁鱼继续划。 “好,好好好,我走,分手!宁鱼,我说分手,你给我停手!” 厉时雁一把从她手里抢了碎瓷片扔了出去,看着她流着血的腿,眼睛布满了血丝: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是吗?” 宁鱼红着眼,泪流满面,其实她那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用自己的行为告诉他答案—— 她又抓住了另外一片碎瓷片。 那一刻,厉时雁心如死灰,抓住她手里的碎瓷片,“好,我走,分手。” 沉默了片刻,他才站起身,盯着面前的宁鱼:“我问过你,也不肯过,但你厉小鱼,你把我当狗玩,还挺能的。” 宁鱼只是呆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破碎又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布娃娃。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任何的活气。 像是已经随着自己的动作死去了。 厉时雁还记得自己说下那一句:“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不管有什么原因,我绝不原谅。” “厉小鱼,我绝不会原谅你。” 他说得决绝,每个字都像是带着血。 现在想想,何止是带着血,那一句顶顶绝情的话,可不就是从她腿上的血中间生出来的? 手臂上的疼痛,拉着厉时雁的思绪回到现在,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人,嗓音沙哑: “过来。” 宁鱼往沙发里缩了缩,满眼警惕又赌气地看着他:“我不过去!” “过来,小鱼。”厉时雁望着她,说起假话来眼睛一眨不眨的:“小哥手臂疼。” 缩在角落的人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他身上有伤,一把就挪了过来,一把抓住他受伤那只手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只有药味儿,没有血腥味儿…你又骗我?” 厉时雁顺势将人拉着一起躺下,再不由她挣扎:“不骗你怎么能过来?” 宁鱼红着脸在他胸膛捶了捶:“卑鄙无耻,简直可恶!” “告诉小哥,赌什么气呢?”他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长长的头发,乌黑浓密得像是绸缎,灯光下还泛着光泽, 厉时雁每次摸的时候都爱不释手,动作轻柔又缓慢,像是给一个心爱的小猫顺毛。 宁鱼不肯承认:“没…没赌气?” “嗯?”厉时雁低哼了一声,表示不太相信:“没赌气那为什么不让小哥靠近?没赌气为什么看见我就跑?没赌气为什么不认小哥了?难道你还会怕小哥?我们小鱼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吗?” 他这个语气,要是程修明和周运鸣他们听见了,怕是觉得自己要见鬼了。 整个京圈,谁不知道林家厉五爷从来都是最没耐心的性子,一句话要是问他两遍,那就完了。 一句话,要是他要是重复一遍,那就有人要死到临头了。 虽然只有程修明才知道,他从小虽然话少高冷一些,但是不至于成这样,至于没耐心那完全是因为把绝大部分不多的耐心都给了医院的患者。 好家伙,这完完全全就是彻头彻尾地哄孩子的语气。 刚才顺毛说得有点牵强,但是配上他这个柔软又极有耐心的语气,就已经是…哄孩子了。 或许是她酒喝得太多了,刚才又喝了半杯,所以有点没什么理智了。 又或许是面前男人的语气实在是太温柔了,太像是八年前的人了。 宁鱼奇怪地被安抚住,转头看向他:“我…我没有不认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地造谣。你…你本来就不是小哥,小哥是八年前的小哥,而你…是八年后的厉时雁。” 第90章 明显见老 厉时雁被她说得好笑,嘴唇有些白:“不一样吗?不一样是你眼前的人?” 宁鱼看着他片刻,瞧着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不一样,你不是他。” 看着她俏脸上那抹执拗,像极了他十八岁离开福利院之后,有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没空去看她,她和他赌气的时候出现的孩子气模样。 厉时雁太熟悉她,太了解她了,甚至比她自己还了解她,这会儿正赌气呢。 要不是左棠棠给她喝了点酒,这会儿才不可能露出这么孩子气好说话的模样。 她清醒的时候赌气,那他是根本别想碰到她的。 厉时雁这会儿也是把她当小孩子哄了,从善如流:“那小鱼说说,哪里不一样?” 一听见这话,他哄的那“孩子”更来劲儿了,一个翻身就跨坐在他的腰腹间,双手捏着他的脸颊,仔细看看:“第一个不同就是……我小哥那张帅脸上白白净净的,除了有时候会黑一点,但是别的什么都没有。你…你比他多了两条皱纹。” 厉时雁:?! 一句话真气得厉时雁一个用力就做起来,靠在沙发背上,让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直接微弯直接在她额头上狠敲了一下: “厉小鱼,你再说一遍??” 宁鱼被他敲得疼,那一下他故意的,确实疼。 她揉了揉额头,愤愤不平地看着他:“本来就是多了两条纹,还不让人说真话了??哪儿有你这么专权独断的人?我还没说实话呢,你眼角,就眼角,你自己没发现吗?你自己什么年纪你自己不知道吗?” 喝醉了就是喝醉了。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就是牙尖嘴利,听听这嘴毒的。 偏偏,这小孩儿还是被他养出来的。 她这嘴毒的能力,多半还是被他培养出来的,跟着他学的。 怎么不算是一种…自己开的箭射中了自己眉心的感觉。 报应。 厉时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俩字,一巴掌把她的脸推开了点,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是,我三十二了。” 他这话说出来是自嘲,以前没人敢这么说,也不觉得老了。 要是换成了别人听见了,早就巴儿巴儿地开始捧人了。 偏偏,有人敢,这人还真敢接他的话,还就坐在他面前。 宁鱼看着他,总结了四个字:“明显见老。” 厉时雁:…… 他脸上没有半分怒容,反而出现了些许笑容:“这才是我养大的人。” 这胆量才是正常的,甚至还算是宁鱼收敛了。 要知道八年前,宁鱼可是把压在身下又是扒衣服又是揉头发,生气起来拿他的脸来试化妆品,还能对着他大骂的脾气。 那么生动活泼的人,他养了十几年,到了那宁家,到了那林皓宇的身边,不过短短八年,怎么就变成只知道受欺负的窝囊龟了? 宁鱼这会儿挣扎地动了动下巴:“你养大的又怎么样?我以后时间绝对不会叫你小哥的!” 厉时雁挑眉,惊讶她说出这句话,很明显的赌气。 他捏了捏眉心,想了想今天发生了什么,解释:“厉柔给我喂的鸡汤,我不喜欢,也没喝。她刚端起来打开,你就来了。” 宁鱼看着他,沉默了两秒,“嗯。” 厉时雁顿了两秒,继续解释:“她说的话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她低头,玩着他胸口扣上的扣子:“嗯。” 听着她嗯嗯嗯,厉时雁就知道这是完全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没当真,没相信。 她每回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时候,就会这样。 厉时雁叹了口气:“我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妹妹。” “可她喜欢你。”宁鱼这会儿倒是敢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眼神看着就执拗。 漆黑清澈的眼眸,就那样望着人,就是写明了的笃定和执拗。 她太清楚厉柔望着厉时雁的模样,因为至少和她从前望着厉时雁背影的模样有六分相似。 剩下四分,没有经历过她和厉时雁相依为命的十几年,是不可能会有嗯。 厉时雁还真噎了一下,他好笑道:“难道谁喜欢我,我就要和谁跑吗?那你小哥早就累死了?” “是啊…那么多人都喜欢你…”宁鱼一愣。 熟悉的欠揍话语。 他确实很多人追很多人喜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厉时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爱不释手:“她们喜欢我是她们的事儿,与我无关,我不喜欢她们。” 宁鱼不管不顾地躺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找一个有安全感的地方:“你又在骗我吗?厉时雁,你怎么总骗我?以前骗我你有很多钱,让我不要担心治病的钱。可是你赚钱那么累,那么辛苦,那么危险,甚至…有可能赔上性命,你一直骗我。现在还骗我……其实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 原本这话,听着就只是质问,但厉时雁从里面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小鱼?谁告诉你我要赔上性命的?” 宁鱼眼皮都在打架了,被他突然拽起来,眨了眨眼:“就…就我自己看见的…没谁告诉我。我看见…你要死了…你为了我要死了厉时雁…如果这样,我宁愿我自生自灭…” 厉时雁被她的话拉走了思绪,眉头皱起来。 她看见了? 她怎么会看见? 地下拳场的位置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也从来没告诉过她。 甚至,他从来没和宁鱼说过自己在地下拳场打拳。 偶尔有伤他都会伪装好,不让她看出来,直到那一次受伤重了,才被她撞见。 眼见瞒不过去,他才解释说自己在拳击馆做陪练。 她没怀疑,只是很心疼他,非要自己去兼职,就为了让他不去拳击馆做那个陪练。 他怎么会同意,他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人养这么大,那双手那个人在家做点事儿他都心疼得不行,更何况去外面兼职。 他没同意。 宁鱼偷偷去的,一共去了三天,厉时雁回家看见她膝盖上的淤伤才知道。 后来厉时雁是心疼得有点火了,说了一句狠话,宁鱼立马就吓老实了,把自己三天的工资一分不剩地给了他。 尽管第二天厉时雁就转了五千给她。 她怎么会知道?? 厉时雁捏着眉心想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话。 他听不明白,才凑过去。 第91章 只要有小哥,哪里都好 她说得像是碎碎念,颠三倒四的,实在是有点难理解。 直到厉时雁抱着人往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也没听清: “厉小鱼?” 肩上的人应了一声:“……嗯…” “说什么呢,说给小哥听听。”厉时雁跟哄小孩似的,全程都跟哄小孩似的。 没事,他没少哄。 八年前哄成一项技能了。 宁鱼也是典型得吃软不吃硬,他一句话哄得她温柔不少,抱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 “小哥…你能不能别让别人喊你小哥了…” “你别当别人的小哥好不好?” “明明…明明只有我一个人能那么喊的…” 小姑娘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迷迷糊糊的,像是含了别的什么东西,听着不太清楚。 可厉时雁还是听清楚了。 只是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实在是勾人得很。 加上她话里的眷恋。 厉时雁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这么喜欢听情话的人。 他偏了偏头,看着宁鱼睡得安静,心里好了不少。 所以…是因为这个赌气是吗? 因为别人叫了小哥,所以让她觉得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吗? 是吗? 是吃醋了吗? 是吃小哥的醋了吗? 所以,厉小鱼你对我… 想着想着,厉时雁扯唇自嘲地笑了一声。 什么时候,他竟也这么热衷于猜想别人表现心思的人了? 就因为人家两句话,能够发散想到这里,也是够能幻想的。 他再开口,话里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还爱小哥是吗?还爱我吗…厉小鱼?” 可人已经睡着了,她听不见,也不可能回答他。 他当然是得不到半点答案的,只是看着她的眉眼,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本来就是只有你能叫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时雁抱着宁鱼在沙发上,等着她睡熟了才抱着她进了次卧。 次卧一开,厉时雁单手抱着人进去,把她放在床上,又给她调好了空调温度,开了床头小夜灯。 她其实以前睡觉时不喜欢开着灯,有点灯光都不太容易入睡,厉时雁是知道的,以前小的时候都是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全当遮光。 后来厉时雁不经常回来,也因为男女有别不肯跟她一起睡,宁鱼还买了不少眼罩,前前后后买了五六款才挑到遮光性达到她要求的。 也是从她第一次开始夜盲症开始发作,突然就失明了好几分钟,她突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从那以后她就害怕了。 实在是怕了自己看不见的感觉,从那以后就一直得开着床头灯,不然容易没有安全感。 看了她两分钟,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厉时雁就知道,她这习惯八年也没变。 厉时雁没开灯,就打算在她身边眯一会儿,可床头灯的映照下,他看见了衣柜旁边,有两个半打开的行李箱。 看得出来她是刚搬来,也不知道是忙着干什么,连行李都没收拾好,就扔在这里。 厉时雁往床上看了看,看了她安静美好的睡颜,笑了笑。 真是欠她的。 他起身,走上去帮她收拾行李。 这事儿他从来不是第一次做。 从小没少给她收拾东西,她那记性五大三粗的,可能是天生少了根筋,总是记不住东西。 在福利院的时候还好,每个人都只有那么一点放东西的地方,再乱她也只往自己的小柜子和厉时雁的小柜子里面扔。 很好找,反正不在她那儿就在厉时雁那儿。 后来租了房子,房子越换越大之后,她就经常找不到东西。 每回反而厉时雁记得尤其深,她要什么,他总是很快就能找到。 可惜就是这样,她丢得更加肆无忌惮,毫无负担了。 反正总是会有厉时雁帮她记着,连每次出去的行李都是厉时雁帮她收拾的。 偏偏,厉时雁还乐于干这种事情,就看不得她自己动手。 只能说一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谁愿打,谁愿挨,那就说不清楚了。 毕竟厉时雁和宁鱼之间的事儿,也不止这么一点。 要真算起来,谁知道谁欠谁的呢? 厉时雁打开行李箱,衣服不多,一件件给她挂进衣柜里,直到收拾到最后一层,摸到的布料不太对劲,才反应过来。 是内衣。 他打眼一瞧,也没多看,只是一眼大概就能看出大小合不合适。 合适应该是很合适的。 毕竟…他从重逢第一夜就发现了,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还是长大了不少的。 把内衣一件件挂进去之后,厉时雁耳根突然就有点热,也不敢往宁鱼那边看。 他这单手,人又睡着了,真看起了火,挺尴尬。 他索性开始打开另外一个行李箱,以为还是衣服,等打开了才知道是一些小杂的东西。 比如发卡化妆品这些。 瓶瓶罐罐,厉时雁都扫了一眼,通通给她放在了一旁的化妆桌上。 最后放完,才看见了行李箱夹层里放着东西。 就好像有什么在心里下意识地提醒着他,让他打开,催着他打开。 他没犹豫,直接拉开拉链,发现是一叠照片。 他没打开错。 第一张就是拍立得,她抱着他脖子拍的,他那时候正低头修着什么,小姑娘那张脸还很稚嫩,但很是兴奋地拍照,脸上全是真挚又真实幸福的笑容。 他记得。 是他把宁鱼从福利院接出来,接到小房子里住的第一天。 那一天其实不顺利,他刚把她从福利院接回来,中午做饭的时候,厨房就出了问题, 是燃气灶下面的电池要换了,水管也漏了,总之很狼狈,他刚把燃气灶翻过来,安慰了她两句。 心里其实很自责,总想着之后换个大家,不让她委屈。 她却只是笑,说只要有小哥,哪里都好。 第92章 田螺小哥哥 她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厉时雁总会怀疑是她为了安慰自己,所以赚了钱之后,就什么都给她买。 别人家小姑娘有的,宁鱼从来没自己开口过,因为她确实不怎么想要。 但厉时雁总是会主动地给她买。 宁鱼总跟他说不用买这么多,她已经学会攒钱了。 确实学会了,高中那年偷偷给别人花点不怎么复杂的人物素描赚钱,都是给同学画的,半年花了一百三十二张。 比起正经的画来说,她会稍微缩减一些,画得简单也不怎么废心力,给同学画都很喜欢,她也没买多贵。 十块钱一张。 她卖的便宜,画得虽然简单,但极其有灵气,让人打眼一看,那股人物的灵气和特质就知道是谁。 同学喜欢的很,她的订单都排到大几百去了。 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块钱,对那时候已经在地下拳场小有名气的厉时雁来说,算不了什么钱。 但当她捧着一堆买回来的东西送给他时,厉时雁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量。 一千三百二十块,除了她在几个商场之间来回跑,花了53块7毛打车钱,剩下的每一分都花在了厉时雁的身上。 比如给他买的衣服、皮带、领带等等。 那时候她给厉时雁买不起多贵的,在商场里转了半天发现自己也买不起别的,当时就发誓之后赚了钱一定要给小哥买最好的。 小哥就值得最好的。 没人比他更值得。 厉时雁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也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但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千三百二十块沉甸甸的重量。 以至于他每次总是会问:“怎么都不想要,那要什么?” 十八岁之前宁鱼都没想明白,只是觉得不需要那么多,她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十八岁之后。 那一晚,宁鱼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回答:“除了小哥什么都不要。本来从那么小的时候开始,我自始至终都只看得见小哥啊。” 是,他们本就是彼此和世界唯一的联系。 厉时雁看完照片,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她的照片倒是留得齐齐整整,基本上这是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合照了。 他不喜欢拍照,每次要不是宁鱼偷拍,要不就是拉着他非要拍,总之他的照片很少,就算出现,也绝对是合照。 厉时雁捏着手里那一小叠照片,目光沉沉地落在照片上,最终还是翻了一张,没放回去。 第二天。 宁鱼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正闭着眼揉着太阳穴,就听见左棠棠的嗓音传来:“哟,醒了?” 宁鱼应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能喝酒。” 正说着,就听见左棠棠惊讶地感叹了一声:“好家伙,你这屋里还进来了个田螺小哥哥啊,整齐得都不像是是我家了。” “什么田螺小哥哥,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拉着你胡说八道了?”宁鱼没多想,只是揉着太阳穴,慢悠悠地睁开眼,看向门口的左棠棠。 左棠棠端着杯咖啡抿了一口:“也不算胡说八道吧,哪句话不是真的?我也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看看,这房间,可不就是被人仔细打扫过的样子?” “啊?” 宁鱼环视了一周,果真愣住了。 她记得昨天从宁家出来已经有点晚了,左棠棠接着她去吃了个饭。 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她收拾着东西又想起医院还有个病人,东西都没收拾完就给他做病号餐了。 从医院回来,她就和左棠棠喝上酒了。 可眼下这房间,干干净净,十分整洁,最关键的是她那两个行李箱已经空了。 衣柜里的衣服也是一件件挂好的,她挠了挠头,心想她喝醉了会发酒疯之外,难道还养成了收拾房间这种好习惯? 实在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吧…… 宁鱼看了看齐齐整整的化妆桌,又转头看向左棠棠:“昨天…是不是有谁来过?” 左棠棠一愣,想了想厉时雁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要告诉她,她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哪里,家里不就我和你两个人?还能有谁?” “可是这房间…”宁鱼望着左棠棠。 左棠棠心里暗骂一声自己嘴怎么就那么快,现在怎么解释。 “有没有可能是你…你喝醉了,觉得十分无聊,所以自己收拾的?” 宁鱼挠了挠头,宿醉之后脑子还有点不太灵光:“是吗?但是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似乎不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 “是的是的,肯定是的。” 左棠棠连忙将咖啡放在了一边,冲上去在她身边坐下,直接转移话题道:“不过小鱼,你昨天醉得太厉害了,故事还没给我说完呢?” 其实主要是昨晚上厉时雁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 宁鱼果不其然被她拉过去了注意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无奈地看着她笑:“行,昨晚上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给厉时雁灌感冒药,给自己灌酒,给他…霸王硬上弓的事儿。”左棠棠一提起来眼睛都亮了,神采奕奕的。 那叫一个期待。 宁鱼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控制不住地发红,那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尽管她和厉时雁重逢之后,做的也不少,有他主动的,也有她主动的,总之都很爽。 但和那一次…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意义不一样。 宁鱼有点不敢直视左棠棠的目光,“然后呢,还想知道什么?” 左棠棠撑着下巴:“按照道理来说,你都把窗户纸捅破了,而且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们俩不应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吗?” 宁鱼点头:“确实…之后是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他说等我到了年纪就去领证,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却没有把握能不能等到自己到法定年龄。” “?为什么?你眼睛那个病虽然很难治,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而且对你身体健康的影响,也不至于到那么大。” 左棠棠不解地看着她:“而且以你说以前那些事情,既然当初你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厉时雁没抛弃你,那之后抛弃你的可能性也小于等于百分之零点零一。加上我瞧着,他也不是个容易变心的人,不然你们俩也不至于能在一起。” 宁鱼听着她的话,笑:“棠棠,你是想问既然我们那么相爱,为什么当初会分开吧?” 第93章 分开的真正原因 左棠棠也没否认,更是坦荡又直接地点头:“是啊,我确实想不明白也…很好奇。你爱厉时雁,厉时雁也那么爱你,那点病根本不是影响你们俩在一起的因素。而且我甚至都敢说,你们俩的感情深度和强度,这世上也找不出几对来。” “毕竟你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甚至远超出一对正常情侣的范畴,除了生老病死,我几乎想不到别的东西能把你们俩分开。在我看来,你们早就已经是彼此的一部分了。” “棠棠…你说的没错。我和厉时雁却是很难分开。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很捉弄人。” 宁鱼看着她,感叹地笑了笑:“其实我没跟你说过吧,厉时雁是个很傲的人。但为了我为了他自己,为了我们能更好的生活下去,他亲手折了自己的傲骨。” 那一天,是她去医院复查的一天。 厉时雁陪着她去,自从她眼睛出问题之后,几乎所有的事情厉时雁都是要亲自来的。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也可能是宁鱼运气虽然差,但也不算是差到了底。 她在家里养了两个月之后,眼睛逐渐能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了,能够大致地看见一块一块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看不清。 这对她的病情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就连主治医生都说,她也算是运气很好了,这种治愈的可能就大一些。 只是没人知道她那点视觉能够维持多久,可能一天,可能两天,可能三天,也有可能一个月,两个月,一年。 宁鱼已经很满意了,至少证明还有希望,不算是完全绝望。 “你这种情况就要继续注意下去,用眼不能够久,必须要严格把控。而且你这个病,一定要保持心情平静愉悦,若是太过焦虑太过压抑,有很大可能是会牵扯出神经上的问题。” 宁鱼听着,笑着点头。 出医院的时候,她牵着厉时雁的手都更用力了:“小哥…我以后还有可能看见你的对不对?” 厉时雁捏了捏她的手:“是。小鱼一定能重新看见我的。” 那时候,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也只是似乎。 这所谓会更好的场景,只用了一个电话,就被轻易打破击溃。 那一天,刚回到家,厉时雁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交代了宁鱼两句就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很着急,宁鱼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儿,是学校还是兼职。 可没过多久,家门就又被敲响,宁鱼还以为是厉时雁去而复返,等打开门的时候,听见声音不对才反应过来。 不是厉时雁。 是厉时雁在地下拳场最大的主顾。 地下拳场这种地方,说是主顾,也就是在拳手身上押注的有钱老板。 老板押得越多,赌局越大,押的拳手赢了,那也就赚的越多。 老板押了钱赌他赢,那他就得赢,才能让老板赢钱。 那时候是厉时雁在拳场名声最鼎盛的时候,从常胜将军已经变成了不败神话。 厉时雁的胜率极其高,高到别人望尘莫及,那也就意味着,押他赢的老板越来越多,每次只要是厉时雁的场,押他赢的老板那都快挤破了头。 某种意义上,押他就是稳赚不赔。 押他的金主多了,押别人的金主自然就少了,自然而然已经不知道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蛋糕。 加上赌他输的赔率越来越高,总会有人想着冒着风险搏一搏,直接变成了100的赔率。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有人押了厉时雁输,尽管只押一万,厉时雁要真的输了,那就一万就直接翻了一百倍变成一百万。 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人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那一次,是国外地上拳场的金牌拳手找上来了,听说也是从无败绩。 一时之间,那赌注已经上升到了千万级别。 可拳场老板联系厉时雁时,厉时雁第一反应是拒绝。 这事儿真要想起来也想得通,甚至拒绝才是最合适的。 毕竟厉时雁有牵挂,日益强大的牵挂,以前他打黑拳,赌注都是钱。 可那一场,赌注也是钱不错,但…赌得确实生死局。 赌哪边的拳手先倒下,一直打到死为止,活下来的那个才算是赢。 这在国外常见,毕竟国外法律不太管,但在国内是不允许的,甚至连地下拳场存在都是不被允许的。 本来开设地下拳场就已经在踩在红线上了,所以国内的地下拳场都是你知我知大家知,十分有默契地没敢再越雷池一步。 但那一场赌注太大了,动辄大几千万,多少金主指着厉时雁赚钱。 他不答应,他们能干? 龙最怕有逆鳞,人最怕有牵挂。 牵挂就是软肋。 很明显,宁鱼就是厉时雁唯一且致命的软肋。 “他们不会对你动手了吧??”左棠棠一听,心都揪紧了。 宁鱼摇了摇头:“他们本来干的就是灰色地带,要是再出人命,那就真得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只是带着我去看了点东西。” 左棠棠凑过来:“你看见什么了??” 宁鱼看着她沉默了两秒:“带我去看了地下拳场,带我去看厉时雁打拳时的录像带,那一场车轮战的录像带。棠棠,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的钱是用什么换来的,是用他的血他的命换来的,就是为了给我换个房子给我治病。” 宁鱼想起当年的事情,总会有些感叹,她时常在想再来一次她会不会推开厉时雁,后来想了想还是会的。 只要他会更好些,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她一定会的。 “那群人本来是想让我劝厉时雁答应那一场比赛的,可我怎么舍得。”宁鱼笑了笑,有些苦涩:“我只是自责极了,愧疚极了……” 宁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见厉时雁。 唯一吃的一碗饭,还是厉时雁实在没办法了,掐着她的下巴硬塞下去的。 宁鱼那时候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我啊,那时候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让厉时雁不答应,三天之后我想出来了。” 宁鱼看向左棠棠:“既然我是他唯一的软肋,那没了我,他是不是也没了软肋?” 左棠棠听着这话,对上她的目光,竟然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悲伤,“所以你就…逼着他分手了?” 宁鱼摇了摇头:“那只能算一半吧。还有一半是因为……我那时候情绪波动极大,焦虑失眠神经紧绷什么的其实那三天里的第二天,我眼睛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后来才听医生说,是情绪引起的,影响到神经了。” “只是眼睛…还是有希望的,国外…”左棠棠安慰她。 宁鱼扯唇一笑:“从第二天开始我不止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啊。” 左棠棠一下就收了声。 视觉和听觉这两者,本来就有很大的关联。 若真是神经性的,失明失聪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宁鱼语气平静,“我看不见了或许有希望,可连小哥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我这辈子还能怎么办啊?你知道吗棠棠,其实我连分手的那天,小哥究竟对我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也看不见他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彻底不要我了。” 第94章 当没捡过我吧,小哥 看不见… 也听不见了? 左棠棠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她原以为,像宁鱼这样勇敢的,有勇气也倔强的人,更何况厉时雁也倔强,比她更一意孤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厉时雁和宁鱼算是一类人,偏执到一块儿去了。 毕竟,谁带出来的人,跟谁像这很正常。 厉时雁就偏执,甚至左棠棠瞧着他那样子就纯阴湿男鬼味儿,明明爱的要死,明明想要宁鱼想得快疯掉,却什么都不说。 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可见,这俩人某种程度上真是天配地配绝配,简直天仙配。 像这样的一个人,要么就是全世界谁也不爱,要么一爱上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算最后变成了恨,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爱上别人的。 这样的人,实在是难见,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圈子里玩的不花,已经算不错了,何况还出了这么个情种。 偏偏就这种人,一下子还冒出来两个。 最绝的是,这两个人还是相两情相悦。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俩是死都要待在一起的,绝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跟他们分开。 没有什么能让他们俩分开,也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他们分开。 就算是恨,他们两个也是要在一起就成一辈子,更不可能分开。 可左棠棠忘了,有一个东西可以——爱。 宁鱼笑了笑,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被拉到那段时间里。 宁鱼对厉时雁的爱,让她绝不可能看着厉时雁为了自己折损傲骨,也绝不可能看着厉时雁为了自己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她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只是眼睛出问题了,可是她还可以听见厉时雁的声音,感受到厉时雁的爱。 她对厉时雁的爱,完全足够支撑她和厉时雁继续在一起,甚至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 她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 她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或许能靠触觉,可她拿什么分辨厉时雁呢? 拿他指腹上的茧子吗? 可如果没有手呢,如果他碰到的不是手呢? 她难道要花一个小时去分辨清楚,来的人是谁吗? 世界一片黑暗,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也看不见,或许宁鱼从出生开始就这样,她还能够坚强地习惯,坚强地活一辈子。 可宁鱼不是。 她看见过光明,她听见过全世界的声音。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过厉时雁的样子,看见过厉时雁笑,也看见过厉时雁生气,甚至看见过厉时雁的所有喜怒哀乐所有的肢体表情。 也听过厉时雁的声音,听见过厉时雁所有的声音,比如他安慰人时无奈又压着哄她的声音,比如他生气时气得要死沙哑的声音,比如他笑得时候胸膛震动的声音…… 还有他动情时,性感磁性到爆炸的声音。 她见过光明,让她怎么习惯黑暗,怎么习惯一个没有厉时雁的世界。 或许厉时雁会一直陪着她,或许厉时雁也会一直在,可对于宁鱼来说…… 与其这样两个人互相折磨互相痛苦,甚至厉时雁为了她还要拼了命地挣钱,那还不如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 她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反正…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了,让她自生自灭吧,小哥。 就像…就好像当初他六岁的时候从来没有捡到过她一样。 就好像她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像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一样。 好好赚钱,好好休息,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去当医生吧小哥。 别再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了。 去见识她无缘见识过的所有世界吧。 至于她。 一个看不见的,也听不见的,还没了厉时雁的宁鱼,反正她也是怎么都活不下去了的。 但小哥,你得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等宁鱼反应过来,就是被左棠棠的哭声拉回了思绪:“呜呜呜呜……我怎么有一种看了一本绝世大虐文的感觉…我的天,这个理由我真是听着都难受,如鲠在喉,就好像什么东西堵在这儿一样…” 左棠棠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宁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下面,哭得那叫一个眼睛红红的。 宁鱼看得忙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早知道会让你哭成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真是……这一大早上眼睛红成这样可怎么说,不是下午还要去值班吗?” 左棠棠吸着鼻子:“那太感人了嘛,我想想都难受。但是小鱼你没错,虽然听了很难受,但是我要是不知道,我更难受。特别是,我就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一段感情,才能让你分手了好几年,还能惦记着前任。不惜跪了西山寺后山一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给他求佛珠,更何况,还赔上你一只手,那可是画家的手。画家没了手……我那时候还总是忍不住想骂你,想骂你得多恋爱脑,才能那么惦记前任。后来… 后来当我知道是厉五爷的时候,我好歹好一点了,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想骂你,但是还是有一点想的,就算是厉五爷,他要是欺负了你,那也不值得我姐们儿为了一个前任付出那么多。 可现在,听了你们之间的故事,我突然发现我都没有评价发表观点的资格了。没经过生死相依,没经过那十几年,是没有办法去说谁对谁错的。” 宁鱼被她说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再哭,要是程医生问起来,我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指不定他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呸呸呸,这种时候提程修明那个死无赖干什么?”左棠棠一提起程修明就来气: “我和他,跟你们俩的故事完全不一样。就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鱼抱着她安慰了两句:“不想说就不说了。人生在世,你想这两个字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顺从本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开心,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小鱼呜呜呜,你真好…” 左棠棠抱着她说了两句,就跑出去给宁鱼煮咖啡,做三明治了。 宁鱼刚下床,看着自己泛血丝的眼睛,其实她刚才没告诉左棠棠,是有一点模糊了。 但好在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眼睛勉强算是恢复过来了。 只是昨天喝了太多酒,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宁鱼洗漱完,正打算化个淡妆遮一遮。 可刚坐到妆台上,就发现了不对。 所有化妆品,那么多瓶瓶罐罐,那么多粉饼眼影什么的,竟然和她所有的摆放习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第95章 你没人疼 不是… 宁鱼直接起身打开了衣柜,裙子上衣裤子和内衣鞋子的摆放顺序…… 真是和她的习惯一模一样。 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恪守规矩的人,她就算是有习惯,也会经常地不小心打乱顺序。 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他来了… 他来了? 宁鱼连忙去看行李箱里的东西,去看那叠照片。 少了一张。 被人拿走了一张,左棠棠没理由会拿走。 “小鱼,吃早餐了!!” 门外传来左棠棠的嗓音,宁鱼这才放好了东西走出去。 她看向左棠棠,开门见山地问:“棠棠…昨晚上真的没有别人来过吗?” 左棠棠给她夹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将三明治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宁鱼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走的时候交代什么了?” “没什么啊,五爷就是说不让我告诉你…”左棠棠转身去端咖啡,嘴皮子一秃噜就给说出来了。 等下意识把话说完了,把反应过来,立马转身看向宁鱼:“…小鱼,那个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的意思就是…不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是他交代不让我告诉你的…” 宁鱼也不惊讶,接过她手里的咖啡,莞尔一笑:“没事,我知道,他向来抹不开脸。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就傲娇,更何况现在我和他的关系也就是情人,连男女朋友都攀不上,而且当初还是我逼着他分了手,他估计还恨我呢,他干什么都是正常的,没事,我们之间的友情,不应该掺杂进我和他的事情,否则会变得很复杂。” “你真不生气啊?”左棠棠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宁鱼咬了一口三明治,和她对视一笑:“生气?这么好吃的爱心三明治和咖啡,这一顿爱心早餐,我不仅不生气,还非常感动,在宁家可没人记得。” “是宁家太离谱了。”左棠棠一听就被逗笑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别的不行,但是三明治和咖啡我还是能做的,毕竟…也是当过好几年国外留子的人。” 左棠棠咬着三明治:“我下午要去坐诊,上午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我陪你去。” 宁鱼想了想,宁家钱的事情还有两天,宁父宁母如果想要钱,那必定先让她看见言言。 至于具体时间,还得等宁父联系。 宁鱼想了想:“今天…农历几月几号来着?” 左棠棠看了一眼手机:“诶,小鱼你不问我都忘了,今天整个七月初六,明天就是七夕节诶?” “那是到日子了,也该回去拜拜了。”宁鱼感叹一声,瞧着左棠棠兴奋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了,明天你有约??” 左棠棠俏脸微红,看着啥都没听懂:“我一个24K纯黄金单身女王,有什么约?约什么约?” 宁鱼瞧着她目光躲闪,笑:“程医生呢?他不是一向挺粘你的?” “呸呸呸,别提他。”左棠棠气得牙痒痒,“他就算约了我也不会答应的。我跟谁出去都不会跟那个无赖出去的。” 宁鱼看着她,“好好好,不跟他出去。那明天跟着我去西山寺吧,那里求签准,求财也准。” “什么,求财准??去去去去,我一定去!姻缘庙我一眼不看,财神庙我长跪不起。” 左棠棠答应地很快,又反应过来:“等会儿,我记得…你那年上西山寺求佛珠手出事儿进医院,好像也是七月初七吧,我当时还想着七夕节一个大姑娘不去约会上什么寺庙啊。” 宁鱼点头:“不管是不是佛珠起的作用,但总是一个信念,既然这次厉时雁安然无恙,我好歹也该去还个愿。” “那…要不要叫厉时雁一起?”左棠棠问。 宁鱼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他…还不知道佛珠的事情,我不太想告诉他。” “为啥啊?傻姑娘,你那手就是为了他出了问题的,你还不让他知道。”左棠棠有些气不过。 宁鱼笑了笑:“你不知道,他最看重我的手,要是让他知道我的手有问题了,指不定发多大疯呢,肯定比我自己还难受,还得生我气跟我闹,费那劲太累了。而且那是我的选择,和他没什么关系,本来也不怪他。” “行行行,就算不告诉他,那你就问他要不要去西山寺不行吗?你们俩好歹算是情人了,约个会不过分吧?” 宁鱼捏了捏咖啡杯:“…他身体还没好……等我问问他吧。” —— 程修明午休的时候来的,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份食堂的病号餐。 “喏,给你的。” 程修明把一份往他怀里一塞,又递了双筷子,瞧见他没动作,神色有点顿了顿,没好气道:“咱食堂最顶级的套餐了,你可别嫌弃了,要不是你这受了伤,你都没这待遇。” 厉时雁眉头微皱,毫不留情地嫌弃:“难吃。” 程修明:……… 程修明塞了两口饭:“再嫌弃你也就只有这饭吃,谁让你昨天把俩姑娘都给气跑了,哪儿有人给你做病号餐,难不成你指望我一个天天坐诊的给你做?我倒是可以做,就怕你不敢吃啊。而且你现在,忌口多着呢,外面的还没食堂放心。” 厉时雁沉默地拿过筷子,塞了两口饭,兴致缺缺。 程修明看着他那欠揍模样就想笑:“我说咱厉大医生是越来越娇气了,以前忙起来的时候那可是连包子配冷白开都不一定吃得上的,什么东西没吃过?平时在食堂吃饭也不是顶级套餐,这才几天,怎么就被人小姑娘惯成这样,连最贵的病号餐都嫌弃了。” “你没人疼,你当然想不到。”厉时雁那张嘴还是毫不留情。 程修明沉默两秒,忍住了想往他脸上邦邦两拳的冲动,无语道:“你得瑟什么,你有什么好嘚瑟的,你倒是有人疼,但是昨天你给人气走了,还不是一样。” 厉时雁加了一筷子青菜放嘴里:“我哄回来了。” 程修明:“……” 程修明实打实被他说得发笑,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他那模样逗的,无奈道:“不是我说,厉大医生,就你这一副眼巴巴,恨不得屁颠屁颠凑上去的痴汉模样,你还好意思跟我嘴硬说,你恨人家,你想报复人家?” 第96章 你没有甜枣吗?没人给你买甜枣吗? 厉时雁闻言,挑了一下单边眉,像是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淡定回答:“那又怎么了?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意见。” 那模样,臭屁又欠揍,程修明看得实在嫌弃:“……啧啧啧,看看,看看你给美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恨人家,要报复人家。我看你啊,恨这个恨那个,恨来恨去,不就是恨人家不爱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恨明月高悬独不爱你是吧?” 厉时雁夹了一筷子肉放嘴里,语气淡定又泛着冷漠:“文化不够就别咬文嚼字,怪矫情的。” “……你这张嘴真是,活该你没媳妇儿。宁鱼就算哄好了也得被你气走,这哪个姑娘能受得了?” 程修明毫不掩饰地嫌弃。 厉时雁才不当一回事儿,毫不在意:“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一般正常情况下,她可比我嘴毒多了,只不过我一般比她更简洁就是了。” 程修明沉默片刻,没好气地反问:“那我还得夸你们俩一句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要不给你们俩颁个奖?” 这话讽刺意味拉满了,这要是换成别人,要么都不好意思说话,要么就是更凌厉地怼回来。 偏偏,程修明面前这会儿坐的不是正常人。 是个病人,还是个很不正常的病人。 “好夸,多夸,说我和她登对这种话我喜欢听。” 厉时雁淡定地把菜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咽下去,空口的间隙才肯搭理他一句: “至于颁奖什么的更好说,颁个佳偶天成奖可以,深情不寿奖我也敢领,当然…你能颁个结婚证,那是最好的。” 程修明:…… 他实在是被眼前这人的厚脸皮说得有些沉默又无语。 沉默了好几秒,程修明才气得不行道:“我说厉大医生,我以前是知道你从来不按照套路出牌,也知道你这个人就是个死倔驴脾气,更知道你这张嘴损人不偿命,但怎么就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随便你怎么说,我今天心情好。” 厉时雁懒得搭理他,兴趣缺缺地将手中的饭放在了一边,喝了一杯水清了清嗓子,转而捏了一颗之前的甜枣放进嘴里。 程修明看着他那样子,联想起他之前的反应,后知后觉地问:“这盒甜枣,不会是宁鱼给你买的吧?” 厉时雁瞧了他一眼,毫不否认:“怎么了,难道没有人给你买甜枣吗?” 程修明:…… 瞧着他那隐忍又沉默的模样,厉时雁淡定地勾了勾唇:“不好意思,忘了左棠棠只打你巴掌,不给你甜枣了。” 程修明:………… 杀人诛心。 程修明心想,就厉时雁这一副阴险狡诈,阴湿男鬼的模样,动不动就被人一句话给钓成翘嘴,简直小人得志的痴汉模样,竟然被整个人民医院所有的女医生和小护士奉为高岭之花。 简直是瞎了眼了。 “到底是道德的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就你这副模样,竟然还把一堆姑娘骗得团团转,简直是…” 程修明对面前厉时雁这模样简直是深恶痛绝:“我就应该把宁鱼拉过来看看,看看你这副贱嗖嗖欠揍的痴汉样!” 厉时雁挑眉:“那也应该让左棠棠看看你收情书的样子。” 程修明:……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被厉时雁一句话秒杀。 程修明实在是气不过:“你你你,你就等着吧,我跟你说,就你这么有异性没人性的,我保证三天之内,你们俩必定再吵架!” 刚说完,就听见一旁的房门被敲响。 厉时雁神色一敛:“进。” 推开门,厉柔提着手提包走进来,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保温盒。 她扫了一眼,看见程修明还在吃饭,另外一盒饭也被放在床头柜上,看样子是被吃过了。 但看样子,应该就是普通的套餐饭,要么是医院食堂买的,要么就是外面饭店里买的。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女人做的。 因为她早就知道,厉时雁绝对不可能吃她做的饭,她之所以还要送过来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在不在。 厉时雁不吃她做的,也不会吃那个女人做的,某种程度上来,那个女人也没有比她重要太多。 厉时雁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你怎么还没回去?” “就快了,这是柔儿第一次来京城,雁哥哥就让柔儿多玩两天,等一周后就回去了。” 厉柔笑嘻嘻地走过去,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了床头柜上,“看来雁哥哥是吃过了,是柔儿送得晚了一些,后天柔儿会送来得早一些的。但下午要是雁哥哥饿了,可以让护士热一热…” 厉时雁眉眼未动,只是咬着枣慢条斯理地嚼,毫不留情道:“你不用来了,后天也不用来了,医院食堂做的饭味道不错。” 程修明刚塞了一口进去,听见他这话,差点给呛住,转头质疑地看向厉时雁。 谁知后者老神在在的,就是没有一点撒谎的心虚感。 厉柔神色微变,但好歹她也早已经习惯这么多年厉时雁对待自己冰冷疏离的态度。 整个厉家的人都说,她这个养女不知道何德何能,不招厉家人的喜欢,偏偏就是能得厉时雁唯一的偏袒。 在厉家,只有一个人的偏袒实在是不太够的,毕竟厉家可不是林家那种能比的。 跟厉家比起来,人丁凋零的林家都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但好巧不巧,偏袒她的那个人是厉时雁,那就足够她在厉家生活得平安顺遂了。 虽说不上多好多坏,至少能生活得平安。 即使厉家人多数人都把她当做一个隐形人,但能对她一个养女客客气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没人知道,厉时雁对她的态度极其冷漠,是护着是偏袒,可从无半点情意。 还只是因为她是个画家,背影和那个女人有三分相似,加上佛珠的情意,所以他才护着自己罢了。 厉柔很快反应过来,笑:“那柔儿以后就不来打扰雁哥哥了。” 对于她的识趣,厉时雁咬着甜枣,应了一声:“嗯。” “但是柔儿想问问,明天…明天雁哥哥有空吗?”厉柔试探着问。 第97章 还愿 明天? 程修明在一边,冷不丁地场外提示:“明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七月初七,七夕情人节。” 厉时雁神色骤然冷下来,眉眼凉薄地看向厉柔。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就那眼神,就能看得人头皮发麻。 厉柔看着他那冷漠的眼神,心中像是喝了一整瓶的陈醋一般,酸得她鼻头发酸,眼泪都止不住地想要冒出来。 雁哥哥,你看我的眼神,总是这般冰冷。 从未温和过,从未亲近过。 只有我听你的话疏远你的时候,你才会对我稍微多说两句话。 为什么… 你的温柔是只能给那个女人吗? 你的眼神,永远只能分给宁鱼吗? 厉柔心中酸涩,攥了攥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的雁哥哥。我的意思是,三年前的佛珠就七夕节在西山寺求的,最近雁哥哥不太顺利,明天要不然去西山寺还个愿吧,也算是一种诚心了。” 听见她的来意,厉时雁的目光才重新移开,“一定要本人去还愿?” “其实也没有一个明文规定,只是若是要表诚心,当然是柔儿和雁哥哥一起去来得真诚。毕竟雁哥哥还在住院。我知道雁哥哥一向是无神论者,不太相信这一些。但是有些事儿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加上三年前那一场车祸,确实很玄乎,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如…雁哥哥还是去一趟吧。” 厉柔说着,神色很是真诚。 厉时雁没说话,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程修明看了看僵持住的场面:“虽然我也不太相信这一些,但是三年前确实说不清楚。三年前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医生在进手术室之前都不抱希望了,在手术室里一度心跳都变成零了,但还不是让你挺过来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儿,就算不信,也该去还个愿,图个好兆头也是好的。反正你明天没事儿,而且也能该出医院走走了。” 厉时雁看向他:“你去?” 程修明看了看厉时雁,又看了一眼厉柔,见人姑娘那叫一个满眼期待的目光,他一拍大腿:“去就去,反正我明天轮休,兄弟陪你去。” 厉时雁没看厉柔:“几点。” 厉柔一听知道他是答应了,心中一喜地回答:“明天八点。” “知道了,你回去吧。” 厉时雁赶人赶得毫不犹豫。 厉柔也是见好就收,没多说话,就走了。 程修明看了他一眼:“要说人家那佛珠也是给你求的,西山寺的佛珠可不好求,而且你出车祸那一天正是京城特大暴雨,西山还出了泥石流,人小姑娘为了给你求个平安,求个佛珠,指不定吃了多少苦。你前几天又幸运地没伤到厉害之处,去拜跪下还愿是应该的。况且还有我在,不会让人误会的。” “嗯,是该去的。” 厉时雁最不喜欢欠人情,欠别人的都会算得清楚。 说着,厉时雁扫了程修明一眼,戏谑道:“你就不怕明天左棠棠约你出去?” 程修明摆了摆手:“她才不会,那丫头恨不得看不见我。” 刚说完,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厉时雁拿过手机接起来,就传来宁鱼平静清和的嗓音:“你明天,有空吗?” 程修明一听,眼睛放大无数倍,恨不得凑上去听八卦,无声地做着口型:“哦吼…是你要损失机会了。” “明天…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厉时雁睨了程修明一眼,吓得他不敢说话,捏了捏眉心。 听着厉时雁的嗓音,宁鱼就知道他是没空的。 她沉默了两秒,平静地解释:“也没什么,就是明天想去个地方,问问你有没有空,没空就算了。” 厉时雁听着她的嗓音,很平静,没有一点失望,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他问:“不如后天?” 宁鱼笑:“没事,我让棠棠陪我去也行。” 手机边,一听见这话,程修明的表情成功垮了。 眼看着宁鱼没说没说两句话就挂了电话,左棠棠连忙问:“怎么说,他怎么说?” 宁鱼莞尔一笑:“他明天有事儿,我们去,让我们注意安全,有事儿打电话。” “不是…明天不是七夕节,还能有什么事儿?”左棠棠啧了一声:“你也是,怎么就一点都不失望?” “说不定呢,我们俩不也是七夕节去寺庙拜佛还愿?” 宁鱼想了想:“可能是我从未想过从他那儿换回什么吧?而且我从去西山寺祈福,跪台阶,到求佛珠,还有年年去西山寺还愿,都是我一个人,大概是我已经习惯了吧,年年都是我一个人,要是他去了,反而可能有点奇怪呢。” “行吧。” 左棠棠勉强被说服,一手就揽过宁鱼的肩膀:“没事,明天姐们儿陪你去。” —— 清晨的西山寺,很安静。 安静得和京城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西山寺坐落在西山顶,肃穆又神圣,毕竟充斥着信仰和人的愿力。 叶上都还带着晶莹的露珠,黄墙黑瓦,青葱的树木,以及树枝上挂着的许愿祈福飘带,鲜红鲜红的,像是一颗颗跳动又鲜活的人心,承载着人心中最深处的愿望。 随着清晨一点一点过去,上山拜佛的人越来越多,水雾也被上山人的热情一点点驱散。 最顶上的那口大钟,青铜色,古朴又宁静,直到有人费尽力气敲响它。 当年宁鱼就是冒着天大的暴雨,从山下,一路跪到这口大钟前。 看着,宁鱼还有点感慨。 她下意识地抖了抖那只受伤的手。 左棠棠是外科医生,而且尤其擅长四肢,对于手脚四肢格外敏感些。 宁鱼一动,左棠棠就注意到了:“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 宁鱼笑着摇头,将取来的香香递给她:“不疼,只是有点想起当年了。” 可两人刚从下山,就看见了停在寺院门口的那辆车。 左棠棠啧了一声:“好家伙,开着几千万的车来拜佛??真不知道又是哪家的荒唐公子哥。” 宁鱼不以为意:“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公子的习惯就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外面绕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寺庙宝殿前的香炉后,站着的一男一女。 两人顿时顿住脚步。 第98章 好缘分,好运气,好完了 高大的寺庙,大雄宝殿中端坐着金色佛像,庄严肃穆,好像和现代社会都差得有些远。 大殿门口正有好几名黑衣保镖守着,有小和尚带着那身穿素净黑裙漂亮小姐进了宝殿。 香炉燃着香火,有香客不停扔进去的,也有香客双手合十一拜二拜三拜,再寄予厚望投进去的。 而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身纯黑西装,许是清晨山顶上还有些凉气,肩上披着纯黑暗绣的薄风衣。 衣角随清晨小风轻轻飘扬,男人双手合十,掌中是三柱细长的香,点点猩红在最顶端。 弯腰鞠躬间,不失半分气度傲骨,突出得和周围的香客环境格格不入。 像是本就不该属于这种人群里,却和整个西山寺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一旁银白西装的高大男人,也跟着拜了拜,将手中的三炷香扔进香火鼎盛的大鼎里。 左棠棠当时就扭了眉:“不是,程修明这个死无赖怎么在这儿??还有厉时雁,他不是说有事儿吗??” 宁鱼目光落在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上,什么都没说。 左棠棠看了一眼大殿里的漂亮小姐:“确实是有事儿,这事儿就是陪着别的小姐在七夕节求神拜佛?真是多大的事儿呢…” 她就是气不过,一眼瞧着宁鱼没什么表情的俏脸,担心她心里不好受,也怕她憋久了。 左棠棠索性先替她骂了:“走了走了,反正咱也是来求姻缘的,看他们一堆一堆的,把路都挡住了,大不了这大殿咱不拜了,走,我们去拜旁边的财神殿!肯定能保佑我们发大财!” “好。”宁鱼朝她笑了笑,随即从一旁小和尚的手里接过三炷香,和左棠棠一起转身去了一边的财神殿。 三座主殿中间的大院很大,人很多,中间种着的树也高大,足足长了百年,约莫十几人双手才能围住。 树枝遮挡下,又不是正脸本来就有点难认出来,这人一多起来,行色匆匆,就更看不见了。 程修明不太信这些,但他既然说了会陪厉时雁来,当然就不会爽约。 只是这事儿,男主角不是他,是厉时雁,女主角也和他没关系,是厉柔,他敬香结束之后索性站在一旁,静等着。 寺庙拜佛这事儿,多半都是人们心里求个心安。 就是想潦草一点拜,那也用不了什么程序和时间,但若是想十分详细的拜,那算起来就得细细拜上小半天。 更何况,厉时雁和厉柔是为了当年求的佛珠还愿而来,就更要复杂了,实在是顾不上他。 程修明一个人站着实在是无聊,就拉着旁边坐着登记的小和尚说话:“听说你们西山寺,香火很灵,那最灵的是什么,财神,还是姻缘?还是事业平安?” 那小和尚腼腆一笑:“施主玩笑了。我佛慈悲,只要是真心向佛,只要足够诚心,足够的真心,不管是财神还是姻缘,我佛自然都会赐福的。” 这话看似什么都说了,实则什么都没回答。 还真是一个完美又什么都没说的好答案,一听就知道这小和尚也是经常被香客问这种问题了。 回答都回答得十分娴熟。 程修明瞧了他一眼,无所谓地笑道:“行,你要这么说,那我随便问一问,你也随便说一说,当作打发打发时间也就算了。” 那小和尚倒是没拒绝,只是立起挂着长念珠的手:“施主请问就是。” “你们这儿求的佛珠,当真那么有用吗?” 程修明有点好奇地看向小和尚。 那小和尚又笑了:“施主还是说笑了,大千世界,我佛在心中,只要足够真诚,总会……” “行行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程修明连忙打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还是同一个说辞。 他看了看厉时雁还有些僵硬的手臂:“那你们西山寺的佛珠,肯定天天都有人求吧?毕竟这么灵的东西…” 那小和尚听着他的话,笑得更大了:“施主猜错了。我们西山寺只开放了姻缘签许愿树和十三籽供香客求得,没有什么能求的佛珠。” 程修明一听就发现不太对劲:“一串紫檀木佛珠,不是你们西山寺求的?” 那小和尚摇了摇头:“紫檀木佛珠不是我们弟子能接触到的,只有主持和各位大师才有资格用佛珠,而且本寺紫檀木佛珠从古至今就只有一串,被视为本寺之宝,三年前被主持赠与一位极有佛缘的女施主了。” 程修明这才听明白,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厉柔:“我说的就是那一串。” 心想厉柔真是对厉时雁情根深种,唯一的紫檀木佛珠求来了巴巴儿地送过去给厉时雁。 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惜咯。 希望她能见好就收,在厉时雁厌烦之前放弃吧。 不然又是一场人间惨案了。 那小和尚看着程修明很有兴趣的模样,笑着补充:“那女施主以前也经常来,本寺许愿树和求的灵签都留下了不少。” “嗯,不用想我也知道求得什么。”程修明摇了摇头,感叹道:“痴男怨女啊……” 说着,突然从人群中就看见两抹熟悉的身影。 程修明立马收了声,皱着眉定睛看了看。 左棠棠? 宁鱼?? 她们怎么在这儿?? 七夕节拜佛的奇葩,还不止厉柔和厉时雁?? 程修明又想起昨天宁鱼打过来的那通电话,等会儿… 等会儿等会儿… 宁鱼不会是想约厉时雁来西山寺约会,但偏偏没想到厉柔说在了前面,而且厉时雁看着佛珠的那份情意,这还愿也是应该要来的。 …但在宁鱼眼里,那可不就是厉时雁不和她来,是因为和别的女人一起来了?? 虽说他清楚厉时雁对厉柔没任何想法,但厉柔对厉时雁的想法那可大了去了! 程修明心里直呼好缘分,好运气,好玩了。 这时,正好还愿的步骤差不多了,程修明走上去,跟着厉时雁一起进了大殿拜了拜。 等他并肩和厉时雁一起走出来时,他立马压低声音道:“你的右前方,看!” 第99章 再说一遍,什么叫手断了 厉时雁没抬头,语气中没有半分喜怒:“又怎么了?” 听起来有点烦躁,不知道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对,还是因为逼着他一个完全不信佛的唯物主义者严谨地走完这一整套流程。 程修明看着他那模样,又看见宁鱼和左棠棠两人就站在不远处的百年大树旁说话,左棠棠时不时地往这边看。 当时,他就啧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你只对宁鱼有耐心,但是现在不是你烦的时候,你倒是往前看一眼啊。” 厉时雁正拿着三炷香拜着,面前的高僧还带着他继续,他哪儿有空看程修明,“有什么事儿结束再说。” “等结束就来不及了。”程修明着急得不行,一个抬头,就看见许愿树边的宁鱼和左棠棠两个人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左棠棠的目光自然落在他的身上,就像宁鱼的目光只会落在厉时雁身上一样自然。 一旁突然传来厉柔带着浅笑的声音:“雁哥哥,那边的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宁鱼姐姐和她的朋友……” 厉时雁这才抬起头,目光抬起来的一瞬间,直接对上了那百年大树边站着的宁鱼。 程修明啧了一声,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你可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啊,是你自己不看的。” 说完,程修明就立马离开了厉时雁身边,十分果断地朝着左棠棠走了过去。 厉时雁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三炷香。 对上那一双平静的清澈眼眸,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明明那么平静,就好像是一潭死水,不惊讶不生气也没什么情绪。 可就是太平静了,反而让他竟然开始有些无所适从。 刚才频繁地抬动手臂,已经让他伤口再次撕裂,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拜了一半就停止。 手臂上的疼痛有些难忍,但这时候厉时雁才反应过来,什么难忍的疼痛都没有宁鱼这一个眼神来得痛快。 程修明走过去,似乎对左棠棠和宁鱼说了些什么。 厉时雁目光沉沉,顺着高僧的指示再次将这三炷香扔进鼎里。 一旁厉柔也听着高僧的话,及时递上了新的三炷香:“雁哥哥,继续吧。” 厉时雁停顿两秒,没接。 宁鱼只是看着他,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都能被允许叫他小哥了,陪她来上个香拜个佛完全不在话下。 她已经不太惊讶了。 她已经安慰自己安慰习惯了,也学会了接受事实,很多事情她能自己琢磨出一套道理来说服自己很快消化。 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毕竟有时候,不管是惊讶还是吵闹,都是没用的。 宁鱼凝视了厉时雁片刻,目光又在他身旁的厉柔身上扫了一转,随即对着厉时雁莞尔一笑,点头打了打招呼。 转头看向左棠棠:“棠棠,陪我去后面寻一寻主持吧?” 左棠棠本就替宁鱼生气,但也知道她和厉时雁之间的事情不是别人能插手的。 这两人只要在一个空间,就会形成一个没人插得进去的世界,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 不需要别人在外面呼喊打扰。 也不需要外界清风细雪的叨扰。 没等左棠棠说话,程修明立马插话,本意是想要插科打诨,给自己兄弟争取争取时间,“主持?你们俩找主持干什么啊?” 左棠棠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你管我呢?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拜佛诵经了。小鱼我们走,别搭理他。” 说完,宁鱼和左棠棠毫不犹豫地走了。 但宁鱼那自诩平静的一笑,实在是让厉时雁不太平静了,他目光落在宁鱼窈窕纤细的身影上,迟迟没接厉柔递过来的香。 厉柔目光一闪,笑得更温柔了,手里三炷香也往前递了递:“雁哥哥,很快就结束了。” 直到宁鱼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厉时雁才接过她手里的三炷香,嗓音低沉冰冷:“最后一次。” 这是不悦了。 是在警告她不能再有什么别的心思。 心里无尽的不甘和嫉妒似海水般涌上来,冲得她理智都有点动摇。 厉时雁从来都是守诺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就绝对会做到。 就因为宁鱼那一笑,那什么情绪都没有的一笑,就差点让厉时雁毁了诺。 雁哥哥,你当真就这么爱她? 厉柔手一颤,三炷香上的香灰扑簌簌地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厉家了,不会再惹雁哥哥生气了。” “最好是。” 厉时雁闭上双眸,双手合十,其中三炷香,弯腰拜了拜。 程修明看了看大殿面前的厉时雁和厉柔,又看了看左棠棠和宁鱼的背影,果断选择跟上了左棠棠的脚步。 厉时雁和宁鱼吵架,但是他和左棠棠可不能轻易吵架。 本来就已经闹得势同水火了,再吵个架,他这辈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程修明追上去时,宁鱼已经没影了,只看见了等在后院那一树梨花下的左棠棠。 程修明走上去搭话:“她呢?” 左棠棠对他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又看上小鱼了?我可警告你…” 程修明被她一句话吓得义正言辞:“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啊!这满世界,你问问谁敢对宁鱼有兴趣,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那可是厉五爷的人。” “厉五爷?负心汉,渣男,怪不得你们俩能成好朋友,沆瀣一气,臭味相投,蛇鼠一窝。” 左棠棠骂得那叫一个果断, 程修明早习惯了,不怒反笑:“比上次少骂了一个词儿,很好。” 左棠棠面无表情:“……滚吧,滚出去陪那个什么厉家小姐拜佛诵经吧。要不是为了我们家小鱼不值,我甚至都懒得骂你。” 程修明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挑眉反问:“为宁鱼不值?可我没记错,把厉时雁逼走的是她,她可是把我们厉大医生都甩了的人,金钱财产时间身体,也都给她了。她能有什么不值的?” “你说的倒是好听?时间金钱身体,我们家小鱼还断了手呢你知道吗??” 左棠棠气不过,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刚说完就反应过来,看着程修明气焰虚弱了不少:“总之,你走。小鱼在和主持说话,你别打扰她。” 程修明难得挑眉一笑,一把抓住左棠棠的手腕,眉眼沉下来:“棠棠,再说一遍,什么叫宁鱼的手断了?” 第100章 那应该让厉时雁自己来问 “没…没什么,刚才是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左棠棠说着,挣扎了两下手腕:“你快走吧,这后院不能随便进的,要不是跟着小鱼,我也进不来。” “她经常来吗?后院不能随便进,但是宁鱼却能够这么轻易地进来,为什么??” 程修明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抓着左棠棠的手,任由她挣扎,向来和她嬉皮笑脸的,这会儿也神色严肃起来: “看来宁鱼和西山寺主持很熟悉?” “你别再乱猜了,行不行??一天天的什么事都没有,就在这里胡乱猜测,你很闲吗?” 左棠棠满脸不耐地回答他,那神色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可不管她怎么强装镇定,程修明还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慌乱。 尽管左棠棠和程修明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在整个京圈都是出了名的,程家二公子和左家三小姐,那是天生的死敌。 从前听说有人家中办宴席,不懂规矩也不知道这两人从前那些爱恨情仇的,就把程家二公子程修明和左家三小姐左棠棠这两位一起请了过去。 两个人不对付惯了,当场一个转桌子,一个掀桌子,一掐起来整场宴席都没人敢动筷子,光看着这两位掐了。 最后谁也没吃成,一场宴席闹得那叫一个人心惶惶,偏偏主家比不过左家又跟不上程家,这两家这两位一个都开罪不起,最后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自从那之后,再没人敢同时请这两位。 要说这两人的爱恨情仇就长了,说来话长,那就…改日再说。 总之的总之,爱恨情仇的重点永远都在第一个爱字上,没爱哪里来恨哪里来仇。 既然是爱过的,自然都是了解对方的。 他太了解她了,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程修明哼笑一声,伸手握上她攥得死紧的手,“棠棠,你撒谎心虚的时候,不要每次都攥得这么紧。” 左棠棠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一样。我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问我也不会搭理你。” 她挣扎两下,程修明果然就松开了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片刻。 给左棠棠看得实在有些心虚,主要是程修明这人,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要怎么对付她。 左棠棠最怕他这一招,加上她心里这会儿确实揣着事儿,难免有些不比刚才镇定。 “你看什么?你是妇产科,不是眼科。” 程修明不怒反笑,没搭理她这句话,而是又说起别的事情,“有些事儿既然你不愿意,或者说你是不能说,那就只能让我来猜一猜了。” 没等左棠棠说话,程修明就已经紧接着开口, “我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你和宁鱼是怎么认识。八年前我和厉时雁就已经认识,他们俩的出身,我当然是知道的。在没被宁家找回去之前,宁鱼只是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甚至都不在京城,堂堂左家三小姐,不可能认识一个读书生活完全在外地的孤儿。” 程修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左棠棠的神色:“那想必就是最近几年才认识的了。八年前,宁鱼倒是被宁家找了回来,可整个京城,有哪家是真正瞧得起宁家的?别说是京城老牌世家,就算是稍微根底儿浅一点的家族,都没人愿意和宁家扯上一点点关系。更何况是左家这样一个在京城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所以也不可能是因为家族,所以让你们俩成了好朋友。”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更少了。先来说说职业,宁鱼从前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真的听说过,从前是个画家,现在是个私立大学老师,教的还是美术绘画,总之是个艺术领域的工作。而你,我的棠棠,我可太了解你了,你小时候读书就很偏科,你是很聪明,聪明到你最讨厌的文科和艺术那些,就算你厌恶,也可以达到优秀的水平。可你最喜欢是理科,你是个十分彻底的理科生,你讨厌弯弯绕绕,更不喜欢含蓄的文学,对于艺术绘画那些更是毫无兴趣,那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宁鱼的职业导致你们俩认识。” “那就只剩下最后最有可能的一种,和你的职业有关。我是妇产科医生不假,可我的棠棠是外科医生啊。假如宁鱼是你的病人,那就能说得过去了。但很奇怪,你自从毕业之后进的医院就是西山的医院,虽然某一部分的原因还可能是你讨厌,并不想和我靠近,所以选了离我人民医院最远的西山中心医院。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离宁家最近的医院就是人民医院,正常情况下,她为什么要跑到离家里最远的西山中心医院去求医?假如宁鱼是在外面临时出了什么事儿,不得不到最近的西山中心医院求医,所以宁鱼是在西城发生了什么,导致她手受伤?” 左棠棠看着面前程修明,他明明说的是猜,可极有逻辑,那逻辑缜密地让她竟然挑不到一点漏洞也否认。 左棠棠眼瞧着程修明越来越靠近,“不是,就有没有可能…我和小鱼是在酒吧或者什么聚会上认识的??” 程修明听得实在好笑,反问:“你去酒吧吗?” 左棠棠:“…不是…我去,我怎么不去啊?” 看着她死撑的模样,程修明哼笑一声:“自从你五年第一次进酒吧,差点被人欺负了之后,你再没进过酒吧了,你当我不知道吗?棠棠?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是谁在关键时刻出来救了你?” 左棠棠被他说得沉默,她这是没办法否认,她确实是进过一次。 也确实是被他程修明救下的。 问题就是,她为什么酒吧,还不是被这个死无赖气的? “至于聚会,棠棠你是一个喜欢聚会的人吗?”程修明笑着反问:“而且西山中心医院的外科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棠棠你不一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都不可能。你还有时间聚会。” 左棠棠:…… 妈的。 这年头的狗男人怎么都这么能猜?? 不愧是和厉时雁玩得好的,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左棠棠挑眉,理不直气也壮:“那又怎么样?小鱼手是受过伤,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是真想知道,你就应该让厉时雁亲自来问,你来问算是个什么事儿?” 第101章 起疑 程修明看着左棠棠,也没在逼问她:“别的你都可以不说,我也不继续问,但是我只想知道,你和宁鱼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左棠棠终究是没忍心,不是对程修明有多么不忍心,而是对宁鱼不忍心。 不忍心她为了厉时雁付出的东西始终不被人知晓。 不忍心宁鱼为了厉时雁付出的努力也被淹没。 更不忍心宁鱼一直玩压抑自己心里的感情。 左棠棠心想,这世上没有人比宁鱼和厉时雁更加相配的人了。 那个什么厉家小姐算什么? 要不是当年出了那件事情,谁都不可能插进她们俩中间。 左棠棠盯着程修明看了片刻,还是松了口:“三年前的七夕节,我们俩第一次…见面。” 刚说完,就听见禅房中传来开门的声音。 宁鱼和主持从禅房中走出来。 主持朝着宁鱼点头:“施主足够诚心,一定是心想事成,我佛会保佑像宁小姐这样的施主。” 宁鱼也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程修明停了两秒,又看向左棠棠:“…那我出去等你?” 程修明:“好。” 左棠棠:“不好!” “我现在就走。”左棠棠说着。 宁鱼看了看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棠棠,你们不是还有话说吗?难道刚才正好说完了?” 程修明否认的快:“没说完。” 左棠棠:“说完了!” 说完,左棠棠没给程修明反应的机会,一把挽住宁鱼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外走:“我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直接走就好了。” 宁鱼无奈地看了一眼左棠棠,又看了一眼程修明:“替我给五爷带好。” 程修明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阻拦。 他太明白了,就算再拦下来,左棠棠也绝对不可能说什么了。 就算他刚才是猜对了些什么,但是要是左棠棠自己什么都不想说,那他怎么都问不出来。 问到这个地步,刚刚好,至于剩下的,再找机会。 只是程修明脑海中不停地转着左棠棠的那一句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的七夕节。” 那还算是她们俩认识三年的纪念日了? 程修明心里想着,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好日子。 但他问的是,左棠棠和宁鱼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左棠棠不回答什么时候认识,只是回答了第一次见面。 那很有可能,三年前的七夕节就是宁鱼出事儿,算是左棠棠单方面地认识了宁鱼而已,所以才会说见第一次面。 三年前的七夕节… 京城…特别是西城这边,应该说是和西山中心医院靠近的周围,难道发生过车祸之类的? 想着,程修明就拨通了一个电话:“查清三年前,农历七八月份中间,京城,特别是西城这片发生过什么车祸或者是新闻之类的。” —— 厉时雁和厉柔做完整个仪式的时候,程修明才从后院中走出来,到了他的身边:“完了么?” 厉时雁没应,眸色幽深凉薄,瞧着就知道心情不好。 还是一旁的厉柔莞尔一笑地回答:“程大哥来的正好,我和雁哥哥正好结束。” 两人说话的时候,厉时雁才看了过来,冰凌子似的目光落在程修明身上:“她呢?” “当然是走了啊。”程修明没好气地说:“难不成留下来围观你?” 厉时雁没说话,径直抬腿离开。 “雁哥哥,你等等我。”厉柔和小和尚说了两句话立马就跟了上去了。 程修明倒是没着急,只是看了看一旁的小和尚,又拉着小和尚问了几个问题,才漫不经心地跟上去。 这一出门,又好巧不巧地撞见厉柔拉着厉时雁说话:“雁哥哥,你受那么重的伤,还没好彻底,就别开车了,上我的车吧。你的车让程大哥开回去就行了。” 厉时雁没说话,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的车边,厉柔又黏上来,厉时雁眉眼已经有些不耐。 程修明笑着走过去:“我说厉柔妹妹,这个话就不太对了,你雁哥哥呢,那确实是伤还没好,但是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手臂不能怎么活动,还不是硬拉着他回来还愿?刚才那一顿上上下下,拜拜走走的,可不比开车轻松吧?这会儿再担心就有点晚了。而且你雁哥哥他就算不开车,我开就是了,怎么非要上你的车?难道是厉柔妹妹这么自信开车开得比我稳?” 他这番话说出来,不知道有多么阴阳怪气。 厉柔神色有些挂不住:“不是,程大哥别开玩笑了,柔儿的意思是,雁哥哥那辆车是跑车,开起来可能不太稳…” 两人一来一回说话间,厉时雁已经沉默着拉开了自己车的主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好了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也别紧张。” 程修明说着,瞧了一眼厉时雁刀锋般凌厉的侧脸,他对厉柔笑着道:“看来你雁哥哥是非要自己开车了,不过呢,你也别难过,我也嫌弃他开车太快,不如我上你的车怎么样?还能陪你聊聊天,你也知道,你雁哥哥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的。” 厉柔本只想让雁哥哥上车,哪里想到程修明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偏偏也算不上离谱,甚至可以说是很寻常的提议。 她只能答应:“好啊,程大哥别嫌弃柔儿开车慢就可以。” “不嫌弃不嫌弃,正好开得慢,我们还能多说两句话。” 程修明摆了摆手,说完就自顾自地上了后座。 两人话音刚落,跑车的轰鸣声响起,厉时雁的车就已经冲了出去。 厉柔的车也紧接着跟上, 车行山路间,看着外面的风景,程修明有感而发地旁敲侧击道:“西山寺果然是极其能洗涤人心的地方。不过我刚才听那小和尚说,西山寺的佛珠难求,只有主持才有一串开了光,又受了十几年香火的紫檀木佛珠,厉柔妹妹你三年前肯定是用自己的诚心打动了主持才求到的,就是不知道厉柔妹妹具体是怎么求到的?若是能让我知道,我再旁敲侧击地让你家雁哥哥知道,说不定他能更心软几分?” 程修明说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面前的车内后视镜上,审视着她。 紧紧盯着厉柔的神色,生怕错过了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第102章 都是我偷来的时光 车内后视镜里,厉柔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程大哥怎么突然这么问?” 程修明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厉柔,“倒也没什么,只是和小和尚说了不少话,所以对这方面也算是有了点兴趣。听到小和尚说,求神拜佛的自己付出多大的诚心就会收到多少福报。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场特大的车祸三死一伤。活下来的只有你雁哥哥,那时候情况也很危险,按照当时医生所说,极大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连医生都不抱希望,但就在你给他求来佛珠的三天后,他就醒过来了。加上前一段时间他那枪伤位置其实很危险,位置很微妙,稍微再往旁边擦一点就是心脏。但你看他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可见你为他求的那佛珠是真的,让他好运了不少。” “都说自己诚心多大,才会换来多大的福报,这样大的福报,我就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求来的佛珠,应该受了不少苦吧?” 厉柔笑,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只要是为了雁哥哥,柔儿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只要雁哥哥平安,之前受过的苦都不算是什么。” “那倒是…你对他一片真心了。说实话,你一个小姑娘从小在厉家受了不少欺负和冷落,好不容易遇见厉时雁这么一个好哥哥护着保着,确实也是你们俩之间的缘分。” 程修明笑,语气中倒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靠着后座,只需要目光扫一眼车内后视镜中厉柔的表情,就能看出这个姑娘眼里的逃避和心虚。 逃避和心虚,也只需要这两样了。 程修明没有继续逼问,厉柔的反应已经摆明了不会轻易开口,更会顾左右而言他,再问也是没有结果的。 程修明不紧不慢道:“但是我今天在西山寺里,也听说了一句话,缘分这种东西很玄也很妙。人与人之间缘分不一样,关系自然也就不一样。若不是长长久久,相亲相爱在一起的缘分,硬是要强求,往往可能会适得其反。” 厉柔闻言,扯唇一笑,一抬头,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程大哥的意思,我都明白的,我不会继续强求的。毕竟一直在雁哥哥心里的人,不是我。” 程修明倒是半点不避讳,偏头在车内后视镜上对上厉柔的目光,“希望你不只是说说。” 没有半点警告之意,可程修明刚说完,就瞧见厉柔神色沉了一些。 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弃了。 也是,从前那么多年都没放弃,怎么可能因为他这个非主角的几句话就被说服放弃。 希望她知道一些分寸,也不至于最后让厉时雁亲自动手。 程修明再没和厉柔搭话,只是心里琢磨着想不明白的事情。 厉柔三年前在西山寺给厉时雁求佛珠的这件事儿,肯定有什么隐情。 瞧着厉柔那心虚躲闪的样子,想必还不是一点点小隐情,很有可能关系着什么。 但一个佛珠而已,纵使是西山寺,就算误打误撞地发挥了点作用,又何至于让厉柔如此避讳? 甚至有些根本不愿意提起的意思? —— 车里。 “小鱼,你下午要去上课吗?” 左棠棠问。 宁鱼摇了摇头:“我和学校请了假,这三天都不上课。” “怎么?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吗这三天?”左棠棠察觉到不对。 宁鱼抿唇:“是…很重要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上次宁家出事儿,我和宁父宁母做了个交换,一百万,从他们手里换回言言,而且也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 “多少?!”左棠棠一听,惊讶得音调都变了: “一百万??宁家好意思找你要一百万??他们也不扪心自问一下,自从把你救回来,给你送进医院,让你生下言言之外,还给你花过多少钱??加起来怕是十万都够呛。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本来也就不想找你,要不然也不至于十八岁才找到。他们倒是好,孩子不用养,厉时雁和福利院帮他们养了,找回来之后对你也不好,还用言言强行绑住你。” “逼着你嫁给不喜欢的林皓宇,可以说是对你这个亲生女儿,根本没有半点好,结果宁家公司一倒闭,财产一结算,发现有漏洞要填了,这会儿找上你了?还真是让他们赚的,我说白了,抛开生孩子不说,你还不如不被他们找回来,继续和厉时雁一起相依为命,这八年都绝不可能吃那么多苦。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父母…” 左棠棠越说越气愤,她向来都是这么直爽明朗的性子。 宁鱼也习惯了,只是看着她越来越激动,宁鱼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的,一百万,相当于买断这段血脉亲情,还能让言言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很满足了。至于钱嘛,我还能再挣的。钱哪儿有人重要?” 左棠棠被她一番话劝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啊,就是什么都看得太明白,什么事儿都太理智,太冷静,所以很多时候明明换成正常人都会有喜怒哀乐的,你却冷静得不行,我有时候都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个机器人。都到了那种时候,还能一最冷静的方法处理事情,又以最通透的看法来宽慰自己。” “不好吗?至少不会太失控。”宁鱼不怎么在意。 “不好,一点都不好!”左棠棠很果断地回答:“你才多大,你才26!干什么非要把自己活成62岁的样子和心态啊?不累吗?” “也还好,不是很累。”宁鱼看向车窗外的景色:“棠棠,你看,外面的树那么挺拔那么青翠,草那么绿,盘山公路这么长,天那么明亮,太阳那么耀眼,西山寺那么高,整个京城那么大。这一些,我原本都应该看不见的。” 左棠棠沉默了,只是静静地听着宁鱼接下来的话。 “我或许有时候不太像正常人,但是我很努力让自己变成正常人。这每一分美丽的景色,每一寸明亮的光景,每一阵风声,都是我偷来的。” 宁鱼笑了笑:“我这个病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回到当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那种绝望的黑暗,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我真的太害怕了。” “所以,我格外珍惜每一天,格外在乎自己看见的东西,听见的声音,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放在别人身上的注意力当然就少了。比起宁父宁母对我好不好,我更在意还能看见你这张漂亮脸蛋多久,还能多看厉时雁几眼,还能听多久你们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都在意,自然对那些不爱我,我也不爱的人就不在意了。” “既然不在意了,又有什么好生气的?挺浪费时间的。” 第103章 这不是正想着怎么解决吗? 一番话,给左棠棠说得沉默片刻,想张张嘴说些什么安慰她,偏偏又想不出来怎么安慰,又陷入一片沉默。 她没有切身体会过看不见听不见的时候,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地理解宁鱼当时究竟有多么绝望。 但,只让左棠棠光想想她有一天可能听不见所有声音,看不见所有的画面,她都觉得可怕至极。 更何况宁鱼一个真真切切感受过的人,而且她是个画家啊! 画家的双眼看不见颜色,看不见景色,也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几乎就失去了能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 那对一个画家,才是致命的打击。 而且那时候,宁鱼固执地推开了厉时雁,亲手解开了那匹孤狼身上的枷锁,把他赶走。 确实让厉时雁没了包袱,没了压力,可也让她自己没了精神支柱,没有求生欲望。 更何况,她的病是国内外都还没有明确办法能够医治的。 这换成谁,都能很难还有求生欲望。 曾经连求生欲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别人的喜欢和不喜欢。 要不是言言被强行带走,就宁家一家人加起来都挑不起宁鱼半点的情绪变化。 左棠棠突然就懂了。 说白了,她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跟着厉时雁一起走了,也跟着宁时言一起回不来了。 左棠棠看着宁鱼脸上挂着的浅淡笑容,“小鱼,我有时候宁愿把你推向厉时雁,宁愿你和他亲近些。” 宁鱼闻言,笑着摇头:“那不行,我和厉时雁在一个空间里容易吵架三分钟一小吵,十分钟一大吵。” “那你可会那么认真地和别人吵架?”左棠棠反问。 宁鱼睁眼,又沉默了片刻,才明白了左棠棠的意思。 “就连吵架,都只有厉时雁能让你生气。你的喜怒哀乐不是消失了,是全在厉时雁身上了。” 左棠棠说着:“只有他在的时候,活着跟他有关的事情,你才像个有情绪的正常人,比你平时生动活泼多了,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会笑会哭会闹会生气的女孩子。” 宁鱼撑头想了想,认真想了想左棠棠的话,没说话。 正在这时,手边的手机响起来。 左棠棠看着宁鱼接了个电话,神色一顿,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惊喜和期待。 等宁鱼挂了电话,左棠棠才问:“怎么了?有什么大喜事儿?” 宁鱼攥着手机,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言言,言言回来了!!明天,明天早上九点就能去机场接他了。” 左棠棠也大喜过望,她是看着宁鱼这一路走过来的:“好,明天九点,我陪着你去,我请假都绝对陪你去,毕竟那可是我的干儿子,咱俩一早就说好了的!” “好,我们一起去。” —— 病房里。 厉时雁穿着那一身西装,坐在沙发上,眸光落在手腕上那一串浑圆的紫檀木佛珠上。 厉柔站在旁边。 厉时雁没看她:“不用待一周了。” “雁哥哥…”厉柔嘴唇动了动,只喊出一个雁哥哥。 没等她说话,厉时雁丝毫不给她机会,毫不留情:“最迟三天之后,我要接到你已经回了厉家的消息。” “三天…三天会不会太短了,我还有好多景点没去过。”厉柔捏着自己的手,还想要再挣扎一下,心里已经难过的不行。 厉时雁没说话,只是抬眼,凌厉凉薄的目光落在厉柔身上,就好像是呼吸之间就能够把她整个人都看穿。 厉柔攥紧了手,大气都不敢出,硬着头皮挤出两滴泪水:“好…我都听雁哥哥的,只要雁哥哥开心就好了。” “还有,既然你要在京城玩两天,那就好好玩,专心地玩。” 厉时雁说着,话锋急转直下:“不要再出现这个病房,也不要在我眼前晃荡。” 厉柔面色发白,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厉时雁:“雁哥哥…是因为今天让宁鱼姐姐看见了么?是因为我们来看雁哥哥,让宁鱼姐姐不开心了吗?我可以给宁鱼姐姐解释的,我们就只是兄妹,什么别的关系都没有的。” 厉时雁眉眼越发冷下来,笑得讥诮:“你还威胁不到她。但你的出现,你的行为,让我很不高兴。” “我…”厉柔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厉时雁,虽说从前厉时雁除了会出手护着她,但说话从来都是冷淡的。 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可厉柔还是没有想到,厉时雁会这么直接这么残酷地说出来。 她…连威胁都威胁不到宁鱼…… 她在厉时雁心里,到底是什么?到底算什么?? 厉柔几近隐忍地咬紧了下唇,咬得下唇发白,才扯出一抹笑容,乖巧道:“是柔儿错了,是柔儿不知分寸了。柔儿愿意三天之后就回到厉家,也绝对不会再来病房打扰雁哥哥的。” 说着,厉柔低眉顺眼地在他身边蹲下,手搭在厉时雁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上:“那今天就是柔儿和雁哥哥暂时最后一面了,柔儿错了,雁哥哥不要不开心。柔儿本来是想要过来照顾雁哥哥的,没想到让雁哥哥不开心了。那接下来的几个月,雁哥哥带着这串佛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只要雁哥哥平安,就不枉费柔儿去西山寺前跪一天一夜求来的佛珠了。” 跪了一天一夜,听着怪可怜的。 终究是受了她几分情。 厉时雁捏了捏眉心,看向她神色稍微柔和一些:“你好自为之,去吧。” 厉柔红着眼起身,一步一转身地看厉时雁。 但直到厉柔走出病房,厉时雁都没有再抬眼看她一眼。 是夜。 程修明好不容易得了空,从妇产科到了厉时雁的病房。 他进去的时候,厉时雁正捏了颗冬枣嚼着。 程修明啧了一声:“这都两三天了,您老还没吃完啊?” 厉时雁没抬眼,像是在想些什么:“你懂什么?左棠棠要是给你送一盒,你恨不得在家里墙上凿出一个神龛给供起来,当传家宝。” 程修明:“……行行行,知道是宁鱼送你的,你舍不得吃了。” “不过,你今天可真让人看见了,说不定她就真误会了,你不打算跟人家去解释解释??” 厉时雁目光望向窗外,神色如临大敌:“这不是真想着该怎么办吗?” 第104章 追人都快用上孙子兵法了 程修明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种话居然能从葡萄的嘴里说出来,他要不是亲耳听见了,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相信的。 “我没听错吧,这种话居然能从我们大名鼎鼎,无所不能的厉五爷嘴里说出来了?” 程修明还真是没想到,哑然失笑道:“你怕人家误会,你就去解释啊,还能怎么样?难不成你也要整别别扭扭就是不肯说的那一套?” 厉时雁睨了他一眼,语气平静:“解释?她欠了我,不是我欠了她,我凭什么给她解释?” 程修明:“………” 厉时雁说得轻巧:“当年是她自己逼着我走的,况且我和厉柔话都说不上两句,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这个话给程修明说无语了:“不是,我说厉大医生,你这话说得倒是很傲娇,你但凡当着宁鱼的面说呢?你既然觉得不需要解释,你老在这儿一个人慌些什么?” 厉时雁转头对上程修明的目光,“哪里慌?” 那目光黑漆漆的,瞧着就像是一片毫无出口的深渊。 程修明沉默两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不慌你不慌,自己说要想办法,还不让别人说了。那您老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有啊?” 厉时雁目光这才转了过去,虎口撑着下巴,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暂时没有。” 程修明真是要被眼前这个人给气笑了,给他随口出了个主意:“依我看,你也别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儿了,像你们俩认识这么多年,要是再来那种花里胡哨虚头巴脑的招儿反而显得没诚意了。你不如就直接杀过去,把人往角落一逼,也不管她听不听,直接就是一顿解释,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了。也比较适合你们俩现在的关系。” 厉时雁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法子不行,你不知道。她…比较倔,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我就这么直接逼着她给她解释,她那一身反骨,是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倔…倒是说得过去,要不怎么说是你厉大医生养大的人,你养大的,要是不跟着你一起倔,反而显得虚假了。” 程修明说着无聊,随手从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啃了一口:“直接来行不通,不如…我给棠棠约出来……” 厉时雁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反问道:“你能给左棠棠约出来?” 程修明梗了一瞬间:“……可以试试,至于出不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程修明就看见了厉时雁讥诮又打趣的眼神,当时一张老脸就有点挂不住了,立马转移话题: “但我说实话,你别管什么花里胡哨的法子,总结到根儿上,也就是三种。第一种,美人计。” 程修明啃着苹果,上下打量了厉时雁两眼:“按照你这张脸,足够你用上无数次的美人计了。你就站在那儿,别老对别人小姑娘像对敌人似的,好好对人笑上一笑,宁鱼不就能过来了?” 厉时雁摇了摇头,不太认可:“你不知道,我这个容貌对别人来说或许管用,但对那条反骨鱼……” “不起作用??”程修明还真是头一回听见,好奇道:“难不成是你们俩之前朝夕相处,人家看腻了?” 厉时雁摇头,有点无奈地捏了捏内心:“她…可能有点在意我的年纪。” 刚说完,旁边的程修明当时就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原来是人家嫌弃你老了啊??不过也是啊,你大了人家六岁,虽说不是什么太大的年龄差,但毕竟过了三十,也不是当年那个地下拳场的不败神话了。” 厉时雁眸色沉沉,掀了掀眼皮,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左棠棠倒是不嫌弃你老。” 程修明被他一眼刀看得浑身冒鸡皮疙瘩,老老实实收了笑容,坐下来继续啃苹果:“说你呢,能不能别天天那我说事儿。” 厉时雁往后一靠,继续:“反正美人计行不通,下一个。” 程修明:“下一个就是苦肉计咯,要是你担心宁鱼还在生气,大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或者我打,你那手臂不正好没包扎,今天出了不少血来着,她到时候过来一看,见你手臂伤成那样,一心软,你不就有机会和她说话,能和她解释了?” 说完,程修明又瞧见厉时雁神色不太轻松,立马就知道他的态度:“还不行啊?” 厉时雁认真分析:“你有所不知,我前两天确实是将她哄好了,但我哄她的时候,她恰好被你家左棠棠灌了不少酒醉了。醉的时候是哄过了,但她一喝醉了酒第二天就会断片,这会儿估计是两件事叠加在一起。而且她太聪明,一般的苦肉计骗不住她。” 程修明:“………按照您老这么说,苦肉计没用,美人计也没戏,那还是您老自己想办法吧。我还忙,我这就走了。” 厉时雁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了:“或许有一招可以。” 程修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什么?” 厉时雁毫不犹豫:“死缠烂打。” 一句话,给程修明干得沉默至极,无语至极,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还是厉时雁疯了。 也就是说,刚才还在他面前十分傲娇地说“我凭什么跟她解释”的厉五爷,现在想出了一招死缠烂打的……好法子?? 他真的很想问,这人在装些什么? 程修明扯了扯唇:“呵呵呵呵…厉大医生既然有了办法,那就去做吧,我就不陪您老了,你明天去,赶紧去。” 程修明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小情侣之间的把戏,什么叫做把他当小猫小狗逗着玩儿。 说的就是厉时雁。 追人都快用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了。 真服了,他自己的终身大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准确来说是八字倒欠了一撇,还要这儿天天给厉时雁和宁鱼两个人担惊受怕,出谋划策的。 他哪天必须要跟厉时雁收咨询费。 —— 一大早。 左棠棠就和宁鱼驱车前往机场。 宁鱼在接机区域,那目光恨不得粘在出口上。 明明…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地冷静了,但还是紧张得不行。 她终于,终于可以见到言言了。 上一次,切切实实地见到言言,还是在八年前。 她生完言言之后就抱着他闭上了眼,再睁眼言言就已经被宁父宁母带走了。 宁鱼印象中记得最深的,就是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护士还安慰她,说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子,等长大了长开了,就好看了。 第105章 接机 言言一定会很好看。 宁鱼从来都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言言长大之后,会长得和小时候的厉时雁别无二致。 简直可以说和小时候的厉时雁有九分想像。 唯一不同的那一分在言言的眼睛,不像厉时雁的双眼那样凌厉狭长,更柔和一些,是随了宁鱼的眼睛。 是一双温柔又常含笑意的桃花眼。 其实也好看,只是让言言不像小时候的厉时雁一样,不说话的时候那张脸就带着天然的凌厉攻击性。 只是宁鱼每每看见屏保上的言言近况照片,都还是之前宁父宁母给她的,毕竟总要拿着什么东西才能钓着她一直不得不向前。 宁鱼每每看见言言那双桃花眼就悲从中来,她宁愿言言像厉时雁,宁愿那双眼睛像厉时雁,宁愿言言脸上没有任何一个特征像她,或者所有特征都像她,都可以。 就是不想要那双眼睛像她。 眼睛像她,是对言言的诅咒,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不是眼睛像她,言言怎么会从小就看不见? 那是多好看的一双桃花眼,可偏偏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天生就是一片黑暗,他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黑暗的。 “小鱼…小鱼,你想什么呢?” 宁鱼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扇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是被左棠棠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她扭头有些慌乱地看向左棠棠:“怎么…怎么了?” 左棠棠叹了口气,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看看你这黑眼圈,怎么等着等着还哭起来了,我干儿子回来了,是好事儿,是大好事儿。” 宁鱼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整理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想起从前的一点事儿,有点感慨。” “好啦,他们说的时间是九点半,这才八点半,应该不会提前这么多,不如我们去旁边坐坐,你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发现自己怀孕的?” 左棠棠拉着她的手速去了一边的休息区。 宁鱼笑着摇了摇头:“就…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我和厉时雁分手第二天,我就走了。身上没带多少钱,也没忍心和厉时雁说,更舍不得动他的钱,就先回了福利院住两天。那时候厉时雁被我气出去了,还没回家呢,自然也就不需要我费尽心思想办法了。” “院长阿姨很喜欢我,看见我回来很高兴,留我在福利院住。我那时候看不见,听不见,也没有地方去,就先住下来了。院长阿姨给我拿了学着盲文的基础书,我学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可以和外界交流了。只是小孩子们也不知道盲文怎么交流,也不认识盲文,所以只是围在我身边玩儿,我看不见他们,只能靠他们身上的味道勉强分辨。” “我那会儿精神状态挺不正常的,院长让我去做了个简单的心理咨询……重度抑郁。情绪影响太大,出现了躯体化的症状,我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抑郁的所以没有食欲。以为是情绪躯体化了,所以吃东西就会吐,也没引起重视。” 左棠棠听着,心就揪起来了,宁鱼说话从来没什么情绪太大起伏太大的语气,偏偏就是她这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才真让左棠棠感到酸涩难忍,如鲠在喉。 她问:“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宁鱼想了想:“我那时候在福利院陪孩子们玩儿,其实是她们陪我解闷儿,那天下大雨,有孩子淋了雨,当晚就发起高烧,院长恰好不在,我好想帮他们,还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她是天生盲人,会用盲文和人沟通,我才知道,反正花了好久好久,费了好多功夫才把发烧的孩子送进医院。那时候我真的恨自己为什么看不见也听不见,后来送进医院没多久,我就晕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医生给我看诊了。” “晕过去??怎么会晕过去?太累了吗?”左棠棠问。 宁鱼有点不好意思:“那阵子没什么食欲……主要是被厉时雁养刁了嘴,吃什么都没什么意思,所以不怎么吃饭,医生说是饿晕的。” 左棠棠心疼地抱了抱她,这时程修明打来电话。 宁鱼一看是程修明,看见左棠棠不耐烦的神色,也是难得插手一回好朋友的姻缘:“接吧,程医生我不了解,但你应该了解的,你现在不接,他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左棠棠一听,她这时候要是没接,半个小时后程修明就得堵在她家门口。 她只能起身,去一旁打电话。 —— 程修明挂断电话,走进病房里。 看向厉时雁:“问是问到了,但是我可是被棠棠骂了十几分钟不带重复的,厉大医生怎么着也得负责负责我的精神损失费吧,也不多,就你柜子里那一整饼老班章茶饼。” 厉时雁睨了他一眼,没犹豫:“说。” 程修明一听,立马走过去在柜子里拿了那老班章茶饼,美滋滋道:“棠棠这会儿肯定不在家,她虽然没说在哪里,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十一点会回家,你自己看着时间去吧。” 说完,程修明就抱着茶饼跑路了。 —— 九点半。 宁鱼和左棠棠准时准点守在接机口。 可看来看去,也没看见言言的身影。 “他们让谁送言言回来的?总不会让言言自己一个人回来吧?” 左棠棠一边在人群里看着,一边问宁鱼。 宁鱼也在找:“是言言的主治医生,姓顾。” “顾?你认识吗?长什么样啊?” “认识,说来也巧也不巧。巧的是他正好八年前在国外给我做手术的那个专家医生的学生。不巧就是因为,国外研究那个方向的比较少,能够研究出眉目,能有临床经验,还能够从实验室进三期,有可能发展到临床阶段的,只有那一家医院,也只有那一个教授的课题组。” 宁鱼说着,“长得挺帅,身高应该185以上吧,八年前见过两面,不太记得清了。但是他是中外混血,那双微蓝的眼睛很好认。” 第106章 妈妈 “185cm以上,中外混血,长得帅还是同行。” 左棠棠一听就来了兴趣,连忙看向面前的宁鱼问:“单不单身?单不单身?单不单身?重要的问题问三遍!” 宁鱼看着左棠棠那双眼冒绿光的样子,无奈地打趣:“他…应该是单身吧。我跟他也只是见过几面,这些就不太了解。不过…你要说185cm以上,同行还长得帅,程大医生不也是吗?好像要说起来他也就不是中外混血而已,真要谈,何必舍近求远呢?那不是有个现成的程医生吗?” “呸呸呸,说起他就纯晦气,我和他那都几年前的老黄历了,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那好不容易吃了个窝边草还不落好,现在你还让我这匹好马不止吃窝边草还要吃回头草啊?” 左棠棠连忙摆手:“更何况,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和他不对付?我和他又不是你和厉时雁,又不是都像你们俩一样藕断丝连纠纠缠缠,你侬我侬的。我和他,绝对不可能复合,除非我疯了。” “其实当年的事儿…说不定有误会呢…” 宁鱼尝试劝说。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阴差阳错的误会?就算有,就算真的是误会,那我也给够了解释的机会和时间了,是他自己没抓住,但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解释都没有,我都够仁至义尽了。” 说着,左棠棠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着言言和那位姓顾的医生,不太在意道: “我和他啊,这辈子是没可能了。无赖的渣男,我才不要吃第二回苦。” 宁鱼摇了摇头,其实有些事情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她是看在眼里的,程修明对左棠棠那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不带一点遮遮掩掩的,就差宣告全世界他在追左棠棠了。 棠棠呢,对程修明是格外不同的,也是心里有他的。 问题就是当年的事情确实说不明白,至少确实按照左棠棠说的,她等到现在都没等到一个正儿八经清清楚楚的解释,她那心结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就给解开? 他们俩…路漫漫其修远兮。 估计误会得不止一点点,要是程修明一直找不到症结所在,怕是得纠缠个好几年了。 只是感情这个事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也有每个人不一样的情感和对象,以及情感状态。 左棠棠和程修明之间的误会,还是应该让他们俩自己慢慢解释开,才能算得上是完完整整的。 更何况像感情这种东西,是极其私密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角落是别人不能触碰的,况且再亲密的关系都应该保持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不是别人能插手的。 宁鱼也没有多说,只是转头看向出机口,很快就听见旁边左棠棠激动的声音:“小鱼小鱼你快看看,那是不是我干儿子和你说的那个顾医生!” 宁鱼赶紧收敛心神,朝着左棠棠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单手将一个很是可爱的小男孩儿抱在怀里,推着行李箱从出机口走出来。 那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银白薄风衣,衬得身材挺拔又瘦削,带着帽子和口罩,遮挡了绝大部分的面容,是看不清脸的。 宁鱼没办法根据脸去分辨人。 可那男人手上抱着的男孩儿,就不一样了,虽然也带着口罩,但是那双眼… 只是光光露着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宁鱼就能一眼认出来。 那就是她的言言!! 她的宁时言。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宛如一片黑褐色的琥珀,亮晶晶的充满了晶莹透彻,像是一块毫无杂质的璞玉,未曾被任何东西染指过。 像是一眼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看进人的心里似的。 可惜,那双眼睛无神,彻头彻尾的无神呆滞,因为他本来就看不见。 怎样的风景,这个世界是好是坏他通通都看不见,自然什么神采都没有。 像是一张什么都没有白纸,除了一眼能看到底的干净单纯,那就只剩下了彻头彻尾的苍白。 “是…就是言言。” 宁鱼紧张又激动地握了握左棠棠的手,控制不住地冲了上去,贴着栏杆喊:“言言!顾医生!” 那男人循着声音看过来,他手臂上的那个小男孩儿呆滞了一秒,也抓着他的衣服循着声源处看去。 可惜,他看不见。 宁时言扯着他的衣袖:“顾爸爸,是妈妈吗?是不是妈妈??肯定是妈妈,我听得出来,那就是妈妈的声音!!你快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顾明钰抱着他安抚了两声:“好好好,言言别着急,是妈妈,确实是妈妈来接我们了,很快就能见着妈妈了。” 宁鱼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宁时言身上,目光一动不动,就那样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样,跟着他。 她的言言。 她等了八年的言言!! 明明只是光看着,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明明什么肢体接触都没有,可只是顾明钰将宁时言抱到她面前。 就只是看着,宁鱼的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明明她那么想,那么思念言言,明明整整八年攒了一肚子的话想他说。 可正当言言出现在她面前时,宁鱼几次张口,几次挪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鱼…”左棠棠一看宁鱼那模样,满眼是泪,一张俏脸苍白,纤细的身影颤了颤,连忙伸手扶住了宁鱼:“你怎么样啊?” 这时。 “顾爸爸,你快放开我,把我放在妈妈面前,我看不见妈妈,妈妈肯定心急坏了…” 宁时言不停地在顾明钰怀里挣扎着。 “好好好,妈妈她现在有点激动,你慢慢的。”顾明钰看了一眼宁鱼的模样,温柔笑着,又将怀里的宁时言特意放在了宁鱼的面前不远处,轻柔地在宁时言耳边说话:“妈妈就在面前,你直直地走两步就能进她怀里。” 左棠棠忙拉了拉宁鱼的手:“小鱼,你没事吧??” 宁鱼摇头,疯狂摇头,扯出笑容,再开口时嗓音都激动得颤抖,:“言言…言言…妈妈在这儿。” 话音刚落,那小身影起初还谨慎地往前迈了两小步,可一听见宁鱼的声音,立马睁大了眼睛:“妈妈!!” 喊着,小身影就肆无忌惮地迈大了步子直直扑了过去。 第107章 我们…有一个孩子?? 十一点。 厉时雁正正好好出现在左棠棠家的小区门口。 那一辆黑色大G很是低调地停在小区门口,就守在必经之路上。 同行的……还有程修明。 程修明坐在副驾驶,百无聊赖地往外面看着,“不是我说,厉大医生,你自己来找人家解释,来找小姑娘,你非要把我拉开干什么???不是说我不懂吗?不是说我那些计谋都不行吗?” “你的那些计谋确实全都老套,也不一定管用,但是带你来自然有带你来的道理。” 厉时雁眸光平静,落在车窗前,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厉大医生,我说你那么厉害,有本事你就直接跟人家去解释,要是解释明白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依我看你之所以带我来,怕是被她们俩发现了,有点尴尬吧?” 程修明不太在意地吹了个口哨:“我们厉大医生啊,就是有点太要面子了。你要是哪天能够放下你那个面子,像我一样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去追老婆迟早就行了。还是那句话,烈女怕缠郎。谁叫你放不下这张脸呢?” 厉时雁冷哼一声,讥诮道:“你没脸没皮死缠烂打,是因为当初你提的分手,人家左棠棠不愿意,你还非要和人家分。现在人家把你给忘了,你又想把人家给找回来。我确实也想不出来,你除了没脸没皮死缠烂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用。” 程修明面无表情:“……厉大医生,看破不说破,还能继续过。” “换某种角度来说,宁鱼八年前和你渣得还真是有的一拼。你现在想让我没皮没脸的凑上去,难不成你还妄想着左棠棠有一天能够没皮没脸地追你?” 厉时雁笑得不屑,说话越来越损:“几颗花生米啊,醉成这样?但凡有点别的菜你也不至于痴心妄想成这样。” 程修明被他两句气得直发笑:“不是,我说你在人家小姑娘那里受了气,你干点啥发泄发泄一下也就行了,干什么把气撒我身上。三十二岁了,宁鱼也没说错,你确实老了,还有这张嘴,怪不得没老婆,活该。” 厉时雁撇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目光一闪,像是看见了什么,脸上笑意明显多了些:“别学小孩子吵架那一套了,赶紧看看吧,不知道谁要没老婆了。” “啧…那肯定是你啊…”程修明刚说完,顺着厉时雁的目光看过去,当时脸色就变了—— 只见左棠棠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进了小区,那小男孩看着年岁不大,被左棠棠抱在怀里,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看不见长相。 程修明当时就看得一愣一愣又一愣,“孩子…棠棠有孩子了??或者…有可能是她姐姐妹妹的孩子??可是我记得左家小姐里面嫁出去的一共三个,都还没生孩子,这哪儿来的孩子??” “分手八年了,你还不让别人恋爱了?” 厉时雁好整以暇地瞧着,那淡定的模样和态度,大有一种看戏的架势。 “谈恋爱??不可能,棠棠眼光高的很,而且就算棠棠有新欢了,也生不出这麽大的孩子啊??” 程修明想着,眉头紧锁,实在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他的戏份:“你…那孩子看着不大,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按照这个时间算起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和左棠棠分手的时候,棠棠已经怀了孕……” 厉时雁的大掌放在方向盘和中控台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中控台,嗓音慵懒道:“你要是脸皮厚到能说出这种话,诚然只按照理论上来说,确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若真按照你说,左棠棠那个时候已经怀了孕,那你还敢逼着她分手,这样看起来你真的是一个活该被吊起来打的死渣男。” 程修明早习惯了厉时雁的说话风格,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在意他的冷嘲热讽。 满脑子都想着左棠棠抱着的有可能是他和左棠棠的孩子时,整个人的理智都不太在线了。 程修明沉默片刻,目光盯着左棠棠的和那个小男孩的身影:“是…说不定,真是有可能的。所以棠棠这些年才对我拼命地避之不见……孩子…我们真的有一个孩子??” 程修明自己嘴里振振有词,没等厉时雁说话,程修明直接就下了车,怀揣着对自己老婆和孩子的憧憬和激动冲了进去。 厉时雁挑眉,在他走的时候还提醒了一句。 程修明冲到左棠棠门口:“棠棠…棠棠是我!!你开门啊!” “谁啊?” 左棠棠刚把宁时言这个小家伙给放下,又给他找了不少吃的和玩儿的: “言言先自己玩会儿,你妈妈和顾医生去给你买衣服和儿童床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刚说完,结果就听见一阵不要命的敲门声。 左棠棠站在门后,通过猫眼往外瞧了一眼,“程修明…你怎么会在这儿??” “棠棠,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开开门,好歹让我看看孩子啊?” 程修明着急得不行,一种陌生的激动和期待,还带着几分茫然。 左棠棠一听他的话,立马心虚起来,孩子?? 刚才居然被他看见了言言?? 这可怎么办?? 他什么时候来不好,还偏偏这个时候来? 还偏偏就看见了言言。 她刚刚才答应过小鱼不能轻易把言言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孩子不孩子,你看错了吧??” 左棠棠再强装镇定,可也架不住程修明了解她。 她这明明就是心虚的表现,是想要扯开话题,否认一切的表现。 真的是他和棠棠的孩子!! 程修明心跳加速得砰砰的,他做过无数台手术,都没有今天这样紧张过。 因为那是他的专业,那都是他了如指掌,且花了小半辈子去学习的专业技能,他手到擒来,他全在掌握之中。 可偏偏左棠棠不在。 程修明知道这时候不能逼得太紧,找了个借口:“行,行。是我看错了,但是你先让我进去,宁鱼在吗?我是来替厉时雁找她的。” 左棠棠立马转移话题:“小鱼不在,小鱼去……” —— 程修明下车十分钟后。 厉时雁收到一条消息,是程修明发来的,是宁鱼所在的地址。 第108章 顾明钰 “棠棠,有什么事情,你先让我进去再说。” 程修明还在努力敲门。 左棠棠实在是恨不得现在把程修明给赶出去。 平常这程修明也没少来,她也不是第一天看见他这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平时也就算了,她总不至于提着刀把程修明给赶出去。 但这会儿,左棠棠是挺想提刀的。 左棠棠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道:“没事儿,我跟你之间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再不走我叫物业上门给你赶走了!” 刚说完,就听见身后手机铃声响起,她一看,果然是程修明那个狗男人打过来的。 左棠棠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给挂了。 很快,下一个电话又来了。 左棠棠可太了解程修明这个没皮没脸的狗男人了,今天他既然打定主意了,一定要知道点什么,这么一直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 而且谁知道他有什么破事儿非要说? 她这会儿要是一直不开门,他就能一直等到她明天上班去为止。 要是叫物业给他赶走,他能在物业中心赖到见到她为止,这会儿刚挂了他的电话,估计又要开始他的追命夺魂连环108call。 左棠棠选手机铃声选了一个小时,选了个她最喜欢的,但这会儿听着,厌恶得不行。 她揉了揉眉心:“打打打,催魂呢?!” 左棠棠说完,才接了起来:“我说程修明,你是疯了吗?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必须今天现在这时候说?你最好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大事儿。” 程修明的声音有些激动:“就我跟你的事儿。” 左棠棠下意识否认:“我跟你没事儿!你别一张嘴就是造谣。实在这事儿你就给我麻溜滚,我说你们人民医院是要倒闭了,还是你妇产科没病人了?一天天老往我这儿跑干什么?我又没欠你钱。” “棠棠,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知道你还在意八年前的事情,可我今天才知道,这八年原来你一个人过的那么辛苦。” 程修明自顾自地说着。 左棠棠听着,起初没什么感觉,但琢磨琢磨了两下,又感觉有点奇怪,看了看在客厅里一个人玩得宁时言,捂了捂话筒:“行了,你也别废话了,你去前面等我,你最好能把事儿给我说清楚。” 说完,左棠棠扭头看向宁时言:“言言,有个朋友来了,我出去一会儿,言言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有人敲门一定不要开门,一切等干妈回来再说。” 宁时言或许是因为早早就离开了宁鱼,所以有点内向,格外安静格外乖巧一些,点头:“好,言言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担心,棠棠妈妈早去早回。” 说这话时,左棠棠刚打开了门。 程修明听见那最后一句小男孩清脆的一声妈妈,整个人当场愣在原地,看着走出门关上门的左棠棠,一时就抓紧了左棠棠的手臂。 “棠棠…你家里有个孩子是不是?” 左棠棠浑身一僵,“没有。” “有,就是有,我刚才明明就听见了,就是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我在小区门口也看见了,你抱着一个孩子,我和厉时雁都看见了。” 程修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神色难掩激动:“棠棠,你就别再想着瞒我了,那孩子,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左棠棠一听,当时更心虚了,什么意思? 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 他和厉时雁都堵到她小区外面了? 不是,她刚才明明没发现啊。 他们俩究竟躲在哪儿?不会看见了言言的脸吧? 难道他们这就发现言言和厉时雁的关系了? 也不怪左棠棠胡思乱想,主要是言言那张脸,实在是和厉时雁长得太像,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开,可那五官,那样子。 是根本都不用报身份证,也不用做亲子鉴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厉时雁脱不了关系的程度。 今天是言言回国第一天,怎么偏偏就让他们俩给看见了?? “不管是谁的,和你都没有半点关系。”左棠棠回答得果断,后退了一步:“而且,我和你早就分手了,程大医生。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是死了一样。你现在就非常不合格了。” 程修明厚着脸皮认,这会儿被自己老婆心里还有自己,还默默为他生了个孩子的幸福和喜悦冲昏了头脑:“不合格就不合格。” 他刚才听见了宁时言的那一声妈妈,已经在心底认定了,那就是左棠棠给他生的孩子,这会儿嬉皮笑脸得跟个二皮脸似的,任由左棠棠骂多少句他都不会有半点不情愿。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一个合格的前任。而且我现在连前任都不想当了。” 程修明说着,一本正经道:“我想和你复合。” 左棠棠被他一句话气笑了,甩开他的手:“不是,程修明你把我左棠棠当做什么人了?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吗?八年前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不分手,你逼着我分手,现在你又说你想复合了?这世界你家开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好意思羞辱我?你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提复合?” 左棠棠:“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不仅要喊物业过来,而且我还要报警!” —— “小鱼……好久没这么叫过你了?” 顾明钰和宁鱼一起进了购物中心,一边给宁时言买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是很久没见了。”宁鱼笑了笑,很是认真地看向顾明钰:“这八年,多写顾医生对言言的照顾。从小到大,我都不在言言身边,根本尽不到母亲的责任。反而是顾医生,你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一直照顾着,照顾一个小孩子,特别是只有几岁的,可以说顾医生你在言言身上花的心思,连我这个当妈妈的都不一定比得上……” “小鱼,不用说这些,你当初毅然决然自请当我们第一个人体活人实验时,你也从未怀疑过我们,从未想过如果我们有一点点的问题,就有可能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顾明钰说着,从货架上拿了两大盒牛奶:“言言爱喝牛奶,特别是这个牌子的。” 第109章 西山寺 见宁鱼只是一个劲儿地拿牛奶,没说话。 顾明钰笑着安慰: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的。” 宁鱼笑了笑,有一些茫然地看着满货架的东西:“我…有点不知道买什么。言言…我不太清楚言言喜欢吃什么,用什么,玩什么。” “其实对于言言来说,什么吃的玩具都比不上你。你不知道,言言最初的时候也不是这么听话的,那一身反骨,我都要怀疑是从你还是谁的身上学来的。他倔,从小就倔,那会儿刚上两天课,听见别的孩子都说自己的爸爸妈妈,他就回来问我,问我们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非说要妈妈,一天见不到你,就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不哭不闹,就抱着你的照片坐着。” “小孩子,太小了才三岁,我只能说有坏人把你抓起来了,等你长大了才能看见妈妈。那会儿他信了,后来又大了点就骗不住了,好在隔一段时间能让你们俩通一个电话,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其实治疗他的眼睛,是一个很复杂很冗长很痛苦的过程,成年人都很难忍,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但是他从来都不哭,从来都不闹,抱着你的照片就好像什么都能忍下来。所以,别的都不重要,你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 顾明钰看了她片刻,推着她面前的推车,笑得温柔:“至于他的喜好,你想要了解的话,那就跟着我来吧,一个小孩子的喜好很好了解的,更何况还是言言这样心底单纯善良的小孩子。” 宁鱼听着听着,有些忍不住情绪动荡。 她的言言,究竟吃了多少苦。 从小就看不见,而且治疗眼睛的过程很痛苦,她是亲身经历体会过的。 可言言太小了,完全达不到手术的要求,而且有一些的治疗手段是不能用的,只能等待这方面医疗技术的继续完善,进三期了。 要到临床,才能让言言试了。 “小鱼?” 顾明钰喊了她一声。 宁鱼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宁鱼和顾明钰一路上都在买东西,吃穿住行所有用的,可能用到的。 一边逛着,顾明钰一边和宁鱼说着宁时言从小到大的事情,她和言言分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要说的事情也太多了。 纤细窈窕的女人和同行的高大男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是和谐。 这时候,程修明已经被左棠棠扫地出门。 他看着宁鱼旁边的男人,坐在副驾驶上,怀着心事道:“也就是说,你就跟着看了这么一路,整整一个多小时,你一句话都没说,甚至也听不见人家说什么,但是你就是看了一路?” 厉时雁脸色冰冷:“彼此彼此,你不也被左棠棠骂了半个多小时才善罢甘休?” 程修明摸了摸鼻尖:“你知道什么,虽然棠棠骂了我那么久,但是我已经确定了,我和棠棠确实有一个孩子!而且棠棠骂人最厉害了,骂了我半个多小时又怎么样?一句重复的都没有,那不比你这干吃醋好?” 厉时雁:“………怪不得左棠棠说你没脑子,你一遇上左棠棠果然没脑子。” “……你遇见宁鱼有脑子?真有脑子就不会跟着人家光吃醋了。” 程修明难得损的厉时雁一句话都没得说,目光落在宁鱼身旁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这个男人,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一样?” 厉时雁没说话,只是转身就走。 程修明反应过来立马跟上去:“不是,你不上去说句话?你好歹去露张脸,去宣告一下主权也行啊。还有厉柔那个事情,你不解释了?厉大医生想了半天的法子,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又不说了?” 厉时雁神色冰冷,冷哼一声:“解释,我凭什么解释?错在我这儿?” 程修明:……得。不过想来也对,要是换成他和左棠棠,让左棠棠来跟他解释,左棠棠解不解释他不知道,但肯定能骂他不要脸痴心妄想。 程修明刚上车,就接到了电话: “查到三年前的七夕节前后,就只有五爷的那一场特大车祸,被新闻报道,除此之外整个京城并没有车祸这种特大案件。唯独只有一个,七夕节那两天,正值特大暴雨,某些地方积水严重,洪涝灾害预警,这也就是会有五爷那一场特大车祸的根本原因。也正是这一场特大暴雨,冲得西山有些树木缺少的地方起了泥石流,虽然那个时候西山寺已经没什么游客,但按照调查结果显示,还是有一例伤者。属下也已经调查过了,伤者被压在一棵断裂的大树下晕过去,后来是被西山寺的小和尚发现了才送到了西城中心医院。当时值班的医生,正好就是左棠棠…左三小姐。” 程修明沉声应了:“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脑海里浮现无数线索。 三年前京城特大暴雨,引起京城交通大半瘫痪,出现异常特大严重车祸,两死一伤。 那一伤就是厉时雁,他被送进手术室时新闻报道已经遍布整个京城。 也就是当天,本来在特大暴雨预警之后,就不应该有游客再上西山进入西山寺。 可宁鱼却出现在了西山,被泥石流冲倒的大树压倒之后,被西山寺的小和尚发现送去了西城中心医院。 那…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宁鱼冒着特大暴雨和泥石流预警还要上山?? 而且能在短时间之内被西山寺的小和尚发现,证明宁鱼的位置应该离西山寺不远。 偌大一个西山,为什么宁鱼会独独出现在西山寺的周围? 也就是那一天的晚上,那一串被西山寺主持开光了十几年,享受了西山寺香火十几年的紫檀木佛珠就出现在了厉时雁的病床柜上。 再联想到了前两天厉柔的奇怪反应。 心虚又惧怕。 程修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心里只有一个解释。 只能想出一个解释。 那佛珠,不是厉柔求的。 是宁鱼冒着大雨求的,正是因为求佛珠,才会让她断了手。 可中间始终差了最关键的一环——西山寺。 程修明难得严肃起来,扭头看向厉时雁:“快,去一趟西山寺。” 第110章 主持等很久了 “西山寺。” 厉时雁目光从程修明的脸上掠过,他早不是第一天认识程修明,程修明信不信佛他还是知道的。 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 程修明眉头解锁:“我很有可能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和谁有关?” 厉时雁目光停在不远处,没看程修明。 程修明想了想,“正经说起来,应该是宁鱼的事情,但是你要问我和谁有关,那大概率和你有关。” 厉时雁不可置否:“她的事情和我有关再正常不过了。” “哎呀,不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臭美了。”程修明捏了捏眉心:“上次在西山寺遇见左棠棠和宁鱼,你在进行仪式没注意到,但是有些事情我注意到了。你别说话,赶紧先去西山寺,这事儿要真的像是我猜测的那样,你就等着请我吃饭吧。” 厉时雁看了一眼程修明,没说话,只是加了速。 —— 与此同时。 宁鱼正和顾明钰出了购物中心,上了车。 宁鱼的眼睛有问题,她是不敢轻易开车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看不见,索性为了谨慎起见,也就不开车了。 顾明钰刚到京城,自然也不好让他开车,宁鱼打了出租车。 顾明钰和她一起坐在后座。 看着宁鱼的俏脸,顾明钰突然抵笑了一声。 宁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笑什么?” 顾明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不敢开车啊?当年做完手术,教授就说过了,如果不出现明显夜盲症状,你这眼睛和平常人是没什么不一样的。怎么不考个证,买辆车自己开?” 宁鱼笑:“那别人坐我的车就是一场豪赌了。我怕死,也怕别人死。” 顾明钰凝神看了她两秒,才感叹:“你还是和八年前一样。” 宁鱼见他盯着自己的脸看,开着玩笑回应:“那还是不一样的,十八岁和二十六岁。不过,顾医生现在怎么样?还是一个人吗?” 顾明钰挑眉,没想到宁鱼会这么问:“你……” 宁鱼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替我朋友问的。她觉得你…很帅。” “我还以为是你想问呢!”顾明钰眸中划过一抹失落,摊了摊手:“还是那样,老师现在把组里主要的研究都交给了我,为了实现我的医学梦想,自然就没空做别的事情了。” 说着,他又转头幽默道:“只有你朋友觉得我很帅…难道你不觉得吗?” 宁鱼莞尔一笑:“当然,八年前我第一眼看见你不就夸了?你这一次,应该回国待不了两天吧?” “怎么,这还没请我吃饭,就在赶人了?” 顾明钰笑着反问,“老师已经退休了,整个项目都教到了我和师弟师妹们的手上,这一次我预备将整个项目牵回国继续进行,说起来还是京城人民医院发起的邀请,邀请我和我研究组去人民医院坐诊,同时会创造最好的研究条件提供给我们的项目,总之给出了让我们研究组所有人都没办法拒绝的丰厚待遇。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请我吃饭了。” 顾明钰说着,目光落在车窗外的风景上,这个京城他还真是十几年都没回来过了。 要不是京城人民医院给了他拒绝不了的条件,他还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回来。 要说起那条件,一般人开不起,就算是人民医院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撑,也开不出来。 可见人民医院背后的人,在这个项目上有多重视,有多么肯下成本。 至于顾家,也是得回去看看了。 宁鱼一听,心中大喜。 听着顾明钰的意思,研究组会回国内,他和研究组的项目会在人民医院继续,也会在人民医院任职。 她想着言言回国,以后要经常带着言言去国外治疗,她两头跑倒是没什么,就是怕言言一个小孩子身子受不住。 现在他们都回了国,当然不用在费那样的力气,也能让言言少受点折腾。 宁鱼想着言言治疗会方便很多的事儿,答应得很是爽快:“想吃多少都可以。” 很快,就到了左棠棠家。 一进门,宁时言那个小家伙儿就朝着宁鱼扑了过来: “妈妈…言言好想你。” 宁鱼心都快化成一滩水,立马放下了东西,把小家伙抱起来:“妈妈也想你,不过言言怎么知道妈妈在哪儿的呀?” 宁时言笑拉着宁鱼的衣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模样看着格外可爱:“因为妈妈身上香香的,和顾爸爸还有棠棠妈妈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顾爸爸,在医院的时候就是消毒水味儿,在家用的是古龙香水。” 说着,宁时言往宁鱼的身上凑了凑鼻子:“妈妈的身上,好像是柠檬的香味,棠棠妈妈身上是栀子花的味道,我鼻子可灵啦!” 是这样的。 看不见的人,鼻子或者耳朵总是会要格外灵敏一些。 宁鱼有些心酸,又庆幸地抱着宁时言,左棠棠笑着捏了捏宁时言的鼻子:“是啊,我们家小言言真厉害呢!” 四个人汇合之后,就去吃饭了,顾明钰本意是不用麻烦,但回国第一顿接风酒,宁鱼当然不可能让他推托点。 待客之道,必须是有的。 宁鱼提前一天就已经想好了,不能去白金,那就去左棠棠常去的那一家,在西城,离人民医院十万八千里远,她昨天就提前定了单独的包厢。 —— 西山寺。 一辆黑色大G停下。 已经到了下午,上山拜佛的香客也还是络绎不绝。 程修明和厉时雁刚踏进西山寺门,就看见一旁的一个小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挂着长念珠串:“两位,可是有一位姓厉的施主?” 程修明转头看向厉时雁,点头道:“正是。” “那就是了,我家主持吩咐了,让我在这里等厉施主七天,主持说厉施主一定回来的。” 那小和尚说着,转头看向厉时雁和程修明:“两位施主,跟上来吧,主持已经在后院禅房等了许久。” 第111章 西山寺后山 两人跟上去。 程修明有些不解地看向厉时雁:“你…主持为什么要等你?” 厉时雁摇头。 前面的小和尚面带微笑:“那两位施主又为什么选择傍晚上山呢?或许为的是同一回事儿吧。” 程修明总觉得这种东西越说越玄乎了。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跟着进了后院禅房。 梨花树还是那棵梨花树,最顶上还是挂着八条许愿红签,青葱树叶间,鲜红的许愿签很是扎眼很是明显。 而那位西山寺主持,正慈眉善目地站在梨花树下,像静静等待着厉时雁和程修明两人的到来。 黄墙和黑瓦,身穿僧袍的僧人和身穿板正西装的高大男人,清脆的梨花树和鲜红的许愿签。 “主持,厉施主带到了。” 那小和尚说完,就走到了一边。 程修明和厉时雁一起走过去的,甚至以身位来看,还是程修明在前,厉时雁在后。 那主持却像是认识人一样,双手合十地看向厉时雁,眉眼淡淡的:“厉施主,您终究还是来了。” 程修明有些不解地看向那主持:“主持大师,你怎么知道他是你要等的那位厉施主?说不定您认错了,是我?” 厉时雁没说话,只是也和他行了个礼。 那主持笑了笑,“并非是贫僧认识人,只是因为谁手腕上带着佛珠,谁就是贫僧要等的人。至于姓不姓厉,并不是贫僧决定的,而是…宁施主决定的。” “是宁鱼吗?” 厉时雁直勾勾地看着那主持。 那主持笑着点了点头。 一提起宁鱼,程修明突然想起他们进来前来要问的问题了,刚张了张嘴,还是看向了厉时雁,“有些事儿,还是你自己问吧。” 明明程修明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一个字都没说,但主持听见了,也只是点了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是该由厉施主您自己来问。” 厉时雁眉头微皱。 某种意义上来说,程修明和这主持好像什么都说了,可分明什么也没说明白。 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至于程修明说的事情,他那天在仪式并不知晓,程修明刚才也没说。 厉时雁第一直觉,落在自己手腕的佛珠上,抬头看向主持:“这佛珠…难道和宁鱼有什么关系?” 那主持脸上始终带着慈眉善目的笑容,“出家人不打诳语,是和宁施主有关。” 厉时雁追问:“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贫僧命小沙弥在外面等着两位的原因了。”那主持看向厉时雁片刻:“原本这件事情,受宁施主所托,贫僧应该守口如瓶,也不应该随意插手。可前两天,听着手下的僧人说,今天寺庙里来了个带着紫檀木佛珠还愿的年轻男人,可身边的年轻女人却不是宁施主,还做了好大一场法事仪式就是为了还愿,贫僧就不得不说了。” 一旁的小和尚接着解释:“出家人不打诳语,本寺所有和尚皆不能破戒。而厉施主为了自己的佛珠还愿那一场法事,原本本寺也是受得起的。因为厉施主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确定是本寺至宝,由我寺主持继任主持时开光,于我寺大雄宝殿供桌上收了几十年的佛光普照和香火供奉,听了我寺僧人几十年日日颂经。如今到了厉施主手上,厉施主要还愿,当然受得起,多大一场法事都受得起。但问题出就出在人不对。” 闻言,主持也叹了一口气:“贫僧只是没想到宁施主会这样倔强,但现在也不肯开口。那一场法事,如果只有厉施主一个人,也可以。偏偏多了个厉小姐,那就不可。这佛珠是厉施主与宁施主的因果,不是厉施主哈厉小姐的因果。若是贫僧不说清楚,那就是对我佛诳语期满,这才让人等着厉施主前来。” 厉时雁么过紧锁,已经有一个猜想从他心中呼之欲出:“这佛珠…” 那主持点了点头:“是,当年赠予宁施主佛珠的,正是贫僧。至于究竟为什么,还请两位施主跟着贫僧走一趟吧。” 程修明好奇地问:“哪为什么又是七天?” 主持:“若是厉施主七日之内没来,那边证明厉施主与宁施主之间的因果已了,无甚缘分。若是厉施主七日之中来了,那就是两位施主之间因果循环,缘分纠缠。只是贫僧还是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能等到厉施主,可见厉施主和宁施主之间的因果缘分,早已经超出了贫僧的预料。” 说着,程修明和厉时雁两人跟着主持从侧门出去,弯弯绕绕间,似乎是进入了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没看见一个香客。 程修明问:“主持是带我们去哪里?” 主持答:“本寺后山,两位施主心中的疑问,在那里都能找到相对应的答案。” “西山寺后山?那不是西山寺的禁地吗?轻易不许人进入的。” 程修明又问,他吩咐手底下人查了查西城,当然要连着西山寺一起查。 主持:“本寺后山原本并不是禁地,是允许香客进入的,甚至有很多香客经常从后山的长台阶上山,以示对我佛的诚心和毅力。但自从三年前出过一场泥石流事件之后,就封禁了。” “单单只是为了保护游客的安全?”程修明不太相信,毕竟西山寺早就派人修缮过,更何况泥石流这种事情也不是年年有,大可不必彻底封禁。 主持的脚步顿了顿,说了一句:“因为后山台阶上,曾险些出了人命。” 说完,那主持才继续向前走。 很快,主持就带着程修明和厉时雁两人出了西山寺,进入那放置着第二个偌大的青铜古钟的八角亭。 一路上都是程修明问,主持答,作为当事人的厉时雁神色冰冷阴沉,像是猜出了些什么又不敢继续想下去,一言不发。 八角亭的前面,就是一路从西山脚通向西山寺后门八角亭的台阶。 程修明扫了一眼,有点陡,曲折转眼,“这台阶,不短。” 主持笑:“不瞒施主,正好一千九百九十阶。” 程修明陷入沉思:“都说西山寺的佛珠是至宝,不是想求就能求得到的,从前无数人将价加到亿为单位,也没见主持动摇过半分。” 说着,程修明和厉时雁都看向了主持。 主持扯唇一笑:“我佛看得是诚心和毅力,贫僧这几十年来见过的最有毅力最有诚心的人,偏巧就是宁施主。” 第112章 三卦 “若是两位施主想原原本本的知道当年的事情,那不如耐着性子听贫僧一点一点地讲清楚来龙去脉。” 主持说着,一旁的小和尚将厉时雁和程修明两人,请到八角亭中,那青铜古钟边喝茶: “不如两位一边喝茶,一边听我说吧,这事儿若是说起来,还挺多需要说的。” 其实真说起来,也就是三年前的七夕节。 准确说起来是七夕节的前一天。 那时候宁鱼刚回国,进了大学任教,还只是合同教师,时候来才考上的编制。 她刚去,办公室的几位同事刚刚熟络起来,七夕节那天大家普遍课都比较少,有对象都和对象过,至于系里单身的老师们便想组个局,从前一天就已经在联系各位老师了。 宁鱼长得漂亮人也好相处,气质很是出众,有不少老师都想拉着她认识认识这个新来的同事。 这是新学校第一次老师聚会,宁鱼多少有些抹不开脸拒绝,况且第一次,也是要和大家熟悉熟悉的,也就答应了。 七夕节前一天晚上,宁鱼下班回家时,就目睹了一场车祸,特大车祸,警察和救护车把整个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她什么都没能看见,只是默默将手里学生送的鲜花送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 她没什么能力,只能以这种方式尽尽心意吧。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或许她也没有太大的用来拯救别人的能力。 直到第二天一早上,宁鱼看见新闻的时候,看见那一张被推进icu脸,她一瞬间大脑空白,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宁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去西山寺的。 更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跪上去的。 明明她不信佛,也不是什么相信玄学的人,可她就是一步一跪,一步一拜地跪上了那通往西山寺的台阶。 这世上总是这样,特别是人到了真正完全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就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信仰,寄托于一个可能不太存在的虚幻神明。 那时暴雨不停,甚至还有渐渐扩大的趋势,她像是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疼,浑身都湿透了,膝盖和脚也好像全程泡在水里,实在是冰冷如铁。 冰冷的疼痛充斥着她,衣服早就磨破了,膝盖早就血肉模糊一片,和衣服都粘在了一起,整个像是从泥水间爬起来一个孤魂野鬼,无家可归。 “那一天早上,贫僧心中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于是便早早卜算了一卦。大凶,贫僧卜卦得不算少,可那样彻彻底底的大凶,还是这些年的头一遭。一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主持抿了一口茶,对上厉时雁那双眼:“直到寺里负责打扫后山八角亭和青铜古钟的小沙弥,在洒扫台阶时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发现了已经跪上半山腰的宁施主,贫僧才匆匆带着人前来。” 说着,主持起身,站在八角亭的周围,目光往台阶下看,指着一个地方:“贫僧看见的时候,宁施主就跪在那里,一身白裙染成了血色,如果不是小和尚扶着,怕是当时就晕过去了。” “那里,是多少阶了?”程修明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询问。 主持微微一笑:“大概一千三百多阶吧,一阶一跪,一阶一拜,就算是让贫僧和寺里的僧人,也没办法做到在那样大的雨下,独自一人跪拜上山。宁施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贫僧看得实在不忍,只能举着伞下山,贫僧问她……” 那一天。 瓢泼大雨下,宁鱼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隐约看见人影。 直到主持和小沙弥打着伞到她面前,“阿弥陀佛,施主如此执着,确然是贫僧见过最有诚心最有佛缘的人,不知施主想要求些什么?若是求姻缘和前程这些,施主跪到这儿已经足够。” 主持说完,只看见身影飘摇的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答:“主持,我不求姻缘幸福,也不求前程似锦,我只求一个人平安。” 主持一下就为了难……他心中反应过来,今日的大凶之卦,怕是就是指面前的这位宁施主。 “那一日,站在那台阶处,贫僧算了第二卦。”主持说着,“可惜啊,依旧是大凶之象,贫僧劝宁施主放下执念,莫要为难自己,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可宁施主说,若是那个人死了,她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其实是在求自己活下去的可能。那一天她给贫僧磕了好多头,贫僧见实在劝不住她,便答应她,若是她能凭自己一个人跪拜上八角亭,跪齐着一千九百九十阶,那贫僧就将本寺至宝紫檀木佛珠赠予她,权当本寺尽人事听天命。也算是本寺不白受宁施主的一片赤诚之心。” 程修明问:“她难道真的傻着跪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道沙哑隐忍的嗓音已经抢在了主持的面前回答:“她会的,她从小就倔。” 程修明这才看向一旁的厉时雁,他太难形容现在的厉时雁,双眸猩红,双拳紧握,眼中满是痛苦之色,面色已经苍白至极。 主持也点头:“是啊,贫僧原本只是见宁施主身体状态极其差,想让她知难而退,所以才说出那话。毕竟就算是寻常一个训练有素的成年男子,也是做不到跪上一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的。宁施主是第一个,可谁知…她竟真的上来了,最后没了力气,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当场晕在贫僧脚边。” 主持感叹道:“本寺不打诳语,贫僧身为主持,自然要以身作则,贫僧让小和尚将宁施主扶进去休息,自己则是坐在八角亭下,卜了第三卦。” 程修明皱眉:“总不可能第三卦就变了?这二十一世纪,没有这么玄的事情吧?” 主持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怎么会有那么玄的事情,那最后一卦也是极凶之卦,甚至比之前的大凶还要严重。等宁施主醒了,贫僧也将这卦象给宁施主看了。” 第113章 厉时雁,是我爸爸吗? “那一天,宁施主看着那卦象足足十分钟,最后只是笑着和贫僧说了一句话,如果真是大凶,那她就和他一起承担。” 主持说着,叹了口气:“后来,宁施主拿着佛珠下山,不出一个小时,就听见了西山上发生了一阵泥石流,贫僧率一众小和尚去寻人,果真看见了被压在树下的宁施主,便将她送往了西山中心医院。” “是了这就是了,我就说宁鱼怎么可能会和左棠棠认识,果然是这样。她的手被那泥石流冲垮的树压住……” 程修明说着,刚说完就被厉时雁攥住了衣领,他眉眼凉薄暴怒:“什么意思,她的手怎么了??” 程修明能理解他这时候的心情,叹了口气:“是那天棠棠说漏了嘴我才听见的,说是宁鱼的手不太好了,具体的棠棠守口如瓶,我问不出来。” 那主持抿唇,从一旁小和尚的手里接过几张许愿红签,“宁施主出事第二日,贫僧又为她算了一卦,这一卦,真让贫僧都惊了——一连三卦大凶,厉施主本该是生机渺茫的,可宁施主,硬生生用自己的手换了一丝生机回来。” 卦卦相克不得生,吾以吾手换吾兄。 程修明不说话了,厉时雁很早就已经沉默了,只是眉眼间都写满了隐忍。 主持说着,将手中的许愿红签放在了厉时雁手边:“宁施主每年都会来一次,就算在国外留学,也会抽空回一趟国内,这是这些年宁施主在本寺留下来的许愿红签,每一回写了,宁施主却又不愿挂上去,最后都扔了。贫僧让小沙弥都收起来了,一共八张,既然宁施主不愿意要,那就赠予厉施主吧。” 说着,主持站起身,双手合十地朝着程修明两人:“今天贫僧该说的都说了,两位自便。” 说完,主持就带着那两名小和尚离开了。 厉时雁伸手,拿上那些许愿红签的一刹那,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程修明有些不忍心:“要不,别看了。” 厉时雁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如果是左棠棠留给你的,你能忍住不看吗?” 程修明不说话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那许愿红签是折起来的,厉时雁翻开时,指尖触碰到那几个简单的字迹都在颤抖。 看了一眼,厉时雁已经满眼猩红,蓄满眼泪,他疯了一样拆出其他七张许愿红签。 每一张的字数都不长,很短,可每一张的字数都一模一样,写得都是同一句话—— 小哥长命百岁。 厉时雁看着,极其执拗地看着,就好像是看着什么不得了的话语,他偏头,手中许愿红签攥得越来越紧。 越看越暴怒,越看越偏执,越看越执拗。 “长命百岁,好一个长命百岁。一个破长命百岁有什么值得你年年恶毒飞回来写的??” 厉时雁咬牙切齿地问。 “你…”程修明想说话,想劝说想安慰,但到了现在说什么都徒劳。 程修明叹了口气,就看见厉时攥着手里的许愿红签,起身就已经迈着大步跑了下去。 “不是,你这是干嘛去啊??” —— 吃完饭,几个人就散了。 左棠棠和宁鱼,一左一右地牵着宁时言的手从停车场走回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小鱼,今天程修明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见的言言,不过应该没看见正脸,堵在家门口给我一顿质问,问我言言是谁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和厉时雁有关。” 左棠棠说着,“不过我记着答应过你的,我什么都没告诉程修明。” 宁鱼一听,也想起不对劲:“你要是说起来,我在外面给言言买东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现在听你这么说,程修明如果来了,那么…厉时雁……” 左棠棠琢磨了两秒钟:“那不会是厉时雁吧?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程修明明里暗里在我这儿打听你在哪儿,我那时候光顾着遮掩言言的事情,好像不小心说出去了。要真说起来,真是厉时雁一路看着你…那你身边的顾明钰…他应该也瞧见了…以厉五爷那个驴脾气,等会儿,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左棠棠说着说着,就感觉身边的宁鱼的脚步停了,刚想开口说话,顺着宁鱼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辆黑色大G停在她家门口。 “这不会是厉时雁…追过来了吧??” 她们在拐角处旁边,有绿化树挡着,从那辆车看过来,一般是看不见她们的。 宁鱼先蹲下来,和宁时言平齐,放软了嗓音:“言言,你先和棠棠妈妈回去好不好?妈妈要去见一个朋友。” 宁时言往宁鱼怀里钻了钻:“好呀,言言会很听话的,妈妈去吧。” 宁鱼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让左棠棠带着宁时言走了另一条路。 直到左棠棠带着宁时言绕着回了家。 宁时言才拉了拉左棠棠的手:“棠棠妈妈…” “嗯?怎么啦小言言?”左棠棠一看见宁时言那张乖巧又帅气的小脸儿,心情都好了大半。 只见宁时言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身边,乖巧得就好像不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 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人,嗓音很是稚嫩:“厉时雁是谁?是我爸爸吗?” 左棠棠一下被他问住了。 —— “五爷。” 宁鱼刚走过去,就被人按进了副驾驶,她缓了缓,看向面前的高大男人:“前两天刚陪厉小姐去了西山寺拜佛,五爷不陪着厉小姐,莫名其妙把我推进来干什么?” 说完,她对上男人的目光,才发现不太对劲,只见他攥着她的左手就是不松。 路灯和夜色中,些许光线落在他脸上,让他隐在半明半暗之中,看不见他脸上具体的情绪,也看不见他那双眼眸中装的究竟是些什么。 只是烫得她快要熔化。 宁鱼皱了皱眉,左手挣扎了两下,实在没办法摆脱他的牵制,无奈道:“有事儿,五爷大可以直说,大晚上的把我堵在这儿,又一句话都不说,是想要逼着我和你猜哑谜吗?” 第114章 不是你逼着我走的吗? 厉时雁只是看着她,问:“手怎么了?” 说着,他目光落在她的那只左手上,宁鱼下意识地藏了藏,眉眼瞧着很是正常:“有什么?没事儿啊,有点累而已。如果五爷没什么事儿,就让我回去休息吧,五爷伤还没好,也早点回去吧。” 宁鱼想走,她实在不知道这个人受了什么鬼刺激,光是瞧着,她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那眼神看得她怪心虚的。 谁知,他不仅没松,而且逼得更紧了,又重复了一遍:“手怎么了?” 宁鱼越是惴惴不安,越是感觉他是不是发现了点什么:“什么意思?你今天来就是逼问我这个事情的吗?” 他嗤笑了一声,没说别的话,也无视她的语气:“对,我就是来问你的,手怎么了?左手!” “没怎么。”宁鱼偏头不看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有些控制不住轻抖。 她的手,从做完手术就是这样的,只是说不能过度劳累,也不能过度使用,更不能有太大的力气。 平常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一旦过度使用或者是情绪太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她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的。 所以这才是她没办法当画家的原因,按照棠棠的说法是当时骨裂,碰着神经了,这个病也没办法给全治好。 可手越失控,她就越慌乱,慌乱的情绪像是找不到出口,她使劲才能勉强将拳头虚虚握起来,她索性抢在厉时雁的面前:“没事,我说我的手没事儿,你要是没事就早点走吧。” 这话说得外强中干,不知道是在打发厉时雁,还是在自欺欺人。 厉时雁目光落在她身上,跟刀子似的,很快就发现了她躲闪的目光,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看见她暗暗藏在背后的左手,他一把就握住她的左手:“左手怎么了…怎么了?!” 那白嫩柔软的手被他包在掌心里,他自然感受到她轻颤的手,厉时雁一刹那就红了眼,慌了神,碰着她的左手,像是对待一块不得了的稀世珍宝:“厉小鱼,怎么了…手怎么了,你告诉我…” 宁鱼急得红了眼,可她根本控制不了左手,只能眼睁睁地看在她的手在他掌心不停颤抖,“我没事,真的没事,厉时雁你赶紧走啊!” 她拼了命地藏,可这样狼狈这样不受她控制的局面,还是这么残酷又始料未及地被厉时雁看了个清清楚楚。 厉时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那双手,那双被他护了十几年的手,也看着这个被他养大的人。 “小鱼…” “小鱼别怕…” 看着看着,眼泪就充满了眼眶。 宁鱼想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可丝毫没有半点力气,越看越急,顶着他的目光,她就越是着急,她越是着急就是越慌乱,可越慌,他掌心里的左手就颤抖得越厉害。 “别…别看,厉时雁你别看!” 下一秒就被人按进了怀里,嘶哑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小哥不看了,是小哥错了,小哥错了…” 说着,面前的衬衫已经湿了大片。 宁鱼好像终于想到了情绪的发泄口,整个人在他怀里一碰,那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厉时雁没说话,只是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心如刀割。 都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每个人要到了相同的境遇,或许才会有一些一样的认知。 可宁鱼不同,厉时雁看宁鱼比看他自己都还重要,也比宁鱼看她自己要看得重要。 或许是真的没有真正感同身受的,宁鱼的痛苦也和他心里的疼痛不是同一种。 也没办法真的做出比较谁比谁更痛。 厉时雁这时候哪里是心如刀绞可以形容,他在西山寺的时候,在听见那主持说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 宁鱼哭了好久,才算平复下来,情绪平静下来了,左手也好了些许,“你是不是,听程修明说了什么?” “不是。” 厉时雁答得快,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我去了西山寺,见了一趟主持…” 刚说完,他就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身躯僵了僵。 宁鱼吸了两下鼻子,“我就知道,他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至少…这个他告诉我了。” 说着,厉时雁抬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放在她面前,捏了捏她的鼻子:“所以,可以告诉我手怎么样了吗?” 宁鱼抬头,就被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她抿了抿唇:“没什么事儿了,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不怎么能用力,平常都没什么事儿的。” 看着她乖巧的目光,厉时雁就更是心疼,带着薄茧的大掌轻轻揉着她的左手腕,按揉的动作很温柔也很专业,按得她手腕还真有些发热暖和。 “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再画画了?” 明明轻飘飘的一句话,厉时雁问出来的时候,从未觉得这样艰难干涩过。 宁鱼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神,低头声若蚊蝇:“只是一大半的原因吧,还有一些是因为……我有点画不出了。” “为什么画不出了?”厉时雁看着她,瞧着平静,却像是那暗涌的海浪,一看就能被卷了进去。 宁鱼看他,沉默片刻,敷衍人,搪塞人的漂亮话,或者不那么漂亮的话,已经在她嘴边过了一个遍,可一对上那双眼,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每每动情时,光是这双眼,就能勾得她心神震颤。 可她差点就看不见这双眼睛了。 宁鱼伸手,轻轻抚上他紧锁的眉头,动作轻柔又流连:“因为我看不见你了,看不见这双眼睛了,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轻柔的手在他的眉间轻抚,就算厉时雁有什么邪火,再有什么情绪,也被她这一抚,这一句话给说得平心静气的。 过去分开八年,她没有他,可他不也是被逼着将心头肉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鲜血淋漓的。 “不是你逼着我走的吗?厉小鱼?” 他喉头干涩,终于问出这一句话。 第115章 就为了这条命,毁了手 宁鱼没话说,吸了吸鼻子,老实巴交道:“确实…确实是我逼的。要是五爷还想讹我点钱?” 厉时雁怔住了,是被她一句话给气笑了,完全没想到她能够思维跳跃到现在,一句话能说出这种话。 宁鱼见他不怒反笑,还以为自己猜对了,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钱…这话你要是早点说,那我兴许还能给你点钱补偿补偿,但是我现在没钱了,所以…而且你看,我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是正正经经的,来钱没那么快,你先说说吧,想要多少,我可以分期给你,但是如果太多了,那就先欠着,而且我现在要养的也比较多,反正…” “反正你说了一堆,不就赌我不好意思说个大数目吗?”厉时雁说着,脸上的笑实打实被她气出来的。 宁鱼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那…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就说白了,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而且说到底了,咱俩现在的关系,我就是个金丝雀,你说起来是金主,应该是你给我钱才对。” 金丝雀?? 金主?? “厉小鱼,你这都是从哪儿学了些乱七八糟的??” 厉时雁真真实实地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气得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钱,你有多少钱?我能要你的钱??你也不怕二十四岁的厉时雁穿越过来给我打死在这儿。” 宁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那你要什么啊?” 厉时雁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目光不停地在她脸上描摹,“当年的事儿……你后悔吗?” 宁鱼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可再问了多少遍,宁鱼也只有一个答案。 她不后悔。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她不后悔。 是,她一个被大倔驴带大的小倔驴,怎么可能会后悔。 厉时雁眸中划过一抹暗沉的情绪,薄唇微抿着,看了看她的手才终于开口:“当年的事儿各有难处,小哥不问了。” 宁鱼眼眸一亮,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能对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有误会。什么金丝雀和金主,还情人小三的,一天天一个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厉时雁说着,看着她: “我和厉柔什么都没有,只是她那时候在厉家一个人孤苦伶仃,总会让我想起那个时候在福利院无依无靠的你,所以伸过援手而已。我不是她哥,也没许她叫我小哥。我已经和她说过了。” 宁鱼被他一句话说破心思,有些心虚地低头,“说…说什么,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我又没吃醋。” “行,你没吃醋。”厉时雁讥诮地哼笑了一声,“那我也得解释,有些表面上装得多温柔大度的,其实私底下心眼就那么一点点大,不知道记恨我多久。” 刚说完,宁鱼抬头瞪他:“你也好意思说,是谁看见我和人家顾医生一起了,就气得转头就走?到底谁心眼小?” “有人看见我和厉柔拜个佛都能掉头就走,把我这个病人放在医院,看也不去看一眼。”厉时雁说着。 宁鱼被他说得心虚,理不直气也壮:“那…那就算我心眼小怎么了,你也不看看我心眼小是随了谁,那打小就跟着一个小心眼子的大倔驴学,那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厉时雁气得一把亲在她的唇上,还狠咬了一口,才松开她:“厉小鱼。” 温热的掌心揉着她的后脖颈,有点暖和,宁鱼扯了扯他的衣袖:“那…那我们俩,现在是…是什么关系?情人小三还是金丝雀金主?” 厉时雁看着她的那个小脑袋,现在恨不得撬开它,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索性顺着她的话说:“行,那如果是情人小三要怎样,金丝雀和金主又怎么样?” “这可大不一样了,非常不一样。要是情人小三,金丝雀金主,其实说到底我都是不应该说什么的,不能吃醋的。但你要说起来就很不一样,情人小三吧,你得给钱,不过这个钱看着你的心情给。” 说着,宁鱼又有点抹不开脸地看着他:“但是如果是金丝雀和金主,你得定期打钱的,就是钱在感情流在的那种关系,其他的……我也没试过,不过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反正我们俩现在说话都没什么营养,我就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你也不用……” 厉时雁听着她一番话,沉吟了两秒钟,开门见山地问:“行,说吧,缺多少?” 宁鱼一听,见他一句话就给她戳破了心思,她摸了摸鼻尖:“你…你怎么知道?” 其实她也不是…主要是她存款全给宁家换言言了,没剩下什么,现在虽然住在左棠棠家,她之前一个人还好说,但是现在带着言言,总是麻烦人家也是不好。 而且言言回来了,接下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厉时雁毫不留情地捏上她的脸颊:“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怎么跟我撒娇讨零花钱的?长这么大是长这么大了,怎么胡说八道的功夫还是那个耍赖的劲儿?” 宁鱼被他一噎,“我也不白拿你的,你就借我点,等我发了年终奖就给你,好不好嘛?” 厉时雁看向她,哼笑一声:“你那点年终奖够打发谁的啊?” 宁鱼白了他一眼,为自己辩护:“那是,要是我还能画画,那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收入……” 她说这话,是没过脑子,就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偏这话说出来,两个人氛围就冷了下来。 厉时雁沉默了两秒钟,将她紧紧抱进自己的怀里,像是要将她按进骨血里。 宁鱼刚想推推他,抱得有点太紧了,可手刚碰上他,才发现他在抖。 “小鱼,不闹了,不闹了好不好?” “我的小鱼明明该是做画家的人。” “就因为这条烂命,毁了你的手,厉小鱼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做亏本买卖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第116章 重新开始 “谁跟你闹了,我没跟你闹。” 宁鱼有点不服气地辩解:“我在很认真地跟你……借钱……” 说到后面自己语气都虚了下来。 一句话,刚才才凝结起来的氛围感立马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厉时雁实在是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得不知道说什么,“行,差多少。” 宁鱼看着他,老老实实地伸出五根手指,“五万。” 厉时雁挑眉看她:“你确定?” 宁鱼抿唇:“…其实也不怎么确定,那四万?实在不行,三万也可以……” 刚说完,左右脸颊就被人用力地揉在掌心,挤得她嘴和鼻子都快变形了,“那实在不行…两万,两万最少了,不能再少了…” 厉时雁捏着她的脸道:“厉小鱼,你以为我跟你买东西在这儿讨价还价呢??” “那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个爷,怎么说也不是以前了……” 宁鱼不服气地辩解着,嘴被他捏得挤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嗫嚅:“你…你轻点!” 说完,面前的人就堵着她的唇亲了一下,宁鱼正在呆愣地看着他时。 厉时雁笑起来:“行,给你,哪儿有人不给女朋友钱花的?” 宁鱼愣住,嘴里说话囫囵,让人听不清楚:“呜呜呜呜…” 厉时雁放开她,“你说什么?” 宁鱼抬了抬下巴:“好话不说二遍,谁让你自己非不让我说句清楚话的。” “我听见了。” 厉时雁看着她。 宁鱼才不相信:“那你说说看,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厉时雁理直气壮地说着:“你说你错了,再也不会耍脾气离开我了。” “你胡说八道,我明明说的是…”宁鱼张嘴就要反驳,看着厉时雁那好整以暇就等着自己说出来的模样,及时刹住了车:“在这儿等我呢吧?我就不说,我就不说,气死你个强迫症。” “真不说?” 厉时雁抬手,弯起指节,做势要猛敲宁鱼一下,“你现在是真的不怕我了?” 宁鱼还是咽了咽,缩了缩脖子:“说说说,不就是一句话,用得着武力威胁吗?我就是说,没什么的,要是没有小哥,就没有我了,而且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只能找到这种好像不怎么靠谱的办法。” “那为什么要去?那个时候不早就分手了吗?” 厉时雁问,他从很早的时候就想问了。 宁鱼觉得他这话说得实在不对,“你这话就问得很离谱了,就算咱们俩分手了,但是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那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我就非得对你那么绝情,看见你出了车祸无动于衷?” 她越在这儿胡说八道,就越发现面前男人的目光越冷越沉,也不出声打断她,就好像等着看她这张嘴里还能说出些什么。 宁鱼被他盯得心虚,再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也没了气势,“就…反正可能是疯了吧,不受控制了,就是去了,不行你就打我好了骂我好了,反正这手就这样了。” 她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厉时雁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一句你爱我,能要你的命?” 宁鱼被他一句话说得无话可说,“那…那都分手七八年了,还爱前任这话说出来,我脸皮薄挂不住。难不成,小哥你…” “嗯,我爱你。”厉时雁没犹豫,至少看起来比她坦荡多了。 宁鱼:“……” “那八年前的事情,你不介意了?”宁鱼看着他问。 厉时雁脸上的笑容少了些,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重要吗?” 宁鱼点头:“很重要,非常重要。” 重要到她得想想要不要把言言的事情告诉他,以及关系到什么时候告诉他。 厉时雁沉默了两秒钟:“我那时候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宁鱼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人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造成的伤害也是没办法彻底消除的。”厉时雁低头揉着她的右手,“可我现在不想计较那些了,既然过去了就过去吧。” 过得去吗? 真的过得去吗? 宁鱼有些不确定,她很想问问厉时雁,真的过得去吗? 可不知怎么,就是问不出口,那是她犯的错。 见她没说话,厉时雁又问:“那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逼着我分手吗?” 宁鱼定定地看着他,其实心里的答案毫不犹豫,慢慢点了点头,说话时只觉得嗓子干涩:“会。” 厉时雁像是早就不惊讶于她的答案,“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的人。我教出来的厉小鱼,落子无悔,从不后悔。” 宁鱼点头:“就像我从不后悔爱上你。” “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 说着,就已经将她抱进了怀里,厉时雁的脸颊贴着她的:“当年的事情各有难处,我不怨你了,小鱼。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好谈。” 宁鱼埋首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入了秋的风吹在街道上,传来些许的风声。 宁鱼很是安静地靠着这个肩膀,心里好像有很多感慨,却又只剩下一句话,蹭了蹭他的脖颈: “小哥。” “嗯?” 厉时雁应了她一声,听着倒是很温柔。 宁鱼想了想:“还是五万吧。” 厉时雁:“………” “你确定要这种时候和我说这种话吗?”厉时雁好笑地偏头看她。 宁鱼摸了摸鼻尖:“那我是个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财迷。” 厉时雁说着,早就习惯她这样子,从前那会儿他的钱绝大多数都是给宁鱼管着的,从十六岁起就给他管钱。 她就是个结结实实的小财迷。 小时候总是说着,要攒着钱,以后给小哥娶小嫂子用,后来也没等他真的娶小嫂子。 甚至没等到厉时雁真想跟和谈恋爱的时候,等他反应过来,人和钱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所有物。 偏偏,厉时雁就喜欢她这幅样子。 “要卡还是给你打到卡里?” 厉时雁问。 宁鱼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很是认真地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要卡好像不太方便,打到卡里好像有点不太把握多少哦?” 第117章 借了点钱 “行。” 厉时雁听着她这话,打开卡夹看了看,三四张卡没想好给她哪张,拿了张黑卡给她: “够不够?” 宁鱼眨了眨眼睛,“小哥开心就好。” “行,给你,给你,都给你。” 厉时雁索性把卡夹直接往她怀里一塞。 宁鱼脸不红气不喘:“这多不好意思啊?” 厉时雁看着她嘴上说不好意思,实际上收东西收的比谁都快的财迷样子,啧了一声:“早知道砸点钱就能给你迷成这幅样子,我何至于纠纠缠缠这么久。” 宁鱼抬头瞪了他一眼: “你这话说得非常不对啊,我又不是谁的钱都要,谁的卡都要的。要不是小哥说要和我重新谈,好好谈,你要不是我们小哥兼男朋友,我才不会收的。” “就你有道理。” 厉时雁说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搬去北山墅吧。” 宁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点不解:“我觉得棠棠这里挺好的,而且她自己一个小姑娘住,都不安全。” 厉时雁哼笑一声,反问道:“那我一个人住就安全了?” ???他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些什么?宁鱼歪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竟然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抿了抿唇,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就你那一身肌肉,那拳打得,一拳头能给我按在副驾驶一辈子起不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换句话说,就你和那变态歹徒待一起,那变态歹徒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小哥,我真不担心你,我主要是担心你力气用大了给歹徒打出个好歹来,我得去局子里捞你。” 厉时雁:……… “胡说八道,你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了?”厉时雁捏着她的脸颊,惩罚性地用了几分力气。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啊??” 宁鱼疼得龇牙咧嘴,一巴掌把厉时雁的手给拍掉:“那,那你就说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厉时雁啧了一声:“男的你不担心,那要是来个异性,你担不担心?” 宁鱼看着他,偏过头不看他:“我才不担心。” 厉时雁冷哼了一声:“那是,你不担心,你就是闷着吃醋,什么醋你都敢吃。就厉柔,你也能吃起来那个醋。” 宁鱼转头:“我哪里吃醋??我没有,我就没有。” “嗯,嗯,你没有。”厉时雁不太在意地嗯了两声,凑近看了看:“看来是真把自己喝醉干得一些蠢事儿忘得干干净净了。” 宁鱼瞪了瞪眼:“胡说八道,我干过什么蠢事儿了?你就是胡说八道地污蔑我。有本事你说说,我都说什么了?” “你说,不让厉柔叫我小哥。” 宁鱼哑口无言。 不是,这话…她确实不记得了。 但问题就是,这话真是她糊里糊涂能说出来的话,她确实在乎厉柔那一声小哥。 正在这时,厉时雁就接了个电话。 宁鱼这才送了一口气,低头研究起自己手里卡夹里的东西。 果然,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几张卡,不是黑卡就是白金卡,宁鱼啧了两声,翻着翻着就看见那卡夹最里层的夹层里,放着点什么东西。 其实,她好像不应该看的。 宁鱼想了想,还是把卡夹合上了。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身影上,很早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这道身影了。 宁鱼靠在车窗上,手里攥着卡夹。 好像握着好多东西,以前的厉时雁没有这么多钱,也没有这么多卡。 她和厉时雁也没有这么多的隐私,至少…至少厉时雁从不会回避她什么事情。 唯一瞒过她的事情,就是在地下拳场打拳的事情。 宁鱼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刚才和他胡说八道地斗嘴,都是转移话题。 其实,她也没想明白。 他说的重新开始,是怎么一个重新开始,从哪里开始? 从谈恋爱开始吗? 可发生过的一切能抹去吗? 他说让过去的事情过去,但八年的分离是切切实实的,谁也没掺和过对方的八年也是真的。 宁鱼揉了揉头,总觉得这事儿很难说,她觉得应该是和她没怎么谈过恋爱有关。 对这种事儿向来没有经验,唯一经验就站在这儿,宁鱼感觉头疼,想不明白就低头。 厉时雁挂断电话,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宁鱼低头看着手里的卡夹发呆。 他走过去,瞧着她那模样,猜到了一些:“看过里面吗?” 宁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直接地说:“看了,但是没看完。夹层我没看。” 厉时雁瞧了一眼她那模样,从她手里拿过卡夹,直接打开,翻到了最里面的夹层,拿出那张照片:“刚看就看。” 宁鱼低了低头,始终还是抬了抬眼,当时就红了脸:“你你你,你…你变态!什么时候趁我偷拍的??” 她一看,就知道她和厉时雁的合照,但是这个合照又不太一样。 因为背景是以前家里的那张床,那张厉时雁的床。 对,没错, 这张合照,是厉时雁把熟睡的她抱在怀里,自拍的一张合照。 如果她没记错,把时间倒回去,就是她…把厉时雁霸王硬上弓了的第二天。 “害什么羞,第一天认识?” 厉时雁说着,把卡夹往她怀里一丢:“行了,想搬到北山墅给我发消息,还有点事儿,所以我可以先走吗,我的女朋友?” “你…你要走就走呗,我又没留你。” 宁鱼没好气道,刚说完就被他捏住了脸。 “你再说呢?” 厉时雁明晃晃地威胁。 “错了错了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先忙。” 宁鱼这才让他松开了手,捂着自己的脸颊。 —— 宁鱼是晚上回来的。 她一回来,左棠棠立马把宁时言丢回给她,宁鱼只能把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左棠棠偷摸和她咬耳朵:“小鱼,你可算回来了,你家言言快成精了,我真扛不住了。” 宁时言笑嘻嘻地说:“棠棠妈妈,我能听见哦。” 左棠棠看着这个只用了三句话,就能从自己嘴里套出厉时雁就是他亲生父亲的小孩儿,当时就感觉头疼。 对着宁鱼心虚道:“小鱼,你…你好自为之吧,我先休息了。” 说完,左棠棠正要脚底抹油,就听见桌上手里铃声响了,她扫了一眼:“小鱼,你有短信。” 宁鱼正抱着宁时言,没空去,“你帮我看看。” “嗷,好。”左棠棠刚点进去,当时眼睛瞪得圆圆的,老老实实对着上面的零数了又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整整五百万,小鱼你刚干嘛去了??不会是厉时雁欺负你占你便宜了吧??” 宁鱼一愣,心虚地摸了摸鼻子:“emmm……他借我的,得还的。” 左棠棠立马明白过来,这俩人的事情,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还借他的,看她信吗? “行了行了,那我去洗漱了。”左棠棠说完,就走了。 宁鱼不明就里地看向宁时言,把他抱进怀里:“言言,你知道棠棠妈妈刚才怎么了嘛?” 宁时言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妈妈,言言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棠棠妈妈累了吧,毕竟照顾言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118章 你确实不是 晚上。 宁鱼刚在床边坐下,就听见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传来了宁时言那个小家伙的声音: “妈妈,言言睡不着,可以和妈妈一起睡吗?” 给言言定做的儿童床还没送来,所以宁鱼和左棠棠收拾了客房,让言言暂住着。 宁鱼当然想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睡,又顾及着从前没有一起睡过,这是第一天第一次,想着让言言先适应适应。 这会儿,言言自己找过来,宁鱼怎么会拒绝。 “好啊。”宁鱼连忙走过去将言言抱起来,放在床上,看了看言言满脸没有一点睡意。 宁鱼一躺上去,旁边的言言就往她怀里钻,她把言言抱进怀里的时候,一股陌生却又很熟悉的感受从她心里升起来。 她整整八年没抱过言言,可刚出生的时候,护士抱过来放在她旁边,言言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她怀里。 好像有一部分的自己完全了,宁鱼抱得很温柔,脸颊在言言额头上蹭了蹭。 怀里就传来言言稚嫩的嗓音:“妈妈,言言好想你,还有…还有很多东西,言言先给你看看。” 说着说着,她就感觉胸前的衣服湿润了,低头一看言言的小脸上全是泪水。 当时就把她的眼泪勾出来了,宁鱼吸了吸鼻子,放软了嗓音道:“好呀,妈妈看看。” 就看见言言从自己怀里如珠如宝地捧出一小叠照片给她,“这都是妈妈不在的时候,言言让护士姐姐拍的,言言想,言言那么想妈妈,妈妈肯定也会想言言的,也会想看见言言以前的事情的。” 宁鱼拿过来,都是言言小时候的照片,有生病的时候,有吃药皱皱巴巴的时候,也有安安静静睡觉的时候…… 都是这八年来宁时言的日常,背面上都写着拍摄的日期,其实也只有二十多张照片。 每一张照片,宁鱼都要看很久,就好像她再看久一点,就能进入照片里的场景,就能够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宁时言的身边,能够好好地陪在言言的身边。 不缺少每一个言言需要她的时候。 二十多张照片,宁鱼看了很久很久,一张张看着看着,一只小手拿着纸巾在她脸上胡乱擦着: “妈妈别哭,言言想让妈妈开心,不想让妈妈伤心。” 宁鱼紧紧地把言言抱进了怀里,脸颊贴着言言的小脸:“妈妈不伤心,只要和言言在一起,妈妈就很开心。” “那妈妈很开心,可以满足言言一个愿望吗?” 言言从她怀里抬头。 宁鱼刚想说话,她以为言言会问关于自己爸爸的事情,以为他会问厉时雁。 可下一秒,就听见言言扯着她的衣袖说:“以后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可以不和言言分开吗?言言再也不想离开妈妈了。” 宁鱼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好,再也不和言言分开了。” 两人说了好久的话,分开了整整八年,有说不完的话。 宁鱼特意请了三天假,陪言言去游乐园玩,又陪言言好好玩了两天,最后一天,她去了宁家。 有些事情,得说清楚。 宁家别墅已经被收回了,宁父宁母现在住在一个小出租屋里。 宁鱼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这都是些什么啊,是人吃的东西吗??你现在就给我吃这些东西?” “要不是你去赌,输了那么多钱,欠了那么多债,我们现在至于住在这里吗?至于吃这种东西吗?这种东西,你爱吃不吃,不吃饿死算了。要不是你,房子怎么会被抵押出去??” “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自己天天说着忙公司,忙公司忙成这样,结果呢?钱没有,公司也给你忙倒了,想当初要不是我给你出谋划策,你那个破公司能建立起来??一天天的,一个破董事长当久了,真把自己当什么了,拿个鸡毛当令箭!” 宁鱼听得面无表情,心底没什么波澜,她从回到宁家开始,到现在就没感受到一点宁家这个地方存在的人情味儿。 宁鱼看了看,还是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一看,就是宁母给宁鱼开了个门,脸上都快笑烂了,很是热情又亲昵地挽上宁鱼的手臂,拉着她进去:“小鱼啊,你终于来了,妈和你爸可是等了好几天了,那些人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你看……” 宁鱼被宁母拉着坐下,宁父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不动不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鱼从包里拿出那张卡,她之前已经去银行确认过余额,拍在桌上,手没挪开,“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真是你们亲生的吗?” 宁父和宁母,两人神色一愣,似乎都没想到宁鱼会问出这个问题,两人对视一眼。 宁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始终都是紧绷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宁母向来都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宁鱼很清楚地看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慌乱。 “小鱼啊,你怎么这么问啊,虽然…虽然从把你接回来,我们是对你有一点疏忽,但你肯定是我们亲生的啊!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找回来呢??” “真的么?”宁鱼看向宁母,“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这个眼睛,不是突然坏的,是从基因里就带着病,所以我生出来的言言,会从一出生就是看不见的。可是你们俩,每一个人的眼睛好好的,一点不好的症状都没有,甚至视力都很好。还有,你们对我当真只是有点疏忽吗?我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对待我,别说是一个女儿,甚至没把我当成人对待,我很怀疑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或许像你们这样的父母可能有,也真的很多,但是基因是说不了谎的。” “这…这,你…你…”宁母没想到宁鱼从以前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而且那基因根本就是解释不了的事情,看向宁父:“你说话啊!!不说话,她不给钱!” 宁父目光阴沉地盯着宁鱼:“你,确实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们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也是得了别人的指示。” 宁鱼攥着手里的卡:“谁?” 第119章 谁儿子 宁鱼从出租屋离开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疑问,按照宁父宁母的说法,是一个神秘人指示他们从福利院把她认回来的。 至于好处,就是给了他们一笔足够帮他们把公司建立起来的钱。 至于神秘人的身份,他们也不清楚,但只能确定那人是从海城的大家族来的。 宁鱼捏了捏耳垂,她这个身世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算了,也急不来。 她下午有课,得去学校上课,让言言待在家里有点不放心,好在今天左棠棠休假也在家。 她就给左棠棠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就传来左棠棠的声音:“喂,小鱼,我和言言在外面吃饭呢。” 旁边也传来宁时言喊妈妈的声音。 —— 左棠棠和宁时言确实是在外面吃饭,但是吃饭的地点有点不太一样。 左棠棠有点心虚地低头吃饭:“小言言啊,这事儿不告诉你妈妈真行吗?她不会生气吗?” 宁时言摸索着吃饭,这八年他早已经学会了自己吃饭,只是动作要慢上一点,慢慢摸索而已: “没事的,我只是想提前和我的生理学父亲接触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已啦。而且妈妈现在既然还没想好怎么说,那我就不问啊,反正什么都没有妈妈重要。” “但是这个地方真的很危险诶?” 左棠棠此刻坐在京城人民医院的食堂角落里,四处看着,生怕什么时候又撞见程修明那个有病的。 “你看不见,周围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你。” 宁时言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歪了歪头有点不解:“他们为什么要看我?是…因为我的眼睛吗??” “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看不见。”左棠棠摇了摇头,趴下来,带着言言跟个做贼似的:“你仔细听听。” 比如,她们后面的那一桌护士就频繁地向左棠棠这边看。 “好好看的小孩子,好可爱,那双眼睛好好看啊!!我们医院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小男孩儿??” “小声点,说不定是病人家属,不过真的很好看诶,小小年纪就能看出骨相优越,长大了肯定帅惨了。” “说不定,能比你们急诊那朵高岭之花更帅。” “那不一定,嘶…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孩子长得有点像厉医生呢??” “诶,你别说,你真别说。除了那双眼睛,你就说是厉医生小时候,也能说过去啊。难不成,厉医生很早以前说自己结了婚是真的?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 “真的假的??当时厉医生说那句话的时候,是在拒绝别的女医生,而且这么几年,除了厉医生手上那个银白素戒,根本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所以大家都是默认不信的,只是厉医生拒绝人的理由而已。毕竟,厉医生一个上班开大G的人,真要是结了婚,那婚戒能选个素戒?” “但现在这孩子……” 左棠棠听着,“听见了吧,她们是在夸你长得好看,眼睛也好看呢,诶…言言你干嘛呢??” 只见宁时言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手上拿着笔在用力点着——是盲文,左棠棠看不懂。 宁时言解释:“在给厉时雁打分。” 左棠棠一听,歪了歪头问:“打分??什么打分?” “厉时雁既然能和妈妈生了我,而且现在还藕断丝连,至少证明她们俩谈过恋爱,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分手了。但是护士姐姐说过,男人都是不可信的,有很多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能做到专一长情的更少。所以,我要替妈妈把把关,不能让他再欺负妈妈。” 宁时言说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很是认真:“第一项,既然厉时雁和我长得很像,至少他颜值是能过得去的,但是我看不见,所以保守起见可以打七分。第二项,她们说厉时雁经常拒绝人,也就是说厉时雁在拒绝别人的同时,也拥有很多追求者,在守男德这一项上,勉强打个七分吧。” 说着,就见宁时言像是写完了,把小本子收进了书包里:“至于别的项目,必须要见见他才知道了。” 一个八岁小男孩,说起话来逻辑缜密,一套一套的,看起来这么老成又稳重,简直给左棠棠看得一愣一愣又一愣。 看吧,她就说小鱼家这小言言跟成了精似的。 不过,她昨晚上已经见识过了,毕竟是被他三句话套出了厉时雁身份的。 左棠棠也没有惊讶很久,“行吧,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去见人,按照道理来说,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候。” 见言言点了点头,左棠棠就给他带上了口罩和小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带着他上了住院部的楼。 可一到地方,才发现程修明之前说的病房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没有半点居住的迹象。 她带着宁时言去护士站问,就听见护士说:“你是说厉医生吗??厉医生昨天已经出院了,这会儿应该在急诊科吧??” 左棠棠带着宁时言直奔急诊科,好嘛…也没人,护士说是可能去吃饭了。 左棠棠只能带着小言言下楼,嘴里振振有词:“我真是的,两个大男人怎么吃饭吃那么慢啊??我带着你满医院找也不是个事儿,好不容易休个假怪累的……” 于是,左棠棠水灵灵地带着宁时言堂而皇之地坐进了程修明的妇产科办公室。 别问她为什么不坐在急诊科厉时雁的办公室里,问就是她不敢。 程修明一进来的时候,看见左棠棠一大一小都半躺着,这个人都傻了。 一是吓傻了,二是开心傻了。 他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棠棠?!你…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居然带着儿子来看我了??” “想要儿子你自己找个人结婚自己生去。在这儿乱认什么?”左棠棠面无表情地撇开他的手,拿下了言言脸上的帽子和口罩,把他那张脸完全展现在光下,没好气道: “你好好看看,这究竟是谁儿子?” “这…脸…” 程修明一愣,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难道是…厉时雁的?!” 第120章 厉时雁的儿子 “不然呢,你真以为是你的??” 左棠棠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在风中凌乱的程修明。 程修明看着面前的宁时言,“不是,哪儿来的?!这么大儿子怎么来的??” 左棠棠差点无语到翻白眼,皱着眉看他,对他的嫌弃溢于言表:“不是,你怎么考上医学博士的??不对,我的错,我应该问你是怎么通过高考的。你抬头看看,你知道妇产科医生,问我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能跟孙悟空似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是生的啊!” “我的个……” 程修明跌坐在一旁的办公椅上,看着面前宁时言好几分钟,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孩子除了是厉时雁亲生儿子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可以这么像他。 要说长得非常非常像现在厉时雁那不至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再怎么也不可能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有多么想多么想,毕竟成年人和小孩子骨头长度大小都不一样。 这孩子长得和现在厉时雁也就五分像,但和小时候的厉时雁,那真是像极了,硬生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医院的医生护士看不出来,是因为她们没见过厉时雁的小时候,他就不一样了。 他是从小就和厉时雁认识的,当然一眼就认得出来。 除了那一双眼睛。 若是不出意外地长大,这孩子长大,那就一个活生生的温柔多情版厉时雁,主要是因为那一双桃花眼。 过了几分钟,程修明终于消化厉时雁寡了八年但还能非常幸运地拥有一个可爱又懂事儿的大儿子,而他还在追妻漫漫路上艰难地上下而求索这个事实。 他终于开口问左棠棠:“叫什么?” “宁时言。”左棠棠抱着旁边的宁时言说完,瞧着程修明立马要张嘴再问,果断继续说:“都姓宁了,你不会还要问我这孩子妈妈是谁吧??” 也不是他问不出来的话。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惊讶于这个名字。” 程修明说着,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左棠棠身旁小小的孩子身上: “就算不姓宁,孩子母亲是谁我都不用问,这张脸,除了那双眼睛,其他的地方都像极了小时候的厉时雁,至于那双眼睛,像极了宁鱼。而且这么多年来,厉时雁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吗?他这辈子就只有过宁鱼一个女人,要是别的人能生出来他的孩子,除非厉时雁背着我去捐精子库。” 左棠棠:“……话糙理不糙,不是,你这个话也太糙了吧?孩子还在这儿呢,程修明胡说八道什么呢?” 程修明被左棠棠一说,收了个声:“但我怎么就觉得,厉时雁和宁鱼生出来的孩子,不可能那么简单呢?” 左棠棠眉心一跳,还真让这人给说中了。 确实不简单,现在那还攥着小本本要给厉时雁这个亲生父亲打分呢。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他们嘴里不简单的小孩儿就开口了。 宁时言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程叔叔。” 一声程叔叔给程修明喊得耳根子都软了,心尖一颤,说话都温柔得不行:“怎么啦??叫你言言好吗?言言,你怎么知道我姓程啊?” 宁时言带着笑容:“因为棠棠妈妈刚才骂你的时候说了名字啊。” 程修明一听,啧了一声:“她什么时候骂我了?那明明是打情骂俏。” 左棠棠哼了一声:“你放屁!我就是骂你,我跟你没什么情可以打。” 眼看着左棠棠和程修明要搭起话来不停,宁时言忙举起小手:“棠棠妈妈,程叔叔,你们可以先把我送去急诊科见见厉时雁,你们再继续打情骂俏吗?” “什么?”左棠棠刚想答应,就听见打情骂俏四个字:“好啊小言言,你也帮他说话??” 程修明一下就舒服了,笑眯眯地道:“好好好,程叔叔这就带你去急诊科见你那个便宜老爸。” 说完,程修明就一手抱起了宁时言,“咱们走。” “诶,我也得去。”左棠棠忙跟了上去:“我把小言言带出来的,我得负责到底,小言言去哪儿我都得看一眼,至少在外面等着。他这个情况特殊,我不放心,真要出点事儿,我要是不能赎罪啊。” “情况特殊,我怎么没看出来情况特殊?”程修明真没看出来,听见左棠棠的话,才转头看向怀里的宁时言,从上打量到下,第一遍实在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第二遍他看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出来,最后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不太出乎意料地仔仔细细看向宁时言的眼睛。 果然,不聚焦,完全不聚焦。 刚才他是真的没有认真打量,第一是言言说话的时候,都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方向,他也就没多想。 第二就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他没敢多看,更没有仔细看了。 一般看不见的人,眼睛都是灰蒙蒙的,也不聚焦,可宁时言这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充满了各种各样多姿多彩的情绪和光采。 程修明沉默地看向一旁的左棠棠。 左棠棠轻叹了一口气,沉默地朝程修明点了点头。 是。 两人对视的时间,立马传来了宁时言的声音:“程叔叔和棠棠妈妈不用为言言的眼睛难过,每一个失明的人,都为世界增添了多一些的光明。特别是棠棠妈妈,不要叹气,不要哭哦。” 程修明和左棠棠对视一眼。 好家伙,他们俩被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子给洞察得明明白白的。 真是个人精。 果然,厉时雁和宁鱼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简单的。 程修明抱着宁时言,刚出电梯,左棠棠立马帮宁时言带上了口罩和帽子,捂得那叫严严实实的。 还给路过的护士和医生都看愣了,都走过去了都还在讨论: “这今天程医生和左医生是怎么了?居然不打架了??连吵架都不吵了?这么和谐的两个人,放在他们俩人身上,我怎么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第121章 因为我叫宁时言 旁边的小护士刚来,有些不解地问:“这程医生我知道,就是妇产科的程大医生,我们医院两朵高岭之花之一,但是这左医生是谁啊?” “你刚来你不知道很正常,左医生嘛,原本是要被请来我们医院的外科医生,但是…这左医生和程医生,两个人自从大了之后,就一直不太不对付,然后左医生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西城中心医院。这么多年,只要左医生和程医生两个人,一见面,那必定是谁都看不惯谁,一顿吵架的。这么和谐的……我是真没看过。” 那新来的小护士挠了挠头,“真的吗?我怎么看着,这两人不像是看不惯,像是带着孩子来看病的爸爸妈妈?不过为什么程医生和左医生那么看不惯彼此啊?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俩……因爱生恨??以前谈过一段??” 刚说完,就听见左棠棠的嗓音:“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医院的人,这么关心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顿时吓得那几个小护士医生一个个尴尬地抬头看天看地看空气,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 左棠棠路过的时候,一本正经地皱着眉看着她们几个人说着:“我和程修明没有半点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他吵架,是因为他欠我钱,而且我厌蠢,超级厌蠢。记住了吗??” 那一群小护士和医生满眼认真疯狂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说完,左棠棠就率先朝急诊科走过去。 接着,程修明抱着宁时言紧随其后,看着那一群小护士生意,笑眯眯地说:“刚才她说的都是假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她看不惯我,就是因爱生恨,我们不仅谈过,而且还谈过轰轰烈烈的一场,她忘不了我所以针对我。我非常爱她所以我在追她。记住了吗?” 那一群小护士医生跟他俩的捧哏似的,疯狂点头:“记住了记住了,真的记住了。” 程修明满意地笑了:“记住了就好,以后有人问起来就这么说,都传出去啊。” 小护士们和医生继续点头。 程修明也满意地抱着宁时言走了。 既然有人满意,那就当然有人不满意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的时候,厉时雁刚躺在折叠椅上眯着没两分钟,他眉头紧锁:“谁?” 门外传来程修明的嗓音:“别睡了别睡了,有个孩子说要见见你。” 孩子?? 厉时雁以为是临时生了病的孩子,捏着眉心揉了揉,才走上去开了门,“送进来。” 随即,立马走回桌子旁,端起茶杯灌了两口水才算清醒过来。 等到左棠棠和程修明抱着一个半大不小,约莫八九岁的孩子走进来时,厉时雁彻底回了神儿。 他坐在办公椅上目光被吸引到程修明怀里的那个小孩子身上。 什么都看不见,带着口罩和帽子,不抬头的话,连那双帽子下的眼睛都看不清,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可就是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厉时雁心里却升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和熟悉感。 他捏了捏眉心,又看向一左一右地坐在坐诊椅上的左棠棠和程修明,这俩哼哈二将都看着她,才让他回了神,注意力从小孩子的身上转移回来。 他目光打量着这俩人,“这孩子似乎好得很,没什么病。所以你们俩现在是打算告诉我,分手八年,你们俩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厉时雁想了想形容词,双手随意交叠,手指交插:“如果是平时,我或许会非常高兴,毕竟我莫名其妙当了叔叔,但是在急诊室里,我只能说你们俩这个惊喜有够惊。” 左棠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莫名其妙当叔叔,你还莫名其妙当爸呢! 程修明正想说什么,被左棠棠瞪了一眼,“你想多了,不是我们的孩子,反正…这孩子就是要找你说话,就是冲着你来的。” 说完,程修明就放下了怀里的宁时言,让他坐在厉时雁面前的坐诊椅上,把他的小手搭在办公桌上: “你面前的就是办公桌,办公桌前面就是厉时雁,至于其他的,你们俩聊吧。” “再见。”说完,程修明就拽着左棠棠出了急诊室。 厉时雁坐在办公椅上,一脑门子上写满了问号。 不是。 程修明又发什么疯?? 嫌他这重伤没好的,这么爱岗敬业地坐在这儿上班坐诊还不够累吗? 他和一孩子能聊出些什么花来? 还冲着他来的? 一般冲着他来的都是闻名而来的病患和家属。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厉时雁连捏了捏眉心好几下,都感觉自己眼皮子一直在跳,很快就听见了面前小孩脆生生的嗓音: “你是厉时雁吗?” 厉时雁抬头,看向这个让他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孩子,“嗯,我是厉时雁。” “怪不得我会叫这个名字。” 宁时言感叹了一声。 厉时雁。 宁时言。 要是妈妈和他没分开,他现在就该叫厉时言了。 果然妈妈心里很爱他。 宁时言如是想。 紧接着,他又问:“你多少岁了?” 厉时雁微微皱眉,他怎么还被一个小屁孩子给盘问起来了:“我认为,在知道我叫什么之后,你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介绍自己的名字。” “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得先回答完我的问题,我才能告诉你。” 宁时言人小鬼大,“如果按照我知道的算起来,你现在应该三十二岁了吧?” 厉时雁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谁知,宁时言的第一反应是:“年纪有点大。” 厉时雁:……… 宁时言也不觉得有什么,继续问:“谈过几个女朋友?分别是什么时候谈的?还有亲过吗?抱过吗?分别发展到哪一步了,这个问题很关键,你要非常认真仔细地回答,不能说假话。” 厉时雁现在只觉得程修明是哪根神经抽了,给他莫名其妙整出这一套。 他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宁时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主打一个诚实:“因为我们叫宁时言。” 第122章 你先回答,我就让你看 “宁…”厉时雁眉头紧锁,眼眸里出现了从未出来过的茫然,目光紧紧落在面前的小言言身上。 “宁…就是宁小鱼那个宁,至少现在还姓这个,以后姓什么我妈妈说了算,时就是你名字那个时,言就是言语的言。” 小言言偏了偏头,头始终朝向面前厉时雁的方向:“你不觉得我的名字和你名字有点熟吗??” 何止是名字有点像,面前小男孩抬头的时候,厉时雁才终于看见了帽子下小脸上露出来的那双眼睛。 动作比他的思绪更快,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轻轻抚摸宁时言那一双好看的眼睛。 那双温柔又清澈,看着人都透着缱绻情意的,极其漂亮却又毫不聚焦的眼睛。 那一双好像好像他家小鱼的眼睛。 “为什么??” 厉时雁嗓音微哑,刚才是因为没睡好突然被人拉起来,现在是因为情绪复杂激动。 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早就在他心里冒出来了,他是医生,当然知道为什么可能会出现这样不聚焦的眼睛。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宁时言没动,只是任由厉时雁抚摸着眼睛,稚嫩的声音可爱又透着果断:“可以啊,但是你必须要先回答完我所有的问题,我就让你看。” 厉时雁喉头发紧,“你问吧。” 见他答应了,宁时言才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小本本:“第一个问题,一共谈过几个女朋友?” 厉时雁沉默了两秒,再听见这个问题还是觉得头疼:“宁鱼没和你说吗?” 宁时言回答得很顺畅:“可你们俩不是分开了八年吗?说不定八年你谈过恋爱了。” 厉时雁捏了捏眉心:“只有宁鱼。” 宁时言听见,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不停地戳着,动作不快,盲文要用力地写,没办法写得很快。 其实宁时言已经是很努力学习盲文的好学生了,写得已经很流畅,不会磕磕绊绊的。 厉时雁看着他拿着笔流利的动作,喉结滚了滚:“是几岁的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从小就这样。但是妈妈说我以后一定会看见的。”宁时言一边写着一边回答,没太多想,转而又问:“初吻什么时候没的?” 厉时雁正想关心这孩子,谁知这小屁孩子突然问了一句这个话,情绪就散了一些,“八九年前。” 宁时言写着,又问:“你的意思是,你这八年间没有谈过恋爱,那有和别人睡过觉吗??” “当然没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更何况,你这么小,知道什么睡不睡觉的。” 厉时雁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宁时言才不搭理他的话,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当然知道,我从小在医院长大的,而且这方面的知识是非常正经且必要的生理知识。这能看出来,你不仅年纪大,而且你还固执。” 厉时雁:………好好好,他年纪大他还固执。 他从前三十二年被人嫌弃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在宁鱼和宁时言面前吃的瘪多。 “你既没有和人谈恋爱,也没有和人睡觉…”宁时言写完之后,歪着头直接地问他:“所以你这八年一直在为小鱼守身?” 这话要是程修明或者别人问,厉时雁是半个字都不会搭理他们,最多就一个滚字就给打发了。 偏偏面前坐了个半大不小的小男孩儿,还是一个很有可能和他有巨大关系的小男孩。 厉时雁还真有些不太知道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要是愿意这么理解,也可以。” “切。”宁时言一眼看穿他的死要面子傲娇模样:“守身如玉才是对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是喜欢我家小鱼。” “你家小鱼?” 厉时雁挑眉反问:“怎么成你家小鱼了?” 宁时言抬了抬下巴,很是傲娇:“怎么成我家小鱼了,你把我帽子和口罩摘了不就知道了?” 厉时雁没和宁时言纠结上一个问题,伸手去摘宁时言的帽子和口罩,不知怎么,指尖刚碰到他的帽子时,厉时雁居然有些犹豫了。 他在想些什么呢? 这孩子… 见他伸了手但是久久没有动作,陷入了沉默,宁时言眨了眨眼之后,不解地问: “所以…你是不敢了吗?害怕什么?害怕我会是小鱼和别人的孩子吗?” 好家伙。 厉时雁还真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哪里想到过会有一天自己的心事,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心事,会被一个小孩子给说中了。 他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拿捏了。 厉时雁终究还是拿开了宁时言头上的帽子和口罩。 宁时言眨巴着眼睛。 看见那一张很是熟悉的脸,和以前的自己十分相似的这张脸,厉时雁怔住了。 目光沉到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蕴含着太多的不可置信和震惊,还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如果宁时言能看见,就会看见一向在手术台上挥斥方遒,在商界杀伐果断的厉五爷,被他彻底惊到呆傻。 惊到说不出一句话。 —— 左棠棠和程修明坐在急诊科外面的长椅上,分别坐在左右两头,中间隔了……大约一个世纪那么长吧,反正能坐下五六个成年人。 程修明本不应该在这儿,但左棠棠是不可能离开急诊科的,她绝不可能把宁时言一个人放在这儿,自己跑远了去。 程修明一路都想和左棠棠说话,左棠棠都是爱搭不理的。 程修明目光落在左棠棠身上,“棠棠,你知不知道,我前两天看着你抱着小言言,以为是你和我的孩子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 左棠棠沉默两秒,语气也沉了些许:“不可能。我不是小鱼,你也不是厉时雁,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可能达到的。你和我,也和他们不一样。就算当初我怀了孕,我也不会像小鱼一样一个人生下来。我没小鱼那么温柔,也没有那么坚强。” 左棠棠说着,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着急的模样,像是认真地讥诮了几分:“就光听厉时雁为了小鱼守身如玉八年,你程大医生做得到吗?” 第123章 他儿子 “我为何做不到?还是你觉得我做不到,你认为我是那样乱来爱玩的人?” 程修明偏头问她:“你觉得我没有,那我这八年算什么?” 左棠棠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算什么,程大医生不如先问问你那订了婚的未婚妻又算什么?怎么,程大医生现在打算脚踏两只船吗?还是说,程大医生现在想要让我左棠棠给你当个小情儿?” “那件事我很早就在和你解释,你从不肯听……” 程修明说着,耐心向来好,对左棠棠更是耐心好得天下有地下无的:“没事,我再和你解释一遍就是。” “别,我可用不上你程大医生再三解释,别管你说什么,就算是你说破大天去了,那也是你的未婚妻,订了婚的,两家父母见过的。” 说着,左棠棠已经不想再听程修明说那些有的没的。 正好听见脚步声,左棠棠看过去,一转头就看见了顾明钰正走进急诊科,还没走过来,就被护士站一堆护士医生围上了。 左棠棠有点惊讶:“顾医生,他怎么在这儿??” 程修明扫了一眼顾明钰,他眸中没有什么惊讶,“医院请他回来的…准确来说,厉时雁请他和他的团队回来医院坐诊眼科,也是为了想长久地解决宁鱼眼睛的问题。” “你认识顾医生??”左棠棠扭头看向程修明。 程修明看了看顾明钰那边: “第一他那个团队,从他导师开始就是专门研究宁鱼那个病的,当然也是国内外研究那个病,且获得了一定的成果可以进行下去的团队。” “第二,你小时候也去过顾家,他确实出国出得比较早,但你小时候应该见过,他全名叫顾明钰,顾家老二,就是差点跟你成了娃娃亲的那个。” 说起顾明钰小时候差点和左棠棠成了娃娃亲,程修明那语气酸得牙都快掉了。 “不是,是他???他不是说…和顾家断绝关系之后,就跟着他外祖家出国了??” 左棠棠一时头疼得很,“不是,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啊。那双混血的眼睛,我应该认得出来才对。” 程修明瞧着左棠棠的注意力都在顾明钰身上,冷哼了一声:“你顾家的时候才一两岁,你能认得出些什么??” 这话说出来,程修明已经做好左棠棠会立刻怼回来的心理准备了。 毕竟他俩相处风格就这样。 谁知道,这会左棠棠还真没有继续和他理论这件事情,反而一脸难色地啧了一声: “真是厉时雁请回来的??” 程修明:“那是自然,听说花了大价钱,那待遇说出去,全国上下好得天下有地下无的,不过习惯了就好,咱们厉大医生给宁鱼花钱向来都是最舍得的,他以前那会儿就是有100要给宁鱼花99,剩下一块还要攒起来给宁鱼买东西的人。也不用太惊讶了。” 左棠棠啧了一声:“但是这顾明钰……认识小鱼啊。” 程修明一听,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他们俩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左棠棠白了他一眼:“小鱼和厉时雁分开那会儿不是看不见吗?当然是在国外治疗的时候认识的啊?” “那算起来最少认识七八年了?”程修明一听,以他这样敏锐的直觉,“厉大医生不会是花了个大价钱,给自己请了个情敌回来吧??” 左棠棠应了一声:“也不是没可能啊。这顾医生颜值不输,身材学历也不输,和小鱼又认识了那么久,而且言言还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我觉得有极大可能性,你们家厉医生是要有情敌了。” “言言是在顾明钰身边长大的???” 程修明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堆小山。 这时,好不容易从人群里走出来的顾明钰,终于到了两人面前,先是和左棠棠打了个招呼: “棠棠,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似乎不是在这家医院工作?” “今天我休息。” 左棠棠笑着和他打招呼。 那脸上的笑容,看得程修明心里陈年醋坛子直接打翻,她什么时候对他这么笑过?? “原来如此?”顾明钰笑着,看向程修明不解:“这位是…程医生?” 程修明脸带微笑地对他伸出手:“是,程修明,久闻大名。” “哪里哪里,顾明钰。”顾明钰说着,关心地问:“我听小鱼说棠棠你不是带着言言在外面吃饭,怎么在医院?是言言哪里不舒服吗?” 左棠棠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我来这儿见见老朋友,言言…言言在他的办公室里休息呢。” 说着,左棠棠看向程修明。 程修明笑着点头。 诊室外,三个人有点尴尬。 诊室内,两个人更尴尬。 厉时雁看着宁时言那张脸,硬生生看了整整十分钟,才从这个震惊和惊喜里缓过神来。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发红。 “稍等。” 厉时雁起身,走到诊室角落的小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就往脸上泼。 他洗个脸都洗了整整三分多钟,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冷静了两秒,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她爱我,她从来没有不爱过我。” 宁时言:“……你的注意力好像有点偏了……” 他好像是有点多余了?? 但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宁时言非常认真地说:“但是我希望你能清楚,我并不是来找你收留我的,我是来替小鱼考验你的,你只有通过了我的考核,我才会同意你们俩的事情的。” “考验??” 厉时雁看着面前的小人,刚才他没敢抱,这会儿冲上去就把小孩子抱进怀里,正研究着说些什么,就传来偏了敲门声。 “叩叩……” “厉大医生,外面又有人要见你,不是病人。” 程修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一听不是病人,那爱谁谁,等着呗,他还没和他儿子说上话呢。 厉时雁抱着怀里的宁时言,冷漠回答:“没空,让人先回。” 门口的程修明转头看了看顾明钰,鉴于这人的威胁性十分大,提醒了一句:“你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顾医生,有事儿和你聊。” 第124章 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顾明钰。 确实是厉时雁,花了大价钱从国外请回来的,不仅请了他也请了他整个团队以及他们研究的那个项目。 为了把他们请回来,确实费了厉时雁不少功夫。 厉时雁把他请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宁鱼的眼睛,若真是有了什么历史性的突破,那不仅能救宁鱼的眼睛,也能救全中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无数双眼睛。 就包括他怀里,宁时言这一双。 可厉时雁第一次尝试到抱着怀里这孩子的感觉,有些舍不得放手,他竟不知道… 这八年她该是怎么过的。 刚分手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怀上孩子了,一个人生活,不肯拿他给的钱,又看不见,还怀着孕。 厉时雁实在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把身处于什么困境之中的宁鱼一个人抛下了。 尽管,尽管是她逼着他走的。 可他的气度向来很大,他就不应该生她的气,不应该和她赌那场根本说不出原因的,莫名其妙的气。 厉时雁内心惊涛骇浪,这会儿结结实实抱着宁时言的时候,他才是真正地回过味儿来。 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自己和宁鱼的八年,错过了陪伴自己儿子的八年,那或许…不对,按照常人的认知来说,那是所有人人生中最好的八年。 他错过了他的那条小鱼最脆弱,最无助,最需要他的八年。 尽管不是他主观愿意,可就是错过了。 错过了她的眼睛,错过了她的产检,错过了在她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错过了宁时言刚出生皱巴巴的样子,错了宁时言第一次睁眼睛,错了过宁时言第一声爸爸。 和宁鱼比起来,和宁时言比起来,厉家那群人那些事儿根本没得比。 他原本,从一开始,他想要的都只有宁鱼一个人而已,其他的东西其他的人或者物,根本不重要。 跟宁鱼比起来,跟宁鱼爱他比起来,跟宁鱼和宁时言两个人比起来,他心甘情愿把八年前那一场分手当做是她在和他赌气。 不重要,不重要,她逼着他走不重要,甚至她把他当狗玩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始至终,他的鱼,从来没有不爱过他。 他的鱼,一直是那条心里只有他的鱼。 厉时雁难得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还是怀里宁时言拉着他的白大褂提醒: “外面程叔叔敲了很久的门了,你就算想小鱼也应该回答人家一句话了,老男人。” 厉时雁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结果就被自己八年不见的亲生儿子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给嫌弃了,他惩罚性地捏了捏宁时言的侧脸: “我是你爸,没大没小。你妈能骂,你不能骂。” “切。你虽然现在勉强达标了,但是我还要观察一阵子才能得出结论,你别想我会叫你爸爸,至少现在小鱼还不想告诉你我的存在,我是不会做出让小鱼生气伤心的事情的,所以拜托你,必须在宁鱼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宁时言小大人似的地在厉时雁怀里说着。 厉时雁跟着他一起歪头,不解地问:“小鱼为什么不想告诉我你的存在?” 宁时言摊手:“我怎么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小鱼对你有意见?” 厉时雁沉默。 宁时言紧接着看:“或许,你需要我帮你讲个故事?” 厉时雁看着面前小小年纪,一脸成熟稳重的宁时言,难得觉得这些年或许是宁时言在照顾宁鱼: “你还会讲故事?也对,小鱼很擅长哄人和讲故事。” 宁时言哼笑:“不是小鱼教我的。但是我记得,以前在医院,一个护士姐姐小美和他的男朋友小帅医生,有一次吵了很严重的架,吵到他们两个都谁也不理谁。但后来有一个病人家属对小帅医生很有意见,所以发生了一起医闹事件,小帅医生受伤了,小美姐姐很担心地冲上去护着他,小帅医生很感动,也感受到了小美姐姐对于自己的感情和重视,两个人又开始重新说话了,但对于小美姐姐来说,这事儿没完,他们俩吵架的事儿完全没解决。所以小帅医生和小美姐姐之间就隔着一个很重要,但又没有解释清楚的东西。” 他儿子?? 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成熟?? 厉时雁自诩是个早熟的人,同龄人还在跟小伙伴们玩玩具的时候,他已经在学习怎么收拾衣服。 再大一点,同龄人在读课文的时候,他已经在学怎么做饭。 他早熟早慧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没父母带着,也没人照顾着。 甚至大了些,他还要学着照顾一个自己从垃圾桶捡回来的小鱼干。 所以他年纪小什么都懂是很正常的,可他儿子…… 难道…小鱼之前被迫和儿子分开了? 那会是谁? 是谁… 宁家。 只有宁家。 怪不得,小鱼明明不喜欢林皓宇,甚至是极其厌蠢的小鱼,居然选了林皓宇,还一心一意地非要和林皓宇订婚。 原来宁时言就是宁家掌控小鱼的那个软肋。 宁时言听着他久久没说话,又感受到了他半天没有别的动作和动静,“诶,你有没有听懂??你总不会笨到连这个护士都听不懂吧??” 一句话,厉时雁的思绪就被宁时言拉了回来,捏着他的脸颊:“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有的没的??” “你…你自己不听小孩儿言,你就等着吃亏吧。” 宁时言哼了一声:“而且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住在医院里,除了打针吃药做检查,能接触到的就只有小帅医生们和护士姐姐小美们,所以我当然清楚啦。是你,不要年纪老还说我一个小孩子知道的多。是你知道的太少了。所以你猜为什么我回来之后,小鱼还是和你回不到从前的状态?” 厉时雁怎么会不知道。 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八年前分开的事情,他虽然昨天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可始终是扎在两个人心里的一根刺。 他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要怎么解释呢?要怎么解决这个隔阂呢? 他连当初宁鱼为什么非要逼着他们俩分手都不知道,他宁愿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可那苦衷是什么? 他不知道。 眼睛吗?可之前眼睛就已经看不见了。 看不见的时候,她说过不要和他分开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十分有毅力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的男声却不是程修明的。 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厉医生,久仰大名,关于我的团队和我的项目的事情,必须尽快和厉医生谈谈。” 第125章 火葬场 一听这个声音,宁时言就嚷嚷着要下来。 厉时雁将他放坐在办公椅上,就开了门,果真是顾明钰站在门前。 顾明钰朝着他伸手:“你好,顾明钰。” 厉时雁礼貌性地握了握:“厉时雁。” 两人正说着,立马就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嗓音,宁时言就朝着顾明钰说话的方向说话:“顾爸爸!!” 这一声爸爸喊的,不仅喊得顾明钰喜笑颜开,而且喊得厉时雁面无表情,落在顾明钰身上的目光阴沉似水。 笑哈哈看向宁时言,很是惊喜道:“言言,怎么在这儿呀?” 更是喊得门外不远的左棠棠和程修明虎躯一震。 程修明一脸震惊地看向左棠棠:……… 嗯?? 爸爸,是好像该喊爸爸,确实应该喊,爸爸早就应该喊了,但是……是不是喊的不太对啊?!! 小言言诶,你是不是喊错人了诶! 你爸爸,他…… 左棠棠也是一脸:……… 完了完了,她就说不能轻易让顾明钰和厉时雁凑到一起。 这不果断火葬场了吗?? 原本还可以勉强和和平平,实在不行她努力一下,拉着程修明一顿胡说八道也能勉强粉饰太平。 但现在宁时言,这一句顾爸爸出来。 左棠棠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好歹……好歹也别现在喊啊! 当着厉时雁的面,喊顾明钰爸爸,问题是还没喊厉时雁爸爸。 好好好。 小人精,也是小祖宗。 听着里面厉时雁久久没说话,程修明感觉要出大事儿,转头就看向左棠棠,挤眉弄眼,压低了嗓音: “怎么…为什么会这样??” 事都到面前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左棠棠哪儿还有空先和他解释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等会儿再和你解释。” 程修明看着她那模样,也是干着急,只能拉着硬生生地往急诊室门口凑。 一过去就看见了,站在里面久久不语,沉默着的厉时雁。 也看见了亲昵互动说话的顾明钰和宁时言两个人。 程修明和左棠棠两个人,自从很早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了,自从他们俩分手之后,他们两个人更多的是一个左一个右一个前一个后一个上一个下。 反正程修明如果想夹菜,那左棠棠绝对就想转桌。 毕竟他们谈过那一场,也勉强算是轰轰烈烈的恋爱吧,至少在看见宁鱼和厉时雁这一段之前,是完完全全说得上轰轰烈烈的。 他们俩太了解对方了,相爱过的人就是这样,总是知道刀往哪里捅最疼。 但十分难得的是,他们两个现在站在这个急诊室的门口,在这八年之中达成了唯一一次的感同身受—— 天塌了。 这天真要塌了。 当着自己八年没见过的亲爸的面,喊喜欢着自己妈妈的情敌顾爸爸。 啊哈哈哈哈…… 真是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火葬场啊。 他们俩为什么要在这儿。 左棠棠已经后悔到根儿上了,他今天为什么要休息? 如果她今天不休息的话,就不会被小言言求着带到京城人民医院来。 如果不被小言言求,那么她就不会心软。 如果她不心软就不会带着小言言来。 如果不带着小言言来,就不会撞见程修明也不会撞见厉时雁。 如果不来见厉时雁的话,就不会当着厉时雁的面……… 程修明一眼就看出来左棠棠又在后悔了,立马打断:“赶紧停止你那些无聊又没有任何好处的后悔名言,赶紧想想办法吧,你看不出来顾明钰和厉时雁已经要隔空打起来了吗??” 左棠棠瞪他一眼,就他会说,她也知道要想办法,但这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现场把小鱼给摇来吧? 那就算小鱼来了,这火葬场别说结不结束了,根本就是别想解决,完全是要从天塌了,上升到火星撞地球的架势。 左棠棠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正在这时,宁时言开口,“厉…爸爸?”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出来,直接让左棠棠和程修明眼睛就亮了起来,有希望有希望。 小人精也是小祖宗更是小天使!! 她就说,像小言言这样早慧的小孩子,肯定是比一般人要更加敏感些,一般都是高敏感人格,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厉时雁的情绪,和现在的火葬场呢?? 虽然宁时言那一声饱含犹豫和不确定,但是也点燃了左棠棠心里的希望小火焰。 她硬着头皮,顶着厉时雁和顾明钰两人明里暗里交锋的气势走了进去:“言言,我们出来够久了,小鱼应该也下班了,我们回家吧??” “好的,棠棠妈妈。我们回去吧。” 宁时言很快就答应了。 左棠棠硬着头皮笑:“那什么,我饿了,言言也饿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没给厉时雁和程修明说话的机会,左棠棠抱着宁时言拔腿就跑,跑出急诊科的模样活像是被鬼追了一样。 还是两只鬼。 程修明看见厉时雁和顾明钰两人目光对上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我去坐诊了,两位继续,继续哈。” 说完,程修明也跑了。 —— 宁鱼刚到家,就看见左棠棠带着宁时言一起回来,那仓皇的模样简直像是躲瘟疫一样。 “怎么啦?” 宁鱼给左棠棠递了杯水过去,又抱着宁时言过来,放在椅子上:“要喝水吗宝宝??” “要,谢谢妈妈!” 宁鱼倒了杯水,放了根玻璃吸管进去,细心地递到宁时言面前,吸管给他。 左棠棠灌了两大口水:“别提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了。” 宁鱼看向她,心想左棠棠向来是个胆子极大又很爽朗的姑娘,居然能让她说出这句话:“这是怎么了?居然能让你说出这句话?” 左棠棠摆了摆手:“我看见两个特别恐怖的男人差点打起来,还要抢孩子。” 左棠棠说着,轻咳了一声。 宁时言咬着吸管接着说:“对啊,好凶的,棠棠妈妈不是他们的对手。” 宁鱼看着这一大一小,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第126章 奇奇怪怪 这时,左棠棠显然察觉到宁鱼不太相信,立马一边咳嗽着扯开了话题: “对了,小鱼你今天去学校上课怎么样?还顺利吗??” 宁鱼一听,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又不是她第一天上课,还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 “我上课…不一直都是那样吗?怎么会不顺利呢?我就是上课,教教学生们,你平时上班看病人,治病救人才能说得上是有没有顺不顺利的,我能什么顺不顺利的啊???” “啊???哈哈哈哈,是是是,是我糊涂了。”左棠棠连忙又倒了杯水喝,结果差点因为呼吸太着急给自己喝呛着:“咳咳咳咳……”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宁鱼一看,忙着急上去帮左棠棠拍了拍背:“喝个水都能被呛着。” “咳咳咳……我就是刚才差点被那两个人吓死了。”左棠棠一边咳一边解释着:“言言…” 宁时言立马开口:“妈妈,棠棠妈妈,你们饿吗?” 瞧,多可爱多懂事的孩子。 明明自己饿了,可又害怕自己说出来会给她和左棠棠添麻烦,所以选择考虑她们的意见,选择来问问她们。 宁鱼当时一听就窝心极了,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立马抛弃了旁边的左棠棠,问宁时言:“怎么啦?言言饿了吗??是想出去吃还是妈妈做给你吃啊?” 宁时言沉默了片刻,“言言…言言其实觉得都可以,要不…要问棠棠妈妈?” 左棠棠默默给宁时言竖了个大拇指,果然,还是这小祖宗有办法,一两句就给小鱼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 “还是…出去吃吧。你今天上一天班了,也累了,再做饭怪累了。我又不会做饭,顶多会做个三明治,热个牛奶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咱小言言还小,还是出去吃点好的吧。咱俩又不是养不起。” 左棠棠大大咧咧地说着,“依我看,我们家言言这小体格,也吃不了什么,吃不穷的,就算吃穷了,那不还有亲爸在,你那儿储了位厉五爷,要吃上十几辈子都不一定能给人吃穷了。” 左棠棠说着说着,话头就有点止不住,等她一说完,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了宁鱼无奈地摇了摇头。 左棠棠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作势捂着嘴: “这个…我就是那么一说,况且我们家小言言,才吃多少,怎么可能养不起嘛!不过我说,你不是说你们俩和好了,不吵架了,而且还说重新开始,怎么还不告诉他言言的事儿?” 宁鱼看着她片刻,“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我和他现在才刚刚和平下来,这个时候就告诉他突然有一个孩子,换成谁都好像是被一棒子打晕,而且言言才刚刚回到我身边,暂且不说我和言言都需要时间磨合,需要时间相处。就算不管我,不管厉时雁,毕竟我们都是大人,但是言言,他才多大,刚刚回到我一个八年不在身边的母亲身边,更别说是和他一年没见过的厉时雁,还是再等等吧。” “我知道…小鱼你是觉得太快,也是觉得宁时言刚回到你身边,不管是你,还是宁时言,亦或者是厉时雁,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和事情也需要一段时间去平稳下来。你也是太担心宁时言太小了,但是依我看啊…” 左棠棠说着,目光落在宁时言身上,心想小鱼还是真的不太了解她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啊。 小鱼还口口声声地担心宁时言,担心宁时言适应不了,但是看看言言小天使,哪里有适应不了的模样啊? 而且宁鱼还担心人家,结果人家言言小天使回国第二天第三天,就已经直接杀到自己那个生理学上的亲生父亲面前。 对着自己亲生父亲一顿打分。 还当着厉时雁的面,喊了顾明钰顾爸爸。 言言这小天使,真的没什么好担心,他真的是个小人精,实在是太离谱了。 早慧早智,也很独立,别说是同龄的孩子和宁时言这个小人精比不了了,有些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比宁时言知道得多,也不一定有他聪明。 左棠棠抿了抿唇,对上宁鱼不明所以的目光,她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感觉…就是我的感觉啊,我感觉咱们家小言言挺聪明的,比同龄人聪明多了,很多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有他聪明,不一定能有他懂事,所以我觉得你其实不用担心他,而且…” 左棠棠摸了摸鼻尖,低头看向宁时言,小声吐槽道:“而且你儿子胆子大多了,给厉时雁颜值都只打了七分…” 宁鱼还在认真思考左棠棠刚才说的话,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设想那么多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可宁时言确实才刚刚回来啊,才第二天,就算她不用冷静,她一个大人可以,但是…对于言言来说,时间是真的有点短了吧?? 还有厉时雁…… 他那个人一副狗脾气……不不不,应该说是倔驴脾气,有时候都莫名其妙的。 她到现在都设想不出,厉时雁知道言言存在时,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还有厉时雁伤都还没好全…… 宁鱼正想着,就听见左棠棠又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她下意识抬头:“棠棠,你刚说什么?我怎么好像隐约听见了厉时雁的名字??” “呵呵呵呵…”左棠棠扯了扯唇,尴尬地笑着:“小鱼啊,到底是我说了什么,或者是你听错了,还是说…你是自己想他了,所以才听见我说了他的名字啊??” 宁鱼耳垂微红,被她说得有点心虚:“行了行了,我没想他。” 正就说着话,一旁桌子上的手机就传来了电话铃声。 宁鱼一听,啧了一声:“别在这儿打趣我了,你的报应来了。” 说着,宁鱼就抱着宁时言说话,左棠棠走过去接电话时一张脸都垮了: “是啊,报应就是报应。百因必有果,我的报应就是他啊!” 左棠棠吐槽着,本着今天在医院里短暂里的战友情,她才接了电话:“有事儿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