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猴子开始成神》 第1124章 “梁渠”在世,哪还有位果(6k2, 梁府冰窖。 阿威舒展金翅,悬停半空,张合口器,向龙炳麟转述血宝的重要性。 拈起面前的血光宝珠,龙炳麟面露不解。他环顾一圈,发现周围都是空气,也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里,只能同冰床上的梁渠尸体对视。 “阿威……长老,旱魃位果要通过煞气、灾气等邪气和水汽孕育,既为梦境皇朝内的天材地宝,缘何能引发这般变化?” “这个我暂时不太清楚。”梁渠摇头,“血河界内的人,都说他们的世界是离神死后躯壳所化,血宝会不会真是某种奇特的血肉精华?故而能引起蓝湖变化?” 龙炳麟若有所思,感慨说:“听上去,倒是和族内的龙血果有几分相似。” 没有遇到梁渠前,龙人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偏又不想投靠蛟龙,长老们曾用死去宗师族人的尸体,培育龙血果,以此来纯化族人血脉,延缓族群的衰落时间。 当然。 这种方式饮鸩止渴,是无奈下的权宜之计,早已被抛弃。 龙血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渠心念一动:“咱们族里还有龙血果吗?” 龙炳麟惭愧:“我不太清楚,这些都是三长老他们在处理,不知有没有留存,长老您需要?” “有空摘一枚试试。” 梁渠要看看龙血果,能不能达成与血宝相似相近的效果。 引动蓝湖的“气”。 虽然目前不能百分百肯定,血宝引出来的,就是旱魃位果,但可以说有相当大的概率,起码五成以上的把握有。 如果效果相似,那结果就比较有趣了。 大离太祖真的坐化? 身饲天地? 梁渠不太信,除非被迫,否则这类野心家是绝对做不出什么舍己为人的壮举的,一切目的皆是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那我现在回族里一趟……” “没必要,我让龙平江抽空,去一趟问问就行。” 龙平江、龙平河包括龙炳麟,都在今年的汛期内奔波劳碌,干本属于梁渠这个淮水都尉要干的活,也不是说能脱身就能脱身。 “行了。”交代完血宝看护,梁渠拍拍鳍,“娥英在蓝湖,家里没人,血宝暂时放在冰窖,由你保管。” 家里有龙娥英,宅子底下的冰窖形式大于功能,基本算半个宝库和半个“冰箱”,大的离谱,能在梁渠昏迷时,塞下不缩小的一众水兽和缩小一半的海坊主。 其实最开始冰窖没那么大,是后来肥鲶鱼晋升大妖,老吐黑雾,想给梁渠改善环境,伙同大河狸一家,有功夫就扩,有功夫就扩,兴许陈叔一家都不知道,自家院子下面有小半是梁渠家的冰窖。 “长老放心,想要血宝,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 “蠢!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梁渠拍动龙炳麟的脑袋,“白长那么大个头,真有人要抢,你不会拿上东西跑啊,池塘底下就是水道,实在跑不了,就把东西丢出去拖延时间,这玩意又不是孤品,没了再挣。” “听长老的。” 龙炳麟粲然。 他没见过老龙君什么样,老龙君的仁厚、威严,仅在年长龙人的口中代代相传,想来是和今天的四长老差不多的。 四长老还比老龙君多些风趣。 注视冰床上的尸体。 龙炳麟没有马上离开,他见阿威准备飞走。 “阿威,长老还在吗?” “有事说事。” “想起件事。”龙炳麟摩挲下巴,“您说的这个血宝,吃了之后,能让您从阴间干涉到阳间是吧?吃的越多,干涉越强?” “是。” 梁渠指望足够量的血宝,让自己“显形”呢。 待会回去就把那枚质量稍差,带不出来的一品血宝吃掉。 “您身上,有北境雄鹰,巴尔斯泰的血煞神通令?” “对。” “我只是这么一提啊,不确定能不能成。”龙炳麟给自己留个余地,“血煞神通令,当初能骗过您是什么方式?” 梁渠不假思索:“血煞神通能组成人体的一部分,当时在蓝湖上,巴尔斯泰完全用神通捏造了一个假身,假身里有部分宗师血液,散发气机,以假乱真,等等,你的意思是……” 龙炳麟指向冰床上的尸体:“不如您结合一下试试?这样是不是能动起来?” 咦? 梁渠惊奇。 一条从未想象过的道路, 血煞神通令制作假身的方式相当独特,它能模拟躯体的所有部分和功能,平替它们,包括不限于皮肌肉、内脏、筋膜、血管、骨头…… 只不过所有模拟出来的产物,都是半透明的血红色,像“塑料人”,凭感知看不出来,凭肉眼一眼假,此时往模拟血管里加真血,它就能泵动模拟心脏,制造出同活物一般无二的效果,只要“真组织”够多,它在形态上便会无限逼真。 如果…… 全是真的呢? 靠! 自己完全没必要一直在床上躺着,让娥英一个人去应付师父和许氏啊。 有解。 梁渠大喜过望,猛拍龙炳麟臂膀:“好样的,炳麟,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血煞神通令在娥英那,我去找她!” “能帮到长老便好。” 凭借【涡流水道】,东西往来,整个过程神速无比。 “怎么样怎么样?” “能动吗能动吗?” 龙瑶、龙璃叽叽喳喳,麻雀一样。 水兽们缩小之后,脑袋碰脑袋,围成一个圈。 所有人都汇聚此地,见证奇迹。 “嘿!” 獭獭开用力推一推,再踢两脚肥鲶鱼的粗大腿,最后一个铁山靠,发现怎么都怼不开,伸出爪子,三下两除二爬到肥鲶鱼的脑袋上,探头往下。 “试一试呗,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梁渠接过神通令。 在众人的目光中,血煞神通令无风自动,自个悬浮在半空中。 激发神通令,五千二百倍气海消耗少许,眨眼被【天水朝露】特性回满,朦胧红光笼罩冰床上的“尸体”,缓缓沁入。 良久。 “行么?”龙娥英紧张问。 “哎……”一声长长叹息。 叹完气的梁渠发现别人压根听不见,立马催促阿威,务必保证原汁原味,紧接着阿威转一圈,鼓起腹部努力吸气,长长叹出。 “哎……” 叹息落寞,在冰窖内回荡。 “啊,还是不行吗?”龙瑶、龙璃沮丧扒脸。 冰窖内一片哀嚎。 肥鲶鱼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整个冰窖震了一震,满地打滚。 唯独龙娥英眨眨眼,屈起指关节,扣响冰床。 “好了,能动就赶紧起来,那么多人等着你呢,不要折腾大家,你自己当撒手掌柜,活都丢给别人,大家都忙着呢。” 嗯? 峰回路转,众人转头,肥鲶鱼竖起脑袋。 “不是。”梁渠空中转一圈,“娥英你这怎么猜到的?” “真不行,你会教阿威直接说不行,让它装模作样叹什么气?” 阿威盘转一圈。 “诶,是啊!”龙延瑞以拳击掌。 长老的所有话都是通过阿威传递,隔开一层,当事人的许多语气是没有的,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何必让阿威怪模怪样地叹那么一口气? “嘶……” 梁渠总感觉龙娥英越来越能把握他的心理,站她面前跟没穿衣服似的。 龙瑶、龙璃抱臂,目露不善。 肥鲶鱼从地上鲤鱼打挺,挥舞长须,和拳头鳍拉钳,雀跃欢呼。 活了! 天神活了! 獭獭开从肥鲶鱼脑袋上摔落,当空翻转三百六十度,单膝跪地。 “行行行,我起来我起来!” 冰床上,单穿一条大裤衩的“梁渠”举手投降,豁然坐起,跃下冰床。 行走坐卧,毫无异常。 “怎么样?” “老大你眼睛没睁诶。”小蜃龙手指。 “哦,忘了。” “梁渠”睁开眼,再绕冰窖走上一圈。 龙延瑞托住下巴,食指和中指捏一条缝:“动作简单,乍一看没什么大问题,可动作一复杂,仔细感觉的话,依旧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协调。” 龙炳麟点头:“长老还是不太熟练,有的地方比较僵硬。” “是吗?” 梁渠看着面前的自己。 这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只不过,不是用看得见的线来摆动木偶,而是通过和身体融合的血煞神通。 “长老没有实体,能不能融合进去?”龙延瑞建议。 “我试试。” 梁渠钻入自己身体,又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 没有用。 不存在一进入身,视角立马切换成自己,只能用这种第三人称的方式操纵。 挺有意思。 控制眨眼频率,瞳孔颤动,胸膛的起伏呼吸,修行者的昂扬体态,张口说话…… “不说动作问题,气机呢?气机上有没有什么区别?” 两位宗师,一位大宗师闭目感受。 “没有。” “和长老你以前一样。” “没区别。” 妥! 梁渠神色振奋。 气机一样,最大的困难得到解决,剩下来的无非就是熟能生巧,对于他这等境界,操纵一具傀儡,并不算困难。 出乎预料,简简单单。 把血煞神通的作用,稍微换上一个思路,自己死亡后最大的露面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寻件衣服,好久没晒太阳,本长老出去闯荡闯荡!” “好嘞,给长老安排得妥妥的。” 当天下午,冰窖里稍加训练一番,在龙瑶、龙璃的帮助下,梁渠穿戴好衣服,走出家门。 阳光把人影拉长。 “舒服啊。” 梁渠久违地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 他当然知道这是错觉。 触感无法从尸体上反馈到灵魂,何况八月盛夏,街道白得反光,再怎么样不会是温暖,而是酷热。 可一切都那么美好。 美好到让人幻想是春寒下的暖阳。 如果【枯木逢春】出现意外,长眠不起,能这样同大家生活,似乎也能接受? 他久久地站立在门口,张开双臂,胸膛起伏,一直到影子有明显东移,散掉思绪,孩童似的往阶梯下一跳。 他去往义兴镇青石大街,寻一个脚店,搬开凳子,往遮阳竹棚下一坐。 毛巾擦擦桌面。 脚店里的小方木桌用得太久,会沾油,摸上去会有黏连感。 “店掌柜,温两碗茶,要一碟茴香豆,一盘水煮毛豆,皮蛋拌豆腐,再来点小鱼干。” “好嘞,呦,梁爷!是您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打六月六河神祭后,有两多月没见您,这听声音都没反应过来,刚好,我再送您一碟酱牛肉!” “少献殷勤,酱牛肉你留着自个吃吧!你家的太干巴。” “梁爷!” “嗯。” “水哥!” “梁都尉外头忙完回来了?” “是啊,去了趟外地。” “呦,一下两个半月,那可远的很嘞。” 坐在竹棚阴影下,“梁渠”手里拿着筷子,吹江风,望江河,见满江风帆,故意吃毛豆、花生这种费功夫的菜,就一口茶汤,同往来行人打招呼,所见者有几百人,愣是没一个人瞧出不对劲,这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死人”。 脸上的笑容越笑越开。 丢一枚大元宝请乡民吃饭喝茶。 “不够,上难度!” 陈叔、河泊所同僚、府城内许氏、大雪山凌旋。 从乡民到熟人,从熟人到厉害熟人。 梁渠准备逐级往上跑一趟,全流程走下来,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就将无懈可击! 事实上,只要动作流畅,一般人真没办法识破。 肉体是梁渠自己的肉体,精神是梁渠自己的精神。 有什么理由说这不是自己? 日暮黄昏。 恋恋不舍的让尸体回到该去的地方。 梁渠把血煞神通令交给夫人。 “娥英,我先回地府办事,明天去陈叔家,后天河泊所,大后天师父家,你帮我备点见面礼!” “好。” “么么!” “嗯。” “哗!” 绿荷白花消失无踪。 猩红充斥视野。 血河缓缓流动像是热闹后的死寂。 “嗡~” 彼岸花上垂落一只大胖熊蜂,耸动屁股,沿花瓣往上爬。 死寂中又恢复了生气,生活终究是有美好的。 “哼哼哼哼……咱老百姓,今儿真啊么真高兴……” 血煞神通本是用来遮掩白猿的“河中石”,谁料阴差阳错,居然把死亡期间,自己长期无法出现的痛点给解决了! 完美啊。 彻底解决梁渠和白猿同时消失的痛点,多露露面,能再度降低蛟龙警惕。 越是临近复活,梁渠越不可避免的紧张,恨不得把每个细节打磨一遍,完美无缺。 “那颗一品血宝带不出来,待会吃掉它,不过,怎样才能获得更多的超品、一品血宝?” 梁渠跨越阴阳,落入血河之中。 临近九月,血河的水位上涨繁多。 当务之急,是收集更多的超品、一品血宝在鳍中,完成摘取旱魃位果的大业。 如果对付蛟龙之前,能摘取到旱魃位果,成功率必将能再上一个大台阶! “超品和一品血宝,唯有通天河主干和顶级支流才有,二品宗门根本不产出,我上哪去搞,自己去血河里捞?” 逆流的赏赐没办法重复刷,重复领,再往上,一品宗门打不过、偷不到,各家宗门里的老祖不是吃素的。 斟酌思忖,梁渠发现,除了拾起自己捕鱼的老本行,偷偷摸摸去血河里抓,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一级,他划着舢板在河里捕鱼。 三十级,他划着福船在河里捕鱼。 五十级,他划着宝船在河里捕鱼。 现在特么快一百级,连船都没有,得游着泳在河里捕鱼! 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渔场,每个人都是渔夫! 虽不知能捞到多少,或许会是杯水车薪,先行动看看。 定下计划。 梁渠飞快游向宗门,准备问沈仲良要一份地图,去打打秋风。 宗门内,欣欣向荣,生机盎然。 唯一可惜的是个阴天。 天光有几分晦暗,气压低,一呼一吸,胸口发闷,再不久便要下雨,村民在门口收晾晒的彼岸花。 便宜徒弟席紫羽在广场上翻跟头,打拳,上蹿下跳,和一群同龄人吹牛皮。 更多的人打包行囊,收拾家当,准备拖家带口去往九嶷山的所在地。 平平无奇的一天。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梁渠心想。 “哼哼哼哼~” “哦,这曲调倒是有几分别致,活泼有趣,从未听过,河神宗主,神清气爽啊?” “那当然,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对修行很有好处的。” “河神宗主,鱼身蛇尾,健游如飞,但吐纳却依然气静神闲,修行已登峰造极,请问你来血河界修了多少年啊?” “岁月不留鱼,转眼都……”梁渠佯装无异,用话语牵扯身后二人,同时暗暗发力,观察极光中的“缺口”。 “哈哈哈,河神宗主,鱼鳍都绷直了,你大可不必紧张,我们二人来河神宗等候有半日之久,便不是带恶意来的否则不会在此等候,哪怕你不请我们二人吃个便饭,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地关门谢客罢?” 梁渠来到缺口之外,迅猛转身,金目死死盯住身后两位六境大能。 “两位六境大驾光临我河神宗,不知来自何方,有何贵干?” 云层灰雾蒙蒙。 两位六境踏虚而立,一左一右,衣袂飞扬。 左边样貌年轻,二十五六,银衣,干干净净,发冠上插一根银簪;右边是个老者,鹤发童颜,高瘦,腰间挂一个白铜酒壶。 两人俱是面容带笑,语气和善,身位却呈犄角之势,隐隐封锁住全部走位空间,配合压抑的天色,将梁渠去路拦住。 来者不善。 但是梁渠不慌,它为“鱼妇”,能自由穿梭阴阳两界,不仅仅是空间封锁能拦截的,他没有那么容易被抓住! 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有两个武圣来找自己,犯什么天条了? “天火宗,伍凌虚。”左边年轻人踏一步紧逼。 “天火宗,费太宇。”右边白须老者斜一步相迫。 “天火宗的前辈来寻我作何?莫是此前招待使者不周?”梁渠眉眼低垂,默默盯住两人脚尖,大脑疯狂运转。 “无他,想问问阁下,是如何绕开我宗位果,降临此界的。”费太宇开门见山。 砰! 心跳一炸。 梁渠目不转睛:“听不懂二位在说什么。” “阁下不必担忧,更不必惊慌,老夫说了,我们暂时没有恶意。”费太宇开口安抚。 “暂时?”梁渠眯眼。 伍凌虚双手笼在袖子中,收敛笑容,淡淡道:“这取决于河神宗主您的态度和回答。” 态度?回答? “嗨呀,总算找到组织了,天火宗的大人大驾光临,那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梁渠猛地一拍鳍,“瞧瞧左边这位大人,真谪仙人也!举手投足,皆带云外之韵。右边这位,更不得了,此等风标,直疑是玉京谪星宿……” 两人神情微微凝滞。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 梁渠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将对付老蛤蟆的毕生所学,尽倾而出。 “不必如此。”费太宇掏出一份册页,捏住狼毫,开口打断,“河神宗主,我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便好。” “您问!” “血猿和你,是一体的吧?” 握紧拳头。 “是!” “好。” 二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还算老实。 “你是怎么死的?” 梁渠竭力思考:“江淮河中同蛟龙争斗河神君位,争斗了数天数夜,牵扯八方势力,六道轮回最后技不如龙,被那长虫一口吞没,再醒来便是此地,猜测或许是阴间,想着阳间当不上河神,死了当个黄泉神也不错,便取名河神宗。” “争夺河神君位?”伍凌虚抬头。 “是。江淮果位动人心,中原、南北,普天之下,谁不觊觎?一场大战,江淮断流,动地惊天,淹没三省无数人家,南北双城俱破,烽火狼烟万里,血流成河,江淮四大妖王,无不重创,可怜焦土,奈何成王败寇,我沦落至此,不知大人……何出此问?” 伍凌虚和费太宇对视一眼。 “动地惊天?” 伍凌虚振袖。 “江淮断流?” 费太宇抚须。 “你们几个六境啊?” “不算南北,单淮江之上,妖王,武圣,十二之数。” “十二?哈……” “哈哈,哈哈哈!” 细细的雨丝飘散下来。 两人朝天大笑,前仰后合,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得真阴险。 梁渠以为自己要十日攻下舒城,纳投名状呢。 合鳍作揖。 “二位大人,何故发笑?” “河神宗主,觉得蛟龙成了吗?”伍凌虚直不起腰。 梁渠哀叹。 “那蛟龙,境界高深,守着真龙遗泽,炼化数十年,江淮泽内只爪遮天,我默默苟存,方才积蓄起一战之力,更是凭借阳间好友,得到不少帮助,现在蛟龙没了阻碍,想必已经成为人间水神了吧?” 话音一落。 大笑更甚。 梁渠再发问:“实不知二位大人何故发笑?” 天际尽头,白光一乍。 宁静的雨幕下,两个黑色的剪影。 伍凌虚居高临下,俯瞰怪鱼,蔑笑。 “用尽机关,徒劳心力,江淮河里,哪还有什么位果?” 轰隆隆。 天空雷霆炸响,乌云从东南方横推而来。 (本章完) () 第1125章 偷渡二人组,龙王窟(5k8,求月票 “下雨了下雨了,把彼岸花收起来,快把花收起来!哎呦,你这死小孩,出去玩疯了?让你在家看着,全湿了!明天没有太阳,晒不干,把你交给里长!” “好大的雨!” “血河涨得好快!淹了好多田,今年水怎么这么大?” “河神保佑……” 村民站在屋檐下,仰首天空,潮湿细密的雨丝消失不见,暴雨终于瓢泼而下,雷火在夜空里穿行,崩碎积郁的云层。 靴子踏出水花,席紫羽捂着脑袋往屋里蹿。 雨水汇成手指粗的水流,在广场蛇行,鞭子一样抽打着地面。 雷声、笑声、小孩的哭喊,天上地下,两拨声音汇到了一处,混着大幕般的雨声,像走在草丛里,忽然蹿出的毒蛇。 “枉费心机空费力,雪消春水一场空……”梁渠垂下头颅,盯住剪影,晦暗眸光,“天下无数英雄,无数势力,为一枚水君位果争个血流头破,乱成一锅粥,殊不知金丹仙人在九天。” 伍凌虚上下打量,狭长的凤眼眯起。 “河神宗主,你不气恼?” 费太宇抚须:“辛辛苦苦修行一生,到头来,为一枚不存在的大位果丢失性命,不恼不怨,河神宗主,倒是有心性呐。” “二位真人或有误会,其一……”梁渠抬一抬鳍,神色冷静,“修行至今,我之一身修为扎扎实实,哪怕今时到了地府,我靠一身本事,亦是短短数月内,成为二品宗门之主,而非今日因种彼岸花,为暴雨发愁的村民,这便不是一场空。” 二人颔首。 “有理。”费太宇道,“鱼宗主有其一,当有其二?” “其二……”梁渠眉眼一抬,继续言语,“我与蛟龙,无论为不为位果,恩恩怨怨,终有一场生死较量,今时今日,我身陨,而非蛟死,待走水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亦该是它,而非我。 既然今天已经陨落,再去不得人间,那水君位果即便存在,亦已和我无关,而如果不存在,一想那蛟龙在阳间,费尽千辛万苦而不得,倒是有几分畅快。” 梁渠边说边打量二人神情,观察对他话语内容的反应。 确认对再去不得人间没有异样表情,心中稍松。 费太宇轻笑,手腕抖动,往册页上书写小字:“倒是有几分道理,我们二人,便当河神宗主说的是真话。” “‘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肺腑之言。木已成舟,与其生出抱怨,浪费情绪,空耗精神,不如想一想,如何在阴间闯荡,再有一番作为!此事还望二位大人,多多相助!” “河神宗主如实相告,自然好说。” “阁下能修行到六境,想来不是平白无故。” “论境界、心性,远不及二位真人。” “好!好啊!”伍凌虚抚掌而笑,“今日一见,河神宗主果真是识时务者,俊杰也,实不相瞒,今日我们二位前来,主要便是想来看看,阁下是如何瞒过位果,进到血河界中的,关于这一点……宗主大鱼有什么想说的吗?” 生生止住心脏的剧烈跳动。 梁渠开启【时序】五倍速,大脑疯狂运转,宛若流星纵横。 来了! 最要命的来了! 自己怎么进来的? 怎么解释自己死之后,为黑帝垂目,变为【鱼妇】,能随意进出阴阳两界? 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不是正常进入,是不是有某种验证方法?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暴露出来的,莫非上次使者到来? 梁渠能断定,伍凌虚和费太宇境界极高,不是什么新晋武圣,自己打不过面前两人,甚至是其中任意一个,只有逃,【水行千里】不一定奏效,得是往阳间逃,跨世界的逃! 然而…… 一旦逃跑,河神宗必将殃及池鱼,自己也没办法再用正常途径往上攀爬,甚至会暴露自己能穿梭阴阳的事实。 这样还怎么搜罗血宝? 前功尽弃! 天火宗似乎只发现自己是“偷渡客”,但没有发现他这个“偷渡客”能自由进出,甚至当“蛇头”,把其它死人带进来。 等等,其它死人? 梁渠食指一颤,有了主意,神色恭敬:“在下实在不明白,二位真人在说什么?” 伍凌虚、费太宇阖然变色。 先前和善荡然无存,伍凌虚再踏一步,进一步压缩三角空间,声音阴冷:“河神宗主切莫自误!一至六境,从未有人逃脱位果标记,你是唯一一个,真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一至六境没有。 那七境呢? 【时序】中的梁渠思索极快,如落花流水,骏马狂奔,他诚惶诚恐地躬身下拜。 “二位真人!在下当真不知什么瞒过位果,我与蛟龙在蓝湖大战,实为一场偶然,我本是想去收取诞世的旱魃位果,谁料中途会被蛟龙埋伏。 再睁眼,已然是在此地,碰到二位真人,至今有太多不解,属实不知该如何解释,哦,对,彼时一块被杀死的,还有另外一人,他也来了地府!如果我有何特殊之处,那他应当也有?” 伍凌虚,费太宇拧眉。 “谁?” “简中义!” “简中义?” “对!”梁渠炮语连珠,指向下方广场,“此人就在我河神宗内,因为我之朝中好友与之不对付,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故而我在寻到他之后,整日捉弄于他,让他下油锅,真人不如去见一见他?” 费太宇冷脸记录。 不信? 梁渠竭尽全力地发散思维,试图引导:“我对位果知之甚少,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例如是其它位果导致?旱魃?或者鬼母?大乾余孽说不定也有特殊位果,包括蛟龙,蛟龙……” “鬼母?”费太宇打断话语,“你说鬼母教?” 鬼母? 为什么专门问这个? 梦境皇朝,海外秋津国,鬼母生死轮回,胎珠丹…… 梁渠像抓住什么灵光。 “对,当时鬼母教也在!其实情况很复杂,我之好友梁渠……”梁渠炮语连珠之际,暗暗观察二人神色,飞速组织语言,“我之好友姓梁名渠,江淮人,天赋异禀……” 伍凌虚不耐烦。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几句拉扯,梁渠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是!吾之好友梁渠,欲诛简中义,我利用神通,把他带到蓝湖,旱魃位果所在之地,简中义心血来潮逃窜,追击中,遇到鬼母教自斩武圣,我不得不露面,同时将位置暴露给蛟龙,至此大战陨落,现在站在二位真人面前!” 旱魃、鬼母、自斩武圣、蛟龙…… 伍凌虚眉宇不展:“你说的简中义在哪?” 梁渠俯瞰,一眼看到马厩中当马夫的简中义:“在那儿!马厩里,那个山羊胡,颇有卖相那个!” 伍凌虚振袖一挥,直接将简中义扇晕,他五指一握,将至少有五千米开外的简中义,隔空吸拉到掌心之中! 临近一观。 二人俱惊。 此人亦无轮回印! 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同一地方,同时出现了两个逃脱位果标记,没有轮回印的人? 一个人偷偷进来,还能带第二个人不成? 再结合梁渠话语…… 目光在半空中交流碰撞。 鬼母教存在特殊,是天火宗知晓的出入口,旱魃位果,旱魃,僵尸也,同样与生死相关,二者居然凑到了一块,莫非真是一系列机缘巧合,导致位果碰撞,造成的偶然!? 伍凌虚、费太宇不太相信,偏偏两个没有轮回印的人摆在面前。 死寂。 梁渠冷汗津津。 最终,伍凌虚拎着简中义来到一旁,一巴掌将他扇醒。 简中义大脑一片糊涂,见到面前的伍凌虚,余光瞥见他踏空而立,瞳孔放大。 武圣! 不。 此界当唤六境大能! 不等简中义开口。 “你是怎么死的?” 千言万绪堵在喉咙口,简中义脊背发凉,喉结滚动,浑身毛孔紧紧收缩。 他来血河界有两个多月,早早观察出,这个地方的“死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死人”,为了避免暴露,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特殊,万万不曾想今日居然被人看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不敢主动问话,生怕“主动性”太强,惹得大能不快。 且问得越多,暴露越多! “不知大人此话何意……” “说!” 简中义头脑疯狂运转。 “在下为大顺皇朝清理莲花宗暗桩,以免旱魃位果出世,有个人要杀我,我不想坐以待毙,便一路逃亡,谁料会遇到鬼母教自斩武圣,被他随手一击。” “你为何会遇到鬼母教自斩武圣?”伍凌虚眯眼。 “我晋升臻象,使用的长气是为灾气,此长气能将敌人陷入最为不利的境地,彼时我别无他法,只有那一线生机,大人,鬼母教为何会来蓝湖,我真的不知道。” “追杀你的人是梁渠?” 简中义此时竭力思考。 地府知晓阳间大致势力尚能理解,怎么梁渠的名字都知道? 这家伙,来地府闯荡了吗? “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伍凌虚伸手一拽,简中义双眼上翻,陷入晕厥,其后自由落体,砸向地面,至始至终不知发生何事。 梁渠眼珠随之轻微下转,默默收回目光。 轰! 简中义砸塌马厩。 雨幕下扬起少许烟尘,又飞快地被雨幕压下,变成泥水。 河神宗弟子手忙脚乱地收拾,拉住受惊的大马,顺手把简中义从废墟中拉出,抬头仰望,只见一片灰雾蒙蒙。 伍凌虚回到费太宇身旁。 眼神交流。 一模一样。 梁渠神经时刻紧绷,利用【时序】倍数,敏锐觉察到这一幕。 有希望! 当初找到简中义,只为确认死亡,发现没死透,帮他解脱,纯属是想折磨一下“亡灵”,万万没想到,同年同月同日死,同一个头七,会成为他验证偶然性的一个有力作证,化身挡箭牌! 幸好有他。 一与二截然不同! 若是孤品,当真百口莫辩。 也算死得其所。 天火宗对自己如何进来十分重视,对怎么从鱼变成猿反倒不太关心。 “因为阴间没有血肉形体,要大就大,不存在‘质量大致守恒’?” 甚至两人对于怎么六境变五境也不关心。 “这是因为血河界不存在‘河中石’,六境没法扰动天地,单以为是某种隐藏实力的特殊法门?该死,知道的太少。” 太多不解。 梁渠和简中义一样不敢多嘴询问。 问的越多,暴露越多! 费太宇洋洋洒洒,不知往册页上书写什么。 像是一张审判书。 血雨淋上梁渠脊背,顺沿鱼鳞往下滴落。 “好大的雨……” 席紫羽蹲在门槛上,望天发呆。 “幸好今年不用祭祀河神,嘿嘿。” 白光一闪。 咔嚓。 “啪!” 剪影清晰,费太宇合上册页,电光下,徐徐展露真容,他望向梁渠,“这件事情,我天火宗已大致了解。” 梁渠欠身。 “二位真人辛劳,为何会来此界,所谓隐瞒位果,位果在下所知二三,太过神秘,当真不知缘由,更非有心欺瞒,二位真人试想,若真是如此,岂非我主动寻死?且如此大张旗鼓地展露踪迹,生怕自己不会被上宗发现么?” 伍凌虚、费太宇轻笑。 剑拔弩张的氛围潮水般退去。 “我们也是如此认为,兴许中间真有我们不知道的误会。” “误会能解开,那真是再好不过。”梁渠长舒一口气,活络身躯,“看来在下今日的态度和回答,尚可?” “自然。”伍凌虚负手而笑,“河神宗主,你通过了天火宗的初验,今后,可以对外以我天火宗长老身份自称了。” “这……真人何意?” “知晓血河界内幕的,要么彻底坐化,变一缕青烟,同白云作伴,要么入我天火宗,守口如瓶,别无第三条出路。”费太宇手持狼毫笔解释,“河神宗主,想来是愿意的吧?”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梁渠连连点头目露追忆之色,“金铁销锋而六合靖,简牍同文而八表清。存活人世之时,在下便仰慕太祖陛下,凭一己之力,节制天下宗门,开历史先河,恨不能早生万年,瞻仰太祖荣光,未料生不逢时,死而无憾,求之不得!” “鱼宗主,奇鱼也……” “哈哈,见笑见笑,情难自已,情难自已,有时一高兴,便会忘乎所以,不过,二位真人,在下初来乍到,这宗门内的长老俸禄,怎么算?” “每月三枚一品血宝。”伍凌虚竖起三根手指,淡淡道。 “多谢!” 梁渠不住作揖。 “河神宗主今日好生歇息,明日,我们二人会来接引你进天火宗,切莫夜间胡乱走动,引起更多误会,不美。” “理当如此,二位真人,慢走。” 伍凌虚、费太宇踏空离去。 良久。 感知顺着雨线绵延,确认无人。 梁渠猛地挺身,抽一口冷气,踉踉跄跄,全身鳞片张开,挤出汗来。 汗水混着雨水。 过关。 “刚回来就碰上,早在宗门里等我,幸好我血河进出,当下二人离去,绝非彻底安全,定是回去好生思虑,说不得变卦,要不要走?” 行走阳间残留喜悦荡然无存。 梁渠紧紧握拳。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飞快打入大离天火宗的绝佳机会。 “轰隆隆~” 庭院大风,枣树叶婆娑,几片落叶剐蹭石板。 风吹皱了水面,雨滴豆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瓦上,打在院子中的石墁地上,石缝里很快就有了细而急的水流声。 江南多雨。 六月梅雨,阴雨绵绵。 八月九月常有暴雨,意外的和血河界在同一天气下。 龙娥英靠住床头板,听着屋檐下的雨线,托举阿威:“他今晚不回来?” 阿威手心转一圈,张合口器,学着口吻:“河神宗要搬迁,几个长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团乱麻,我抽不开身啊,没办法和你讲故事了,你今天先睡。” “自己小心。” “收到!” 龙娥英小臂靠住额头,凝视天花板。 梁渠从来不管这种小事他自己就是一个大刺刺的人。 又出了什么事呢? 电光闪过,窗户上亮出枣树枝丫的剪影。 …… 翌日清晨。 伍凌虚、费太宇降临河神宗,没有立即发难,梁渠猛松一口气。 两位六境大能,真要杀人,用不着费力设置鸿门宴,安排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所有强者,都是把千军万马揣在了自个裤兜里,鼓鼓囊囊,要用直接便能掏出来动手。 昨天按兵不动,可能是一种冲动,然而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和冷静思考,还是没事,便说明是一种判断权衡后的选择,往后不漏马脚,有七成把握,梁渠会在较长时间内保持安全。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对方不信,同时不怕,而自己对他们有某种“大用”。 “通天河、水君位果……” 临走之际,梁渠特意昭告宗门,自己成为天火宗长老一事,大摆流水席,全宗同庆,定为每年佳节,再引山呼海啸。 “鱼宗主很担心自己回不来啊?”费太宇有意无意的笑。 鸿门宴出现过一次,再有后来者,皆会提防。 会透支动手者对下属的信任成本。 梁渠故作惊讶:“费真人何出此言?” “无事,老夫随口一说。”费太宇摆摆手,“想来鱼宗主着实高兴。” 真操蛋。 梁渠暗骂。 眼前两个六境,看着伍凌虚年轻,费太宇年迈,鬼知道两人在梦境皇朝里活多久,他一个小年轻,有点什么“小动作”都能被意识到。 “走吧。” “真人请。” 通天河的主干-支流分布方式,注定了天火宗位于中枢,小宗门到天火宗要翻山越岭。 好比无论天门宗、河神宗还是九嶷山,实际都在一品大宗漱玉阁的控制范围内。 他们三品时,宗门河流都是漱玉川的支流。 漱玉川真正的九大顶级支流,又比二品次顶级支流大一个维度。 事实上。 梁渠没去过九嶷山,二品次顶级支流也没见过,他只去过天门宗,天门宗没来得及搬迁,所在地的三品河流已经广阔到难以置信,如今见到天下九河之一,两侧直接都淹没在薄薄的水雾之中,一片朦胧,环顾四周,难以分清东南西北。 靠近漱玉阁。 宗门有感。 两位五境高手飞出山头,向伍凌虚、费太宇恭敬见礼,候立一旁,确认他们没什么需要后,目送两人一鱼直至消失。 一直飞行有小半个时辰。 梁渠隐隐约约体会到血河的不同。 从河流宽度上,它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进入通天河主干,因为二者都是望不到边界,仅从视觉上已经难以区分。 但它能感觉到,这里就是通天河主干。 轰隆隆。 越飞越远,足以震裂常人耳畔的巨响。 淡红血烟缥缈。 潮气扑面。 通天河主干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三十里的巨洞每秒钟,万万吨血水投没进去,消失无踪,仅仅是靠近,梁渠有种飞不稳的错觉,好似传说中的弱水。 伍凌虚、费太宇绕开巨洞。 “这是哪?”梁渠鳍指。 伍凌虚斜瞥一眼。 “龙王窟。” “龙王窟?” 梁渠思忖这个名字。 “天火宗内自有藏经阁,鱼长老入宗后,视表现,会逐步放开权限浏览,到时一观便知。” 见二人没有兴趣解释,梁渠保持沉默。 一路静默。 直至真正的大离天火宗浮现眼前。 梁渠一怔。 那一草一木,一亭一阁,无不是早早见过,早早去过。 云上仙岛! (本章完) () 第1126章 打入内部,《万胜功》原本(6k,求 淡粉色的祥云缥缈,仙鹤、云鲸环游,全然是仙家气象。 比之坐落群山之间,河畔之旁的一、二品宗门,高端万倍不止! “一模一样!” 梁渠目光炯炯,紧盯亭台楼阁,确认自己不会看错。 大离天火宗的大本营,居然与江淮上的云上仙岛别无二致,包括楼阁上的兽首,半山腰的亭台,甚至那一池塘的白荷花。 年初才租赁给老蛤蟆,赚了几十条极品宝鱼,绝不会认错。 此情此景,若非通天河猩红诡异,画风迥异,他真以为自己回到了江淮大泽。 阳间的仙岛池塘能卖几十条,阴间的不得几百条,百万精华? 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伟力!” 梁渠心生敬畏。 云上仙岛的出现,无疑是梦境皇朝诞生于蜃龙遗泽之上的又一有力佐证! 这是一个完全由两位熔炉、多个位果,集合当世伟力,共同打造的,本不存在于原本世界的强悍维度! 昔日大离太祖野心勃勃,为实现永生不死的野心,而同有造梦之能的蜃龙相争,企图创造梦境皇朝,两败俱伤。 目前来看,梦境皇朝的的确确成功诞生,却没有那么顺利,一样被蜃龙在自己的皇朝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么? “天火宗建立在此,恐怕是鸠占鹊巢?” 此行此举,颇有些像自己的爱车上出现一道划痕,怎么都修补不上,最后只能照着那道划痕,进行艺术性创造,变成一只蝴蝶遮瑕。 蝴蝶之下,伤疤从未消失。 “望云裁构,笼霄建宇。方镜星离,图珰月聚。”想一套做一套说一套,梁渠竖起大鱼鳍,“咱们天火宗,真是气派得很呐!” “哈哈哈!”费太宇笑,“鱼宗主有文采呐,我天火宗为当世唯一超品大宗,更是离神开创,自然非同凡响。” “是极是极,能在此有一席之地,与有荣焉,光宗耀祖!” “到了。”伍凌虚振袖,向下落去。 梁渠跟随伍凌虚、费太宇落到广场之上。 长老降临,自有宗门弟子招待迎接。 大宗门的弟子,除去真的认谁当师父的核心,绝大多数只不过是叫作“弟子”,实则全是拿薪俸干活的牛马,和大顺朝廷里的“官员”没两样,宗门里更是会分成好几个“山头”,等同朝廷的“部门”,不同人负责不同事,各有规矩。 好比当下,外事堂加仪典堂,等同朝廷内礼部,其中,外事堂的女弟子林锦妍携带同门快步赶到:“伍长老、费长老,舟车劳顿,我已派人备好膳食,这位大鱼是……” “新晋二品的河神宗,鱼宗主,今日得我们二人邀请,成为我天火宗二等长老。”费太宇介绍。 新长老? 低低的议论响起。 梁渠当即感受到繁多目光落来。 广场之上,天火宗弟子闻言侧目,目露艳羡。 常言道,二品宗门主不及二等宗长老,二品宗门主,所得血宝不过二品,二等宗长老却是月月有一品血宝可拿。 一步登天!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宗门主,靠的是什么本领赢得青睐? 外事堂林锦妍掩嘴惊讶。 两位核心长老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二等长老?关键新长老居然是……一条鱼?长得如此怪异的一条鱼? 仅仅一条鱼还好,偏偏这河神宗主下半身是蛇身,绝大部分人都对蛇有种本能上的厌恶,半鱼更是增添一分违和感。 梁渠总觉得林锦妍的眼神很冒昧,和席紫羽他妹妹一个样。 肤浅。 以貌取鱼。 殊不知青蛙王子的故事? 想他是人的时候,龙娥英都夸他英俊。 再之前,哪怕又黑又瘦,赵老爷家的管家还舍得出一袋精米呢! 林锦妍恭敬作揖:“外事堂二等弟子林锦妍见过二等长老,不知长老如何称呼?弟子好张贴告示,告知宗门弟子。” “叫我鱼长老就行。” “遵命,鱼长老。”林锦妍欠身。 “老费,剩下来的交给你,我先回去了。” “也好。” 伍凌虚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广场上除去弟子之外,只留费太宇一人。 “林锦妍,鱼长老来我天火宗,享二等长老待遇,去安排吧。” “是,请鱼长老一刻钟后再到洞府去。” “鱼长老,这一刻钟,我带你逛一逛我天火宗?” 梁渠后退躬身:“初来乍到,诸多不解,有劳费长老。” 一人一鱼走入山间,来到池塘瀑布之下。 费太宇抓一把鱼食,喂给池塘里的锦鲤:“鱼长老经历特殊,又来血河界没有多久,难免有所防范,这实属正常。不过,我得提醒鱼长老,你我并非敌人。” “敌人?”梁渠惊诧,“费长老误会,我从未如此想过啊。” “哈哈哈。”费太宇食指轻点梁渠,忍俊不禁,“鱼长老啊鱼长老,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你已经死了,往事烟消云散,不论你那交好的朝廷好友,还是人世间的种种,都已经见不到了。” 见不到? 那可不一定。 前天刚见过自己夫人。 梁渠心里反驳,嘴上诚恳:“请费兄指教。” 费太宇撒鱼食:“都是六境,早晚明悟而已,谈不上指教,直白些,你就是一个降临此世,全新的婴儿,只不过,你和别人不同之处在于,你觉醒了宿慧而已。” 池塘内的锦鲤张开鱼吻,大口大口地吞吸。 “好比北大漠,生于草原上的人,他们会忠于大君,生于十万大山的人,他们会忠于自己的部落首领,这是人的底色,而这底色是成长中,人为了抱团而自然形成的。 你因为觉醒宿慧,保留了底色,自然和我们格格不入,事实上,假若真的是一个误会,我们有什么作对的必要吗?” 梁渠一愣,陷入沉思,他问:“阴间里的宗师武圣,不,五境和六境,他们生前,本身便是宗师和武圣吧?” “没错,假若鱼宗主没有意外,其实应该和他们一样,最后还是会成为一方宗主,只不过,在那时的你眼中,我们不会来寻你‘麻烦’而已。” “这是如何做到的。”梁渠难以置信。 这里的所有人,明明都有自己的人生成长轨迹,结果其实是原来是宗师、武圣的人,死后依然会是,原来不是的人,死后不会是? 等等。 梁渠想起自己的便宜徒弟,依靠自家的功法,修行大半年都没有起色,甚至是梁渠帮忙改良之后,每天都说自己有进步,结果是到现在还没有一境。 “宿命。” “宿命?” 生前没有宿命,死后反而有宿命? 梁渠没有得到更多答案。 林锦妍已经带着弟子们往池塘来。 “点到为止,有些事情,说多反而不美。”费太宇起身,“这些秘闻,藏经阁里都有记载,鱼长老有心,便努力提升权限,自己去寻吧。” “多谢费长老提点!”梁渠拱鳍道谢。 “鱼长老,请您跟我来。”林锦妍见费长老离开,带人上前,侧身引路。 林木葱葱,红花盛开。 梁渠跟在林锦妍身后,陷入沉思。 “并非敌人……” 有几分道理,梁渠发现知道的太多,有时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即知见障。 现在困惑虽然越来越多,但有几个点基本确定。 血河界里的五境、六境,其实生前就是高手,血河界一直在吸收阳间力量、壮大自身,它像一只蜱虫,脱离现实这头大水牛,本身并没有办法独立运转。 在这个大前提下,一个即便知晓真相也“回不到阳间”,且识时务的六境大能,无疑是十分宝贵的,并不是喊打喊杀的敌人,而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只不过,梁渠这个对象有些超出认知。 阳间的时候,他能人猿切换。 阴间的时候,鱼猿切换好似不足为奇,大家习以为常,但他能在阴阳两界自由进出! 梁渠心底忍不住高呼一句黑帝牛逼。 更要谢谢蛟龙,不是蛟龙把他逼至绝境,真不一定能发现如此惊天秘闻。 自己不来阴间逛这么一遭,说不得和蛟龙一样蒙在鼓里。 不过…… 蛟龙所作所为,真的是无用功么? 梁渠觉得蛟龙有枭雄心性,天生方肛。 “鱼长老,咱们到了,不知您是习惯睡床还是池塘,我们都为您准备了。” “……” 怪贴心。 没有回答自己喜欢睡哪,梁渠环顾一圈。 所在的洞府像个小洞天,中间挖一个天井,采光很好,位于仙岛半山腰,风景秀丽,能俯瞰整条通天河。 嗯。 江景房。 天火宗内,六境大能并没有泛滥到需要竞争优质住房的时候。 “为避免打扰长老修行无论一日三餐亦或其它杂活,除非长老拉动铜铃,呼唤弟子,否则不会有弟子主动前来,相应的,只要长老拉动铜铃,凡是能做到的要求,弟子们会竭力去做,此外,鱼长老的身份牌已经制备完成,凭此令牌,可以进入藏经阁……” 林锦妍絮絮叨叨一大堆,梁渠就听清楚最后一句。 “藏经阁在哪?” “第二座山峰之上那座金顶宝塔……” 歘。 洞府之中空空如也。 “倒是个急性子。”林锦妍想。 江风浩浩。 伏若安从静室中出来,长舒一口气。 那日见过河神宗宗主后,她便寝食难安,心神不宁,生怕血河界和幽冥界,再掀起一场人鬼大战,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知晓师父出发河神宗处理“鱼鬼”后,伏若安方才松一口气。 听说师父今天回来,她打算去问一问情况。 歘。 天际黑影一闪。 伏若安目光何等敏锐,她僵在原地,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凝望天空。 鱼! 那条怪鱼? 它怎么会在天火宗!? 林锦妍立在伏若安身后开口:“贺喜师姐出关,费长老寻您去一趟。” 伏若安浑身一颤。 …… 藏经阁内笼罩金光,每一层都有半透明的金光薄膜阻挡,没有相应令牌权限,无权进入。 梁渠出示令牌,钻入天火藏经阁。 知识就是力量! 凭借它二等长老的权限,能阅览到五楼往下,所有二等机密文件,六楼往下,所有功法武学。 “一品宗门宗主同门下弟子**,什么狗屁东西?” “**宗长老同儿媳**……” 一份份翻过去。 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文书档案,不如说是各大宗门内部矛盾和把柄,一堆八卦,它关心这个吗?里面压根没有它想要的,关于位果的去向,关于龙王窟,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二等权限远远不够!得一等,甚至核心长老!” 藏经阁一共有七层,上面还有两层。 待遇是待遇,职权是职权。 初来天火宗,职权不会高。 “天火宗暂时还是信不过我……” 权限提升何其困难,凭六境寿命,蹉跎上百年实属正常,梁渠感到烦躁,遍览一圈书架。 “《幽冥界》?咦?这本……” 书架上抽出。 字迹是血河界的字,但上面都附有宗师意志,沟通即可理解。 “幽冥入侵……” 梁渠越往下看越吃惊。 幽冥界。 水是青绿,人吃稻谷…… 特么的,这幽冥界,确定说的不是阳间? “鬼把自己当人,说人是鬼?” 倒反天罡! “合计血河界是这么看阳间的?所有人都是这么理解的?等等……人间和阴间打过?”梁渠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可很快又推翻自己的想法。 不一定。 “鬼”都能倒反天罡说自己是人,这样改变认知,那编造一段不存在的故事,以此来辅助认知,不是不可能。 继续往下。 “人族大能创轮回印……人无轮回印,一如鬼无影。” 刹那间,灵光贯穿脑海。 梁渠猛然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了。 环游三圈。 “所以,当年大离太祖创造地府,对地府有百分百掌控权,自行设置了一套从阳间到阴间的轮回体系。 阳间的人死之后,只要经过轮回体系的人,都会被打上轮回印记,失去记忆,从而在某种既定的宿命下,重新成长。 我和简中义是偷渡过来,所以天生有记忆,没有印记,甚至保全大半实力,最后被那个上使意外发现,轮回体系能截留本人的力量? 难怪我在阳间,很少看到‘鬼’,‘鬼’都被阴间收容了。” 宗师以上死亡之后,会化身“残余”,失去记忆而拥有本能,能够使用神通,变成一种非常古怪的东西,往往需要专人处理。 这一点也是梁渠在初次对付鬼母教支脉后知道的。 然而,梁渠修行至今,从来没碰到过所谓的“诡异”,他还觉得是朝廷钦天监处理的好呢,全给超度,干干净净。 “武圣浑身都是宝,实际很难投胎到地府,不是制成仪轨就是天坛之流,朝廷的神通令,让宗师利用率也变高,都能达到截留的效果吧?” 梦境皇朝,伴随阳间武道实力和技术的不断发展,残余利用率的提高,本身是处于一种萎缩状态! 假若所有宗师、所有武圣,“残余”全部被充分利用到,不攻自破。 除去所谓“宿命”之外,梁渠没有发现血河界除去血宝之外,有其他什么天材地宝,这个世界很难自产强者,梦境皇朝会强制进入“末法时代”。 终究是个人造的“半成品”,有致命缺陷。 藏经阁内。 梁渠疯狂汲取知识触类旁通,尽可能地拼凑出真相一角。 天火宗一角。 “师父,徒儿今天看到了那条怪鱼!”伏若安跪倒在伍凌虚面前,慌慌张张。 “正好,今天为师同你说这件事。”伍凌虚食指扣桌,“那怪鱼已成了我宗长老,你莫要再出去胡乱说话。” “可是……” “没有可是,它没有轮回印,是因为它是特殊的。” “特殊的?” “听说过天生天养吗?” “知道,名川大山,似乎会诞生自己的生灵。” “它是从无到有,无父无母,所以没有轮回印记,不必惊慌,且它的存在,对我们有大用。” 伏若安愣住:“是这样?” “是这样。” 伏若安松一口气:“弟子知晓。” “下去吧。” “是。” 云雾缥缈。 “天生天养……” 伏若安走到门口,喃喃自语。 有什么用? 梁渠虽然没有被限制鱼身自由,却不好在培养“信任”的关键时刻马上离开,吃过一次信息差的亏,初入天火宗,他不着急立功,提升自己等级,跟娥英告个假,让她再拖延一下师父和许氏,自己一直泡在藏经阁。 不仅仅看记录,更是看武学。 昔日高手未来基本被限制,可脑子没有,血河界内的功法和武学没有停止发展,甚至因为个人寿命的延长,厉害的大师能创造出更多底蕴财富。 两方世界触类旁通,好处极大! 秋风渐凉。 血河漫涨。 “难怪天火宗对我的变化毫不惊奇,没有血肉,完全丢掉了形体限制。”梁渠翻看手中的《人龙变》,和龙人族的《惊龙变》异曲同工,他准备抄录到脑子里,带给龙人族。 这是血河界独有的武学。 阳间有血肉限制,没办法把大高个塞进一个球里,也没办法把一个三丈高的巨猿,变成一个一米多的小人,把百丈的海坊主变成真御姐。 但是阴间的“鬼”可以,血肉苦无,灵魂飞升,他们想变多大就变多大,这种变成其它走兽的武学,甚至是许多宗门内的一个大分类。 估计当初天火宗以为梁渠天赋异禀,来阴间两个月自己适应性强,无师自通,创造出了形体变化之法。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能变成人?” 梁渠心情激动。 鱼身有太多不便,还是得变成人。 一念至此,他立马找到好几本,专门指导妖兽怎么变成人的。 抱着厚厚一叠武学奥义准备出去,途经某个角落。 梁渠脚步一顿。 他蹲下来,看不懂书籍上的名字,很古老的一种字体。 偏偏给人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见过。 伸手一摸。 《万胜》两个大字跃入识海。 梁渠瞳孔猛地放大。 “靠,《万胜功》!” 居然是这门传奇功法!? 迄今为之,梁渠共修行两门功法,一门《万胜抱元》,一门《降龙伏虎金刚功》。 两门功法,两个传功人,都改变了他的一生。 伴随境界增长,和梦白火的顿悟,这两门功法更改繁多,已经彻底契合梁渠。 其中,《万胜抱元》传承自师父杨东雄。 传功时的话语历历在目。 “万胜抱元,正是在煌武帝的《万胜功》基础上所创作出来的功法。 真正的《万胜功》早已失传,如今留下来的仅有《百战功》,然天下何其之大,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早有楼观台道主葛建泰推陈出新,以《百战功》为基础,逆推《万胜功》,得数分万胜风采,取名《小万胜功》。 其又将之与道门功法《抱丹功》结合,开创了这门《万胜抱元》!” 大顺之前是为大乾,大乾之前为大煌。 大煌之前的之前,为大离! 公认早已失传,断绝传承的功法,再现人间! 哗哗哗。 书页翻动。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梁渠摩挲纸张。 几千年前的东西,阳间寻找何其困难,早早丢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偏偏自己来到阴间,来到大离天火宗! 命中该有。 如此看来,自己似乎能在这里找到很多宗门,王朝失传的孤本? 大顺藏经阁,拼凑出一本,是给一个大功吧? 藏经宫内缺失的残本成千上万…… 有没有一种快速刷大功的可能? 梁渠嘴角上扬,合上《万胜功》,塞入怀中。 “这份礼物送给师父,他一定很高兴。” 走出藏经阁。 “鱼长老,鱼长老!” “什么事?” 林锦妍门外等候已久:“宗门外来了位河神宗的说自己姓沈,河神宗已经搬迁到九嶷川上,想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知道了,你让他等我一下。” 出宗的机会来了。 (本章完) () 第1127章 预支薪俸,南疆告急(7k6,求月票 “想去便去,鱼长老既是我天火宗的二等长老,亦是二品河神宗门主,两者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宗门搬迁之大事,于情于理,都应回去一趟,鱼长老休沐去吧。” “多谢费长老!话虽如此,可是,没有大宗,哪来小宗,没有离神创世,哪来我等再续,适才入宗不足一月,总不好不告而别,能来告知于费长老,得宗门首肯,自然最好。” “哈哈哈,好好好,去吧去吧,此事我已知晓,鱼长老自己,怕也对宗门新址好奇的很。” “回来给费长老带些我河神宗特产,蜜糖味的彼岸花。” 有些事,可以做,可以不做。 做有做的好处,不做有不做的影响。 做了不能一步登天,不能亨通无阻。 不做,许多时候办事偏偏就缺这一分印象分。 核心长老费太宇这边走完人情流程,梁渠让来寻他的沈仲良先回去,自己再去天火宗度支司。 度支司,此地等同于朝廷户部,负责天火宗血宝统筹。 “支俸,八、九两月的,一块支给我。” “鱼长老……”弟子满脸为难,“您是八月中旬来的天火宗,九月又走一半,这,账目上没有俸禄可以支用啊……”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梁渠环顾左右,鱼鳍敲敲桌面,“你虽是二等弟子,可我听说,你有个在一品宗门漱玉阁的亲妹妹?” 弟子惊讶,压低声音:“您怎么知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样,我做主,把你妹妹挂靠到本长老的名下!来天火宗。四等弟子开始做事!万事开头难,这门槛一跨进来,你这当哥哥的,不就方便了么?” 度支司二等弟子眸光一亮。 天火宗每个长老麾下都有相应的弟子名额,无奈新长老不常有,鱼长老适才入宗,鳍头名额正宽裕。 “鱼长老此话当真?” “咳,我可什么都没说,正好麾下缺人,心想用谁不是用?”梁渠鱼鳍有意无意地拍一拍案上账本,“这样,你让你妹妹抓紧时间,退出漱玉阁,去下辖的二品河神宗,正好我回宗,等我回去,考察考察,要是觉得你妹妹不错,有本事,便以同宗为由,一块带进来,你看,怎么样?” 二等弟子正经神色,舔墨书写。 “鱼长老,您为二等长老,每月俸禄当为三枚一品血宝,现在支取,两月,合计六枚。此外,您此行出远门,虽是自己宗,却是天火直辖的二品大宗,理当算公差,有补贴……” “没错。” “您稍等。” 登记、入账、取用、出库。 “哗啦哗啦。” 梁渠站在天火宗门口,掂一掂兜里多出七枚色泽艳丽的一品血宝,碰撞出响,清脆动人。 人只要有本事,哪里不能发光发热? 天火宗需要他这样的鱼才。 落入到通天河主干。 梁渠再次来到河上经过的龙王窟,不可避免地顿住脚步。 水花溅到脸上。 震耳欲聋。 直径三十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千万吨血水消失无踪,掉入这个漆黑大洞,碰撞间,血水变成血雾,致使龙王窟周围总有散不开的潮湿雾气。 藏经阁内对龙王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只只鳞片爪的神话故事,说是当初血河界和幽冥界大战,碰撞出的世界缺口,掉进去会落到无尽虚空中,孤独而死。 环绕龙王窟一圈。 每每靠近,梁渠就像进入到了“滚水坝”,全身上下的着力点都在消失,给人一种自由落体的不安,下意识想要恐慌离开。 即便武圣凭虚而行,不需要空气,不需要流水,无需任何支持,便能凭空飞行,靠近龙王窟一样如此。 当初伍凌虚和费太宇带梁渠到天火宗,便是故意绕开龙王窟。 “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 羽不能浮,鸟不能飞。 因为这种特性,导致水雾都是在洞窟周围形成“环形”,而不是正上方积聚。 与其说世界的缺口,不如说世界的痔疮。 真难受。 龙王窟,妙就妙在这个名字上。 没有不偷腥的猫,没有不爱钻龙王洞捞宝贝的猴子。 龙王二字,让梁渠抓耳挠腮,十分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凡叫个黑洞洞、蚂蚁窝,他都不会那么难受,那么有探究欲。 仔细观察周遭环境,有“极光”流淌,扭曲向龙王窟。 为黑帝垂目,梁渠化身【鱼妇】有三个月,阴阳两界常常往来,凡是有这种“极光”的地方,它都能自由进出,可以说,有极光,不怕出不来,仅仅会有“死档”的风险。 “会不会有人暗中观察我?” 梁渠警惕。 观测方式不仅仅是当面视奸一种,大顺都能千里传音。 天火宗的武道发展不一定有大顺好,架不住整个世界都是人家创造的,是“权限狗”,谁知道有没有全图视野。 有且能暴露些不重要的东西。 “费太宇和伍凌虚能放我出来,估计不怕我探索,只是不一定放弃观察,不到万一,尽量不要暴露穿梭之能……” 控制【涡流】,化成一根水绳捆在身上,梁渠试探着用其他方法靠近龙王窟。 顺着水流,靠近洞窟十里,浮力飞速下降,同时还有梁渠对水绳的控制度,涡流水绳溃散不稳,吓得他赶紧回来。 没用。 往里面丢水龙枪。 也没用。 用尽各种办法,各种手段,统统没用。 始终无法靠近大洞中央。 “所以,费太宇他们是断定我进不去?” 堂堂未来水神,地府都能来,哪里不能去? 梁渠震怒。 他不信自己会被区区一个大洞难住! 沟通泽鼎。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49.1%)】 【水泽精华:8431】 【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五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五层;天吴虞纹:二层】 【天赋技能:水韵,翻江倒海,神威,驱水病,呼风唤雨招雾,遏风止雨定雾,赶江,水龙枪,潜行,涡流水道,化灵,涡刃,涡甲,紊流,水桩,血雨,血河】 【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涡宫(无水兽)】 【河流统治度:0.4(眷顾度:27.278)】 等等…… 目光猛地移到光华末尾。 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天赋技能,牢牢勾住目光。 【水桩】! 【水桩:立下桩基,托举重物。】 【可消耗一条灵鱼,使得水桩蜕变为神通,擎天柱,立柱百年不溃。】 梁渠清楚记得,娥英说老龙君曾经有建设过一个浮岛,足足一百二十多万亩,比前世“狮城”更大,连功能都类似,是个港口岛,生意繁华,主供江獭、河狸等半水生物生存,浮岛底下没有任何支撑,偏偏不沉,后来伴随老龙君的消失,浮岛被蛟龙和龙人的交战余波打崩。 【水桩】天赋与之极为相似,昔日同【血雨】一块出现,是彻底变为水猿大圣时,唯一一次,同时领悟两个天赋! 区别在于,这个天赋属于建设类,【紊流】,抽水马桶的升级版,这招尚且能在水下对付臻象往下,和用来制造气泡水,【水桩】梁渠从来没有使用过,导致存在感向来不高。 天赋太多。 常翻常新。 意外之喜。 “试试!” 梁渠心潮澎湃,念头一动,身前血水旋转,凝成漩涡。 伴随漩涡的塑造,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诞生,像一根钉子一样,牢牢钉入地表,其后巩固成桩。 哗。 漩涡溃散。 伸鳍去摸,空空如也。 然而在桩头之上,一股强悍的托举力出现,梁渠用力抽了两尾巴,才将这股无形的托举力打散。 有点东西! 【水桩】同【涡流水道】一样神奇! 梁渠即刻控制【水桩】,使其从短桩变长桩,飞速延伸到龙王窟之上,像房子架一根横梁,甲板搭一块跳板,其后往这个桩头上丢一块石头。 金目死死盯住。 “砰!” 一声闷响。 石头正落龙王窟漆黑大洞上方,石头下是无尽的深渊! 成为整个龙王窟上空,唯一存在的实体物质! 没有坠落! 成了! 果然,水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梁渠立即环绕洞窟,制造更多【水桩】。 一根根突刺出去,交叉层叠,变成螺旋楼梯一样的构造,不断往龙王窟下延伸。 直至到第一百根,一刻钟后。 落到桩头上的石子一晃。 嗯? 梁渠敏锐觉察到了这一幕,停止鳍头工作。 啪! 细微的脆响。 石头跟水流一样,坠入虚空,消失无踪。 “只能坚持一刻钟?” 梁渠大惊,他再抛一颗石子,意外发现,剩下来的【水桩】,全以他刚刚的建造速度,一个接一个,不断消失。 “才一刻钟……” 一刻钟能干什么? 完全不够用,稍微出点差池,便会万劫不复,进得去,出不来。 “难不成要把天赋变成神通?” 【可消耗一条灵鱼,使得水桩蜕变为神通,擎天柱,立柱百年不溃。】 天赋技能和天赋神通,二者之间是质的变化。 女娲补天,擎天柱都够用,龙王窟自诩世界缺口,专业对口。 长气梁渠也有,两缕赤气,一缕乙木,后者虽说要留给老乌龟,前者两份绰绰有余。 唯一问题。 【水泽精华:8431】 水泽精华不够! 一条灵鱼=一万精华+一缕长气。 鲛人泪的精华早让填入到融合度里,鼎中单单剩余八千多。 “得回一趟现世,刚好有龙人族的莲子。” 目睹龙王窟,梁渠意识到当下探索时机和条件不成熟。 “罢。” 有了办法,等同有了为之努力的明确方向。 好饭不怕晚。 梁渠有直觉,龙王窟里藏着一个大秘密,兴许很多东西,都能在里面得到答案。 …… 河神宗。 九嶷川正式更名涡水,环绕宗门大山,山脚下,彼岸花海连绵徜徉。 从七品到二品,再到搬迁,短短三个月,河神宗恐怕是史上升迁最快宗门。 “宗主大鱼,看看我们为您打造的府衙,一口活水池,从山上流到山下,从山下一路汇入涡水之中。” “不错。” “您看看这,咱们的习武堂!” “还行。” “这里这里,每年会筛选优秀弟子。” “再接再厉!”梁渠对沈仲良竖起大拇指,“咱们宗门的血宝呢?放在哪里。” “都在宝库里,当下皆是草创,不知度支司的司长,宗主大鱼打算让何人担任?” “就你吧。” “我!?”沈仲良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定不负宗主大鱼栽培!属下一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四品宗门主到二品长老,到二品长老,长老里的度支司司长。 职级含权量劲增、猛增、狂增! “行了。”梁渠对宗门运营压根不上心,“少说漂亮话,多干实事,几件事,你听一听。” “您说。” “最近宗门里可能会来一个女弟子,从漱玉阁里退出来的,来了你告诉我。” “明白。” “把库里的三品血宝给我,再拿几个五六品的,顺便把小羽喊过来。”梁渠本来想要二品,转念一想,老是全要,不留丝毫交税余地,容易引起怀疑,不如最后一次性带走。 “是!” 沈仲良升官发财,头打鸡血,亲自跑腿,效率奇高。 少顷。 “老师,您找我?”席紫羽兴冲冲跑过来,“有什么好事?” “修行怎么样?” “哎,老师,我可能没有天赋,还没到一境。”席紫羽耷拉下精气神。 “诺。”梁渠丢出一枚暗红圆石,“吃了它。” “这是……”席紫羽接过圆石, “六品血宝,试一试,有没有用,就在我这里用。” “是,老师万岁!”席紫羽大喜过望,立马往门外去。 梁渠叫住:“你去哪?说了在我这里用。” “我得找石臼啊。”席紫羽挠挠脑袋。 “差点忘了。”梁渠鱼鳍一挥,罡风飞出,精准落到席紫羽手中,将血宝击成粉末,没有吹飞一丝。 “老师牛皮!” “行了,快吃你的。” 不再废话,席紫羽盘坐蒲团,空口吞服血宝粉末,开始修行。 傍晚。 天际血红,暗沉沉。 “不对,有长进!” 梁渠觉察到席紫羽的身体状况,凭他的境界,兴许比席紫羽本人更了解他自己。 费太宇的宿命之说并不完全正确。 席紫羽自我修行确实缓慢,可在高品质血宝之下,是能修行的! 费太宇骗他? “也不对,这种谎言就像我对小羽的实验一样,很容易被戳穿,那所谓的宿命是什么?莫非是吸收率?” 思索间。 席紫羽睁开眼,因服用血宝而导致面容泛红,醉酒一般。 “怎么样?”梁渠问。 “神清气爽!” “以后每七天去度支司领一枚七品血宝,每月一枚六品血宝,好好修行。” “是!” 席紫玉美滋滋,前不久他还为税收发愁,转眼间,自己能吃上血宝了,什么叫时来运转,人生际遇? “去吧。” “得嘞,老师好生休息,弟子先走,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 席紫羽乐呵乐呵往门口去,哼唱着从梁渠这里学来的半首小曲,正要离开,推门时又被梁渠叫住。 “等等,你是不是要结婚来着?” “本来是的。” “本来?” “我爷爷原本已经谈好了,十月就成。”席紫羽不无落寞,“没找到和师娘一样漂亮胸大、腿长脚小、屁股还圆的,是隔壁村一个胸大漂亮的。 人是矮了点,我觉得还行,听说干活勤快,家里家务什么都干,可河神宗要搬,对面嫌弃嫁得太远,事就吹了,彩礼都没退,十斤晒干的彼岸花啊!我们村原来出八斤都算高的,这黑了心的蛆!” 梁渠:“……” 槽点太多,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 漂亮胸大、腿长脚小、屁股还圆。 你小子野心不小。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得令!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 府宅内恢复安静。 夜晚,冷光朦胧。 “宿命,血宝……”梁渠拿起一枚血宝,对准冷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血河界缺少天材地宝,偏偏有血宝这类特产,且梁渠吃的越多,对现实干预越容易,很难不好奇它的诞生过程。 那种服用下去,浑身泡温泉一样的舒畅感做不得假。 “先回去一趟。” 三月不见,许氏已经关切起梁渠行踪,想见一面,凌旋那边的暗桩亦然,好不容易启动一下,结果就真是启动一下,然后继续趴窝一个月,阿威那边说人快急疯了,龙娥英首尾难顾,对付一时尚可,当下难以应付。 排出新收获的七枚一品血宝。 大丰收! 距离血宝收集,引出旱魃位果,卓有成效。 现在只要按部就班的苟住,至明年开春,起码能有十八枚一品血宝入账。 距离快速引出旱魃位果的恐怖需求,或许十八枚一品血宝仅是杯水车薪,可路在脚下,事情总要人去做,做,不一定成,不做,一定不成。不拿起筷子,永远吃不饱饭。 “慢慢来,慢慢来。” 嘀咕一句。 梁渠把血宝全部揣到怀里。 且看有几枚能带回阳间。 “哗。” 梁宅。 “长老!”龙炳麟起身。 “没事,你坐。” 梁渠被天火宗拖延一个月,宅子里只剩下看守的龙炳麟。 低头,五枚一品血宝,落下两枚。 阳间的血宝数目来到一超七强,阴间没吃的则是三枚一品。 十分之三的不合格率,还好,起码比三分之一强,超出预期。 将血宝堆在一块藏好。 返回阴间,梁渠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把三枚一品血宝全部吞下。 轰! 猩红气焰升腾,高炉炼钢,何止是泡温泉,简直是泡钢水,那叫一个刺激。 “嚯,够劲!” 长舒一口热气。 比三品血宝强得多,浑身燥热,鱼骨蛇骨炒豆子般劈啪作响。 足足一刻钟,热流方才褪去,灵魂再度坚实三分。 “呼。” 伸出鱼鳍。 消化完。 整条鱼的颜色深一个度更加霸气威武。 来不及沉醉其中。 北上! 处理暗桩! 两手抓,两手硬。 血宝是一个办法,暗桩是另一个办法,天火宗内被迫逗留一月,外面全是热锅上的蚂蚁,再拖,真担心凌旋会爆。 …… 黑色细线幽幽浮动,错综复杂如繁茂水藻。 鱼鳍拉扯,编织一样绕开暗桩核心,悄无声息地完成“错接”,使其失去作用。 风雪交加,蓝湖的九月开始泛凉。 大雪山里一口气待满十天,不吃不喝不睡,认真处理。 吞吃完一品血宝,梁渠对现实干预更轻松,不用像原来憋劲一样,效率更上一层楼。 借用第三神通,他处理“灾气”的经验越来越丰富,坚持得越来越久,已经基本弄明白了梳理方法,和一点点伪装技巧,再有一个月,他也能成为和简中义一样的“一级电工”! “呼,今天暂时到这里,应该够应付凌旋,歇一歇,得抓紧回去见见咱娘。” “今天很厉害呢。”龙娥英夸赞。 “嘿嘿,一直很厉害好吧,走,去和凌旋告假!” 又告假。 凌旋很累。 不愧渔夫老婆。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上回干了两天,歇一个月,这回干了十天,不会歇半年吧? 好怀念简中义在的日子…… 没人追杀的时候,简中义老老实实,起码不用大家求着催,到处跑。 兴义侯的夫人,梁渠的老婆,龙娥英要走,他们能拦还是怎么? “行,龙夫人记得……早些回来。” “会的。” “走了走了。”梁渠浮在凌旋头顶,挥鳍催促。 前后流程非常之快,也必须快,不得不快,天火宗不会一直给假,他得在有限的时间内,兼顾两方平衡。 回到平阳,龙娥英回去摘莲子。 无论宝鱼还是莲子,死亡后,水泽精华都会快速流失,必须吃新鲜的。 安抚过凌旋,还得安抚朝廷和亲人。 利用血煞神通,重叠控制尸体,瞒天过海。 第一天,梁渠先拜访陈叔试探,毫无波澜,在陈叔家吃了一顿饭,简单两个小炒,问了问顺子在武堂的情况,陈庆江压根没看出来梁渠的异常,还让梁渠常来,现在吃肉管够。 第二天是河泊所。 河泊所内一派繁忙。 居然没人关注他这个失联人员。 梁渠好奇,到二楼拍拍柯文彬肩膀:“怎么了,衙门里忙成这样?” “呦,大忙人回来了?”柯文彬看见梁渠,抬头调侃一句,其后继续埋头苦干,连六月成婚梁渠没去都没说话抱怨,“还不是六月事情,蛟龙强行闯阵,灭了白猿,全天下的武圣都动了。 南北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发难,北方有张龙象坐镇,现在稍微安定,南疆那边情况不太好,当时晚了一步,有武圣受伤,后来一直劣势,朝廷要我们河泊所派人支援,统筹名单呢。” “我们?”梁渠惊讶“淮东河泊所?” “是啊。”柯文彬愁眉不展,“缉妖司、三法司他们都成宗师了,平阳府实力暴涨,有了余量,可怜我才结婚不到三个月,马上要跟着南下了。” 梁渠沉默。 “死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柯文彬想到白猿是梁渠好兄弟,穿一条裤子,兴许觉得自己有责任,抽出一份册页,“上个月朝廷发来的军情战报,你要看看吗?” 拿住册页,梁渠站立半天。 没有打开。 他重塞回去。 “还是不看了。” “哈,不关你事的,蛟龙的锅。”柯文彬拍拍梁渠肩膀,把册页塞回去,“支援名单明天就下来,不知道会有谁。” “有谁没谁,加我一个。” “你?”柯文彬惊讶,他挠挠鬓角,“你很忙的吧?” 白猿身死,对朝廷大局有重大破坏,淮江上还有个鲸皇四处游荡,为此梁渠甚至连自己婚礼都没去,柯文彬没觉得是什么借口,又不是出不起份子的人,真觉得梁渠有事情。 梁渠念到暗桩、梦境皇朝、蛟龙、天火宗、旱魃…… 太多太多事扛着。 乃至现如今的自己。 没有血煞,仍躺在冰床上。 半死不活。 当初师父同他说,不要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 什么时间起自己成了那个高个? “很忙。”梁渠捏捏眉心,“但还能抽出点时间。” “害,说了不干你事。”看了看梁渠没有反应,柯文彬不再多话,点点头,“行,我待会跟苏巡抚说,南疆肯定欢迎你。” 带着不知名的思绪走出河泊所。 梁渠面朝太阳,深深吸一口气。 “继续!” 第三天。 阳光正好,流水潺潺。 支个【藤兵】院子里晒太阳,把回到阳间,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四处赶场的疲倦气晒个干净,蒸个利落。 龙娥英采摘莲子回来,脱了靴子,换身衣服,梁渠准备齐全,带着自家夫人,再往平阳府城内,拜访杨东雄和许氏。 “师父,娘!我和娥英来了!” “老爷夫人,九少爷和九夫人来了!” “听到了听到了大早上嗓门那么大,吵的,怎么那么久不来一趟,前阵子听说你在义兴镇冒了头,难得回来,不说到府城看看你师父和我?”许氏的声音在抄手游廊外响起。 “真的有大事,我也没办法,那天临时落个脚。” “坐在茶铺里喝茶吃毛豆的临时落脚?” “咳,娘你是不是在镇上安排了耳目啊?” “耳目,有那个本事吗?义兴镇是你梁爷的地盘,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梁渠紧张又尴尬地放下礼物,当下活死人的状态,他最害怕的便是见杨东雄夫妇。 杨东雄不仅实力强,更熟悉他,是血煞伪装,最不容易度过的一关。 许氏实力不强,可心思比修行者更为细腻。 万幸。 见到梁渠,杨东雄夫妇很是高兴,逗几个笑话,特意派门房,喊上在平阳府内,有空过来的师兄师姐,安排一顿上好的饭菜,罗列杯盘,这里头,最兴奋的莫过于杨师花园养的一群精怪猎犬,烹牛宰羊,个个有新鲜大骨头啃。 全程无事。 至少梁渠如此以为。 夜色渐深,满地霜华。 残留的杯底酒液,闪烁琥珀色的光。 时候不早,梁渠以为应当告退,牵住龙娥英的手站起身来。 “不急走。”许氏朝梁渠招手,“过来。” 梁渠心头一跳:“娘,怎么了?” 总不会最后关头出漏子吧? 不应该啊,血煞控制分明很熟练,天人宗师的舅爷都看不出这是具尸体…… “过来!” 梁渠不得不站起身,来到许氏身边,玩笑道:“怎么了娘,莫不是我太久不来,您老生气了?” “师弟该罚!”徐子帅笑。 “对!”众师兄跟上,“该罚!” 许氏含笑,没有言语,拉着梁渠的手,把他一米九的大高个拉蹲下来,又摸着后脑勺,磕按到她的膝盖上。 梁渠不好反抗,更难为情:“到底怎么了?” 众人也都有疑惑。 虽然有三个多月没见,不至于如此吧? 大师兄几年才回来一趟。 许氏手掌抚摸着梁渠的后脑勺,笑问:“很累吧?” 烛火摇曳。 厅堂内霎时安静。 “咔嚓。” 黑齿舔出嘴里的棒骨,顺爪拍掉小黑狗的,竖直耳朵。 大家坐在座位上,徐子帅也不多言语,挺直腰背,认真起来。 他们不知发生什么,也只看得烛火下一个黑色的剪影,小师弟脸侧的线条清晰干净,没有悲喜,低垂的眼盯着地面。 灯光昏黄。 人影憧憧。 “也没有。” “咻!” 梁渠猛吸了一下鼻涕。 “还,还好……” (本章完) () 第1128章 我已经死了(8k6,三合一) 烛火把墙壁照成明黄,明黄摇曳,又被透进来的风压得一烁。 桌子上的空盘、碟子被撤走,大桌换小桌,南娣取了新茶的木盒和茶具出来。 白沫翻转。 茶香把酒味冲散。 梁渠坐在凳子上,双手耷住膝盖,无力垂落,透出一股沉暮的疲倦。 “夫人。” “谢谢。” 龙娥英礼貌一声,接过热茶水,端放到许氏和梁渠面前。 许氏让南娣关上房门。 厅堂内更显安静,呼吸可闻,零星有两只秋虫在庭院里鸣唤,情绪远不如盛夏时炽烈、昂扬。 杨东雄问:“这么累,发生什么事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 梁渠笑:“师父,您忘了,现在,您的弟子就是那高个的了。” 杨东雄叹息:“你修行太快,也好也坏,如今我的修为帮不上大多忙,可自认有些军伍好友,朝堂之上算几分力量。” 梁渠摇头:“朝堂上帮不到忙,说出去,不定会有反作用。” “帮不上忙,那就同我们说说话,看看你的眉头、眼睛,呆愣愣的,没睡饱一样,有以前的机灵劲么?”许氏摸一摸梁渠脑袋,“古人说,‘道思作颂,聊以自救兮’,你才二十五六,遇到事情,别憋在心里,能说么?” 梁渠抬头。 烛火下。 许氏的眼睛透出关切,若非茶雾遮掩,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错开视线。 众师兄不言不语,他们坐在长椅上抱臂等待,没了圆桌,人影在光下拉长,交错、重叠,共同汇聚到梁渠脚下。 看向龙娥英,龙娥英握紧他的手,不管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喉结滚了滚,舌头舔着牙齿,仿佛要从里面舔出一根线头来。 最后,什么也没有。 “师父,娘……” 舌头无力地摊平,抖了抖。 “我已经死了。” 眉宇向两侧耸落,梁渠垂下颈,低下头,向后靠住椅背,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卸下一副沉重的枷锁,同时,脊椎失去了支撑,不得不依赖椅子靠背。 这…… 一句话没头没尾。 听得众人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阿水,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死了?” “谁死了?” “昏了头?” 许氏抬手去摸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 控一具尸体送礼装作无事,吃一顿尝不出滋味的饭报个平安。 骗来骗去,骗得心累,骗得内疚。 亲恩深重,安忍相欺? 梁渠头一回觉得开口说话那么疲惫,那么沉重,他向娥英投去求助目光。 龙娥英明白意思,拿出一枚神通令:“这枚是血煞神通令……” 说上半句,龙娥英也不太擅长解释,事情太错综复杂。 她索性灌输气海,使一个猩红虚影,从梁渠的尸体上脱离出来,仿佛人褪去衣物。 成为衣物的“肉体”失去支撑,重重靠在凳子上,彻底不动,了无生气,场面透出几分诡异,直至半透明的猩红虚影钻回去,梁渠又变成那个梁渠。 所有人惊悚起来。 这…… 梁渠无奈摊手。 “阿水自己不在这里,用了一个什么机关人偶?”陆刚没法完善自己的逻辑和认知,尽量从自身经验出发,试图说服内心。 “我在这里,这是我的尸体。” 梁渠抓抓头发,抓得凌乱,像是他的思路,怎么都理不清。 龙娥英顺手帮他理一理鬓角。 死寂。 说的人乱麻,听的人同样乱麻,好似吃饭噎住,难受之余,怎么都咽不下。 “能说详细些么?是练功出了岔子?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导致?世上没有死胡同,更没有难事,总能想到办法。”陆刚冷静建议。 “对,是不是武圣三步的问题?我听说武圣三步要收什么魂魄?阿水太心急,灵魂出了事?咱们去问问平阳山上的大师,再不行找越王,越王大师都不行,朝廷里那么多武圣呢,总有见识多的,要我说你修行够快的,欲速则不达啊。” “都不是。” 最后仍是梁渠自己理清了点话头。 “本来事情不太好说,许多事情算作要闻,倒是师父清楚不少,得追到当年大师来平阳府,哎,很老的账……” 反复叹息,反复停顿。 事到如今。 伴随身死,不单单是瞒,一系列的事件,逐渐演变成骗。 骗这个骗那个,骗这个一半,骗那个大半,骗来骗去,骗到最后,梁渠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同谁说过什么,同时要瞒住所有人,等待长气,给出一个未知的答案,等的越久,坚定越少,整个人越是活在一种走钢丝的小心状态。 “没事,不想说便不说。”许氏抱住梁渠脑袋,“要是想说,能说,那咱们慢慢说。” “倒不至于不能说。”梁渠笑,“现在事情都算是我在做,我在处理,自有权力拉人进来的,只不过……” 保密自分阶段。 梦境皇朝、旱魃位果属要闻不假,可舅爷苏龟山和杨东雄为河泊所高官,便全都清楚,彼时肃王来便说个明白,当下两件事,亦是梁渠主导。 河泊所如今已经战前动员,一打起来,全天下都会知道。 换言之,梁渠便是战前坐镇的大将军、大统帅。 他有权力决定谁是心腹,谁是亲卫。 否则,龙炳麟、龙延瑞、龙平江他们全都不该知道。 对于师兄们,虽然话有些难听,但他们知道了帮不上什么忙,哪怕传话,也没法像龙平江兄弟一样走水道,故而梁渠从没想过拉他们进来。 至于自己的事,更有决定权。 “只不过什么。”陆刚问。 梁渠看一眼师父:“师父清楚,师兄们知道了就算进来了……” 杨东雄颔首:“你愿说便说。” “害,多大点事。”徐子帅按住椅背,“师父都同意,进来就进来,你师兄我天生办大事的!大不了武堂外多兼个活!给师弟你跑腿。” 梁渠看一圈。 俞墩、陆刚、胡奇、向长松俱没有后退,做好了准备。 缓了缓。 “我在和蛟龙争夺淮江水君位。” “不是你帮助白猿争夺么?”徐子帅问。 “我和白猿是休戚与共的,它伤我伤,它死我死。”梁渠抱住头,“师父、师兄,不要问我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人要吃饭一样,天经地义,你们接受这件事就好,怎么理解都行。不能接受,我也只能说那么多。” “嗯,你说。”许氏压住所有人的困惑。 梁渠抬起眉眼。 “师兄,记不记得平阳府的前府主简中义?” “记得,犯事被抓了,让长辈以死替还了?”徐子帅摩挲下巴,“好像和大师有关系?大师是一路追杀大雪山邪僧来的平阳,看中了阿水你的根骨,传了镇派功法,结果后来,邪僧没找到,先被简中义杀死了吧?这还是简中义自己说的,他引导华珠县沙河帮,摧毁了黑水河堤坝,为了收集……” “灾气。”陆刚补充。 “对,灾气。” 梁渠点头:“就是这件事,简中义后来去蓝湖将功折罪。” “蓝湖?” “是,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蓝湖天高路远,纯净之地,反会孕育出大旱之物,大雪山莲花宗布置下暗桩,意图引发混乱和灾难,血祭污染蓝湖,引出旱魃位果。” “什么是位果?” “位果是完整的天地权柄,同长气类似,但远比长气强悍,旱魃正是其中一种,旱魃一出,赤地万里,三年不雨,简中义利用自己的灾气特性,帮忙拆除莲花宗的暗桩,阻止旱魃现世,同时进行伪装,不让莲花宗发现。” “很危险啊。”向长松道,“万一被发现了呢?” “所以为了把握主动权,我要讲起另一件事,大家记不记得三王子?” “记得,你那条臭屁爱美的小白龙嘛,让我摸摸都不行。”徐子帅没好气,十分记仇。 阿秋! 小蜃龙狠狠打一个喷嚏。 奇怪。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说它坏话。 一定是奸诈狡猾的肥仔! “咬死你咬死你!” 吐出一条白雾版肥鲶鱼,小蜃龙四只爪子上下揪住,拉住长须,抱住它乱捶。 杨府,梁渠继续讲述前因后果。 “淮江龙君二甲子必现,蜃族的老祖宗蜃龙,便是继老龙君之前的,上一代江淮之主,统领蜃族。 蜃族,便等于如今的龙人和龙鲟族,蜃龙死亡,是因为万年之前,大离太祖想利用蜃龙的造梦之能,收纳死亡‘残余’,创造一个永生不死的梦境皇朝,故而对它动手。 蜃龙陨落,蜃族一落千丈,几乎要消失无踪,当年我侥幸捡回来了三王子,培养之后,三王子能进入梦境中的云上仙岛,联络上了蜃龙残魂,知晓当年大离太祖并未失败。” “成功了?” 除去杨东雄外,众人无不惊哗。 “那岂不是世界上真有阴曹地府?十八重地狱?” “有地府,没有十八重地狱。” “地府什么样?” “乍一去不太适应,很压抑,河是红的,人不吃稻谷小麦,吃彼岸花,花也是红的,让人很难受,里面没有王朝,是古早的宗门制,也是九品制。” “吹,说得好像你去过一样。”徐子帅不信。 “我去过。”梁渠笑,“我死了啊,死人当然要进地府。” 好有道理! 众人哑口无言。 “我还在地府打下了一片天呢,现在是二品宗门河神宗门主,兼天火宗二等长老,师兄们百年之后,到阴间,记得报我的名字,一样能潇洒。” “去你丫的,我这辈子是要夭龙、熔炉的,能活好几千年!” “那就千年之后。” “滚滚滚。” 几句玩笑话。 沉闷的氛围消散许多。 许氏轻抚梁渠后背:“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唉……”梁渠又忍不住叹息,今天一天叹气比一辈子都多,“淮江也有位果,水君位果,我和蛟龙只能有一个成功,不成功便成仁,蛟龙不放弃,我和它天然是死敌。 说岔了,先说梦境皇朝,蜃龙当年给地府留了后手,是一把钥匙,外面人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地府,换言之,我们完全可以把地府开在蓝湖上,利用地府的煞气和血气,主动引出旱魃,把时机掌握在我们手上。 担心大离会和鬼母合流,故而年初肃王带来长气,增强平阳实力,清缴鬼母,关于这一点,师父身为掌故,是知道的。” 杨东雄点头。 河泊所高层全知道。 只是具体为何会如此,唯有梁渠作为当事人那么清楚细节。 “为什么非要让旱魃出世?直接阻止不好吗?”向长松问。 “因为出世是早晚的事,堵是一个办法,可早晚会堵不住,即便没有莲花宗,生死循环下,往后几百年旱魃位果一样会出来。且祸福相依,位果能升阶,旱魃如果被某个武圣炼化,再将其杀死焚烧,就能晋升为青女位果,朝廷想用它来对付南疆伪龙,一举两得。” 众人颔首。 “不容易吧。”胡奇道,“梦境皇朝应当没那么简单?” “所以是备用计划,至今还是以消除暗桩为主,而且目前来看,就算不打开地府,地府也会主动寻找出路,这个等会说。 我晋升天人后,第三神通和悬空寺获得的仪轨,一定程度上,能达到和简中义一样的效果,再加上备用的蜃龙后手,于是,我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想干掉简中义。” “等等,朝廷会同意?这犯法吧?” 梁渠没有说自己和圣皇有约定。 这种事哪怕这个时候也不能承认。 “师兄别管这些细节,反正,我要杀他,结果,中间出了差池,简中义用他的灾气特性,把我引导到了鬼母教那,我碰上了鬼母教的自斩武圣楚王,自斩武圣,便是削去大半实力,让其它武圣无法发现的存在。” “再等等,鬼母教不是在江淮吗?” “是,但当时是在蓝湖。” “怎么跑那么远?” “我不知道。”梁渠到现在也不知道,楚王怎么会去那,去那要干什么,“反正结果如此,再之后,是白猿王,蛟龙逆流……事情你们都知道。” “白猿被吃……” “它伤我伤,它死我死”之言犹在耳畔,铮铮作响,二者几为一体。 “嗯。” “那……那现在怎么办?” “等。”梁渠舒展一口浊气,说得越多,他的坐姿越惬意,“当年简中义溃堤为收集灾气,没有成功,我却有收获,若是有大半肉体,死不足十二时辰,便有机会逢春复生。” “有这种事?!” 众人震惊。 “死而复生,闻所未闻。”陆刚没有想当然的喜悦,他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你尝试过,见证过么?”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能行?是谁告诉你的,告诉你的人值不值得信任?会不会骗你?复生后又会不会有什么隐患?这是一条命!”陆刚接连发问。 良久。 梁渠舔了舔嘴唇。 “木已成舟。” 陆刚沉默。 是啊。 木已成舟。 说这些平添担忧,除了相信和等待,别无他法。 梁渠所有的不安,都来自这份满是未知的等待中,一切症结所在,他担心意外,他担心意外发生后,会来不及说。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胡奇沉思。 因为简中义而死,又因简中义而活。 “等等,白猿不是被蛟龙吃了吗?我听说海坊主报恩,拿回来一个猴头,一个头就够吗?”徐子帅问。 “一个头肯定不够……” 回忆起过往,梁渠放松的姿态又收缩回大半,抓抓头皮。 血煞神通的操控与气海息息相关,已经到了本能的地步,许多微动作都能在梁渠本人的情绪反馈下做出来。 “之前我一直在找机会对付蛟龙,暗中联络了江淮妖王和彭泽元将军,明年动手,同时还有一招大后手,我有一种毒药,只要蛟龙吞服,对上我本人便会手脚酸软无力,奈何蛟龙辟谷,寻常办法不可能让它吞下,所以……” 众师兄沉默。 胡奇说出答案:“它伤你伤,你有它有,所以,你把毒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嗯。” “你也,早准备好了自己的尸体?” “是。” 静默。 “等等。”向长松试探问,“我没明白,尸体这东西,怎么准备?” 梁渠咧嘴:“先‘死’一次,就有了。” 复静。 烛火闪烁。 龙娥英和许氏拉住梁渠的左右手,各自揉动虎口安慰。 杨东雄问:“你现在,既要筹备对付蛟龙,同时要处理雪山暗桩,地府内,你说你当上了二品宗门主,也不容易吧?” 获知淮江位果有问题后。 对付蛟龙的重要性已经直线下降,否则梁渠不会轻易说出来。 他没有提这茬。 “谈不上容不容易,总要去做,所以弟子最近没办法来,用血煞控制尸体,是八月才想到的事,刚想到没多久,我在地府出了点事,被两个顶尖武圣看住,去到了天火宗。 因为不好随时离开,中间被迫逗留了一个月,前天才找机会,抽空出来,而且,不算白忙活,我知道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最关键的,大抵发现了一个折中摘旱魃位果的办法。” “什么办法?” “地府里有一种特产,名为血宝,用足够分量的血宝,或许能引出旱魃位果,而不用打开地府,弟子现在一直在收集它们。” 静默。 大家今晚受到了太多震撼。 位果、地府、水君、死而复生…… 离奇得像话本故事,不,神话传说。 小小的青蛙第一次爬出井口,睁眼看世界之广大,而这些东西,梁渠早早的接触到,更是站在漩涡中央。 被两个顶尖武圣看住的麻烦是什么麻烦? 多少波澜起伏。 数百年后,这会不会是一场记载到史书上的密谈? 杨东雄感到落寞,若不是许氏心思细腻,看出来不对,他这个当师父的,始终被小弟子蒙在鼓里,不知半分。 梁渠反握住娥英和许氏的手,心情同忧愁的师父师兄完全不同。 靠住椅背,脊柱伸直。 爽啊。 全说出来了。 太爽了。 虽然师兄、师父们帮不上太多忙,可就是轻松,就是惬意,一种轻装上阵的痛快感油然而生,难以言喻。 累从来是因为孤独。 说来说去。 有谁真的死过一次呢? 天地长气不过是碎片,并非万能良药,能复生狩虎,复生臻象,夭龙呢?熔炉呢?倘若真发生意外,有了今晚的预兆,大家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许氏笑:“你人是坐在这里,我偏觉得你魂在外面,有什么催你,赶你一样,以前哪有这么心神不宁,谁知道你能藏那么多事。” “今晚我想住府上。” “我让人收拾房间。” “师兄也一起吧。” “行啊。”徐子帅大大咧咧,“睡北厢房那个大通铺,跟我们说说地府的事,明天早上你和我们一块去武馆教学生吧。” “好,许久不去,想去看看。” 二师兄俞墩忽然开口:“所以,师弟,你其实是天生天养的真灵吧?” “二师兄什么意思?” “龙君二甲子必现,是不是分先天和后天?” “是分先天和后天,蜃龙我不知道,但老龙君是先天,蛟龙如果成了,那便是后天,两甲子内,没有后天成功,先天就会诞生。” “二师兄的意思,师弟就是那个诞生的先天?”向长松惊呼。 俞墩点头:“我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师弟修行极快,几乎为历史之最,与之相同的,便是天生真灵,故而命格为长蛟过江,和蛟龙相克,只不过,兴许是这次出了什么差错,致使江淮真灵投胎变成了人的模样?” 命格! 众人恍然一惊。 “是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所以长蛟过江,就是字面意思,不是形容阿水?” “应该不是吧……” “诶,师弟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的事,你们知道是吧? 梁渠腹诽。 他想说不太对,又没法说哪里不对。 “我觉得有道理,真灵不一定就知道自己是真灵啊,又不是生而知之,都是后人看前人。” “成功了是真灵,不成功便泯然。” 众人三言两语,直接给梁渠定了性。 梁渠:“……” “好了,都睡觉去,有事明天再说。”许氏掐断谈话,推搡着背,“自己去北厢房,我给你们准备换洗衣服。” 夜深人静。 丫鬟送来寝衣和热水。 洗完澡,熄了灯。 躺在床上,脊椎接触到床板的瞬间,骨头一下子松散开,像脱开的铰链,靠着墙角,懒洋洋的安全感填斥内心。 众师兄望着窗纸上的冷光,闲聊二三生活。 徐子帅讲讲武堂生活,学生八卦;陆刚说点天工院铁轨的铺设;俞墩谈些府衙内的事物。 “阿水,再说说地府吧?” “没什么好讲的,风景之外,活着死了都差不多,一年两税,咱们交米,他们交花……” “你之前为什么说就算大顺不开,大离也会动手?” “因为武道在发展,大顺的神通令让大离得不到灵魂补充,一旦推广开来,再没有强者下地府,他们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日益枯萎,大离太祖又是个强野心,断然不会坐以待毙。” 梁渠有些乏,手臂枕在脑袋后,零零索索的讲起故事,今天情绪大起大落,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很想睡一觉。 “师弟。”陆刚开口。 “嗯?” “你说要血宝引出旱魃位果,所以在收集?” “是啊。” “要收集多少?” “只是引出位果,一些,不引起莲花宗反应的话,要很多……” “很多是多少?” “至少百枚超品。” “你集了多少超品?” “一枚……” “多少?” 死寂。 众人完全没想到数字会如此夸张。 “这怎么收集?”向长松懵逼。 “慢慢来吧。”梁渠叹口气,“我打算下河捞一捞,能捞多少是多少,有比没有多,两个比一个多。” “记不记得獭獭开卖烤鱼,找我打兵器的事?”陆刚开口。 “记得啊,师兄你说收礼?不行的,得超品和一品,这种血宝只有大宗产出,用的都是武圣,我这样的小角色,没办法让他们送礼,何况也不够。” “我的意思是,你只是用血宝引出位果,而不是用掉它们吧?如果不用掉,可以临时拆借一下,拿到位果,再还回去,不一定需要血宝的所有权,只要有调度权就行。” “借鸡生蛋?” “嗯,借鸡生蛋。” “借鸡生蛋……靠!”梁渠豁然坐起,“陆师兄你真是个天才啊!” 陆刚道:“我觉得按你说的,领薪俸,下河捞,一点一点积攒太慢,能帮到师弟,今天的秘闻便不算白听。” 嘶! 不用所有权,用调度权…… 梁渠灵光爆炸。 新大门轰然打开。 天火宗内肯定有不少超品血宝。 按陆师兄说的,完全没必要把这批血宝变成梁渠自己的,只要能临时把它们挪用一下,到时候填补上库存就行,往这方面钻研,比一枚一枚攒要容易得多! 积累的困顿消失无踪,沉重的包袱卸掉九成九。 只是…… 怎么挪用? 梁渠想到那个二等弟子,有没有办法行个方便,奈何一个弟子,几个月工资可以做主,多的没那么大能耐,计划得落到宗门长老身上。 思绪百转。 想着想着,疲惫上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困。 …… “阿水!” “阿水,起来了!” 迷迷糊糊听到人喊,睁开眼,天未亮,黑蒙蒙,窗户纸泛一层紫光。 徐子帅、胡奇、向长松坐在床头穿衣,把酣睡中的梁渠叫起。 “这么早?” “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徐子帅把靴子蹬到脚上,“吃个早饭天就得亮,住宿学生全这个时辰跑操,得比他们先到,快点起来。” “来了!” 恍惚间,武馆习武的记忆涌上心头,像是昨晚寻了个小摊吃了顿好的,中途啃着骨头,同师兄们抱怨两句站桩太累,习武太苦,没了烦心事睡一觉,第二天一早,日子照常,生活继续。 梁渠咧开嘴,抓住龙灵绡,抖开披肩。 “哗啦。” 天不亮,鸟不叫,虫不鸣,恰是万籁俱静时,独灶房有光,柴火隔开墙壁,噼啪作响,师兄弟涌到灶房寻吃食。 推门便见扑面水雾。 朦胧中,厨娘打扮的许氏忙碌散面。 “等会。”徐子帅出去又进来,“师娘!?怎么您做饭?” “起来了?你这话问的,怎么不能是我?”九月的大早上,许氏热得满头汗,“太多花样我不会做,用昨天剩的鸡汤下个面条,那还是简简单单的嘛,坐下来吧,水开快好了。” “得嘞!今天吃面!”徐子帅搬个小马扎,坐下喊,“下硬点,我不爱吃烂的,有没有煎鸡蛋,没有,炒鸡蛋也行。” “有就吃吧,要求恁多,小九要软要硬?” “有没有搞错,我提要求就是多?阿水就能挑?” “靠老大,疼老幺,最不待见的是当腰!”向长松撸起袖子起哄,“我以为四师兄在家里早习惯了呢。” 梁渠大笑:“我也喜欢吃硬点的。” “哎呀,不早说,这锅有点过头,麻烦我再下一锅。” “大早上气饱了,不吃了不吃了。” “哎,坐下!小四你跑了这煮过头的面谁吃啊。” “哈哈哈!” “来来来,屁股挪一挪,成天没点眼力劲,捧碗!”许氏端着铁锅靠到桌前,“一人一个煎蛋,多了没有啊。” 小小灶房,热烈而喧嚣。 许是被灶房里的声音吵到,窗外有虫苏醒鸣唤。 碗筷碰撞。 笊篱捞面。 锅边一敲,淅淅沥沥淋下面汤。 新鲜面条混着鸡汤,一股脑地滑到肚里,热汤气从腹里窜出来,钻入四肢百骸,浑身的睡梦惺忪都扫个干净。 “啊哈,吃饱喝足,上衙干活!”徐子帅放下海碗,擦擦嘴,“诶,阿水你怎么吃那么慢,磨磨唧唧,是不是不喜欢师娘的面!觉得难以下咽?”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话藏在玩笑里,和师兄不一样,我是舍不得吃,不忍囫囵吞枣而细细品味。”梁渠咬断嘴里面条,“不过我得回去一趟,半刻钟,不用等我。” “才上一年书院,拽文拽得不错,你回去半刻钟能干啥事?” “龙人昨天给我送了点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家里莲子没吃,放一晚无事,再久置,水泽精华便会流失。 “上磨了知道拉屎,快点快点,长松,胡奇,咱们先走!” 砰。 大门推开。 一股子秋冷顺着光钻进来。 只是眨眼。 吵吵闹闹的灶房平歇下来,变回一个安安静静的早晨。 窗户纸上,朦胧的紫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破冷雾的清亮金光,整个院子明堂堂。 “呼。” 梁渠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把这清凉微寒的早晨,混进碗里,大口咥面。 …… 武堂在西,义兴在西。 一来一去费不了多少功夫,回到梁宅,莲子依旧青翠欲滴,然而,怎么汲取莲子里的水泽精华,成了大问题。 鲛人泪触碰即可,莲子这等植物和动物,全需吃下去。 梁渠没有这个能力,能触碰到物体都得靠憋着劲,绕着盘子里的莲子,最后先让“尸体”吃吃看。 把娥英剥好的莲子塞进嘴里,吞入肚子。 泽鼎毫无反应。 梁渠皱眉。 “难不成今年的五千颗莲子收成,只能留给水兽们吃?” 思考半天。 梁渠灵光一闪,甩动蛇尾,从自己“尸体”中央穿过。 泽鼎震颤。 【水泽精华+22】 【水泽精华+21】 妥! 五千颗莲子下肚。 【水泽精华+十万六千四】 【水泽精华:十一万四千九】 泽鼎内,蓝潮漫涨,水波荡漾。 心念一动。 泽鼎上方,两红一青,三缕长气旋转,倏然抽走一条。 【水泽精华:十万四千九】 红眼灵鱼蓝潮中徜徉。 【可消耗一条灵鱼,使得水桩蜕变为神通,擎天柱,立柱百年不溃。】 (本章完) () 第1129章 恢复人形,通天绝地(7k,三合一) 一缕天地长气,换一个建设类神通,求一个探索机会。 值不值得? 换个人兴许要纠结一下,然而身为水猴子,面对龙王窟,很难不心动,历史上的场景无数次重演,这种情况,无一例外地告诉梁渠,能碰到好东西。 钱怎么赚?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 别人去不到的地方,就是机会的所在之地。 赌一赌! 趁天刚亮,家中赶至淮阴武堂,寻个静室盘膝坐定。 心念既定,光华闪耀。 哗啦! 赤眼灵鱼纵跃出蓝色水泽,径直跳入体内。 一股独特的变化自精神深处蔓延,清凉若泡入清水之中,干涸的精神不断汲取养分,逐渐蕴养出些别样的东西。 白猿的第四神通,梁渠的第七神通。 神通自转自生。 梁渠复掏出五本空白册子,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洋洋洒洒誊抄出字迹。 一本《万胜功》,昨天忘了给,索性自己先钻研看看。 余下的四本。 《灵枢铸身图》、《万化塑形经》、《蜕形真解》、《真灵化形录》。 四门功法,俱是天火宗内,塑造其余形态的上乘法门! 虽然功法事先记忆下来,但同考试非得纸面列竖式一样,罗列到纸面观察,更容易总结,不易遗漏。 “唰唰唰!” “嗬啦嗬啦,忒。” 武堂宿舍内,弟子搭上毛巾和猪毛刷,大热天打个赤膊,拉起院内井水,水池前一片浣洗之声,寅时末,不到五点,天蒙蒙亮,学生便已站在沙尘之上,按各自年级和班级,站好队列。 “阿水呢?”徐子帅站上高台,环顾一圈,“刚才看见他从家里过来了,怎么这会没见人?” “他要了个静室,说修行呢。”胡奇答。 “还准备让他带个班的。”徐子帅摇摇头,“算了,随他去吧。” 没人死过,更没人死了后再活过。 徐子帅不知人死后再等活过来,会是个什么感受。 小时候山匪过村,养父母把他藏在洗脸的红盆里,丢到了后院的水井里,徐子帅记得很清楚,红盆是养母带过来的嫁妆,爱惜得很好,樟木制的,很沉很实,小时候他根本搬不动,凑上去闻,有一股子淡淡的樟木香。 他蜷缩在红盆里,全身肌肉得死死地绷住,因为红盆很小,塞个人进去后,井水离盆口只有半寸。 人稍微有点动作,井水便会和盆口齐平。 动弹两下,水就会溢进来。 井壁很潮湿,盆翻了会死。 红盆里蜷缩有两天,三天? 不记得了。 浑身肌肉和骨骼几乎坏死。 出来的时候,是杨东雄拎着衣领,把他从盆里硬拽出来的。 徐子帅忘了当时什么情况,他当时昏昏沉沉,以为被土匪逮住,事后完全没有印象,那时候杨东雄春秋鼎盛,像头狮子,大师兄十来岁,笑他像一只煮熟的弓背大虾,没肉的那种。 兴许梁渠和他一样。 蜷在当时的红盆里,头和脚上下抵住,不能让井水溢进来。 徐子帅跨出一步,敲锣大喝。 “今日演武!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三个学分!乙等,一个学分!” “吼!” 沙场欢呼。 武斗可比站桩有趣太多!等同于走出课堂,上户外实践! 再累都比枯燥修行有趣。 “哗哗哗。” 书页翻动。 “万象纳于身,万力聚一掌,万战亦必胜。” “原来如此,如此巧妙的劲力之法,不愧是大煌太祖。” 翻阅誊抄下来的《万胜功》,梁渠眸光锃亮,之前囫囵吞枣,没细细品味,现在他对《万胜抱元》有了全新的认知。 修行到他这个境界,都是创造功法给别人,很难再从其中获得启发和帮助,虽然修行的还是《万胜抱元》与《降龙伏虎金刚功》,但二者早已经修行到了本能之中,变成自身境界体系的一部分,超越了“学习”这个简单范畴。 《万胜抱元》,核心在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以一发万,万势涛涛,叠之无穷,更有延年益寿,修复暗伤之效。 这门功法,分定神,内视、存神,罡炼四重。 梁渠早已全部修行完成,达到炉火纯青,登堂入室的地步。 第一重“定神”之后,功法修行自转,效果绝佳,精神容易集中,打坐容易入定,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第二重“内视”更是帮助良多,不是简简单单的看五脏六腑,是本不存在的虚幻之物,如穴位,如心火,如气海,方便调整和纠察出错。 第三重“存神”,这帮助更大,【斩蛟】能使用出来,变化为神通,离不开存神蜕变出的【神君印】。 最后第四重“罡炼”,罡炼补先天,则是昔日吞服八爪王练就的大丹后,触发过一次,补足先天,可遇不可求。 存在感上,《万胜抱元》不如成就神通的《降龙伏虎》高,但潜移默化的作用上,毫不逊色,是最顶级的温和内功之一。 梁渠运气属实不错,两门功法,格调皆高,兼容之余,能一路陪伴,不会因为境界原因,需要时不时换上一套法门。 没有融合《抱丹功》的《万胜功》,少了些许“道法自然”的延寿修复之效,但力量属性更霸道、更极致,颇有横扫八荒之感。 “存神”阶段,更有一套元神淬炼法门。 只不过。 数千年武道发展不是盖的。 历经两个半的完整朝代更迭,楼观台的《万胜抱元》和大煌武帝的《万胜功》没有明显高下之分,更多的是路径差异和修行思路。 稍加结合采纳。 梁渠便能将其中的法门吸收接纳,逐渐融合到自己的境界体系中。 “取横扫八荒之意,应当能让【斩蛟】威力更上一层楼,此外,罡炼……” 《万胜抱元》的“罡炼”,是罡炼补先天,《万胜功》则是单纯的淬体,前者上限极高,能补足到本质,作用更大,只是频率低,后者频率高,然不可替代性上略逊一筹。 “能不能结合枯木逢春,再触发一次‘罡炼’?让‘罡炼’频率升高?” 假使能成,《万胜功》的价值将会猛增! 一次罡炼,等同进一次熔炉重铸,将自身从头到尾调整、梳理一遍,更加协调,更加完美。 放到如今的梁渠身上,起码将会是一次气海暴涨! 事关根本。 整篇功法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梁渠暂时不急操作。 他先翻出其余变化法门,一口气通览,全重新记忆下来,于识海之中迸发,化做无数思绪灵光,碰撞吸纳。 这就是天人宗师,如今梁渠境界的修行方法。 高屋建瓴。 大可以汲百家之所长,挑选各家功法中,适合自己的部分,整理后再修炼。 功法品质不一定高,但一定更适合。 仅仅一个上午。 识海中灵光汇聚,变化作唯一一篇功法——《人相归元》! 精神渐渐复苏。 梁渠睁开眼,第一时间体会到自己多出一项“本能”。 沟通泽鼎。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49.1%)】 【水泽精华:十万四千九】 【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涡宫(无水兽),擎天柱】 神通已成! 瞥一眼融合度,49.1%,距离50大关,差0.9,即十八万精华,剩下十万多明显不够,先存着,以防像这次生成神通不够精华的情况发生。 “再回阴间,便去探索龙王窟!”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运转《万胜抱元》,压下杂念,梁渠修行起《人相归元》。 此等法门,为阴间特色,不受血肉桎梏,作用魂灵之上,改变魂灵形态,自妖到人,自人到妖。 淡淡的暖流体内升腾。 渐渐的。 梁渠感觉到四肢百骸的热量开始消散,像退潮的海水,纷纷向内里收拢、沉淀。 那份源自鱼蛇之身的温热感,正寸寸剥离依附于筋骨皮膜之上的形态特征,让梁渠清晰地“感知”到构成自身存在的某种“形态”正在松动、变化。 一种奇异的“空灵”感弥漫开来。 身躯的重量感、边界感都在淡化。 “呼!呼!” 武堂内,学徒们瘫倒在地,气喘吁吁。 徐子帅一人一棍,用一天时间,把整个高年数百号人全部打趴下,不喘不累。 最开始进行这种实战演武,其实是学生之间两两进行,效率更高,对学生的武斗经验增长也有帮助,毕竟都是同水平比斗,还能激发好胜心。 奈何很快武堂内就出现问题。 好胜心太强。 正因为学生之间比斗,水平相近,输的一方往往落不下面子,总觉得是自己运气和状态原因,尤其有女学徒围观时,很容易怒气上头,一次不行再来第二次。 甭说。 确实有运气和状态原因,胜了扳回一局,输了彻底红温,最后把简单的较量演变成个人恩怨,放学后再单挑,单挑不行变群殴,没两次这种学生对学生的演武就被叫停,变成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切磋。 又把巨大的时间成本增加到教习身上。 没办法。 只能说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太难管。 一想到血气方刚,徐子帅就想到当年围殴一群人的小师弟。 “阿水还没出来?” “今天估计不行了。” “幸好没放消息。”徐子帅松一口气,他早上想放消息,说梁渠来授课的,结果梁渠来武堂,自己修行去了,便没有喊。 得亏自己没着急。 否则底下的学生晚上回宿舍,不知会怎么蛐蛐自己。 静室内。 半鱼半蛇的梁渠悬浮半空,下方尸体一样以结跏趺坐的姿态静坐。 旁人看不见的状态下,梁渠周身大放光华,仅仅余下一个模糊轮廓。 此时此刻,轮廓周围荡漾起波涛,起伏不歇,像海上的波涛,最终波涛平复,演变成一个人形轮廓! 然而。 轮廓维持不到半刻钟,最终演变失败,变回半鱼半蛇。 失败。 “不太熟练。” 捏紧鱼鳍,梁渠毫不气馁,今天才修行几个周天,怎么可能那么快掌握变化,按照各家功法上所言,一个月内能初步掌握肢体变化,已经算进展喜人,天赋异禀,完全变化要半年往上。 境界加持之下,梁渠觉得自己一样得用半个月的功夫。 “先吃饭。” “阿水!” “师兄!” “可算舍得出来了!走,回去吃饭?” “吃饭!” 阳光投下的篱笆影子渐渐地东移,又渐渐地长了,黄土大路上泛着耀眼的橘光。 马车和大车扬着灰尘,往东西两头去。 众师兄勾肩搭背,早上怎么结伴来,晚上怎么结伴回去。 耳畔是笑声,闻到的是桂花香。 赶巧。 那年螃蟹宴,阿肥被平江平河敲闷棍,嗅的也是桂花香。 自从梁渠晋升宗师,东奔西跑,快乐的日子是有,人想取乐,怎么都有办法,可空闲很难,很少能有像这样的闲暇日子。 “哗啦。” 清水冲开血水,洗净案板,淅淅沥沥滴落水槽中。 杨府内又是烹牛宰羊,热火朝天。 丝毫不顾忌昨晚的牛羊肉大半没吃掉,大不了送到武堂,给学生免费加餐,简而言之,自己家吃,怎么新鲜怎么来。 昨天吃大菜,今天吃涮锅。 水沸咕嘟。 厅堂内,冰台早早开好,凉快得很,片好洗好的冰盘摆上来,肉质鲜活得还在冰面上跳动,刚宰便下锅,甚至不用排酸。 热雾缭绕。 这次梁渠没忘记把自己自阴间誊抄的《万胜功》拿出来。 “师父!昨天忘了给,我在阴间找到一份好东西。” “哦?” 杨东雄伸手接过功法,一众师兄全围上去。 封面上没有字,也没有附着梁渠的真意。 “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徐子帅伸长脖子。 “功法么?”向长松逐字逐句念诵完总纲,摩挲下巴,“我看着,怎么有点《万胜抱元》的意思?” 同门师兄弟,自然修行的同一门功法。 “不对,不像《万胜抱元》,应该更像是《百战功》!”胡奇提醒。 此言一出,所有人再看功法,远比简化的《百战功》玄妙,无一例外地想到一种可能。 “等等,这是《万胜功》?失传的原本?”徐子帅惊诧。 梁渠习惯话说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反正我从天火宗的藏经阁里拿出来的,看了一遍,感觉就算不是《万胜功》原本,也八九不离十,能当原本用,昨天想说的,没寻到机会。” 原本! 众人眼睛放光。 《万胜抱元》是结合《百战功》和《抱丹功》而成,《百战功》不过是《万胜功》的军伍推广版,同大煌武帝的《万胜功》差出何其之多。 现在居然有原本? 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阿水好东西真多啊。 “你说这是天火宗来的?”杨东雄平复心境,立马抓住重点。 “是,大离天火宗。” 众人脑子转的何其之快。 “大离接收那么多亡者,积攒下来不少失传法门?” “朝廷的藏经宫补全残篇,是不是有奖励来着?” 杨东雄颔首:“寻常功法武学是小功奖励和择功权,真术级别的便是大功,说到这,我想起一件事,昔日的《青龙杀经》,你换了吗?” 梁渠摇头:“弟子当时没换,换了话,能退还一个大功。” “阿水,里面有的赚啊!”徐子帅兴奋拍动梁渠肩膀,“不能老让阴间薅我们阳间的羊毛,咱们得薅阴间的啊!” “我也是这个意思,有打算。”梁渠咧嘴,“所以想要一份藏经宫的残篇目录,到时候,我专门去天火宗里找一找,有的话,全给它补全。” 世界武道是在发展不错。 新人胜旧人。 新法胜旧法。 但不意味着失传的、古老的功法没有作用,尤其是顶尖功法,本身流传范围不广的缘故,其独特性和开创性,丝毫不会比当今的差! 有个词叫触类旁通。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本功法,兴许便有共同处,各自解决各自的问题,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阿水,把你赤山借给我,我今天晚上就去南直隶要!” “不着急。”梁渠拦下徐子帅,“先吃饭,反正不会跑,不差一两天。” 《万胜功》原本的出现让所有人意识到,天火宗不仅仅是危机,更是一个宝库。 当天晚上,徐子帅沾着一身火锅味,骑上赤山赶往南直隶,连夜奔波。 赤山速度何其之快,去帝都只要短短数天,南直隶更不在话下,撑死半天,只不过是中间办事需要费些时间。 第二天中午。 “砰!” 三尺厚的一本目录砸在桌案上。 桌案吱嘎一声摇晃。 梁渠牙一酸。 光顾着高兴,忘记一件事。 阴阳两界没法带东西,带出来还好,让阿威读,目录过去只能用他的脑子生生背诵下来,当一个鱼力搬运工。 光目录就这么厚,连带简介背诵下来得多困难,不小心背串行怎么办? 只是一想到大功,想到玄黄牌,想到水属宝植,梁渠咬咬牙,翻出昔日圣皇送他过目不忘的白玉冠。 哗。 白玉冠从鱼头上落下。 幸得龙娥英眼疾手快,把冠接住。 戴不上啊。 “慢慢来,反正不着急回天火宗,当初两个馆丞都能做到,没理由我不行。” 梁渠是个甩手掌柜,全交给沈仲良,可在外人眼里,河神宗草创又逢重大搬迁,宗门上下没有规章制度,这次出来一个月、一个半月也十分正常。 “干!” 天人宗师的记忆力显然不差。 奈何终究不是电子计算机。 人的惰性尤其体现在大脑上,许多人看似勤奋,实则是用体力的挥霍来掩盖脑力的懒惰,这是本能性的抗拒。 背诵到五分之一。 “《长阴功》,尤善……总纲……” “什么功?冬阴功?” “冬什么功?” 每天背一点,每天背一点。 整整半个月,在修行《人相归元》、清除雪山暗桩,多线并进的同时,三尺厚的目录顺利啃下二尺半,梁渠觉得自己有无穷的智慧,主要修行的《人相归元》,同样来到一个关键的瓶颈期! 白光洋溢。 鱼形轮廓波动为人形,在长久的光芒绽放之中,波动兀得稳定下来,像是被白光耀眼后,缓缓恢复视觉。 光芒收拢回体内。 睁开眼。 清晰的五指,手臂,来到池塘边。 熟悉的面孔。 “呼。” 梁渠活动五指,深吸一口气。 激动。 兴奋。 六月到十月,整整一季,强行将鱼变成人,何其难受? 人形。 大不易! 天生万物,唯人为贵! “按我现在的修行进度,每天至少能维持一个时辰的人形状态。” 功法变形不是改变灵魂本质,虽然有些奇怪,被黑帝看了一眼的梁渠,的的确确变成了【鱼妇】,要想变回来,估计要等彻底复生,从阴转阳。 不过…… 梁渠看着自己手,看着自己面前的尸体,看着一侧猩红的血影。 明明只有一个意识,偏偏世上有三个人。 久视之。 像看白骨观、不净观。 白骨观,先观自身额上,皮肉烂坠,唯见白骨。渐渐从狭至宽,想于一头,皮肉烂坠,见于白骨。乃至全身,皆见白骨。既见自身一具骨铄分明现已,复观余人,烂坠亦尔…… 不净观,观自身发红,发肿,发胀,发青,发紫,发黑,皮肤溃烂,全身上下坏血涂漫…… 诡异。 怪诞。 “燃灯,焦棉线,干灯油,蒸出一缕缥缈青烟……” 他回想起老和尚的话。 通天绝地,收回天魂和地魂,首先当要感知到天魂地魂,然而天魂地魂并不是什么游离在外的东西,原本就在每个人的体内。 三魂本生存精神中。 故而人身去世,魂归三路。 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归墓地。 通天绝地,即是斩断天魂、地魂之因果,使之不入天路,不入地府,固守如一。 本质是阻拦其今后去路,而非将它们找回。 就像那燃烧殆尽的蜡烛,棉线会焦,灯油会干涸,最后一缕青烟向上。 这缕青烟就是天魂和地魂。 青烟本就是蜡烛的一部分。 天魂和地魂当属人的一部分。 通天绝地要做的,是让蜡烛燃烧殆尽之后,不再有那一缕青烟,彻底固守本身。 “怎么做?” 梁渠喃喃自问。 他看自己,看血影,看尸体,目光跳跃,心思飞跃,气海活跃,重叠的影子间。 一丝灵光飞过。 手掌握紧血煞神通令。 猩红血影站起身来,融入到尸体之内,血影控制尸体,站立在梁渠面前。 梁渠跨出一步,同样融合到自身肉体之中。 三者合一。 抬起手。 尸体不动,他看到的,是那跨跃出尸体的灵魂。 精神控制血影。 血影控制肉体。 这下尸体动了。 却是要一心三用。 自己动,自己控制血影动,自己控制血影控制肉体动。 刻意。 不对。 要的不是这个。 竭力控制三者保持在同一频率,不是用精神,用刻意,而是用本能,用潜意识,梁渠开始在池塘内踱步,磕磕绊绊地行走。 灵魂先行,血煞稍慢,尸体最后,动作一致,仿佛池塘边分出三个重影。 看得老砗磲看着两个身影一齐动作,摸不着头脑。 又发什么癫? 走、跑、翻。 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轻松。 三者贴得愈发紧密,直至肉眼毫无差别,齐走、齐跑、齐翻! 梁渠兀得立在原地,止住微风,张开双臂,摆出一个架势。 老砗磲对这个架势无比熟悉。 猿拳! 初来乍到,彼时梁渠仍是四关,常晨起锻炼,老砗磲日日能见梁渠院中锤炼,然而,梁渠境界越来越高,它看到的越来越少。 一时之间竟颇有怀念。 忆往昔峥嵘岁月? 它想起梁渠老挂嘴边的一句话。 啪! 衣袖震响。 歪歪扭扭的一拳。 老砗磲大为纳闷。 梁小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堂堂天人宗师,自个的看家本领都能忘记? 很快。 清脆的拳风响起。 梁渠大开大合,蓄力如开弓,发力如放箭。 龙形蛇腰鱼鳞步。 招随劲走,步随身换。 越打越熟练,越打越流畅,渐渐地,流畅之中带着写意,写意中带着韵味,从天亮打到天黑,从天黑打到天亮。 明明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人形,在协调的韵律之中,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天人合一,牵动天地之势。 池塘内卷起漩涡。 落叶飘动。 獭獭开一家被迫踉跄步子,裹挟其中,歪歪扭扭,无法抗拒,歪歪扭扭,不由自主地跟着操练起来,獭獭开为首,排成三角队列,跟在梁渠身后打猿拳。 “长老顿悟了?”龙炳麟喃喃自语。 “或许?”龙娥英不太确定。 疤脸一家的小子下山串门,想要些好吃的,进到池塘范围,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猿拳队列愈发壮大。 陈庆江挑着担经过门口,听得哼哈,总觉得里面有一个屯的兵在操练。 星月推移,不觉昼夜。 三天三夜。 秋风吹皱了水面,街上的金黄桂花飘进来,半浮湖面。 呼啸的拳风骤止,池塘涟漪渐平。 “原来如此。” 一声大赞,梁渠跌倒,静坐池边。 像链条脱开,獭獭开止不住用劲势头,向后跌倒,保龄球似的把小江獭撞开。 江獭早累得不行,呼啦啦滚成一片。 “嘿咻。” 小江獭摊开四肢,抹一脑门汗。 这活计。 太累獭了。 得加钱! (本章完) () 第1130章 半死不活?照样收拾(6k,二合一) 一日晴天、一日阴天、一日雨天。 十月荷花开败,曲折黑黄的茎秆突出水面,老蛤蟆躺在唯一圆石上,挺着圆肚,吸着白烟,美滋滋地入梦,去到梦中见属于自己的池塘,大河狸顶一块木板挡雨,加急赶工。 “砰!” 水花迸溅。 兵器撞开雨幕,透明的滴珠半空中炸成白雾,纷纷扬扬,落洒池塘,雨中再下一场小雨。 矮小的黑影交错、闪烁、冲锋、嘶吼,它们肌肉鼓胀,大骨棒和九环锡杖一横一竖,金铁交击,暴力相撞。 转身、蓄力、出棒/杖! 砰砰砰。 铛铛铛! 两只江獭,呲出尖牙,眸光锐利,全都拿住比自己身量高出一大截尺寸的兵器,使出浑身解数,疯狂对轰,挥洒汗水。 大战有时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 疤脸一家的小子来寻獭獭开一家,山上斋饭吃的腻味,嘴里淡出个鸟来,下山找酒肉朋友,数日不归,再发现,已是耗尽体力,口歪眼斜,吐着沫子瘫倒在池塘边抽搐。 佛有火! 怒目金刚! 嘭! 气浪环形炸开。 獭獭开擦着地面后退,蹬蹬蹬做势欲倒,猛地用禅把撑地,稳住身形,再见疤脸从天而降,暗道一声“苦也”! 适才追随天神在池塘边打拳三天三夜,打得个精疲力尽,一身气力去有十之八九,握住灵兵的爪子都在颤抖,竟碰上疤脸这个不讲武德,不明是非的偷袭狗,哪有气力抗争。 顾不得什么宗师气度,棒风扑面,不想脑浆迸裂,獭獭开抛开九环锡杖,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滚出去。 轰! 地面砸出一个凹坑,碎石飞溅,细而急的水流冲刷入坑。 疤脸用力一晃颈上佛珠,甩到背后,抱住骨棒,又一招横扫千军!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獭獭开目眦欲裂,身后池塘水波碰撞,兀然涌起,化为洪波,扑上岸卷住两只江獭,刹那冻结凝滞,拖回池塘。 咔咔。 寒气森森。 雨中冒涌白烟。 清澈透明的冰块内,獭獭开四肢着地,用爪挡头,瞳孔放大,无比惊恐。疤脸抱住骨棒,横扫千军,黄袍张扬,脖颈上一百零八颗佛珠串,极具张力地飞舞半空。 二兽保持着各自姿态,露半个脑袋,浑身上下仅有眼珠能动。 眼珠转到一侧。 沙沙。 五指捏动,那险些飞溅到梁渠面门前的砖石碾压成粉末,混着雨水变作灰白砂浆,滴落指尖。 龙娥英踏着冰霜走出池塘,扫一眼冰块,古井无波。 挥挥手。 圆头和拳头腾浮出水,一兽搬一边,把整个冰块从池塘里快速搬出,轻手轻脚置放到大街上。 肥鲶鱼海豹似的一个挺身,用肚皮滑到岸上,喷吐黑雾,同化环境,鱼鳍轻拢慢捻,当个泥瓦匠,迅速修补好战斗留下的坑洞,“不能动”喷吐青雾,呵护花园内花花草草。 小蜃龙贴住冰面,伸出舌头略略略,结果舌头被冰块冻住。 阿威抱住小蜃龙用力一拽才撕下来。 义兴镇的乡民来来往往,对冰块里的两只江獭指指点点。 獭獭开:“???” 疤脸:“!!!” 冰块:“……” 雨还在下,屋顶流淌着一层透亮的水光。 挑出很远的宽阔屋檐下,梁渠盘膝静坐,气息悠扬,不为万物所扰,不为万物所动,心间思绪化灵光,碰撞不歇。 “夫人身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也;一名爽灵,阴气之变也;一名幽精,阴气之杂也。” “通天绝地”的核心,在于主动斩断自身“天魂”、“地魂”,与天地之间的因果联系,将天地二魂,彻底融入“人魂”之内,自成一体,形成一种独特的“内循环”。 以此规避天地规则对魂魄的自然牵引,实现打破“天定寿元”。是实现“自身本”和“外界本”的隔断,进一步超脱! 四关七道。 皮肉骨血打基础。 奔马立九桩,狼烟搭三十六桥,狩虎起三重楼,臻象建天宫。 所作所为,皆是强化“自身本”,变相弱化“外界本”。 不修行,用一根尖锐的树枝,便可以轻易划破人体的皮肤。 当“自身本”增强,同样一根树枝,仅能划出白痕,之后是铁剑,是百炼兵,是九品灵兵,是武圣玄兵,一步步往上。 通天绝地,不是简单的增强“自身本”,而是第一次超脱! 超脱“外界本”! 清晰“我”与“外”的界断! 原先修行,是同一片质地的天地之中,成长出一个更为坚硬的事物,且越来越坚硬,现在,是将这块坚硬的事物周围割开一道裂缝,将其从天地中独立出来,使得环境影响进一步削弱。 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花草树木,铁剑石子,水火温度是“外界本”。 时间、空间、重力、阻力,同样是“外界本”! 臻象走到这一步,即便无法踏出最后一步——叩开天关,成就夭龙,得寿八百,只需调养好肉体,合理使用龟息之法,一样能存活到五百岁! 三百到五百,几乎翻倍! 河源府府主,镇西大将军贺宁远便是此等境界。 魏国公徐有光,凉国公卫休,他们也是这个境界。 立足臻象顶点。 武圣门前! 一脚跨过,王与不王! “天魂、地魂,本是虚妄的代指。天路、地府,同样是缥缈之物。二者皆属一种比拟,若是存心去寻找,便是落入下乘,无非是帮助理解,而去寻找到的一种奇特感觉……” 梁渠胸膛起伏。 思绪万千。 灵魂、血煞、肉体,俱呼吸。 三者层层递进,融为一体,愈发锻炼成本能,通过这一心三用,用潜意识控制自身,完全合一,带动外物的巧妙方式,他隐隐约约,自己把握住了这种固守如一,隔开外界的感觉! 灵魂、血煞、肉体,它们三者的同步感越高,梁渠越觉得自己要斩断枷锁和桎梏,天魂、地魂的因果关联,跳出天地之间。 “呼。” “吸。” 气流剑吐,吹得满池褶皱。 梁渠蝉蛹破茧一样,从背后撕开一道口子,拼命从中挤压出来,焕发新生。 …… 天光斗转。 十月份天不算热,早上晚上更有几分阴凉,普通人稍不注意便是寒气入体,冰块本身又被冻得极大,还是大宗师亲自动手,融化的十分缓慢。 徐子帅登门时。 獭獭开正左摇右摆地试图从冰块中拔出来,摆脱桎梏,疤脸大利好,抱住骨棒,一个劲往獭獭开脑袋上敲。 咚咚咚! 木鱼一样有节奏。 獭獭开呲牙咧嘴,吱哇乱叫,被冰块冻住跑不了,爪子又短,挠不到疤脸,满头大包的它忍无可忍,看准机会,抱住骨棒,两只江獭开始拔河拉锯战。 啪! 疤脸脱手。 獭獭开抱住骨棒,反手对着疤脸脑袋敲,两獭往复循环。 咚!啪!咚!啪! 徐子帅看得有趣,蹲在门口津津有味,亲眼见证两尊佛陀诞生,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直至范兴来放学回家。 “徐教习?”范兴来翻身下马。 “哦!兴来啊。”徐子帅拍拍屁股起身,“怎么,武堂放学了?” “放了有一会,徐教习怎么不进去?” “门口看个乐呵。”徐子帅努努嘴,“船老大和那个穿黄袍的谁……” “疤脸?” “对,疤脸!它们怎么让冻在这了?” “害,东家在池塘里顿悟修行呢,船老大和疤脸不管地方,打得不可开交,闹哄哄,夫人生了气,就把它们两个冻在这里小惩大诫,有两天了吧?今天是第三天,才钻出来。” 徐子帅真没见过弟妹发火的样子,印象里江南女子一样温柔如水,把要面子的船老大冻在门口,可见确实生气:“你说阿水在顿悟?” “是。” “行了,就是过来看看阿水,他既然在顿悟,那我就没事了。”徐子帅摆摆手,拍拍屁股起身,他两天没见梁渠,来看看梁渠什么状况,是不是回了地府,没有就一块出去乐呵乐呵,登高、游船、去江川县看个布影。 结果。 嘿…… 怎么都该是梁渠带他去看布影吧? “徐教头进来喝杯茶吧。”范兴来拽住高头大马,“您这到门口了,人不进去,和我聊两句就走,说出去,夫人以为我搬弄是非,赶客呢!教头喝个茶,说清楚不是?” 徐子帅想了想,是这个理。 “也对。” “得嘞,我让陈秀给教头沏茶!”范兴来拉着大马从巷子里绕到马厩。 之后两天。 俞墩、陆刚,胡奇陆陆续续都来了一趟,各自拎着水果。 范兴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情况? 府城离义兴镇不远,十几里路,平时常常能见到,除了请客吃饭,无缘无故,东家师门很少会有人专门拜访,搞得像梁渠出什么事,大家到医馆看望一样。 “兴许是东家这次出门太久了吧?” 范兴来想不明白,最后自己给自己解释。 顿悟不知春秋。 一坐便是半个月。 期间。 河泊所船只开始补给,大规模调动。 鬼母教如惊弓之鸟,可多方打听之下,发现并不是针对自己。 “去南疆?”龙娥英拿到册页,反复确认,看向柯文彬。 “不是,别看我啊,不是我拉的,阿水自己要求的。”柯文彬连连摆手,表示拒不背锅,“现在调令下来了,我送过来而已。” “多谢。” “害,没事。” 龙娥英翻看册页,稍一思索便明白梁渠为何要去。 旱魃位果蜕变青女,离不开南疆。 南疆如今一团糟,根因则是因为六月白猿改变天下局势。 梁渠总觉得是自己的一分过错,龙娥英自认说服不了他,移步来到门口解开冰冻,差使獭獭开去埠头备船,填充补给。 冰块化开,渗入砖石。 骨棒恰被疤脸夺回,獭獭开一蹦三尺高,捂着脑袋往埠头上跑,疤脸扛着棒槌在后面追。 咚!咚!咚! 血河界。 沈仲良有条不紊地处理宗门事务,手里盘两块三品血宝,吹着江风,听弟子汇报,眺望血红风景。 享受。 纯粹的享受。 宗主大鱼什么都不管,权力极大下放,兼任度支司司长,他就是河神宗假宗主,整个河神宗的长老、弟子都要仰他的鼻息,说一不二,一鱼之下,万人之上,受天火宗直辖,一品宗门的要求都可以不鸟。 前两天宗主大鱼交代的,漱玉阁女弟子转投,漱玉阁派人来讨要说法,直接被他怼回去。 从脚趾头爽到尾椎骨再蹿入天灵盖。 啊! 四品宗门主。 呸! 狗屁! 给狗狗都不当! 这才叫活得像个人样! “沈长老,我侄儿来河神宗,当三等弟子这件事……” 沈仲良睁开一条眼缝:“你看你,又急,事情已经在安排了,只是宗门内的考核总要排队不是,别不知好歹……” “那得排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河神宗发光发热,您通融通融。” “哗哗。” 沈仲良掂量掂量小黄皮袋,食指和拇指撑开一道小口。 瞄一眼。 色泽鲜艳。 不错的四品。 “三天后,有一个机会,看你侄儿争不争气。” “诶,万事靠自己,肯定争气,肯定争气,丢我脸,不能丢沈长老脸啊,您放心!” “沈长老沈长老,还有我。” “你是……” “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原五品宗门的,当年在您手下……” 沈仲良当场喝断:“还五品宗门?河神宗里哪来的五品宗门?你是不是对过去恋恋不忘?搞小山头主义?是不是不认同河神大鱼的一个宗门?还考核,考你个头,去领个小舟,去涡水上捞血宝!捞不满十份二品血宝,不准回来!” “啊?不要啊,不要啊,沈仲良,你个王八蛋,我要告到河神,告到河神!” 弟子将某位骂骂咧咧的低等长老拖走。 沈仲良盘动血宝,小黄皮袋垫到屁股下面。 “下一个。” …… 十月末。 梁渠身上堆满落叶,厚厚一叠。 龙娥英没有派人打扫,生怕会惊扰到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 顿悟讲究的是贴合,这种与自然融为一体,反倒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刺啦。 落叶剐蹭石板,原地旋转。 砰! 小小的气浪炸开。 周身上下落叶化为人形粉尘,与落叶一同脱落的,更有那一层厚厚的无形蝉蜕! 梁渠站起身来。 粉尘随风,贴住衣衫褶皱,化为有形的绸缎。 灵魂驱使血煞、血煞驱使肉体,三者重叠,没有一丝一毫偏差。 睁开眼, 精光内敛。 他握住五指,再摆猿拳架势。 小江獭一惊,抛下手里笤帚,顾不得收拾,脚绊着脚,匆匆跑出庭院。 “长老变重了。” 屋顶上,龙延瑞摸索下巴。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在看一块铁和一份棉花,哪怕知晓二者重量相当,视觉上,仍会不由自主地会让人觉得铁更重一些,现在的梁渠就是给他们一种这样的感觉,并且越来越沉,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堆叠,不断厚重! “通天绝地!”龙炳麟感慨。 天人合一才多久。 居然在一年内,先后完成武圣三步之二! 池塘旁的梁渠身心沉浸在拳法之中,原本大开大合的猿拳,忽然变得悄无声息,平平无奇。 龙延瑞不解为何,返璞归真没有这么一个返法,直至龙炳麟指一指天空。 龙延瑞视线放远,分明天地还是那片天地,可一眨眼,天地之中仿佛出现一尊巨人!同样在打猿拳,山川之势,莫不随着猿拳而走! 砰! 拳风炸裂。 伴随着这一拳,体内纹丝不动的五千二百倍气海仿佛寻到宣泄的出口,猛地破开一道口,洪波倾泻,山崩海啸! 气海决堤! 五千二百倍迅猛增长到五千五、五千八,六千二…… 轰! 磅礴精柱在义兴镇竖立而起! 方圆数十里,鸟兽惊飞。 老和尚抬首。 金毛虎从王座上摔下:“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蝙蝠尖叫。 山猪大惊,猛地一踏地面,把脑袋埋在土坑里。 刺猬抓抓屁股,撇一撇嘴。 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斗得过那群水兽? 河泊所府衙埠头,冉仲轼登船,检查船队物资,回头望义兴镇方向,默默伸手指数数。 天人宗师,年初一次,应当为天人合一,现在一次,当为通天绝地。 坏。 “天下真有三十之武圣?”苏龟山目瞪口呆。 “真要武圣了啊。”淮阴武堂,徐子帅掰着手指头一样在数。 “呱!”老蛤蟆钻出池塘,“大喜的大喜的,当发两条宝鱼庆贺呱!” 没人理会老蛤蟆。 蛙嘴里的两条宝鱼,肯定不会是蛤蟆给梁渠。 黑云压城城欲摧,天地大势混如海。 天空之上,飞鸟盘旋不落,埠头之外,群鱼蹦跳纵跃! 过龙河激荡拍岸,满江画舫飘摇,公子美女仓惶出舱,投没大江。 “快!抓鱼!抓鱼!” 顾不得秋冷,无数渔夫抱住跳入甲板的大鱼,用力压住塞入隔间,好不热闹。 大江之上,漩涡遍布。 山林之间,长风呼啸。 黄尘荡扬,直入云霄,化一条黄龙,蜿蜒腾转! 天地失声! 酒旗风中招展,芦苇压低。 渔夫怔怔地仰望天空,怀中鱼尾抽动,猛拍脸颊不觉疼痛、 直至红了脸,肿了腮。 “呼!” 一口浊气吐出。 天地巨人缓缓消散,平缓走势。 哗。 黄龙仰天长吼,寸寸崩裂,随风消逝,成一抹模糊黄沙。 暴雨前的压抑从人心中消失,除去鱼舱里的大鱼,落到江河里的公子哥,一切恍若幻觉。 渔栏里的伙计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快快快,接着抓鱼,要跑了!” 叫喊惊醒人群。 乡民卷着裤腿跳入芦苇荡,争相猛扑,搅得泥沙浑浊。 收拳, 止步。 振一身尘土。 梁渠内视气海。 六千八百二十一倍! 越来越趋近万倍。 握紧拳头。 一股厚重感油然而生,看向天地,又有截然不同的韵味和感受。 “这就是通天绝地,一步通天!” 梁渠喃喃自语。 同天人合一一样,除去气海增长,并没有境界提升带来的强大感,但是能体会到和先前不一样的“掌控感”。 天人合一是对环境的掌控。 通天绝地是对自己的掌控。 把“内”和“外”,牢牢把握手中,发挥出更强悍的效果! 武圣三步,仅余叩天关。 一步踏出,王与不王! 今日起,能凭武道境界,同大顺国公并列,心绪澎湃如潮。 昔日狩虎到臻象,几乎全部“讨巧”,洞开玄光坐天坛,熔炼百经靠《身识法》,食气有泽鼎,遇之即收,毫无担忧。 便是死亡亦是有好事发生的。 若非如此独特的生死状态,真不一定能如此迅速的领悟。 遇到喜事,萧瑟的秋天都是丰收的,肃杀的冬天都是兆丰年的。 人生,阳光明媚! 伴随从顿悟状态中退出。 梁渠立马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阻力出现,灵魂立即改变形态,重新变回【鱼妇】。 如今能变成人形,梁渠不太在意时间问题,回头问娥英。 “什么时候了?” “十月二十八,河泊所今天调一拨人手去南疆,我让獭獭开备好船了。” “敖擎长老呢?” “已经带着龙鲟一族搬到龙人族地。” 一切都有妥善安排。 梁渠稍作思考:“咱们跟河泊所一块走!” 九月出来,算算日子,马上该回血河界,与河泊所一块行动,正好在途中处理一下事宜,探索龙王窟隐秘! 青石街上,闹哄哄一片,全奔着埠头捡大鱼回去炖汤。 花半天时间同亲人告别。 把事情说开,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浪费精力和增添内疚情绪,大大方方的说和干。 许氏抱怨一下梁渠去南疆纯属自己给自己找事。 梁渠咧嘴:“那不是我惹出来的事嘛,总得去擦个屁股。” “你一个人成天正事不干,到处解手?” “咳……” “你以为没有你,南疆就会安分?” “但至少不会是这次,情况也不会是这样,我创造了机会,得把这个机会拿走。” 许氏叹口气:“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去了能干什么?” 梁渠神色认真:“就算我半死不活,也够收拾他们的!” “吹!”许氏不信,“你能打十个我信,还能打一百个?” “一百个一拥而上有点困难。”梁渠认真思索,“我现在的状态,游击一下,应该能行。” “……” 众师兄想到昨天的骇人精柱,二十六的天人臻象,武圣三步只差叩天关,一时间不太清楚这是自信还是自大。 “正好,我们跟你一块去。” 徐子帅和陆刚一块站出来。 “师兄?你们去干什么?” “给你打掩护啊。”徐子帅理所当然,拍拍胸脯,“你现在这鸟样,阴间阳间两头跑,难不成去了南疆,有事全让炳麟和弟妹给你遮掩?他们龙人和正常人样子上就不一样,没法和大家混到一块去,真办事,还得是我们!” 陆刚点头:“我有手艺,做个后勤,修补灵兵,子帅给我打下手,不会上战场,战线不出问题,便不用你担心。” 梁渠静了静。 “好!” (本章完) () 第1131章 蜉蝣采血,龙王窟里有龙王(6k,三 天气凉转寒。 青绿芦苇一夜褪色,江风刮过,黄白芦花会先飘到空中,又因为自身太重,没多远就回落水中,远看像泛一层浮雪。 来泽野里栖息避寒的水鸟越来越多,它们环绕着河泊所的船队盘旋,找机会觅吃食,飞累了就收拢翅膀停在桅杆上。 楼船当先,造化宝船并排。 蝙蝠飞入,老虎挑担,野猪奔腾,獭獭开一家搭好跳板,上下往来,归置行李,收拾打扫房间。 “阿水,咱们去南疆怎么走?有大江大河吗?” 徐子帅背两个大包袱,搭个凉棚眺望询问,他东西少,独自一人便收拾完全。 陆刚打铁,身上带的东西和器具稍多些,一个人拿不下,敖沧源和敖觅云变化出人形,一丈半高,帮忙搬运上船。 梁渠把包袱丢给阿威。 “南下几个省份多是丘陵地,江河断断续续,什么方向的都有,要拐来拐去,暗礁又多,没法直走,咱们先一路往东,到淮江出海口,去东海,到了东海,沿海岸线南下,过了南海郡基本就到天字码头,又快又稳。” “天字码头……大港?”陆刚抬头。 梁渠摇头:“没见过,听人说比当下京澜运河上的澜州港大出一圈,有百万码头工,不过再过几年,谁大谁小说不准。” 人们常用《千字文》中的字来为事物编号,《千字文》第一行是“天地玄黄”,第一个字便是“天”,故而有所谓“天字第一号”,表示该物是第一的、最高的,一个码头能取名天字码头,规模可见一斑。 “出海啊,我还没见过海呢。”徐子帅兴致勃勃,“有没有什么奇观异象,海上生明月,让我烙印烙印?” 梁渠一愣,继而想到自己成天到处跑,海渊宫时常去,别人真不一定。 江淮大泽太宽广,去沿岸不是一件容易事。没有路引,寻常人一县之地都出不去。 “对别地的人新鲜,对咱们这没什么两样的。除了水咸一点,和江淮没两样,走了师兄,前面在打信号旗,要开船了。” 船头上,军士交叉挥舞信旗,示意船队准备完全。 徐子帅和陆刚见状,匆匆登上宝船,定下心神。 俄尔。 虬结的汉子转动绞盘锁链,铁索绷得笔直,猛弹出水雾,咬合的铁节碰撞船板,在咔咔声中,将大锚带出江淮。 桅杆剧烈晃动,惊飞水鸟。 白水浮沫徜徉,楼船猛地下压,劈开波浪。 离开埠头,来到开阔之地,风帆鼓胀。 船只足够大,离了岸,逐渐平稳,拖曳出白水痕,一路往东,梁渠来到前头楼船,同军汉商议些细节,了解状况后,返回到自家宝船。 “人不少啊。” 平阳府有缉妖司和三法司坐镇,苏龟山统筹,对峙鬼母教足够。 淮东河泊所内,卫麟、徐岳龙两个提领全跟着一块去,此外,不仅仅是平阳府内,周遭其余各府,和南直隶都城赶来的臻象宗师,同样汇入到河泊所的队伍,一块南下,配合龙娥英、龙炳麟、龙延瑞乃至大妖敖觅云、小蜃龙,船队明面上的臻象级顶尖高手,达到惊人的四十有余! 臻象如此。 余下狩虎、狼烟更不用说。 作为支援力量,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能极大的左右战局。 尤其四十多人,有多数此生没去过南疆,南疆部众没有血肉捕捉气机,能干很多当地守军做不到的“奇袭”之事。 从这个数字上,可见南疆情况之糟糕。 船上张望新奇。 众人很快陷入旅途的疲惫,这种疲惫是漫无目的的无聊造成。 不过,这种无聊很快被重要的战前信息终结。 晚饭前。 南直隶京城来的天人宗师籍炎宇命人敲响云板,将所有宗师、大妖召集到楼船顶层,告诫重要事宜。 宗师鱼贯而入,小蜃龙缠绕在龙娥英的小臂上,它喜欢龙娥英身上的体香,没事总缠娥英不缠梁渠,当然,在肥鲶鱼看来这是严重的外戚干政,太监行径,应当速速杖毙。 小蜃龙外的大妖敖觅云尝试进入,尝试失败。 昔日建造楼船,工匠完全没有为这种巨无霸进行过考量。 籍炎宇看向梁渠。 梁渠挥挥手:“你坐门口听吧。” 敖觅云便盘坐在门口,垂下脑袋,侧耳倾听。 见所有人、兽到位,籍炎宇站到台前,敲敲木板吸引众人注意:“众所周知,南疆善于蛊虫之道,数千年的选育和培养下来,此道或有不为人接受之处,更损寿数,不为我们中原皇朝所喜,却实打实的有可取之处。 时至今日,南疆将此道兴盛发展,迥异于我中原和北庭,每个部族,都有自己擅长的蛊虫培养,所有蛊虫认主不认人,认血不认脸,即便想要追赶,我们也望尘莫及。” 众人颔首。 所谓认主不认人,认血不认脸。 即南疆独特的,以个人和族群为单位的蛊虫防伪手段。 蛊虫经过数千年的选育和秘法饲养,生长在人的丹田之内,和个人、族群高度绑定,哪怕流落到外人手上也毫无作用,无法驱使。 好比从狼到狗,南疆人把蛊虫培育成了只有自己部族人能驱使的“猎犬”,到了别人手上,就还是一条充满野性的狼。 不排除有个例能驯服“野狼”,却没有办法像河泊所江豚一样,变成一门能广泛传播的“技法”。 这也是中原想追赶也没办法的原因之一,没办法获取最新样本,自行推陈出新。 若是从头开始,研究者不如南疆人多,充其量几个靠南的省份愿意尝试,即便朝廷扶持投入,进度压根比不上十万大山,反而是照猫画虎,舍弃自身优势。 何况南疆气候本身亦是一大特色,事半功倍。 大家各凭本事过招。 “然而……”籍炎宇话锋一转,“此行我大顺之所以损失惨重,正是因为南疆九大部族之一的天峒和百草涧,分别钻研出了两种独特蛊虫!” 籍炎宇拿起滑石笔,往身后木板上写下大字。 “蜉蝣采血术?血隐蛊?” “这是什么蛊?” 籍炎宇介绍:“蜉蝣采血,是一种肉眼不可见,哪怕臻象宗师亦无法感知的小蛊虫,几乎无孔不入。 这蛊虫本身没有太大的杀伤能力,偏偏它有一种非凡能力,即寄宿人体之内,收集‘血肉’,再带回给控虫蛊师,从而让蛊师能通过千里追魂,锁定被下蛊者的方位。 换言之,因为这种蛊术,我们在南疆完全陷入被动,我们所有的臻象行动都被对方捕捉,本来不该如此被动,偏偏南疆又有这血隐蛊。 这种蛊虫能嫁接臻象气机,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虽然只能隐藏一时,靠近就会暴露,可暴露时,往往已经接近到三十里的范围内!甚至更近,即三十里外,我们无法追踪敌方踪迹!” 众人皱眉。 一抓一藏,配合南疆独特环境,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龙娥英听到蜉蝣采血,更忍不住犯恶心。 梁渠举手。 “兴义侯?” “蜉蝣采血,怎么收集的臻象血肉?” 臻象的强是全方位的强,不止体表,内在更是如此。 一种不起眼小虫,能破防? 即便能破防,不至于宗师无法发现的程度,千里追魂不是说拿一缕头发就能办到的,起码要是一根手指头的程度。 “这正是蜉蝣采血术的高明之处,也是我接下来要讲的。”籍炎宇挥挥手,有人送上托盘,托盘内是一个个精致的香囊,“因为体型小和兼顾隐匿,这种蜉蝣本身不具备强攻击性,它们收集血肉,亦不是靠生硬的吸血割肉,而是收集你的体内循环。” “循环?” 籍炎宇拿起茶杯喝一口茶,展示众人。 “我喝水,会出汗,会小解,这就是循环的一部分,我吃饭,当然,修行到臻象,食物基本能做到完全消化。不算这部分,光靠前者,便会带下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血肉’,只不过,我们平时自己难以觉察,更不以为意,然而蜉蝣会默默收集,一点一点聚起来,直至份量多到能感知为止。” “多久?”卫麟问。 “潜伏三个月,足矣。” “三个月去南疆不吃不喝,是否能避免蜉蝣入体?”徐岳龙问。 “理论上可以,蜉蝣基本上在水中繁衍,通过饮水进入体内,奈何空气中偶尔会有少量,蜉蝣会自我繁殖,实际上很难做到。 此外,臻象能三月不吃不喝,狩虎、狼烟不行,据我所知,蜉蝣同样能在人和人之间传播,换言之,要三月禁欲、少言。” “所以,我们有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内,南疆无法捕捉到我们的行踪?” “不是三个月,是五个月!”籍炎宇拿起托盘里的香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万事万物皆有出路,南疆拿出这两种蛊虫,猝不及防下,确实让我们吃大亏。 可六月至今,朝廷已经有了简单对策,身上配有这个香囊,便会极大程度的抑制蜉蝣生长,保持十天一换,正常吃喝,能将三个月,拖延到五个月乃至半年之上!” 众人的眉头稍松。 半年时间,应当能缓和下战局,等到朝廷推出更好的破解之法。 然而问题没有根本解决。 硬仗啊。 军士挨个给众人分配香囊,梁渠拿到一个,能闻到一股独特的草药味,贴近比较刺鼻,挂到腰间勉强能接受。 “半年时间……” 余下功夫,籍炎宇再给众人普及几种南疆较为危险的蛊虫,以及对应的处理方法。 “蛊虫,毒虫也,十蛊九毒,你们的香囊内,各自有一颗解毒丸,并非万能,但是能做到缓解七成以上的毒素,万望各位宗师妥善保管,时候不早,大家先用饭吧。 去南疆路途遥远,非一日之功,今后每天饭前,我都会在这里普及蛊虫和南疆蛊虫特征、细节,诸位莫要错过,若是有任何疑问,皆可来楼船上寻我。” 话罢。 敖觅云坐起身来,让开作战室道路。 臻象宗师寻到熟悉之人,三三两两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造化宝船,梁渠拿起香囊仔细观察。 他想到一个问题。 籍炎宇说蜉蝣采血靠内循环,但他现在已经死了,如果不启用血煞神通令,便无法维持器官的基本功能,一具纯粹的死尸,压根不会有什么身体代谢…… 不让血煞维持脏器运转。 这蛊虫是不是对他没什么用? 还有蛊毒,或许没办法完全免疫毒素,但一具不存在代谢循环的尸体,同样对毒能有高抗性。 “咦。” 梁渠越琢磨越惊奇,他发现自己似乎有某种独特的优势。 血。 不流动。 组织液? 不流动。 蛊毒注射在哪里,就集中在哪里,蜗牛一样扩张缓慢,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和逼出。 “到地方上再看看。” 南疆路途遥远,梁渠独自去,造化宝船飞快,其他船没有这个速度。 跟随大部队到地方,至少要十一月底,如此漫长,总不能干等。 一寸光阴一寸金。 是时候去探索龙王窟! 夜半。 褪去肉袈裟,魂飞九天外。 “娥英,血煞神通令给你,我回一趟血河界,你同我师兄说一声,帮我打掩护,还有,之后几天的蛊虫课我不去了,你帮我记录一下,我回头回来看。” “好。” 翌日。 柯文彬等人饭桌上问起梁渠怎么不出来吃饭。 “我师弟?”徐子帅拳头砸上桌面,愤愤不平,“前阵子通天绝地,闭关巩固修为呢。” 外地来的臻象一阵咋舌。 这是人? “他就是牲口!”徐子帅还在抱怨。 情真意切,句句恳切,众人不知不觉,竟感同身受,纷纷共鸣点头。 谁人修行路上,没有一个梁师弟呢? 有理。 “是啊,就是这样。” “没错没错。” “对极了。” 兴义侯同门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压力太大。 “再说说再说说。” “哎,你们是不知道,我师弟这人啊……” …… 河神宗。 “河神大鱼!河神大鱼!您游历回来啦?这尾巴,这鱼鳍,真是愈发的威猛霸气,天下第一鱼!” “行了,说点不知道的,宗门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在您的带领下,咱们河神宗,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如火如荼。”沈仲良兴致高涨,“这一个多月,您的弟子,席紫羽,我好生教导着呢,进步神速啊,今年内就能入一境!才华横溢。” 《耳识法》:此乃谎言。 特么的,给的资源是席紫羽能吸收的极限,功法也是梁渠亲鳍改良,入一境要半年…… 亏沈仲良昧着良心说出才华横溢四个字。 “你是个人才。” “没有伯乐,焉能有千里马,仲良有今天,离不开河神栽培!”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告到河神,我要告到河神!沈仲良,你贪财冒贿,欺罔视听,以伺候人主意,不肯进贤黜恶啊……” 沈仲良面色陡变。 “什么声音。”梁渠目光往外。 “刁民罢了,河神大鱼不必理会。”沈仲良擦擦额头。 “下次不要让刁民吵到我的眼睛!” “是是是。” “那个退出漱玉阁,入我河神宗的女弟子来了没?”梁渠问,他没有忘记这件事。 哪怕是暗通款曲,也要说到做到,何况,经过陆师兄建议,度支司二等弟子劳迎天在梁渠这里有大用。 有时候小人物一样能成大事业。 “来了来了,我去叫她过来?” “去吧。” 未几。 沈仲良领一女子款款而来,其人样貌二八芳华,实际年岁不知,三境实力,容貌长得不差,身姿高挑,胸脯鼓鼓。 “见过鱼长老。”女子欠身。 “你是劳迎天的妹妹,劳梦瑶?” “迎天正是长兄。” 确认无误,梁渠挥挥鳍,雷厉风行:“既然是你,收拾收拾,三,不,五天之后,沈仲良,你带她去天火宗,若是没遇到我,就在附近等等。” “我?”沈仲良惊讶。 “有问题?” “没有没有。”沈仲良暗暗纳闷,河神回天火宗,带个小女子是顺手的事,为什么要让他来。 莫不是什么敲打? 沈仲良浑身一震,冷汗直冒。 河神要引开他,其后调查河神宗发展? 劳梦瑶则是无比惊喜,暗道天火宗的老哥靠谱,居然真有法子把她从一品宗门捞到超品去!真在里面混出个人样。 有道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可她在漱玉阁也不是鸡头。 再者说,鸡只有鸡毛,凤却是凤翎。 不成凤毛,怎么知道自己只能插屁股上? 鸡毛努力一辈子,插在鸡冠上,也还是根鸡毛! “好了,下去吧。” “是。” 简单了解完河神宗情况,梁渠没有在意沈仲良的小动作。 明面不出岔子就好,他也没有精力去挑选什么心腹。 和珅是贪,架不住好用啊。 “出发出发。” …… “轰隆隆。” 水声震耳欲聋。 通天河主干,一条怪鱼兀然浮现水中,梁渠来到世界漆黑的痔疮,呸,漆黑的缺口。 整个世界皆为大离创造的,龙王窟如此诡异,又带一个这样醒目的名字,梁渠不信天火宗的人不知道二三内幕,自己组装的鱼缸破个大洞,会不知道大洞里头有什么? 尤其核心长老伍凌虚所言,让它自己去找真相,更是实锤。 探索龙王窟这件事,绝对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天火宗不阻止,不看守,无非是觉得没人能进去。 心念一动。 哗。 这次没有龙卷,直接波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水中暴突,戳到龙王窟上方。 中间没有任何实质“柱”状物,偏偏在“柱头”位置,多出一股支撑力。 擎天柱! 百年不溃! 梁渠故技重施,往柱头上丢一个石子,开始计算时间。 十二时辰后。 石子稳稳当当,没有掉落。 一整天,对比原来的一刻钟,时间上提升何止百倍。 持久能力猛增,狂增! “时间应该够了。” 梁渠主动撤掉【擎天柱】,让石子掉落深渊,免得自己下去后,有人路过看见石子悬浮在龙王窟上方不落,觉察蹊跷。 它开始铺设螺旋往下的路径。 “龙君也有涡流水道,一样能支撑岛屿,今日我用擎天柱下龙王窟,倒是有缘。”梁渠心想。 【擎天柱】接连立起,相互交错,搭建,组成一个透明的螺旋长梯。 凭借梁渠六千八百倍的气海,和【天水朝露】特性,几乎边用边回,毫无消耗。 天光逐渐消失。 世界慢慢漆黑。 三天后。 “这么深?” 梁渠震惊得抬头往上,这里已经看不见天光,所有的一切都是漆黑的。 它不知日夜地搭建【擎天柱】,完全不知道自己下降了多少。 一万里? 两万里? 兴许更多。 梁渠不担心自己出不去,感知中,最初的【擎天柱】还在,主要是时间问题,出天火宗快两个多月。 它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又是三天。 整整六天。 梁渠彻底麻了,心里完全没底,只能重复地行进搭建,下落的机械动作,有种关禁闭的折磨。 五万里? 八万里? 更多? 这个洞通向哪里? 不会单纯就是一个无底洞吧? 打穿了世界? 忐忑地下沉再下沉。 毫无参照物的黑暗里,梁渠开始掐不准时间,很想回阳间问问,直至第七天。 无底洞的尽头浮现一抹血光。 希望! 七天以来的第一个希望! 梁渠精神大振,鳍上动作加快,不断螺旋往下。 光越来越亮,洞越来越明。 直至最后,梁渠将【擎天柱】卡在血红洞口,借洞口观察外界。 红! 血红! 猩红! 倘若说通天河的红仅仅是让人感到压抑,那浮现眼前的滔天血海,只一眼就能让人不安、惶恐,寻常人看上一眼,恐会发疯! 握紧鱼鳍,梁渠没由来的感到害怕。 他先一步化身血猿,再披【涡神甲】,给自己打点胆气,猿臂舒展,牢牢抓住【擎天柱】作支撑,做足思想斗争,自洞口倒挂,悄悄探出半截身子。 转一圈。 全景环绕。 血猿猛地凝滞,瞳孔缩成针眼大小。 金目闪烁,天旋地转。 龙! 半骨半肉的真龙,匍匐血海之中! (本章完) () 第1132章 我什么都知道,你还不明白?(6k) 血猿倒挂,大龙匍匐。 一个倒视,一个正视,旋转中碰到一块。 “咕嘟!” 喉结滚动,根根汗毛直立,金目颤动,几乎无法聚焦。 攀附住【擎天柱】。 猿臂勾曲,默默用劲。 梁渠五指抓紧,把自己的上半身一点一点地缩回到黑洞中,仿佛待在小空间里,能带来更为充足的安全感。 这个吸纳海量血河水的洞窟,从上到下,除去两头有光,中间平整而漆黑,像一根细长的水管子,它恰是那个跳入水管,穿蓝色背带裤,留大胡子的水管工。 怔怔盯着这个乌漆嘛黑的世界许久。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受到的震撼太大,空白得像一张画纸,画纸上有一层油膜,颜料涂上去就化成小滚珠坠落。 不知多久。 血猿又放开手臂,重新探出去。 扫一眼,迅速缩回。 就这样。 反复三次,探进探出。 油膜被缓缓揭掉,留下毛刺刺的白纸,毛刺挂住颜料,开始在白纸上作画。 凝滞的思维重新转动。 龙? 真是龙? 心脏砰砰直跳。 梁渠不觉得有人会那么无聊,制造一个栩栩如生的假模型摆在这里独自欣赏,更不会花大代价,设置一个龙王窟,让所有人乃至武圣都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来看自己的模型。 蛙王都知道把装船的瓶子设置成玻璃瓶,方便自己欣赏。 猛猛吸气。 梁渠重新倒挂,倒挂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观望这个世界。 红艳艳。 地上血海无边无际,天上血云无垠无限。 独中间一条长龙匍匐。 龙半骨半肉,且不是上下,不是边角开始逐渐腐烂,由外到里,而是“左右”。 左边一半是森森白骨,右边一半血肉完好,中间界线极为清晰,忽略左边,右边同活物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血海和血云的距离极其小,至少在龙的衬托下是如此。 血海仅仅淹没到龙躯的三分之一,血云同样不高出太多,不到龙一半厚度的身位,导致天地看上去极其的逼仄,让人下意识地感到不适,仿佛进入到一个鸽子笼里。 这是哪条龙? 蜃龙? 真龙? 淮江有两条龙。 蜃龙是和大离斗争,陨落有上万年,如今残魂化为仙岛岛灵。 这若是蜃龙躯体的最终埋葬之地,事情倒也合理,毕竟都成就妖皇,上万年不腐简简单单。 真龙则是百年,哦不,一百一十年前了无音讯,下落不明。 结合此前费太宇两人所言,江淮河中没有位果,大概率是被天火宗拿走,没有投入天地间重新循环,这位果都丢了,真龙估计好不到哪去,那龙君的躯体在此处,也说得过去。 横竖都有解释。 梁渠下意识看向龙头顶,想要辨别身份。 不看不要紧,一看脑子更转不动,十分懵逼。 左边白骨那一半没有龙角,头骨上干干净净,应当属于蜃龙。右边有血肉那一半,也没有龙角,但是有一个断裂的肉桩。就像砍树留下的树墩,从这点上判断,应当属于有龙角。 小蜃龙对龙角心心念念,加之史料,足以证明蜃龙一族无角。 真龙的龙角是纯粹的血肉产物?没有一点骨质?不然为何左半边的骨头上没有一点迹象?右边好歹有个树桩桩。 “不合理啊。” 梁渠挠头。 莫非右边树桩一样的墩头,不是龙角残留,是其它什么? 然而右边脖子上没有毛发,这又是真龙的特点之一。 蜃龙无角,脖颈处有雄狮一样的鬃毛。 真龙有角,脖颈处没有鬃毛。 二者大不相同。 也正因为如此,梁渠一度怀疑蜃龙其实和蛟龙一样,是后来者占据淮江,拿到水君位果,蜕变成蜃龙,从始至终,天生天养的只有老龙君一个,故而完全符合真龙形态。 “虾蟹鼋鼍,气聚蜃楼,蜃本雉化,来自山丘”,简而言之,蜃是雉入海所幻化的大蛤。 当然。 这是一种推测,梁渠不好直接问蜃龙,万一对方不喜欢谈及自己的出身呢?就像有大佬喜欢炫耀,增添自己的传奇色彩,同样有大佬不喜欢谈及自己曾经的落魄往事,像揭伤疤。 现在左边符合蜃龙的情况,右边符合真龙的情况,活生生拼凑出来的一个“臆造物”。 对了。 这里有没有龙种气息? 沟通泽鼎。 【消耗六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龙种气息:五】 咦? 真他娘碰上了怪事。 龙人、龙鲟、龙龟都有。 偏偏碰到正主没有龙种气息? 倒挂水管口,梁渠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空想无用。 张望半天。 天地之间没有什么风起云涌,梁渠决定进一步探索,他开合【涡宫】,变成一条水龙,一头缠绕腰间,一头缠绕住【擎天柱】,长条粗尾巴似的,把自己从半空中降落下来。 来到静谧血海之上,清晰得看到梁渠自己的倒影,一条怪鱼。 伸出食指,小心触碰。 咻! “尾巴”倒卷,快速缩回“水管”。 金目死死盯住涟漪,直至涟漪平复,世界安安静静。 没事。 从“水管”里出来。 戳完再碰一下。 依旧没事。 最后一个猴子捞月。 直接用手掌擓一手掌的血水,搅动出的涟漪比先前大得多。 风平浪静。 试探幅度越来越大,梁渠动作越来越明显,最后两只脚踏入血海,一点一点淹没到腰身处,发现到脖子口都没触底。 好大的龙。 不知距离,没有参考物,血海里无法蔓延感知操纵水流,梁渠本以为血海不深,谁料一点底都碰不到,最后用【涡水】,变成一根“探针”,一路下探,却发现到三丈之后,阻力越来越大,五丈彻底不动。 “去龙尸那里看看……” 反复确认自身安全,梁渠伸长“尾巴”,一路向大龙靠拢,岂料尾巴一伸就是好几十里,直接超出了梁渠的控制范围,活脱脱的“望龙跑死猴”,它原地立一根【擎天柱】,站在【擎天柱】上,“尾巴”换一个基点,继续往前延伸。 第二根“尾巴”终于来到大龙面前。 “怪怪。” 梁渠仰头,只觉得大龙一个脑袋顶天立地,高千丈不止。 千丈三千米,足以俯瞰云层。 光靠近就足以令人恐惧。 它高三丈。 龙头千丈。 这个比例,就好像一米八碰到五毫米,人指头上沾一粒米。 如果算龙身,它得缩小到头发丝的直径。 “蜃龙和真龙有那么大?” 梁渠拐个弯往后看,深深地表示怀疑。 光脑袋高度达千丈,身子呢? 龙和蛇一样,都属于长度比例比较醒目的,倘若一比一百,得十万丈,三十万米,六百里,后世一个小省的南北距离,这个比例居住江淮,堪比金鱼和鱼缸,还不是什么大鱼缸。 “如果是蜃龙就合理。” 梁渠想到小蜃龙的天赋,【化虚为实】,能将自身极大膨胀。 世界静谧的有些可怕。 环绕龙躯一圈。 和试探血海一个样,先戳戳看,有没有反应,没有反应,就一点一点加大动作,踢上两脚。 末了…… “阿呜。” 梁渠呲开雪白犬牙,狠狠咬住没有龙鳞包裹,白骨和血肉界限处暴露的红肉,用力拉扯、撕咬。 传说中真龙天生天养,和宝鱼一个样,很有可能就是宝鱼!如果是,那便是天下第一等宝物,无可出其右者,这得藏多少水泽精华,肉都送到了面前,没有理由不试试看! 再者说,那么大一个,带不出去,除了吃也干不了什么。 “唔,好老的肉!” 梁渠边咬边嘀咕。 奶奶的。 咬不动! 又老又韧。 血猿趴在龙躯上晃屁股,它咬住一块血肉,两手并用,两脚撑住,用力撕扯,整块肉橡皮筋一样变形,脖子发酸,牙齿都要被拽下来,除了能蹭口水,龙肉就是不从龙躯上下来。 “你在干什么。” 啪! 张开嘴,松开犬牙,梁渠用手背把自己残留的口水擦干净:“有点脏了,吐点口水擦一擦……” 歘! 血海分流,大浪飞扬! “尾巴”绷直,将血猿快速拽回,风驰电掣。 身形踏落【擎天柱】,梁渠抓住【涡水】,故技重施,再往回倒退,迅猛缩回水管口,两手交替,两脚蹬地,边蹬边抓,猿猴爬树,拼了命地往上逃窜。 下来花七天,上去不用七刻钟。 血潮回卷,一切平静。 “呼,呼……” 胸膛扩张,剧烈起伏。 施展【水行千里】,疯狂逃窜,不知跑出多远,梁渠死死贴住河底礁石,浑身暴汗,无声汇入血河。 静静待半个时辰。 血河流淌,鱼群绕行,云卷云舒。 无事发生。 没追上来? 观察四周,小心探头,见周围无人,梁渠浮出水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血河界没有太阳,光就是会从天上照下来,除去特制罗盘,没办法判断东南西北。 花上半天时间冷静思考、寻找村落重新确认方位。 梁渠方才平复情绪。 “那是谁?” 龙王窟内精神高度紧张,冷不丁冒出来个声音,吓得他亡魂大冒,慌不择路,一个劲往外跑。 冷静下来。 天人合一没有预警,《眼识法》没有针刺。 没有敌意? 真熔炉要动手,自己逃不出来,至少不该一点阻力没有。 只要没有敌意,那就意味着能交流。 但会不会是局中局?对方实力不济,故意先吓退自己,再另寻准备,只等它舍不得龙躯,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 梁渠握紧拳头。 “还是要回去!” 智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 伍凌虚和费太宇说让它提升长老等级,这得熬到猴年马月? 六境大能永生不死,其余境界寿命俱有延长,导致干活升职条件同样被大幅延长,最近五十年,都没有人升职成功! 丫就是给了个弼马温的职位耗着拖着! 至于立功。 天火宗霸占血河界,压根没有外敌,更没有竞争对手,怎么立功,帮忙打阳间吗?等哪个一品宗闹出叛乱,自己去平叛?这种好事都是留给老资历的,彻底死循环。 二等长老到一等长老,再到大长老,乃至最后的核心长老,足足升三次,鬼知道哪一层有资格了解“真相”,真给天火宗打几百年工啊? “有人吗?吡吡!” 第二天,确认周遭无人,梁渠趴在龙王窟洞口,向洞里喊话,丢两块石头。 没有反应。 “是不是听不见?” “水管”十万八千里,自身还有吞噬属性,听不见实属正常。 想了又想,梁渠还是大着胆子,踩住【擎天柱】缓慢下滑。 这一次不用边搭边走,速度快得多,仅仅半天,梁渠成功下落到管道口,倒挂探出半截身子。 “前辈!吡吡!前辈在么!上次没准备,这次我给您带了毛巾和清水!” “我以为是锅底和蘸料呢。” 声音再度响起。 “怎么可能,前辈风趣。”梁渠举起手里毛巾,干笑两声,很快意识到不对。 锅底、蘸料? 虽然自己搞出火锅之前,阳间同样有涮锅,唤“古董羹”,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甚至于鸳鸯锅都有,“五熟釜”,一只铜制的锅内分为五格,涮煮不同的食物,防止串味。 但现在不说别的,明确如此指向,他绝不认为是巧合! 血河界没有火锅,对方…… 梁渠流下汗来,环顾一圈,没发现对方踪影,声音像从虚空中来。 “前辈知晓阳间之事?” “我什么都知道,你从人变白猿,打破常规,诓骗蛟龙,两头吃好处。又从人变不鱼不蛇,穿梭阴阳两界,诓骗天火宗,一样两头吃好处,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偏偏阳间不能人变妖,阴间不能回阳间,瞒过世间所有人。” 这…… 梁渠疯狂暴汗,一身红毛贴在身上,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来之前满腹的话术全堵在喉咙口。 特么的。 什么情况? 它有点想逃了,奈何现在把柄都在人手上。 “又想跑了。” “不敢。” “昨天你跑得可快,窜天猴一样,那东西是这么叫吧?” “前辈喜欢,改日给前辈带些烟火来。” “哎……” 幽幽然一声长叹。 血海顿起波澜。 水波之中,潋滟闪烁,化无数流光,流光贴紧水面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变成一抹龙形阴影,出现在梁渠正下方。 “你以为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渠想了想,摇摇头。 龙影一闪。 “知道便说。” 梁渠抓抓脑袋:“我听我老婆说,当年江淮大泽上,老龙君建了一个一百多万亩的超级大岛,供半水兽生活,底下没有任何支撑,偏偏岛屿悬浮水面,不会下沉,龙王窟鸟飞不过,是前辈故意设置?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进来。” “你确实聪明,不会这一神通,进入龙王窟,便会流放到虚无,见不到我,而这一神通,有且仅有水君会。” “您想见我?” “本来想见的不是你,是我的继任者,但大离把淮江位果困锁在此界,无法回归天地之间,本没有任何希望,谁知晓会出现你这么个外界‘异类’,又如此机缘巧合,死上一次。” 外界异类? ??? 梁渠浑身毛孔紧紧皱缩,一股无名恐惧涌上心头。 不是,你娘的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啊? “你还不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 梁渠静默。 他现在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就好像整个人什么都没穿,赤裸裸的站在对方面前。 “哈哈哈,猴头,把你狂跳的心放肚子里吧!除了我,当今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武仙、妖皇?祂们都不行,至于该明白什么,你今后自然会知道。” 梁渠简直要发疯。 都不行。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龙啊,你到底是不是龙啊! “你是不是在问我怎么知道?”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因为我半生半死,当世再没有同我一样,能同时观测到阳间和阴间两界的存在,更不会有同我一样,掌握水君位果,觉察到你受江淮眷顾,由人变猿,我一路投下目光观测数年,方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的存在。” 梁渠逐渐冷静。 半生半死? 一路观测? 因为我受眷顾? 同时对方是龙君,有权柄,所以能觉察到自己变成白猿? 又因为不知名原因,沦落到这龙王窟之中,故而能投下目光? 听上去,似乎、好像的确是当世唯一? 他默默回忆自己第一次获得眷顾,得是冬天第一次河神祭,因为蛙王扑下大妖赤火鸟,搞得当时的义兴市人心惶惶,那次河神祭,更是梁渠第一次对付山鬼,直面鬼母教。 居然那么早…… 如此说来,基本上没有老龙君不知道的? 梁渠有点摆烂,同时胆色也大了一些,逐渐明白当下状况。 对方应该需要他。 “前辈是老龙君?” “是我,你漂亮胸大、腿长脚小、屁股还圆的完美老婆便是我创造的。” “……” 这句话也观测到了? 等等。 什么都能观测,他和娥英洞房的时候…… “我是龙,人族女子长得再美亦不会心动,看到只会觉得无趣,你家中乌龙出去寻母犬闻屁股,你会特意跟着去看?” 那不一定,还蛮有意思。 等等。 你是不是有他心通! “我没有他心通。” “……” “哼,你这泼猴应该谢我,没有本君滴血,当世哪有身高五尺有七,且脚小窈窕的女子?唯有江淮龙女,算上宗师,普天之下寻不出第二人,哦,对,若非龙女,有血脉缺陷,亦不会同你有交集。” “……”梁渠表情一阵扭曲,“谢谢前辈!” “嗯,倒算懂礼。” 你岁数大,你给我老婆,你有道理。 梁渠深吸一口气:“前辈既为老龙君,缘何这幅龙躯一半无角?” “你不觉得这幅龙躯像是拼凑的?” 梁渠皱眉,再回头看:“是有几分。” “左边一半白骨是蜃龙的,右边一半是我的。” 靠! 难怪两不像,一半有角,一半没角。 真是拼好龙。 日! 大离太祖更恐怖了,活着干蜃龙,死了干真龙? 大离王朝时候,人族整体不如妖族,能干过蜃龙已经很离谱。 梁渠快速头脑风暴,尝试了解更多消息。 “前辈为何说自己半生半死?为何会半生半死?” “我打穿了阴间,却没回到阳间,耗尽全部气力,自然半生半死。” 梁渠一愣:“龙王窟真是世界的缺口?” “世界的痔疮。” “……” 梁渠努力回忆。 自己当时这么想的时候,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这都不是隔墙有耳,隔维度有耳! “的确是世界的缺口,世界的缺口,赋予了鸟不能飞,鱼不能游,羽不能浮的奇景,我将计就计,将它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大离同样将计就计,把力尽的我困在这间层当中炼化反哺,修补天地,支撑天地,一如蜃龙。” 梁渠大受震撼,但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 “您说只有您能观测阳间,那大离太祖连观测都做不到,应该没办法对阳间事物出手吧?您好端端的,为何……”梁渠脑子中刮了刮词汇,“为何沦落至此?” “被骗了。” “谁?” 静谧。 半晌。 “鲸皇。” (本章完) () 第1133章 界主,礼物(6k2) 鲸皇来淮江不是因为好奇奇观,更不是因为喜好云游! 它就是专门来看云上仙岛的! 电光划破识海。 梁渠猛然反应过来。 按龙君所言,鲸皇可谓给自己打造了几千年的鱼设,持之以恒的伪装,全东海、全天下,所有人、妖都没有看出来。 是真是假? 且听老蛤蟆提过一嘴,当年江淮龙宫建成,老龙君还特意宴请鲸皇,二者是为至交好友,结果都是塑料兄弟情。 不过…… 当下全都是血海“龙影”的一面之词。 多大人了。 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面前龙影是不是龙君都得打个问号。 龙尸摆在这里,就一定是龙君的残魂在说话吗? 泽鼎都没有收到龙种气息。 昔日龙渊道内给龙娥英解除血脉桎梏,她体内那一条黑线,梁渠至今记忆犹新,不知是“宽厚”的龙君故意设置上限,还是龙造混血天生不足。 他肯定不会因为刚认识龙的一句话,去对一尊古老妖皇生出敌意。 “真是没想到,大奸似忠,外似朴野,中藏巧诈,这东海鲸皇罪大恶极!罪该万死!罄竹难书!”梁渠愤愤不平,咬牙切齿,死死攥住拳头,“耽误我仙岛顿悟,此事无足轻重,可祂居然敢坑害老龙君您!害得我家夫人家破人亡!迟早算账吃烤鱼!” “装!” “……”梁渠自动忽略这个“装”字,没有探究龙君怎么被骗的,趁热打铁,问关键,“鲸皇为何要诓骗您?这对它是否有何好处?我曾经听彭泽老龟谈及熔炉,说熔炉因世上没有资源能帮助到祂们,都无欲无求,莫非有假?” 无论老龙君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梁渠证明自己没有不相信,都是无意义的自证。 要证明自己是真的,就拿出更多的信息来构建链条,让人自行判断;要证明自己没有不信,就展示更多的坦诚。 世上哪有好坏,都是看有没有好处。 若非淮江位果仅有一个,上升通道只此一条,梁渠吃饱撑的去和蛟龙干仗,平白搭进去一条性命。 现在老龙君同样吃饱了撑的,絮叨半天就为和他诉苦? 意识活动具有目的性和计划性。 哪怕无所事事的发呆,目的也是为了消磨时间。 简单的中学政治。 “你与彭泽老龟的谈话,我听过,半对半错。” 真烦。 梁渠抓破头皮。 合计自己从第一次河神祭获得淮江眷顾往后,一直有个高维度“观众”盯梢,没有半点隐私权? 除了无间之所看他直播,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对在哪?错在哪?” “世上的确没有资源能帮助到武仙、妖皇,因为没有事物能与祂们匹配,但又不完全没有事物与祂们匹配。” “武仙和妖皇自身?”梁渠脱口而出。 “然。”血海之上,龙影闪烁,“你第一次去帝都,遇到天地长气拍卖,曾有武圣拿出一枚玄鲸丹,以整条玄鲸炼就。” 梁渠自个都快忘记的陈年旧事,居然让老龙君翻旧账翻了出来。 晋升熔炉,反而变成同境大药,要更加小心的面对算计? 那还不如夭龙武圣潇洒呢! 当个国之柱石,划个封地自立为王,反正他寿命长,别的武圣寿八百,他起码三千。 难道熔炉不轻易出手,不帮助自己麾下王朝,正是基于这种平衡,不想暴露自己的情感弱点,而不是对后代子孙感情淡薄? “鲸皇诓骗您,是为了真龙丹?还是为了淮江位果权柄。” “都是又都不是,或者说,我迄今为止也没想明白……”血海之上,龙影闪烁得剧烈起来,言语间总是叹息,“我在这无间地狱里常思常想,为何会如此,如果没有猜错,它应当和当年大离太祖一样,妄图成为界主。” 界主? 这又是什么东西? 结合梦境皇朝和词语字面含义,梁渠猜测:“一界之主?” “无怪乎世人夸人聪明,总说猴精猴精。”龙君赞叹。 “……” 夸人就好好夸。 “你和金刚明王说的话,还记得吗?” 又来。 我和老和尚说的话多了去,哪里记得是哪一句? 早上好?吃了吗? 梁渠腹诽。 “记不起来,您老给提示提示?” “你天人合一那次。” 梁渠沉吟良久,尝试开口:“第六识是天地青睐你,第七识是你让天地青睐……第八识种子识,是你青睐天地?” “就是这句,你再好好想想。” 龙影知晓梁渠不信任自己,故而让梁渠自己推断出结论。 人总是对自己的推论坚信不疑。 天地青睐你。 你让天地青睐。 你青睐天地…… 梁渠把握住灵光。 “大离太祖不仅是想创造永生不死的梦境皇朝,祂还想开创一个真正的阴间,成为小世界之主,凭此晋升化虹?鲸皇是想效仿大离太祖,再来上一遍?开创第二小世界?” 龙影一闪:“这些仅是我的推测,世上无有前人成就化虹,更无道路可借鉴,无论大离亦或鲸皇,皆是摸着石头过河。” 梁渠大受震撼。 晋升熔炉,掌握一个完整大权柄。 晋升化虹,要开创一个世界,成为世界之主? 他追问:“大离太祖成功了吗?再者,鲸皇要开创什么世界,二者是如何勾搭上的?” “勾搭!真是个好词,甚得我心。”龙影大慰,“大离太祖自然没有成功,否则我焉能陷入这半生半死的境地,早变枯骨。鲸皇要开创什么世界,我并不知晓,正如先前所言,我无非推测祂要这般做,二者如何勾搭,我也不知。” 三问两不知。 都这样了,也是个糊涂蛋。 “你想说我糊涂?” 还说你没有他心通! “用什么他心通,我活数千年,百倍于你,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你的猴头里在想什么,并不难猜。” 惊天秘闻! 前天刚开阔师兄们的眼界,今天让别龙开阔了自己的眼界。 大家都是蛙。 井底之蛙。 梁渠有太多太多的疑问,现在都整理不出头绪,只一个感慨。 江淮之主真是多灾多难。 前前任蜃龙让大离太祖抓去开辟世界。 前任龙君,让鲸皇和大离太祖一块抓去,还是开辟世界。 干。 开辟世界离不开淮江是吗? 水是万物起源? 感觉这东西有点危险啊,有没有别的大位果可以选啊? “您说您被困在这无间之所,被炼化反哺天地?” “是,天火宗想将我炼成通天河真灵,盘活阴间大河,你是备选。” “我是备选!?”梁渠惊叫出声。 “你鬼叫什么,别告诉我你这么猴精一个人,从没想过这件事?” 梁渠沉默。 没错。 他想过。 费太宇说他们之间不是敌人,没有利益冲突,梁渠可不会傻乎乎的相信。 三等,二等、一等、大长老、核心长老,奶奶的,天火宗的长老足足分五个档次,从二等开始,全是六境大能!甚至三等里也有个别! 知道人的底色难以抹除,换他是天火宗,绝对不会放任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定时炸弹”到处跑。 大家都是“从小培养”,清白身,良家子,差你一个来投诚? 尽管《耳识法》当时没觉察出问题,可梁渠并不会完全依赖一门技法。 说谎不等于说错,更有种东西叫春秋笔法。 只是他不太明白的是,大离天火宗拉拢自己做什么而已。 梁渠要天火宗的血宝,天火宗要利用白猿,大家各取所需。 “你的师兄们都能觉得你这么一个有爹有妈的‘人’是天生真灵,那些不知你和白猿一体,单知晓白猿的,更是信以为真,假若炼化我失败,你这个真灵,就是天火宗盘活通天河的备选。” 梁渠脸上挤出恭维的笑。 “敬爱、伟大、高尚的龙君大龙,不知您还能扛几年?” “几百年不在话下,千年可以冲一冲。” “呼!” 梁渠擦擦冷汗,长舒一口气。 还行。 安全。 自己吓自己。 天火宗里还能接着混。 血海平静如水。 梁渠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那血宝呢?莫非血宝的根源是您?” “我不太清楚。” “您不是能观测阴间吗?” “只能观测到你的周围,别人没有眷顾,投不下目光,我知晓的不比你多。” “……” 光偷窥我一人是吧? 等等。 梁渠搓搓手,兴奋问:“蛟龙也有眷顾,您是不是知道龙珠在哪?” 上回蛟龙逆流而上,他一心两用,逃窜之余,暗地里派出阿威潜伏龙宫,对龙宫内有了大致了解,奈何还是没寻到龙珠。 “那棵火树银花。” “啥?” “龙宫前不是有一棵火树银花么?那个就是龙珠。” “???” 等等,不是,龙珠就这么放在龙宫外面,大广场上? 还有,龙珠不应该是个珠吗?怎么是棵树? 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龙影闪动:“龙珠可以是珠,也可以是其它,也不全算是火树银花,是它在龙宫地下的根系,蛟龙每日盘踞此处啃食树根炼化,而且它挪不走。” “挪不走?” “你打楚王,控制不了他周围的水,蛟龙自然也挪不动我留下的龙珠,它只能在那,在江淮龙宫之中,我赋予的规则,除非它能挪动整条淮江。” 嘶! “龙君威武!” “别小看蛟龙,它不一定会失败。” 梁渠一怔:“什么意思?” “蛟龙和鲸皇有过往来,至少蛟龙自海中来江淮时,曾当过鲸皇一段时日的下属,是鲸皇作保,我才放它进来,扎根淮江。” 梁渠皱眉。 他听苏龟山讲过,四大妖王,蛟龙和铁头鱼,全是海里来的,西龟是洞天湖向东,独蛙王一个根正苗红的本地蛙。 居然还有这样一段离奇往事? “百年来,您没观测到蛟龙和鲸皇往来?” “观测不到,它那里很模糊,是鲸皇一族屏蔽的手笔。” 得嘞。 说半天,还是逮着自己一个人薅。 让龙看个精光。 梁渠已经差不多明白情况。 龙君被鲸皇诓骗后,一直沦落到如此境地,也是两眼一抹黑,直至他的横空出世,江淮第二个身怀深厚眷顾之人,才给它打开一扇观测世界的窗。 “你身上有没有血宝,拿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等会。” 梁渠张望一圈,看附近有没有“极光”能回阳间,结果发现这无间之所根本没有阴阳两界通道,只得离开龙王窟。 从阳间拿了血宝返回,已经是三个时辰后。 “动作真慢。” “已经很快了,我得回阳间去平阳,再回阴间往返好吧,诺,一品血宝,上面还有超品的。” 梁渠捏着血宝放到龙影面前。 半晌。 “原来如此……” 梁渠来了精神:“您看出什么来了?” “维持阴间运转不崩溃的货币。”龙影淡淡道,“应当是从人身上诞生的。” “人?” “吃多了有什么感觉?” 梁渠皱眉:“能帮助我触碰到阳间现实,修为提升的话,很弱小。” “大抵如此,阴间承受不住所有人的亡魂,必然有一部分被用来当消耗品,维持运转,所以能被你用来勾引旱魃位果,但具体怎么回事,如何运转,我看不完全,要你自己去探索。” 行吧。 血猿在上,龙影在下。 血海波澜不兴,红云悠悠。 关键问题问完。 一人一龙没了话题。 突然间知道的太多,无不骇人听闻,惊天动地,放出去能改变时局,全需要时间消化。 梁渠抓一抓屁股:“那就先这样,有事我再来,先走了啊。” “嗯。” “我真走了啊。” “好。” “不用留我吃饭。” “没有饭给你吃。” 梁渠恋恋不舍地看一眼龙尸,叹口气,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等等。” 梁渠眉宇一喜:“是不是有什么宝贝送?哎,多不好意思。” “你的血宝。”龙影淡淡开口,将一品血宝浮到水面。 “……” “别想了,我现在这幅模样,没有东西送你。” “一点没有?”梁渠垂死挣扎一下,“义兴镇谁不晓得我知恩图报,投资我不会有错,你一直偷窥我,肯定知道!” 沉默半晌。 兀得。 一团人眼大的血珠自血海之中浮现,汇入到手中血宝,熠熠生辉。 “这滴精血你要舍得,可以拿回去给你老婆用,算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我不能吃?” “里面没有你要的所谓精华,你吃价值不高。” 梁渠沮丧写在脸上。 恰此时。 泽鼎震颤。 【汲龙种气息三缕】 【消耗六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龙种气息:八】 嘶! 出来了出来了! 峰回路转。 还行,赚了一点,不亏! 怎么回事?刚刚没有,现在有? 龙影闪烁:“你是不是能从龙种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哈哈,怎么可能……” “你去北庭流金海,专门问你师兄和海坊主要了龙种大妖位置,不见面,远远的看一眼,回去就闭关,涨了神通,还有之前许多次,我大致算过,鲟鱼妖起,基本是一、二、三、这个闭关间隔,只有一次对不上,那次中间夹杂了一个彭泽龙龟,和你见龙种大妖的数目差一个,强者能多一份?” “……” 偷窥狗! “龙君你好,龙君万岁,龙君再见!” 抓住蕴含龙君精血的一品血宝,梁渠跳入黑黝黝的“水管”,一路往上攀爬,变成鱼妇回到血河,再返阳间。 淮江之上,船队已经走远。 梁渠疑神疑鬼地看向四周,《眼识法》压根感觉不到龙君的视线。 忍住朝天竖中指的冲动,他没有马上追上河泊所的船队,而是链接内呼唤阿威和阿肥,让阿威带着自己的尸体,悄悄来找自己,等穿上肉袈裟,将一品血宝里的精血逼出一丝。阿肥已经驮着老蛤蟆,通过老蛤蟆为中转,到彭泽寻找元将军。 一人一蛙坐在肥鲶鱼的脑袋上。 老蛤蟆挠一挠爪蹼,用力一拍,忍住扒拉梁渠的裤腰带的冲动。 “梁卿,你口袋里,装的何物呀?” 梁渠一惊。 糟糕。 忘了老蛤蟆的特性。 自己身上的龙君精血是什么层次的宝贝? 哎。 自己一天天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啊。 无宝不贪老蛤蟆。 背信弃义老王八。 偷窥狂魔老龙君。 没一个正常妖。 “没什么,蛙公,是元将军给您的错觉,一定是它又藏了什么好东西!十分的吸引您!” “是这样?”老蛤蟆狐疑。 “没错!”梁渠言之凿凿。 老蛤蟆蹼痒难耐:“那咱们得找个机会,好好坑它一笔!” “理当如此,待我有空想想办法。” 简单一招祸水东引,寿山近在咫尺。 肥鲶鱼冲开薄雾。 “吱哇吱哇!” 猴群欢呼雀跃。 时虫尖锐暴鸣,丢下炒菜,一溜烟蹿到洞穴里面。 肥鲶鱼游到寿山下,伸出须子点一点,张开大嘴,对猴群投来的水果一口一个。 咔嚓咔嚓。 “又是你!”老乌龟见到梁渠骑着大鱼跑来,鼻孔喷气,“白猿都死了,变成蛟龙拉的一泡屎,你莫不是还想寻我一块对付蛟龙,我不干,之前的寿虫血茧也不会还给你。” “买卖不在情意在,寿虫血茧是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老乌龟眼睛一眯:“那你的乙木长气……” “当初老将军哪怕赶个路,看在情义之上,我今日自将乙木长气拱手奉上,现在嘛……” “呸!让我一个龟去送死?我都听铁木山说了,你让龟王和蛙王按兵不动的!” “可我没让老将军按兵不动啊。” “我是看龟王蛙王不动才不动的!” “海坊主动了啊!” 元将军无言以对,冷哼一声。 “老将军莫慌,今日给您送了好东西,我用不上,咱们交换。”梁渠取出指尖一丝细微血滴。 以防万一。 先拿元将军试一试有没有毒。 龙君给的精血有人眼珠大小,这一滴有半粒绿豆大,几乎同悬浮灰尘一般能飘在空中,却牢牢吸引住老蛤蟆和元将军的目光。 “给我!” 元将军猛然出爪。 梁渠【水行千里】,消失无踪。 元将军大为恼怒:“快回来!你要怎么换?” 歘。 梁渠重新浮现,背负双手:“蛙公?怎么换?” “三份上等大药!”老蛤蟆上蹿下跳。 元将军已经知道老蛤蟆的本事,纵然肉痛,懒得扯皮,干脆利落地答应:“成交!” 三份大药落下,梁渠和蛙公一人一半。 确认精血到手,元将军迫不及待吞入口中,同时生出一股急切:“你小子,哪里来的龙君精血?” “龙人族的龙血果提炼出来的。” “放屁!龙血果能有如此精纯?” “不然?” 元将军一愣。 是啊。 不然? 横竖想不到合理解释,元将军百爪挠心,几乎恼怒。 “吃吃吃,吃什么吃,整天就知道吃。” 利爪一弹,飓风吹散猴群,滚地葫芦一样翻滚,吱哇乱叫。 梁渠伸手一拂,同样化出清风,将猴子们轻轻接住,鄙夷说:“多大龟了,气性这么差?” “我一只龟,还轮不到人来教我!”元将军嗤之以鼻,专心炼化。 肥鲶鱼望着散落一地的瓜果,大呼可惜。 摸摸过来避难的猴王脑袋,梁渠盯着服用下精血的元将军。 “你看我干什么?” “几日不见,想念的很。” “你给我的精血有问题?”元将军大怒。 “我可没动手脚。”梁渠举起双手,“对天发誓,我在精血里动了手脚,终生修为不得寸进,给老元你当牛做马。” 老乌龟狐疑。 等上半天,确认没什么问题,梁渠调转方向,撤离彭泽。 来到江淮。 梁渠又分出灰尘大小的一粒,吞入腹中。 泽鼎毫无反应。 同时没有精华。 这不合理。 龙血居然真没有精华? 梁渠眯眼,中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利用水泽精华到今天,不是没有猜测,他不觉得龙君有办法利用这东西,能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百分百是偷窥他得来的答案。 包括一开始见到龙躯,初时没有龙种气息,精血出现方才暴露。 熔炉掌握某种概念上的收敛手段? 将龙血从腹中逼出。 梁渠暂时不想成为龙人,生而为人,应当对自己的种族抱有信心,基数大才是最屌的,还是全留给娥英用。 追上河泊所船队,控干水渍,悄悄翻身上船。 “吡吡,吡吡,天王盖地虎!” 窗外响起声音。 龙娥英无奈。 她实在不知道梁渠为什么总爱这样沟通联络,跟獭獭开一样,或者说,獭獭开就是从梁渠这学的。 踩着羊绒毯赤脚到窗边,拉开木栓。 哗。 微风拂面。 一个拳头闯入眼帘,遮住视野。 “暗号!” 龙娥英莫名羞耻,张了张口:“宝塔镇河妖……” “错,是小鸡炖蘑菇!” 梁渠咧嘴。 手腕翻转,手掌摊开。 一颗红灿灿的血球直白无比地跃出。 “喏,礼物!” (本章完) () 第1134章 不王之王,水龙穿云(6k) 星月光辉,潮头泛一抹冷光。 没有感动,没有激动,没有扑上来亲。 龙娥英愣了愣,退后半步好看得更加清楚:“这是什么?” 扫兴的一句话。 梁渠脸一垮。 是了。 他反应过来。 龙君消失百来年,自家婆娘堪堪大他十四岁,出生时,龙君死了有好几十年,压根没见过正宗的江淮龙君精血,精血神物自晦,气息内敛,也就是老王八本事大,经验足,才能一眼识货,看到精血和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 “不识货,你难道没有感受到深深的、强烈的吸引力?” 梁渠半蹲在舱室的木制窗台上,一只手五指扣住窗沿,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托住血珠,搓面团似的转一大圈,循循善诱。 “强烈的没有,唔,好像……有一点?”龙娥英抬起眉眼,“你从阴间带出来的宝药?给我做什么?” “算是,别管为什么给你,你先凑近点仔细看看?猜猜是什么?” 龙娥英撩起鬓角,凑向手掌。 “看出来了么?” “没。” “那闻一闻。” 嘴里呼出抹热气,散落在手掌边缘,暖乎乎的同时,龙娥英贴住血珠,轻轻耸一下鼻尖。 “舔一舔。” 粉嫩色的舌尖舔出唇角,像条小蛇,小蛇刚要扬起脑袋触碰血珠,龙娥英反应过来,后仰半个身位,白一眼梁渠。 “到底什么礼物?你直白同我说不好?捉弄我?” “嘿,龙君精血!不是普通血,纯的,有本源的精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梁渠紧紧盯住龙娥英的瞳孔,见她瞳孔猛缩,顿时心满意足。 就是这个效果! 大吃一惊吧。 没等娥英追问,他故作叹息。 “可惜,亏你夫君我马不停蹄,紧赶慢赶,兴冲冲带回来当礼物,你居然不认识,抛媚眼给瞎子看,有点扫兴哦。” 龙娥英略恼,用力合上窗户:“你重来一遍!” 梁渠像是等着这句话。 人影凑近窗纸。 “吡吡!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 “又错,是宝塔镇河妖!” “……” “哼,我是一阵风,女人,你捉摸不透的。” 梁渠推开窗户,伸出拳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低沉嗓音,作出忧郁的神情,不等手腕翻转,呈现血珠,龙娥英一把掐住梁渠手腕,将人拉进舱室。 舱室并不大,本就用不上太多东西,多是一张床一张桌,再多一个盥洗室,放个洗澡红盆足矣,床铺自然靠窗,以保证采光,龙娥英一拉,恰把梁渠翻到床上压住。 “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算你我是合法夫妻,你也不能违背我的意愿!我要告到帝都!告到圣皇!” “哪来的?” “搞来的啊。” 龙娥英眯眼:“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梁渠张开双臂,大字躺开:“阴间遇到个老人家,祂看我长得帅、有能力、还有责任心,非要从后代里挑个最漂亮的嫁给我,我扭不过,只能答应,这是祂事先送给我的嫁妆。” 切! 梁渠抬头,他总感觉有个家伙在无间地狱啐了他一口。 妈的,差点忘记外面有龙偷窥! 偷窥狗! 一念至此,梁渠顿时没了和龙娥英玩笑的心思,他坐起身,拉住自家夫人靠坐床边。 “阴阳之间的老龙君送我的。” 开门见山。 床单抓紧,拧成旋涡,尽管有所预料,龙娥英仍不免心头一跳,她强忍心绪,踩住乱动的靴子,听梁渠往下讲。 大腿贴住大腿,梁渠踢甩一下,把靴子从脚掌下撤开,继续拨撩赤足,一勾一转一别,像两条环颈缠绕的蛇。 “我上次被天火宗费太宇他们带走,知晓通天河上有个龙王窟,鸟飞不过,武圣都进不去,跟你讲过。前两天,我回阴间,用神通搭个楼梯,见到一条半骨半肉的大龙……” 龙君、鲸皇、蜃龙、大离、化虹…… 龙娥英瞳孔逐渐放大。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这颗精血珠,你吃掉效果最好。”忽略自己的索要过程,梁渠言简意赅,将情况大致讲出。 话罢。 龙娥英猛然反应过来。 什么老人家,不就是老龙君。 老龙君后代里挑个最漂亮的,说来说去,不还是自己? 不对。 自己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想这个? 踩住靴子。 “所以老龙君没死。鲸皇是推手?” 梁渠摇摇头,鞋尖一晃,再把脚掌甩开。 “情况不明朗,我不知道这算是个什么状态,老龙君和大离太祖做过一场,彼此都元气大伤,现在老龙君卡在了阴间的世界缺口里。 因为权柄缘故,缺口变成了只有拥有相同能力的我能进,天火宗同样利用缺口困住老龙君,像是平地上的一个大坑,下面的出不来,上面的不下去。 天火宗一直在尝试彻底炼化老龙君,反哺梦境天地,把祂磨成通天河的河神,进一步稳固阴间。” 作为一个小世界,阴间的完善性肯定不能和现实比较,相当于一个拥有很多bug的程序,甚至无法循环,老龙君的意义,就是进一步增加世界的完整性,等同一个超级血包。 一旦血包加上,整个世界会跟基地升级一样,迎来巨大蜕变,说不定真的自给自足,从阳间脱离出来亦无大碍! 龙娥英坐在床边,怔怔的。 从小的教育和知晓的内容,变成了一种巨大的情绪冲突,堂堂龙君,龙人始祖,居然落得一个如此田地,让人炼化反哺,不由心中悲怆。 “娥英……”梁渠不合时宜地打断思绪。 龙娥英转头。 梁渠握紧龙娥英的手掌,轻轻转动她的指头:“如果说,老龙君要是现在还活着,又和我都同时掉进了水里,你只能救一个,你救我还是救祂?” “???” 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龙君和你掉水里是吧? 两个水君,要我来救是吧? “都不救,我没那闲工夫。” “那炼丹!我和龙君被抓住了,马上要被炼成大丹,你推哪个炉?” 龙娥英满怀腹诽,一腔悲怆情绪全被胡乱打断,不知道说什么,脚下一用力,险些蹬穿木板:“什么小孩子问题?” “唉,万一呢。”梁渠躺倒床上悲叹,“万一老龙君不是好龙,要和我干架呢?” “推你的!跟你走!”龙娥英没好气戳梁渠额头,“一天天没正事,乱想什么,怕我要祖宗不要你?我爷爷跟谁不一定,他老顽固,我同龙君见都没见过,跟祂干什么?” “么么!好老婆!”梁渠满血挺身,把血珠塞给龙娥英,拍拍她屁股,“赶紧的,去修行室炼化精血吧,趁新鲜,我刚刚去彭泽找老乌龟试过药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龙娥英握住血珠,又有迟疑:“你确定你遇到的是龙君吗?” 她担心自家猴子出去乱逛被骗。 阴间同阳间截然不同,那里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我诶。”梁渠指了指自己,“我出去会吃亏?管它真假,有好处先赚,有坏事就躲,有危险第一个跑。” “也是。” 龙娥英不觉得梁渠容易吃亏,自家男人猴精猴精的,她能做的只有提醒,提醒他别脑袋一热,去和鲸皇对上,让人当枪使。 “快去吧。”梁渠催促,“南疆之前炼完,多一份安全。” “嗯。” 龙娥英不再多言,去往造化宝船上的日月修行室炼化精血。 梁渠喊来龙炳麟和龙延瑞。 二人知晓情况,大呼小叫。 龙君的消失居然藏着如此惊天内幕,鲸皇居然是这种鲸,真是知鲸知面不知心! 同时对龙娥英能炼化龙君精血羡慕不已。 精血啊! 并不是所有的血都是精血,必须蕴含本人的一丝本源。 否则龙君如此雄伟,血能淌成一条河,平时摔破个皮,岂不是人人如龙? “长老,你说的无间地狱,不是有一整具龙躯么?”龙延瑞语气充满遗憾,丝毫不加掩饰。 梁渠眉心一跳,差点去捂龙延瑞的嘴。 你这倒霉孩子! 我虽然没说,你知不知道你家老祖宗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一点都不装了么? 不过,这也是他信得过三人,告诉三人龙君状况的原因。 都是年轻一代都没见过龙君。 大好几年的相处,梁渠和龙君,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本来知道自己特殊的,有点化之能的,除去统御水兽,没统御的,只有这三位龙人,谁料到会冒出个处在特殊情况下的偷窥狂。 说来也巧。 倘若龙君为真,那就是蛟龙亲手把自己送到了龙君面前,蛟龙又同幕后黑鳍鲸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龙君会陷入无间之地,一样和鲸皇有关…… 算来算去,全没想过梁渠这个变数,能把阳间的变化间隔打通,又把阴阳两界的间隔打通,最后还能利用水君神通,前往龙王窟。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这件事你们三人知道就好,暂时不要回去告诉大长老他们。” “长老放心。” “炳麟,娥英去炼化精血,这两日的蛊虫笔记,全得靠你了。”梁渠把龙娥英的笔记递给龙炳麟。 “长老放心!” 龙炳麟接过上课记笔记的重任。 待二人离开。 梁渠待在龙娥英的房间内。 龙娥英是龙人,能炼化精血,他同样拿到不少好处。 老乌龟的大药是一份,龙种气息更是一份,将来《阴阳灵种功》再是一份,反正被看个精光,破罐子破摔,原来怎么样修行,现在还怎么样。 前两者变现之前。 沟通泽鼎。 【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露种。】 【水泽精华:十万四千九】 春夏已过,早八月末就能诞生,梁渠一直没有投入水泽精华。 心念一动。 波光闪耀,一枚淡蓝色的种子出现泽鼎。 【露种:一】 【水泽精华:十万一千九】 收获完露种。 梁渠拿出乾坤袋,排开一份半的大药。 没有复生,现在吃大药性价比不高,药效没办法被肉体吸收,几乎纯粹是为了水泽精华而吃。 奈何融合度来到一个关节节点。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49.1%)】 即将到五十。 过半! 阴间厮混,六境大能遍地走,没有点实力怎么行? 多一份实力多一份保障。 与虎谋皮,大不易。 拿起宝植,一口吞没。 夜晚。 梁渠穿过自身躯壳。 【水泽精华+64512】 隔天清晨。 再穿一次。 【水泽精华+104510】 尸体没有触觉,尽管血煞能维持器官功能,却没办法把触觉反馈到一条鱼身上,梁渠没办法精准判断药性影响,故而先吃小的,再吃大的,一天半的时间,足以消弭半份大药的药性影响。 【水泽精华:二十七万零九百】 蓝潮闪烁波光。 一赤一青,两缕长气交织。 “呼!” 深吸一口气。 十八万精华,倏然一空! 【水泽精华:九万零九百】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49.1%)↑】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49.2%)↑】 融合再涨! …… 船队驶出淮江,来到大海之上。 除去水变成咸水外,没有任何分别。 淮江已经够大,景观上江河湖海压根没区别,除去徐岳龙兴致勃勃,每天拎着一桶黄色泥巴一样的东西,跑到船头垂钓,众人待上两天就开始无聊,连过去收天水朝露,观摩异象时的风筝都拿了拿出来。 “阿水呢?怎么上了船,从来没见过他人啊,课也不上,玩也不出来玩,他有那么勤奋?”柯文彬把项方素绑在风筝上。 “是啊。”项方素应和。 “还有他老婆也不见了,两人偷偷摸摸干什么呢,战前纵欲,大忌啊。” 柯文彬、项方素等人拖着风筝来到造化宝船上,徐子帅一马当先把人拦下。 “不是吧,还在修行?都这么多天了,他没消化完?胃胀啊?” “我靠,又有收获?” “那怎么他们两个夫妻都不见了?梁渠闭关还要大宗师伺候吗?这是歪风邪气,不良作风!应该把臻象高手用在刀刃上!”柯文彬提出质疑。 他刚结婚没两个月就被拉回平阳,这还好,至少和老婆在一块,可去南疆没办法,穷山恶水,平白分心,还有蛊虫防不胜防,只能被迫分离。 凭什么梁渠就能有个大宗师老婆,一块去南疆,他就得新婚离家,他不服! 徐子帅挠挠鬓角,想起那对癫公癫婆:“因为弟妹她也在闭关……” “什么?” “干!” “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 柯文彬面色涨红,恶狠狠地扑上去,又被项方素架住,两条腿当空扑腾。 “文彬,冷静,冷静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色令智昏。”冉仲轼叹气。 甲板上吵吵闹闹,热热闹闹。 忽有一股磅礴气息,冲天而起! 白云洞穿。 跟船的水鸟飞向两侧。 众人抬头,张开嘴巴。 “这……是阿水?” “不对,不对,不是阿水的气息,有点像……” 楼船之上,数十位宗师陆陆续续探出头来,不知是谁。 徐岳龙望向一侧的造化宝船。 此前龙娥英在义兴镇上突破大宗师,大家都感知过一回,不算陌生。 梁渠十月通天绝地,凭二十六岁的年纪,站在武圣门口,同他辛苦一生的爷爷魏国公徐有光一个境界层次,已经骇人听闻。 徐岳龙倒吸一口冷气。 “天人夫妇?” 臻象夫妻,世上已经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天人夫妻,据徐岳龙所知,整个大顺,有且仅有望月楼三十楼的那一对。 如今梁渠和龙娥英是全大顺第二对! 当然,梁渠和龙娥英比起那一对仍旧要差一些。 据说许久之前,他小的时候,这两位就已经天人合一,且其中一个通天绝地了,也不知道那么久过去,有没有双双通天绝地,成就不王之王。 “啊!” “冷静,冷静啊,文彬,你打不过阿水的!” 柯文彬如丧考妣,仰天长叹。 “惊起鸳鸯岂无恨?一双飞去却回头!” “龙人当真如此得天独厚?” 宗师惊叹。 南直隶天人宗师籍炎宇暗暗困惑:“听闻龙人受血脉桎梏如今龙君不在,居然还有龙人能进到天人?莫不是……” 听闻繁殖牲畜,为了血脉纯净,会有违背论理之举,唤作“回交”。 南直隶里的许多珍惜马种就是这么干的。 龙人族内为了纯化血脉,莫非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 眼见旁人羡慕,籍炎宇不以为意。 听闻这种法子诞生下来的幼崽,不少都会有不为人知的毛病,哪怕表面看上去没问题,也可能会短寿。 兴义侯找了这样一位夫人,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籍炎宇摇头叹息。 与籍炎宇想象的大不相同。 血珠稍小一圈。 其人势如破竹。 龙君精血于龙人,是百分百契合的补药! 最为关键的。 经过梁渠天关地轴的调理,龙娥英体内血脉早已失去枷锁桎梏,前路一片坦途! 夫人如此,梁渠本人自然更顺利。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50%)】 【水泽精华:九万】 【领悟天赋——暗潮】 【暗潮:所行之处,潮流汹涌无迹】 同肥鲶鱼的天赋【雾流】有几分相似,肥鲶鱼能将长久居住的地方变成一片暗流,经久不散,梁渠与之相同只不过,他走过的地方便是。 此外。 这个天赋可晋升神通【履浊】,所过之处,暗流涌动,扑灭一切迹象,更可以相当程度的屏蔽天机,这一点和“老龙君”所讲,蛟龙被云鲸屏蔽,导致祂观测不到有异曲同工之妙。 【领悟天赋——水龙锁】 顾名思义,水中锁链。 此天赋同样能晋升神通【困龙锁】。 这一招梁渠觉得和【幽海囚笼】类似,神通【幽海囚笼】晋升之前的天赋是【水牢】。 两个神通,有点相互配合之意。 【幽海囚笼】的缺陷是发动慢,起手明显,容易被感知躲掉。 【困龙锁】不同,起手快,缺陷就是中招者一样能活动,只是被加以限制,外加被困者自身的力量使用。 假若梁渠是夭龙,拥有造化之术,分炼出神通,便有可能从二者之一,衍生出另外一个神通,配合使用。 然而两个天赋之外,没完! 五十整。 同此前截然不同的节点! 两天赋,一神通! 【领悟神通——水龙穿云】! 【水龙枪】蜕变为神通! 昔日晋升水王猿,便是将天赋【水行】,变化为神通【水行千里】。 如今水猿大圣过半,再迎来一份神通。 这一招梁渠眼馋许久,奈何手里头的天地长气属实不多,川主垂青、泽国……哪一个听上去都非常之牛逼,实在舍不得用在一个普通神通上。 尤其听完“老龙君”的话语。 开辟一界,探索化虹之道。 让人忍不住想起另一件事。 【可消耗十条灵鱼、一点统治度,使涡宫进阶,提前攥取淮涡水君无上领域——泽国(伪)(小)!】 梁渠十分怀疑。 这玩意是开辟一界的种子! 一旦成立,泽国优先级要无限拔高。 【水龙穿云】的效果很直接,江淮大泽中,更有类似神通的水兽。 北鱼铁头鱼族。 铁炮! 一炮三千里!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从今往后,梁渠同样能三千里外,一击毙敌! 【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涡宫(圆头、不能动、拳头),擎天柱,水龙穿云】 【评价: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必拜,鼎主的心志变化,让这头天生横行的妖兽发生了不知名的蜕变。】 (本章完) () 第1135章 借鸡生蛋(6k2,月中求月票) 泽鼎光华消散识海。 “不知大师和越王晋升至今,培育出几个神通?” 梁渠心情振奋。 他认识的夭龙不多,关系最亲近的自然是老和尚和越王。 白猿神通暴涨至五个,配合梁渠自身携带的三个,神通总数达到史无前例的八个。 即便是夭龙武圣,从造化之术上分叉培育,单从数目上也需要修行良多岁月! 老和尚和越王,全是新武圣,从数目上讲,真不一定比他多。 而且。 造化之术的本质,是臻象时的神通,是狩虎时的神通种子,早有基础,在此基础之上培育出的神通,归根结底,有着自身的影子,裹着底色,没办法培育出风马牛不相及的神通来,或者说,难度极高。 西瓜藤上只能结西瓜。 好比【龙虎金身】,倘若晋升夭龙,从臻象神通变成造化之术,轻易能衍生出神通【指地成钢】、一内一外,进一步衍生到【封天锁地】,到这里,老和尚就可以进行空间封锁,限制梁渠使用【水行千里】,以及类似的空间穿梭。 除去单一培育,造化之术能结合培育,例如【龙虎金身】和【斩蛟】,斩蛟本身有切割空间的属性,结合发展,【封天锁地】会比单纯的【龙虎金身】更容易。 不过。 有矛就有盾。 能【封天锁地】的盾,自然有人能钻研反【封天锁地】的矛,梁渠大可钻研【斩蛟】特性,打破【封天锁地】。 这也是为何血河界内,梁渠要打寒蝉武圣的原因。 活的太久的武圣,手段五花八门,谁也不知道会掏出什么来,他的很多手段可能失效。 当下的梁渠不同。 神通库愈发丰富。 【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涡宫】、【擎天柱】、【水龙穿云】,有一个算一个,关联性极低。 寻常武圣照这样跨越式培养,得消耗大量时间、精力和资源! 强行构建相反神通,一甲子、一百年不见得能成一个。 “说起来,泽灵到四成,没有蜕变出造化之术,因为本体吗?” 梁渠默默思索。 强忍住试一试【水龙穿云】的冲动,打上一发洲际神通,他体会着灵魂上接受泽灵反哺的热流,不断壮大,继续升华垂青。 融合、垂青。 一鼓作气。 【汲龙种气息三缕】 【消耗六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龙种气息:八】 八>六! 今日一次提升完毕。 心念一动。 【龙种气息:二】 泽鼎闪耀光华。 六缕金黄气机冲出泽鼎,缠绕交错,构建出一条黄龙昂首。 五重垂青时,梁渠见过此情此景,伴随着龙种气息的增多,黄龙愈发的栩栩如生。 顷刻间。 脊背生热,身似轻烟! 视野陡变,日夜翻转。 高山巍峨,青松挺拔,云雾翻滚流动。 从白天到黑夜,从深海到耸山,穿过山川河流,大泽原野。 意识无限拔高。 船舱之内,灵魂之上。 半鱼半蛇的青灰染上一层蒙蒙黄光,梁渠的【鱼妇】身躯再度拉长,下半身的蛇尾竟生出些许毛发,变成一条蛟尾! 嶙峋的骨骼,同样开始变得圆润。 原本丑陋的怪鱼,竟真变得威武起来!生出几分龙相! …… 血河界。 通天河涛涛奔流,一去不复返,滋润大地。 沈仲良带着劳迎天的妹妹劳梦瑶,默默在天火宗外的城镇上等候许久,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愈发焦躁不安。 河神大鱼让他五天后出发,天火宗路途遥远,河神半天能到,他得跑好几天,抵达天火宗刚好十天,至今又是五天,满打满算有半个月之久。 “难不成河神大鱼在宗门里查案耽搁?还查出了大案?” 沈仲良越想越害怕,整天胡思乱想,竟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 劳梦瑶颇为不耐。 凡事讲究落袋为安。 她退出漱玉阁,是为了加入天火宗,不是出来当一个自由人,越是晚一天成为天火宗弟子,便越是担心出现意外。 鱼长老堂堂二等长老,真要反悔,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到时候漱玉阁也回不去,天火宗也不要她。 二人不约而同地瘦削起来。 终于。 候到第二十天,人快愁出病来,接近一个月的时候。 梁渠返回阴间,匆匆赶到约定好的地方。 “河神大鱼!” 沈仲良胆颤惊心的凑上前,先对梁渠的样貌一惊,忍不住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适才河神出现的刹那,竟在他的视野里一分为三,仿佛有三条怪鱼同时前来,可仔细一看,又三合一,重新变为一个,全然没有什么三条,可变为一条更加奇怪,明明河神鱼在眼前,偏偏捉不到摸不到,一团清气似的,有种晕眩感。 这种晕眩感还不是最醒目的,更醒目的是形貌! 此前河神半鱼半蛇,前半段下口鲇丝的,后半段一条病蛇,现在前半居然成了鲤鱼模样,后半段……蛟尾? 依旧很违和,很怪异。 至少比最初的怪物模样好看许多,有几分神兽模样。 宗主愈发厉害了! “‘龙吟虎啸,凤翥鸾翔,大丈夫之气象’。”沈仲良提振精神,连连恭维,“半月不见,河神大鱼又威猛了啊,想必是修为精进,真是举世无双!” “鱼长老!”劳梦瑶满目期盼。 “偶有所得,耽搁了一阵,寒暄的事之后再说,沈长老,你在外面等一会,梦瑶你先跟我到天火宗。”梁渠鳍指劳梦瑶。 劳梦瑶心花怒放。 要来了要来了! 天火宗,天火梦,天火都是人上人! 只见梁渠鱼鳍一挥,忽有清风漫卷,劳梦瑶只觉得自己周身被托住,陷入一团软乎乎的棉花,一晃眼,已经落地。 “到了。” 到了? 劳梦瑶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仙岛巍峨,大宗气象,高不可攀,正是传说中的天火宗! 怎么可能? 他们在天火宗外的城镇中,天火宗在通天河上,距离这里至少有一百里! 见河神带着劳梦瑶倏然消失,去她心心念念的天火宗报道,沈仲良猛松一口气。 河神仍然叫他沈长老! 配合体型上的改变,恐怕真是一个意外。 “自己吓自己。” …… 泽鼎投下光华。 【纹生应龙,周游六虚,层数:六】 【周游六虚,引尾画江,掌天关,持地轴,游无穷。】 【应龙垂青,共得河流眷顾3,统治0.2。】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50%)】 【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五重(川主帝君);应龙纹第六层;天吴虞纹第二层】 【天赋技能:……】 【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涡宫,擎天柱,水龙穿云】 【河流统治度:0.5(眷顾度:28.278)】 【水泽精华:九万零九百】 【露种:一】 【龙种气息:二】 【天地长气:二】 时间太紧张,阳间梁渠晋升完毕,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阴间,完全没来得及体会 焕然一新。 应龙垂青变作第六层,统治度再增0.1,眷顾度同样增长。 似乎是因为本体死亡的缘故,并没有引起江淮的异变,没有将眷顾的气息泄露出来。 统治度和眷顾度的变化是自然而然的,无需多言。 第六层的垂青,最大的变化则是第三神通的增强,范围没有增长,依旧是十丈、三十米,可无论是削弱还是增强,都变得更加明显,从二三成,暴增到四五成! 尤其乘风而动上。 “开门一样。” 梁渠回忆先前的感觉。 从天火宗城镇到天火宗上,借着几缕风直接就到。 假若风是连贯的,这头到那头,几乎能直接“滑”过去,时间跨度短到惊人,完全能和【水行千里】媲美! 换言之,一个短距离的腾挪! 虽然不是空间穿梭,有移动轨迹,但在战斗中比【水行千里】方便的多,消耗还小,白猿能在水域中穿梭,已经妖尽皆知,无论楚王还是蛟龙,全都准备有专门的空间封锁手段针对,反倒不如现在的【应龙杀经】好用。 还有对天地之气的操纵能力暴增。 之前处理大雪山暗桩,梁渠是当一个电工,小心翼翼的调整线路,那现在就是,可以一股脑全拔下来,攥在手上,再全部装上,效率提高百倍。 可怜之前辛辛苦苦锤炼出来的电工鳍艺。 生产力提高,导致的工鱼下岗。 梁渠一路沉吟。 劳梦瑶不敢多问,默默跟随,浑身的拘谨在天火宗内格格不入。 走后门终究比升任上来少一分底气。 边体会垂青增强的作用,边带着便宜徒弟找到度支司内的劳迎天。 “小天!看看是谁?” “鱼长老!?”劳迎天狂喜,几乎是抛下算盘,跳出柜台,“您回来了!” 长老一个弟子的名额,外面几乎炒成了天价。 劳迎天仅仅用两个月薪俸和外出补贴搞定,此后迟迟不见鱼长老,心惊胆战,还以为是自己占了鱼长老刚入天火宗,不了解行情的便宜,如今出门已经反悔,可是看鱼长老谈价的圆滑样,又不太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鱼。 “为鱼自当言而有信,义薄云天,让宗门事物耽搁了许久。”梁渠拍拍胸膛,十分豪气,“说来惭愧,我初入宗门,此前藏经阁内看书,对宗门各司不太了解,单知晓能收弟子,还不知道怎么收,还得你带我去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鱼长老这边请!” 信你个鬼。 劳迎天腹诽,今天再见到鱼长老,他百分百肯定鱼长老是老油条,是要当着自己的面把他妹妹拉进来,加深印象,再承一份情。 不过,作为弟子,哪怕是二等弟子,能和二等长老交流,肯定不会有错,多多益善。 谱牒司。 宗门内的谱牒司,一如朝廷中的户部,负责宗门弟子、长老的身份登记,和度支司并列为权力最大的两个司。 “鱼长老,您为二等长老,理论上能收五位三等弟子,二十位四等弟子,无需宗门审核,确定要用一个名额,将劳梦瑶收为四等弟子吗?”谱牒司二等弟子翻开册页询问。 “等等。” 劳迎天和劳梦瑶心提到嗓子眼,齐齐看向梁渠。 莫非事到临头要反悔? “是三等弟子。”梁渠强调。 “三等?”谱牒司二等弟子一愣。 “对,我看梦瑶聪明伶俐的很,当个四等弟子屈才了,以后再升麻烦,索性一步到位,三等弟子吧。”梁渠拍拍桌子,按下鱼鳍画押敲定。 劳梦瑶如梦似幻,脸上泛起潮红,她不仅入了天火宗,还是三等弟子! 劳迎天更是震撼,无法言语。 弟子们当即带着劳梦瑶去登记信息,留下画像和制备弟子服、弟子牌。 劳迎天喜不自禁,使劲搓手。 “小天啊。”梁渠拉长调子。 “鱼长老!”劳迎天恭敬神色,双脚站直,“有什么要求,您说,只要我不违背律令,我劳迎天能做到的,莫不无从!” 嘿。 这小子他不傻。 陆刚师兄的提醒给梁渠打开一道全新的大门,此前全没想过借鸡生蛋,只是一直往收集血宝的路子上走。 现在看。 要什么拥有权。 当个会计,划公司账理财不好吗? 失败了叫犯罪,成功了叫操盘! 交好劳迎天,纯属习惯使然,梁渠走到哪里都喜欢拉上“两个”好交流的人,了解了解不为人知的内幕消息,防止陌生环境踩坑,自己也没想到会那么快用上对方。 只不过。 这种大事,一开始拉关系的四等弟子显然不够用,现在的情况,得加大筹码,上三等! 劳迎天本就属于他看功法之余,多方考察之下,最合适的人选。 一,地位足够。 长老分核心长老、大长老。 弟子没有这些,最高就是一等弟子,二等弟子在天火宗内已经是相当高的等级,往往能算作一个小领导。 长老负责管理,是脱离实践干活的,真正操作的还得是弟子。 二、有能方便交好的关系弱点,一个在一品宗的亲妹妹。 恰好梁渠手头有名额,惠而不费。 三、人不算太老蛤蟆,又不算太老实,就是一个中间样的,会有点自己小心思的“老实人”,这种人能煽动起事,又不容易自己冒点子。 “本长老是从小宗门里出来的,你应该知道的。” 劳迎天颔首:“我听说过鱼长老的故事。” “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最速二品宗门,大名鼎鼎。” “哈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梁渠摆摆鱼鳍,眺望通天河,目露感慨,“就是因为出身小宗门,我每每攒下些血宝,一块都不舍得花,全藏在冰窖里,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穷人,穷怕了。” “鱼长老真是励志,吾辈楷模!”劳迎天竖起大拇指,同时不太明白鱼长老要干什么,“长老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我劳迎天别的不说,有恩必报,纵使鱼长老要求不合理,今日也就当没听见,断不会出门说出去。” “好一个有恩必报,和我一个样!”梁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因为穷苦出身,我有时总会免不了向往,心中好奇,这度支司里,一共有多少超品和一品血宝。” 劳迎天一愣,不知道鱼长老问这个干什么,想了想答:“很多,宗门里一共分八个宝库,下品和中品几乎都不入宝库,都是上品,一品没仔细数过,超品的话,别的宝库我没去过,第六宝库里,一二百应当有。” 第六宝库,一二百超品! 梁渠血液汹涌流动,差点流出哈喇子。 特奶奶的,一个宝库的量,几乎就能引出旱魃位果来! 反之打十年工都不见得攒一枚! 抢! 不。 划账! 平复下心绪。 “宝库都是如何看管的?” 劳迎天警兆大生:“长老你要干什么!?” 先前长老问数量他就已经很奇怪,怎么还问上怎么看管的了? “别急别急,随便聊聊嘛,你紧张什么?”梁渠压低声音,“你刚才还说当没听见!” 劳迎天沉默一瞬。 “鱼长老您说。” 梁渠半空游转一圈:“我在外面有条路,风险是大了点,不过利润很高,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当个二等弟子的话,事成后,你一我九,保底你赚一枚超品,七枚一品!” 超品血宝! 劳迎天眸光一闪。 这么大好处? “财帛动人心,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鱼长老问库存做什么?” “因为我的计划是钱生钱,需要拆借一下宗门宝库里的顶级血宝,之后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咱们只赚添头。”梁渠竖起鱼鳍搓动一下。 劳迎天瞳孔放大。 新来的鱼长老胆子这么大?才加入天火宗没几个月,居然想着这种事? 劳迎天忧心忡忡:“鱼长老你会不会被人骗了,我听说外面有种骗子,一开始会返利,后面专门找人接盘,尾大不掉,您投了多少,不多的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越陷越深啊!” “什么跟什么?我就是操盘手,项目是我在干!能不能赚钱,我会不知道?” 犹豫一下,劳迎天决定问个清楚:“长老要拆借多少,拆借多久?” 梁渠伸出鱼鳍紧紧握住。 “我全都要!” 劳迎天大脑一片空白,失声惊叫:“不可能!” 谱牒司内弟子纷纷投来目光。 “嘘!看你那样,能不能稳重些,鬼叫什么?”梁渠捂住劳迎天的嘴。 劳迎天下意识道歉,又扒开鱼鳍急切道:“不可能的鱼长老,那么多血宝,傻子都知道少了!更别说监察的长老和弟子了!那样会死人的啊,哪怕您是长老!” “你没听我说完,怎么知道不可能?我虽然借得多,但是借的时间短啊。” “多短都不可……” “一刻钟!”梁渠竖起鱼鳍,“只要一刻钟!我保证把血宝全部还回来!” 劳迎天噤声,手指下意识拨动起算盘。 一刻钟? 一刻钟真不是没有机会。 但是一刻钟能干什么赚到那么多利润? 九一分成,他一长老九,一成是一枚超品,七枚一品,即全部利润是十枚超品,七十枚一品? 算一百五十颗超品,一刻钟的利润率高达百分之六点七!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暴利项目! “长老,收鳍吧,外面全是核心长老。”劳迎天苦口婆心,“您止了这个念头,我绝对不和人说!” 梁渠不为所动,他看到劳迎天动了手指,知晓这家伙有门道,动了心思,只不过是不信而已。 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血河界的主要宝材就是血宝,超品血宝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相当于用黄金买黄金,这怎么钱生钱? 所谓的九一也不过是梁渠把自己手头上的血宝当做利润给劳迎天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劳迎天相信,他鳍下确实有这个“好生意”。 这里又不得不感谢老和尚。 《舌识法》! 言语之间,能令修持者的说辞更令旁人信服! 唯识法,个个有妙用。 梁渠游出半个身位:“我要用血宝干一件大事!一件飞黄腾达的大事,所以才会冒险找你,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不会再有,莫非你以为一刻钟能赚那么多,两刻钟能赚两倍?怎么可能?” 劳迎天哑口无言。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契机,你看,你妹妹已经是三等弟子,你暂时不要走关系调动她,省点钱,就让她留在我手下,我去走关系,让你妹妹变成二等弟子,等你赚到这一成利润,你再用利润走你自己的关系,让一等弟子联名举荐,我帮你一把,走走长老的门路,搞不好,你能成为一等弟子!” 劳迎天呼吸粗重。 他是一等弟子,妹妹是二等弟子? 何等美妙的开局! 梁渠面向通天河,张开鱼鳍,努力向劳迎天刻画美好的蓝图。 “机会千载难逢,就这么一次,就一刻钟!我可以保证,哪怕不成,拆借出来的血宝,不会丢失半枚,物归原主便可,就当做一场梦,可一旦成功了……” 大冷天。 劳迎天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鱼师父!哥!” 清脆的声音自二人背后响起。 劳梦瑶换上了天火宗的三等青绿色弟子服,她背着手,食指勾食指,脚尖点地,俏生生地站在身后。 青春靓丽,窈窕身姿。 往来弟子目光无不被吸引。 恍惚间,劳迎天看错了颜色,妹妹身上不是三等弟子的青衣,而是二等的蓝衣,再低头,自己身上的也不是蓝衣,而是一等的紫衣! 他瞳孔一缩。 谁! 谁把紫衣套在他身上的? “好!漂亮的大姑娘,走出去涨为师的脸面!”梁渠竖起大鱼鳍,好一番夸赞,说得少女脸红,和劳迎天擦肩而过时,拍一拍他的胸膛“这件事,不着急,你好好考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