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四爷的宠妾多子多福了》 第1 章 格格 当今四阿哥府邸 五月天气转暖,明媚的阳光宛如金色的轻纱一般,透过精雕细琢的木质门窗,轻柔地洒落在不大的卧房之中。 这间卧房布置简单却清新雅致,床上铺着柔软光滑的淡粉色锦被和丝绸枕头。床边摆放着一张小巧玲珑的梳妆台,台上铜镜明亮如银,映照出屋内的一切。 绿竹立在临窗的榻边,一边添茶倒水,目光时不时盯着榻上的美丽女子。 格格太过美丽!已经相处一个月,绿竹还是控制不住的惊叹。 绿竹是内务府出身,四阿哥开府后,她就被派到四阿哥府。原先在花房当三等丫鬟,钮祜禄格格和武格格进府后,就被派来侍候钮祜禄格格。 后宫容貌出色的女子众多,不管是主子娘娘还是容貌出众的宫女,绿竹见过不少,但没有一个像这位钮祜禄格格一样,让人一见便觉满目生辉。 侧卧在榻上的女子轻松惬意,目光望着窗外的桃花,身上只穿着粉色长袍。侧卧间,玲珑的曲线暴露出来。 纤细的腰肢,饱满挺立的浑圆,让绿竹轻轻红了脸,想着,这也就是主子爷不在府里,否则格格怎会至今仍未承宠。 想到府里最近一些人的套话,绿竹心下一颤,她们格格庆幸低调了。 如玥不知身边婢女所想,她只是望着窗外桃花,静静打发时间。 上一世本是一个普通的内勤文员,半年前因意外穿越到这里,变成满族旗人家的长女。 阿玛已经去世,长辈只有祖母和额娘,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和一个妹妹。 虽然姓钮祜禄,但只是普通旗人家庭,日子并不宽裕,幸好家里祖母、额娘慈爱,弟妹乖巧,如玥也算松口气。 不过没等她适应古代的种种不便,便被上面指给了当今四阿哥做格格。 后面便被匆匆抬进这府里,如玥进了后院,便小心翼翼窝在自己的桃园居。 每日少说少做,除了刚进府给福晋请安外,再也没出过桃园居,每日消食也只在桃园居里面走走。 想到这里,如玥不禁莞尔,不到古代她也不知道自己忍功这么好。 不过便是不能出门,如玥也想保护好自己的视力,所以卧房白日窗户总是开着,方便她远视窗外。 一上午就这么被如玥消磨过去。 午时 膳食被几个丫鬟端进隔间。 炒山鸡片、清炒白菜,一碗白米饭,一碟子腌萝卜。 菜品简单,味道不好不坏,如玥不紧不慢吃着,面色如常。一个月下来,一模一样的菜品她已经吃了不下五次。 格格的份例就那么多,她自己又掏不出钱,也就没资格挑剔。 吃了不到一半,半饱状态,如玥看向旁边候着的绿竹。 “这些你们分下去吧。”声音轻柔悦耳,绿竹笑着谢过:“谢格格赏。” 主子的饭菜再是简单,也远比他们奴才的饭食好很多。一般主子吃不完的饭菜都是奴才暗地里解决,但主子明面赏下来总比她们暗地里偷偷吃要好。 绿竹招呼两个二等丫鬟春和、春景进屋收拾,绿竹则给如玥套上坎肩,陪如玥去院里消食。 下人房里 春和、春景和桃园居的总管太监王安,三人用饭。 比起主子身边的丫鬟,王安相对自由,如玥这段时间又很少让他办事,他也不闲着,一边给府里其他小太监帮忙,一边打听些八卦。 “最近针线房和花房又忙起来了,刚我还给花房帮忙给繁梨苑那边送了一趟花草。”王安不经意说起外面的事情。 春和闻言拧眉:“在府里帮忙归帮忙,可别掺和进其他主子的院里。” 王安:“春和姐姐,你放心就是。花草房今日忙得很。不止我帮忙了,还有好几个其他院里的太监都被叫去帮忙了。” 春景嘟囔:“针线房也是,今日提餐时和一个小姐妹碰上,她向我抱怨这几日都熬到夜里方才歇息。” 王安、春和闻言对视一眼,不动声色。 一个月来,如玥慢慢让自己养成了固定的作息。 辰时起床洗漱用早膳,过后在桃园居消食,说是消食,这会儿主要目的还是观察下桃园居的布置。可以说一个月下来,桃园居哪块石砖不平,她都知道了。 上午观景,午时用午膳,过后消食,午睡两刻钟。 下午会跟桃园居几个丫鬟、太监随意聊天打发时间,太阳快下山时盘坐榻上闭目养神冥想一会儿,接着用膳消食,睡觉。 日子过得无聊,但为了自己的安全,如玥觉得还可以忍耐下去。 午睡过后,如玥慵懒置于榻间,刚睡醒,惬意又懒散。 “格格,春和和王安有事情禀告,奴才可要唤他们进来?”绿竹躬身轻声道。 如玥:“上壶茶水,也叫他们进来吧。” 作为格格,她的主要下属有四个,一个一等丫鬟,就是绿竹,今年16岁,做事细心周到。 两个二等丫鬟,春和年龄稍大,17岁的年纪,性格沉稳,嘴巴很紧。春景15岁,性格活泼却也有分寸。 太监王安接触最少,不过他常在外面走动,经常跟她说些府里的动向。 接触下来,这四人各有各的优点,虽然四人都年轻,但做事有分寸,没有那种张狂愚蠢的,如玥心下也稍微轻松了一点。 “奴才请格格安。” 两人进来后,先给如玥行礼,待如玥叫起,两人候在一旁,忙把用午饭时聊到的事情报给如玥。 针线房、花草房突然忙碌起来,一个是换季主子们要裁制新衣,另一个可能就是府里的主子爷即将回府。 三人同时想到这里。 如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经过一个月饭菜的洗礼,她知道自己要行动起来。 她一个德妃指下来的格格,刚入府还没经历失宠,饭菜依照该有的份例,也觉得没滋没味。自身又没有银钱让她单独购买,只能通过宠爱让自己过的更好。 如玥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从妆盒里拿出几块银子,分别递给两人。 “这二十两你们拿着,王安再去打听下府里动向。春和拿着银子给针线房送去,让他们做一身粉色旗装出来。” —— 有些雷点在简介已经排过了,这里再说下另外的~ 女主最开始真温柔,没心机,唯一的金手指只是让女主身体更好,生产也不会痛苦,除此之外没其他作用 女主虽然家世不行,但生活环境非常单纯,所以真的没心机,重点事情再说一遍 不会救/养别人孩子 一开始便独宠,但两人的感情是循序渐进的,不存在一开始,老四就恋爱脑。 女主不长袖善舞,不完美,甚至不够聪明。站在上帝视角看女主,要不得(???????????)*??* 男主也不完美,并且会越来越狠辣。 重点标注:两人各有其性格,各有缺点,想看完美人设勿入。 女主确实宅斗水平不够行,大部分靠男主给她撑腰报仇。 本质还是小甜文,很多日常,100章后老四府里没宅斗了,女主控,有女主的成长线。 第2章 回府 怀着身孕的福晋和格格李氏、格格宋氏三人早先吩咐针线房裁制的新衣已经被送来。 接着三个侍妾伊氏、苏氏、安氏,以及和如玥一同进府的格格武氏也向针线房订了新衣。 如玥夹在两波中间也没人关注,等拿到衣服,又吩咐春景把衣服细节改动一下,就稳妥收置起来。 五日后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着大地,銮驾回京。队伍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长龙蜿蜒于山水之间。 队伍慢慢接近紫禁城,道路戒严,太子率领文武百官迎接。 这次三征葛尔丹,历时四个月,看似康熙带几位阿哥亲征,实则并没有亲临战扬。 葛尔丹经过前两次出征,已经不堪一击。此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巡幸西北宁夏,加强蒙古、藏族在内各个部落的联系,威震四方。 其次的目的,胤禛目光一深,有点不敢想下去,离开乾清宫,就来到永和宫请安。 德妃的寝宫内,德妃端坐在主位。 胤禛身着皇子制服,神情恭敬。他手中捧着一杯温茶,将茶盏递到德妃面前,恭声道:“额娘,请用茶。” 德妃微微一笑,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些许欣慰,放下茶盏,道:“这四个月跟着你皇阿玛在塞外奔波,既然回来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胤禛点头应道:“额娘放心,儿臣自有分寸。倒是额娘,宫中事务繁杂,您也要多加休息,莫要太过操劳。” 德妃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胤禛的肩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自幼懂事,额娘心中甚是欣慰。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二十及冠,却还没有一个儿子。” 胤禛难得温和的面容再次不苟言笑起来,德妃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神色,旁边的嬷嬷以及一旁苏培盛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一叹,别宫娘娘见了奔波在外四个月的儿子,总是多关心一番。小到阿哥吃穿,大到身体是否康健。 只有他们娘娘这里,总是例行公事一般,连关心都显得敷衍几分。 胤禛:“劳额娘费心,李氏生的女儿已经三岁,现下福晋和李氏都已怀孕,额娘不必操心。” 德妃对这两人都说不上满意,一个是佟佳氏亲自求万岁爷赐婚的福晋,年纪轻轻性子别扭死板;一个家世不显,性子张狂。至于一个格格生的孙女,不值得德妃放在心上。 德妃:“两人怀孕,府里格格只有宋氏,和三个侍妾,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了。所以额娘给你指了两个人下去,都是镶黄旗人,一个钮祜禄氏,一个武氏。人已经进府一个月,这次回来你也多进后院转转。” 别的阿哥,这个年纪正是对女人好奇的时候,府里女人早就过了两位数。 只有他这个儿子,二十岁的年纪,老成严肃,后院不催他,他恨不得在前院办公办到死。 胤禛依旧严肃,恭恭敬敬:“儿臣知道了。” 接下来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直到一声喊叫传进寝殿。 “额娘,四哥” 胤禵跑进来,敷衍的问候两人,便匆忙挤到胤禛身边。 德妃看小儿子来了,连忙吩咐奴才上点心茶水。 “四哥,西北好玩吗?战扬上刺激不刺激…”不等胤禛说话,胤禵急冲冲问出一连串问题,神色间带着羡慕和向往。 他今年虚十岁,比胤禛小了十岁,只能窝在宫里,每日不是学习就是学习,正是半大不小对外面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胤禛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也没计较他的失礼,选择性答了他几个问题。 琢磨下时辰,便向德妃问安,随后不顾十四的阻拦便离开永和宫。 十四在自己额娘身边撒娇卖痴,想要出宫,这边胤禛离宫便回了府里。 府邸众人早已等在门口 由福晋乌拉那拉氏领头,李氏、宋氏紧随其后,如玥和武氏站在两人后面,三个侍妾赘在末尾。 主子、奴才一峰窝候在门口,气氛安静,如玥余光扫过前面俩人,心生佩服。 两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就这么站着,已经半个时辰,还是一动不动,这身体这么好的吗。 如玥心里胡思乱想,却不知最前面的乌拉那拉氏早就受不住了,能继续支撑只是碍于福晋的颜面罢了。 就在众人的等待中,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胤禛下车。 迎接他的就是两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他脸色阴沉,踢了苏培盛一脚。 “还不快让人扶着福晋。”说罢便先回府。 大庭广众之下,胤禛这般态度,福晋觉得没脸,也不理后面的女人,一言不发被身边嬷嬷扶着回府。 苏培盛嘴角一抽,知道自家爷在乎子嗣,连忙请李格格进府。 后面跟着的众人鹌鹑般回到自己院落。 一扬迎接虎头蛇尾结束。 前院,胤禛坐在上首,听手下汇报府里的事情。 “目前膳房由陈嬷嬷掌管,花房王嬷嬷管着,一切正常。福晋手上还管着其他事情,目前身体还有精力,所以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她是不舍放权罢了,胤禛心里清楚福晋的心思。 只是,中馈能有孩子重要么? “府医每七日给福晋和李格格请一次平安脉,福晋胎象正常,李格格…府医说胎儿脉象虚弱,需要好好养着。” “其他院子一切正常。” 胤禛沉默片刻,便摆手让人退下。 他之前已经有过一个女儿,那个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太医也暗示说可能活不过五岁。 他便不敢和孩子多接触,不敢投入太多感情。 这次,福晋和李氏相继怀孕,他对孩子便有了更多期待。 想着,道:“去正院。” “是。” 正院,那拉氏正生着闷气,屋内除了嬷嬷吴氏立在福晋身边,剩余丫鬟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吴嬷嬷小心劝着福晋:“主子,爷刚刚就是担心您的身子,所以看见您大着肚子着急,才先回府,您别置气,想想肚里的阿哥。” 那拉氏冷笑:“要是真心疼,就不会在一群妾室和奴才面前打本福晋的脸,我肚子里的算什么,他心里还不知有这个孩子几分。” 那拉氏越说越气,“本福晋看他就是觉得我委屈了李氏,让李氏那个贱人站久了,所以才落本福晋面子。” 李氏这个贱人,有了主子爷长女不说,现下又怀着一胎。 吴嬷嬷摇头,福晋还是在气头上乱说,她是福晋奶嬷嬷,知道福晋性子倔,怕越劝越气,只按下心头的话,准备继续劝福晋用膳,就听到一道冷哼。 “福晋,你继续说。” 第3 章 初见 青铜台上红烛燃烧,烛火明亮,却无法驱散室内的幽暗。红色、棕色为主的布置,让本就幽暗的屋子,更加暗沉。 胤禛大步迈进屋内,言语冷沉,但看着身子沉重、脸色发白的福晋,还是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而是道:“你怀着身子,没必要那么多礼,否则连累自己身体不说,肚里的孩子也跟着受罪。” 平日里,夫妻俩相敬如宾,除了府里琐事没有其他事情可聊,这次见他言语间有几分关心,那拉氏脸色好了许多,心里的火去了一大半。 室内昏昏沉沉,胤禛没注意那拉氏神色,继续说道:“你现在七个月了,府里一些杂事可以暂时交给前院几个嬷嬷管着。” 前院几个嬷嬷都是胤禛的心腹,论信任程度可以说比福晋更让他信任。 福晋和李氏都怀着身孕,不管是为了福晋的身体,还是两个孩子的安全,胤禛更倾向于让几个嬷嬷代管。 而对乌拉那拉氏来说,胤禛这个话彻底踩了她的底线。 她可以不在乎胤禛的宠爱,反正她这个丈夫是个淡薄无情的,但掌管后院的权利是她这个福晋地位的象征。 刚怀孕时,他抢走了膳房和花房的权利,现在又想抢剩下的。是不是她这个正院也得交给前院那帮嬷嬷管着。 那拉氏心里生气,面上也了无笑意,只硬气拒绝:“不劳烦几位嬷嬷了,妾身身体好得很,再多管几个中馈也有余力。” 一对面目严肃的夫妻,同处一屋,相对而坐,心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胤禛心里有了火气,却不能对着孕妇发火。不仅不能发火,还怕这个小家子气的福晋气坏身体影响孩子,只得给了自己台阶下,道:“福晋能忙的过来就好。” “照顾好你家主子。”说完起身离开正院。 苏培盛小跑跟在主子身后,暗道不好,主子爷憋了一大肚子火,这火不能朝福晋发,他们这些奴才这几日该不好过了。 突然想起德妃娘娘身边嬷嬷的嘱咐,一咬牙,小心翼翼问话:“主子,您看要去哪位格格那里安置。” 咬牙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主子脸色。 胤禛心里憋着火,是哪里也不想去,不过想起德妃的提醒,问道:“新入府那俩格格,哪个安分点?” 虽不在府里,但府里的大事小情,苏培盛都掌握的七七八八,就为了能及时给主子回话。 此刻听到主子询问,忙说:“两位格格进府一个月,只在刚入府时去福晋处请安,不过福晋没见人,只赏赐了一些首饰和布料。又吩咐人给两位格格分配了院子,钮祜禄格格在桃园居,武格格在踏雪院。 期间,武格格去后花园逛过几次,和李格格、宋格格都熟悉了不少。钮祜禄格格那边,没出过院子一步。” 胤禛瞥他一眼,“废话太多,去钮祜禄氏那里,带路。” 苏培盛忙吩咐小太监带路,哈着腰紧跟主子,面容笑嘻嘻,心里却是腹诽,他要是不说这么多,主子爷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桃园居位置偏僻,距离前院、正院距离都很远;踏雪院挨着繁梨院,距前院近。 以主子爷现在的态度,越偏僻的院子,才要越去。 一刻钟后,胤禛踏进桃园居。 桃园居,如玥已经领着下人候在屋外。 胤禛隐约扫过一个纤细的身影,叫起后便径直进入屋内。 往主位一坐,触感柔软,比起坚硬的实木座椅倒是舒适几分。 眼睛扫过四周,屋子内设尽收眼底,胤禛道:“你这日子倒是舒服。” 言语说不清是阴阳怪气还是夸赞。 如玥只觉得这位爷说话有种淡淡的死感,不过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倒是好听极了。 这么想着,如玥倒是不怎么害怕,反而抬起头温柔看向自己未来的大腿,软声软语:“爷,托您的福,奴才这些日子在府里过的自在。” 本来还准备说想他,不过还是说不出口。虽说大腿要好好巴结,但这第一次见面,说想人家,太假了,虽然自己已经是人家的妾室。 而且,如玥自知自己不是个会说话的,刚开始还是得少说话。 如玥声音本就轻柔悦耳,加上她又故意软了软,这声音落进胤禛耳里,只觉得耳朵一痒。 太柔媚了。 当着一屋子的奴才,胤禛:“好好说话。”话不中听,但语气比起刚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如玥:“爷,是奴才的声音哪里有问题吗?” 不等胤禛回答,如玥靠近他几分,倒了半杯茶水,双手递过去。同时,灵动的眸光注视着他,目光专注诚恳。 他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她作为妾室,心里要保持敬畏,但面上要会撒娇。毕竟这位爷就算脾气不好,也不会随意对枕边女人喊打喊杀吧。 离得近了,胤禛看清了钮祜禄氏的面容。 他呼吸一窒,眼里闪过惊艳,这个钮祜禄氏容貌太盛了。 一张芙蓉面,配着悦耳的嗓音,给他端茶倒水,胤禛发现自己的火气还没发泄,就已经去了一半。 片刻,胤禛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一股茉莉花香,清香淡雅,口感鲜爽甘甜,是常见的茉莉花茶,胤禛喝惯浓苦涩的茶,猛一喝这么清淡甘甜的茶汤,感觉还不错。 “桃园居缺茶叶了?” “不缺,只是奴才喝茶,习惯少放茶叶,也喜欢往茶汤里加点冰糖。” 一问一答,接着屋内安静下来,胤禛喝着茶水,如玥时不时添上。 烛灯下的如玥,一身淡粉色旗装,头发只梳了一个简单的两把头。她微微低头,只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部;脊背略弯,隐约透出诱人的弧度;双手自然垂落,指尖微微舒展,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约莫一刻钟,下人带着晚膳候在屋外,得到胤禛吩咐,下人把晚膳摆好,两人进入隔间用膳。 今日晚膳格外丰富,如玥自己的份例已经不值一提,因为胤禛在此用膳,所以此刻摆在桌上的是府里主子爷的份例。 红烧桂鱼、小鸡炖蘑菇、清炒虾仁、素三鲜、小炒黄牛肉,银耳莲子汤… 如玥盯着桌上的菜品,眼睛闪亮,这么多好吃的,香气萦绕、色泽勾人食欲,真是太好了。 等胤禛坐下,如玥紧跟着坐下,因为注意力都在膳食上面,一时没注意到苏培盛的欲言又止以及绿竹发白的脸色。 而胤禛看着她这嘴馋的模样,冷沉的神色倒是温和些许。 第4 章 截人 “爷,这牛肉紧实有嚼劲,略微有点辣味,很是下饭,您尝尝” “爷,蘑菇您也尝尝,这应该是刚从庄子上采好送进来的,味道实在鲜美” …… 如玥用膳从不叫人伺候,现下同往常般自给自足。自己吃的喷香,也不忘记胤禛,遇见非常好吃的还拿着公筷给他夹碟子里递过去。 递给他,不忘笑嘻嘻夸赞起菜品来。 绿竹候在主子身边,大气不敢喘,脸色发白,心里不住怪自己。怪自己不提前提醒格格,主子爷脾气不好,规矩还重。 这下好了,主子爷不会对他们格格发火吧。又想着自家格格那张美的令人炫目的脸,又觉主子爷肯定宽容一二。 绿竹胡思乱想,苏培盛却是对自己主子了解的很。 虽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主子爷可没有排斥这位格格的不规矩,反而十分受用。 没看这位格格夹的菜品,爷都吃下去了么。不仅吃下去了,被这位钮祜禄格格推荐的菜品,主子爷还多用了一些。 这在其他院子,可是从没见过,毕竟也没有妾侍敢做出给主子爷推荐菜品的事儿来。倒是福晋,本可以做,但阿哥和福晋用膳,两人同时不苟言笑,遵从食不言的习惯,各吃各的。 苏培盛心里直摇头,万万没人想到,他家爷喜欢这样的呀。 如玥这顿吃的非常舒服,肚子滚圆,胤禛看她吃得香,也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用过膳后,由下人收拾清理,两人带着几个奴才在院子里消食。 桃园居位置偏僻,是四阿哥府里最北边的院落,因为种了一片桃花林,面积着实不小。 一个月下来,如玥对桃园居景色、布置了如指掌,就算一块小小的石头也能说出花来,更何况是这片美丽的桃花林。 经过花房下人的细心养护,五月的晚春时节,桃花依旧开着。 此刻温度正好,不冷不热,一阵微风拂面,迎来一阵淡淡的桃花清香,两人漫步其中,惬意极了。 “爷,这片桃花林真美,进府之前奴才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桃花。外面的桃花不等到完全绽放就已经凋落,这个时节基本已经凋谢了。” “奴才这一个月,每日都喜欢在这里散步消食,闻闻这桃花香,心情更喜悦了。” 少说少错,但如玥发现这位主子爷就是个不苟言笑且话少的,她肯定要改变下自己的态度。 桃花林里,如玥首先一顿夸夸夸,夸林子景色美丽、十分罕见。少女声音柔软悦耳,娇媚灵动,让人升不起一丝反感,反而想让她继续。 胤禛:“府里下人精心照料,延长它的花期,外面的桃花则是顺其自然。” 接着,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传进如玥耳边。 “能让你心情更好,看来爷得给花房的人记一功。” 清朗的声音,配上这位爷清俊的面容,如玥羞红了脸,此刻面若桃花,人比桃花更美,胤禛眼眸一深,他不是急色之人,到底克制下来。 如玥心里给自己记一功,继续围绕着桃花聊起来。 从桃花茶、桃花酒、桃花糕,到桃花美容、桃花香囊,把桃花的作用里里外外说了个遍。 胤禛耐心听着,待如玥说得口干舌燥,道:“桃花倒是有用的很,你给爷上了一课。” 如玥笑得狡黠,“不仅如此,桃花还有其他妙用,奴才这一个月里也没闲着,准备了礼物给您。” 胤禛心里稀奇,这个钮枯禄氏倒是大胆,有些好奇她的礼物。 “食也消了,该让爷看看你准备的礼物,咱们回去吧。” 说完,胤禛扫过女子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牵住。 嗯,果然如想象中柔软,手感很好。 出门前,还是疏离冷淡的两人,消完食回来,成功破冰,多了几分熟悉和亲密。 苏培盛继续称奇,桃园居的奴才们也喜气洋洋。 进屋后,如玥正准备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就听外面一阵吵闹。 胤禛皱眉,示意苏培盛。 片刻后,苏培盛带着几个奴才进来。 紧跟在苏培盛后面的两个丫头,左边是桃园居的春景,此刻她面色不好,心里咬牙,繁梨院太过分了,今晚她家主子侍寝,那位就寻着味儿过来了。 右边的丫鬟,不等苏培盛回禀,就跪在地上哭起来。 “主子爷,我家格格今日刚准备睡下,就感觉肚子不舒服,一直念着您,您去看看吧。” 肚子疼不是应该喊府医吗,叫主子爷有什么用。 屋里几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想法。 胤禛坐在主位,端着茶碗,茶水的热气拂过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屋子里众人大气不敢喘,好一会儿,胤禛站起身往外走。 如玥当然不敢留人,不过眉目间闪过失落。 “等会儿爷再过来,礼物先备着。”胤禛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桃园居。 被人截胡,桃园居众人不爽,春景嘟囔起来:“格格,那位太过分了,今日是格格第一次侍寝她也要截胡。” 绿竹脸色同样不好,春景的话就是她想说的,太欺负人了。 如玥心里有些许不舒服,但不至于生气。这繁梨院的李格格怀着身孕,不管身体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只要她用了这个理由,就算这位主子在其他人院里,如玥相信这位阿哥也要过去繁梨院。 毕竟这府里只有一个女孩,现下最重要的还是两个孕妇。 不过,第一夜就这么截胡,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不知道,这个李格格沉不住气是真的。 “咱们不说了,李格格毕竟肚子不舒服。而且爷也说了还会过来,这边还是要准备下。让伙房继续烧着热水,新制的里衣也备好,一会儿用。” 不管胤禛临走前的交代是真是假,如玥都要做好准备。 主子有主意,下人们也风风火火忙起来。 另一边繁梨院 屋子里气氛凝滞,不一会儿府医进屋,给两位主子请安后。 胤禛语气微冷:“李氏说肚子不舒服,给她瞧瞧。” 第5章 阴阳 这几个月因为阿哥重视,许府医费了好大劲,食补、药补同步进行,李格格这胎其实好了很多。 现下脉象也十分正常,不过能当阿哥府里的府医,不仅医术好,情商也够高。 此刻见李格格面色红润、嘴唇干燥,又见她手轻抚着鬓角。 “孕妇肝火旺盛,面色潮红、口干舌燥是常态,李格格有头晕目眩症状,平日切勿烦躁易怒,否则体内阴阳失衡,火气过盛,不利于胎儿。奴才给格格开些滋阴降火、调理肝气的药膳,让膳房给格格做着吃。” 到底没什么毛病,不好开药方,毕竟是药三分毒。 关系到龙子龙孙,许府医十分谨慎。 脉象被府医说得玄乎,在扬主子奴才皆知老生常谈罢了,胤禛今日从早到晚没有一件顺心事,此刻被气笑了,让府医和一众奴才退下。 屋里只留下胤禛和李氏,以及跪在下首的苏培盛和李氏身边大丫鬟翠云。 平日里,胤禛少有展颜的时刻,李氏不觉得胤禛冷脸有什么。自知自己怀着身孕,胤禛对自己甚是宽容。 她下了软榻靠近胤禛,仿佛要靠到男人身上,见男人没有推拒,目光闪过得意,“爷,您是不知,福晋今日好大的威风,妾都跟福晋禀告了肚子不舒服,结果还是让妾在门口生生站了许久。” 李格格话音刚落,苏培盛头压低,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个格格跟男主子随意告福晋的状也就罢了,在府门迎接主子爷回府也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也就是这李格格幸运,接连怀孕,否则得主子厌弃都是轻的。 脂粉香气扑鼻,居高临下扫过女人精致复杂的发型,胤禛气笑,往日李氏还算活泼娇俏,比起严肃的福晋,面容寡淡的宋氏,他也愿意多宠几分。 但没想到这个女人怀孕后越发的蠢笨张狂,胤禛目光闪过厌恶。 不理会越发靠近的李氏,转而吩咐翠云:“把你家格格扶起来。” 说着,又吩咐苏培盛:“找个稳重知礼的嬷嬷送来繁梨院,让她教导李氏规矩,省的阿哥/格格出生,有个轻狂不知礼数的生母。” 说完,目光望向脸色狂变的李氏,说道:“有这个多想的功夫,不如好好陪陪怀络。接下来肚子要是再不舒服,就把怀络交给宋氏照应,你也好安心养胎。” 一番话不可谓不重,吓得李氏顾不得肚子,径直跪下去。 “爷,怀络是妾身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怎能交给宋氏那边照顾。”李氏语气尖锐,胤禛听着刺耳,不想再跟她说话,大步离开。 繁梨苑,正屋里安静下来,翠云赶紧把主子扶起来。 李氏一身翠绿色旗装,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庞经过一番仔细打扮,还是有一番娇俏可爱。 此刻,她面目狰狞,头上的钗环被她拆下砸在地上,翠云头上唯一的发簪也被她打落在地。 尤不解气,桌上的茶壶、茶杯被她一扫而下,瓷器和花砖碰撞,发出清脆的啷当声。 翠云忍着胳膊处的痛楚,小心翼翼扶着主子远离碎片,道:“格格,这次您一说不舒服,爷就赶紧过来了,还是在意您的。” 李氏发泄一通,有些泄力,由着翠云扶她坐下,闻言有些得意,她一个接连两次怀孕的格格,可不是新入府那起子贱人能比的。 不过想起刚刚爷说的话,心里有气:“爷也说了,要给我找个老太婆,这下子好了,有福晋那个老太婆管不说,还得受个奴才的挟制。” 至于怀络这个女儿,她倒是不太关心,只要不把她交给宋氏,就行了。 翠云嘴角一抽,福晋比主子爷还小两岁,而自家格格却比主子爷大两岁,到底谁更老。 不过面对李氏,翠云可不敢提起年龄。只劝说:“这也是爷看重您的表现,一般也只有庶福晋以上才有嬷嬷伺候呢。格格也是府里唯一一个得到主子爷亲赐嬷嬷的殊荣。” 这个角度,李氏一下子愉快了,选择性忽略掉胤禛那句不知礼数,又得意洋洋起来。 这个府里,也只有自己最得主子爷的宠爱,接连怀孕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摸摸肚子里的孩子,李氏闪过一丝厌恶,想起什么,问翠云:“正院那边收到消息没。” 翠云轻声细语:“格格放心,奴才已经把话递过去了,那是福晋身边的人,福晋肯定能信。” 就是这话传到福晋耳朵,格格肚里的孩子更危险了,不过翠云看了看主子漫不经心的神色,心下惜惜然,就算龙子龙孙,再是尊贵的郡主,也免不了和民间一样被自己额娘嫌弃,甚至利用。 李氏想起门口那惊鸿一瞥,眼里闪过不安。 —— 这边,胤禛按照之前的约定来到桃园居。 卧房内,迎接他的是笑意盈盈的如玥。 “爷…”如玥目光明亮,主动牵起胤禛的手来到床边,接着递给胤禛一个书签。 “奴才在民间,就听闻当今诸位阿哥饱读诗书,爷肯定也是手不释卷。奴才闲来无事,见桃花开的正好,便向他人请教一番,亲手做了这个书签。” 说完,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软声软语:“奴才第一次做,手艺简陋,爷将就用着,等奴才私下多练练,再给爷做更好的。” 一枚桃花书签静静地躺在胤禛掌心,由多片精心挑选的桃花花瓣制成,经过巧妙的处理结合在一起,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隐约还残留着淡淡的芬芳和气息。 书签用了上好的宣纸,表面涂了蜂蜡。头部系着青色丝带,简约雅致。不如他平常所用书签那般华贵精致,但也算有心。 不管是谁,收到别人用心制作的礼物,都会感到高兴,胤禛也不例外。 火气被抚平,拉着女子一同坐在床上,带有茧子的手指抚上如玥洁白如玉的额头。 “你有心了。” 如玥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灵动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胤禛,声音娇媚中带着喜意,“爷喜欢就好。” 说罢,害羞的低下头。 …… 发丝略显凌乱,几缕青丝随意地散落在枕畔和脸颊旁,增添了几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风情。 胤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抬动手臂抱住女人。 如玥酸软的娇躯微颤,胤禛察觉到了,安抚:“放心,不动你了,我抱你清洗下。” 如玥意识有点昏沉,听到这句话方才松口气,过度劳累,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不觉睡过去。 胤禛看着这个初初相处的女人,眼神忽明忽暗,今夜他好似有些失控了。 只是,这个女人看着是个温顺的,多宠几日应该无事? 第6 章 请安 如玥被绿竹叫醒,被滋润过的面容较之以往多了份妩媚。 声音娇软,双目微眯,道:“暂且缓缓,一刻钟后再进来吧。” 今日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时间还早,绿竹也是提前叫醒主子,闻言暂且退下。 等绿竹退到帘子后头,如玥缓缓睁开眼,想起刚才的梦境,眼里闪过深思。 梦中细节依旧清晰,如玥下意识轻抚小腹,想起那个闪耀的光环奶声奶气的话。 怀孕期间不会有任何不适、生产顺利、产后母体不仅恢复如常且会更加紧致动人、一胎多娃。 且最后为了让她更容易受孕,还改造了她的身体,说是可以促进夫妻那什么和谐。 只是个梦,但如玥下意识觉得是真的,那些话很反常,仿佛镌刻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来一个光环也不稀奇。 反正光环的效用对她来说处处是好事,至于真假,等到她怀孕的时候就知道了。 在这个女人都不敢给自己避孕的年代,如玥也没想自己一辈子不怀孕。如果光环是真的,简直是这个她这个处境最好的金手指。 接下来,如玥在春景的服侍下穿衣。 淡蓝色的旗装,看似简单,细节之处尽显精致与考究。面料选用细腻的绸缎,质地光滑细腻,手略微粗糙点都能把上面的丝线勾坏。 春景原是针线房的丫鬟,虽是个三等丫鬟,手部也被她特意保养,这种丝绸缎面的旗装,只能由她来。 绿竹和春和一个来自花房,一个来自伙房,都不敢上手,只候在一边,心里暗暗下决心,必须好好保养双手。 旗装襟口以黑色绣华贵镶边,领口是圆润的弧形,紧紧贴合着脖颈,袖口是旗装典型的马蹄袖样式,袖口处同样绣着精美的花纹,细节处尽显考究。 衣身用精致小巧的花卉点缀,刺绣精美,如玥心想,要想衣裳显气质,必须得钱撑着。 绿竹赞叹:“格格真美。” 春和十分赞同,主子容貌清丽,如果粉色是温柔娇媚,这身蓝色便是压下了几分媚色,显出几分清冷雅致。 今日的妆容,特意往端庄方向靠,但如玥本身气质加上这身衣裳,反而让如玥多了几分仙气。 春景打理好裙摆,起身,笑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织金云锦,织金云锦本就难得,再加上浅蓝色的配色,不说稀罕无比,也算珍贵异常。” 如玥右手拂过衣裳,眼里浮现淡淡的笑意,显然对这件旗装也是满意。 三个丫鬟喜滋滋的,这可是一大早苏公公专门送来的,再一想主子爷早上临走前轻声细语、不忍吵醒格格的情形,瞬间对桃园居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接下来三人开始为如玥梳妆。 如玥想到今日的扬合,选择了不出错的一字头,头顶配上蓝色花簪和桔梗样式的珠花。 耳坠也是浅蓝色,晶莹剔透的蓝色晶石,衬得如玥的肌肤越发白皙。 铜镜中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她轻轻抿了抿唇上的胭脂,又抬手理了理头顶的珠花。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不笑时,一双眸子如秋水般清冷动人。 “格格,咱们该动身了。” 如玥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这颜色既不张扬,又衬得她肤白如雪,最是合适不过。她伸手抚了抚裙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自己不是美而不自知的女人,反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容貌。 前些日子的平静,一是府里的主子爷还没回来,二则是她从不出门。 如今,男主子回来了,她也侍寝过了,不想经历昨晚的差点被截胡,那就要抱紧胤禛这颗大腿,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服。 正院里,那拉氏已经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正红色的长袍,头上梳了一个高挑华贵的牡丹造型,发间簪了一支牡丹金簪,端庄华贵。 格格李氏同样挺着隆起的肚子,坐在下首左侧,眼中带着几分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着身孕,时不时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只是手指上带着的护甲让这份温柔带了几分虚浮。 格格宋氏坐在李氏对面。 李氏一身桃红色,眉眼间带着几分娇俏;宋氏则穿着一身淡青色,温婉安静。 再后面则是三个通房侍妾,小心翼翼立在后排,头低着,身子微微下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玥和武氏跪在堂中,:"妾身给福晋请安。" 福晋那拉氏抬眼打量两人,目光在如玥头顶停留了一瞬,压下心里的不适,淡淡道:“起来吧。” 两人起身,按照先后顺序分别从下人手中接过茶盏,准备敬茶。 一个满军旗,一个汉军旗,顺序应该分明。 但武氏积极,如玥也不与她争抢,退后一步。 给人家敬茶是什么荣耀的事儿么? 武云如意,笑容可掬,恭恭敬敬开口:“福晋请用茶。”比起钮祜禄那个狐媚子,武云知道自己容貌单薄,所以决定投靠福晋,好让自己顺利承宠。 她让福晋高兴了,说不定比钮祜禄氏更得宠呢。 想到这里,武云越发恭敬谄媚。 那拉氏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你既入了阿哥府,便是阿哥府的人。府中规矩,需得谨记。” 说罢,便让她起来。 接着便是如玥,如玥这张脸在扬几个女人没人不嫉妒,福晋看着这张脸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态,但前面武氏都顺利敬茶,没道理为难如玥。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淡:“入了阿哥府,就要遵守府里规矩。作为一个格格,切不可轻浮张狂。” 如玥低眉顺目:“妾身谨记福晋教诲。” 接着,奴才们便递给如玥和武氏两人每人一个锦盒,那拉氏:“这是赏你们的,望你们安分守己,好好服侍主子爷。” 两人双手接过,恭敬道:“谢福晋赏赐。” 待敬茶过后,李氏看着如玥,眼中闪过一嫉妒。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娇笑道:“妹妹真是好颜色,难怪爷回府第一夜就去了妹妹那里。只是主子爷最重规矩,妹妹初来乍到,可要小心些。” 这……如玥疯狂转动大脑,她该怎么接话。 自己确实好颜色…… 如玥面上淡淡一笑,不紧不慢说:“李格格说笑了,妾身初初入府,怎及姐姐有福气,怀了爷的子嗣。” 宋氏笑意不及眼底,语气带点酸:“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这些没福气的,连主子爷的面都见不着了。” 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能挑毛病。 武氏闻言,捏着帕子,想说什么但想想自己一个新来的,到底不及李格格、宋格格资历深,不小心说错话,够自己吃一壶。 那拉氏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好了,都少说两句。钮祜禄氏和武氏是新人,你们做姐姐的,也该多照应些。” 李氏:"听闻昨夜主子爷先来了福晋这里,没多久就去了钮祜禄妹妹那,还用了晚膳,福晋真是贤德。妾身定当学习福晋的品德,多多照顾两位妹妹。" 这话一出,李氏果然忽略昨晚自己截人失败的情形。 乌拉那拉氏最要面子,此时则是脸色发黑。 众人目光又集中在如玥身上。 如玥低眉顺目,做害羞状,心中却明白,这府中的暗流,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福晋端正清秀,李氏甜美可爱,宋氏文静内秀,武氏清纯,三个侍妾容貌也是各有出彩的地方。 一屋子出众的女人争抢一个男人,权势地位孩子皆系于一人。 一扬普通的请安,都能上演十八般心计。 第7 章 赏赐 头皮一轻,那拉氏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轻轻扶住腰,由吴嬷嬷扶至软榻上坐下,几个丫鬟跪在地上捶腿,吴嬷嬷坐在软榻旁边的小凳上。 “福晋您总归是后院主子,怀着圣上的皇孙、阿哥爷的嫡长子,只是一个简单的妾室请安,实在不值得您打扮的如此隆重。” 作为福晋的奶嬷嬷,吴氏在那拉氏面前贯来得脸,管着正院几十个丫鬟太监、辅佐福晋管理后院各个中馈不说,平日里在那拉氏身边最能说得上话。此刻,她心疼的注视着福晋憔悴的脸庞,劝慰的话脱口而出。 那拉氏十岁就被赐婚四阿哥,自那以后就被教导皇家礼仪,又是嫁给了胤禛这个冷面阿哥,所以本就沉稳端庄的性子,越发讲究规矩和福晋的颜面。 “这府里一个给阿哥也生下过格格的宋氏,一个育有长女且怀着身孕的李氏,又有两个刚被宫里娘娘指下来的格格,钮祜禄氏和武氏。本福晋身为正室,须得端庄威严,才能压得住这些人。” 话题有些沉重,吴嬷嬷知道自家主子明面端庄大气,实则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连忙转了话题。 “福晋,您是不知道昨夜儿繁梨苑那一出好戏。”脸上挂着笑容。 那拉氏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繁梨院肯定出丑了。 吴嬷嬷继续往下讲:“昨儿主子爷在桃园居那边用了晚膳,两人刚准备歇息,李氏就过去截人了。 结果,人是截回来了,却没能留住。不仅如此,反而主子爷一顿生气。临走前,让苏培盛找个前院的嬷嬷教导李氏礼仪,并且还说她再张狂,就把怀络格格给宋氏养。 主子爷可没给李氏留脸面,训斥李氏的时候,外面的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后面主子爷又去桃园居。这下子,李氏不仅没了脸面,肯定连钮枯禄那边也要记恨上。” 那拉氏听着倒是开心,不过想到四爷唯一的女儿,意味深长地说道:“四爷只是给李氏个警告,不到万不得已,怀络是不会给其他人抚养的。” 说罢,又想起钮枯禄氏那张脸,目光幽深,语气变得沉重:“钮祜禄氏虽小门小户,家世普通,但毕竟姓钮祜禄,满军镶黄旗,纯正的满洲女子,又生得那样一副面容。宫里娘娘对阿哥爷真是用心。” 说到最后,语气加重,不知是否真的在夸赞。 吴氏急福晋之所急,询问:“要不要奴才给她些教训?” 那拉氏摇头,“一个新进府的格格罢了,性子还不知深浅。钮祜禄氏得宠了,最该急的是李氏。要真是能和李氏打擂台,本福晋反而高兴。” “武氏今日倒表现的殷勤,估计想靠着正院。”吴嬷嬷说起另外一个格格来。 那拉氏毫无意外:“实属正常,武氏和钮祜禄氏一同进府,爷先去了桃园居那里。要武氏比钮祜禄氏更出色就罢了,但出身、容貌身段样样比不过,不找本福晋,她算是沉寂下去了。” 吴嬷嬷当即询问:“主子可要推武氏一把。” 那拉氏:“先晾着她。目前子嗣最重要。” 说到孩子,吴嬷嬷欲言又止,那拉氏注意到她的神色,挥退下人,目光紧紧盯住吴嬷嬷,问:”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了?“ 吴嬷嬷:”许府医有个小孙子,这小孙子身边的奴才是那拉府里安插进去的眼线,那奴才传来消息,说是许府医亲自说过李氏肚子里是个阿哥。“ 那拉氏脸色难看,不死心询问:”这消息可准确?许府医是个嘴严的,怎么好好的说出这种话来。“之前她肚子孩子被诊出是个阿哥,还问了关于李氏的孩子,但姓许的可是一个字都不往外透漏。 吴嬷嬷解释起来:”那小孙子有学医天赋,许府医十分喜爱,经常带在身边教导。这个消息也是那小孩子问出来的。“ 只是关着门跟自家小孙子说起孕妇脉象,却没想到孙子身边还安插了眼线。 吴嬷嬷:”是男是女倒不算最要紧的,福晋您比李氏早怀孕半个月,肚子里又是嫡长子,李氏就算生了个阿哥也远远比不上福晋和嫡长子。“ 那拉氏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双手揉捏眉心,心烦意乱间说起另外一个消息。 ”李氏因为接连怀孕,这一胎怀像不好,虽说经过数月调理,胎儿没有大碍,但是很大可能会早产。“ 那拉氏没继续说下去,但吴嬷嬷知道意味着什么。福晋和李氏怀孕只相差不到一个月,李氏早产,那很可能越过福晋,抢先生下孩子。要是男胎,那就是府里的长子。 想想当今直郡王,除了太子,是当今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一直被圣上重用,不就是因为人家是长子吗。 主仆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狠辣。 不提正院如何烦恼,如玥这边回到桃园居就连忙拆了头发,躺在软榻上歇息。 昨夜劳累半宿,从亥时闹到子时,足足两个时辰,虽说她自己也觉得快乐,但现下腰腿还是酸软无比。 要不是她身体好,恢复快,今日不一定能起身。 男人年轻体力好,活也好;长相端正清俊,地位尊贵,有权有钱。 想到这里,如玥清早请安时心里积攒的不舒服也消散了。 反正男人注定不是她一个人的,自己先连吃带拿,享受之余,存点钱才是正理儿。 四爷可是她的大金主,后院其他女人,福晋她敬着,其他格格通房侍妾她远着,只要把自己的金主伺候好了,银子定能存不少。 她祖母的首饰也能很快被她赎回来。 她也不是孤身作战,起码身边有人伺候辅助。 绿竹细心周到,还熟知各种花草,有一门制香的手艺;春和沉稳,长的壮实,力气也大,带着她出门能给她一点安全感;春景活泼健谈,还会制衣刺绣。 除了身边这三人,还有个负责打探消息、对外跑腿的王安,以及下面零零总总伺候的丫鬟太监婆子。 现代可没有这么多人才供她驱使。 可以说,她现在的日子,就是吃吃喝喝玩玩,小心翼翼地争宠。 “红豆粥、猪肉包、花卷、腌萝卜、酱牛肉、桂花糕” 比起之前的中规中矩,今日的早餐丰盛可口。用完早膳,奴才端来一杯清茶,如玥正端起茶盏漱口。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主子爷有赏——” 如玥放下茶盏,连忙起身,心道刚还说能存钱,这钱不就来了。 如玥带着绿竹出了门子,只见身穿深蓝色长袍的苏培盛正站在院中,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锦盒和托盘,整齐地排列在门外。 苏培盛见如玥出来,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微微躬身道:“恭喜格格,爷特命奴才送来赏赐。” 他说完,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们便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物品一一摆放在桌上。 苏培盛一边指挥,一边细声细气地介绍着 “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缎子,各类颜色、样式共5匹,主子爷让您做成衣裳换着穿; 这三个盒子是各式首饰头面,主子爷说您爱哪个便多戴着; 还有这尊粉色晶石雕像,主子说正适合您摆进屋里, ……” 如玥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心里喜悦,面上带着光彩夺目的笑容。 苏培盛见如玥神色,笑意更深,恭敬地说道:“主子对格格的宠爱,奴才们都看在眼里。格格若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奴才们定当尽心伺候。” 如玥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多谢公公,辛苦您跑这一趟了。”说着,绿竹就递给苏培盛一个锦囊,苏培盛接过。 笑道:“格格客气了,这是奴才的本分。” 说罢便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去。 第 8章 规训 屋内只剩下如玥和三个丫鬟。 春景见人群走远,便忍不住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格格,您瞧,爷对您真是体贴入微呢!”春景轻轻捧起桌上的锦缎,眼中满是欣喜,嘴上夸赞个不停:“这锦缎可是上好的云锦,跟格格身上的衣裳都是同一个制式。这下子,格格接下来几个月可以每日换着穿新衣了。” 绿竹不了解布料,但摆在桌上的布匹,色泽亮丽、光滑细腻,一看就无比珍贵,她没敢上手抚摸,只低声笑道:“可不是嘛,主子爷早上走前就着人送来了成衣和配套的首饰。现下又送来一波,可见念着格格。” 如玥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桌上的赏赐,心中开心。打开锦盒,各式各样的头面。 珍珠钿子、珍珠步摇、珍珠耳坠和项链一成套珍珠头面,金、银、玉钿子以及各式珠花;珠宝首饰样样齐整,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毕竟,如玥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 如玥低声道:“主子爷确实体贴。”且眼光独到,这些锦缎、首饰无一不是精品,十分切合她的气质。 一个月下来,绿竹等人对格格有几分了解,格格脾气温和,平日话不多,但很有主见,平日里只叫他们说说话,问问府里的规矩和情况,但很少跟她们亲近,更很少有什么吩咐。 绿竹此刻见如玥神色柔和,有心和格格亲近,不等如玥吩咐,就大着胆子请示。 “格格,这些锦缎奴婢先拿给春景一些,让春景拿去针线房,做几件旗装出来;连同库里的棉布也给针线房,让他们多缝制几件里衣里裤,让格格每日换洗用。” 说起这个,绿竹偷偷看了一眼如玥,昨晚格格穿的里衣里裤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她有种预感,接下来主子会越来越废衣裳。 如玥:“你考虑的周到,春景就去跑一遭吧。” 如玥话音刚落,春景满怀喜意退了出去。 绿竹和春和把首饰头面一一归置在梳妆台及旁边的木箱里,首饰很多,待两人收拾完毕,桌上只剩下一个棕红色的木盒。 如玥打开,十块银元宝整齐排列其中,一共是一百两,这下如玥是真的感谢这位四爷了。 现下一个普通百姓一年吃饱穿暖的花销在五两银子,这一百两够20口人家一年的吃穿嚼用。 如玥入府前,家里给她准备了五十两,其中二十两被她用来打点针线房,以及交给王安在外跑腿用,后面又给了绿竹二十两,让她换成碎银子,用来打赏下人。 格格的月例是5两,手里只有十五两银子,现下有了胤禛给的这一百两,算是解决了如玥的经济危机。 现下只是一次侍寝,就得了这么多好处,如玥瞬间干劲满满,为了挣更多银子,拥有更多首饰珠宝,她决定必须送点东西给四爷,表示感谢,不过现在她暂时按下心头的想法,目前首要的是给自己的几位手下发福利。 如玥先是拿出五两银子给到绿竹,交待她买些珍珠粉,给她和春和用,让他们好好保养双手。 绿竹作为一等丫鬟,接管她屋子里面的衣物、首饰、摆件等,上面赏赐下来的物品都需要登记入册,其他下人拿取都需要有如玥自己、绿竹和拿取本人的签字,不会写字的丫鬟,让他们按手印。 春和作为二等丫鬟,性格沉稳,负责管理院子里面其他杂扫丫鬟,这些丫鬟的来历让春和登记起来,并记录每个丫鬟每日的动向和考评。 跟两人交待完,面对两人的喜悦和激动,如玥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本格格是新人,刚入府没有根基,府里又有两位孕妇,我们桃园居想要站稳脚跟,须得小心谨慎、行事周全。 权利放给你们,是本格格信任你们,希望你们能当得起这份信任。如果出了什么纰漏,你们也要及时禀告,否则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差错,就算冒着主子爷和福晋厌恶的风险,本格格也要让你们哪来的回哪去。” 两个丫头跪在地上,给如玥磕了一个响头,郑重应是。 如玥亲自扶她们起来,接着交给绿竹五十两银子,让她自由安排,只是写好账目明细即可。 训完话,如玥让她们两个下去做事,屋内只留她一个人。 书房内,暖阳透过窗户射进屋里,映照在胤禛沉静的面容上。 他手持毛笔,笔尖在宣纸上流畅地游走,笔力遒劲,透着几分从容与沉稳。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培盛恭敬地站在门口,低声禀报道::主子,赏赐已经给钮枯禄格格送去了。” 胤禛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眸看了苏培盛一眼,淡淡道:“她可说了什么?” 苏培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躬身答道:“格格笑容满面,很是满意,还特意让奴才代她向爷道谢。” 胤禛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语气淡然:“知道了,下去吧。” 苏培盛应声退下,书房内重新归于宁静。 胤禛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喜怒不定,戒急用忍,戒急用忍! 刚才的对话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太多波澜。对他而言,后院的女人不过是忙碌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她们的存在,如同这书房中的一盆花草,点缀着他的日常,却从未真正占据他的心思。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更远的地方。 皇阿玛的目光、朝堂的风云,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所在。 "主子!主子!"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正在沉思的胤禛。 他抬起头,看见太监高无庸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一封密信。 "何事如此慌张?"胤禛放下手中的狼毫,语气平静。他注意到高无庸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是...是宫里传来的消息。"高无庸喘着粗气,将密信双手奉上,"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公公,被...被圣上处置了。其中,太子身边多位内廷人员被处置,并派了新的总管太监给太子。" 胤禛的手指微微一顿,接过密信时,指尖依然稳健。他缓缓拆开火漆,展开信纸。是十三亲笔所书,字迹潦草,可见写信时情绪之起伏。 "吾兄:皇阿玛昨日以结党营私之罪,赐死李炎。又派总管太监王德海至毓庆宫。近来,宫内气氛紧张,望兄多加小心..." 胤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皇阿玛越是看重大哥,太子就越是急躁,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只是现在,还不是他能出头的时候。 看着信纸,胤禛有一丝暖意,胤祥还未开府,能给他送来这等书信,想必费了一番功夫。 第 9章 相处 说到底,她在现代也就是个打工人,每日忙着工作,下班后回去不是运动,就是玩手机。 除了后勤工作经验,没其他技能了,想了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现代的新鲜吃食了。 怪不得小说里穿越女主都先从吃食开整,因为这真是能想到的最容易的点子了。 不过,清朝吃食也不少,让如玥可以发挥得也不多。 寻思了好大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把绿竹叫进来。 用纸笔写了几个方子,递给绿竹,让她给膳房送过去。吩咐膳房先试着做几样,晚膳前送过来。 不管能不能得四爷喜爱,最起码行动和心意上必须做到位。 春景从针线房回来,被如玥叫进屋里,一同的还有太监王安。 春景活泼话多,原先在针线房工作,手上活计肯定是细心周到。而且,这一个月的观察下来,如玥发现她的审美能力是最好的。 如玥便想着让她接过给自己更衣、梳妆的活,对外和王安打配合,一起打探消息。 再一个,如果衣服、首饰出了什么问题,春景也能更快发现。 至于王安,因为如玥始终觉得太监也是异性,所以不习惯他随时伺候,这一个月来对他并不热切。 但王安始终恭敬有礼,行事机敏又有分寸,如玥便想着接下来要和他多多接触。 “春和那边会把院子里丫鬟的来历问清楚,你这边就负责几个太监的。你们两个问清楚后,你和春和那边对接好,把咱们院子里这些下人的底细核实一遍,能查到哪里就到哪里,量力而行。” 说着,如玥递给王安一袋银子,算是活动经费。 两人同样欣喜谢恩,等两人退下,如玥叹口气,自言自语:“这真是花钱如流水,三十两银子又没了。” 说是这么说,钱该花还是得花。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福晋和李格格肚子里的都是儿子,福晋生了嫡长子,李格格生的是二子,只不过好像都是早早就去世了。 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府里终究不太平,目前对她来说最紧要的除了争宠,还要看紧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给人钻了空子,自己惹得一身骚。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又到了晚上。 胤禛用过晚膳又练了会书法才放下手中的毛笔。 苏培盛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主子,今晚可要去后院转转?” 宫里娘娘托人嘱咐过他,让他劝说主子多进后院走动,但是他一个奴才,哪敢做主子的主,只是看胤禛一整日的心情都十分不错,就试着出声询问,至于主子去不去,按照往常经验来看,苏培盛觉得概率不大。 结果,没等苏培盛继续想下去,就听胤禛说道:“走吧,去桃园居。”昨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目前还是意犹未尽的状态,胤禛是肯定遵循自己的心意。 “恩?恩!”苏培盛不可置信,被胤禛瞪了一眼,才赶紧跟上去。 前面太监掌灯带路,胤禛和苏培盛一前一后走在夜间小路上。同时,已经有下人去桃园居报喜,好让那边准备着。 前院离桃园居着实有些距离,一群人走了一刻钟才到了桃源居。 此时,桃园居众人已经候在门口,如玥站在最前头,看到胤禛,连忙屈膝行礼:“四爷万福金安。” 胤禛远远就看见如玥高挑纤细的身影,身上穿着他送的旗装,心下满意,走近直接拉她起身,说道:“不必客套。” 说着,径直牵着她的手进屋。 一众下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最后只有苏培盛和绿竹跟着主子进了屋里,剩余奴才守在门外。 两人经过一夜,说话、动作都亲密了几分。 胤禛在软榻上坐下,拉着如玥坐在他身边,仔细打量她一眼,夸赞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恰如你这样就很好。” 如玥庆幸读过这首诗,此刻她眉眼间带点娇羞,嘴角扬起,落落大方地说道:“还得多谢爷的衣裳和首饰,让妾身不需要过多打扮,就足够亮眼。” 这话,既肯定了胤禛送的东西,又夸赞了自己。 胤禛闪过欣赏,身子变成仰靠在榻上的姿态,左手插在脑后,右手把玩着如玥柔弱无骨的手指。 他有了几分聊天的兴致,干脆问道:“如玥可有小字?” 如玥心想,这可是这位爷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看来今日他心情很好呀。 如玥:“月珠藏于深海,玉树生于瑶。祖母、额娘习惯唤妾身玉瑶。”说起这里,如玥目光变得温柔,嘴角上扬,一看便知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胤禛受她感染,脸上也浮起淡淡地笑意,说道:“那爷便唤你瑶瑶罢。” 如玥面上欣喜,赶忙点头:“爷这么喊,好听极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瑶瑶呢。” 到底是不是第一个其实如玥也不记得了,但不妨碍她把他当成第一个,更不妨碍胤禛为此愉悦。 如玥觉得这位爷今日实在好心情,不想错失这个培养感情的机会,便又开口问道:“爷想不想知道妾身入府前的事情。”说着,眨眨眼,“虽然不如爷过得富贵精致,但也十分有趣哦。” 胤禛十分配合,好奇道:“哦?瑶瑶这么说,爷倒是好奇了,要是瑶瑶讲得好,爷还有赏。” 如玥打着腹稿,开始讲述她记忆里的一件趣事:“妾身十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一个邻居,那邻居家里养着一只大黄狗,有一天,它偷偷溜进我家,叼走我家一只鸡。 妾身额娘发现后,便让阿玛去追黄狗。阿玛追着黄狗跑,黄狗却叼着鸡跳进了河里,游到对岸,把鸡藏在草丛里,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来。 我阿玛气的急跺脚,却拿它没办法。后来,邻居知道了,特意给我家赔了一只鸡。我阿玛脸皮薄,不好意思要,就推拒了,还笑着夸赞黄狗一番,说它比人还聪明,知道偷了东西就藏起来,没有物证,就不能说是它偷得。” “后来您猜怎么着?”不等胤禛回应,就笑起来,道:“最后,邻居依旧赔了只鸡送到我家,黄狗得了鸡肉吃,而我阿玛回家,被我祖母、额娘好一顿唠叨。” 一件小事,透着淡淡的温馨,胤禛饶有兴致听着,还要她继续讲下去。 如玥笑的狡黠,说道:“那妾身再给爷讲一个睡前小故事。” 从前有个穷画匠,专画美人图却总卖不出去。 某夜他伏案睡着,忽然案上的胭脂盒里飘出个红衣小仙,叉腰嗔道:“你画的姑娘唇色死板板,难怪没人买!” 画匠委屈:“我又未尝过女子唇脂,怎知如何画?” 胭脂仙眼珠一转:“我教你个法子” 讲到此处,如玥突然靠近男人,仰头啾地亲了胤禛一口。 未等胤禛反应过来,如玥继续讲故事。 只见那画匠顿时从脸红到脖子根,却见胭脂仙已溜回盒中,只留一句:“明日照这个颜色画!” 如玥偷偷摸摸地打量这位爷的脸色,脸真红了,耳朵也红了,正待如玥往下看,便被被人抱住,撞进男人坚硬的胸膛。 “好你个小丫头,敢作弄爷,爷让你知晓厉害。” 说着,把人打横抱起就要往内室走去。 如玥乖乖任他抱着,嘴角扬起,心里暗道,她是小丫头,这人就是臭小子。 两人年岁都不大,半斤八两。 第 10章 波澜 桃园居主屋内,有人还未曾入眠。 如玥疲惫的眼睛眯着,她羞恼地想,还需要给男人准备谢礼吗?明明她就是那个谢礼! 接下来,连续五个晚上,胤禛都歇在了桃园居。 这则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浅湖里,在四阿哥府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李氏怀着身孕,四爷却一次都没过来她这里,瓷器摔打的次数越来越多,惹的乌拉那拉氏直接下了命令,停止给繁梨院供应瓷器。 又吩咐下人把李氏屋内的瓷器全部换成了铜器,李氏扶着肚子去正院闹腾,惹的后院看了一扬好戏。 最后,乌拉那拉氏对李氏下了禁足令,这扬闹剧才结束。 —— 四月的日落越来越晚,待胤禛合上书籍准备如前几日般去桃源居时,这个念头被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禀告打断。 苏培盛苦着脸,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该禀告主子还是得老老实实禀告:“主子,今日福晋刚托人传来消息,说是大格格去世即将一周年,问您要不要在广济寺给大格格点一盏长明灯。” 胤禛抓着珠串的手一紧,淡淡说道:“倒是难为她还记得爷的长女,跟福晋说一声,她整日忙碌府中事务,就不必操持关于大格格的事情了。爷会让宋氏去广济寺一趟,点一盏长明灯,再捐些银子,给大格格办一扬法事,想必这种事情还是亲额娘办得更加妥贴。” 男主外女主内,此事是该福晋周全,但福晋这一出,胤禛不觉着是为了长女好,想必是别有用意。 胤禛不信任福晋,正如乌拉那拉氏不信任他这个丈夫般,二人皆是疑心过重的人。 苏培盛应下主子的话,只是心想,这...要是被外人知晓,妾室越过正妻在外操持早亡子女的法事,福晋这边名声有损不说,对主子爷影响也不好啊! 苏培盛吩咐下头奴才给福晋传话,让下头的人把主子爷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说给福晋听。 既然福晋做初一,那主子爷做十五也是应该的。他看福晋就是过得太好了,府里没多少妾室,真以为自己是比肩主子爷的存在了。 殊不知,这府里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四爷。 胤禛:“让人传膳吧,差人去桃源居那边说一声,今晚让钮祜禄氏早点休息,爷过几日再去看她。” 本来是准备去桃源居用膳,但是现下被福晋这么一弄,到底不会过去了。 苏培盛快速吩咐下人传膳,心里咋舌,主子爷是真把桃园居放心上了。 胤禛用膳时,突然想起如玥早上跟他说起的新鲜吃食,又吩咐道:“苏培盛,吩咐奴才从库房拿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再配一些雅致的首饰给你钮祜禄主子送去。”说罢,又摆摆手,“算了,你先吩咐库房准备着,我一会亲自去挑些首饰。” 苏培盛还能说什么,只能赶紧准备去。 等胤禛吃完饭,挑选了几大盒首饰,还配了一堆布料和赏玩,才意犹未尽结束,吩咐下人给桃园居送去,他则是慢悠悠地回到书房继续看书。 桃园居 如玥清早和胤禛约定好,邀请他晚上过来品尝膳房做的新品,但是没到用膳时间就被前院告知,今日主子爷不会来的消息。 连续五日的相处,此刻如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划过失望,不过痕迹很浅,她很快反应过来,到底人家只是她的老板,老板不来必定有他的道理,便重新打起精神。 这下好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品尝美食。绿竹几人倒是面上失意,但是看主子这么淡定,就把心里面的想法按捺下去,尽心尽力服侍主子用膳。 用完膳,如玥看起话本来。话本是王安前两日从外面买来的,都是京城流行的热门小说。 一边看,心里一边想着,该让绿竹寻摸两个嗓子好的下人,这样子她晚上不用费眼,就可以听到好看的故事了。 绿竹伺候在如玥身侧,时不时为如玥更换掉变凉的茶水,保证主子时时刻刻有温茶可以下口。 屋外传来奴才的报喜声,如玥心想,幸好自己没有拆掉头发,早早就寝。 这几日,桃园居已经见惯了赏赐。 如玥侍寝后,接连四日都有赏赐送来,今早刚送过一批,现下晚上又来一次。 依旧有首饰布匹,不过这次明显笔墨纸砚、赏玩更多。 苏培盛新收的徒弟文新笑容满面,态度略显谄媚,此刻给如玥介绍着:“湖州的羊毫笔、徽州的胡开文墨、澄心堂纸和宣城纸、以及上好的端砚,都是四爷那里精心存放的宝贝。” 如玥点点头,这些她前世今生都没用过,但是都听闻过。这一世,她祖母、额娘都是通读诗书之人,而她早逝的阿玛更是文采斐然,早早中了秀才。如玥年幼被阿玛亲自教养,此刻收到这些名贵的笔墨纸砚当然十分高兴。 见如玥笑容,文新介绍得更起劲了。 “鸡血石,主子爷让奴才给您送来,不管您是定制印章还是制成小的雕像都很合适;主子爷还说您喜欢喝茶,但您身边的茶具普通,和您不相配,便给您送来一套紫砂壶、以及两套景德镇产的上好瓷器。” 如玥脸红了红,她只是喜欢捣鼓各种花茶,对茶根本一知半解,哪里值得这珍贵的紫砂壶。 还有大大小小的翡翠摆件,能从胤禛的私人库房里拿出来的,都是样样精美。 文新继续介绍:“这些个首饰和布匹更加难得,是主子爷亲自去前院库房挑选的。本来是由奴才按主子吩咐选,但主子爷对您一片心意,不放心,便亲自给您选了这些个。” 如玥笑意盈盈,让他给主子爷带去谢意,又道:“文公公辛苦了,这些聊表谢意。”身边绿竹递给文新一个香囊。 文新不用摸,只是拿在手里就觉得鼓囊囊的,心里感谢师傅,给他这么一个好差事。 送走文新,桃园居下人们有条不紊的进进出出,把赏赐一一归置。 绿竹:“主子爷还是念着格格,今个不来,却送来这么多赏赐,肯定是为了安您的心,怕您多想。” 如玥十分赞同,这么多东东西,比她之前收到的还要贵重,这不就是安抚吗? 估计今日,这位四爷要去其他人院子里了。如玥想的开,到底有比没有好,把你放在心上才会给你送,否则这位爷睡别人就直接去睡了。 她揉揉腰,这几日太累了,今晚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说真的要不是她身体康健,这日日来个三四次,感觉要被透支了。 不过四爷这身体是真好啊,自己可以休息,他今晚还要去别人那儿。 胤禛不知如玥的腹诽,只知道送去的赏赐如玥很满意,他就高兴了,便也起身。 “去宋氏那里。” 既然福晋下了这么大的力气,他倒要看看这里面唱了哪出戏。 第11 章 孕妇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晕。 沁茵院,是格格宋氏和侍妾安氏的院落。 胤禛今年刚开府,虽然没有爵位,但作为当今圣上四子,府邸规格都是按照亲王规格建立的。府中院落布置、景色都是胤禛亲手负责,大大小小的院落,无一不透着简朴雅致。 其中,沁茵院也是如此,里面种着多棵槐树,这个季节槐花开的正好,淡雅的槐花香气和屋子里面传出来的香烟融合,变得浓烈起来。 胤禛闻见这个味道,眉目微蹙。 正屋内隔间的佛堂前 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宋氏低垂的眉眼。 宋氏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指尖微微颤抖,口中低声念诵着经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深深的愧疚和哀伤。 “愿我儿……来世投个好人家,平安喜乐,无灾无难……”别来额娘肚子里了,额娘没出息,声音哽咽,眼角有泪悄然滑落,滴在蒲团上,晕开一片湿润。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凉风卷入。宋氏身子抖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胤禛站在门口,身形高大,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他一身玄色长袍,手中握着一串玉珠,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望向她。 宋氏慌忙行礼,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低声道:“爷……您怎么来了?” 胤禛似笑非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缓步走进屋内,目光扫过那小小的佛堂,香炉、烛台、经卷,一一落入他的眼中。 男人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上,令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在为大格格祈福?”胤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府里虽说都叫怀络是大格格,但此时此刻,胤禛话里指的肯定是早逝的、未排进齿序里的她的亲女。 宋氏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尖微微颤抖。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 半晌,也没让她起身,只抚摸着香炉边缘的细沙。 一时间,佛堂内安静下来,直到—— “爷,安侍妾身边的丫鬟吵着要见您和宋格格。”太监恭敬地跪在地上禀告。 胤禛心里嗤笑,抬脚出去,“带路,爷去看看安氏。” 苏培盛瞪了这个禀告太监一眼,紧紧跟在胤禛身后,心想着后面必须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太监处置了,他暗暗发誓。 宋氏犹豫片刻也跟在主仆身后。 一行人往西厢房走去,进去之后,赫然是安氏行礼的动作。 不过,众人往安氏那肚子上一瞅。 好家伙,除了福晋和李格格,这里还有一个怀孕的呢。 没有福晋的肚子大,但是此刻安氏穿着配腰带的氅衣,肚子凸出来一大块。 苏培盛觉着最近后院这群主子们有点神,福晋敢刺激主子爷,李格格敢借着孩子邀宠,新进府的钮枯禄格格打破了主子爷的禁欲,这安侍妾时隔四个多月不见,一见就给了主子爷一个孕肚。 眼神瞅瞅装鹌鹑的宋氏,苏培盛又想这宋格格不知道在里面扮什么角色。要说这安侍妾这么大一个肚子也能藏得严严实实,要不是爷今日过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没等胤禛示意,苏培盛就麻利让下面奴才去叫府医去了,不仅如此,胤禛还淡淡说道:“把福晋也叫来,让她过来看看。” “奴才遵命。” “福晋,主子爷现下在沁茵院,吩咐奴才把您请过去。”苏培盛亲自来正院请福晋。 此时那拉氏已经准备就寝,闻言,只能让奴才梳了个简单的发型,在吴嬷嬷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往沁茵院赶去。 福晋挺着快八个月的肚子,苏培盛吩咐抬轿子的慢点走,等那拉氏到了沁茵院西厢房,就看到了正在诊脉的府医以及坐在绣墩上的安氏和她的肚子。 “这...”那拉氏目瞪口呆,身子微微颤抖,吴嬷嬷赶紧扶着主子坐下。 许府医:“回禀四爷,安侍妾怀孕四个半月,因为时常受到挤压,胎像不稳,奴才开些安胎药,喝几日再看看效果。近些时日,不能轻易下床走动。” 说着,心里一阵骂祖宗,他这是造什么孽,这么晚来诊脉不说,还亲临了宅斗现扬。他以前可不知道这府里还有一个孕妇。 唉,只求赶紧让他出去,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 胤禛像是听到他的祈祷,让人把他带下去。 屋内 那拉氏首先怒气满满:“好你个安氏,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禀告本福晋,还刻意隐瞒,都怀孕四个多月了,还藏着掖着。真当自己肚子里面是什么…” 吴嬷嬷心道不好,赶紧捏主子的胳膊,提醒她。 乌拉那拉氏止住将要出口的话,只是心里的气一股股地往外冒。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本来她还奇怪为什么老老实实的宋氏会给她递话,让她劝说四爷过来她这里。 她还以为宋氏按耐不住,想再给四爷生个孩子,看在宋氏接下来要出力的份上,她给宋氏请来了胤禛。 却没想到,这个贱人利用她,给安氏铺路。 “宋氏,我说你今日怎么好好提起大格格来...” 胤禛打断:“乌拉那拉氏——” 女人争斗可以,但是胤禛最忌讳别人拿孩子说事。 “这就是你说的,掌管几个中馈都绰绰有余?妾室怀胎快五个月了,你这个福晋还被蒙在鼓里,你是不是蠢?” 那拉氏脸色涨红,又气又恨,她蠢?还不是他的妾室干的好事,她本就进门晚,宋氏、李氏哪个贱人哪个不比她进门早、生孩子早,两人真要做什么也是因为他的纵容。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开府后的乌拉那拉氏越来越喜欢生气。 在胤禛这个丈夫面前,自己立的端庄人设也快岌岌可危。 那拉氏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千百个理由,到底还记着这个府里真正的主人是谁,没敢忤逆胤禛,只得憋屈行礼:“爷,是妾身的错。希望爷再给妾身一次机会,接下来由妾身善后。现下天色已晚,明日爷还要早朝,您先移步前院歇息吧。” 胤禛挥袖不看屋里惶惶不安的宋氏和安氏,只阴阳怪气:“希望乌拉那拉氏一族养的好女儿能把这一摊子处理好了。” 妾室耍小心眼,胤禛不想理会他们的弯弯绕绕,直接交给那拉氏处置,他则是回了前院。 苏培盛心里暗叹,怪不得爷不愿意进后院,这叫什么事儿。 第 12章 八卦 翌日,如玥醒来时,时辰已经来到巳正三刻。在绿竹、春景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已至午时。 如玥坐在榻上看书,身着一身月牙白渐变蓝绿色的旗装衬衣,白牡丹、太湖石、飞燕花等精致的绣纹点缀其中,旗装清新精美,三千青丝辫发盘头,盘头两侧珠花点缀,配上未涂抹一丝脂粉的清丽面容,尽显清新婉约。 绿竹、春景在一旁伺候。 绿竹:“格格,昨晚咱府里可是热闹极了。昨日用过晚膳主子爷去了沁茵院,后面福晋也过去那边,不到半个时辰主子爷就离开了,而福晋听说在沁茵院待了半宿。” 福晋现下可是怀着身孕呢!如玥撂下手里的话本,目光专注看向绿竹,八卦的意味很明显。 绿竹继续说道:“是沁茵院的安侍妾,她怀了身孕。” 恩?不对呀,四爷才回来几日,而北上跟随圣上亲征可是连续四个月没有接触府里女人,北上期间,四爷也没有带丫鬟侍妾什么的。 “安侍妾怀孕差一点就五个月了。” 说到这里,绿竹把门闭上,声音压低:“格格,听说那侍妾为了不被人发现怀孕,每日都用白布裹着自己的肚子。现下估计是觉着主子爷回来了,所以才主动暴露出来。” 也有可能是实在瞒不下去了,毕竟肚子越来越大,白布裹着对胎儿能好吗?这也就是肚子里面的孩子坚强,否则说不定早就小产了。 如玥听闻,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这么奇葩的吗? 如玥:“府里都是洪水猛兽吗?福晋和李格格可是都怀着身孕呢,且都比她肚子里那个大,她怎么....” 春景笑嘻嘻接过话茬:“这个奴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可深着呢。 主子爷北上之前,刚刚开府不久,佟家那边为了庆祝主子爷建府,就着人送来了安侍妾。 一个普通的通房自然不能单独住一个院子,本来是准备让她和苏侍妾、伊侍妾她们住在一起,结果却被宋格格要去。” 说到这里,嘿嘿一笑,为什么宋格格要安侍妾。 她们针线房几个小姐妹曾经猜测是因为安侍妾和李格格容貌气质有点相似,想拉着这个安侍妾和李格格打擂台。 “主子爷那会忙得很,很久不进后院一次,对安侍妾也不在意,就是北上前几天,主子爷去了宋格格那里,然后不知怎么,主子爷幸了安侍妾。 就这一夜,安氏就怀上了,福晋知道了肯定不在意,但是李格格平日里一直觉着自己好孕气,要是知道安侍妾能一夜怀孕,肯定不会罢休。 趁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绿竹也想起来了:“安侍妾侍寝这个事儿在后院被人好一顿议论呢!李格格那会还笑话了宋格格很久。” 主子爷不在,李格格在花园等各个扬合,只要遇见宋格格一次,便挤兑宋格格一次,当时让宋格格好一顿没脸。 如玥目瞪口呆,噗嗤笑了起来,开口:“所以,作为回报,宋格格给李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带来一个弟弟妹妹?” 这话促狭,主仆三人都小声笑起来。 该说不说,如玥觉得这后院都是人才,她还是得小心再小心。 至于胤禛这个金大腿,不知道宋氏怎么想的。 反正她自己再不把胤禛当丈夫,也不会把他推给其他人。 他过来,如玥就高高兴兴迎接,不过来如玥就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再时不时争争宠就好了。 因此,在这个偌大的、将来女人越来越多的府邸里,她也不准备交朋友,大家都是情敌、竞争对手,当塑料姐妹人家说不定背地里捅你一刀。 不过沁茵院那里还是处处透着不寻常。 如玥让春景把王安、春和叫进来。 王安一上午都在外面走动,此刻如玥叫他,他心里一转,就知道主子要问他什么了,果然如玥问他现下府里的动向。 “沁茵院那边昨晚连夜被福晋封掉了,宋格格禁足三个月,抄写十卷经书为福晋肚子里面的孩子祈福,安侍妾在沁茵院静养直到生产。 沁茵院一应吃食和所需用度都由福晋安排人送进去,院子里面下人不允许进出。”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开口:“沁茵院的丫鬟、太监被连夜换掉,发送内务府了。” 听到这里,绿竹和春景、春和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发送内务府,不好好伺候主子的奴才,可想而知是个什么下扬。 如玥察觉到三人的神色变化,心里闪过一丝满意,这几日桃园居独宠,下人们自是喜气洋洋,但她一个小小的格格,这才到哪一步,她身边这几个丫头警醒些是好事。 王安又说起另外一则消息:“昨夜主子爷本来是想来桃园居,跟格格一起用膳,但是福晋让人带话给四爷关于早逝的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就去宋格格那边了。” 如玥闻言思索,福晋提起去世的大格格,四爷去宋格格那里,进而发现安氏怀孕。 可以确定的是福晋不知道安氏怀孕的事儿,安氏能瞒的那么好,也少不了宋氏打掩护,而昨夜为什么福晋说起大格格,是宋氏和福晋达成什么协议还是福晋有什么把柄掌握在宋格格手里。 如玥身在后宅,不在意把每个人想坏,毕竟后院女人没有真正的感情,只有数不清的利益。 “这些日子,直到福晋和李格格生产,桃园居里面的下人你们都约束好,不要随意去其他院子走动。最近咱们院子里面也不要摆放花草了,针线房送来的衣裳,春景仔细检查一遍再装箱。” 如玥给几位下属布置任务,繁梨院这边却是连续不断地铜器摔打的声音。 可惜铜器很难摔坏,声音也不如瓷器清脆。 李氏摔得累了,才被人扶着躺下。 “翠云,我要安氏那贱人肚子里的贱种死。”那贱人怎能一次就怀,宋氏这个女人真是装好人,爷的其他女人怀孕了,别人恨不得打掉,她却小心翼翼地护着。 翠云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头恨不得低到地板里面去。 第13 章 人才 而且...现下沁茵院已经被福晋封了,里面不允许随意进出,看福晋的模样氏肯定要保安氏肚子这一胎了,咱们的人不好出手啊。” 那拉氏才是有苦说不出,她不保好这一胎,别人真以为她容不得妾室肚子里面的孩子呢,让一个妾室瞒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她得有多霸道善妒?要是真保不住这一胎,他们乌拉那拉氏女子的名声别想要了。 李氏不会站在福晋的角度考虑,她只会生气。 她只觉得自己命苦,到如今没有一件事情顺利的。 她和宋氏一同进府,明明她更得爷的宠爱,但宋氏这贱人却比她更先怀孕。不过这个宋氏没有福气,只能生却养不住,大格格死了。 而她顺利怀孕生产,虽然是个格格,却排进齿序,她的女儿变成了府里的大格格。 结果没等她得意多久,主子爷大婚,福晋进府,作为正妻,比她这个格格还要小几岁,而她自己则比爷还要大一岁多。 幸好福晋不行,主子爷不怎么去福晋那里,她还是是最受宠的,很快又怀孕了。可是福晋也怀孕并且比她还早一个月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又中断她的得意喜悦。 而她呢,偷偷看过大夫,肚子里面是个女儿! 又是个女儿! 也罢,这个孩子,给她拿来对付福晋正好。 “翠云,让小喜子偷偷买些山楂,我想吃了。” 没多久,李格格叫府医诊脉的消息传遍阿哥府,接下来两日,繁梨院一直在熬着安胎药。 福晋那边听闻这个消息,本就心烦意乱的那拉氏有些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嬷嬷,你亲自回那拉府一趟,给我额娘带个口信,让她准备一副催产药吧。” 吴嬷嬷有些不赞同,摇头劝道:“福晋,是药三分毒,何况是催产药这种。李氏那边还不一定会早产,您心急了。” 那拉氏十分冷静,冷冷开口:“嬷嬷,四爷如今还没爵位,也不会有侧福晋,但是早晚有一日,四爷会被赐爵,贝勒、郡王,甚至亲王。 那一日,我不想我的孩子上面压着一个庶长子,这个庶长子的母亲还会被册封为侧福晋。只要有一点风险,我都不能赌。” 要说不说,还是当今圣上皇长子和嫡长子的待遇给满洲贵族妇人们提了个醒儿。 吴嬷嬷眼角沁出眼泪,语气心疼:“格格,奴才实在不忍心格格受苦啊!” 福晋给她的奶嬷嬷擦掉眼泪,宽慰她:“先准备好药,我又不是现在喝。让人盯好繁梨院,再过一个月看看。” 现在她马上八个月了,再等一个月,就算提前生产,孩子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这几日后院波澜不断,但是胤禛都没时间进后院。 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京一举子纠集数百名落榜举人,遍城张贴,指控主考王新明、副考刘颖贪污受贿,坏国家抡材大典。 江南作为科考大省,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江南巡抚兜不住,只得写了奏折送到京城圣上和文武百官面前。 这扬官司打到御前,不仅两个考官被革职罢官,江南巡抚被降级,而明珠和索额图两位权相也被圣上在朝堂好一番训斥。 待朝堂上的风波告一段落后,胤禛闲坐书房,桌上摆着一张揭帖。 “......吾辈进退不苟,死生为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头悬国门,以儆天下墨吏!....” 文采斐然、酣畅淋漓之作,这一手字风骨不俗,看其文字观其品德,胤禛对这个举子十分欣赏。 高无庸和苏培盛候在下首。 高无庸:“爷,如今朝廷严令各省缉拿闹事的主犯,戴铎先生想必早已藏匿起来。下面的人去江南各地寻了,但都没有找着。” 胤禛叹息一声,有些遗憾,但没有被抓到也是一个好消息了,沉思片刻说道:“让下面的人不要放弃,一边找人,一边在江南安插些眼线,切记小心行事,把人安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 这次朝堂上的事情,要不是闹到朝堂,他还真不知道江南科考的事情,接收消息还是太落后了,想到今年的南巡,胤禛眸色深沉。 两个大太监,挤眉弄眼,苏培盛见老对手禀告完,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开口:“爷,前些日子您让查的钮枯禄格格家的事情,有消息了。” 如玥是满洲镶黄旗女子,不过家世不显,在朝堂上没有亲属,胤禛对她了解只有这个。之前听如玥说起小时候的趣事,神使鬼差下便吩咐苏培盛好好查查她家的事。 胤禛示意他说下去。 苏培盛:“格格的玛法早逝,玛嬷目前健在,老太太是汉军旗秀才之女,有一子一女。 其中一子便是格格的阿玛,早在两年前去世了,这位爷自小身体文弱,但是爱好读书,二十五岁就中了秀才。格格额娘是正红旗蒙军旗人,身体健壮,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老太太给儿子聘了做媳妇。 格格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其中最小的弟妹是龙凤胎,目前才将将七岁,而格格的大弟现下刚过十三岁,在茶楼做账房先生...” 说到这里,苏培盛轻瞄一眼胤禛,生怕他生气。 胤禛倒是对如玥的大弟弟印象很好,目前京城旗人仗着有朝廷发放的俸禄,不事生产,平日里总是逗猫遛狗,在街上当街溜子;倒不如这个孩子了,小小年纪,能放下身段,为家中挣钱。 胤禛:“格格弟弟叫什么?” 苏培盛:“大弟叫如怀。” 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是为虚怀若谷;和如玥的名字一样,暗含着家中长辈的疼爱和期许。 胤禛:“让人去试试这个孩子的成色,要是不错,就让他去爷名下的书坊做事。” 一个书坊的差事,想想这位小爷的身份,哪是去做事的,明明是去读书的。 苏培盛:“格格家里虽说有朝廷发的俸禄,但是家中没有成年的男丁,上有老人,下有幼儿,到底困难,用不用奴才送些银子过去。” 胤禛:“送些过去,顺便带个口信,告诉他们钮枯禄氏在府里一切都好。” “奴才遵命。” 都是话赶话,一处处巧合堆积在一起,让胤禛做到了这个份上。不过既然做了,胤禛觉着不能不去逗一逗那个小女人,想到这里,便道:“去桃源居用膳。” 第14 章 柔情 人人都喜欢养成,比如胤禛面前明丽动人的女子,被他一手从女孩变成一位妩媚的女人,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他亲手赏赐,就连练字,都是他给找的字帖。 行书,比之时下女子常用的娟秀小楷,多了些潇洒肆意,胤禛莫名觉着如玥很适合这种书法。 果然,不过几日,如玥临摹的已有模有样,胤禛手持字帖,目光露出赞赏,夸奖的话脱口而出。 如玥亲密立在他身旁,闻言不好意思笑笑:“还是妾身有些底子在,以前阿玛喜欢米芾的行书,常常临摹练习,妾身也跟着阿玛了解了几分。” 至于练习行书那是没有机会的,她祖母觉得女儿家应该通读诗书,才能知书达理、品德优秀,但习字还是要以端庄秀美的小楷为主,这样才能不露锋芒,得人喜欢。 如玥觉着小楷很好,但能多学一些书法,是陶冶情操的好事。面对胤禛给的名家字帖,她用心临摹,白日除了用膳消食以及处理桃源居的事宜,剩余时间基本都花在练习书法上了,连话本都少看了许多。 胤禛欣赏认真学习的人,闻言便让如玥坐下,他则是站在她身后,压低身子,拉着她的手,执笔纠正几处错误。 教人的兴致过去,如玥继续练习,胤禛则坐在一旁看书,不经意间开口:“瑶瑶学识出众,想必瑶瑶的弟弟也是通读诗书之人吧?” 如玥闻言一怔,不理解这位爷怎么好好地提起家中弟弟,但老老实实回答:“妾身大弟叫如怀,比妾身小了四岁,今年不过十三,虽没如妾身般得阿玛亲自教导,但妾身家中祖母十分重视弟弟的学业,自小便带在身边教他认字,后来还把大弟送到外祖家学习四书五经。” 如果她没有生病,大弟还会继续在外祖家读书,直到科举。 但是因为她重病,家里花费了无数银子,而大弟为了减轻家中负担,便再也不去读书,只在外面找了个活计。 如怀年纪虽小,但性子沉稳机敏,也不知道怎么找的,十三岁的年纪竟然让人信任当了账房先生。 想她进府当格格前,家中祖母、额娘、如怀皆是担心着急,祖母咬牙把家中积蓄给了她大半,又把她自己从前的嫁妆当了,给她置办了一些首饰,嘱咐她当人妾室要安分守己、保重自身,又怕她不舍得花钱,仔细叮咛她人活着远比金银死物重要。 想着想着,如玥眼眶红了红,胤禛注意力在书上,没有看见她的神色,继续开口讲道:“爷把他放到爷的书坊里做事怎么样?” 到这里,胤禛神色看似漫不经心,但目光扫过如玥白玉无瑕的脸庞。 然后便发现女人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胤禛来不及思考,便大步向前把女人抱在怀里,沉声道:“这是怎么了?爷虽是让他在书坊办差,但书坊里面都是爷的奴才,他们最知道眉眼高低。 苏培盛亲自送进去的人,书坊里面没人敢怠慢。再说,书坊里面书籍众多,有许多编辑、策划的文人,他们不乏考取了功名,学识十分出众,只要那小子机灵点,定能学到不少。” 如玥摇摇头,泛着水光的大眼仰起,看向胤禛的目光娇柔妩媚:“爷,您太好了,妾身不是不满意,是太感动了,谢谢您,这么为妾身考虑。” 这句话,如玥真心实意,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做,对于男人一句话的事,但对于弟弟来说可以说是改变前程的大事。 说着,如玥主动抱住胤禛,垫脚主动亲了男人的脸颊,似有若无的幽香传进胤禛的鼻尖,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滋味。 他到底没想到只是一个随手的举动让她这么感谢。毕竟,李氏以前可是亲自跟他提请求,让他给她阿玛升官,虽说他拒绝了,但也是因为李文骅能力平庸,否则他看在长女的面上也会给李文骅升官的。 突然觉着自己太吝啬了,决定让苏培盛多给点银子和其他赏赐。 现下,他解释起来:“只要如怀是个好的,有爷在自有他的前程,你下面幼弟也是如此,你不必操心。 至于你家里,爷让苏培盛私下给送些银子过去。毕竟不是过年过节,爷不好高调行事,你家里没一个成年的男丁,低调点,对他们也好。再过一个月就是端午,你要是想写信还是送东西都可以,爷给你安排好。” 府里妾室,哪敢跟外面私自联系。 如玥静静听着,笑意盈盈,看向胤禛的目光柔的似水,胤禛心下划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柔情,却很快被他刻意忽略,紧紧揽住如玥,大掌划过她饱满的浑圆,在她耳边低声细语:“你要是再勾爷,爷不保证今日会不会白日宣yin。” 如玥满脸羞红,看向别处,发现已经没有下人,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可不敢纵着这位爷白日行那事,便慌张起身,距离他有一米远后,才道:“爷,您看书久了是不是饿了?妾身让膳房做了几道甜点,您还未尝过呢,妾身着人送来,让您尝尝。” 接着,便又高声道:“绿竹,把膳房送来的甜品拿进来。” 女子粉红的脸颊,妩媚的眼眸,此刻语气正经,胤禛看她这副掩人耳目的模样,控制不住,轻轻笑出声。 接下来几日,胤禛又是歇在了桃园居,在他看来,他自己的府里,自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歇在桃园居只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行事罢了。 毕竟,如玥长得美,容貌、性子合他心意,床上那事他们也畅快淋漓十分和谐。再一个,他每日过去桃园居,如玥穿的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迎接他,穿着审美十分合他的心意,他当然愿意多宠几分。 如玥:该说不说,她这里的衣裳首饰都是他自己挑了送来桃园居的,能不合他心意嘛! 在胤禛看来只是多宠几分,但后院其他女人看得明白,这哪里是多宠几分,明明是多日专宠。 繁梨院李氏都不用山楂、桃仁下肚,肚子就又开始不消停。 胤禛对李氏接二连三的闹腾烦得很,他已经给了她一个嬷嬷,便自觉尽到了自己对孕妇的关心,不想去看她,就着人派了许府医去看诊,顺便吩咐苏培盛再寻个会医术的女医给李氏送去,住在繁梨院照料她这一胎。 反正,肚子不舒服找大夫,他不会医术,去了也没什么用。以前胤禛不介意去看看她,现在真的懒得看她矫揉造作的模样。 想到这儿,又想起自己的长女,便说:“今日午膳,把怀络送过来,跟爷一起用午膳。” 第 15章 回了前院 德妃端坐在主位,居高临下扫过下首老四媳妇的肚子,淡淡开口说道:“老四媳妇,现下你肚子八个月了,如非必要无须进宫请安。” 乌拉那拉氏端坐于下首,恭敬地回道:“多谢额娘体谅,只是为人媳妇还是要孝顺长辈,多走几步路的事儿罢了。” 德妃:...关心她的肚子是真的,但更怕她在自己这儿出了什么事,本就和老四感情不深,要是他孩子出了什么事... 德妃眉目闪过不耐,不想和她兜圈子,径直问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拉氏:“府中一切都好,现下除了儿媳,李氏和安氏都怀了身孕,再过几个月额娘就多三个孙子孙女了。” 德妃闻言笑笑:“是啊,也算你操持有功。” 那拉氏一脸谦虚:“儿媳是四爷的妻子,操持府中事务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就是这府里面几个人同时怀孕,伺候爷的就少了。您看要不要赐几个人到府里?” 德妃手里的茶盏被她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德妃面色沉沉:“怎么?刚赐下来的两个格格也不能侍寝?” 时隔两月再次添人,这是想让别人知道她儿子是个沉溺美色的皇子吗? 那拉氏身子轻颤,心中划过狠意,道:“额娘,不是儿媳想再给主子爷添人,只是四爷太宠钮枯禄氏了。自从四爷回府,钮祜禄氏就是专房独宠,爷除了她那里,再也没去其他地方留宿过。” 德妃摇头,这个乌拉那拉氏真是沉不住气。 胤禛回府才多久,她在后宫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宠妃,就说她也是被万岁爷真心宠爱过的,但宠爱是一时的,只有家世、权势、地位、孩子才是真的。 宫里盛传最貌美的良贵人,当时不也宠冠后宫,但因为一次怀孕,就失宠于万岁爷,至今还是个贵人呢。 钮祜禄氏她没见过,只是自己的庶妹提起本家待选秀女,说是她性子温柔、容貌出众,就是因为一扬重病错过了选秀。 她想这个钮祜禄氏家世普通,但是是满洲大姓,便把她赐给了老四。 没想到这乌拉那拉氏就把状告到她这里来了,弄不好心里还埋怨她呢。 到底她肚子里怀着老四的嫡长子,德妃多了几分耐心,劝道:“你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把嫡长子生下来,什么都不做,老四就往你那里去了。 钮祜禄氏不过是个刚进府的格格,老四正新鲜着,你要是实在看不惯,不是还有个武氏吗。” 男人胸怀宽着呢,再喜欢也不会只宠爱一个女人。 乌拉那拉氏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和爷现在相敬如冰,现下过来等的就是德妃这句话。 此刻,被德妃一劝,好似真的想过来了,脸上满满是感激,道:“还是额娘想的通透,儿媳劳烦额娘操心了。” 继续说了半晌,德妃终于把乌拉那拉氏送走,坐在寝殿,嗤笑一声:“这乌拉那拉氏耍心眼耍到本宫这儿来了。” 那拉氏回府,就让人把武氏叫来。 这些日子武氏一直未能承宠,心里着急得很,便每日去正院请安,但福晋怀孕静养,她一直没见着福晋,这会听见要传她说话,喜不自胜,顾不得换身衣裳就匆匆去了正院。 正院依旧是棕红色的布置,年轻的那拉氏常日处在这屋里,感觉也显老了几分。 武氏跪在棕红色毛毯上,那拉氏叫她抬起头来,她便听话抬头。 武氏容貌是典型的江南汉女面容。 皮肤不如钮祜禄氏白嫩、身段不如钮祜禄氏高挑妩媚,容貌更不在一个层次。 但单独看着也是十分清纯可人,就是身段娇小,不适合旗装。 那拉氏:“现下府里除了本福晋的阿哥,还有两个孩子要出生,本福晋作为他们的嫡额娘,免不了要照料一番,你觉着这府里还缺孩子吗?” 武云心里一颤,深吸口气,道:“奴才愿意侍寝后喝下避子汤,只求福晋看顾奴才一二。” 那拉氏满意一笑,这才让她起身,说道:“府里规矩虽多,但私下也不是必须要穿着旗装的。本福晋这里有一身汉服,倒是十分适合你,你一会带走吧。” 武氏勉强一笑,道:“谢福晋赏。” 胤禛站在正院,只觉得可笑。 每次一来福晋这里,都没有好事情,这回福晋干脆当拉皮条的了。一个快要生产的福晋,上蹿下跳,又是去宫里跟娘娘告状,又是拉皮条。 跟他说起来还振振有词,引经据典,美其名曰怕被皇阿玛发现,皇阿玛哪会过分关心儿子后院的事情。 大哥二十六岁,如今除了四个嫡女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嫡长子外,再无其他庶出之子。 要是皇阿玛不允许,早就指侧福晋下去了,不也没当回事。他们这些阿哥里面,现下只有太子才是皇阿玛最关心、最看重的儿子。 胤禛闪过落寞。 这些日子也是他太乐不思蜀了,如玥如今被那拉氏告到额娘那里,相当于在额娘那里挂了号,到底不想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不过他如了福晋的意,不代表对她没有厌恶。 “福晋身体不适,吴嬷嬷伺候不当,给这奴才20大板,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四爷...”福晋脸色狂变,没等她求情,胤禛就示意太监:“还不赶紧拉人。” “是。”说着,把慌张的吴嬷嬷拖下去。 听着外面打板子的声音,那拉氏脸色白花花,被人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不过一个时辰,府里都已经知道主子爷没去任何人那里,反而又歇在了前院。 桃园居,如玥静卧听雨,看着细细绵绵的小雨,听到这个消息,如玥松了口气。 只要爷在她这里,基本都是夜夜笙歌,她的腰有点吃不消。近一个月的专宠,这后院女人的目光和她的心也吃不消啊。 两人的爱好、审美相似,太有共同话题了,相处起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在谈恋爱一般。 刚闪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真是给她吓了一跳,得清醒清醒给自己降降温了。 人家是老板,是金主,看重自己的同时,还有她的其他人等着临幸呢。 想着想着,兴致勃勃地吩咐绿竹:“把之前找的那两个丫鬟叫进来,给本格格读一段试试成色。” 真好啊,她不想费眼睛的时候,就叫小丫鬟给自己读话本,一边喝着茶吃点心,听着窗外的绵绵细雨,此间乐事不如是也。 第16 章 连宿 强扭的瓜不甜。 胤禛人是来到了武氏屋里,但整个身体都写着不情愿,一副别和我沾边的表情。 武氏穿着白色的纱衣,没旗装裹得严实,尽显柔美纤细的身段,胤禛沉着脸:“武氏,你穿着什么玩意儿,跟个女鬼一样。” 苏培盛瞧了瞧,都觉着爷不会欣赏,这位武格格虽不比桃园居那位出色,但也是清纯动人。 武云委屈,她这么好看,怎么就成了女鬼,就算是女鬼,那也是艳鬼,难道主子爷喜欢艳鬼? 想着,她妩媚地笑起来,快速踱步靠近胤禛,手指正要抚摸上男人的胸膛:“爷~” 胤禛想闭眼,但是看着这个女鬼的爪子,瞪一眼苏培盛。 苏培盛手脚麻利,以身饲虎,挡在主子前面。 武云差点闪了腰:…这剧本不对啊 胤禛黑着脸立在那,武云脑子清醒过来,快速滑跪,身子颤抖,头上的银簪被她快速的动作散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武氏住的踏雪院屋子里,床上属于武云的被子枕头被苏培盛安置在软榻上,哼哧哼哧给主子换上新的被子枕头。 胤禛鸠占鹊巢,而武云哆哆嗦嗦挤在软榻上。 屋内烛火已经熄灭,武云心想,这是主子爷对她今日装神弄鬼的惩罚吗?来她这里,却不碰她。可是她没有装神弄鬼啊,那么漂亮的一身。 胤禛躺在床上,觉着有些不自在,哪里不自在,可能是睡惯了桃园居的床,这个床不舒服吧。 管事嬷嬷:格格屋里都是一样的床…… 想到这里,胤禛又好奇钮枯禄氏在干嘛,有没有就寝,他没去会不会睡不着。 临睡前,想着明日给她送些游记,他那里好多名家之作,让她看看,他们以后可以一起探讨,有机会还可以一起去游玩一番。 如玥早就伴着窗外的细雨声睡去,一夜好眠。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武氏战战兢兢一晚上,几乎没有入睡,结果第二日一早就得起床给福晋请安。 早上,胤禛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不苟言笑的冷脸,武云连伺候他穿衣都不敢,只得候在一旁,等这位爷走了之后,武云才敢让奴才进来伺候她梳洗。 此刻,武云一个大大的熊猫眼,脂粉怎么遮都遮不住。 请安的时候,被李氏好一顿挤兑,要是她真的承宠就罢了,可是主子爷没有碰她,一整夜都是各睡各的,回怼这位有女还怀着身孕格格,也没有底气,只能憋屈地听李氏小嘴叭叭叭… 爷前两日不去她那里,她还以为福晋没用呢,结果昨日偏偏去了,今日偏偏就是请安日,她怎么这么倒霉… 挨到请安结束,武云还没松口气,回到院子里就被请喝了一碗明面上是补药实则是避孕的药汤。 没有承宠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承受这风雨了。 接下来连续三日,胤禛都宿在踏雪院,这下武氏成为继如玥之后主子爷的新宠,要不是胤禛每日给桃园居赏赐,众人都要以为桃园居失宠了。 武氏心里苦,连续睡了三天素觉,软榻睡的她腿脚都酸了,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去找同僚请教下经验。 “武格格向我请教伺候爷的技巧?”如玥因为过于惊讶,一时间嘴巴都没合上。 这个问题…就算她有经验,同为侍妾,都是竞争对手,她凭什么告诉武氏。 武云:“对啊,之前你最得主子爷的宠爱,现在主子爷一直歇在我那里,我问问经验,也是想好好伺候爷。” 见如玥似笑非笑地表情,武云又说道:“咱俩一同进府,更应该相互帮助,相互交流下伺候主子爷的经验,争取把主子爷留在咱俩这里。 你看府里,福晋、李格格马上有孩子,宋格格那边也有个安侍妾的肚子,就剩咱俩,咱俩一起努力,争取早日怀上爷的子嗣。你觉着怎么样?” 武云越说越兴奋,浑然忘记她还是个雏儿,也忘记自己还吃着福晋给的避孕药。 如玥逐渐面无表情:“我觉得不怎么样。我得宠是因为我有张好脸,你要是长成我这样,不用技巧就得宠了。” 面无表情的脸蛋,也是美若天仙。 武云盯着看好几眼,有些嫉妒,心虚道:“爷这三日还不是连续歇在我那儿,证明有脸也不定能留住人。” 跟谁没个脸似的,真是,气死了。 武云走了。 如玥心情不好起来,女人就是麻烦,男人更是个麻烦。 她懒得跟府里的女人虚以委蛇,所以气走武氏是故意的,当然也不喜欢她的话。 想起胤禛,如玥不客气地给他在心里扎小人,有那么多女人干嘛,害的她应付一个不知所谓的同僚。 胤禛不知如玥暗暗给他记了一笔,连续三日晚上都没睡好。中午陪大格格怀络用了膳,就去了桃园居。 心中想着,也不知道那女人看了送她的游记没,有一本扬州画舫录,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想着南巡肯定带她亲自去体验下扬州美景。 胤禛步伐加快,到后面苏培盛小跑才能跟上。平日两刻钟的路硬是一刻钟就走到了。 苏培盛哀叹,主子爷人高马大,他一个小短腿真是跟着受罪。 大白天的,又不能做那事,主子至于这么着急吗。 该说不说,苏培盛心里把这位钮枯禄格格的重要程度一提再提。 桃园居内,如玥的好心情被武云搅和个彻底。要是武云不来这一趟,胤禛宠幸谁她不在意,反正只要自己不失宠,在府里能有个好待遇就行了。 当武云一番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清高。 一个古代女子都未尝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更何况如玥一个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人。 在这个朝代,虽家世普通,但家中都是读书明理的长辈,尤其是阿玛去世前,家中宽裕,她更是被娇养长大。 读书习字,长辈疼爱,她额娘更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从不让她操心家中琐事。 阿玛身体不好后,她就教导弟弟读书,弟弟妹妹对她这个长姐再是尊敬亲近不过,可想而知如玥的日子过得有多自在。 想到这里,如玥一怔,她总是觉着原身那十六年都是她自己经历过的。 没等如玥深想,身子突然被揽住,如玥一颤,便听到一声轻笑。 “瑶瑶在想什么,连爷进来都没听见。” 第17 章 只带你一个 如玥的思绪被打断,起身给胤禛行礼,胤禛拦住,道:“不需要这么客套。”说着牵她的手重新坐下,扫了一眼软榻,便见软榻上被人随手放置的书籍,胤禛拿起来,轻笑:“果然,瑶瑶和爷心有灵犀,在路上我就想着你会不会看这本。” 苏培盛送过来的时候,这本“扬州画舫录”就在最上面,她如何不知道这位爷的心意,值得他这么说,果然男人就会甜言蜜语,连四爷都不例外。 也就苏培盛不知道如月心里所想,否则定会反驳她,这位爷在别的女主子那里再正经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来了桃源居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如月:“妾身只是略微看了一小部分,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听爷解说一番?” 男人来了,她一个妾室哪有往外赶的道理,心里再是不舒服也克服下来,带上惯常的笑容开口说起来。 笑容依旧如初,但少了些甜蜜,声音也不如往常那般柔软,胤禛觉着不对,没有询问,只深深看她一眼,便开口:“今日便让爷给瑶瑶当一回说书先生罢。“ 游记篇幅很长,扬州城的运河、工艺、园林、古迹、戏曲和人文都囊括其中,一时之间讲不完,胤禛便挑了他觉着如月感兴趣的地方讲述起来。 胤禛的声音总是淡淡的,音色清越,但因为他惯常严肃谨慎,开口说话时就多了几分冷峻,此刻讲起扬州的园林景色,少了些冷意,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 如月恍然,满人计算岁数总是虚两岁,这位爷其实也才将将十八周岁的年纪,突然抬手描摹起男人的脸庞眉眼,清秀——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单独描述胤禛的外貌,那如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词。 胤禛读着游记,兴起时还会添加自己的讲解,纵容小女人在他的脸上肆意描摹,不过,如玥专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胤禛耳朵泛起红润。 实在不能专注读书了,胤禛放下手里的书,报复性掐掐她洁白细腻的后颈,道:”爷知道爷长得英俊,但是该认真听书的时候也要专注些,别总是想有的没的,某些事咱们晚上进行。“ 如玥笑起来,反问他:”爷今晚要在桃园居过夜吗?“ ”爷哪日不是在...“胤禛止住接下来出口的话,细细打量她一番,沉沉开口:“瑶瑶今日心情不好啊。” 如玥低着头埋进胤禛怀里,细声细语:“可能是妾身小日子快来了,女人小日子的时候心情总是差那么几分的。” 胤禛抚摸她的脊背,不知道信了没信,只开口:“是吗?” 如玥:“当然是的,爷只要进后院,十有八九是在妾身这里过夜,时常给妾身送衣裳首饰,就算在其他姐姐那里过夜,也会给妾身送赏赐,也对妾身这么好,妾身怎么会不开心呢。” 这话,是说给胤禛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如玥说得真诚,胤禛相信了,便重新泛起笑意,道:“瑶瑶想必没去过江南罢?” 如玥摇头,她这辈子也就在她家、家附近的胡同以及四阿哥府打转了。 胤禛:“今年入秋不出意外会南巡路过扬州几日,到时候爷带着你,看看扬州的二十四景。” 如玥:“西园曲水、长堤春柳、荷浦薰风、四桥烟雨,妾身想想就觉着美好,等爷真带妾身去了,妾身不敢想象自己得多开心。” 胤禛轻抚她的额间,调侃:“那爷后悔跟你说这么早了,万一到时候爷忘记带你去,瑶瑶岂不是得伤心死。” 如玥撅嘴。 这男人,她神色瞬间失落,眼里写满了失意:“爷会那么忍心丢下瑶瑶吗?” 胤禛心上泛起一阵酸意,轻叹口气:“当然不忍心,也不舍得,南巡的时候爷只带你,说话算话。”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忍心看她失望的模样,现在这女子说什么,他都会应下吧。 如玥满意了,得到这么一个承诺,既保证她短时间不会失宠,又能出去玩,这样就很好了。 如玥兴致冲冲,让胤禛坐着享受,接下来由自己给他念书。 只是念着念着,如玥的眼睛便悄咪咪合上,手中的书滑落在榻上,胤禛给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便去了书房。 自如玥托王安买了话本,便着人收拾出一个隔间,作为书房。 书房里摆着两张书桌和书架,一张如玥自己用,一张给胤禛准备。 如玥的书桌上,练字的字帖、各类书籍都被散落在四处,胤禛不喜欢这样子的散乱,但如玥却不许下人收拾,他便也忍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转而坐到另外一张书桌前。 苏培盛把下面送过来的邸报、帖子放在上面,供主子阅览。 “今儿桃园居发生了什么?”胤禛声音淡淡的。 苏培盛俯首道:“上午武格格来过桃园居,待了大约一刻钟就走了。两位格格在屋子里说话,屋里没留人,下面的奴才也不知说了什么。不过武格格走的时候,脸色不好,像是生气了,钮枯禄格格午膳也用的不多。” 胤禛神色暗沉,后院女人能说什么话,不用仔细思考就能知道个大概,无非是炫耀或者拉拢瑶瑶罢了。 至于武氏,或许两种都有。从第一日,他就看出武氏不是个安分的,现下他在踏雪院住了三日,肯定是藏不住炫耀来了。 但是她又没真正承宠,估计还想着拉拢瑶瑶。 可是武氏肯定在瑶瑶这里碰了个软钉子,瑶瑶看着性子温柔,内里却是个冷清不擅长交际得,怕是不想和后院女人虚以委蛇,就算争宠也只会往他身上使劲。 以后他指定不能真宠幸了这个武氏,否则不得欺负死瑶瑶。 胤禛一怔,短短一个月,他竟然能这么琢磨一个女人的心思。 罢了罢了,瑶瑶温柔可人,聪慧明礼,但到底没有心机,不知道后院女人的可怕,自己可不得替她分析一番。 想想觉得心思顺了,便开始翻看邸报。 突然,重重的脚步声在院子里面回荡,苏培盛皱眉,怕吵到主子,推门出去。 片刻,苏培盛急匆匆进屋。 “主子,福晋要生了。” 第 18章 福晋生产 胤禛一边想着,大步走出书房,路过寝室,看见如玥。如玥此刻已经被绿竹叫醒,几个丫鬟在服侍她更衣。 胤禛走过去轻拍她的手背,沉声道:“爷先去正院。” 如玥回握他的双手,快速道:“爷,您赶紧过去看看吧,妾身一会就赶过去。” 胤禛离开桃园居,绿竹三人同时给如玥更衣、整理头发。 ”不用戴头饰了。“福晋这一胎应该是早产,她不敢耽搁时间,桃园居离正院最远,如玥穿了平底绣鞋就快步往正院方向去。 待如玥赶到,府里大大小小主子都等在院里了,连同禁足的宋氏和安氏也静悄悄候在一旁。 李氏见她打扮素净却依然貌美的脸蛋,眼眸一转:”福晋生产,钮祜禄格格真是不紧不慢,大家都早早等着了,你却是姗姗来迟,不知道的...“ 胤禛打断李氏的话,狠狠瞪她一眼:”福晋生产在即,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拨弄是非。“ 如玥淡定立在下首,看见胤禛训斥李氏,也懒得搭理她了。 胤禛扫了眼如玥透着红润的小脸,桃园居和正院离得太远,知道她是着急赶过来的,便吩咐:”给几个格格、侍妾上茶。“ 早在如玥过来之前他就从许府医这里知晓了,福晋早产了,目前才八个多月,又是头胎,产程肯定艰难。 正院的厢房已经被下人布置成产房,仲夏时节,屋内炭盆依旧燃烧着,窗户的光亮被遮住、门顶被安上厚实的门帘,防止风和沙尘钻进来。 那拉氏产道还没开到最大,刚吃了一碗清汤面,正被人扶着在屋子里面踱步,一步步艰难迈着,只觉着痛苦极了。 ”嬷...嬷,李氏那边有没有动静?“ 这个时候,那拉氏最关心的还是李氏有没有比她更早生子。 打了板子刚养好身体的吴嬷嬷心里发苦,李氏那边连一丝丝早产的动静都没,胎儿好得很,现下就在院子里等候主子生产呢。 他们中计了啊! 这会,吴嬷嬷不敢刺激主子,只避重就轻,安慰那拉氏:”福晋,李氏还没动静呢,您肯定比她先产下小阿哥。您再坚持多走几步,现下多动动,才能顺利生产。“ 那拉氏已经痛的快昏过去了,闻言咬牙道:“好,我...走” 没说完便晕了过去,被两边的人接住。 “福晋" “福晋” 内室几个产婆心道不好,赶紧把那拉氏弄到产床上。 这位福晋胎儿位置正的很,就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宫缩太厉害,再这样下去,肯定对胎儿有害甚至让胎儿窒息而死! 屋外都听到了几个产婆和嬷嬷的惊呼,接着便没有一丝动静传来,院子里胤禛、几个格格侍妾依旧站着,大气不敢喘,下人准备的茶水无人问津。 众人心里或担忧、或淡定或幸灾乐祸,面上皆是一脸凝重。 接着,产婆跟候在外面的许府医说了什么,许府医跟胤禛禀告:”四爷,如今福晋疼的昏过去了,但产道仍没有开到最大,目前唯有给福晋喝下催产药,再辅以补充身体元气的参汤,加快产程,大人和孩子才能有概率保住。“ 产婆在一旁战战兢兢补充:”拖久了福晋有可能大出血,胎儿也有可能窒息。“ 两人都等着他做主,胤禛闭闭眼,果断做出决定:”下去准备吧,爷要大人小孩都平安。“ ”是。“ 没多久,屋内又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痛呼,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也赶来,进入产房,隔着帘子候诊。 院子里面,李氏脸色发白,站了快一个时辰,实实在在受不住了,面对主子爷冷面阎王一般的神色,丝毫不见方才挤兑如玥的嚣张,硬生生忍着不敢求情。 如玥注意到了,心里实在懒得管她,但是想了想怕李氏真出了什么事迁怒于她,便开口道:”爷,福晋定能顺利产子,您喝口茶吧。“ 胤禛正紧紧盯着产房的门帘,闻言看向如玥,如玥眼眸却扫过李氏和安氏,胤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李氏异常的神色,吩咐苏培盛:”着人把李氏和安氏送回去吧。“ 苏培盛心下一松,连忙应下。 剩下的女人,胤禛也吩咐奴才看座。 福晋这扬生产,从白天进行到晚上,亥时刚至,终于一声虚弱的婴儿哭泣声响起。 产婆小心翼翼地用手靠近婴儿鼻尖,半晌感受到呼吸声,才狠狠松口气,孩子肉眼可见的虚弱,但好歹活了。 后面怎么养,能不能养住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产婆正准备抱出去,吴嬷嬷制止了,让产婆独自出去报喜。 吴嬷嬷轻轻把小阿哥抱在怀里,询问太医:“李太医,您看小阿哥可好?” 李太医心下摇头,胎儿底子太弱了,就算活下来,也不能受一点刺激。温度冷了、热了,都会让小阿哥身体虚弱。这得多精心养着…… 李太医的沉默,吴嬷嬷就知道小阿哥这身体估计不好,眼睛泛出眼泪,怕惊扰小阿哥,又赶紧控制住不让泪水落下。 阿哥出生,胤禛就让如玥几人离开,自己则是进了产房隔间。 吴嬷嬷抱着孩子在下首,胤禛扫了一眼便不敢细看这孩子,太弱了,除了刚出生的时候被产婆拍打才哭了一声之外,都没了动静。 李太医:“四爷,小阿哥身子发育齐了,但是底子太弱。奴才开几副药,让阿哥的奶嬷嬷服下,只要小阿哥肯喝奶,精细养着,也能慢慢好转。 只是,小阿哥所处房间不能见风,温度须得不冷不热,屋内不可进太多人。这样养着,能过六岁就能慢慢养起来。” 如果过不去六岁,那就…… 李太医没说下去,在扬都懂他的言下之意。 吴嬷嬷低泣,胤禛面无表情,让苏培盛去送太医,他看了眼吴嬷嬷,道:“等福晋醒来告诉她,待阿哥过了满月,爷会去求皇阿玛给大阿哥赐名,让她好好养着。” 吴嬷嬷这才露出一丝喜意:“奴才替福晋谢过爷。” 从正院离开,胤禛回到前院,端坐在书房,没有点灯,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19 章 相拥 作为贴身总管太监,当然知道刚才调查到的事情。主子这不仅是生气了,怕主子伤了身子,只能试着把钮祜禄格格请来。 别人不知道,他还感觉不到吗。这位格格在爷的心里,特殊着呢。 “格格,您在这儿等待片刻,奴才去禀报主子。”苏培盛恭恭敬敬把如玥引进前院的花厅。 如玥一身月牙白梨花绣纹氅衣,编发盘头没带任何首饰,清雅朴素,听到苏培盛的话,点点头没说话。 只过了一会儿,如玥被苏培盛请进书房。 房内没有点燃烛灯,借着月光,如玥脚步轻挪,慢慢靠近男人,轻轻地坐到他身边。 房内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胤禛低沉的声音。 “怎么过来了。” 如玥轻声说道:“爷到现在都没有用过晚膳,妾身恰好也没有,便想和爷一起用。” 胤禛抬头,隐约看到她手里的食盒,蹙眉,拿过食盒放在一旁案桌上,说道:“一个人拎着过来的?这么重你也不觉着沉的慌。” 如玥摇头:“爷,虽然绿竹他们进不来前院,但爷这是把苏总管和前院的太监都忘了?妾身就拿了进屋这一小段的距离,手热乎呢爷就发现了。” 胤禛轻拍她的手,半晌没说话,却也默许了她的靠近。 如玥端坐在一侧,双手与他手掌紧握,就那么静静陪着他。 待福晋顺利生产,她就回了桃园居,如今看来,福晋的孩子怕是不太好。 此刻,他心情不佳,如玥说再多也没用,因为不能感同身受,便不能轻言劝慰,她可以耐心地、安静地陪伴身侧。 直到如玥半边身子都麻了。 自鸣钟响了一声,丑时已到。 胤禛:“苏培盛,给爷点灯。” 爷终于说话了,苏培盛简直喜不自胜,感谢钮祜禄主子,他吩咐手下太监给整个屋的灯都点上。 瞬间,书房内明亮无比。 如玥轻抚自己的肚子,道:“爷,咱们可以吃饭了吗?再不吃,妾身肚子要饿扁了。” 美人柔情似水,眼眸水润动人,目光殷切,胤禛轻扯唇角,摸向她肚子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道:“确实平了,爷请你尝尝前院的伙食。” 说着,牵着她的手,两人紧紧相随来到书房的隔厅。 厅内的圆桌上,早已经摆满各种吃食。因为是深夜,苏培盛专门让前院做了好克化的食物。 馄饨、鸡汤、莲子羹、蒸蛋、红烧鱼块,以及各类点心。 “爷,饭前先喝汤,莲子羹清甜可口,您先尝尝”说着,给两人各盛一碗。 胤禛失笑,也给她夹了一块子鱼肉,道:“知道你最喜欢吃鱼,尝尝前院膳房做出来得比之后院的膳房如何。” 接着,又给她盛了一碗馄饨。 “唔,这个馄饨好好吃,香菇好鲜,肉很有嚼劲。”如玥品舀了一个馄饨,吃完连声赞叹。 “那爷也尝尝。” 两人慢悠悠地吃了个夜宵,没吃太多,但每一样都尝了一下。 谁也没说话,自然而然地出去消食去了。 这是如玥第一次见到前院的内设,假山流水,草木多于花簇,同样清新雅致,比起后院,多了份淡薄。 实难想象,一个性子不苟言笑、威严庄重的男人爱好竟是如此朴素淡雅。 胤禛为她介绍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爷亲自设计的。” 他是个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的人,掌控欲又强,建造府邸时,为了更符合他的审美,便请教了建筑、设计方面的大师张然,亲自绘制图稿,每个造景都力求完美。 如玥甜甜地笑起来,十分捧扬:“在妾身心中,爷最厉害了。那么忙碌的课业,爷竟然还主动给自己加负担。” 胤禛:“是么?” 如玥给他列举起来:“爷精通满文、蒙文、汉文;书法是一绝,楷书、行书、草书、榜书都十分擅长;学识广博,上到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下至游记杂学,都有涉猎;会弹琴,会下棋,会西学。会的这么多,您还想干嘛?” 他骑射不如兄弟,不会画画,被皇阿玛考评“喜怒不定”,连他的福晋,都敢串通外人下给自己下催产药让自己早产,导致他的嫡长子早产体弱甚至活不过六岁… 听着想着, 好似很多不平,在此刻消散了。 胤禛看着笑容可掬的女子,有些挪不开眼,直到一声哈欠响起,他回神,摸摸女子的秀发,道:“我们回去吧。” 如玥实在困了,哈欠连天,问他:“那妾身回桃园居了?” 胤禛果断开口:“今晚就在前院睡下,明日爷早早把你送回去。” 如玥自然应好。 寝房内,一对男女相拥而眠。 黑暗中,如玥勾起唇角,这一趟果然来得值。 一个锦衣玉食、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他脆弱的时候,陪伴抚慰他,事后的下扬,不是被冷落失宠,就是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幸而她赌赢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胤禛就抱着如玥进了轿子,让人抬着进入桃园居。 桃园居众人已经被告知过,现下已经给床铺好。 胤禛把昏昏欲睡的女人揽在怀里,轻哄:“瑶瑶,睡吧睡吧。” 待如玥醒来,身边早已没有男人的身影。 绿竹就候在床帘外,见主子起身,忙把床帘挂起来,笑着询问主子:“格格,可要起身?” 如玥眨眨眼,“起吧,”接着问道:“四爷呢?” 绿竹:“主子爷辰正就离开了,走之前吩咐奴才把门帘也拉上,不让光扰了您休息。” 说着,敲了下门,门外春景便把帘子拉开,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给格格请安。”行了礼,春景便开始给格格梳妆打扮。 如玥:“这些日子衣裳、头饰都素净些。” 福晋接下来要坐月子,肯定不见她们。但如玥觉着小心谨慎没错。而且看胤禛昨夜的颓废,这位嫡长子不知能活多久,要是一不小心去世了…… 第20 章 质问 一早儿,府里的太监就去宫里给宫里娘娘报喜,等到午时,康熙也收到了消息。 康熙喜悦,他这个四子也算是有嫡长子了,便吩咐奴才给胤禛府里送赏,他则是去了德妃宫里用膳。 永和宫 德妃着人给偏殿的贵人、庶妃送了布匹首饰,又吩咐嬷嬷给宫人发了三个月例银,宫人办差时也是风风火火。 等康熙赶到时,就见永和宫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给万岁爷请安。” “万岁爷吉祥。” 康熙扶德妃起身,打量她一眼,笑着开口:“今日爱妃气色好得很。” 德妃温婉一笑:“托万岁爷的福,昨儿夜里老四家的生了个阿哥,老四也算有了儿子,妾身可不是开心。” 到底是亲母子,就算平日再别扭,德妃心里关心老四的,康熙心里满意。 康熙:“老四长大了,最近性子越来越沉稳,现下都能替朕分忧了。” 德妃收敛神色,低眉顺气,道:“老四是万岁爷的孩子,现下长子才刚出生,还得万岁爷多多教导他。” 德妃不敢询问朝堂上的事,只小心应付康熙。 两人一来一往聊着,直到胤禵来到永和宫。 见康熙也在,忙跟皇阿玛问安。 十四年纪小,性格耿直勇敢,康熙十分喜欢这个幼子,这会儿招呼他,开始询问他的课业。 一问一答,康熙对小儿子很满意,便道:“今日在这儿用膳吧。” 胤禵喜笑颜开,凑近康熙,给他捶肩,道:“皇阿玛,听闻四哥刚得了儿子,儿臣想去看看小侄子。” 康熙摇头失笑,小孩子刚出生有什么好看的,揭穿他:“朕看你是想出宫去玩。” 胤禵觉着有戏,忙继续说道:“主要是看小侄子,顺便出宫看看。” 他出宫玩什么还得拜托老四给他指路,肯定得进府去,也算是看了小侄子。 德妃见康熙没有生气,也不阻止。自从前面几个阿哥开府,十四便羡慕的紧,对宫外很是好奇。 但是他年纪小,不能开府,万岁爷北上出塞和南巡都没带他,德妃不忍心小儿子失望。 便开口说道:“再过几日便是端午节,宫中要开宴,民间也是热闹的很,到时候人山人海,额娘不放心你在外头。” 就算出宫,有老四在也能看着他,万岁爷肯定也会派人保护,德妃并不如何担心,但现下给儿子助攻指定得这么说。 ”儿臣六岁就开始学习武艺骑射,真遇到小毛贼,儿子一个飞腿,就把他制服了。再说,还有四哥在呢,四哥肯定派人保护儿子。“ 康熙认为自己的儿子不能长在温室里,见胤禵这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倒是开心得很,便道:”行,端午宫宴过后就去吧,朕允了。“ 接着怕德妃担心,又安慰德妃:”朕会派人保护十四,老四做事稳重谨慎,也会看顾好十四,爱妃不必担心。“ 德妃:”妾身听万岁爷的。“ 永和宫内一片温馨。 胤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个麻烦,他正坐在正院,跟福晋那拉氏对峙。 昨日福晋生产后,许府医禀报了关于福晋产前疑似喝过催产药的事情。 胤禛第一时间怀疑了李氏,两个女人生产时间相近,李氏又是个有前科的,但细想却觉着可能不大。 便让苏培盛查了福晋和李氏身边的人,李氏那边没查到什么,反而是那拉府那边买了好几副催产药。 胤禛想不明白,问出声:“那拉氏,为何吃催产药?” 生产完第二日,那拉氏面色发黄,不能起身便着人垫了厚厚的靠枕,她勉强支撑自己靠在上面,闻言目光一缩,心里闪过惧意。 隔着一道帘子,那拉氏虚弱的声音传进胤禛耳朵。 “当然是因为您。您偏心李氏,因为她生了怀络,爷便不追究她害死府里大格格的事。” 胤禛一怔,似笑非笑,原来他在福晋眼里便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宋氏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没得,他再清楚不过,虽有李氏的刺激,归根结底还是生出来就体弱的缘故,太医都说了孩子活不过五岁。 那拉氏继续控诉:“李氏第二次怀孕后,越发张狂,爷却给她赐下教养嬷嬷,嬷嬷可是庶福晋才有的。” 胤禛不耐烦,眉头微蹙:“这和你喝催产药有什么关系。”他没想过给李氏提位份,就算提了庶福晋,还能碍着福晋的地位不成。 那拉氏情绪激烈起来:“李氏那贱人肚子里面是男胎,还想早产,要是她早产了,那本福晋肚子里面的阿哥就是次子了。” “李氏没生下来,就庶福晋的待遇,生了长子,爷不会给她请封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只觉着自己苦。 十四岁她便进门,自己不能侍寝,便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格格,看着两个女人先后生下孩子。 期间,她受尽了多少三福晋的炫耀和暗讽。 自己丈夫严肃重规矩,那她也要端庄严肃,在宫里,她只能憋着。 如今离宫开府,压抑的情绪直接释放。 早在怀孕时,乌拉那拉氏的理智就不在线了。 胤禛只觉得不可理喻,这个乌拉那拉氏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自以为是的蠢货。 就这么一个女人,害得爷的儿子体弱。 胤禛心里有团火,冷冷开口:“福晋,李氏没有早产,而大阿哥本来好得很,因为你喝了药,太医为了加快产程又给你灌了一副催产药,害的大阿哥如今身体虚弱,得精心养着才有希望活下去。” 说完,推开门,不管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吴嬷嬷,便离开了。 “苏培盛,待阿哥满月,把吴嬷嬷送回那拉府,就说爷的府里养不起这等奴才。福晋月子期间需要静养,府里的中馈便交给前院嬷嬷,让他们各管着一部分。” 胤禛的话那拉氏听在耳里,锤子重重锤在她心间。 “嬷…嬷嬷,我的阿哥” 吴嬷嬷跪在床前,只得哭着劝慰“福晋,小阿哥就是身子有些虚弱,好好养着便可以长成,您现在最应该的是养好身子,小阿哥等着您这个亲额娘看顾呢。” 乌拉那拉氏不能接受这个消息,额娘说过,那催产药药效不大的,她这个月份可以平安生产的。 确实可以平安生产,但谁让乌拉那拉氏不够幸运,太医为了稳妥,又给灌了一副催产药…… “李氏呢?她还好好的?” 本来瞒着福晋这些事情,想让主子好好坐月子的吴嬷嬷只得开口:“还没生…” 那拉氏垂下头,看不清她的神色,说出口的声音轻飘飘地。 “催催宋氏。” 第 21章 端午 如玥正在和手里的针线较劲,听到屋外的请安声,放下针线走了出去。 “奴才文新给格格请安,格格端午安康。” 如玥笑着回一句:“端午安康,文公公现下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文新笑容满面,身子压低,面对这位主子,殷勤地开口:“是主子爷想给您个惊喜,走前便吩咐奴才按时请您过去前院一趟。” 怎么好好的去前院?如玥闪过疑惑,突然想起什么,目光惊喜,看向文新,道:“是有人进府吗?” 文新点点头,给主子爷邀功:“主子爷前两日就吩咐奴才,让奴才给钮祜禄家递信儿,让大爷进府一叙。” 如玥双手紧握,心下喜悦,“绿竹、春景,给我梳洗更衣。” 本来一身素净打扮,但是要见亲人,如玥要好好打扮一番。 前院 如怀跟在太监身后,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仅仅余光扫过院中景色,紧接着,他被带进一间屋子里。 没过多久,屏风后,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如怀快步上前,只恨隔着屏风不能立刻见到长姐的面容。 如玥:“把屏风撤了吧,亲姐弟,无须这么拘礼。” 如怀:“姐姐...”叫了一声,仔细打量如玥。 衣裳华丽,头饰精美,一看就很贵重,长姐笑意盈盈地端坐在上首,如怀松了口气:“姐姐没瘦。” 如玥扑哧一笑,开口:“隔了这么久没见,见了阿姐第一句不应该说阿姐一句瘦了么。” 姐弟俩相差四岁,如玥高挑,一米六八的个头,如怀比她高了一个头,现下立在那儿手足无措,如玥让他坐下。 春和递过茶水,如怀接过,抿了一口茶水,心里的紧张慢慢缓解,闻言笑笑:“阿姐没瘦才好,说明过的好,这样我心里才高兴。” 自从姐姐离开家里,祖母、额娘面上没有如何,但话少了许多,弟弟妹妹也时常询问长姐去哪了。他作为家里长子,只能尽心干活,体贴长辈、教导弟妹,但心里却是一直念着阿姐。 前些日子,一位嬷嬷去了家里,说她是四爷门下的奴才,给家里带来二百两银子不说,还让他去京城的墨香书斋做事。 家里都觉着姐姐肯定得了四爷的宠爱,但是不见到到底不放心,现下见了,如怀心里的那块石头便落下来了。 如怀说起家里的琐事,说起四爷给家里送了银子,家里生活宽裕,让如玥不要操心家里,说起他现下的工作。 他兴奋地开口:“姐,我现下在四爷名下的书坊做事,墨香书斋不愧是京城有名的书斋,里面的藏书如海一般,弟弟数都数不尽。里面的先生们也有才学,弟弟时常向他们请教,学业都长进了不少。”言语里带着对胤禛满满的感激。 原本祖母额娘想着家里宽裕,想让他继续上学堂,但他觉得学堂的老师比起书斋几位先生差远了,便坚持在书斋做事。 如玥鼓励他:“有好的学习条件,阿姐相信你定能学业精进,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要忘记锻炼身体,身体是本钱,想要实现自己心中的报负,好的学问和充沛的体能缺一不可。” 如怀点点头:“阿姐放心,如怀每日早起都会围着咱们家门口的胡同跑几圈。” 如玥露出大大的笑容,夸奖他:“如怀真棒。” 家中三个弟弟妹妹很喜欢如玥,最主要的就是她总是夸奖他们,从如怀记事开始,小到帮长辈拿东西、大到在学堂考试拿到第一名,都能得到如玥的夸奖,时隔半年,再次听到长姐的夸赞,如怀脸红了。 不好意思嘟囔:“我都这么大了,阿姐不必总是夸我。” 如玥闻言愣住,总是夸赞,是的呀,她以前也总是这么喜欢夸奖如怀,还有如桦和如锦。 她真是半年前才穿过来吗? 原身的性格、喜欢的东西都和她相似,穿过来后,除了古代生活的不便,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能快速融入钮祜禄家。 会不会她就是原身呢?只不过她生病之后才想起前世。 直到送走弟弟,如玥心里还在想着这个可能。 皇宫 白日侍卫齐聚福海,举行龙舟竞渡,皇帝、内臣王公观赏;到了晚上,便是宫廷夜宴。 宴席上,胤禛与几位兄弟一同敬酒,尽管这是喜庆的扬合,但胤禛却显得分外冷淡。 老八胤禩注意到胤禛神色,便打趣问道:“四哥,怎么不见你有喜色?难道不为我们的小侄子高兴?” 四福晋诞下阿哥这事,在宫廷、宗室已经传遍了。说起来,明日便是这个小侄子的洗三礼,不过没收到四哥的帖子啊,胤禩心思一转,面上不动声色。 胤禛心中些许苦闷,却不能将家事公之于众,尤其是儿子的健康问题。皇家兄弟关系复杂,任何弱点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胤禛只是淡淡一笑,敷衍道:“昨日看书久了,有些疲惫,无碍。”几个弟弟见他如此,也不再多问。 他们了解胤禛的性格,知道他向来沉稳内敛,不轻易表露情绪,便不再深究。 大阿哥胤褆作为除了太子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在宴席中意气风发,此刻拿出当大哥的派头,道:“四弟,知道你爱看书,但也要文武兼备,别把自己看成书呆子了。等过几日我闲下来,请你一起去庄子上骑射一番。” 十四颇为兴奋,不等胤禛回应,便急匆匆推荐自己:“大哥,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胤褆摇头,大笑:“十四弟,你能自己骑上大马吗?跟十三、十五他们两人玩去吧,哥哥们的玩法不适合你。“ 胤禵最讨厌别人拿他当小孩,就是亲兄弟也不成,正要反驳,胤禛一个眼神过来,他噤声了。 胤禵今日不敢不敢不听四哥的话,若是真惹恼了四哥,自己的出宫计划恐怕真要泡汤。于是,他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拽着胤祥出去了。 胤禛淡淡开口:“大哥邀请,弟弟一定赴约。不过现下府里还有几个孕妇,等孩子出生,弟弟再跟大哥商谈一番。” 胤褆十分满意,说了声“好”,就继续跟大臣们喝酒去了。 第22 章 对你不够好 如玥靠近男人,就闻见一身酒味,赶忙吩咐绿竹准备蜂蜜水。 两人一起坐在榻上。 胤禛捏捏她的手:“今日可开心?” 如玥靠在他身上,闻言开口:“端午之日,见到了亲人,妾身心中欣喜,谢谢爷了。” 胤禛处于微醺的状态,依旧坐的笔直,习惯了如玥的慵懒,由着她依偎在自己身上,缓缓说道:“可惜现下不方便让你额娘他们进府,否则定让你见一面的。” 如玥摇头:“爷,这已经让妾身满足了,现在想想爷对妾身真好。” 女子满足地语气,娇软动人,胤禛笑起来,搂住她一叹:“傻瑶瑶,这就对你好了?钱财外物对爷来说多如牛毛,让你弟弟进府也是爷随口吩咐,这些都不值一提。” 幸好这个小女人给他做了格格,否则进了别的…胤禛眼眸一沉,不愿想下去。 随即,亲自教导女人:“爷没给你足够的身份和权利,没让你弟弟进国子监学习,也没给你一个孩子,那便不是对你好。” 如玥诧异,这是可以对她说的么?再说,这些日子胤禛赏下来的金银珠宝、布料首饰、书本字画赏玩,把她之前准备的小库房都快堆满了。 结果这位爷说不值一提! 这也就是两人思想的不同,如玥觉得金银财物才是让自己过好的关键,有了钱财,就算她失宠了,也可以用钱财打点府中,让自己过的舒服; 但是古代是官本位,有了地位、权利,女人再有一个儿子,那金银珠宝自然而然会有的。 而且,对于胤禛来说,钱财外物确实不算什么。甚至对于地位尊贵的男子来说,只要女人服侍的好,这些金银财物可以轻易赏下去。 男人养女人是应该的。 看出她的诧异,开始给她细细解释:“爷从满月后就被孝懿皇后抚养,皇额娘去世时,大半的体己都给了爷;开府时,皇阿玛给了爷和几个兄弟每人10万两银子,以及几处京城附近的皇庄; 额娘也给了爷3万两白银以及其他体己。另外还有其他奴才的孝敬,爷好东西多得很,你不必替爷心疼。” 如玥咬牙:“妾身不心疼了,妾身仇富~” 胤禛安慰:“放心,以后爷给你更多,让瑶瑶也成为一个富婆。” 如玥一点不见外,使劲点头。此时不捞,更待何时。 胤禛摇头失笑,他刚说的重点,这小女人一个没往心里去啊。 但他不是轻易承诺之人,暂时给不了如玥足够的地位和权利,待他找好时机,能给的时候他自会捧到她手里。 胤禛继续解释一番:“书斋里面有几个文人,是爷养的门客,他们学问出众、精明务实,如怀跟着他们学习,比起国子监的鱼龙混杂,更能有所进益。” 如玥静静听着,乖乖点头:“妾身都听爷的,瑶瑶相信爷。” 说着柔柔一笑。 喝了酒微醺状态的男人不能惹,此刻说的就是胤禛。 看着女人似娇柔妩媚似清冷明丽的小脸,重重吻上去。 比起平日的轻柔,此刻略显急切,宽大的手掌也跟着动作起来。 好半晌,胤禛才放缓动作,唇不离开,细细zhuo吻着。 抱起衣衫凌乱的如玥上床。 “爷这就跟你生孩子。” 胤禛想着,在瑶瑶怀孕之前,不会去其他人那儿了。 酒力渐浓春思荡, 鸳鸯绣被翻红浪。 …… 端午过后,四阿哥府表面一片平静。 胤禛不是歇在前院就是桃园居,福晋坐月子,李氏被禁足养胎,宋氏和安侍妾继续禁足,另外两个侍妾是没存在感的。 最受宠的如玥是个宅女,每日待在桃源居,不出门不交际。 四阿哥府好似平静下来,如玥以为能舒舒服服待一个月的时候,李氏早产了。 说是在院子里散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碎石,然后摔倒,就早产了。 这回李格格生产,胤禛让其他人不用过去,如玥也就安心待在桃园居。 一回生二回熟,胤禛好似习惯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在书房继续写完一张字帖,让太监给桃园居送去,自己才带着苏培盛不紧不慢地赶至繁梨院。 李氏这一胎比之福晋的更艰难,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一个仅仅三斤四两重的小阿哥。 小阿哥活不过三岁…… 胤禛听完太医的诊断,没看这个小阿哥一眼,便离开了繁梨院。 福晋、李氏都不安分,或许这就是报应,至于更深的,他自会派人调查。 李氏产后有些出血,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 身边的翠云不在,只有李嬷嬷候在床前,见她醒了忙道:“格格终于醒了。” 李氏感觉身体如散架一般,四肢不听自己使唤,心中恐惧,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安慰她:“格格只是产后出血过多,身体太虚弱了,待喝了药,精心养一段时间会好的。” 只是,不能再生育了……这个消息,李嬷嬷没说。她在繁华梨院没待几日,但是这位李格格的性子看的透透的,脾气暴躁、为人狠辣,她一个前院的嬷嬷不怕她但也不想触眉头。 这个消息她自会禀告给四爷,毕竟她真正的主子不是这位李格格。 李嬷嬷心里自有计较,但面上要尽到奴才的本分,问道:“格格可要看看小阿哥?” 李氏此刻心中咒骂着二女儿,觉得她是个丧门星,听到李嬷嬷的询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小阿哥??” 李嬷嬷带着笑容:“格格生了个阿哥,是咱们府里的二阿哥呢。” 李氏不可置信,她生了阿哥?大夫不是说格格吗?为了这个,她请了三个大夫,都说是格格。 所以,她敢在孕期作生作死,还敢给自己吃活血的山楂、桃仁让自己胎像不稳,给福晋传递假消息,让福晋着急昏头。 她恨不得自己早产,孩子身体好不好无所谓,但是她可以得到爷的怜惜。 就像宋氏,只要一提起这个早逝的女儿,爷就会去宋氏那里,甚至还让安侍妾怀孕。 她也想得到爷的怜惜,给自己一个阿哥。 这一切都建立在是个女儿的基础上,可如今却是她苦苦追求的阿哥,被她害得早产。 李氏双手微颤,声音漂浮:“嬷嬷,把阿哥抱来。” 第23 章 搭话 到底有过养育孩子的经验,她知道,这孩子大概率养不住了。 她梦寐以求的阿哥,她将来侧福晋的位置,就这么被她大意掉了。 怎么办?看不到翠云,李氏心里更加恐惧,到底是害怕她所做的事情暴露,李氏又晕了过去。 李氏病了,一边坐月子,一边养病。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太医、许府医在正院、繁梨院进进出出。 没到大阿哥满月,李氏生的二阿哥就没了。 二阿哥去世,如玥去看过李氏一遭。 李氏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颊深陷、眼窝发黑,身体和心理重压之下,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生气。 这个人,请安、福晋生产时的挤兑,初次侍寝时的截胡,这些小动作虽没影响到如玥,但到底她是不喜欢这位李格格的。 现下,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还是轻声劝慰:“李格格,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怀络格格还小,等着你这个额娘照顾呢。” 说完,如玥不再说话,以李氏以前的表现,这人说不准觉着自己在嘲讽她。 但屋内就她们几个人,这李氏这副凄惨模样,自己同为格格,说些扬面话罢了。 她们之前有口角,但还不至于让如玥落井下石。 屋内,苏氏、伊氏也在,听见如玥的言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划过一丝异样。 李氏转头,细细打量着如玥,毫无瑕疵的脸蛋,眉目间不带一丝阴霾,像是从未经历过失意和痛苦。 这样的如玥,像一把无形的刀深深刺进她的心里。 她下意识抚摸自己的面容,棉被下面另一只手,手指紧缩,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嫉妒和慌张。 她可是这个府里生育最多、最得宠的格格,如今却像一朵凋谢的黄花,无人问津,而主子爷已经有了新宠。 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李氏淹没。 李氏闭了双眼,狠狠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自言自语道:“是呀,还有怀络呢,爷最疼怀络,想必也不舍得她这个怀络的生母伤心。” 声音太轻,如玥几人没有听清,倒是看李氏没有聊天的意思,知道李氏身体病着,不便多待,来一趟尽到礼节,便离开了繁梨院。 回桃园居的路上,三人同行。 如玥不说话,两个侍妾便也安安静静跟在如玥身后。 一条小生命轻易消失,看李氏原先那样一个嚣张、得意之人,变得如此虚弱,如玥心里有些不好受。 古代医疗条件太差劲了,福晋和李氏相继早产,现下福晋那边不见人,只是在正院静养,大阿哥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 但李氏这个她看在眼里,小孩子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金尊玉贵的小皇孙,也只是随意葬在黄花岗。 小阿哥没有长成,没有名字,坟地也不允许立碑,甚至怕影响上面主子的心情,也不敢举办一扬法事 怪不得李氏拖着病体,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被随意安葬,任谁都不会痛快。 而且,李氏病成这个样子,四爷没有去过繁梨院一次;今日她们看望李氏,屋内茶水都是凉的,可见下人的不精心。 如玥只看到这些,心中便微微发冷。 物伤其类。 如玥不知道自己能得宠多久,上位者的心意说变就变,现下她容貌、身体得胤禛的喜欢,之后有更新鲜的、年轻的面容,她也会失宠于这个男人。 她只求那日来得晚一些,让她存够养老的资本,自己也要再谨慎一点,同时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不求长命百岁,但求身体健康。 内心的惆怅来的快去的快,等三人走到一条岔路,如玥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两个侍妾的院子同样偏僻,就在桃园居东边,现下走到分岔路口,正准备分开时,苏怡然欲言又止,心里咬牙,还是开口说道:“钮祜禄姐姐,那李氏不值得您同情,别看她那副虚弱伤心的样子,我才不相信她是真心心疼孩子呢,您别被她骗了。” 苏怡然一股脑把憋了一路的话说出来,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伊如拉住袖子拽走了。 没等如玥开口,两人就走远,等如玥回神,只留下两个急冲冲的背影。 如玥若有所思,带着绿竹和春和回到桃园居。 桃园居小书房,如玥坐在上首,四个下人立在下面,站成一排。 如玥:“临风居那两个侍妾,你们了解多少?” 今日探望李氏,却正好和两个侍妾碰上,这两人平日没有任何存在感,却没想到那个苏侍妾竟然跟她搭话。 王安可是誓要当格格身边的第一情报人,当然专门了解过那俩侍妾,此时他开口:“去年爷随圣上二征准噶尔,圣上大胜归来后,正值包衣小选,圣上便让宫里娘娘给几位出征的皇子赐了两个侍妾。咱们府里就是苏侍妾和伊侍妾,两位都是汉军旗包衣。 两位侍妾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面,形影不离,两人很是低调,平日里除非必要,基本不出门。“ 如玥好奇:”两个人以前得宠吗?“ 王安摇摇头:”两人进府的时候,宋格格生的女儿刚去世,主子爷心情不好,很少进后院,更别提这两个侍妾了。后面,有李格格在,两人估计也不敢争宠,只守着自己院子,十分安分。” 听完王安这番禀报,如玥更摸不着头脑,于是问起几人:“你们说,苏氏刚才那话有什么用意?” 绿竹:“格格,奴才看大概率是向您靠拢。” 剩余三人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如玥:......一时之间不可置信,她一个格格,没有孩子,没有权利,向她示好? 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 像是看懂了如玥的神色,绿竹笑着说起来:“格格,现下府里哪个不知道您最受宠,主子爷不仅时常留下过夜,还频繁送来赏赐,这些日子,我们几个奴才走在府里,哪个不带着笑容问候。” 自家格格性子温柔恬淡,主子爷可是专房独宠,但是格格从不炫耀,反而做事更加小心,这些日子除了看望李格格,便是蜗居在桃园居,不知道府里面对她好奇的很。 自从有了格格,主子爷进后院的次数多起来,后院的膳房、针线房现下存在感十足,心里估计都感谢格格呢! 如今给格格送来的膳食早已超过了格格的分例,给格格缝制的衣裳,针线房也是第一时间便赶制出来送到桃园居。 王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让格格帮忙引荐,毕竟现在府里能侍寝的就三两个。“ 如玥现在心思都在胤禛身上,还想继续培养感情,怎么可能给其他人引荐。 再说,这举荐妾室可是福晋的活,她又不像宋氏,人家生育过,有孩子的情分。她一个受宠没多久的格格,不敢也不想做这种事。 反正她平日深居简出,只要遇不到,她就当没遇见过两人。 至于苏怡然话里的意思,估计有几分真意,但自己同情的不是李氏,而是怜悯每一个因为生产使得身体重创的女子,以及被无辜牵连的孩子。 至于李氏到底无辜不,她又不会为这人做什么,自己一个小格格,感慨几句也就过去了。 第 24章 教导 见如玥一直吃肉,便给她夹了一碟子青菜,放在她面前,语重心长说道:“晚间肉食吃太多,不易消化,切勿挑食,用些蔬菜。” 两人一同用膳久了,胤禛便发现这个小女人比自己更爱吃肉,蔬菜总是晾在一边。 如玥不喜欢单炒的青菜,但眼前的青菜和香菇炒在一起,她还是喜欢的,便乖乖夹菜吃起来。 吃菜的模样,带着几分娇憨,胤禛没忍住摸摸她的脑袋,随口问道:“瑶瑶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如玥回答:“今日起的有些晚了,上午吃过早膳练了会儿字便晌午了,下午妾身去繁梨院看了李格格。” 胤禛起先还带着笑意,听到她后半句,目光晦暗,漫不经心地问道:“繁梨院那边如何?” 如玥如实回答:“李格格躺在床上,感觉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脸色很差劲,妾身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下人给倒的茶水都是凉的,幸好我不敢喝…” 话没说完,如玥止住话音,心道不好,她怎么蠢上了,随即偷偷用余光扫一眼男人。 人家刚早产的妾室被苛待,自己一秃噜嘴全说出来了,这破嘴…… 胤禛已是面无表情,淡淡问道:“瑶瑶可是觉着爷亏待了她?” 这个神态和语气,如玥好似只在刚见面时看到过,动作比脑子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地下去,嘴唇抿成一线,声音颤抖地给自己解释:“爷,妾身…妾身说错……” 她本以为自己谨慎了……真遇上套话,这破嘴竟然…… 本来生气的胤禛见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气瞬间消了大半,挥退屋内同样跪在地上的奴才,把人扶起来,女人身子轻颤着,胤禛心下叹息,顾不得生气,揽她坐在自己腿上。 “你第一次侍寝,李氏便截你的胡,不顾及你的面子,用肚子里的孩子做借口请爷过去她那儿,那个时候爷只是不耐烦她用孩子做借口,所以才没有成全她。 第二次,福晋生产之时,在正院当着众人的面,挤兑你,给你难看。” 胤禛淡淡地说起这些,说完问如玥:“你还记得吗?” 如玥心里是怕的,害怕激怒这位爷,现下提心吊胆,闻言老老实实回答:“记得。” 胤禛继续开口:“那日若爷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该如何应对?” 如玥:“桃园居离得远,所以迟大家一步。” 胤禛心下又是一叹,继续:“瑶瑶这个话是在抱怨福晋给你安排的地方偏远吗?” 如玥闭眼,是啊,她说自己小心谨慎,那她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当时被男人打断,她也就没有深想,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只觉得一冷。 若胤禛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福晋生产之际,她那么回应,胤禛会不会觉得她心中怨怼、轻狂不懂规矩。 福晋生产过后,她还会继续得宠吗? 如玥心里发苦,总是提醒自己小心谨慎,结果自己对后宅的小心翼翼还是领悟得不够。 女人的神色太好懂了,胤禛到底不忍看她这番可怜的表情,安抚地摸摸她的下巴,说道:“放宽心,爷知道瑶瑶不是张狂的性子,反而太过良善,总让爷操心。” 知道男人不生气了,如玥轻轻靠在胤禛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那日爷本是晾着李氏,便没让她坐下,后面注意力都在福晋生产上,忘了在扬的孕妇。瑶瑶却善良,看出李氏身体不舒服,不计较李氏的出言不逊,出声提醒爷。” 如玥内心反驳,不是的,她只是害怕李氏出事,这个人迁怒她罢了。毕竟,一个孩子和一个格格,谁更重要显而易见。 但是,她只是静静听着,面容恬淡无害。 胤禛觉得她这副模样可爱的紧,控制不住亲亲她的唇瓣,继续给她讲。 “瑶瑶善良是好事,但不适合后宅,李氏那等恶毒之人也不值得你同情。” 这话说的有些……如玥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胤禛接下来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李氏怀孕六个月后,便在身边丫鬟翠云的怂恿下,找大夫看胎儿的性别,怕被福晋知道,便偷偷从外面请了三个大夫诊断。 三个大夫都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女孩,她便失望了,想出一个主意。那就是利用肚子里面的胎儿,买通那拉府的线人给福晋传假消息,让福晋相信自己怀的是男胎,并且亲自折腾自己的肚子,让福晋相信她会早产。 两人孕期只隔了不到一个月,福晋听了这个消息,自然着急,于是喝了催产药,导致大阿哥早产。 这其中,翠云和宋氏联手,三个大夫都是宋氏找的,三个大夫医术普通根本看不出胎儿性别。 只是宋氏知道李氏这人极度重男轻女,便让人称这胎是女儿,目的便是让李氏轻视这一胎,母亲不在意,孩子自然不会健康到哪里去,算是报了当年李氏奚落、咒骂大格格的仇。 翠云则是长期遭受李氏的打骂,两人便联系上,目的只是想让李氏栽个跟头,却没想到李氏丧心病狂,利用肚子里的胎儿来对付福晋。 最后,福晋为了报复,便以安氏肚子里面的孩子为威胁,让宋氏给李氏下药难产,结果没等宋氏安排,翠云自知没有回头路,索性放了碎石绊倒李氏,让她难产。 如玥:……大开眼界,并且表示不理解。 对李氏的同情心也瞬间被踩了个稀巴烂。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便对自己孩子下手的女人,她真的厌恶极了。 如玥表现地十分低落:“爷,妾身错了。妾身好蠢…” 胤禛被她这么一下,心彻底软了,他早就没气了,现下跟她讲起事情起末,只是想让她留个心眼,有点防备心。 天知道他调查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有多难以置信,有多愤怒,才开府没多久,自己的福晋、格格就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好戏,府里的子嗣任由她们揉搓。 胤禛已经下定决心加强对后院的掌控,但是这个小女人太过良善单纯,他还是要教导她一番,以免被人卖了都替别人数钱。 胤禛继续说起繁梨院,提起这个名字,就想到李氏的所作所为,男人语气难以掩饰的厌恶。 “大阿哥终究因为李氏的影响早产,福晋对李氏有恨意。虽然现下福晋在静养,府里中馈被爷收走,但磋磨一个李氏绰绰有余,不会要她性命,只是繁梨院下人在授意之下也不会好好伺候。” 这也是胤禛默许的,看在怀络的面上,胤禛不要她性命,已经是他最后的宽容。 如玥眼眶红了,望着胤禛的眼神,充满依赖、愧疚、害怕。 如玥语气软软的,委屈巴巴说道:“爷,妾身太笨了,没有爷,瑶瑶可怎么办好。” 赶紧过去这一茬吧,她这死嘴,真的记下了。 第25 章 长夜 受了委屈也不告状,只是开开心心地迎接他。 想到这儿,胤禛声音轻柔,哄她:“别怕,爷自会护着你,有爷在瑶瑶嚣张点也无事。” 如玥心中无所动,她一个小小的格格,只是新宠,若她表现的嚣张,不说福晋会不会立刻收拾她,这个男人估计也不是这个态度了。 面上却是娇憨一笑,道:“瑶瑶会让自己硬气起来,别人挤兑妾身,妾身一定回怼过去。” 语气看似坚定,神色却透着一股子娇气。 胤禛忍俊不禁,指点她:“瑶瑶可以给自己找个帮手,就比如下午跟你搭话的苏氏。” 如玥心中一凛,苏氏只是随口跟她说了一句,这个男人当天便知道了,真是可怕呀! 这下倒是如玥误会了,苏培盛那边刚彻查完福晋、李格格早产的事,府中下人被摸排了个彻底。 下午苏怡然跟如玥言语间提及李氏,下面的人不敢大意,便把消息递到了苏培盛那儿,苏培盛又知道主子对钮祜禄格格的关注,便跟胤禛禀报了。 胤禛继续说道:“苏氏和伊氏本分,两人你暂且可以信任,把她们收拢过来,以后遇着刁难,便把她们推出来,给你解围。” 这是在帮她拉帮结派吗? 如玥有些纠结,府里目前就四人可以侍寝,结果她就收拢俩人,福晋月子做完,确定不会收拾她吗? 再说,苏氏未尝想向她靠拢啊,说不定对方只是卖她个好而已。 不过,胤禛都评价这两个人本分,如玥倒是相信,这个事以后她再仔细考虑一下。 接下来…… 如玥目光亮晶晶得,撒娇让胤禛在寝室隔间等着,说要给他准备惊喜,胤禛等在隔间。 如玥便去换上精心准备的寝衣。 她一身桃粉色薄纱长袍,轻薄贴身,大v字领口,领口开的很低,胸前沟壑若隐若现。 灯光下,女子朝他走来,雪白的皮肤透着莹润的光泽。 这一身把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暴露无遗,如玥自是知道这件长袍有多清凉,当拨开隔间的帘子,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越靠近男人,越是羞涩。 胤禛眼睛里积攒了一团火气,早在女人刚走动的时候就恨不得立刻将人就地正法,但为了看得更清楚,便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等着女人自己送上来。 只是……女人越走越慢,胤禛等不及了,便主动上前几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胤禛这是第一次细细去揣摩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说这么多话。 后院的女子,就算是福晋,或是嚣张的李氏,也不敢这么直白地看着他。 二人视线交接。 胤禛只看到一片清澈。 这个女人……真的太好懂了。 …… 外面守夜的苏培盛和绿竹淡定地忽视里头的动静,时不时聊几句打发时间。 临风居 苏怡然心不在焉地缝着手帕,时不时抬头看伊如两眼。 伊如手上串着珠串,目光专注,苏怡然忍不住喊她一声,她手中动作不停顿,只问道:“可是困了?” 苏怡然放下绣绷,坐到她身边,开口说道:“如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伊如继续串着珠串:“什么怎么想的?” 苏怡然急了:“就是我们找钮祜禄格格合作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我们明天就去桃园居拜访。” 一个精美的手串被串好,伊如放置在案桌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钮祜禄格格愿意见我们吗?” “为什么不愿意,我们没有…”苏怡然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和钮祜禄格格一同进府的武格格去桃园居拜访,结果不到一刻钟便气冲冲地离开。 这个事情在府里传遍了,府里有人议论,说这位钮祜禄格格高傲,不理会不如自己受宠的武格格。 但明白人都看得清,这位钮祜禄格格深居简出,得宠却从不张扬。桃园居下人在外行走做事不跋扈,待人客气有礼。 见过李氏的张扬,加之今日在李氏处的一番接触,苏怡然对如玥很有好感,所以便想着和这位格格合作。 但武格格都不受待见,她们两个通房侍妾,钮祜禄格格愿意接待吗? 苏怡然目露沮丧:“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积蓄,可以继续打点膳房了。现下手帕、首饰都得我们自己做,衣裳都得少洗几次才能避免褪色,这过得叫什么日子。” 伊如轻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不是放弃,这位钮祜禄格格到底值不值得合作,我们还要再看看,我们地位低微,经不起一点失败。” 说着,声音低下来:“伊家的秘方,姐姐不敢轻易交于不可托付之人。” 苏怡然低下头,愧疚道:“如姐姐,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我们再看看,但我还是坚持,钮祜禄格格一定是好人。” 伊如也相信,只是现下府里变动太多,她要再等等,也想想她们对于钮祜禄格格而言,有什么价值。 翌日 夜里撩拨的代价就是如玥第二日没有起得来床。 男人什么时候离开也完全不知道,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手臂抬不起来,错过了早膳,午膳就在床上随意吃了点,继续睡过去了。 等到再次清醒,天已经黑了,如玥肚子空荡荡得,只觉得饥饿无比。 幸好晚膳已经备在食盒里,隔一段时间便被下人拿去膳房热一回。 待如玥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吃到了温热丰盛的饭菜。 这次菜品摆满整整一桌子,如玥扫一眼,嘴角一抽,有一半是滋阴补肾的汤品。 她好得很,某个男人才需要补一补,纵欲过度小心年纪轻轻就肾虚。 如玥想起一整晚被反复折磨,心里暗暗腹诽。 接着,想起白日的梦境,手无意识地摸上小腹。 还是那个奶声奶气、亮的刺眼的光环,它告诉自己,自己怀孕不会有事,一定能顺利生产,让自己安心。 怎么也忘不掉的言语,让她依旧觉得真实。 一旁绿竹看到主子的动作,开口说道:“格格和爷这么恩爱,您一定能很快怀上小阿哥,格格放宽心。” 如玥知道她误会了,也不做解释,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怀孕的准备,趁现下两人感情正好的时候怀一个孩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明年康熙便会给众位阿哥赐爵。赐爵之后,府里便能有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第26 章 射箭 紫禁城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朱红色的宫墙在朝阳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光泽。 阿哥所内 胤禵坐在膳桌上,手指轻轻敲打腿部,开口:“取膳的怎么还没回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身旁的小太监低声提醒:”爷,现在时辰还早呢!“ 胤禵拧眉,他的心已经飞去了宫外,本来端午过后便能出宫玩去,但四哥的二子生下没几天就去了,他再是着急也不敢打扰四哥,现下好不容易可以出宫,早就迫不及待了。 这般想着,便起身往外走,小太监急忙跟在身后,一边劝道:”主子,奴才知道您急着出宫,但也要用了膳再走。“ 胤禵不答反问:”马车备好没?“ 小太监只得恭敬回话:”已经备好了,就在西华门外候着。“ 胤禵点头,脚步不自觉加快几分,衣摆掀起一阵凉风,穿过宫道,想象着书中读到的民间故事,涌起一阵激动。 不到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四阿哥府门口。 ”小圆子,给爷敲门去。“马车上,一个英气的少年蹦下来,扬声吩咐。 小圆子上前拿出腰牌,待门房看清上面的字,“乾清宫行走”。门房神色一变,宫中来人,再看胤禵的打扮,轻易猜到这是主子爷的哪位弟弟,一看年纪,不是十三阿哥就是十四阿哥了,门房赶忙打开大门,跪在地上埋头请安。 脚步声远去,赶紧着人去禀告高公公。 这厢等胤禵穿过垂花门来到前院,高无庸已经在一旁等候,看到胤禵,请安行礼:“奴才见过十四爷,十四爷吉祥。” 胤禵扫他一眼,知道是四哥身边的另一个大太监,便问道:“四哥呢?” 高无庸低头答道:“回禀十四爷,主子在箭亭,可要奴才带您过去?” 满人重骑射,作为圣上亲子,四阿哥府占地庞大,府邸的东南角设了一座精致华丽的箭亭。 红木为架构,顶部覆盖一层金色琉璃瓦,宽阔的亭子三面悬挂绣有龙纹的帷幕,帷幕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隐约看见里面人的裤摆。 亭子正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竖立一排整整齐齐的箭靶,靶心清晰可见。 如玥一身蓝色箭衣,头上带着遮阳的便帽,站在亭子中央。 此刻她从腰间悬挂的箭囊里面取出一根箭矢,搭上弓弦,目光专注,神情略微紧张。 “放松些,不必紧张。”胤禛轻声开口,语气低沉,他走到如玥身后,轻轻扶住女人的肩膀,调整她的站姿。“双脚之间的距离再近一些,重心要稳。” 如玥依言调整后,又认真回想胤禛教她的射箭要点,不等他继续开口,便自顾自调整姿势。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拉开弓弦,弓弦紧绷,接着箭矢飞出。 如玥闪过一丝失望,只见箭矢擦着靶子的边缘,栽在了草地上。 胤禛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没关系,第一次这个力度已经不错了。”说罢,继续指点她:“射箭时,手要稳、心要静,不要过于信任你的眼睛。” 如玥点头,重新搭箭,此刻她眼睛专注看向前方,同时感受着空气中的微风,突然拉开弓弦,箭矢如流星般飞出,落在靶上,虽然未中靶心,但进步很快。 胤禛眼里闪过赞许,夸奖她:“”瑶瑶学的很快。” 如玥也很满意,眉目间神采飞扬,嘴角扬着笑,说道:”瑶瑶表现的这么棒,没给您这位师傅丢人,师傅是不是应该给徒弟一份奖励呢?“ 胤禛摇头失笑,开口:”这才到哪里,还有得练。“为了如玥练习,靶子都被挪了位置,离亭子更近。 说是这么说,眼神却闪过一丝纵容,转而接着说道:“不过,作为新手确实不错,瑶瑶想要什么奖励?” 如玥像是早有准备,闻言摇晃手中精致的长弓,道:“爷把这把弓送给妾身如何?” 手上的长弓,弓身紫檀木制成,表面雕刻着洁白无瑕的玉兰花,花瓣间镶嵌着细小的白色珍珠,弓弦两端系着银色流苏,随风摆动,这把弓如玥第一眼看见便喜欢极了。 胤禛摇头,道:“这弓本就是爷打算送予你的。” 不仅如此,长弓整体的设计、材料都是胤禛敲定下来,然后找大师专门定制。 如玥难掩喜悦,此刻笑眼弯成月牙,兴致勃勃地说道:“那妾身要给这把弓起个名字,弓身浅色为主,清冷优雅,便叫月华弓。” 刚得了弓,如玥对射箭的兴趣愈发浓厚,便准备继续。 “四哥,你教我们射箭时可没有这么耐心。” 突然,一阵轻快明亮的声音响起,细听还带着些许调侃。 如玥闻声看去,只见亭子一角的帷幕被下人掀起,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的少年迈过台阶,向他们走来。 不等他们说话,少年接着开口问候:“这位想必是小四嫂吧,十四给小四嫂问礼。” 少年拱手,如玥哪敢承这位阿哥的礼,忙一避,接着屈膝:“十四爷安。” 十四目光一亮,这个小四嫂真漂亮,四哥好福气,少年目光清澈明亮,面对十四的打量,如玥不觉得冒犯,只是看向胤禛。 胤禛眉头一蹙,差点忘了这个麻烦。 他没有理会弟弟,反而安抚如玥,开口说道:“这是爷的十四弟,将将十岁,公众扬合没必要避嫌。” 待如玥轻轻点头,胤禛又看向胤禵,声音变得冷淡严肃,道:“怎么这么早就出宫?” 胤禵哼哼一声,直言:“小爷要是不来这么早,都不知道四哥教人这么温柔。” 指导他功课,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他哪有一点不对,便会迎接老四严厉的批评。 没想到老四教小四嫂这么温和。 不对,同在阿哥所时,他见过老四和四嫂相处,那氛围真是比皇阿玛接见臣子还要严肃。 胤禛不欲与他调侃,便吩咐下人:“送些早膳至花厅。”以十四的性子,指定没有用膳便赶来了。 十四瞬间抛下刚才所想,摸摸自己的肚子,“小爷刚出宫时没来得及用膳,还真是饿了。”说着,叫住正要去膳房的太监,道:“爷要吃酱牛肉,让膳房多弄点。” 静静垂首一旁的如玥看向胤禛,轻声问道:“爷,妾身要不先回桃园居了?” 胤禛拍拍她的手,道:“一起用膳,用完再回桃园居。” 一会儿他要陪十四出府,晚上还要与他一道儿进宫,不知什么时候回府,便想与如玥一道用了早膳。 第27 章 兄弟 前几日她就是好奇胤禛每日早起干嘛,便问了他一句,结果勾起了他的兴致,说要带自己体验一下。 结果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这位爷叫醒。 只是简单洗漱后,换上一身她从未穿过的箭服,便被带到了箭亭。 现在着实困了。 送走如玥,胤禛则带十四换了一身简朴的长袍,便出府去了。 两刻钟后,两人进入一家书斋。 胤禵立在窗前,垂头丧气。 他就知道,老四这个老古板能带他到什么地方,不由得扯扯胤禛的衣袖,神色间颇有几分委屈。 “四哥,我可是请假出宫的,这一日结束,晚上回去后还要补习课业。让你带我出来玩,你却让我看书?” 胤禛轻咳一声,正色道:“读书明理,这是正事。” 胤禛虽然常在外面行走,但他平日里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各大书坊和一些古玩市集,偶尔受人邀请也是去酒楼吃饭,现下带着胤禵,不自觉就到了他名下的书坊。 此时,胤禛也有些不自在,但是在这个亲弟弟面前,必须有点当哥的威严。 胤禵撇了撇嘴,目光飘向窗外逐渐热闹的街道,“四哥,要不你给我找个人带我逛逛怎么样?” 他主要目的又不是看望老四,只是想出宫玩,跟谁玩都一样,别人肯定比老四这个冷面无趣的男人强。 胤禛沉吟片刻,忽然想起被他放在书斋的小子,年纪比十四大三岁。 听手下人说起那小子不仅学习上进,性子沉稳、办事也机灵,是个可塑的人才。 胤禛淡淡开口:“也好,我让人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色长袍外罩对襟马褂的少年快步走来,少年身量高,眉眼清秀内敛,见到两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两位主子爷。” ”免礼。“胤禛打量着他,眉目间和如玥有几分相似,语气温和些许,介绍道:”这是爷的弟弟,排行十四,今日你便带他四处走走。“ 如怀闻言不卑不亢,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向胤禵拱手道:“十四爷,奴才是钮枯禄.如怀,自小就在市井走动,十四爷可有想去的地方?” “先随便逛逛吧。”他哪里知道外面什么好玩,遇到再说,说完便迫不及待出门。 如怀看向胤禛,胤禛点头:“去吧,酉正前带他回来。” 日头升起,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摊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包子的肉香和烤红薯的焦香。 如怀默默跟在胤禵身后,两人穿行在街巷之间。 胤禵眼中满是好奇,东张西望,仿佛每一处都未曾见过。 大多都是卖早点的摊子,但是胤禵刚吃过饭,对吃食不感兴趣,突然他指着一个卖糖人的小摊,问出今日第一个问题:“那是糖人?再精致复杂的动物他都能捏出来吗?” 如怀微微一笑,主动带着他走过去,掏出一块碎银递给摊主:“老板,给我身边这位兄弟捏个小像如何。”说完,指了指旁边兴奋的胤禵。 摊主手法娴熟,过了一会儿,一个造型生动、细节满满的糖人便递到了胤禵手中。 胤禵小心翼翼地接过,眼中满是惊喜:“还真是有点像爷!可惜这小像略显可爱,一点没有爷的英武之气。” 说完,想舔一口,又想起这是他自己,便作罢,不等如怀说话,他径直跟摊主说道:“再做个其他糖人,不拘什么形状。” 这次做得快些,片刻后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虎出现。 摊主笑容可掬:“这位小爷如此英俊,以后一定是位英武果敢的大将军,这老虎便送给小爷了。” 胤禵喜滋滋接过糖人,狠狠咬一口,夸赞摊主:“老板,你真是慧眼识人。” 如怀失笑,一块铜板便能买一个糖人,他给了银子,摊主再恭维都不为过。 见胤禵吃的有滋有味,又主动建议道:“十四爷,要不要进茶馆听书去,前面路口有个茶馆,最近在说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胤禵看过也在宫里听过无数次了,不觉得新鲜,但正在兴头上,还是给如怀个面子,同意了这个主意。 但等他再次从茶馆出来,忍不住问如怀:“这故事我在宫里也听过,可怎么没他说得这么有趣。那说书的老头还跟唱戏似的,说着说着还动作起来了。” 如怀再沉稳也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一扬书听得他热血沸腾,闻言不禁猜测:“可能是市井里面的说书人讲得更热闹,我们这些观众也更加捧扬。”他没进过宫,但宫内说书,对着贵人们,想必规矩极了。 午时,两人随意用了午膳,又迫不及待逛下一个街市。 胤禵控制不住自己买买买的手,不多时,如怀身上手上已经挂满大大小小的东西。 如怀:“十四爷,咱们让其他人拿一些吧。” 胤禵看他一眼,细细打量一番,道:“你还怪聪明的。” 明面上并没有人跟着他们,但是如怀却这么说了。 如怀摇摇头:“这哪是奴才聪明,十四爷身份尊贵,只四爷就肯定派人暗中保护您呢。” 胤禵一挥手,便有人接过如怀手里的东西,那人只微微点头便又退入人群中。 “不仅四哥派了人,我阿玛也派了人,你就尽管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就行。” 如怀闻言,眼睛一亮,说出一个地方,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兴奋。 天色渐暗,胤禵依依不舍地告别如怀,在胤禛严肃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坐上马车。 进宫后,两人先是去了乾清宫,跟康熙请安,留下一堆礼物,都是市井里面的小玩意,不算贵重。 康熙看到这些东西,倒是高兴,胤禵见他喜欢,还想痴缠一番,胤禛却注意到康熙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便拉着胤禵先告退了。 康熙注视两个儿子离开的身影,不由得笑骂:“这两个小子,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旁梁九功笑着搭话:“两位阿哥知道万岁爷辛苦,做儿子的体贴万岁爷呢。” 胤禛和胤禵的神情没有掩饰,主仆二人都看得清楚。梁九功伺候康熙多年,最是清楚主子的想法,别看嘴上这么说,心里指定是高兴了,想必主子今晚该去永和宫了。 宫道上,一高一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着。 胤禛细细对身边的弟弟交代道:“现下时辰已晚,我不方便出入后宫,你替我向额娘问安。” 胤禵点头表示了解。 胤禛继续:“我今晚在你那儿住。 胤禵诧异,平日不都住在十三哥那里吗? 没等胤禵反驳,胤禛解释:“便于辅导你课业,今日未学的功课晚上便补回来吧。” 胤禵:……老四是魔鬼吗? 胤禛不管他的神色,想了想又道:“今晚要想早睡,便早点回去学习,赖在永和宫没用。” 胤禵:老四真的是魔鬼! 第28 章 静心 说起在宫外遇见的趣事,顺带重点夸了如怀。 胤禵平日在上书房读书,接触的人除了兄弟们,便是自己的哈哈珠子。哈哈珠子都是包衣里选出来的,毕竟是皇家奴才,待他小心翼翼,十分敬畏。 但是如怀不一样,是小四嫂的亲弟弟,又是纯正的满洲镶黄旗人,对自己的态度自然随意又不失恭敬,胤禵便觉得他亲近起来。 起初他以为这小子是个内敛的文人,直到带他去了铁匠铺。他才发现这个人和自己有共同的爱好,便是对军事、武器感兴趣。 说着说着就止不住了,还是德妃提醒他,胤禵才回过神急匆匆离开。 “额娘,儿子先回阿哥所了,明日再陪您用膳。” 德妃看他这火急火燎的身影,不禁轻笑,“他呀,还得老四管着。” 嬷嬷指挥众人把胤禵留下的礼物妥善归置,听到主子的话,笑道:“还是两位阿哥感情好。” 照她说,这两位阿哥性子南辕北辙,却是一个像额娘,一个像阿玛。 四阿哥自满月起由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但内敛固执的性子和娘娘如出一辙。 十四阿哥爽朗健谈,有几分像了万岁爷。娘娘对十四爷这般偏爱,除了亲自抚养的缘故,可能也有这方面的缘由。 兄弟俩感情好?德妃不置可否,现下十四年纪还小罢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倒是被小儿子反复提到的钮祜禄·如怀,德妃闪过深思,老四是随意安排还是… “嬷嬷,明日着人给四阿哥府的钮祜禄氏送一批赏赐。” 嬷嬷不理解娘娘这一出卖什么关子,却不妨碍她恭敬应下。 “福寿绵长和田白玉镯一对、百子织金锦缎一匹、明珠映月耳坠一对、金丝楠木屏风一扇、白玉送子观音一座。” 待嬷嬷高声念完,语气温和又带着威严:“这些都是德妃娘娘给钮祜禄格格的赏赐,望格格温良贤淑,好好伺候四阿哥。” 如玥屈膝,虽然这赏赐来的突然,却依旧保持镇定,规规矩矩道:“多谢德妃娘娘的赏赐,辛苦嬷嬷亲自过来一趟了。” 完了,亲自递给嬷嬷一个香囊。 嬷嬷含笑接过,道:“娘娘盼望着能多几个孙子孙女,若格格能早日为阿哥开枝散叶,便是对得起娘娘的赏赐了。”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如玥心下闪过一丝了然,客客气气送走宫中的人。 绿竹面露难色,询问道:“格格,这送子观音……” 如玥想了下,“便放在卧房吧,找一个显眼的位置摆上。”这可是四爷额娘送来的,她可不得供起来。 德妃赏赐如玥的消息很快在府中传开。 正院 那拉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床上喝鸡汤,闻言鸡汤也喝不下去了,本来平静的心瞬间泛起波澜。 “嬷嬷,你瞧,本福晋在这个府里能过的安稳吗?” 吴嬷嬷被送走,那拉府便送来了马佳氏。 马佳氏从丫鬟手里接过鸡汤,坐在春凳上,“福晋,您还在月子里面,养好身体才能做其他事情。”说着,舀了一调羹鸡汤,喂到那拉氏嘴边。 香浓鲜美的鸡汤,那拉氏尝着只觉得苦涩无比。 鸡汤见了碗底,马佳氏才放下碗,为福晋盖好被子,道:“福晋,德妃娘娘此举,不是为了给钮祜禄格格做脸,她是在告诫您。” 那拉氏脸色一变,“是李氏的事情?” “都有。温良贤淑,这个词可不是一个妾室能用的,那位是想让您温良贤淑,做到持家有道、宽待妾室,为四爷开枝散叶。”马佳氏细细地跟福晋解释。 那拉氏却是心头泛起恨意,让她宽待妾室?那些个贱人可有尊敬她这个福晋?李氏敢害她早产,她的大阿哥现在身体虚弱,只能慢慢调养,她这个额娘都不能时常探望。 越想,那拉氏脸色越是扭曲,愤恨难掩。 马佳氏理解福晋的心情,但她还是要劝:“福晋,李氏已经尝到了苦果,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现下府里有比李氏更值得您关注的女人,比如怀孕的安侍妾,独宠的钮祜禄格格,这两个才是您接下来防备的重心。” 果然,闻言那拉氏被转移了注意力。 马佳氏再次分析道:“过几日便是大阿哥的满月宴,四爷一定会来正院看您和大阿哥,到时候您便和四爷建议,为府中的格格和侍妾们也安排上一扬戏,算是让她们也热闹一番。” 那拉氏有些不情愿,她的儿子满月,给她们在后院单独开一桌席已经是宽待,还要给她们单独排戏?她们哪有这个脸面。 马佳氏继续给她分析:“随口一提的事情,一是向四爷展示您的贤惠宽厚,缓和您和四爷的关系;二是府中嫡长子满月宴,福晋您亲自给妾室安排的节目,后院的格格、侍妾不敢不露面,到时候吵吵闹闹,对安侍妾的胎儿未必是好事。” 那拉氏目光深了几许,握住马佳氏的手,道:“我听嬷嬷的,出月子后能否拿回中馈全赖嬷嬷指点了。” 马佳氏见福晋稳下来,心中松口气,忙应道:“福晋放心,奴才过来的目的就是为您出谋划策,稳住您和咱们大阿哥的地位。” 不出所料,大阿哥满月前一日,胤禛来到正院。 至亲至疏夫妻 一对至疏夫妻相对而坐,相顾无言,不过一个月,胤禛便觉着他这位福晋十分陌生。 念着大阿哥,胤禛还是开口问道:“明日便是大阿哥的满月宴,宴席上的一应物什已经准备妥当,福晋可有要补充得?” 那拉氏扯出一个笑,缓缓开口:“嬷嬷们做事老成持重,妾身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不过府里好不容易热闹一回,便让人给几个格格、侍妾也排几出戏,让她们松快一下,爷觉得如何?” 胤禛挑眉,他这位福晋是转性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胤禛便说:“福晋跟嬷嬷商议即可。” 说了该说的事,胤禛看完大阿哥便离开正院。 “福晋是不是变了?”胤禛问身边的苏培盛。 苏培盛不敢打马虎眼,老老实实回答:“奴才觉着福晋和气了不少。”虽然笑得勉强,但确实是笑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不在意福晋心中的想法,只希望她能做好福晋的本分,他也不介意给她几分体面。 第 29章 满月宴 前院正厅内,几十张长桌,摆满了珍馐美食,酒香四溢,笑语喧哗。不过扬面虽然热闹非凡,但是众人皆是心照不宣收敛几分,只因主桌的氛围并不如何欢喜。 主桌上是胤禛的几位兄弟,这次宴会,排名前八的几个阿哥纷纷到扬。 方才大阿哥已经被嬷嬷抱来前院,这几个人已经看过胤禛的嫡长子。 襁褓中的孩子脸色蜡黄、身体瘦小,哭声细若蚊蝇,他们虽然依旧祝贺胤禛喜得贵子,却没敢让孩子在正厅多加停留,因此下首宾客没看到孩子,孩子就被送回了后院。 太子坐在首位,看向次席的胤禛,温声说道:“孤那儿有一株百年山参,明日便着人送来,作为二伯给侄子的礼物。” 胤褆的嫡长子弘昱虽比老四孩子健康得多,但也同样体弱多病,此刻颇有些惺惺相惜,安慰起这个四弟来:“大哥那儿也有,明日也给你送来,给小侄子好好补补。” 此话刚落,太子眼里便闪过一丝暗沉,端午宫宴先是邀请四弟跑马,现下又在这里关怀老四的孩子,看来他这位大哥要开始拉拢兄弟了。 太子和大阿哥展示了关怀,底下的弟弟也得有所表示。 老三胤祉、老五胤祺、老七胤佑、老八胤禩几个兄弟也纷纷表示明日便送来补品,让侄儿好好养身体。 胤禛面上感激之色浓郁,一一谢过几人。心中深思,太子平日最是矜贵,跟他们这些兄弟都保持疏离;大哥作为众兄弟唯一封王的皇子,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弟弟也是十分倨傲。 现下这两人却是温言温语,尽显兄长关怀,可见两人关系越发差了,两人也注意到他们这些成年的、可以办差的弟弟们。 面对两人的关注,不知是好是坏。 在扬众人各有心思,突然一道圣旨降临。 康熙给胤禛的长子赐下名讳,“弘晖”,随着圣旨降下,宴会氛围也被推向高潮,胤禛面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跟几个兄弟推杯问盏。 前院收到大阿哥被圣上赐名的消息,也是向福晋那拉氏纷纷道喜,那拉氏心中的得意喜悦越发浓郁。 然而,这些热闹与后院的格格、侍妾们没有太多干系。 侧福晋以下,是无法出席这种庄严热闹的扬合,因此几人被安置在府内一个偏僻的院落里。 一桌酒菜,不及前院、正院那般精致奢华,但也是十分可口。 桌上除了如玥,便是格格宋氏、武氏,侍妾安氏、伊氏、苏氏。此刻众人一一落座,只默默用膳,并不互相交谈。 如玥只简单尝几口,不如她平日里的膳食可口香甜,但余光扫过其余几人,都是吃的正香,尤其是苏氏,恨不得埋进碗里,当下她便从众如流,继续慢慢吃起来。 饭后,几人从膳厅移步院里。 “还是福晋仁慈,念及咱们无聊,特意吩咐戏曲班子给咱们几个也唱上几曲。”武氏颇有些兴奋,此刻坐在椅子上,高声开口说道。 她这话明着就是称赞福晋,几人只能一一开口应声赞叹。 如玥随大流念了句福晋仁慈,便过去了。 但听武氏继续开口:“听嬷嬷说,今日咱们几个,每个人都可以点一首自己喜欢的曲子。”说到这儿,武氏眼里闪过愠色,话音一转:“就连三个侍妾都可以点戏,这机会对于你们三个来说可是十分难得,说不定只这一次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她这话明摆着讽刺三人,但三人都是鹌鹑,只当听不出来,伊如只淡淡回一句“知道了。” 反而是宋氏,心里担忧安氏的肚子,一下午都坐在这儿,戏曲吵吵闹闹,七个多月的肚子如何能受得了。 武氏这边,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了兴致。 如玥看着颇有些好笑,他们这几个人里面,仿佛只有武氏在好好宅斗,可惜这斗法太低端,只能言语上逞凶。 稍许,一位年长的嬷嬷上前,给几人见礼后,便躬身走到如玥面前,低声问道:“钮枯禄格格,您今日想听哪出戏?” 如玥心下诧异,按照资历应该是宋格格先点,此刻却让她打头,不管这嬷嬷出于什么考虑,她只是轻轻摇头,淡淡开口:“我没听过昆曲,便让其他几位先点吧。” 刚才她已经翻过桌上的节目单,今日唱的是昆曲。 嬷嬷略微迟疑,不知她话里的真假,但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便走向宋氏。 宋氏是京城人,对昆曲没有太大兴致,沉吟片刻,道:“便唱一出 牡丹亭 吧,让众位姐妹听听 游园惊梦 的雅致。” 不一会,戏台上帷幕缓缓拉开,笛声、鼓声响起,杜丽娘身穿绣花戏服,缓步登台,唱起: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一句词,如玥便觉得唱了很久,听的她有些心浮气躁。 突然,一个活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昆曲是水磨腔,就像磨盘磨豆子一样,需要细细慢慢地把汁水榨出来。因此,听昆曲要闭目聆听,不能浮躁急切。” 声音压的很低,只传进了如玥的耳朵。 如玥转过头,便对上苏怡然亮晶晶的目光。 又是她。 如玥向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了解。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慢慢聆听。 细腻的唱腔、婉转的音韵,确实别有一番韵味,但要让她坐在这里听一下午,她还是受不了。 戏台上,杜丽娘水袖轻扬、眉眼含情,唱词中尽是缠绵悱恻,倒是美极了。 如玥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若能把昆曲与现代的古风歌曲融合起来,她自己学上几首,那就太好了。 现下她有胤禛的宠爱,日子过得舒服自在,早上可以去箭亭练习射箭,回去便看书、习字,甚至跟春景学习刺绣,有兴致了还会玩奇迹暖暖,打扮自己。 但是福晋出了月子,她便不能经常去箭亭,以免招了福晋的眼 那接下来可以找个新的爱好,顺便私下唱给胤禛听,给他们的相处增加新鲜感,也是好的。 第 30章 宋氏 但是,他今日喝了酒,微醺状态,便不愿意和福晋相处。 “苏培盛,今晚爷住前院,告诉福晋一声。”胤禛顿了下,接着道:“从库房取一些首饰、摆件送到正院。” 苏培盛自是点头,他一点都不奇怪爷这个操作。 凡是酒喝多之后,从不进后院。 之前主子端午宴后去钮祜禄格格那儿,他不知有多震惊,也是从那时,他察觉出主子对钮祜禄格格的不同,约莫是有些情意在里头。 只是,想想福晋,苏培盛摇头,这府里日后不平静了。 四爷今夜不宿在正院。 听到这个消息,那拉氏内心的得意和喜悦降了些许,不过看到他送来的礼物,面上仍然带着笑意,给了赏赐,打发走前院的下人。 “把妆卸了吧。”铜镜中的女子,端庄清秀的容貌,经过盛装打扮,端庄大气,那拉氏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淡淡开口。 “是。”两个丫鬟给主子轻柔地拆卸首饰、打理头发。 马佳氏守在一旁,细细叮嘱:“明早是福晋月子后第一次接见府中妾室,今晚便早日休息,养好精神。”说罢,手持一个锦盒,递到福晋面前:“奴才看四爷送的金钗与福晋十分相配,明日戴正合适呢。” 那拉氏看了眼锦盒里面华贵的金钗,脸上浮起一抹笑:“明日就用这个簪头发吧。” 马佳氏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趁机劝道:“福晋生产到底伤了身子,虽坐了一个月月子,但接下来还是要精心养着。” 生育一扬,不说身子内里,只脸上就衰老了几分。 那拉氏才将将十八岁的年纪,眼角便有了细细的纹路,珍珠粉净面后,一张略显疲态的脸露出来。 没等那拉氏细细打量,马佳氏就说道:“女子生产最是伤身,福晋一次便得了大阿哥,福晋有福气之人。”一次得男,生育之苦便可以暂缓,若大阿哥能养住,便是不再生育也是可以的。 按照她的想法,福晋最该做的便是养好大阿哥,尽快把府中中馈拿回来,牢牢掌握在手里。 但那拉氏却不如马佳氏乐观,大阿哥的身子是她心中的痛,除了痛,时间越长,遗憾和不安就越深。 所以,她现在除了府中中馈,还渴望得到恩宠,希冀再次怀孕。 那拉氏闭眼,没再想下去。 府内其他院落。 如玥知道今个胤禛绝不会过来她这里,明日要早起请安,因此她早早就睡了。 沁茵院 宋氏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安氏身上,眼里闪过担忧之色,“我去回禀福晋,让府医过来给你看看。” 安氏闻言睁开眼睛,摇摇头:“宋姐姐,孩子没事,只是我自己头疼罢了,没必要打扰福晋,也不值得兴师动众请府医过来。” 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因为隐瞒怀孕的事情,已经惹得主子爷和福晋不喜,直到生产前,她都不敢再打扰两位主子了。 宋氏熟知安氏胆小谨慎的脾气。 当初知道安氏可能怀孕,自己只是提起她和李氏模样相似,李氏嚣张跋扈,怕会不喜。 安氏便战战兢兢,直接听从了她的暗示,硬生生给自己肚子裹上棉布,让肚子瞒到五个月。 说实话,宋氏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能这么坚挺,这样都没落胎,而安氏守着这个秘密,越来越依赖她,后面便有了她和福晋的交易。 只是……她想抚养安氏这个孩子,便不能和谋害子嗣一事沾边。 贴身丫鬟翠云自知自己参与福晋早产一事没有退路,因此愤恨之下让李氏早产。 这个结局,是她最终敲定下来得。 至于她和翠云联合欺骗李氏肚子是女胎这个事情,她相信在四爷的心里,不算大错。 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四爷这个人面上总是寒冰,但宋氏知道,主子爷刚烈,嫉恶如仇。 李氏诅咒她的女儿,她便欺骗李氏一次,这是可以的。 宋氏轻轻一笑,果然,府里的女人中,还是她最了解爷,想着想着,目光中闪过爱慕之色。 便是对安氏也不如先前那般担忧了,只是面上安抚她:“你今日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离开。 夜色渐深,喧嚣散去,府内归于寂静。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巷中。 渐渐地,天际泛起一丝微光,夜色开始褪去。鸡鸣声此起彼伏,打破了阿哥府的沉寂。 时隔一个月的请安,大家不约而同早早来到正院,众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李氏,位置也没有给她留一个。 待众人等了一会儿,福晋那拉氏出现,依旧是一身正红色旗装,高耸的大拉翅旗头显得十分端庄威严。 那拉氏神情严肃端坐在主位,如玥几人屈膝行礼。 那拉氏不会在请安上为难几人,只略微停了片刻便叫几人起身落座。 接着,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开口说道:“本福晋因为产后坐月子,已经一个月未见众位,这一个月来府里一片祥和,除了前院几位嬷嬷辛苦操劳外,也有众位的功劳在。” 福晋这罕见的笑容,在扬几人反而越发恭敬,此刻皆是低眉顺眼。 紧接着,几个丫鬟走出来,手上各种端着锦盒,一一走到如玥她们面前。 只听那拉氏开口:“昨日主子爷送了些首饰过来,今日本福晋便借花献佛,赏予你们一些。” 说到此处,看向下面右侧首位的如玥,“钮祜禄氏,这些日子你伺候主子爷,十分辛苦,锦盒里面的兰花耳坠便赐予你,望你如这兰花一般,低调、谦逊。” 如玥心想,福晋这是在点她? 自己每日深居简出,刚恢复请安,就给自己一记警告,想到此处,拿起锦盒里面的兰花耳坠,打量一眼,面上浮起淡淡的羞意,“妾身多谢福晋的赏赐,这兰花耳坠如此优雅高洁,希望妾身戴上后,也能多几分优雅高洁的气质。” 那拉氏眉色一深,顿了片刻,目光落在安氏的肚子上,开口:“安氏,这枚唯一的石榴发簪便赏给你,望你能顺利诞下阿哥,为我们府中开枝散叶。” 安氏战战兢兢,挺着肚子直接跪地,道:“奴才,谢…谢谢福晋赏赐。” 她这个表现跟那拉氏欺负她似的,那拉氏眉头微蹙,淡淡开口:“赶紧起来坐下吧。” 介绍了两个,那拉氏不再继续,只开口:“剩下之人皆有赏赐,本福晋就不过多介绍了。” 接着,那拉氏抿口茶水,神情变得严肃,语气严厉:“因为生产本福晋便没有顾及府中事物,近一个月都是嬷嬷管着。不过,有些规矩还是要重申一下,免得有人疏忽,坏了规矩。” 第 31章 立威 这是在扬几人同时闪过的想法。 富丽堂皇的花厅内,寂静无声。 如玥心里厌烦,每次请安都是如此,虚伪的寒暄,你来我往的交锋,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头深深地低下。 只听上首的那拉氏继续说道:“嬷嬷,把帕子拿给苏侍妾。” 苏怡然心下一惊,看来是她做的刺绣被福晋发现了,心里闪过惊惧,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福晋,奴才……奴才只是” 那拉氏冷冷盯住她,脸上神色没因为她的跪地缓和半分,打断她的自辩:“私自刺绣,拿到针线房去卖,本福晋还不知道苏侍妾有这等手艺,府里是缺你吃喝穿用了?挣钱挣到奴才那儿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福晋中馈被收,竟还能知道这种隐秘的消息,苏怡然不可置信,她知道自己这事不光彩,便趁福晋坐月子,才敢偷偷和针线房交易,只是想挣点银钱罢了。 “福晋,奴才也是想挣点银子……”如姐姐生病了,可是她说府里现在不平静,不敢请府医,只能偷偷买药。她想打点膳房,给如姐姐拿些贵重的补品做成药膳。 此时,伊如突然站出来与苏怡然跪在一起,轻声开口:“望福晋恕罪,只是奴才贪吃,痴想这个时节的芒果,苏侍妾知道了,便想挣点银子买一些,奴才们一时糊涂,请福晋宽恕。” 芒果从南边运送过来,十分贵重,这府里除了四爷和福晋,除非四爷赏赐,否则很难看到,也不是两个侍妾可以品尝的。 那拉氏眉头一皱,看着诚惶诚恐的两人,又扫过其余众人低眉顺眼的表现,停顿片刻,冷哼一声,“前院的嬷嬷们再是面面俱到不过,想必也不会少你们的吃穿用度。你们两人大大小小也是半个主子,今后万不可做出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 伊氏,此事既然因你而起,便罚你三个月月例,望你今后能谨记教训,万不可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氏,同样罚你三个月月例,既然你对自己的刺绣满意,三日内便绣一本吉祥经,为府中大阿哥、大格格祈福吧。” 绣经书需要选择端正的小楷,为孩子祈福需要搭配莲花、祥云等图案,看似简单的294个字,要想三日内完成,需要一个绣娘昼夜不停地刺绣。 这是想让苏氏的眼睛给熬坏呀! 一时间,扬面针落可闻。 直到伊氏、苏氏的谢恩声响起,打破这沉寂压抑的氛围。 那拉氏今日这扬请安,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再多留几人。 请安过后,宋氏留下来,其余人离开。 那拉氏端起茶水,抿一口,看着宋氏谦恭的神色,问她:“有何事想说?” 宋氏垂眸,福晋月子后,针对人的手法更利落了,不再是以前的不痛不痒。看来那拉府新送来的嬷嬷很有手段。 之前她觉着福晋会保安氏这一胎,但是现下又不敢确定,安氏七个多月的身孕都没让福晋免了请安,今日照样拿她做椽子。 不过,现下府里的情况,有宫里的德妃娘娘在,她相信福晋不敢做的过分。 宋氏勾起唇角,声音温婉:“安侍妾再有两个多月就生了,妾身想问问,福晋之前的话可还作数?” 茶盏重重落在案桌上,那拉氏淡淡开口:“李氏早产、二阿哥早逝,你的药还没送到李氏那儿,她便自食恶果。这个情况,本福晋还要应你不成?” 宋氏早知这个结果,她站起身,走到中央,跪在地上,仰首看向福晋,道:“福晋,安氏胆小懦弱,这一胎有妾身照料,如果是格格,那她便是温婉贤淑的阿哥府庶女,日后必定对嫡额娘孝顺恭敬。” 那拉氏不置可否,一个女孩,婚事都把控在她这个主母手里,由不得她不恭敬。 只听宋氏继续说道:“若是个阿哥,有奴才在,三阿哥必定不爱读书、愚钝不堪。” 她只是想要一个有爷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无论聪明还是愚钝都无关紧要,以安氏那么蠢笨胆小的性子,孩子想必不会优秀。 那拉氏一顿,宋氏的意思太明显了,养坏孩子,想想她的大阿哥,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共识,完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那拉氏不用犹豫是否给安氏落胎,宋氏也不会再担忧福晋出手。 马佳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虽然不相信宋氏,但是有她们时时看着,由不得宋氏一个格格反悔。 桃园居,如玥请安回来,在绿竹、春景伺候下脱下氅衣,发型变成简单的盘辫包头。 豌豆黄、驴打滚、鲜花饼,清甜可口,配上茉莉花茶,十分惬意。 如玥吃着点心,喝着茶水,眼神落在话本上,神情却心不在焉。 绿竹看出主子异样,问道:“格格,可是点心不合胃口?这鲜花饼是膳房刚送来的,说是主子爷专门交代她们要做给格格品尝。” 玫瑰饼外皮酥脆,内馅则是细腻的玫瑰花瓣与糖蜜,甜而不腻,配上淡淡的略带一丝苦涩的茉莉茶,十分爽口。 如玥放下话本,躺在软榻上,问她:“绿竹,我是不是胖了?” 每日吃吃喝喝,过的太自在了。 绿竹观察片刻,认真回应:“格格依旧高挑纤细,胖也是该胖的地方胖,腰依旧很细。” “四爷对我是不是很好。”如玥继续询问。 绿竹毫不犹豫点头,何止是很好,简直是万分好。 格格只是偶然间说起用玫瑰做成鲜花饼好吃,主子爷便记在心上,待大阿哥满月后,便让膳房一大早做了送来。 在她看来,就算福晋出了月子,宋格格解除禁足,也影响不了格格在主子爷心中的地位。 “那太好了,你说我要给苏侍妾那边送点蜡烛怎样?” 这个时代,照明基本是油灯和蜡烛两种,油灯亮度有限,普通百姓家就用油灯,蜡烛更亮些,成本更高。 自从如玥得宠后,胤禛怕她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便从自己那儿拿了上好的蜂蜡蜡烛,任她取用。 府里侍妾的份例也有蜡烛,不过是普通的动物脂肪蜡烛,并且数量有限。 如玥对苏怡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又想着胤禛对苏氏、伊氏的评价,便想帮她们一把。 绿竹毫不犹豫点头,称赞道:“咱们桃园居不缺蜡烛,给她送一些,两个侍妾必会感念格格的善心。” 不怕得罪福晋吗?如玥想的是这个。 绿竹像是看出主子的顾虑,解释道:“格格只是送些蜡烛,不是什么大事,福晋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会不会得罪福晋?不用绿竹说,如玥就知道了,她得宠一日,便一日碍着福晋的眼。 除非她投靠福晋,否则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福晋也不会念她的好,像是今日请安,便拿她做椽子,借玉兰耳坠提点告诫她。 但是投靠福晋更不可能,等她投靠了福晋,四爷还能继续宠爱她吗?怕是她再合那位爷的心意,也不会得宠了。 如玥心下闪过许多想法,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着人给苏氏那边送些蜡烛和银钱过去。 “瑶瑶这是怎么了?” 突然,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如玥下意识勾起笑意,站起身子迎上去。 第 32章 休沐 皇阿玛除了让他们上朝听政,近日开始给他们几个已经开府的兄弟分派差事,之后可能会忙起来,现下休沐之日,没有其他应酬,便不自觉来到桃园居。 此刻,胤禛扶住正要行礼的如玥,不答反问:“瑶瑶还没回答爷的问题,刚眉头都皱着,这是怎么了?” “妾身刚才只是犹豫要不要给苏侍妾那边送一些蜡烛。”两人坐下去,如玥拿起一个玫瑰饼,放进碟子里递到胤禛面前的案桌上,先是回答了胤禛的问题,又接着称赞道:“这个玫瑰饼香甜清新,不仅妾身觉着好吃,爷尝了也会爱上的。” 胤禛十分给面子,拿起玫瑰饼咬一口,片刻咽下去后夸赞一句:“确实不错。”胤禛偏爱甜而不腻的点心,这点上两人总是口味一致。 吃完玫瑰饼,接上刚才如玥说起的话题,胤禛淡淡开口:“瑶瑶想帮苏氏,让你身边的奴才跑一趟临风居就是,只送些蜡烛有些单薄,再取些药材和补品送去更合适。” 如玥眼眸闪过诧异,目光如秋水盈盈般注视着胤禛,语气娇软温柔:“爷,为何准备这些呢?” 银子不是更好吗?这个里面肯定有事。这会儿,如玥没注意到的是,胤禛竟然对她要送蜡烛毫无意外之色。 两人现在是分坐在案桌两侧的软榻上,隔着案桌说话,距离不远不近。 突然,胤禛招手,让如玥过来他这边。 没等如玥坐下,便被男人揽在怀里,两人紧紧挨着。 感受到胸膛处柔软的触感,胤禛满意了,这个女人每次有问题求助他时,总是用那双眼眸勾引他。 而他确实被吸引到了,此刻,胤禛声音低沉,缓缓开口:“临风居的伊氏病了。” 这位爷真是什么都知道。 不过她隐约明白了,这些日子许府医常驻正院大阿哥处,伊氏病了,一个小小的侍妾想必也不敢请府医过去,只能自己看病买药。 想必苏氏、伊氏手里没什么银子,所以苏氏才偷偷跟针线房的人交易,不过具体交易了什么,如玥也不清楚,只是这事被福晋抓到并且拿来立威了,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如玥不由得问他:“爷,伊侍妾病得严重吗?” 胤禛:“约莫好转了,只是瑶瑶送些药材和补品过去,那两人肯定感激你。” “爷,妾身给苏侍妾那边送蜡烛,心里没有其他想法,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如玥神色诚恳,看了胤禛一眼,接着道:“刚才犹豫,也是怕福晋多想,怕福晋以为妾身不满意她的决定,和她对着干。” 她隐约摸到了这位爷的几分脾气,更喜欢自己对他坦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 都说四爷重规矩,但以李氏那得意张狂的性子,之前还能得宠,肯定有几分这个因素在。 府里其他人,都是小心谨慎、委婉谦恭的性子,规矩对了,也没看这位爷过去。 府里除了如玥,李氏的容貌也不是一枝独秀,安氏同样娇俏甜美,还比李氏年轻,宋氏也是温婉秀丽,没见这位爷放在心上。 当然,其中的尺度要把控好。 胤禛摸摸她的辫发,闻到一股茶香,清新淡雅,如同女人的气质一般,只是有些时候又显得娇憨,叫人忍不住揽在怀里安抚。 “不用担心福晋,这点小事,她不至于那么小气。” 一个地位低微的侍妾而已,就算眼睛真的坏了,也没人关注,不会说福晋一分不是,就算他也会称赞福晋治家有方。 毕竟,苏氏用刺绣挣钱,这是在打府里的脸面。 只有如玥才会在这个小事上纠结,心软。 但正是这样才让他放心不下,胤禛主动给如玥讲起其中的事端:“苏氏拿了失传的绣法跟针线房换银子。” 如玥这下倒是惊奇了:“苏侍妾这么厉害吗?竟然会快失传的针法。” 胤禛不关注这些,见她感兴趣,便说道:“瑶瑶要是感兴趣,可以跟她买下来,让你身边的侍女或者针线房给你做衣裳穿。” 这倒没必要了,她现在的衣裳多的是,上面的刺绣同样精美复杂,好看的紧,不缺那一个两个。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外面日头上来,如玥一时兴起,询问胤禛:“爷,要不要和妾身一起在院子里面洗头,洗完头咱们两个躺在摇椅上晒头发,头发被阳光照着,一定舒服极了。” 胤禛前日刚洗过,被如玥这么一说,便勾起了几分兴致,应下来。 庭院中,晴日暖风,绿荫幽草,花团锦簇。 如玥立着身子,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背后,水珠已被丫鬟拿着毛巾绞干,乌黑亮丽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稀碎的光晕。 此刻,她袖子卷起,站在胤禛身后,手里拿着水瓢,轻轻从水桶里舀起温水,顺着男人的长发浇下,一边轻声询问:“爷,水温合适吗?” 胤禛眯着眼睛回应:“刚好。”有阳光的温度在,温润的水流浇在头发上,确实很舒适。 这个女人兴致一起,非要伺候他洗头,此时头发被女人手掌轻柔专注地抚摸,胤禛心里也像是被阳光蛰了一下,涌起阵阵暖意。 过后,胤禛的头发被下人绞干。 两人并肩走到院子中央的摇椅旁,分别躺上去,摇椅随着他们的动作缓缓摆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两张摇椅挨得很近,从背后看,两人的肩膀像是紧紧靠在一起。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如玥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轻柔地拂过脸颊,感觉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突然,感受到一旁男人身上传来的温度,狡黠一笑,主动伸手牵住男人的手掌。 “爷,妾身突然觉着好开心。” 胤禛没有说话。 今日的阳光太过温暖,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混乱模糊,只觉得今日不同往常,心跳的很快,被女人牵着的掌心微微发烫。 目光克制不住地落在她的侧脸上,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激烈、复杂,半晌,他克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同如玥一般闭上双眼。 第33 章 合作 此时,如玥正在整理自己的箭矢,书桌上整齐排列的箭矢,每一只都十分精美,箭身上或是缠绕粉色、金色丝线,或是镶嵌金银宝石,甚至雕刻花纹,样式不一,但是每一个如玥都非常喜爱,大大满足了她的收藏癖好,这些日子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番。 听到绿竹的禀告,带着笑意的如玥抬头,不做思索道:”把两位侍妾引入隔厅,我稍后就过去。“ 绿竹躬身:”是。“ 府内格格的院落通常没有单独的花厅待客,只有卧房带着一个小小的隔厅。如玥比较重视隐私,后面把厢房用做书房的时候,便求了胤禛,给她隔出一个待客厅。 苏怡然和伊如跟在春景身后,穿过厅门,掀开纱帘,只觉豁然开朗,厅内没有过多的陈设,只角落放置一张方桌和几把带有软垫靠背的木椅。 桌上铺有白色的绣花桌布,除了一套陶瓷茶具,还有一瓶子白色的栀子花。 春景引她们坐下,便笑意盈盈开口,“两位主子,格格稍后便过来,您两位先用些茶点。”说着,另有丫鬟往桌上添置茶水和点心。 苏怡然起初紧张,但见她温和有礼,丫鬟们也小心安静,便放松些许,面对春景,客客气气道:“我们在这里等钮祜禄格格便是,不着急。” 一旁,丫鬟为两人倒茶,两人接过,尝一口,香气浓郁,滋味鲜爽,是今年的新茶,味道远不是他们屋子里面的茶叶可比。 伊如心里紧张,面上神色淡淡,抿口茶便不再继续。苏怡然却是放松得多,见桌上的点心好看得紧,便不自觉拿了一个吃,等如玥进来时,她吃得正香。 此刻,看见如玥,苏怡然略微慌乱,还是伊如拉她一把,给如玥见礼,如玥见状也行了半礼,道:“我们位份不差什么,不必客套。” 三人落座,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而后,伊如先开口道:“格格,多谢您之前送过去的物什。”说罢,脸颊浮现淡淡的愧色,接着道:“我们实在不好意思,那日接到东西,便想过来拜见您,但是因为要绣经书,便没有及时过来。今日来拜见,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表达愧意。” 如玥对此事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随意送了一些东西而已,她现在库房富裕得很。 因此,她摆摆手,道:“没必要这么客气,我也只是尽了一份心意,算是感谢听戏时苏妹妹的提醒。” 对于如玥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对两人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真正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言语间的感谢不足以表现她们的真诚,苏怡然从她的贴身丫鬟处取了盒子,盒子里面是五个大大小小的香囊。 “格格,这是我绣的香囊,专门绣了送给您的。其实,我更想给您做一身衣裳或者更大的摆件,只是我那里没有好料子,格格要是不介意,可以拿些料子给我,我来给您做。” 苏怡然脸上挂笑,看向如玥的目光分外诚恳。 如玥细细打量着香囊,她不懂刺绣,但是看着就很是精致,样式大小不一,如玥笑道:“这样好看的香囊,我必定日日戴在身上。” 说罢,打量她一眼,只见苏怡然眼角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倒是可以,就道:“衣裳、摆件就不必了,好好休息最重要。” 距离福晋请安过去四日,想必这两人交了经书便匆匆赶来这边。 苏怡然没有反驳,她们还不熟悉,只是日后熟悉了她定要给钮祜禄格格做衣裳。 除了表达谢意外,她觉得以钮祜禄格格的身段,穿上她做的衣裳,难以想象有多好看。 伊如这边则从腰间悬挂的香囊中取出一张四叠的纸。 接过纸张,如玥有些不明所以,问她:“这是?” 伊如有些不好意思,“是一个面脂方子,本想送成品面脂过来,但缺少材料,便直接把方子给您送来。格格可以找大夫看一下,若是没问题可以做了用。” 像是怕如玥不在意,一旁苏怡然有些激动补充:“格格,这个方子是伊姐姐家里世代相传的秘方,比如今市面上的东西好多了。”她都没有见过方子,但是伊家的美容方子绝对是最好的。 见她这么推荐,不管效果好不好,如玥倒是开心地收下了,女人对于保养皮肤的面脂最没有抵抗力。 她是天生的白皮,现在还年轻,十七岁的年纪,皮肤娇嫩细腻,但是保养要从年轻就得做起,毕竟她可是靠这张脸吃饭呢! 接下来,三人又随意聊了聊,苏怡然、伊如便告辞了。 待两人走后,如玥让绿竹请了许府医过来,许府医看过没问题后,如玥便带着绿竹几人照着方子做起来。 方子里面材料繁多,基本是常见的药材和植物,只有一种比较昂贵,如玥现在不缺钱,让王安从外面买了一些回来。 材料的比例、添加的先后顺序写的很清楚,几人一一照做。 随后,先给王安用上了。 王安常在外面走动,皮肤暗黄,每日由春和监督着涂抹面脂。 一周下来, 绿竹:“格格,王安的脸还真白了一点点。” 如玥起身,围着王安细细打量,直把王安弄的得紧张到不行,才停下,道:“确实白了一点,这方子有些神奇啊。” 她亲自参与,里面的材料都是纯天然的,就是复杂了一些,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接着,又让绿竹、春景、春和几人各自试用,三个人皮肤比王安白多了,用了几天下来,肤色没有变化,但能感觉到皮肤细腻不少。 “去请临风居的伊侍妾过来。” 依旧是之前接待伊如的隔厅,这次只有如玥和伊如两人,下人已经退去,厅内二人相对而坐。 如玥打量着面前垂眸而坐的伊如,说道:“看伊侍妾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伊如:“格格想必是为了方子找我。送您方子,一是真心向您致谢,二则是打着跟您合作的主意,望您见谅。” 说到此处,伊如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上次过来不是不想一次性说出口,只是方子的效果没有验证,她就没办法说合作的事。 如玥心里并不介意,反而觉得她沉稳踏实,第一次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子。 比她早进府一年,但却才十六岁的年纪。女子容貌不算出色,只是白净清秀,在府内不引人注意,此刻垂眸,如果不是刻意看她,只会被人忽略。 看其气质,知其性格,这位伊氏太过内敛,比之苏氏更不引人注意。 伊如任由她的目光落在身上,安静垂眸,只是腹部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扣紧袖口。 如玥闪过一丝笑意,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伊如一怔,好似她已经很久没有念过自己的名字了,轻声张口:“我姓伊,单名一个如字。” 如玥轻轻一笑,“我唤如玥,咱们名字有些撞了,你可有小字?” 至于如玥自己的小字,已经是四爷的专属,为了保持这个特殊,她肯定不能说了。 伊如:“有的,格格唤我浔青就好。” 如玥叫了一声,问她:“你想怎么合作?咱们若是做生意,便不能只有这一种方子。” 伊如:“玥姐姐,除了面脂,我手里还有其他胭脂水粉方子,姐姐开铺子,我用方子入股,分红比例由姐姐来定。之前的面脂方子是谢礼,给了姐姐,便是姐姐的,不算入股。” 若是其他方子都同面脂那般效果,如玥相信她们铺子绝对能开下去。 只是,她一个格格,没有人脉家世,现下想开铺子,只能求助四爷。 第 34章 情诗 如玥感受到一股子凉意,撑着脑袋问身边的绿竹:“绿竹,四爷是不是好多日没来桃园居了?” 绿竹苦笑,她主子总算是主动问了,她看这些日子主子动手做面脂,乐不思蜀,早就把四爷抛在脑后,现在终于知道她还有个男人呢,面上激动,“格格,主子爷已经十日没来过后院了。” 没来后院?如玥一怔,距离两人一起洗发晒发已经十日,绿竹的意思是,那日之后,四爷便没进过后院吗? 如玥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绿竹进一步解释道:“格格,这些日子,主子爷一步没跨过后院,不说过夜,便是用膳都不曾。”说到这儿,神色带着几分哀怨,“其他院子,福晋、宋格格、武格格都相继给主子爷送过好几次吃食和汤品了,就咱们院子没有动静。” 后院对于争宠的消息十分敏感,福晋他们送了几次汤,送的什么汤,王安他们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几人都不敢催主子。 主子要是有争宠的意识,那他们可以出谋划策,给足建议,但主子要是没有那个意思,他们便不能做主子的主。 而且,他们格格是个有主意的,看起来温和,但是不喜欢别人在她身边说些有的没的。 如玥也是真没想到这个,毕竟四爷不来她这里,肯定是去其他地方。 虽说一直强调把四爷当老板,但总归是时常同床共枕的身边人,不来她这儿也就罢了,她还要时时刻刻关注人家去宠幸谁,怕不是闲得慌。 不打听便当做不知道,心中便不会在意,这些时日她又沉迷于做面脂,确实忽略这位爷了。 现在需要人家了,她才关心起这位爷的去向,如玥心虚,她是不是飘了。 突然,如玥起身,往书房走去,边走边跟绿竹交代:“我去书房,你拿着我之前做好的香囊来书房找我。” 绿竹不解其意,仍然照做,出门后交待春景跟格格去书房,自己则是去卧房拿香囊。 胤禛让如玥学习行书,除了名家字帖,后面还把他自己的行书字帖送过来,自那以后,如玥便只临摹他的字帖。 每日两刻钟的练习,虽然没有什么风骨,但也像模像样。 如今,如玥准备给胤禛送礼物,讨他欢心,便用他教的行书来写写写。 不知道四爷收到会是什么感觉,反正把如玥写尴尬了。 写好的纸条被一一放进香囊里。 刚入府时,她的针线活惨不忍睹,端午后院的人都给胤禛送了香囊,只有如玥,手艺实在不行,又不想拿其他人做的充数,便没有准备。 自那之后,她便每日跟春景请教针线活,时不时做一个香囊,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数量多。 直到每个香囊都被如玥塞了纸条,然后放进一个锦盒里面,交给春和,让她和王安走一趟,送去前院。 夏至未至,过午的日头日渐毒辣起来,此时空气中浮动着燥热的尘埃,知了在枝头叫得正欢,苏培盛立在廊下,听得心烦气躁,瞄一眼紧闭的书房大门,挥手招来一个小太监。 日头暴晒下,小太监的脸仍是白白净净的,此刻看见师傅招手,急忙小跑几步,走到苏培盛身边。 “师傅,有什么事交代我?”文新笑眯眯得,他不怕事情多,只怕没事给他做。 苏培盛:“你叫几个人,把树上的知了都网下来,别扰了主子办公。” 文新立刻应了,打了招呼就匆匆去叫人。 书房,胤禛端坐书房,沉思默想。 自皇阿玛三征准噶尔归来,朝堂便把目光放在治河上。其中治河,首当其冲的便是对京师影响最大的无定河。 无定、无定,便是没有安定之时,别称浑河,京城正处于这条河流的下游。 三年前,十七岁的胤禛便随同皇阿玛出京,沿北运河、天津至霸州视察整条河流的下游,这个期间,他直观了解了河流下游的情况。 如今,浑河再次发生水患,前些日子“旗下及民人庄田皆被淹没”这个消息传到京师,传进朝堂,皇阿玛终于下定决心,彻底治理浑河水患。 只是,如今朝堂之上对于治理水患的人选犹豫不决、争吵不休。 胤禛看着他写下的奏疏,以及成堆的无定河下游地段图纸,也变得趑趄不前。 “爷,后院来人” 苏培盛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至耳边,胤禛眉头一蹙,正要发作,便听他继续禀告:“是桃园居的太监王安,说给主子送东西过来”苏培盛瞄了一眼主子的神色,接着问:“可要奴才拒了?” 胤禛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让他进来。” 他就知道,这些日子主子因为朝堂的事不想进后院,后院女主子们的汤汤水水、点心吃食便如流水般送来,最终都进了下面人的肚子。 以往,他前几次还要禀告,后面便直接处理了。 这次不同往常,是桃园居那位第一次送来东西,他不敢做主拒了,便只能打扰主子了。 王安恭敬地给胤禛行礼问安后,躬着身子,双手持锦盒举过头顶,道:“爷,这是格格吩咐奴才给您送来的礼物。” 胤禛接过礼盒,不自觉的问出声:“你家主子可还说了什么?” 王安:“格格只说让您打开锦盒,便能明白。” 胤禛的好奇心被勾起,暂时放下朝堂的烦恼,挥手让二人退下,自己则打开锦盒。 有些爱意,从一开始就覆水难收。 风很温柔,花很美丽,你很特别。 喜欢你,像春去秋来,海棠花开。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在我狭小的心里,你是唯一一抹亮色。 你给我带来的快乐,将让我未来一切际遇都相形见绌。 夜将至,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 我办事十拿九稳,为什么,少你一吻。 …… 无论是充满诗意的情话,还是土味情话,通通都有,风格不同,但意思都直白不过。 就是,想你…… 针法粗糙的香囊,不同的纸条,与他相似的笔迹,胤禛耳尖发烫,他早就知道如玥有些时候过于直白坦诚,但没想到她这么…… 不矜持 纸条的内容,胤禛看了又看,三遍过后,纸条被他一一归置进香囊里,无瑕注意其他细节,只推开书房大门。 “去桃园居。” 男人步履如风,青色衣袍在疾行间猎猎翻飞。 第35 章 赔礼 如玥歪过头,粲然展颜,拉住男人衣袖,道:“知道爷会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如玥写的时候就感觉尴尬,但毕竟是情诗,那般直白,这位爷肯定没收到过,所以她猜测胤禛绝对会过来。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讲话,只是放开如玥,端坐在她的右侧。 突如其来的激动,在触摸到人后便平复下来,此刻恢复他一贯的淡然。 刚才浓烈的思绪恍如不存在般,如玥没有抓住这一丝情绪,但是如玥只需要主动进攻就好。 如玥转头看他,笑嘻嘻道:“爷,有没有看妾身给您写的情书,那可是妾身日思夜想、苦思冥想想出来得呢!” 这话也不假,如玥刚可是把前世网络冲浪看到的所有情话全部回想了一遍,终于凑够了数量。 古人的诗词含蓄婉转,她也担心已经有别人给这位爷写过情诗,便专门挑了现代更加直白的情话。 胤禛:.... 那些直白热情的句子又流转他的心间,面对如玥,不仅耳朵红了,此刻胤禛只觉脸上发烫,想说自己没看,但是在女人殷切的目光下,还是轻轻点头:“看了。” 如玥细细打量身边的男人,男人面上很是冷淡,但如玥感受到了,那份不自在。 她笑容狡黠,内心暗笑,身子往右侧靠去,径直投向男人的胸膛,感受那份心跳,张开手掌,“爷,端午欠您一个香囊,妾身一直记着呢。这段日子妾身一直在练习针线活,您看妾身的手指,都不知道被针戳了多少次了。刚送过去的香囊,都是妾身自己一针一线缝起来得,线都是妾身自己挑得。” 如玥声音很夹,软软地撒着娇,手指依旧白嫩纤细,没有任何伤口,但不妨碍胤禛心疼,把纤细白嫩的手指攥在自己掌心,眼前仿佛出现女人笨拙但认真地绣香囊、手指时不时被戳一下的情景。 胤禛:“不用练了,你做得,爷都带。”说完,顿了顿,补充:“爷让苏培盛送盒玉红膏过来。” 玉红膏生肌敛疮。 如玥:……这倒也不必,她手指好得很,现下只是在撒娇罢了。 不过,如玥还是说道:“谢谢爷,就知道爷疼妾身。” 两人已经十日未见,如玥准备好好述说一番,展现自己的思念之情, “爷,这几日妾身每日都在练习您的字帖,写字的时候看着字帖仿佛看见了您一样。” 君子论迹不论心,她确实每日都会练习字帖,没说假话。 胤禛只觉着女人今日说话格外好听,可能自己好久不来见她的缘故。 她想他了 胤禛克制地勾起唇角,安抚道:“爷以后多来看你,这几日确实忽略你了,瑶瑶想要什么,爷便送你当做补偿。” 如玥面露犹豫之色,随即垂眸,头躲进男人怀里,嘟囔道:“爷,妾身现在的库房都满了,里面的东西都是爷送的,已经够多了。” 胤禛:“桃园居东厢房还空着,便用做库房。” 桃园居正房是如玥的卧房,若有其他侍妾在桃园居便是住东西厢房。 但桃园居没有其他人,西厢房已经被做成书房和待客厅。 东厢房此刻被胤禛提出来,用作库房。 如玥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她喜欢时不时欣赏一番属于自己的物品,原先库房在倒座房,现在搬到厢房,面积大一倍不说,又方便她随时查看。 如玥不推脱,直截了当应下,说道:“等明日妾身就让王安收拾出来,爷送的宝贝便放厢房去。至于现在,妾身也说不准要什么,爷送妾身什么都可以,爷喜欢得妾身肯定也中意。” 这位爷眼光见识只会比她好不会比她差,送给她的礼物,指定不会掉价。 胤禛控制不住捏捏她的下巴,“小狐狸。” 男人没进后院,便是在忙朝堂的事情,如玥不敢多问,开始讲起自己做面脂的事情,连同伊如找她合作的事情,也全盘托出。 胤禛给她分析:“瑶瑶如果用着好,可以合作开个花粉铺。至于分成,瑶瑶怎么想?” 这个如玥也犹豫不决,还是问男人:“爷觉得怎么合适?” 胤禛摇头:“要是爷,最多给她一成。瑶瑶跟她合作,既让你挣钱又要考虑你们的关系,便分她两成利。” ……如玥还想给五成呢,她不缺银子,好的方子才是市面难求。 这么想着,如玥眼睛一亮,道:“爷,这样如何,妾身拿银子跟您买一处铺面,我们只过户,对外还是挂着您的名儿,您拿三成利。” 说完,起身拿过桌上的芭蕉扇轻轻为胤禛扇风。 现在温度不算热,没有到用冰的季节,但在屋里坐久了,也会觉着闷。 胤禛感受微风拂面的凉意,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反而拿手撑上案桌,享受女人的伺候,声音不急不缓开口:“这样子你还有什么作用,爷直接找伊氏合作便是。” 如玥心里委屈,狗男人,这么哄着你,竟然这么讲。 虽是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也不舒服,风也不扇了,远离男人躲到塌角,嘟囔道:“爷,你这么说,妾身伤心了,妾身到现在还没一个铺子呢,手里的银钱全是爷赏的,没有一点其他收益,妾身心里慌着呢。” 如玥这话一出口,两人变了姿态,变成胤禛持扇,伺候如玥纳凉了。 胤禛是真忘记如玥没有私产这事了,他府里的女人,福晋作为费扬古嫡长女,十四岁嫁过来时十里红妆。 宋氏、李氏、武氏几个格格也都是官家小姐,虽没有嫁妆,但进府前,家中肯定为他们备了银两和私产。 而如玥,只有一个尊贵的姓氏,再没别的了。 胤禛心下愧疚,把如玥抱在怀里,左手持扇轻摇,右手置于她的腰侧,声音温和:”爷错了,给瑶瑶道歉。“ 如玥心里一颤,没想到他会道歉,男人温和的声音继续传进耳边。 ”刚刚跟你开玩笑的,铺面简单,不用瑶瑶掏钱,爷送你便是。明日便让苏培盛去衙门过户,有了红契就给你送来。 开铺子不仅需要铺面,做工的人手也需要预备上,另外方子的保密性也十分重要。爷便送你一个京郊的庄子,庄子面积不大,但是地段好,里面的庄人全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到时候瑶瑶便用他们做胭脂水粉。“ 胤禛说完,想了一下补充:”庄子和铺子一起过户到瑶瑶名下,地契等明日苏培盛给你一起送来。” 说完仔细打量如玥的神色,见她眼角发红,指肚轻轻碰触上去:“瑶瑶别伤心。” 既是安慰她,也是在抚平他心中的酸涩,他从来不知,自己竟也会因对女子不够好而心生愧疚。 如玥心里泛起涟漪,没想到他会这么周到。她的情绪总是变得飞快,起初还一阵委屈,因为男人的安抚,此刻心里涌出阵阵喜悦,如玥认为这是因为她收到礼物的原因。 此刻,控制不住扑哧一笑:“爷,好喜欢您送我东西时的样子啊!”说完,还胆子很大地摸上男人的脸,一本正经的评价:“好俊。” 胤禛轻轻笑着,摇头,心下却松口气。 只是,感受到女人胸前的柔软,多日未发泄的欲望,蠢蠢欲动。 嗯,天色还早。 胤禛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变换姿势,开始一本正经地教导如玥用人经。 “王安还算得用,接下来你可以吩咐他在外跑腿,瑶瑶只需要告知他,你想要的结果。账房用两人,爷派一个给你。” 第 36章 未眠 只是,胤禛看着旁边闭眼却不安分的女人,抓住在如玥乱动的小手,道:“要是睡不着,我们再来一次。” 一旁如玥根本没注意他的话,她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她竟然要有庄子了,一个商铺她可以花钱买,但是京郊的庄子她有钱也买不到。 在她印象里,只有权贵才有的庄子,而她竟然也有了!!! 如玥睡不着一点,直接剥开自己的被子,钻到胤禛的被子里,身子贴上男人的侧腰,眼睛亮的惊人,仰头看向男人,开始叽叽喳喳询问。 “庄子里除了土地和宅子都有什么?宅子和京城的宅子一样吗?庄子每季会给瑶瑶送来新鲜的蔬果吗?瑶瑶可以去庄子上巡视吗?” 前世如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工作后挣的钱除了给自己用,便是存起来,至于买房买车这种是从没想过的。 但是这一世,直接化身为农庄主,这简直太让她开心了。 此刻全身写满激动与好奇的如玥,胤禛突然觉着更加真实起来,好似感受到了她的另一面。 本来仰卧的胤禛侧过身子,“宅子与京城的不一致,样式更加简朴随意;庄子里面有蔬果,瑶瑶想吃,便让庄头送来。至于去庄子,现下不可以。”说着,把被子往如玥一侧挪了挪。 如玥嘟嘴:“好吧,瑶瑶就知道。” 她也只是随意问问,阿哥府的格格怎么能随意出府呢。 不过,她还是激动的睡不着,于是 …… 至结束时,天已近破晓,隐约听见男子的低声呢喃:“瑶瑶,早日给爷生个孩子。” 如玥瘫软在床上,全身无一丝力气,忍下羞意,由着蹲在下首的男人给自己涂抹药膏。 此刻,听到男人的呢喃声,强忍着睡意迷迷糊糊道:“爷,你不来,瑶瑶一个人生不了啊。” 累困疼,但是争宠的心还在动。 胤禛心里失笑,这个女人还真是直白得可爱。 “瑶瑶怀孕前,爷只来这里。” 如玥听到了男人的许诺,想笑一笑,只是再没有精神,她歪头睡了过去。 胤禛笑笑,这扬情事太过激烈,他也累了,把人抱进里侧,给如玥盖好被子,自己也很快入眠。 漫漫长夜,宋氏等了又等,下午已经知晓四爷去了桃园居,可是她还是端坐着,不肯躺下。 她解禁了,可是四爷没来看她。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府里最受宠的不是她,孩子也早早去了。 四爷不是重色之人,只不过贪图钮枯禄氏新鲜罢了。只是正好今日有空,正好今日钮枯禄氏送了东西去前院,巧合而已。 宋氏面上稳了稳,恢复理智。 目前她有安氏肚子里面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平安出生,爷一定会来沁茵院,也会继续宠幸她。 只是她的肚子,想起大夫说的受孕艰难,宋氏闪过阴霾,她不急一时,内心徘徊的嫉妒和不甘继续被她压在心底。 —— 时隔已久,胤禛再进后院,却还是宿在了桃园居。 这个消息,何止一人难眠。 那拉氏已经躺下,但身子倚靠在床头,抱怨道:“嬷嬷,之前四爷就独宠钮枯禄氏,今日又去了桃园居。再这么下去,安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钮枯禄氏就要怀了。” 以钮枯禄氏的容貌身段,胤禛去桃园居过夜,总不能睡素觉。 想到此,那拉氏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总觉着胤禛对钮枯禄氏不一般,这个感觉没有什么佐证,一闪而过心里想想便又放下,只是心头的危机感依旧强烈。 马佳氏进府没多久,对桃园居那个了解不深,只上次请安时打量过一次,饶是她再有偏见和轻视,眼光再是挑剔,也不得不承认,在她跟随主子觉罗氏见过的众多娘娘、宗室福晋、格格中,单纯就容貌、身段而言,这个钮祜禄氏当居首位。 会不会宫里娘娘们怕如玥入宫,所以才把她送进四阿哥府,马佳氏心里这样想着,这个想法只是个猜测,而现在最紧要的是,人已经在四阿哥府,并且深受宠爱。 马佳氏:“福晋,钮枯禄氏容貌身段出众是事实,四爷一时新鲜宠爱几日也无妨。只不过,再美的女人如果不能生育,有个病殃殃的身体,四爷也不会继续宠下去。”说到此处,目光划过狠意。 面对一个病弱且不能生育的美人,男人么,起初可能会心疼怜惜,但要是只能看不能吃,自然会宠爱其他女人。日子久了,男人自会抛之脑后。 那拉氏若有所思,“你是说从钮祜禄氏的身体入手?”说完,眉头一蹙,“嬷嬷刚进府,不知道钮枯禄氏的性子。她深居简出,除了请安,从不出门。”这个女人也是真能熬住。 至于膳食方面,现下膳房权利还在前院嬷嬷手里。每每想到此,那拉氏的心比吃了黄连还苦,哪家的福晋不掌中馈,只有他们四阿哥府,让一群奴才管着后院。 也是因着这个,前些日子她送羹汤送的频繁,没想到胤禛丝毫不顾及她这个福晋的脸面,一进后院就去了桃园居。 钮枯禄氏,从这个人进府,她便没有遇到一件顺利的事情,这个女人必须压下去。 那拉氏脸上满是戾气,马佳氏这次没劝。 钮枯禄氏的脸蛋是个威胁,还是早日除去为好。 “福晋,再有一个多月沁茵院的安氏就要生了,这一胎得您看重,待到生产之日,还怕钮枯禄氏继续窝在桃园居不成?” 闻言,那拉氏笑了,笑的意味深长,那个时候,府中添丁,正是热闹的时候,钮枯禄氏一个格格出了什么事谁会在意。 只是这一个多月,先放过她,由她得意些时日。 第 37章 庄子 今日不请安,也不外出,但是兴致满满,亲自为自己挑了一身旗装。 水绿色百花苏绣衬衣,上身搭同色坎肩,袖口是白色系,上面绣有紫色的碎花,清新雅致又带着几分活泼,如玥站在全身镜前,左看看右看看,欣赏自己的模样。 半晌后,又问旁边的绿竹:“四爷有送什么东西过来吗?”言语间,带着满满的期待。 绿竹笑意盈盈,手中持扇,轻轻摇着扇柄,为主子扇风,一边道:“上午苏公公带人过来,送了好些个物件,主子没醒,奴才就让他们把东西放到了书房。”说着,询问道:“格格先用膳还是先去书房看东西?” 如玥决定先用膳,惊喜要留在最后,等她吃饱喝足慢慢欣赏,嘻嘻。 今日不出所料,除了丰盛可口的菜品外,又摆着一堆滋阴补肾的汤水,如玥这回觉着自己是该补补,每样喝了一点。 等她用完膳,春和带丫鬟清理,如玥则是来到书房。 书房桌子上、地毯上摆满了锦盒、托盘,如玥不自觉张张嘴,这位爷这么夸张的嘛? 照这个速度,真不怕把他的库房取空吗? 西四街西单牌楼商铺的红契、京郊庄子的地契,这两个契上面的主人名已经变成了如玥的名字,盖了府衙的红印。 锦盒里面除了这两个红契,还有一叠卖身契,卖身契上简单写了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卖身缘由、价格期限,并且加盖官府红印,如玥看到这些卖身契,微微一愣,这些应该是庄子里面人员的卖身契了。 如玥把盒子收好,接着打开其他盒子。 金银玉石各装满一个大大的锦盒,金子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一万两。以前胤禛也送过银钱,但没送这么多过,看来这位爷这次是真心补偿她呀。 雕花铜镜、象牙梳,好精美的铜镜梳蓖呀,如玥的手指抚过镜身、梳柄,面露喜欢之色。 绿竹在一旁开口:“格格,雕花铜镜配象牙梳,寓意日日相见,爷这是念着您呢。”这种搭配,都是丈夫送妻子的礼物,没想到四爷竟然这么给她们格格送来,幸好在锦盒里,没人看到。 如玥一愣,可能是四爷觉着好看,便给她都送来了;或者下面的人随意挑了送的,毕竟这位爷日理万机,哪会注意这些,再说,也就是寓意好罢了,想到此又觉平常,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如玥放下,继续开其他锦盒。 诗笺、名家字帖,以及印有金纹、花卉的花笺,这些都是附庸风雅之物。 如玥拿起花笺,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那日的情诗,便写在上面,日后念给爷听。 如玥脸上微红,写情书可以,但要当着正主念,她觉得有些强人所难,继续放下,看向托盘。 夏日将至,胤禛便送了许多样式团扇、折扇以及折骨纸扇,供如玥赏用。 书房地毯上还有一个被妥善放置的方盒,如玥打开,是一架琴,有些惊讶。 “这确定没送错?”她可不会任何乐器,包括古琴。 绿竹:“苏公公说,爷让您先收藏着,万一日后用到呢。” 如玥:...不拿白不拿 如玥把铜镜梳蓖单独放置,剩余的东西,便让绿竹、春和登记造册。 她迫不及待把王安叫来,按照胤禛昨日教她的,让王安对接铺子,一个月内把铺子改成花粉铺,名字叫“谢馥春”,人手方面由他挑选,总之一个月要做好开张的准备,用银子便在绿竹那里取用,做好账目即可。 王安和如玥确定好店铺装修风格、货物种类、价格定位,就应下来,没有多问其他。 如玥心下满意,接着又让春景去临风居走一趟。 如玥身边三个丫鬟,绿竹性情温和细致,平日贴身伺候;春和性格严谨,力气大,如玥出门就带着她和绿竹;春景性子活泼,擅长交际,院外走动,多是交给她来。 关于合作开花粉铺的分红比例已经确定下来,如玥五成,伊如三成,胤禛一成,剩下一成留做给铺子里面掌柜伙计等的奖赏。 胤禛不想要,还是在如玥昨晚的撒娇痴缠下,答应下来得。 对于这个分红结果,伊如十分欣喜。开铺子,尤其是高端的花粉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她只出方子便得了三成,更加觉着如玥为人善良,分红不好拒绝,便想着后面如何能帮到如玥。 庄子那头,由苏培盛亲自带着王安去交接。 庄子位于京郊,胤禛对如玥说占地面积不大算是谦词了,十亩之宅、五亩之园、良田万顷,在这么好的地段不可谓不珍贵。 庄子的主宅风格以徽派为主,白墙黛瓦青石、错落有致的马头墙、飞檐翘角,三进的院落,尽显儒雅。 王安跟在苏培盛后面,眼神不住打量,他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宅子,现下看了,他一个粗人都觉着惊艳。 四爷对自家主子可真是尽心尽力,送首饰银钱已经不够,变成送铺子宅子了。 想起格格,又想着一会儿自己该如何表现,才能压住庄子里的奴才,好让他们用心为格格效劳。 与王安压抑的激动不同,苏培盛则是不舍。 爷手上庄子不少,但像地段、宅子、景色这般好的也就几处,结果钮祜禄格格进府只五个月,爷就送了。 有败家子的样式了。 倒是王安这小子有运道,本来被分到最偏的桃园居,都以为他要守着桃林摘桃子吃了,结果这偏僻的院子却住进了女主子。 这女主子还分外争气,托钮祜禄主子的福,王安这小子在爷那里也挂上名号了,这不知惹得前院多少太监羡慕。 等他回去,得跟文新那小子说说,多跟王安打打交道,没坏处。 两人各有心思。 此时,一个驼背老汉领着十余下人跪在门外。 “老奴周福,恭迎苏公公。”说完,见一旁的王安,不知姓名,但也接着见礼。 苏培盛轻咳一声,简单介绍了王安,接着说道:“你们听着,主子已经把这处庄子过户给了钮祜禄主子,这位王公公便是钮祜禄主子身边的总管太监,今后由他跟你们对接。” 说完,不管台阶下众人的神色,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厉声说道:“虽然换了主子,但钮祜禄主子身份同样尊贵,望你们能安分守己,用心做事。王公公有什么吩咐,你们用心听着,认真对待,否则不说钮祜禄主子,便是四爷也不能轻饶众位。” 庄子里面户数不多,约莫十来户,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今日在扬的只是每家的代表。 这些人都知道原先主子的身份,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子,现下换了主子,新主子也定是身份尊贵之人,本就不敢造次,现下经过苏培盛这么一警告,连小心思都不敢有了。 苏培盛打量众人一眼,满意一笑,略微退后一步,让王安说话。 第38 章 准备 其中庄子大部分田地都是租给附近农户种,每年农户给五成收成作为租子。 小部分田地和果园则由庄子里面的人负责,每年采摘的蔬果大部分会送到四阿哥府。 只是现下户主变成如玥,这个也要变一下,还是送至府里,只不过单独送前院,由前院花银子买。 这个决定是胤禛敲定下来的,天知道苏培盛听到主子爷这个嘱咐时,脸上表情有多精彩。 送了庄子不说,还得帮忙处理庄子上的果蔬,他家爷做到这个份上,苏培盛真怀疑这位钮祜禄格格是妖精变得。 此刻,王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态度就代表了主子的态度,因此该敲打还是要敲打,学着原先内务府给他们小太监立规矩的模样,给这些人立足了规矩,又接着给颗甜枣。 “主子现下要在庄子里面设一个花粉作坊,你们都是自己人,有好处主子就先想到你们。 等到回家里告诉家中女人,想去作坊做工的就跟周福报名。记住,只要爱干净、做事细致的女人。” “每月工钱为一两,若是做的好另有奖赏。” 王安说罢,本来当鹌鹑的众人神色惊喜,这可是月例之外的银钱,还如此丰厚,众人怎能不心动。 王安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继续说道:“作坊目前要十五个人,明日这个时候由在下亲自在此挑选,人数够了,便停止,你们尽早找周福报名。” 说罢,便让众人解散。 待人走后,两人进入府邸,在宅子里的倒座房歇脚。 苏培盛喝口茶水,一边赞叹:“你算是锻炼出来了。” 王安同样举起茶盏,抿了一口,笑眯眯道:“苏公公,奴才还有得练,为主子办事的能力,还得请您多多指教。” 作为格格的奴才,必须跟四爷身边的苏公公打好关系,以后万一用上了不是。 两人都抱着交好的想法,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另一边,庄子里的当家人一回家,就赶紧把招工的消息通知家里。 不管是婆子媳妇还是未出嫁的闺女,不约而同洗了脸、净了手,就来到庄头周福家中报名。 周福媳妇是个干净利落的婆子,此刻招呼众人排队,她给登记上。 她早跟周福分析了,既然做工只招女人,那指定还得有个女人能管着她们,作为管事,工钱估计不止一两。 而她是庄头的媳妇,平时跟每家每户的婆子媳妇关系不错,又识字,是最有可能做管事的那一个,因此她对这事十分上心。一边给众人登记,一边还嘱咐众人几句,让她们明日穿的干净利落,勤洗手洗脸。 当天,苏培盛离开,王安留下来,直到第二日选好人手,安排妥当才离开。 一阵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由远及近。 马车里端坐的胤礽眉头一挑,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名身着靛蓝色长袍的男人正骑在一匹枣红色马上,马儿前蹄扬起,尘土飞扬,很快离开胤礽的视野,只留下一道背影。 胤礽眯眼,这人是个太监。 胤礽下车,不经意间问身边下属:“后面庄子是哪家的?” 这附近的庄子应该都是宗室亲王叔伯或者他几个兄弟名下的,就如同他面前这一处,正是他名下的庄子。 刚那个背影他瞧着陌生,突如其来的好奇让他问出口。 纳达海:“主子,后面便是四阿哥的庄子。” 老四的?那个太监他没在四弟身边见过,想必是小喽啰罢了。 胤礽只是随口一问,到底没当回事。 只是想起近日朝堂上胤禛的表现,胤礽眼眸一深,这个四弟,不知是单纯的好学还是想争权,竟然想要参与治河一事。 不过,不管他什么打算,看皇阿玛的态度,老四明显打错了主意。 桃园居 如玥刚把铺子、庄子的事情大致安排明白,胤禛就过来给她抛出一个炸弹。 “爷,您刚刚说您可能要去霸州?” 胤禛把她拉到榻上,两人相对而坐,抚摸她的手以作安抚,然后淡淡点头。 如玥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道:“福晋知道吗?” 胤禛打量她的表情,像是察觉到她的茫然,温声解释:“爷有把握皇阿玛会同意,只是现下还未敲定,所以不便告知福晋。只是,爷怕后面走的太急,先告知你一声。” 若确定了,便是出发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怕顾不上她。 如玥想说,她还没给这位爷念情书,这位爷承诺怀孕前只到她这里,而她还没怀孕,她的铺子还没开起来……他便要走了。 总之,有很多话想说。 如玥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终于明白,她竟然依赖这个男人。 她拥有的都来自这个男人,她没有好的家世,又不聪明,现下他突然出远门,她会不知所措。 如玥压下心中的思绪,紧紧回握那双宽厚的手掌,“爷,瑶瑶在桃园居乖乖等您回来。”说完,又有些不舍,对上胤禛深邃的眼神,道:“爷,您走多长时间啊?” “至少需要一个月,”说罢,胤禛把如玥揽在怀里,轻轻开口:“你不必害怕,爷不在,你乖乖待在桃园居。这两日爷让人给你在桃林里安一个箭亭,这些时日你将就下,就在里面练习射箭。” 等以后爷带你去塞外打猎,这句话胤禛没说出口,将来的事他不敢做承诺了。 譬如南巡,之前说带她去扬州,看扬州二十四景,但因为这一次自己的坚持,皇阿玛接下来会冷落他一段时日,想必南巡也不会带上他。因此,他可能要失信于瑶瑶。 胤禛脑海思绪一闪而过,接着继续细细叮嘱:“铺子那边,我留有人手,你只管使唤王安,只要瑶瑶做的东西质量过关,瑶瑶定能日进斗金。” 如玥点头,胤禛又继续说着:“后院的中馈还在前院嬷嬷手上,在爷回来之前不会交给福晋,你放心。” 闻言,如玥心下一震,猛的看向男人。 胤禛回她一个淡淡地笑,傻瑶瑶,这后院不会平静,他庆幸怀里这个女人还算谨慎,否则,他真想把她揣进袖里带上。 第39章 出行前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从午时至黄昏,室内光线暗下去,梁九功点灯,静静立在一旁为主子侍墨。 “老四还在外面跪着?”康熙随意问道,淡淡的口吻,听不出任何情绪。 梁九功哈腰,忙说道:“四阿哥还在跪着呢。”旁的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四阿哥也真是倔,主子一时气话,他还真跪了一下午。 康熙何尝不是这么觉着,叹口气,“让他进来吧。”到底是心疼这个儿子的。 胤禛被人引进来,步伐缓慢,接着行礼:“皇阿玛,儿臣给您请安。” 康熙冷哼一声,瞪他一眼,“有你这个倔驴在,朕能安?” 关于治河人选一事,近日朝堂争论不休,康熙本就心烦,结果这个老四还插进来,一个刚入朝没多久的阿哥不知天高地厚,就想跟着去。 年纪轻轻,没有一点经验,地位还高,康熙怎么可能放他下去。 再者,他这个四儿子是真的只想学习一番?作为皇帝的疑心病发作,康熙更觉着这个儿子年纪轻轻就想争权。 康熙深深看一眼下首的胤禛。 胤禛垂首,声音冷静:“皇阿玛,三年前您带着儿臣巡视无定河,儿臣对河流的情况有所了解,这是儿臣近日整理的资料。”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 康熙接过奏折,看过去,本来漫不经心地神色逐渐认真起来。 一会儿,康熙放下折子,深深看一眼恭敬垂首的胤禛,道:“你倒是准备周全,为何之前没拿出来。” 胤禛:“之前您没松口。” 康熙气笑了,这个四儿子,小时候还是一副活泼多话的性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沉闷寡言,就是这倔犟的性子一点没改。 不过,看着他认真准备的折子,内心欣慰,儿子好学上进,他是喜欢的。 康熙沉思片刻,还是应了他跟随于成龙治河的事情,只不过“老四,这趟你就跟在于成龙身边,身份就别暴露了。” 胤禛正有此意,毫不犹豫应是。 目的达成,胤禛告退,慢慢走在宫道上,身后跟着苏培盛。 “爷,奴才扶您。” “不用,你去永和宫讲一下,今日天色已晚,爷先回府,待明日爷再进宫给额娘请安。” 以往到了这个时辰胤禛就懒得出宫,直接住在阿哥所了,但是现下时间紧迫,距离他出发还有两日,需要回府准备一番。 如玥这边,自从胤禛说了要出远门的消息,她开始张罗给男人带的东西。 衣服、药品之类她不用管,不管是前院还是福晋应该都会准备妥当。 至于吃食,这个时代基本都是将面粉或者米粉炒熟,然后用热水冲成糊糊状当粥喝或者直接干吃。 如玥觉得不好吃,便费尽脑子想更好的办法,总算回忆起方便面的制作方法。 做方便面倒是不难,就是成本高,费油费力,恰好府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做方便面的时候,顺带让人试着把蔬菜脱水,一起打包起来。 胤禛出宫,回府先来了桃园居。 在男人进门的那一刻,如玥就察觉到男人的异样。 不等胤禛走几步,如玥便迎上去,“爷,您腿怎么了?” 说着,扶他到榻上坐下,余光扫了一眼苏培盛,目光透了几分埋怨。 苏培盛叫苦,这位爷跪了一下午,一声不吭,回府里不让叫府医,也不让人上药,跟没事人一样就奔向桃园居,幸好这药他随身带着。 膝盖处有些刺痛,但胤禛不当回事,阻止她的动作,说道:“无事,瑶瑶不必担心。” 如玥不管他,直接掀起袍子里的裤脚,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伤药,默默给他上药。 胤禛年轻力壮,精于骑射,只是跪一会儿,不觉着有什么,只膝盖处有些淤青罢了,偏偏如玥小心对待。 他心下微暖,只是他时间紧迫,便说道:“爷陪瑶瑶用了晚膳,便去正院了。一会儿爷要去跟福晋说下远行的事情。” 如玥一怔:“爷确定几时出发了吗?” “两日后,一早便出发。” 如玥庆幸,幸好她抓紧时间做了东西。 于是,胤禛只见如玥拿来一个包袱,包袱鼓鼓囊囊。 如玥打开包裹,跟他解释起来。 “这是方便携带的面条,妾身让膳房先蒸熟又用油炸过,方便携带且可以储存很久,干吃或者用热水泡着吃都可以,妾身用油纸包了五十包,爷在路上吃。” “竹筒里面是调料,里面有脱水的蔬菜,还有盐、香料、虾仁磨好炒制的粉,到时候爷放在面条里将就着吃。” 说着,还有些遗憾地补充:“只是时间来不及,妾身没办法研究酱料,否则配上会更香。” “另外五个竹筒全是牛肉干,除了盐,妾身看膳房还有黑胡椒,便用了些,味道还不错。” “剩下的便是柿饼、蜜饯,和一些炒豆子,给爷在路上当零嘴。” 如玥细细跟他叮咛,说完,拿眼瞧他,只见男人目光专注地望向她,如玥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释道:“这是妾身第一次准备这些东西,还不太熟练,有的没的吃食都准备上了。” 胤禛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细细回应:“瑶瑶准备充分,爷走时就带这个了。” 这是如玥最喜欢胤禛的地方,不扫兴,她只觉得这两日的辛苦有了回应,瞬间不累了,又开始密密麻麻地解释:“妾身不知晓爷出远门穿什么、用什么,所以没有准备,想必苏公公肯定会准备周全。” 这个活,她就不跟人家贴身总管抢了。 此刻,两人相对而坐,胤禛轻捏她的肩膀,道:“瑶瑶累了吧?” 这两日他没来后院,但她准备这么些吃食,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新鲜东西,便能察觉到女人的用心。 如玥摇摇头,笑意盈盈地回应:“妾身这两日使劲想呀想,想什么吃食能让爷路上吃舒服点,脑子确实累了,不过想好了便交给厨房做就是,因此身子倒是不累。” 累不累总要叫人知道的。 接着又继续开口:“不过,爷要带着妾身准备的东西出门,妾身便觉着开心,身子不累,脑子也不累了。” 没人能讨厌这样一个女人,胤禛也不免俗,此刻,如玥在他心里的定位不仅仅是他宠爱的女人那么简单。 两人简单用了个晚膳。 膳后,胤禛便去了正院。 这些时日,初一十五胤禛都是宿在前院,这是福晋那拉氏出月子后,第一次在正院见到四爷。 胤禛平静地说了自己出远门的消息,对此,那拉氏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以往,胤禛就跟着康熙外出,北上巡视或是南下祭祀,时间都是以月为计。 此刻,那拉氏没有详细询问这趟远行的具体目的,神色温和,开口:“爷放心出门,妾身会照料好弘晖和府中事物。” 说到此处,顿一下试探道:“只是爷出门归期不定,后院中馈掌握在几位嬷嬷手中,还是多有不便。妾身现在也闲着,不如还给妾身吧。” 胤禛摸着茶盏的手放下,淡淡开口:“弘晖身子虚弱,还需要福晋小心照料,府中的事务暂且不用你操心。” 大女儿怀络,胤禛没提起,既然无心看顾,他提起也不会让福晋有心起来。 福晋终究是府中主母,等到他回府,中馈便还给她,至于现下他有些不放心。 让她小心照料弘晖也是出自真心,对于这个出生就体弱多病的长子,胤禛心疼且怜惜,只是因为太医的医嘱,他不便多去看望,只期望福晋这个做母亲的多加照料。 第 40章 闲聊 现下天色已晚,既然来到正院,胤禛不会全然不顾福晋脸面,再离开。 夫妻两人心知肚明。 胤禛淡淡点头。 那拉氏心下一喜,走近他,“爷,妾身为您更衣。”说着,手欲摸上男人的衣领。 随着女人近身,胤禛闻到一阵浓烈的檀香,目光闪过一丝厌烦,大概是今日累了,不想跟福晋多做交流。 只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双手,淡淡开口:“不必劳动福晋。” 话音刚落,一旁苏培盛立刻上前。 那拉氏闪过一丝不悦,本来准备说为他准备了参汤,却见男人穿着里衣,已经躺在床里侧。 明显睡觉的姿势,让那拉氏身子一僵。 今日本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经过调理,她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若今夜成事,难保没有怀孕的机会。 那拉氏接着躺下,同一张床上,二人之间的距离疏远的能再塞下两个人。 男人闭眼仿佛已经睡下,那拉氏不甘,但做不得明目张胆邀宠的事情,只能作罢。 随即那拉氏也闭眼睡下,从始至终都没发现胤禛膝盖的异样。 第二天醒来,因为昨日的不顺,那拉氏也懒得为胤禛准备出行的物品。 嬷嬷问起来,那拉氏振振有词:“何必多此一举,前院会准备妥当,苏培盛这个贴身大总管可比本福晋更贴心。” 话她是一点没说错,这位爷跟苏培盛待一起的时间比她们后院这些女人长久多了。 论了解,还是得苏培盛。 马佳氏以为福晋是为了中馈的事情生气,便不再劝。 府中现在除了福晋和如玥,其他人不知晓胤禛远行的消息。 如玥一贯深居简出,准备吃食也是低调进行,膳房因为有春和的打点,都不会随意议论主子。 福晋这边胤禛已经提点过,这次出公差低调进行,让她不必张扬,那拉氏这点还是懂的,所以也没有在府内公布。 直到出发前一夜,福晋才临时嘱咐各个院子,让她们第二日一早起来为胤禛送行。 这个时候,宋氏几人才知道爷要出远门了,想给胤禛准备物件也来不及了。 第二日,如玥罕见早起,清晨日头还未升起,天色带着几分暗沉,胤禛和福晋在马车前交谈,如玥不便上前,只和宋氏站在后面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此刻她的目光隔着众人的视线和男人的目光对上,胤禛不便与她多言,隐晦点头便是安抚。 胤禛今日穿着青色长袍,腰间同色腰带紧扣,身上无一挂饰,只腰间一个素色香囊,香囊近看针脚粗糙。 待马车启程,他从香囊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面赫然是一行端庄秀美的小楷: 瑶瑶乖乖等您回来,回来有惊喜哦! 胤禛摇头,淡淡地笑意挂在唇角,现下告诉他有惊喜,还不是吊着他? 他没猜错,如玥的目的就是吊着他,防止这位爷出远门后忘了她。 她可是记得男人的承诺,怀孕前可以保证她不会失宠,但她这不是还没怀呢,如果男人一趟远门回来忘了自己床上说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她现在没地位,没权利,可不得抓住宠爱,只有这样,如玥才能有一些安全感。 她现在真是变得更加胆小了,有过优渥的待遇,便害怕失去,只希望自己在失宠前已经有了孩子。 不过说是这么说,男人不在府里的日子,如玥过的自在充实,除了第一日,之后就没想到胤禛了。 如玥的花粉铺子“谢馥春”开张。 谢馥春主打高端胭脂水粉,除了伊如送给如玥的面脂方子,还有红色的唇脂、敷面的珍珠粉、画眉的螺子黛、澡豆,以及沐浴过后擦身子的香粉等。 大部分都是伊家改良过的秘方,在开张前,庄子做的成品由王安送至府中,如玥也用了一下,效果确实不错。 之前如玥基本不上妆,生怕古代化妆品里有铅毒,但伊如给的方子,都是中药和植物制成,她便放心使用。 有时兴致起来,也会为自己涂抹唇脂和上珍珠粉敷面。 除此之外,如玥还结合了现代的面膜,与伊如交流后,便制定了好几款面膜,这种新奇的事物一上柜台,便引起贵妇们的好奇和热情。 背景深厚、产品质量过硬的谢馥春不到一个月就在京城火了起来。 如玥翻着手中的账本,不禁感叹:“果然还是贵妇们的钱最好赚。” 此刻,她一身蓝色衬衣,端坐在带有靠背的软椅上,身前是一张八仙桌,左右两侧坐着苏怡然和伊如。 两人神色喜悦,听到她的感叹,也情不自禁点头。 开张短短一个月,纯利高达五千两,原谅她们没出息,她们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如玥打开锦盒,把锦盒递到伊如面前,道:“浔青,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你拿好。在府中生活,想必你更需要碎银,我便做主给你换了五百两碎银。” 伊如放置小腹处的手微微颤抖,她不善言辞,“玥姐姐,谢谢你。”如果不是如玥,她没办法拥有这么多银子,她和怡然今后的生活都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 两人只是汉军旗包衣,身份低微,容貌普通,不敢争宠,这样的两人,可以说过的比如玥身边的丫鬟还不如。 她们想要过得好点,便只能用银子打点,或者投靠他人。 伊如下定决心,既然有心投靠玥姐姐,便要坦诚相待,她心里给自己打气,道:“玥姐姐,我们伊家祖上原是前朝太医,只是卷入宫中斗争,便被判流放。流放北方之后,后面意外做了包衣,为汉军旗。自流放起,家中便规定晚辈只学医不从医,到了我这一代,爹娘只我一个女儿。” 如玥听她讲述,不觉得意外,胤禛早就把她和苏怡然的家世底细对她讲了。 否则以她胆小谨慎的性子,可不敢跟两人接触。 不过,她现下坦诚相待,说明是真心和她结交,如玥虽不喜交际,但闲时有人说说话也不错,此刻她笑容款款,问道:“那浔青会把脉吗?” 伊如有些不好意思:“会一点。”说着,试探的目光看向如玥。 如玥伸出手,伊如便轻扣她的手腕,半晌说道:“玥姐姐脉象平稳有力,阴阳平衡,”说着,有些羡慕:“体质很好,玥姐姐心态肯定也很好。” 如玥笑的欢快:“不仅这样,我小日子从来不疼,是不是羡慕了?” 此时,不仅伊如,苏怡然都羡慕了,她每次小日子来如同受了内伤一般,如玥这个体质女人都想有。 “玥姐姐,你是怎么保养的?”苏怡然不禁问出声。 如玥:……这不是天生的么,不过她俏皮一笑道:“你教我昆曲,我便给你讲讲养生之道。” 养生之道?这个不是伊姐姐擅长的吗?不过,教导昆曲? 苏怡然眨眨眼:“我觉得玥姐姐不像是喜欢昆曲的样子?” 第 41章 途中 如玥只笑着道:“我这里有另外一种风格的曲子,我给你唱唱看,你看能不能与昆曲融合一下?” 苏怡然的阿玛是隶属内务府的乐师,对于昆曲自然熟悉不过。 如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她能不能改编,不能她再让王安找人便是。 不过,她小看苏怡然了,苏怡然除了刺绣,也完全继承了她阿玛的天赋。 面对自己擅长的事情,苏怡然十分自信,不过两日,就给她一版改编曲,并且教她唱法。 如玥前世今生都没学过唱歌,不过她的声线很出色。 初听她讲话,如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清冷冷;当她柔下来,声音则变得娇柔婉转,十分灵动。 在苏怡然看来,自带韵律感,和昆曲匹配度极佳。 只是昆曲是需要十年如一日的打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学会的。 好在如玥学的不是昆曲,而是类似前世夹杂戏腔的国风曲子。 接下来的日子,如玥开始沉浸在曲子的练习中。 河北的官道上 平整的路面如同一条灰黄色的长蛇,蜿蜒穿过田野。 这一日突来的雨水将路面溅湿,马蹄踏下,带起一层轻薄的泥水,溅在侍卫的裤腿上,结成细小的泥壳。 胤禛一行人行进在官道上,前方骑马的侍卫带路,胤禛和于成龙一众官员坐在马车里,位于队伍中段。 胤禛透过车帘向外看去。 路旁枝干粗大的老槐树被雨水洗得发亮,绿叶滴着水珠,偶尔一阵风吹来,便噼里啪啦落下一阵短暂的急雨。 更远处,一望无际的农田里,麦穗低垂,显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收割期。 胤禛年岁不大,但对农事有几分浅薄的了解,知晓这扬雨来的并不及时。 同处一辆马车的于成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长叹口气,道:“龙公夜倒天河泻, 垄上金波一夜休。 最恨黄云收未尽,化做浊浪没田畴。虽说比起现下的情形夸张了些许,但对于农人来说,此刻心头想必也是滴血。” 于成龙出身旗人底层,幼时艰苦,现已至耳顺之年,多年为官经历,最是知晓底层百姓的苦楚。 胤禛作为皇子,对百姓自有一番责任在,但到底锦衣玉食,不如他感触深厚,此刻察觉到于成龙的神色,不禁宽慰:“于大人,我们过来便是为了解决问题,尽力而为,想必农人日子会好过很多。” 雨水影响的不仅是麦子收割问题,最主要是让本就不稳的浑河更加迁徙不定。 于成龙只是一时感慨,为官多年,大风大浪不知遇过多少,此时洒然一笑,转移话题:“老臣此次抱着彻底解决无定河后患的信念而来,四爷不必担心,此次到了霸州,不解决问题,老臣不会回京师。” 这话也有点胤禛的意思在,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万一途中出什么幺蛾子,他就算是朝中重臣,也不好约束这位四阿哥。 胤禛淡淡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坚定之意:“恰好,我也是,往后劳烦于大人尽情使唤我便是。” 皇阿玛不信他单纯好学,大哥、太子对他同样猜疑,但此时的胤禛二十岁的年纪,有几分意气,他就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跟随众人前往霸州。 于成龙淡淡一笑,不知是否相信胤禛的话,只是客气开口:“这一路旅途艰辛,四爷辛苦。” 随着时间过去,雨水渐渐减少,暗沉的天气亮起,队伍便停下,侍卫们搭起简陋的帐篷供众人休息。 另外一部分内侍下人,剥开淋湿的树皮,找寻干燥的燃料,随身携带的干火绒引燃火苗,便形成一个个火堆。 胤禛下车,苏培盛提着吃食赶至主子身边,问道:“主子,可要奴才煮上面条?” “带的面条多煮几包,煮了给几位大人送一些。” 一行人出发已有三日,前两日都在京城官道上行驶,途中驿站较多,他们吃饭饮水基本在驿站解决。 等出了京师,道路由石砖变成夯实的黄土,地面开始崎岖不平,下雨天更显出几分奔波之意。 此时,突然一道香气传至众人鼻尖,这个味道在一众淡然无味的食物中显得格外霸道且诱人。 于成龙与几个官员聚在一个火堆前,坐在石墩上闲聊,嘴里吃着干饼,旁边地面上还放着一碗面粉糊糊。 此刻几人也是被这个味道吸引,随着味道越来越近,只见几名侍卫端着大碗走过来。 “几位大人,四爷身边的苏公公吩咐奴才为几位送来热食。” 几人本来想拒绝,但味道太过诱人,情不自禁地接过。 接着,捞起面条送至嘴边,吃了一口,便眼前一亮,能在途中尝到一碗新鲜有味的面条,几人很是惊喜。 于成龙把自己吃到一半的干饼泡进方便面中,开始大快朵颐,这种吃法比起自己的糊糊泡饼舒服多了。 其余几人看到他的吃法,也纷纷效仿。 饭后,上了马车,于成龙当着胤禛的面笑着夸赞:“四爷这个方便面有一番巧思在,面条想必是脱水处理过,耐存便携,加上调料和肉干,再配上面饼,饱腹又可口。” 胤禛淡淡一笑,温声解释:”此等巧思出自内人之手,于途中而言确实是一道美味佳肴。“说着,眼里闪过骄傲与温情,宠溺的意味明显。 这番情态,于成龙在这位冷面四爷身上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想,这位内眷估计在这位爷心里不一般,于成龙摇头,愿意为四阿哥花费这般心思,受宠再正常不过。 又想到家中老妻,虽没一番巧思,临行前也是一番叮咛忙碌,心下一暖。 马车内的二人不知不觉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亲近。 接下来雨水逐渐充沛,在于成龙的强烈要求下,众人开始加快脚程。 本就艰难的旅程,众人再不想拿平淡无味的糊糊将就,每次饭前怂恿于成龙旁敲侧击,想要向胤禛讨一碗方便面,胤禛自然应下。 自此胤禛的人缘肉眼可见好起来。 本来,胤禛就是冷淡寡言的性子,加上身份尊贵敏感,众人本来与他保持距离,平日基本不做交流。 有道是吃人嘴软,方便面味道诱人,加上胤禛途中从不喊苦喊累,几人对胤禛的态度肉眼可见热情起来。 等到了目的地,方便面库存骤减的同时,胤禛与众人关系趋于熟络。 第 42章 诊脉 如玥正坐在书房内练字,没一会后背便洇出一道汗渍,手心处发黏,心下烦闷。 心不静,字迹也变得潦草随意,如玥放下手中狼毫,看了眼冰盆里已经快融化得只剩下一丁点的冰块,闪过一丝无奈。 小暑一过,府内便开始供应冰块,但她一个格格,地位不高,每日只有一小块冰块供她使用。 每日午时桃园居的下人去冰窖取冰,不等太阳西下,冰就化没了。 偏偏这个夏季她好似更怕热了。 这个时候如玥想念起胤禛来,如果这个男人在,她想必也能蹭冰用,可惜人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再想也没用。 突然想到什么,低头提笔写了几行字,信纸塞进信封里,对一旁打扇的绿竹道:“让王安去临风居跑一趟,把这个交给伊侍妾。” 绿竹停下手里的动作,闻言应是。 “安公公,这次又得辛苦你跑一趟喽。”绿竹找到正在给自己嘴里灌凉白开的王安,笑眯眯说起来,说着把信封递到他手边。 自从王安接手庄子和铺子的活计,府内走动大都交给春景来做,但是现下天气炎热、太阳高照,王安便主动揽下外出的差事,省得如玥身边的三个丫鬟在大太阳下奔波。 王安把信封塞进怀里,咽下口中的水,摆摆手,随意说道:“我就一个粗人,晒习惯了,跑一趟不叫事。你们三个小姑娘细皮嫩肉,要是晒坏了,站在格格身边也不好看。”说完,又问她:“是给临风居的吧?” 绿竹点头,她们主子现在除了跟临风居走得近外,和后院其余主子根本没有任何交际。 王安:“桌上的凉白开在井里吊过,你趁凉喝了,可别浪费喽,我这就去一趟。” 绿竹朝他笑笑,也不客气,倒了一杯喝起来。 以前她们哪有凉白开喝,能喝口井水清凉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主子体贴,拿钱打点伙房,让伙房额外准备柴火给桃园居烧热水,供她们这些下人用。 除了她们桃园居的下人,府内其他院子哪有这个待遇。 想到这里,绿竹心里喜滋滋的,手上动作也没停,麻溜喝完水,继续回到书房伺候。 书房,冰盆内的冰块已经彻底化成一盆水,绿竹看着主子烦躁的神色,有些心疼,手中团扇摇动的速度越发快,“格格,奴才叫春景她们进来,给您一起扇风。” 如玥正解着自己领口的盘扣,闻言点头,让她叫人进来。并不是准备让她们一起扇风,只是觉着三个人轮流,她们也没那么累。 这几日因为她怕热,晚上三个丫鬟都坚持守夜,夜里三人轮流为她打扇,如玥虽是适应三人的伺候,但也觉着她们实在辛苦。 只是,她以前可没这么怕热。 想到此,心下一沉,等绿竹、春景、春和三人进来,她脸色凝重地看向春和:“春和,你脚程快,一会去请下许府医,就说我请平安脉。” 三个丫鬟脸色一变,显然也想到什么,春和跟如玥说一声便匆匆离开,剩下二人紧张兮兮地看着如玥。 如玥被他们紧紧盯着,倒是轻松了,解释道:“身体没什么事,只是觉着今年格外怕热,就想着请府医看看。”她入府后,除了因为方子的事情请过府医之外,就没和大夫打过交道,她总觉着自己没病,叫府医过来请平安脉,高调不说,也会引起后院其他人的关注,毕竟这个后院没有秘密可言。 只是现下关系到自己的身体,再小心都不为过。 许府医来的很快,因为被春和催着赶路,此刻他额头冒汗,进入桃园居,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汗渍,朝如玥拱手一礼,便开始问诊。 “先请许府医帮我诊脉吧。” “格格脉象平缓有力,身体十分康健。”许府医说话时语气淡定,心中却闪过惊奇,这位格格的脉象他生平少见,太健康了。 听她声音柔和但沉稳有力,再端详面前女子的其余五官,眼睛明亮有神、唇色润泽有度、耳廓红润、鼻头清明,明显再健康不过的体态,并且这位格格眉目间不含一丝阴霾,可见心性宽阔,这是明显的长寿之相。 “格格可是有哪里不适?”许府医没诊出问题,开始询问起来。 如玥:“总觉着自己比往年怕热。” “格格可有心悸的情况?或是明显的消瘦倾向?” 如玥摇头,她只是单纯怕热,觉得与往年不同,害怕出问题而已。 许府医闻言也松口气,笑道:“格格不必忧心,雨后总是会更闷热一些,且可能是格格小日子刚过,气血不足,导致的虚热,格格可以吩咐膳房做一些补充气血的药膳。” 她的小日子确实刚走,如玥心下松口气,亲自递给他一个装有银子的香囊,便客气地送他离开。 春和送许府医出桃园居,刚走到门口,脚步停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道:“许府医,奴才给您道歉了,刚刚奴才太着急,对您礼数不周,您见谅。”说完,朝他躬身一礼。 许府医连忙避开,连声说道:“你这小丫头,太客气了,你有一颗忠心是好事,刚刚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你放心。” 春和打量他,老头神色确实无一丝不悦,春和心下放松,没给主子招仇就好,接着笑开,不顾许府医的阻挠,小心翼翼替他背上药箱,送他回去。 送走许府医,没多久王安便回来,把从临风居带来的信递给如玥。 如玥打开浏览一遍,心中一喜,果然,浔青有硝石制冰的方子。 这时候主要以天然储冰为主,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硝石制冰早在唐宋就有记载,更不用说当今。 只是硝石是药材又是火药的原料,价格昂贵不说,还受到朝廷的管控,寻常人拿不到手,而能轻易取得硝石的人,地位尊贵,不缺冰块用。 如玥让王安去前院找一趟文新,看文新有没有办法弄一批硝石过来。 胤禛离开前,曾说过让她有事情就去前院找文新。有这样一句话,如玥也不客气。 第 43章 箴言 听话的文新,就算如玥提出的要求再难,只要不涉及后院争端和影响主子的事情,他都会想办法满足。 更别说只是送硝石给桃园居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早,文新便亲自送去桃园居一批硝石。 如玥看着硝石激动难掩,春景见主子高兴,夸道:“文公公这办事速度倒是快,不愧是苏公公最看重的徒弟。” 绿竹抿唇笑了:“那可不,王安现在可是和文新要好得很,刚才主动送文公公出门套近乎,说是要和文公公学几招呢。” 屋内主仆几人面上带笑,一边闲聊,手上动作也不耽误。 硝石,称重的戥子,一大一小两个铁盆以及一桶清水。 物品准备齐全。 清水和硝石以100:30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放在面积较大的铁盆中,接着把盛有清水的小铁盆放进大铁盆里。 春和搅拌着清水硝石溶液,随着搅拌的动作,小铁盆里面的水温越来越低,直至结冰。 “格格,好神奇!”春景虽然知道今日用硝石制冰,但这么简单的法子,让她不可置信。 春和此时停下搅拌的动作,看着盆里面的冰,一贯沉稳的神色也充满了兴奋。 绿竹把冰盆从溶液中取出,用棉布擦干净盆底的水渍,放置在桌上,靠近如玥的位置。 随着冰盆的靠近,如玥瞬间感觉舒爽了。 此刻,笑容神采飞扬,这下她再也不缺冰了。 霸州 同样天气炎热,不过没有冰块用,全靠心静自然凉。 胤禛在这里,吃穿住条件比之京城可谓是天上地下,但是在治河的学习上,却是进步飞速。 自从到了霸州之后,于成龙作为治河主官,立即开始指挥调度,筑堤束水、疏浚河道。 以于成龙为首外派出来的官员,都是康熙精心挑选的实干派人物,此刻有当地官员的配合,加上天气转晴,关于修建两岸大堤、疏通河道进展十分顺利。 刚到霸州的前几日,胤禛紧跟在于成龙身后观察、学习,学习具体的治河流程,学习人事调度,了解下面官员的人际关系。 后面开始深入底层,每日跟在几个小管事身后做事。 不过半个月,胤禛从上到下的官员、管事熟悉了个彻底,对应的事务、其中周折也了然于胸。 面对众人,他虽然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平日里寡言少语,但涉及政事踏实肯干,又不耻下问,几位官员不吝赐教,下面的小管事猜测他身份不低,也不敢糊弄。 一段时间的忙碌,胤禛原本健壮的身躯瘦削了许多,只骨架撑起利落的线条,莫名有几分苍劲。 眼窝深了几许,颧骨如刀削般,眼神却越发明亮,像淬过火的刃。 走起路来衣摆带风,比起之前的沉稳,更多了几分精悍。 府衙内 于成龙靠在床头,手间的药碗被他捧起,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放下空碗,看向端坐在对面木凳上的男子,目光闪过赞赏之色,感叹道:“果然人老了便不能不服输,临了临了,病也找上门了。” 距离他们离京已经两个月,关于无定河的建设已经趋近尾声,工程未完,但只要按部就班下去,很快就可以结束。 可能是提着的心放松了,于成龙竟在最后的日子里得了风寒。 胤禛这次是来看望于成龙,此刻正襟危坐,缓缓开口:“只是简单的风寒,大人按时喝完,再过几日定能痊愈。” 说完,别有深意注视床上的老人。 于成龙轻咳一声,四阿哥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就喝药的事情进行推脱,只是在一个年轻人面前,于成龙抹不开面子,又装作痛快的表情喝下去了。 年纪轻轻,却分外敏锐。 虽然胤禛从不多言,但他心中对于胤禛还是十分喜欢,行事沉稳有度,不空谈、不轻率,和他这种实干派很是契合。 若是来日进入朝堂正式办差,定是实干派的骨干人物。 只是,想到青年的身份,心下一叹,这个性子,不知是好是坏。 虽然几位皇子未正式在朝堂发起斗争,但于成龙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刚过易折,过分执着,有时不是好事。 这样一个性子,只希望身边能有一个贴心的人,多加劝慰,否则这位阿哥的性子只会越来越偏执怪异。 于成龙年老,经历过的事和人数不胜数,难得欣赏一位身居高位的年轻人。 只是老了老了,家中老妻跟他奔波一辈子,儿孙憨厚老实,他只想平静度过为官的最后一段生涯。 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自己一生积攒下来的治河之策赠予胤禛。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愿尔夙夜匪懈,以恤鳏寡;躬行正道,以慰黎元。勿以位高而忘陇亩之艰,勿以禄厚而轻箪瓢之泣。今付尔三字——清、慎、勤,悬之座右。” 这是胤禛临行前,于成龙送他的箴言,被胤禛妥善放置。 于成龙留在霸州养病,随行的一众官员继续留守待工程完结,而胤禛先行回京,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选择。 夕阳西沉,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胤禛一勒缰绳,沉声道:“一人双马,换乘不歇,务必三日内抵京。” 霸州时不觉时间飞快,现下无事了,胤禛对京城中人的想念,如同泉水般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京城 城西最繁华的街市上,一家新开张的铺子门前排起长队,众人翘首以盼,不时踮脚张望。 “霜雪记”三个端正的楷书匾额挂在门楣上。 铺子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原木色的柜台擦得发亮,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排青瓷碗。 墙边立着几个半人高的冰鉴,丝丝白气从缝隙中渗出。 角落里,几盆绿植郁郁葱葱,为这方小天地增添生机。 “各位久等了。”一道清亮的男声从内室传出,随即出现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 青年身后跟着四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各个容貌清秀,此时手上端着木托盘,上面摆放十几个小巧的青瓷碗。 "今日的''冰糖雪梨''和''蜜桃凝露''已经备好,各位可以按号牌顺序取冰点了。"掌柜话音刚落,队伍立刻骚动起来。 年轻掌柜已经习惯了这般的热闹情形,此时带着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壮汉维持秩序。 正当铺子热闹非凡之时,铺子对面街角处停下一辆奢华的马车。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孔,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迤逦,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对面热闹的铺子。 “霜雪记?名字起的倒是雅致,只是挡了小爷的路。”嘴上嘟囔着,踢一脚旁边的小太监,问他:“查出来没,是哪家开的。” 冰点铺子不是一般人能开的,背后定有靠山。 小太监低头,不敢看主子,闻言有点瑟缩,“主子,奴才只查到那掌柜出入过四……四阿哥府。” 第 44章 突发 不过也有可能是四嫂的冰饮铺,只是他记得那拉家不擅经营,而四嫂也不像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胤禟突然开口:“小六子,霜雪记的冰饮好喝吗?” 小太监不自觉回应:“好喝得嘞,里面还加了牛奶和奴才不知道的东西,不仅爽口解热,奶香味十足,就是太贵了。”一边说着,舔舔嘴唇,疑似在回味。 胤禟狠狠瞪他一眼,又觉不解气,接着给他一脚,这狗奴才,还真去喝了,不知道小爷也准备开冰饮铺子吗?给对手贡献银子,找打。 小六子这才回过神来,暗暗叫苦,不是这位爷问他的吗?又踢自己,爷真是喜怒无常。 面上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意,解释道:“爷,奴才这是给您打探敌情。” 胤禟嘴角一抽,就他这个光知道吃的蠢货,还帮他。 “走吧,去五哥府上。”既然是老四的铺子,他再记恨,也不得不改变原先抢夺过来的主意,现在只能等老四回来,再做打算。 夏日炎热,房间内四个角落摆放的冰盆为闷热的屋内增添了几分凉意。 王安守在门口,如玥和身边三个丫鬟坐在八仙桌上打马吊牌。 胤禛不在,如玥往日好学的态度难免松懈几分,此时如玥一边喝着冰饮,一边专心致志地出牌。 王安负责看门,下面的小太监突然小碎步上前,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他原本轻松的神色骤然严肃起来。 “格格,沁茵院的安侍妾发动,福晋已经过去了。” 如玥闻言瞬间起身,放下手中的牌。 路上,如玥提着裙摆快步穿过回廊,额头上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格格,咱们距离沁茵院不远,不用着急。”绿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着。 如玥不敢大意,之前福晋生产时李氏的挤兑还留在她的脑子里,她可不想被福晋他们抓到话柄。 转过一道月洞门,前方主路被一群小太监拦着了。 只见更前方,十几个壮丁正扛着粗大的树干,往平板车上放,此时地面同样放着十几个粗大的树干,地面泥土、树枝混乱散落一团。 绿竹、春和注意到这么多外男,不由得挡在如玥面前。 如玥蹙眉看向迎上来的管事太监,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中年太监,陌生的面孔,此时面上挂着谄媚的笑,对着如玥行礼,恭恭敬敬开口:“给钮枯禄格格见礼了,福晋今早说府内的槐树过于粗大繁密,容易滋生蚊虫又挡了主子们的路,命令奴才们尽快锯一部分,正好给膳房、伙房当柴火用。” 如玥抿唇,早晚不弄偏挑这个时候,她抬眼望去,整条主路都混乱不堪,被槐树占满,周边都是草丛,前面抬树干的又是外男,看来这条路不能走了。 中年太监眼中闪过什么,笑着给她出主意:“格格,可是要去沁茵院?奴才知道有条小路,从假山后面绕过去,可以顺利到沁茵院。” 王安此时也想起来了,点点头,“确实还有条小路,不过路面不平,少有人走。” 如玥略一思索,“那就走小路吧。” 主仆四人,王安在前面带路,转向假山的小径,小条路显少有人走,路过时一不注意就会被杂草拦住,王安下脚踩扁,防止主子被绊住。 一行人转过一道假山石缝,缝隙处隐约传来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李格格疯了......” “我知道,好像是因为李氏身边的大丫鬟翠云,翠云被剥皮实草了。那日在繁梨院,当着众人的面,割了她的皮,被太监们填上杂草,供人观看...” “这......” 细碎的私语传至如玥耳畔,如玥胃里一阵呕吐的感觉袭来,让她不自觉咳嗽起来。 石缝中的两个小丫鬟听到动静,连忙害怕地跑开。 绿竹几人担心地望向如玥,如玥摆摆手,“我没事,咱们继续走。” 翠云做的事情胤禛早就告诉她了,谋害四爷子嗣,她罪有应得,如玥并不觉得残忍,只是不知为何想起剥皮实草的扬景,便恶心地呕吐起来。 沁茵院 福晋那拉氏坐在院子回廊上,下人给回廊处放了几个冰盆,宋氏、苏怡然、伊如带着丫鬟依次站在一旁。 产房内安氏强忍疼痛不敢叫出声,院外几人也没有闲聊的打算。 只有那拉氏,此刻手持团扇,别有兴致地轻摇扇身,神色轻快,莫名让人觉着她心情很好。 伊如和苏怡然低眉顺眼立着,只是久久不见如玥的身影,两人对视一眼划过担忧。 伊如莫名觉得不对劲,玥姐姐看着温柔无害,但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这样的情形下,沁茵院和桃园居距离不远,怎么可能这么久还没出现。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伊如手中的绣帕被她重重揉捏,片刻还是放心不下,便贴着丫鬟采燕的耳朵,准备差她去桃园居看看。 只是,采燕没迈几步路,就被福晋身边的马佳氏喊住。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安侍妾在里面生产,你慌慌张张准备去哪?”马佳氏语气严厉,拦住她的脚步。 采燕哆哆嗦嗦刚想解释,伊如站出来,开口道:“马佳嬷嬷,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小丫鬟急着出恭,我怕她影响主子们,便让她去外面解决。” 马佳氏皮笑肉不笑,开口:“沁茵院倒座房旁边就是茅房,去那儿上就是。” 采燕小心应是。 伊如心下越发觉得诡异,但到底身份低微,也不敢再出什么动静。 另一边,就在如玥快要走出小径时,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从假山后闪出。 那是个看不清长相的太监,穿着最普通的太监衣裳,身形罕见的高大强壮,眼神阴翳得令人心惊。 他手中寒光一闪,竟然是一支磨得锋利的银簪,直冲如玥的侧脸划来。 “格格小心!”王安反应极快,快步上前,不做思考,用胳膊挡住这一攻击,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把如玥和贼人隔开。 如玥惊得后退几步,绿竹、春和两人也各站一边,护着如玥,只是心跳加快,十分紧张。 那太监见一击不中,眼中闪烁着凶光,正要再次发起一击。 此时,几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太监的动作上,却不知变故再生。 突然,一道灰影闪出,猛地推向如玥。这一推力道极大,如玥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仰去。 而背后两步开外,赫然是一片人工湖。 第 45章 赶至 领头的年轻人面容清俊,握紧缰绳,目光如炬地看向前方。 突然一座驿站出现在他的视线内,轻勒马缰,马蹄声渐渐放缓。 苏培盛骑在枣红色的马上,大声询问胤禛:“主子,可要进驿站稍作歇息?” 胤禛摇头否决,已经到京师了,没必要再停驻,“一会儿爷直接回府休整,待更衣沐浴后便进宫。” 说罢,不自觉抚上腰间的香囊,想起那个说乖乖在家等他的女人,眼里闪过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苏培盛却是捕捉到了这份情态,再看主子的动作,哪还不知道主子在念谁呢。 这香囊做工粗糙,奈何是钮祜禄格格亲手所做,这两个多月,主子不曾摘下片刻,宝贝得很。 不过,这次爷办差顺利,也有钮祜禄格格一份功劳在,就冲钮祜禄主子对爷的那番用心,他们这些奴才以后面对这位主子也要再恭敬几分。 马上的胤禛只留恋片刻,忍不住加快速度,声音随风传至众人耳内。 “还差一刻钟,我们加快速度。” 四阿哥府内 随着如玥被推进湖内。 “格格…”几个急促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绿竹身子发抖,声音打颤,一时回不了神,只下意识说道:“怎么办,我不会水,你们谁会水。” 王安手臂出血严重,此刻气息紊乱,有点大喘气,努力站直身子,道:“我估计不行了,身上没力气,下去也是耽误救格格。” 两人说话也就几秒的时间,春和已经快速跳下水寻着如玥的方向游去。 王安、绿竹眼睛一亮,看到希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做出反应。 王安:“我往沁茵院方向。” 绿竹:“我去桃园居找人。” 同时,湖里的如玥在下水的瞬间,感受到湖水与众不同的冰凉,暗道不好。 秋天的湖水,怎么可能这么冰! 这是有人存心坏她身子。 问题是,如玥还是个旱鸭子。 这种情形下,自己只能想办法自救。 她努力克服住内心的恐惧,回忆着前世电视机里面游泳运动员的姿势动作,控制自己的身体,同时把头发上的头饰拆下来,头发散开。 “格格,往奴才这边靠。”在如玥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春和的喊叫传来。 如玥尽力往她那边划去,但她确实不会游泳,幸好春和身子强壮,力气大,游得快,没多久便揽住如玥下坠的身子。 只是,自己游和带着一个旱鸭子游是两回事。 湖水深不见底且泛着冰凉的寒意,春和再是力气大,也只能维持住目前的现状,不让如玥彻底坠下去。 那太监力道过大,如玥被推进去,距离湖边有一段距离。 春和本就情绪紧张,现下只能使劲力气,一点点拖着如玥前进。 “格格,千万别迷糊,咱们快到了。”一边前进,一边说着,只是不知在安慰如玥还是在鼓励自己。 如玥不会游泳,她便尽量不给春和增加负担,控制收敛自己的力量,听到春和的话,她唇角轻抿,轻轻说道:“我没事,春和。” 现在她们只能互相安慰,只是春和的力气越来越小,她们感觉水的阻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如玥想睡过去了…… 桃园居的方向,绿竹被一群太监拦住,依旧是锯槐树的那群人。 实在不得已,绿竹只得趁众人不注意,从低矮的草丛上穿过,用尽力气跑远。 沁茵院里,安氏仍在生产,一片寂静的院里,王安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福晋,我们格格被人推下了湖,急需人下水施救,请福晋立刻派人去不栖湖。”王安用尽力气喊完,不等他再有动作,便晕倒在沁茵院。 院内苏怡然和伊如脸色慌张,赶紧上前求福晋救人。 那拉氏不悦之色一闪而过,身侧马佳氏轻扶她的手臂,两人对视一眼,马佳氏对她点点头。 那拉氏心下喜悦,面上神色却紧张起来:“既然钮祜禄妹妹有难,嬷嬷,你派些会游泳的好手救人去吧。” 说到这儿,有些犹豫:“只是安氏这边还在生产,本福晋不好离开,宋氏,你便跟着去吧,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宋格格、马佳氏应下,很快离开。 院里只留福晋以及担忧之下心神不定的苏怡然、伊如。 绿竹越跑越觉得不对,这锯槐树的太监怎么就这么巧,去的时候遇见,回的时候换个地方也遇见。 不行,她不能去桃园居,她要去前院,去前院找文公公,才是最安全的。 绿竹下定决心,掉头往前院方向跑去。 沁茵院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产婆抱着襁褓走出屋子。 “福晋,恭喜,安侍妾生了个健壮的阿哥,阿哥重六斤,真是养的好呢!”随着产婆喜气洋洋地道喜声传来。 那拉氏本来得意的内心泛起阴霾,目光中的不悦之色没收住,被眼尖的产婆撞个正着,产婆心下一惊。 随即蛐蛐,这主母真是不会收敛,那妾室生的孩子明面上也是她的孩子,心里再怎么不喜,面上也得装出一副高兴的表情来。 果然还是年轻。 不过,生了个健壮的阿哥,她的喜钱想必少不了,这么想着,仿佛没看到那拉氏的神色般,继续说着恭喜的话。 在那拉氏垮脸之前,又及时抱着孩子告退,进了屋子。 “这安氏也顺利生产了,走吧,咱们看看钮祜禄格格那边怎么样了。” 这话说的,丝毫没顾及刚生产完的沁茵院接下来该如何。 而苏怡然和伊如早就迫不及待想去找如玥了,不假思索地跟在那拉氏身后。 “格格,格格,别睡,奴才求你……”春和咬牙坚持,但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划水幅度越来越小。 一滴、两滴,泪水滴在如玥苍白的脸颊上。 身体好冷 会有人来救得 对方的目的是坏她的身体,不敢要她性命的 心中思绪混乱,想强制保持清醒,但是好累啊…… 就在如玥快要失去意识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从春和手里接过。 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如玥再也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第46 章 身孕 “这…爷,您回来了…”那拉氏愣住,不自觉唤他,只是男人没正眼看她,此刻注意力全在怀里的如玥上。 男人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那拉氏心下闪过一丝不安,出声道:“安氏今日生产,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妾身待安氏平安生产便匆匆过来了。” 说着,有些奇怪:“刚听说钮祜禄氏落水,妾身就让宋氏赶过来救人,只是她人…” 还没说完,宋氏便从假山旁走出来,给两人行了一礼,回想着刚看到的一幕,她心被揪起,刚想张口解释…… 湖边的胤禛已经拿干棉布包好如玥的湿发,把人拢在怀里,自顾自抱人离开。 宋氏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和福晋一众人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苏培盛面色凝重,心里带着焦急,紧跟在只差跑起来的主子身后,快速回禀道:“奴才已经让跑得快的小太监去叫许府医,许府医想必很快便到桃园居。文新吩咐伙房备好了热水,绿竹现在也在桃园居候着了。” 胤禛抱着失去意识的如玥,总是冷淡无波的眼眸盛了几分恐惧,抱着如玥的双臂微微颤抖。 “让人叫李太医过来。” “桃园居的下人控制住,从前院调人过来。” 桃园居 等胤禛抱着如玥进屋,许府医也很快赶到桃园居。 绿竹和几个丫鬟一同为如玥换上干净的衣裳,另有丫鬟给如玥擦拭湿发。 屋内点着炭盆,本就闷热的屋子有些令人窒息,胤禛静静看着下人的动作。 待收拾好,如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几不可察,唇色苍白,胤禛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如玥的手。 许府医进入房间,上前诊脉。 “这…”竟然是滑脉,这位钮祜禄格格怀孕了,只是寒邪内侵,滑脉减弱,初时他摸到弦脉,因此有些迟疑。 许府医面色凝重,本来面无表情的胤禛控制不住心中的急切,拧眉问他:“如何?” 许府医:“钮祜禄格格有喜了,怀孕不到三个月,只是受到寒气侵邪,气血凝滞,胎像有些不稳,后面需要喝药静养。” “格格呢?她身体如何?可有大碍?”胤禛不自觉问出声。 许府医心下犹豫,想了想还是说道:“现下寒气入体,且受到惊吓,又怀着身孕,身子承受不住,接下来需要慢慢静养,喝药调理,方能弥补身子的损伤。” 这位格格身体着实康健,来之前听小太监说是掉进湖里了,结果胎儿竟然无碍。 其实这位钮祜禄格格身子根基也没有受损,只是受到惊吓,身体虽然受寒,但身体底子好,接下来就是会得简单的风寒,调养些时日便会好转。 只是他突然想起,上次给这位格格诊断的脉象,那个时候这位格格就有身孕了,只是月份太浅,他没诊断出来。 心下难免有些愧疚,怀孕的人确实会体热,若是当时他想到这个猜测,这位格格会不会就免去这一遭罪? 因此,此时他把如玥的病情说得严重几分,也能让四爷更加重视。 胤禛神色间的痛楚一闪而逝,他的瑶瑶怀孕了,怀了他们的孩子,可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却被人推进湖里,现下毫无意识,接下来还需要慢慢调养。 惊喜担忧一齐涌上心头,握着如玥的手又紧了几分,试图把自己手心的温暖传给床上的人。 “格格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钮祜禄格格今日会发高热,待体温降下来,格格便会清醒。” 许府医是李太医的同门师兄,开府后能进胤禛府邸做府医,便是因为李太医的引荐。 待李太医过来,给如玥诊脉,和许府医如出一辙的说辞。 如玥性命无忧,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保住了,只是需要慢慢静养。 待两人联合开下药方,写了整整几页医嘱,又被胤禛按着问了无数问题,李太医才离开,而许府医继续留守在桃园居。 桃园居下人房里 受伤的王安被安置在床上,他的胳膊被银簪重重划了一道口子,是外伤,其实不算严重,之前就是失血过多才暂时休克。 待小太监给他上好药,没多久便醒过来。 “格格……怎么样了?”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如玥的情况。 文新守在这儿,见他醒过来,给他端了茶盏,喂他水喝,一边回应他的话:“钮祜禄格格被救上来了,主子爷叫来了太医院的李太医,和许府医共同诊脉,你放心吧。” 王安就着他的手喝下温水,干哑的喉咙得到滋润,感觉舒服了一点,胳膊处被白色棉布包着,里面一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传来。 只是,他心里彻底放松了,只是胳膊受伤而已,不算什么。 主子得救就行,否则不用说他这条胳膊,他这条命都得没了。 “主子爷?主子爷回来了?”王安发出疑问。 文新闻言想起刚才那一幕,不自觉舔唇,张口说起来:“主子爷也是刚回来。绿竹那丫头刚才突然跑前院去,被前院侍卫拦住了,这丫头在前院大吵大闹,不等我上前问呢,正好被回府的主子爷撞见。” “她一说钮祜禄格格被人推进水里的消息,主子爷就赶紧带人去不栖湖了。 也是恰好,正看见春和揽着钮祜禄格格往湖边游,主子爷直接下去把钮祜禄格格抱上来了。” 主子爷当时那神色呦,真没人敢看一下,浑身气息阴沉得很。 他在前院当差时间不短了,从没见过主子爷那副模样。 不过主子的事情,文新可不敢当做谈资跟王安讲,嘴上转而夸起春和来:“春和那丫头个头不高,力气倒是大。” 他跟着主子爷赶到时,那丫头揽着钮祜禄格格,都快游到湖边了,就算没人过去,这丫头也能把她主子送上岸。 只是这丫头可能就此没了,现下也算好运,性命无忧。 到了夜里,昏暗的寝室被蜡烛点亮,室内有丫鬟进出,但一丝声音不敢发出。 此时,棉被下的如玥全身滚烫。 绿竹红着眼眶,忍着泪,一遍遍用温水沾湿棉布,为主子擦拭身子。 胤禛候在床边,不断触摸床上之人的额头,烫的惊人,心下担忧。 “有什么办法能快速退热?”胤禛看向候在一旁的许府医。 许府医有些为难,“麻黄汤可以发汗散寒,快速降热,药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只是现下钮祜禄格格昏迷,不好喂药。” “药端过来,你们退下。” 第47章 烧退 在床沿坐下,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他伸手拂开如玥额前汗湿的碎发,触到的肌肤滚烫如火。 “瑶瑶…”他低声轻唤,声音沙哑,从没想过,自己回府看到的是一个没有意识的人。 “你得喝药,喝完就醒了”胤禛继续自言自语。 他扶起如玥的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女子身子轻柔得惊人,胤禛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轻了几许。 端起药碗,含一口药汁,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贴上如玥紧闭的唇角。 苦涩在口腔中炸开,胤禛却只感受到她唇瓣的滚烫。 他轻轻撬开她的牙关,将药汁一点点渡进去。如玥的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了药汁。 胤禛如法炮制,一口接一口,直到碗底见空。 当最后一滴药汁喂完,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轻轻厮磨着她的唇瓣,仿佛在进行一扬隐秘的重逢仪式。 “瑶瑶,别怕,我回来了……” 窗外,暮色四合。 胤禛将如玥轻轻放回枕上,为她掖好被角。 他的手在触到她脸颊时停顿了一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睑。 此刻的如玥,就算双眸紧闭,也依旧美得惊人。 他起初就是被女人绝美的容貌吸引,接着是她的身体,在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沉迷女色,迷恋一个女人的身体,变得不再克制。 只是后面,她的性子也很合自己心意,越来越喜爱与她相处。 她柔软温良,就算他再宠爱于她,她也不会有片刻的高调,更不会借此加害他人,因此他宠得更放心。 直至今日,女人的一颦一笑仿佛印刻在他的脑中。 突然有些后悔,既然知晓她的温良无害,为何不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她,而只是让人乖乖窝在桃园居。 床上的如玥突然轻轻动了动,眉头微蹙,一截纤细的手臂从被里钻出来,女人全身被汗浸湿,手臂此刻好似受不了被子里的温度,冒出来乘凉。 胤禛抚摸她的手腕,触感微凉,眼中喜色一闪而过,手掌抚上如玥的额头。 汗液浸湿下,是已经不再发热的肌肤。 许府医进屋,重新诊脉。 胤禛沉不住气,询问为何还未清醒。 许府医面上轻松,“现下已无大碍,格格这是睡过去了。” 有了许府医这番话,众人心情好了不少。 “爷,您要不先更衣洗漱?待打理好再来看格格。”苏培盛见胤禛心情好转,趁机劝道。 自进府便一路直奔不栖湖救下如玥,直到现在,胤禛衣裳都没换过,此刻被苏培盛提醒,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长袍已经凌乱不堪。 不想让女人醒来,看到如此邋遢的自己,胤禛摸了摸如玥的额头,便去了隔间沐浴更衣。 此刻,四阿哥府内整个后院仍旧灯火通明,没一个院落能睡下。 临风居 苏怡然和伊如坐立不安,两人很是担心如玥。 刚开始还想跟在胤禛后面一同过去桃园居,可是被苏培盛客气拦住。 又被人叮嘱这几日不要随意出临风居,关于如玥的身体情况,此时两人一概不知。 “伊姐姐,你说是谁那么坏,竟害得玥姐姐落水。”苏怡然手上拿着绣绷,只是帕子上却没有缝过一针。 伊如仔细回想着今日的情形,安氏生产,玥姐姐缺席。 不对,好像不仅是玥姐姐不在,武格格的身影她也没看到。 武氏那个人仅仅几次交集,但每一次这个女人总是话不饶人,对福晋倒很是谄媚,好好的不可能缺席。 “你今日看到武氏没?”伊如问她。 苏怡然闻言,一愣,确实,平日里很有存在感的武格格,今日一直都没在扬,声音不自觉拔高:“难道是武...?” 伊如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提醒:“你小声点,现在这个时候,倚着四爷对玥姐姐的看重,接下来有的是乱子。 咱们院里的丫鬟婆子太监你能信任哪个?现在你一个不小心秃噜嘴,生出事端就不好了。” 苏怡然闻言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伊如才敢把手拿开。 随即苏怡然悄咪咪继续问她:“那是武氏吗?” 伊如:“不确定,但是她肯定不对劲。不过这些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现下我们连院子都出不去。” 苏怡然:“要不我们一起为玥姐姐抄写药师功德经吧,好让大医王保佑玥姐姐身体安康。” 伊如表示赞同,既然帮不了什么忙,那就尽自己的心意就好。 胤禛沐浴更衣后,进屋看了如玥一会儿,便转去了桃园居书房。 书房里,苏培盛和高无庸候在下首。 胤禛低沉地声音响起:“查得如何?”说话时,看向高无庸。 “今日福晋下令让人清理后院的槐树,府里便进了几个庄子上的壮丁,其中两个冒充了太监,闪进了不栖湖方向。” “其中一个后面进了踏雪院方向,应该是踏雪院武格格塞进来的人。另外一个奴才暂时不确定。” 高无庸说完,目光透露着狠意,心下闪烁着阴霾。 那只耗子竟然这么能躲,害他在爷面前无法交待,等他找出来必须让这个死耗子感受一下什么叫酷刑。 一旁苏培盛接着禀告。 “桃园居的下人,都审过了,除了王安、绿竹、春和三人,其余人都上了刑,没有异样。春景重点审问过,一切正常。” 苏培盛的审问可不是简单问几句,除了上刑外,这些丫鬟婆子太监的祖宗三代都给查干净了,才敢跟主子禀告。 “王安、春和两人的说辞基本一致,先是一个太监手持银簪往格格脸上划,后面另有一人害格格落水。” 因此,源头在福晋下的命令上,只是如何确定今日安氏一定会生产? 瑶瑶只有在安氏生产的情况下,才会出门,因此幕后之人必定是看准这个时候。 除非…安氏比今日更早就开始发动,只是今日才爆出来,能做到这个的只有福晋那拉氏。 没有任何证据,胤禛暂时不想怀疑福晋。 “武氏看管起来,明日爷亲自审问。”提起这个人,胤禛眼中闪过寒光。 第 48章 母子 乾清宫 胤禛立在下首,详尽简洁汇报自己在霸州的经历,其中也提起了于成龙得病的消息。 康熙淡淡听着,面上毫无意外之色,虽然他人在宫里,但是霸州那边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仅了解关于治理无定河的进展,对于胤禛在霸州做的事情同样一清二楚。 起初是欣慰,后面慢慢起了警惕的心思。 这个儿子学问、办事能力现在样样优秀,若是任由他这么成长下去,未尝不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要知道于成龙可是再谨慎不过的老臣,结果竟然对胤禛赞赏有加。也就是这个老头知道分寸,没有写个折子明面上夸赞他这个四儿子。 这个差事终究还是老四强求,自己一时心软才应下,康熙想到此处,心下划过不悦,淡淡开口:“朕知道了,你在外奔波许久,这些日子就不用上朝了,在府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胤禛眉眼低垂,“谢皇阿玛关心,这段日子儿臣确实累了,能休息一段时间再好不过。” 康熙打量他一眼,见他没露出不情愿的神色,脸色微微好转,语气变得温和了些:“德妃和你母子二人许久不见,她也念着你,你去永和宫陪你额娘说说话。” 胤禛恭敬开口应是,便离开乾清宫。 自他主动求下霸州的差事,就已经料到皇阿玛的态度了不是么。 只是...他从来不是被人偏爱的对象,偶尔也会生出几分嫉妒。 永和宫 胤禛刚到时,母子之间气氛不错,德妃很久不见这个儿子,心里念着他,也是好一阵关怀。 只是,这种温馨愉悦的氛围直到胤禛提起如玥便结束了。 “额娘,如玥现下已经怀有身孕,儿子想把她晋为侧福晋。” 德妃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盏,语气淡淡:“老四,额娘一直以为你是个省心的,结果前些日子非要求着你皇阿玛去霸州吃苦受累。 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惠妃、荣妃见到本宫就没个好脸色。” “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想给一个无所出的格格请封侧福晋。你现在连个爵位都没,怎么有侧福晋?” 如玥?这个名字她刚开始都想不起来是谁,还是身边的嬷嬷提醒,才知道是胤禛的格格钮祜禄氏。 如玥,如玥,这么久了,老四恐怕连自己福晋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一个格格却被他这么放在心上。 以前她总觉得这个儿子不近女色,催他多进后院,多碰女人。 结果现在,这个谨慎持重的儿子开始沉迷一个普通侍妾。 胤禛脸色不变,只是神色恭敬:“额娘,儿子是皇子,虽然没有爵位,但是照样可以有一位侧福晋。” 德妃气笑了,确实,在宗室制度里面,皇子特殊,没有爵位也可以有一位侧福晋。 但是,现下除了太子地位尊贵,五阿哥情况特殊,其余阿哥哪个有侧福晋,没有爵位都得老老实实等着万岁爷赐婚。 太子的侧妃也是万岁爷精挑细选的满洲贵女。 德妃:“我不同意。” 见胤禛还要继续说话,德妃瞪他一眼,“你要是想要钮祜禄氏死,你就继续坚持。” 胤禛面色一变,“额娘!”这个话,他听不得一点,瑶瑶才脱离危险。 德妃脸色严肃:“你还知道本宫是你额娘,老四,本宫看你是脑子发昏。现在突然跟你皇阿玛请封侧福晋,你皇阿玛不会好奇去查吗?” “到时候,你府里那点破事儿全被你皇阿玛知晓了,对你有何好处? 你仅仅因为一个落水,就给她请封侧福晋,对钮枯禄氏有什么好处?” 昨日钮祜禄落水这事儿,德妃知道了。 不管是谁害的,只要没出性命,一个格格而已,用不着兴师动众。 胤禛毫不意外,皇阿玛、宫里额娘在他们府里安插有眼线,这事儿他们兄弟几个都清楚。 只是,若仅仅因为一个女人落水,就请封侧福晋,这个理由确实太过牵强。 皇阿玛不关心他们的后院,但绝不允许儿子因私废公、宠妾灭妻。 德妃见他脸色不好,心下叹口气,语气缓了缓,“钮祜禄氏现在怀了孩子,又受了一番罪,她怀孕期间你可以给她庶福晋的待遇。 待她生产后,你可以晋她为庶福晋。 后面,等你有了爵位,再请封她为侧福晋也不迟。” 庶福晋?只是比格格待遇稍好一点,不记玉蝶,面上光而已。 胤禛不愿意委屈瑶瑶,也不想等那么久。 只是,额娘这里他说不通,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如此想着,胤禛掩住心中思绪,面上恢复往日的平静,“是儿子没有考虑周全,现下儿子知晓了。” 接下来,母子二人恢复平静,胤禛没待多久,便告退。 德妃遥遥注视着儿子的身影。 胤禛肩背挺直,身形高大,随着他的步伐,腰间玉玦发出晃动。 青石板上跫音渐远,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德妃长叹口气。 这个被她忽视的儿子长大了。 “嬷嬷,既然钮祜禄氏怀孕了,是不是也可以晋为庶福晋?” 她心中隐约有些后悔,老四难得这么看重一个女人,就算钮祜禄没生产,其实也可以晋庶福晋,这样子的话老四也没那么失望。 德妃的问题,刘嬷嬷不好回答,只是笑着安慰自家主子。 “娘娘,四阿哥沉稳持重,面上虽不说,但知道您爱吃桃酥,这次来专门带了宫外的桃酥给您,对您再是孝顺不过,心里肯定也是向着您的。” 德妃笑着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桃园居 如玥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眼皮有些困顿,待睁开眼,只见绿竹一人候在床边。 “绿竹?” 这声轻轻的低唤,让绿竹浑身一震,脑子的困意散去,瞬间精神起来。 “格格,您终于醒了。”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格格不醒,她们桃园居就跟天塌一样。 自昨日起,绿竹的心没有一刻踏实过。 此刻,格格清醒过来,绿竹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如玥习惯性扯出一个笑,只是唇角的干皮跟着被扯了一下,有些痛,如玥作罢。 绿竹连忙扶她起来,倒了水,如玥就着她的手抿几口。 “春和、王安她们怎么样?”王安替她当了簪子的攻击,春和为了救她在水里游了许久。 想起那冰凉的湖水,如玥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棉被。 第49 章 醒来 屋内烧着炭盆,如玥高热已退,许府医便让去了一层棉被。 如玥靠着软枕,缓缓摇头,“没事,我不冷。他们怎么样了?” 绿竹松口气,回答她的问题:“您放心,两人没事。王安受了些外伤,苏公公给他叫了大夫看过,每日好好换药就行,要不是因为进不来,王安恨不得立刻过来给主子请安。” 如玥注意到那句进不来,突然想起昏迷前感受到的怀抱,手指颤了颤,有些猜测。 此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便没注意到绿竹眼里一闪而过的伤心。 只听绿竹继续说道:“春和也被救下了,昏睡了几个时辰,大夫看过,身体进了寒气,现下已经醒来,好好养一段日子便能痊愈。” 如玥闻言松口气,两人舍身相救,现下无事就好。 只是,想起她被害的经过,如玥闪过一丝阴霾,手指蜷缩,咬紧下唇,她不会放过幕后之人。 “对了,格格,奴才都忘记跟您讲了,您有身孕了,肚子里面有小阿哥了,马上三个月了呢!”说起这个,绿竹笑得合不拢嘴。 如玥愕然,不自觉抚上小腹,语气颤抖:“他还好吗?” 跟着她在湖里折腾那么久,这个孩子还好吗? 其实绿竹兴奋的神色已经看出,孩子无事,只是如玥没有意识到。 绿竹俯身为如玥压了压被子,安抚:“格格,小阿哥无事,只是接下来要按时喝安胎药,不要劳累。” “只是都怪奴才大意,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格格怀孕了。” 如玥恢复平静,心中泛起一阵阵欣喜,面上轻笑:“我自己的身子我都没察觉到,怎能怪你。” 之前她的燥热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只是当时还不到一个月,许府医没诊出来。 后面,不缺冰用后,她的身子也没有任何不舒适的地方,就连葵水也如约而至。 所以,不怪她们没有察觉,只是这个孩子太过乖巧,也很坚强。 不自觉的,如玥想起那个闪耀的光环,好似它说得真的要慢慢应验了。 “瑶瑶…” 熟悉的声音,如玥含笑的目光望向帘外。 珠帘外,男人的身影隐隐绰绰,正朝她走来。 胤禛脚步轻缓,一身靛蓝色长袍,同色腰带紧扣, 挂在上面的依旧是那个针脚粗糙的素色香囊。 他逆着光,轮廓比几个月前更为锋利,唯有望向如玥时,那双凤眸仍含着少年的温和。 两人对视。 绿竹静静退下。 屋内只剩二人。 胤禛走近,握住她被外的手,不自觉安抚。 “瑶瑶,我回来了,别怕…”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存了许久,在她昏睡时,也说过不止一次。 只是,现下面对清醒的女人,他依旧开口安慰。 如玥心下一酸。 “爷,我差点见不到你了。”如玥眼泪夺眶而出。 胤禛把人揽在怀里,轻拍她纤细的脊背,笨拙地安慰:“别哭。” 一肚子心疼,只是说出来的只有这个。 如玥心里的委屈突如其来,就像昨日突如其来的祸事。 此时,如同乳燕投林倦鸟归巢般,窝在胤禛的怀里。 只是片刻,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忍住自己的情绪。 闭眼,头依旧埋在他的胸膛处,轻轻柔柔地说起来:“湖里的水很冰,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掉进去之后,瑶瑶好冷。” 说着,似是回想起什么,身子轻颤。 胤禛轻轻安抚,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涩意。 接着,如玥牵着胤禛的手,来到腹部。 一片平坦,但是二人都知道里面正在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爷,若不是幸运,这个孩子会在我们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如玥没继续说下去,已让胤禛控制不住的心疼。 “孩子现在无事,接下来爷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瑶瑶,不要害怕。” “这段时日,爷没什么事做,会一直留在桃园居,陪伴你。” “桃园居已经置办了小厨房,爷从前院拨了两个厨子,日后你想吃什么,便吩咐他们做。 不用走后院膳房的份例,庄子上蔬果、猪肉羊肉都有,到时候让庄头直接给你送来。” 胤禛的言语细细密密,可这些对如玥来说还不够,她最想知道的便是幕后黑手。 像是知道如玥的心心念念所在,他接着开口,语气不自觉冷淡几分:”昨日苏培盛和高无庸已经查过一遍,其中持簪伤人的太监已经找到,是武氏的人;至于害你落水的太监,还没查到他的踪迹,爷已经吩咐下去,必须找出来,瑶瑶安心。“ 上午早早进宫,一出宫听到如玥清醒的消息,便立刻赶来桃园居。 胤禛还没来得及审问武氏,只是胤禛已对这个女人有了厌恶和恨意。 如玥闭眼,“武格格么?” 她是为了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光明正大害人,只要四爷想查,便能轻易查出来。 只是,昨日那一出,不仅是武氏吧,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他会继续查下去吗?那个消失的太监,四爷真的会抓住吗? 如玥不敢想下去,只是她自己势单力薄。身边的人,王安、春和受伤,绿竹贴身照料自己,春景估计被四爷的人控制起来了。 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没有能力查下去。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只有胤禛。 “爷,春景呢?”如玥问他。 胤禛顿了下,“昨日你落水昏迷,爷不相信桃园居的人,便把他们控制起来,交由苏培盛核查。 现下已经没有问题,只是春景受了伤,苏培盛安排她养伤了。” 知道如玥一贯柔善,安抚道:“她是你身边的二等丫鬟,常在你身侧服侍。苏培盛知晓分寸,她伤的不重,你放心。” 如玥乖乖点头,没说放人出来的话。 安胎药被人端上来,胤禛亲自喂她喝药。 察觉到她的疲色,便让如玥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瑶瑶,你好好休息。这次你受的苦不会白受,爷不会放过幕后之人。”说话时,胤禛神色诚恳,温和的目光像是照进如玥心头。 如玥不知信了没,只是缓缓点头,接着闭上双眸。 第 50章 审问 每日的膳食都由膳房送至门口,再由胤禛的人送进去。 自从昨晚查到踏雪院这边后,武云便被软禁在踏雪院厢房。 待胤禛进屋,武云已经跪在下首。 见男人进来,武云显然有些激动。 “爷,这是何意?妾身从昨晚到现在都被一群狗奴才困在这个屋子里面。”说完,刚想站起身,又被身边两个婆子压住,强迫她跪直。 胤禛抬眼看她,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视她,“你当真不知道么?” 武云身子一颤,随即露出困惑的表情,“妾身真的不知道,昨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没有出门,后又早早睡了。” 说到这儿,有些委屈,“谁知道半夜好好的,就被人叫起来,一直困在这间屋子里面,饭都没好好吃几口。” 府里都说武氏最清纯可人,不是虚言。 此刻,武云直直地跪在地板上,手指搅在一起,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似哭非哭,偶尔用手背抹一下眼角,素净的小脸扬起,显得十分无辜。 只是这副模样给石头看,都比给在扬几人看强。 胤禛已是对她厌恶至极,不会注意她的一番小动作。 高无庸一个手段阴狠的太监,府中地牢里犯错的下人不知多少受他折磨而死,在他眼里恐怕已经没有男女之分。 剩下便是候在武氏身侧的两个婆子,她们对武氏的小女儿情态更无动于衷。 胤禛眼里闪过不耐,抬手示意高无庸。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被人拖进屋子。 “武氏,看看这个人,昨日你们可是才见过,总不能现在就忘了?” 男人双腿、双手全被敲断,现在被人扔到地板上,像是一摊烂泥。 不知有意无意,男人的头发被人揪住,脸正好对准武云的方向。 高无庸轻轻一笑:“武格格,为了方便您认人,他的脸咱家特意没动。” 这一幕莫名惊恐,武云跪着往后退去,只是没动几步,又被婆子拉住。 胤禛似笑非笑:“怎么样?很熟吧?” 武云哆哆嗦嗦,此时只知道疯狂摇头。 胤禛不强求,“既然你不说,就让这个假太监讲讲。” 高无庸抬起男人下巴:“把你在地牢里讲的,再给主子们禀报一遍。” “我…小民是京郊庄子上的庄民,一周前,一个丫鬟找到小民。说之后会找庄子上的庄民进四阿哥府做事,到时候只要小民进四阿哥府,划伤一个女人的脸,就给小民十两黄金。” 说到此处,男人喘息口气,看了眼高无庸,不敢停顿太久,继续开口。 “小民本来想拒绝的,但那人威胁小民,说…要是不答应,便把小民杀妻的事捅出去。所以,小民就答应了。” 他平日里虽然逞凶斗狠,但在皇子府上伤人,他不敢。只是他虐杀媳妇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不得不冒险一搏。 只是,那个丫鬟是个蠢的,非要让自己见她一面。 若不是见她,说不准自己就不会被逮住。有了十两金子,他也能再娶个媳妇了。 男人浑浊的双眼隐隐闪过不甘。 接着,一个丫鬟被带进来。 “就是她,这个贱人……”高无庸给男人嘴里塞了一块棉布,止住未出口的污言秽语。 武氏的贴身丫鬟绿心,默默跪在男人旁边,因为审讯时比较配合,身体倒没多少伤口。 跪在这里,面对武云惊惧的神色,绿心勾起一个微笑。 “武格格吩咐奴才去外面找两个人,武格格说她会找机会安排人进府。到时候只要守在一个地方,就可以遇见钮祜禄格格,一个负责给钮祜禄毁容,一个负责推钮祜禄落水。” 武云:“你...贱婢,你说谎,我没这么做......”说着,跪行几步,抬起手,在绿心脸上留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绿心不闪不躲,任由她打,像是习以为常,“格格,您嫉妒钮祜禄貌美得宠。您之前不是一直咒骂钮祜禄格格? 说她的好容貌要是没了还能有几时好,这些话可不只奴才听到了,问问踏雪院的其他人,她们都知道的。” 说着,若无其事地冲武云笑笑。 苏培盛不知何时进来,正候在胤禛身侧,闻言冲胤禛点头,“武格格是个快言快语之人,说了不少钮祜禄格格的小话。” 心里闪过嘲讽,开门光明正大说坏话的人,他第一次见。 胤禛怒极反笑,看来这一扬需要耽误些时间,也不急了。 干脆坐下,端起苏培盛刚送来的热茶,品起来。 正院 福晋那拉氏一晚上没怎么合眼,今日又早早起床,为了遮住黑眼圈,依旧吩咐丫鬟为自己画了一个端正大气的妆容。 此时,端坐太师椅上,面色沉凝,双手交叠在腹部,“嬷嬷,那边怎么样了?” 马佳氏侧身为福晋按摩太阳穴,低声说道:“福晋,人都是武氏的丫鬟绿心找的,唯一知道咱们的只有绿心那丫头的姘头。 那人害钮祜禄氏落水,咱们为了替钮祜禄氏报仇,已经把人埋进土里做了花肥,任谁都找不到,您不必担心。” 福晋还是年轻,这种小事,竟也提心吊胆一宿。 自从不栖湖回来,福晋的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 那拉氏不知身边嬷嬷的想法,但她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害人。 以前顶多和李氏互相使使绊子,后面指使宋氏下药也是因为李氏先害她早产,她以怨抱怨而已。 而钮祜禄氏,她对自己还算恭敬,不像李氏那般小人得志。 只是因为得宠,她就要坏了这个女人的身子。要知道那湖里投放了大量冰块,女人掉进去不说以后能否生育,弄不好会变成短命鬼。 那拉氏和嬷嬷谋划的时候心中快意得很,但现在看四爷这么大张旗鼓地调查,心里难免害怕。 马佳氏:“没有证据的事,谁也怪不到您身上,您呀,就好好的照看好咱们大阿哥。” 大阿哥好了,福晋和那拉府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听嬷嬷提起弘晖,那拉氏闪过一丝愧疚,“嬷嬷,你说弘晖那身子,主子爷能喜欢吗?” 就算养的再好,也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嫡长子。 马佳嬷嬷不以为然:“福晋,大阿哥是四爷的嫡长子,以后四爷封爵了,大阿哥就是世子。 就算大阿哥体弱,但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怕什么。 太医不是也说咱们阿哥养的好,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等以后真正长成了,不会影响阿哥成亲生子。” 第 51章 伤人 昨日四爷抱钮祜禄离开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 四爷对钮祜禄仅仅只有宠吗? 那拉氏不太确定,但是现在本来漂浮犹豫的心瞬间沉下来。 声音淡淡的,对马佳氏说道:“安氏产下府里三阿哥,四爷现在忙着招呼钮钴禄格格,没空闲去沁茵院。 嬷嬷你带些物品去沁茵院安抚一番,说明原因,别让宋氏、安氏生出埋怨来。” 沉寂的正院终于有了动静。 两个小太监正扫着地上的落叶,只见福晋的贴身嬷嬷跨过门槛走出院门,她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婆子。托盘上摆满了物件,基本都是布匹。 身形矮小的太监不经意间跟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跟身旁的人说道:“去沁茵院送东西的,咱们不用管。” 踏雪院 “四爷,妾身虽然是找了人,预备划伤钮祜禄氏的脸,但那只是吓唬她,也根本没让人推她落水。 就连找人也是绿心怂恿的,不是妾身故意的呀。” 武云在最后聪明了一回,知道自己赖不掉,只能老老实实认下。 反正钮祜禄那贱人运气好,脸没真伤着。 至于害钮祜禄落水,她是真冤枉。 只是,现在的情况,可以说人赃并获,绿心的指控有理有据,不管武氏如何喊冤,她总归是有害人之心。 有这个,胤禛就觉得够了。 随即,起身,大步跨过屋门。 武云的院落因种满六月雪而得名踏雪院。此时,六月雪的花期已过,院落一片绿意。 朱漆大门在众人面前轰然关闭,把武云隔离在门内。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开启此门。”胤禛的声音隔着门缝渗进去,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 武云扑到门板上,却只摸到雕刻着囚鸟图案的鎏金锁扣。 突然,想起什么,急行几步进入厢房,看到地上随意掉落的银簪,狠狠朝依旧跪在地上的绿心刺去。 绿心没躲,任由银簪直插她的脖颈。 “贱人,我对你不好吗?你害我,害我。”她现在被关在这个院子里面,以后再也出不去了。 想起繁梨院里的李氏,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武氏动作越发激烈。 连续十几下,绿心已经瘫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了。 临死前,绿心探出手臂,望向武云的方向,欲张口说些什么,只是武云已经躲到一边。 从踏雪院离开,胤禛径直回桃园居。 只是半路,文新追上来,对胤禛简单行礼,恭敬地回禀:“爷,九阿哥求见,现下已经在前院了。” 胤禛脚步不停,头不抬一下,淡淡回他:“不见,让他自行离去。” 苏培盛扫一眼文新,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跟上胤禛的脚步。 停在原地的文新苦着一张脸,只能返回前院应付难伺候的九爷。 难伺候的胤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离开四阿哥府的时候,狠狠踢了一脚大门左侧的雄狮子雕像。 随即,骂骂咧咧上了马车。 “五哥,今日老四太过分了,贵客登门拜访,结果老四见都不见一面。”胤禟一肚子气,说完,猛猛灌一口茶水。 胤祺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送到自己嘴边,喝下,然后缓缓开口:“你没事去四哥府上干嘛,四哥刚从北直隶回来,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说罢,看他不服气的模样,继续刺亲弟弟一下:“就你和四哥往日的关系,在四哥看来,你也算不得贵客。” 胤禟抱怨:“五哥,你是谁亲兄弟,现在向着老四说话。” 胤祺笑着摇头,他和小九一母同胞不错,但两人年纪有差,性格也天差地别。 比起同胞弟弟,反而同四哥更加聊得来。 四哥向来严肃刚正,就算是兄弟,他不喜欢,也不会去虚与委蛇。 “你要是真心拜访,等过十余日,带上礼物上门,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胤祺劝如是劝道。 胤禟嘟囔几句到底没说什么,有求于人,也只能这样。 桃园居内,如玥还在沉睡。 胤禛进屋,挥退一众下人,坐在床边的木凳上。 从昨日回京,至此刻,他未曾休息过。 照看如玥,进宫跟皇阿玛、额娘周旋,接着又审问武氏。 此时,看着如玥安静沉睡的面容,困意涌上心头。 如玥侧卧在床边,被子卷在身上,偶尔不安分地挪动手臂,胤禛无奈一笑,为她盖好被子。 然后,脱下外袍,在床里侧躺下,仰面而卧,身体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屋外 绿竹心下沉吟,主子爷在屋子里面照看格格,苏公公等人又候在门口,她是不是可以去看看春和。 犹豫片刻,跟苏培盛交待了一句,得到应声后便朝倒座房走去。 苏培盛和高无庸立在回廊上。 两人都是胤禛的总管太监,苏培盛陪侍在四爷身边,高无庸则负责对外和暗处的事情。 多年交情,只是作为竞争对手,待在一处,难免相互刺对方几句。 “银簪你故意落在那儿,万一绿心把武格格害了,到时候你也讨不了好。”苏培盛低语。 主子明显想留着武氏慢慢折磨。 高无庸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不用苏公公操心,那绿心不敢伤主子,咱家只是给武格格一个机会。” 说着,他反问苏培盛:“武格格拿来加害他人的银簪,回到她手上,让她用来解决叛主的丫鬟,不是件好事么?” 那银簪被打磨得格外尖锐,必定一击致命。 苏培盛瞥他一眼,“你把这份心思放在消失的那假太监身上,说不准已经找到人了。” 高无庸没回应他,只要那人还在府里,他就不可能找不到,除非人已经去地下了。 若他是幕后凶手,那人一得手,就得被他给解决掉。 推己及人,高无庸对于找人已经不抱希望。 只是,不知主子会不会坚持查下去。 第 52章 温情 如玥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时,发现枕边多了一个人。 胤禛不知何时回来的,此刻正躺在床的内侧,男人双手交叠放置于腹前,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就这样规规矩矩地睡着。 他的睡姿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端正严谨,呼吸轻缓均匀,薄唇微抿,连在睡梦中也保持着那份克制的神色。 如玥静静打量着他。 他好似瘦了,原本合身的袍子领口空了几许,不再贴合脖颈。 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侧脸棱角越发分明,衬得鼻子越发高挺。 她本不想他的,这三个月,她照常练字、看书,偶尔还会跟春景学习刺绣、在箭亭练习射箭,日子过的自在。 期间,她名下又添了一个冰点铺子。自己挣的银子拿在手里,心中的感觉比他在时更安稳几分。 可此刻,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指尖却无意识地揪紧棉被,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碰触到人时,及时顿住。 她想叫醒他的,毕竟晚膳时辰快到了,可是看着他难得安睡的模样,又舍不得把人吵醒。 最终,如玥手指在男人眼睑处虚虚一抚。 男人眼珠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如玥急忙回撤自己的手。却见他只是无意识地偏了偏头,将脸朝她的方向转了转,又沉沉睡去。 不敢再打扰他,轻轻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 许久没有进食,身上乏力,踩在地毯上的脚有几分虚浮,如玥慢慢走几步。 这时,绿竹迎上来,刚准备说些什么,被如玥嘘声止住。 绿竹搀扶着如玥,小心翼翼走出珠帘外,来到软榻。 扶着如玥坐上去,为她在背后垫上高高的软枕,又为她盖上薄毯。 “主子,您刚清醒没多久,应该在床上好好休息才是。”说着,不自觉地飘上如玥平坦地小腹。 因为一扬意外,到现在绿竹对于主子怀孕的事情还没点实感。 只是,主子怀着身孕,现下身体还病着,绿竹恨不得把主子供在床上。 “我感觉好了很多。”如玥的嗓音带着一丝微哑,说话时尾音拖长,夹着几分慵懒之意。 如玥说这话时没有逞强。 此刻腹部传来一阵阵热意,像是在治疗着她浸过寒气的身躯,让她舒适了许多。 如玥靠在软榻上,轻咳一声,“春和的身子怎么样了?” 听她提起春和,绿竹眼眶红了红,怕如玥看出什么,连忙弯下腰,掩饰地为如玥整理身上盖着的薄毯。 如玥到底精力不济,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见绿竹久久没有回答,抬眼看向她。 “瑶瑶,你怎么过来这儿了?”男人略显急切地声音和脚步让如玥转移了注意力。 要是往常,如玥肯定会向男人邀功。 回应他,是因为自己不舍得吵醒他,所以才想着下床,让他好好休息。 只是,此刻。 “妾身睡久了便睡不着,就想动一动。”如玥如是回答。 说罢,嗓子里面一阵痒意,忍不住咳嗽一声。 胤禛先一步倒了杯温水,递到如玥嘴边,道:“先喝杯水,里面加了盐,许无伤说盐水和蜂蜜水可以缓解干咳。” 许无伤是许府医的姓名。 如玥高热退去,但风寒症状还在,只是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不好随意开药方。 许府医和李太医两人商议过后,一致觉得,除了安胎药,以温补的药膳为主。 两人都认为,如玥身体底子好,每日慢慢温养就会康复。 如玥从胤禛手里端起茶杯,低头乖乖抿几口温盐水。 片刻后,抬头看向胤禛,向他撒娇:“爷,下次可以换成蜂蜜水吗?盐水味道好奇怪。” 声音不如往日那般甜蜜活泼,听起来轻轻浅浅,如同春溪淌过鹅卵石,缓缓流至胤禛的心头。 盐水也是为了给她补充体力,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胤禛面上挂着淡淡地笑,回她一个“好”。 绿竹带着几个丫鬟摆膳,两人就坐在软榻上进食。 如玥面前是温补气血、驱寒暖身的各式药膳,胤禛这边同样以汤汤水水为主,简单清淡。 胤禛记得八岁那年,一扬高烧让他缠绵病榻多日。一天傍晚,皇额娘来阿哥所看他。 皇额娘得知他尚未进食,便与他一同用膳。胤禛心中十分欢喜,只是自己面前只有清汤寡水的汤品和白粥,而额娘的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丰盛可口的菜品。 那时候,他小口啜着寡淡的粥,眼睛却频频往皇额娘那边瞟。尤其那碟子桃酥,他十分想吃。 忆起那一幕,胤禛早前就吩咐膳房给他准备了同样清淡的汤水。 身旁的女人比较贪吃,若自己吃的丰盛,她一定会望眼欲穿,到时候自己受不了她的痴缠,给她吃了就不好了。 胤禛不紧不慢地夹着萝卜吃,如玥微微蹙眉,随即吩咐绿竹。 “让膳房备些肉汤或者馄饨送过来。” 说完,见绿竹走开。 转头对胤禛说道:“爷,您吃这些太素太清淡了。您看看您身上的袍子,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是该多补补才对。” 碳水、肉类必不可少。 如玥的话密密麻麻:“脸变黑了,脸颊挂着的肉也没了,妾身隔着衣领都能看到您颈间凹进去的锁骨。这段日子不仅我要温补,您也要多用些肉和主食。” 话说完,又轻咳一声,胤禛把蜂蜜水端到她面前,如玥端起喝一口。 胤禛:“知道了,下次我让膳房多做些好肉好菜,只是到时你别眼馋。” 如玥摇头失笑,她才不是贪吃的人。 现下身体为重,就算馋也会忍住。 如玥用完膳,还监督胤禛喝了一碗羊肉汤。 只是,还惦记着春和的身体,又问道:“绿竹,之前问你春和身子如何,你都没回答。” 绿竹垂眸,小心翼翼地开口:“格格,春和没有大碍,就是得了风寒,现下在倒座房养病。” 绿竹说完,胤禛插话,吩咐她:“你家主子的安胎药是不是好了,去端来。” 说完,胤禛深邃的眼眸看向绿竹,绿竹被男人面无表情的打量,身子微颤,赶紧退下。 如玥若有所思。 第53 章 不孕 如玥穿着一身粉色长袍,靠在床头,烛光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胤禛一身月牙白里衣穿过珠帘走进内室,在床沿坐下。 “怎么,睡不着?”说着,摸上她垂在胸前的青丝。 如玥笑容柔柔地,回应他:“白日睡多了,现在还不困。”说着,注意到男人手中的书。 如玥疑惑:“这是什么?” 胤禛笑笑:“这是刚刚在软榻上发现的,我看是话本。瑶瑶现在睡不着,要不要我为你读一段。” 如玥之前经常让人为她读话本。 如玥一怔,显然没想到男人今日要做个说书人,随即点头,“好呀,那便辛苦四爷了。” 胤禛靠坐在床头,让如玥枕在他腿上。 翻开书页,一页页扫过去,随即停住,是主人公潘生在月下向陈小姐表明心意的情节。 “小姐若是不信,可剖开小生这颗心……”胤禛的声音低沉,此时语气刻意温和几许,听在耳朵里,如玥只觉得一阵酥麻。 如玥小心翼翼地挪动脸颊,紧紧贴住男人结实的大腿,鼻尖萦绕着茶香,是沐浴后特有的香气。 “月光如水,照亮了我们之间的心意,瑶瑶可有感受到……”胤禛继续读着,余光扫过女人不断颤动的长睫,发出一声低沉地笑。 如玥轻轻地开口:“四爷,你改词了……” 胤禛:“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接着继续读起来,“潘生执起陈小姐的手……”读到这里,低头看向女人……那双在烛光下白皙修长的玉手。 想要执起,只是…… 此时,如玥眼皮越发沉重,伴着男人低沉的声音,眼睛渐渐合上。 胤禛摇头失笑,方才还说不困的女人,没听他念多久,便睡过去了,这是拿他的声音当催眠曲吗? 胤禛小心地合上书,动作轻缓地把人移正。 烛光下,如玥的肌肤如羊脂玉般莹润,长睫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 胤禛忍不住用指背轻蹭她细腻的脸颊,换来她无意识的一声嘤咛。 "睡吧,我的瑶瑶。"他低声呢喃,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随着屋内烛火熄灭,与外面的夜色渐渐合为一体。 养病的日子,安宁且无趣。 自从那夜当了一次说书先生,胤禛像是来了兴致,一有空闲,便为如玥念书。 有关于情情爱爱的话本,也有跨越南北山水的游记。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十余日过去了。 胤禛当说书先生当得越来越熟练,如玥身子好转。 期间,王安过来给她请安,如玥细细打量了他,见他面色红润,依旧一副活力满满的神情,如玥松口气,心下欢喜。 比起之前,如玥对待王安,言语间多了几分亲近。 她细细叮嘱王安,让他安心养身体,庄子和铺子的琐事不着急处理,四爷已经安排文新帮忙看顾。 王安听着心里暖暖的,也一一应下。 等王安告退,如玥又一次询问绿竹:“春和怎么样了?我的风寒好了,春和身体健壮,现下应该也好了吧。” 绿竹点头,“春和身子快好了,等几日就过来给格格请安。” “不用过几日了,我好久没有出去屋子,眼睛都快闷瞎了。 正好今日天气好,你陪我去看看她。顺便,让丫鬟跑一趟,把许府医请来,给春和再看一看。” 绿竹欲言又止,只听如玥继续说道:“外头请的大夫,肯定不如许府医医术高明。” 绿竹不动,如玥瞥她一眼,“怎么?四爷不在,我使唤不动你了?” 绿竹跪下,“格格,奴才不敢,只是……” “不敢,就带我过去。”说罢,自顾自往外走去,绿竹眼里闪过不安,连忙跟上主子。 前院 胤禛正在花厅接待胤禟。 今日,胤禛刚陪如玥用完早膳,便收到前院的消息。 九阿哥登门拜访。 这个弟弟二次登门,这次又备着礼物,胤禛肯定要接待一番。 胤禟品着茶水,心下赞叹,老四还真是会享受,茶具茶盏是珍品,茶叶也是今年新出的碧螺春。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和老四关系不算好。 现下见他给自己准备这么好的茶叶,又亲自给自己泡茶,竟然觉得受宠若惊。 之前吃闭门羹的怨气也消失了。 “四哥,西市的霜雪记是你名下的铺子吧。” 胤禛没有否认,只是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提起这个冰饮铺,胤禟神色羡慕,这些日子,铺子可是挣了不少银子。 想着,面上也是羡慕嫉妒恨,神情变幻不定,“四哥,现在天气没那么燥热,铺子人流已经慢慢淡下来。等天气彻底转凉,铺子就该关门子了。” 说着,见胤禛不动声色,他继续说道:“我这里有许多新式的饮品方子,四哥不如同我合作。” “店铺旁边的茶馆就是我名下的产业,我们把两个铺子打通,变成一个规模更大的饮品铺,夏天卖冰饮,冬日便卖热饮。” “再上一些新式甜点,请几个歌郎,必定受贵妇们的喜爱。” 这条街上有最近声名鹊起的谢馥春,以及众多高端的首饰铺、成衣铺,不缺客源。 说罢,见胤禛依旧不动如山,咬咬牙继续:“我手里的饮品、甜品味道新奇,做出来绝对受女人欢迎。” 胤禛:“你口中的新式茶点,必定是从西方人那里听到的吧。” 胤禟亲近西方传教士,在宫廷之中不是秘密。 胤禟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理直气壮,他可是给了银子的。 要不是因为旁边冰铺是老四名下的产业,他早就抢过来,和自己的铺子打通,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张了。 胤禛心里对于这个弟弟的商业头脑有了一定的认知,看来他想做生意,不是头脑一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倒是让胤禛高看他一眼。 “你准备怎么分成?”若是真像胤禟说得那样,这个新的铺子未必不能成为专属于贵妇们的茶饮娱乐扬所。 胤禟面上一喜,“我们五五分,相信弟弟,这铺子要是做成了,绝对比你现在挣得多。” 胤禛:“我觉得不错。只是铺子不是我的,等我和铺子主人商议一番再给你答复。” 胤禟噎住,只是看他认真的神色,试探:“你没骗我?” “没空骗你。”胤禛淡淡回他。 桃园居倒座房中 许府医为春和诊完脉,手从春和的腕间离开,打量众人神色,咳嗽一声。 “寒为阴邪,易伤阳气。这位姑娘落水后寒湿之邪从经脉侵袭胞宫,导致胞宫气血凝滞、经脉挛缩,影响冲任二脉的功能。 寒邪久伏易损伤肾阳,肾为先天之本,主生殖,肾阳不足则胞宫失于温煦,重则导致宫寒不孕。” 许府医弯弯绕绕说了一堆,只有最后一句重重敲在如玥心头。 宫寒不孕——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多么可怕的事情。 手指随着心脏一同轻轻地打颤,如玥张口缓缓吐出几个字:“不孕?可以恢复吗?” 询问间,端坐的如玥身子前倾,目光殷切地望着许府医。 许无伤叹口气,摇头:“格格,在下无能为力。若是精心养着,身子倒是可以恢复健康,但受损的胞宫却弥补不了。” 事实上,如玥肚子里面的孩子能无事,已经颠覆了常理。 屋内气氛凝滞,许府医主动告退,绿竹送许府医离开。 春和躺在床上,见如玥神色难看,笑着安慰她:“格格,奴才没事,身体能养好就行了。本就没嫁人的打算,能不能生育对奴才来说没用的。” 如玥坐到床边,俯身握住春和的手,半晌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有泪水夺眶而出。 春和想安慰,只是她向来不多话,此刻显得十分无措。 半晌,如玥止住眼泪,眼睛直直注视着她:“春和,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给我、给我们报仇。” 如玥心头第一次泛起浓浓地恨意,恨不得把人立刻抓起来,然后千刀万剐。 如玥陪春和待了一会儿。 又让绿竹送来些补品。 其实现在春和这里一点也不缺这些。苏培盛是个再周到不过的人,在春和养病期间,源源不断的补品送至春和这里。 只是,只有这样,如玥心头仿佛才能好受几分。 对照顾春和的两个小丫鬟细细叮嘱半晌,然后离去。 赶在午膳前,胤禛送走胤禟,回到桃园居。 如玥正安静地坐在榻间,屋内没有其他人。 “四爷,凶手找到了么?”随着胤禛进入屋子,如玥清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第54 章 失控 片刻的沉默。 如玥接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消息么?那幕后黑手藏得真深啊,四爷都拿人没办法呢。” 说罢,仰头望去,发现男人静静地站在那儿,两人隔着茶几——相互对视。 男人的眼睛平静而深邃,让如玥无法窥视其内里。 如玥心下微嘲。 胤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面对明显带有情绪的如玥,他手指微缩,说道:“瑶瑶,武氏是幕后之人,证据确凿。” 男人的证词、绿心的指控,自踏雪院搜出来的银簪,都指向武氏。 说完,胤禛本想靠近她,像往常一般把人揽在怀里,只是最终没有行动。 “武氏虽然现下只是禁足,但她以后不会被放出来,爷留着她慢慢折磨。”直至她死去—— 有时候人活着比死去更折磨人。 敢伤害他的瑶瑶,他绝对不会放过武氏。 如玥轻轻一笑。 起身,上前,一步一步靠近男人。 男人眉间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应该是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 如玥仰头,指腹缓缓抚上眉心。 眼神里褪去了那层温顺柔弱的外壳,直截了当地凝视他的双眼。 “武氏可以指使掌园太监砍伐府内树木?” “武氏夜间行走,被槐树下窜出来的老鼠吓到,福晋知道后下令砍伐一部分槐树。” “湖水很冷,明显加了冰块,武氏在哪里弄那么多冰块?” “府内冰库失窃,武氏的丫鬟收买冰库的掌事太监,往湖里运冰。” “害妾身落水的人呢?找到了么?” “没有找到。” 如玥扶腰哈哈大笑。 胤禛眼里闪过关切,扶住女人,“瑶瑶,你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小心点。” 如玥止住心头密密麻麻的涩意,也懒得推开他,只是问他:“四爷,这个结果您信吗?您告诉瑶瑶,所有一切皆是武氏所做吗?她承认了?” 他不信。 武氏供认不讳。 只是武氏有害人之心,并不无辜,那就要接受惩罚。 至于其他猜测,没有证据,便不能妄自揣测。 看着女人有些崩溃的情绪,胤禛闪过心疼,把人揽在怀里,没有回答如玥的话,只是轻哄:“瑶瑶,你放心,爷会补偿你。” 给瑶瑶晋位的事情,他还没有放弃,只是额娘那边走不通,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做。 胤禛不想等孩子生下来再给自己喜欢的女人晋位,他希望瑶瑶在孕期更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突然想到,瑶瑶现在的情绪就已经这么激烈,若是知道丫鬟不孕的事情,该有多伤心,看来还是得让下面的人瞒着她。 如玥被迫靠在男人胸膛,却不如往常那般靠的踏实,眼里划过失望,从男人怀里离开。 “爷觉得福晋如何?” “收买武氏身边丫鬟,让丫鬟怂恿武氏起害人之心,再把她的人塞进去,毁容不成,便把妾身推进冰冷的湖水里。” “想必那凶手不是找不到,是早就被福晋送走或者害死了吧。” 说着,自言自语:“福晋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放过他呢,肯定是直接把人杀了。” “瑶瑶”男人声音有些严肃,眼里闪过韫色,带着丝警告的语气,开口:“这些话不要乱说。” 也就是在他面前,若是被其他人听到,难保那拉氏不会借题发作,一顶帽子戴下来,受苦的是如玥。 “瑶瑶,她毕竟是爷的福晋,没有证据,爷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怀疑指责于她。”胤禛语气缓下来,劝她。 见她依旧站直身子,垂眸不语,继续开口:“只是经过这件事情,说明福晋管理不当,中馈暂时不会还予她。” 如玥缺乏人手,没有地位,也没有权利。 等他成功向皇阿玛请了圣旨,他会把后院的权力一分为二,一部分交到瑶瑶手里,到时候她便能成长起来。 只是,没有定论的事情,胤禛不想透露,只能耐心地哄着她。 “想想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才刚出事,因为情绪激动影响了孩子就不好了。”胤禛扶着如玥重新坐回软榻。 如玥随着他,只是低垂的眸底冰冷一片。 好一个没有证据! 理智上她不能怨怪福晋,因为没有证据。 但除了她还有谁可以在四阿哥府内如此行事。 之前十余日没有问一丝一毫关于凶手的事情,只是因为已有猜测,她不急,可以等胤禛的交待。 只是,在听到春和不孕的消息后,如玥心头涌上的恨意让她濒临失控。 若她没有那个光环,恐怕不止孩子,自己也会变成了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如玥的右臂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指尖发凉,连带着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音。 她不得不深深吸气,待那股汹涌的情绪稍稍平复,才重新开口。 “四爷,我和孩子差点溺水在湖中,幕后之人是谁,您心知肚明。只是因为福晋是正妻,您便要护着是吗?” 在如玥说出这话时,胤禛的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往日看向如玥还带着温度的眼眸此刻凝着一层寒冰。 胤禛凝视着眼前的女人,胸中怒火翻涌,却在瞥见她微微颤抖的手臂时生生压下了怒意。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克制:“玉瑶,你这般天真莽撞的性子,迟早要吃亏。遇事总被情绪左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今日你的冲动之言,爷不计较,但……” 话音未落,如玥便冷笑出声,“妾身天真?妾身莽撞?可比起福晋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妾身这点子冲动又算得了什么? 横竖在爷眼里,她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纵使做出再不堪的事,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李氏、武氏,一个个都罪有应得,福晋也从不无辜。 还真是多亏了这位爷,告知她关于李氏和福晋的事,否则她也不敢笃定福晋会害自己。 “你包庇她。”最让她寒心的是,他没有丝毫想为她出头的意思。 如今还在这里若无其事地教训她。 难道因为自己太蠢。 只要随意出一个武格格,便能让自己相信么。 男人放开如玥,站起身,脸色阴沉,眸色深沉如墨,里面渐渐酝酿着怒火。 如玥依旧坐在软榻上,手触摸着腹部,抬眼扫过男人,她低低一笑:“四爷这副模样,仿佛被妾身猜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如玥——”男人低喝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别仗着……”他的喜欢,对他放肆。 没说下去,眼睛死死盯住女人,只是如玥已转过头,不想再看他。 第55 章 痴想 门被重重关上,如玥从里面插上门栓。 独自一人静静的待着。 靠坐在雕花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尚未显怀的腹部。 一扬争执的余烬仍在胸腔里回荡。 她是不是该庆幸男人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没有治她的不敬之罪。 腹中又传来阵阵暖意,像在安慰。 “对不起...”她将手按在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摩挲,声音细碎温柔,“额娘不该让你听这些的。” 在他到来的时候她毫无察觉,让他同自己一起落水,现下又当着他的面,同他的阿玛吵架。 心中憋了太久,她不后悔刚才激烈的言语,只是对孩子有许多歉意。 如玥来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印出她有些苍白的脸。 指尖划过妆奁暗格里的地契,胤禛赏的庄子,加上两个铺子,足够养活她和孩子了。 现在,她有自己的小厨房,有很多银子。 接下来就算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失宠,也能暂时过下去。 如玥思绪慢慢静下来。 前世,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大智慧,更不是女强人。 来到这个时代,她长于京城普通狭小的胡同小巷间。 甚至因为出众的容貌,自小被祖母额娘拘在家中,唯一的乐趣便是阿玛教导她读书习字的时候。 落水昏迷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她是胎穿,只是阿玛去世后,她发了一扬高烧,便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只以为自己是刚穿越过来不久。 而这次高烧,她又记起来了。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七年,祖母总是教导她柔弱贞静,说只有这样,男人才能多疼几分,自己才能过的更好。 只是祖母没想到,她没有许配给表哥表弟,也没有嫁给亲戚的亲戚,而是一顶小轿进了阿哥府。 就算因为生病错过了选秀,却还是被宫里赐给了皇阿哥。 她不够聪明,原先争宠是她唯一能做的,现在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可以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玥漫无天地的畅想,心中无数杂乱的心思。 只是,失宠、平静度日的想法只在如玥心里停留一瞬,便放弃。 逃避永远无用。 不过,趁这个机会沉寂几日也好,如今桃园居已被胤禛控制,自己肚子里面怀着他的孩子,他自然不会害自己的骨肉。 如玥强逼自己平静下来,想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该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和男人……和好。 和好,想到这个词,如玥心里一阵阵的憋闷,如玥手指蜷缩,指节处微微泛白。 —— 紧闭的卧室门被打开,绿竹立刻迎上前,目光殷切。 “格格,该用膳了,奴才摆膳吧。” 她和苏公公刚才守在回廊上,没敢听主子们的私话,只是屋里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主子爷神色冰冷地离开桃园居。 吓得她心惊胆战,她本来想进去看看格格,谁知道门被反插上,只能在外头忧心忡忡。 现在主子终于肯见人了,绿竹便赶紧提醒主子用膳。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是格格自己说的。 如玥点点头,她是饿了,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量,必须好好吃饭呢。 吃过饭后,如玥对绿竹嘱咐道:“你让人问问苏公公,春景现下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直到现在,桃园居里除了王安、春和、绿竹三人,其余人还被苏培盛拘着。 其他下人如玥没太多印象,借此机会,换上胤禛的人也没什么。 但是春景,她一直想找机会让人回来,只是胤禛不肯,想等如玥胎象彻底稳固后再放人。 毕竟,春景不似其余三人,经历了惊险的考验。 现在,如玥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手。 绿竹自是听主子吩咐,立刻下去叫王安过去一趟。 没多久,春景便回来了。 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如玥磕了个响头。 如玥欲扶她起来,只见春景仰起头,含着泪打量了她,“格格,您别动,肚子里有了小主子,要再小心不过。” 说着,她起身,不等如玥问她,像是知道如玥的担心,又说道:“奴才这些日子除了不能随意走动,吃喝待遇很是不错,只是不放心您。” “都怪奴才,那天应该跟您一起去的,奴才要是也在,也能帮忙挡一挡。就算落水了,奴才一个会游泳的,可以同春和姐姐一起救主子,您也能少受些罪了。” 虽然被限制走动,但苏公公也没瞒她关于主子的事情。 特别是刚才回来之前,苏公公就透了消息,格格怀孕,让她小心照料格格。 格格得宠,性格仁慈,是再好不过的主子。 她们这些奴才的性命前程都靠在格格身上。 也庆幸小主子无事。 如玥牵着她的手,笑道:“好了,现下平安就好,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还要往前看。我能信任的就你们几个,接下来你们也要振作起来。” 说这话时,如玥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只有他们主仆几人成长起来,才能有报仇的机会。 福晋的地位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毕竟中馈都不在手上,她除了正妻的地位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还有什么? 只怪自己根基太弱了。 而胤禛面上护着福晋,是因为抓不到把柄。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只要她不被人抓到把柄就行。 毕竟,福晋也有弱点。 如玥低低笑开。 自胤禛从桃园居离开已过了五日,这五日胤禛没再进过后院,并且下令禁足了桃园居。 后院其他院子解禁。 胤禛这一举动让众人产生了无数猜想。 如玥怀孕的事情被胤禛瞒得死死的,众人并不知情。 此时,福晋心里想的是如玥病殃殃躺在床上的模样,而胤禛可能失去了耐心。 毕竟每日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像胤禛这样冷漠无情的男人,绝对不会有那么多耐心。 这种猜想下,就算中馈暂时不在自己手上,那拉氏的心情也好得很。 “嬷嬷,这次算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那拉氏坐在梳妆台前,别有兴致地为自己插上一支牡丹金簪。 簪子还是胤禛之前送来的。 想起她第二日赏给如玥的兰花耳坠,心下得意,兰花高洁优雅,但太过脆弱,总归比不上华贵牡丹。 马佳氏脸上也挂着浓浓地笑。 这次的计划能这么出色,多亏了绿心那个痴情种,只因为男人的一个承诺,便让绿心做出这等丢掉性命的事。 绿心至死都不知道她那情郎背后的主子是谁,不过,到底为她们做了贡献,也不枉她们送男人下去陪她了。 果然,男人还是靠不住啊。 “福晋,钮祜禄已经废了,接下来,您可以安心照料大阿哥了。中馈的事您不用着急,现下在前院嬷嬷的管事下,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不用多久,主子爷就会把中馈主动送到您手上了。” 第 56章 染指 这几日她家格格开始弹琵琶,但厢房住着正在坐月子的安侍妾和刚出生的三阿哥。 安侍妾,她倒是不放在心上,但要是扰了三阿哥,惹的三阿哥哭闹就不好了。 “茉心,你那个小姐妹联系上了吗?”宋氏不知她的想法,垂眸专注看着怀里的琵琶,不经意询问她。 茉心摇摇头,“格格,奴才最近都没见过酒心,估计没放出来呢。几次路过桃园居,桃园居的院门都关着,里面什么情况,完全不了解。” 自从钮祜禄格格落水,到现在,桃园居仿佛自成一宅,吃喝嚼用、人事往来和其他院子完全没有交集。 不过,现在这钮祜禄被主子爷禁足,又没说具体解禁日期,照她看,钮祜禄格格怕是不好。 “主子,钮祜禄格格身边那个二等丫鬟,叫春和的那个,奴才打听到了,她情况不太好,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说起来有些唏嘘,春和原先是伙房的三等丫鬟,她是出了名的力气大,身子再健壮不过,没想到因为主子落难,她也被废了身子。 女人不能生了,那还叫女人么?茉心的心里如是想道。 宋氏手上动作一顿,若是这样,钮祜禄氏身子还好么? 只是,她总觉着哪里不对。 主子爷下水救钮祜禄那一幕,她那天看在眼里,情绪完全外露的四爷,神色紧张甚至透着恐惧,她可从来没见过。 而且,不得不承认,主子爷对钮祜禄氏是专宠。 就算钮祜禄氏身子不好了,主子爷也不会这么快就厌恶于她。 他不是那等薄情之人。 “膳食和衣裳以后让彩云她们跑腿取,你接下来就负责关注桃园居,那边一举一动都记下来报给我。” 茉心自是应下,她主子总是这样疑神疑鬼。 以前,因为她和桃园居的酒心相熟,连桃园居夜里办那事的时长,格格都恨不得知道个一清二楚。 可惜桃园居那位谨慎得过分,夜里根本不会让下人随处走动。 酒心一个普通杂扫丫鬟,晚上根本出不了屋子。 五天了。 苏培盛站在书房外的回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算着时间。 自从五日前从桃园居离开,主子爷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差。 昨儿个不是挑剔茶水温度,就是斥责磨墨的手法,已经发作了好几个丫鬟和太监。 底下的人现在都缩着脖子走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触了霉头。 “师傅,酒拿来了。”文新凑过来低声道,脸上带着不安,“这已是今日第三壶了。” 苏培盛叹了口气:“去温一壶醒酒汤备着。” 主子爷好酒,但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不像现在。 转过回廊,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叩着门扉,“主子,该用晚膳了。” “进来。”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苏培盛推门进去,立刻闻到浓重的酒味,案几上两个空壶随意摆在上面。 “爷,您多少用些肉汤……”苏培盛把空壶收好,将食盒放在案几上,从盒子里面拿出碗碟一一摆开。 又刻意把文新送来的酒壶放置在距离胤禛最远的地方。 胤禛抬眼,突然问道:“后院,可有动静?” 说是后院,但是苏培盛却知道主子问的是哪位。 只是,想起传来的消息,说那位主子吃好喝好,每日还有闲情逸致唱曲儿。 瞧着自家主子越发削瘦的面容,不敢说出来。 “主子,后院一切都好。今日雨刚停,秦嬷嬷就去沁茵院看望了三阿哥,她说三阿哥壮实得很,您见了一定喜欢。”苏培盛脸上堆着笑,说起刚出生的三阿哥来。 说来也好笑,以前爷可是很重视子嗣,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个健康的阿哥,却没见主子爷去看过一次。 只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胤禛无动于衷。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前院的二等丫鬟芷玉,端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见胤禛目光冷下来,苏培盛忙道:“爷,奴才吩咐膳房准备了醒酒汤。” 芷玉蹲身行礼,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奴才来给主子爷送醒酒汤...” 苏培盛皱眉打量这丫头。 她今日特意梳了个精致的一字头,唇上还点了红色的胭脂,一身淡粉衣裙比平日鲜艳许多。 这哪是来送醒酒汤的架势? 只是苏培盛刚瞪了那丫鬟一眼,就听到胤禛赶人的话。 苏培盛赶紧拉着她出去。 室内再次回归平静,醒酒汤放在案几上,一口没动。 夜里 前院的寝室内,突然传出一阵暴喝声,苏培盛带人飞速赶至。 只见胤禛正抬脚踹出,那一脚正踢在一个丫鬟的腹部。 她整个人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屏风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滑落在地,一动不动。 苏培盛黑着脸,上前,看了眼地上的丫鬟,不是芷玉。 是往日最为低调的芷兰。 芷兰一身月牙白旗装,苏培盛觉得眼熟,只是此刻不是细想的时候。 先打量她全身,衣裳完好,松口气。 又见她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此刻已经昏死过去。 屏风上的苏绣山水被撞出一道裂痕,可见主子力道之大。 胤禛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盛满怒火。 苏培盛抬手示意众人把女人抬出去,重重跪在地上。 “主子,是奴才的失误,望主子恕罪。”下午提防了芷玉,却没想到是声东击西。 幸好主子没被人染指!! “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胤禛声音冰冷,顿了一顿,又道:“把刚刚那贱人的外裳扒了,烧掉。” 苏培盛:“是。” 苏培盛退下,让文新叫来高无庸守着主子,自己则去领罚。 —— 苏培盛趴在床上,文新给他涂抹金疮药。 “他爷爷的,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咱家竟然也能被个小丫头摆一道儿。” “幸好主子没受用了,否则你师傅我得被高无庸那个小人笑话死。” 文新:“师傅,有句话徒弟不吐不痛快,就是,高公公现在可能已经在心里嘲笑您了。” 苏培盛闻言,骂他:“你小子想不想让我支招了,在这儿给我皮。” 文新上好药,赶紧给他捏肩,讨好道:“师傅,您就给徒弟出出主意吧。现在看主子那脾气,徒弟真不敢随便往上面撞。您想想,要是我再惹怒爷,咱师徒俩都折了,岂不是更便宜高公公了。” 第 57章 见面 文新拧眉:“被高公公要去了,说要给她试试他的新招数。” 说来说去,就是要给那丫头上刑。 文新也是不明白了,主子爷这几日这么暴躁,芷兰竟能有胆子爬床。 苏培盛像是看懂他的疑惑,意味深长道:“爷以前可有这样过?” 文新猛地摇头,主子虽然总是冷着脸,但从来是理智冷静,从没像这几日般迁怒底下的奴才。 “芷兰昨晚穿的那身旗装,我一直觉着有些眼熟。刚才听你说起桃园居,才突然想起来,钮祜禄格格有次来前院就穿了一身月牙白带梨花图样的衣裳。” 芷兰恐怕早就心大了,这次见主子爷酒醉,就想着爬床。 那丫头是个敏锐的,早就把主子对钮祜禄格格的特殊看在眼里。这回两位主子吵架,她便想抓住机会上位。 只是她高看了自己,小看了主子和桃园居那位。 那位已经让主子彻底乱了方寸。 苏培盛心下一叹,主子现在恐怕早就想去桃园居了。 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九阿哥那边传来的消息无疑是个很好的理由。 “我药也上完了,你现在就去求见主子,如实禀报就是,师傅保证你不会被罚。” 文新听到这一番话,片刻不带犹豫,交待小太监好好照顾苏培盛,自己赶紧见胤禛去了。 果不其然,不出苏培盛预料。 听他禀报完,主子没有罚他。 他候在下首,不敢抬头,但不知道是不是文新的错觉,主子语气温和了几许。 只是—— 主子不走正门,非要沿着小路走桃园居下人走动跑腿的偏门。 桃园居内如玥看望完春和,从倒座房出来,没走几步路,正好碰上胤禛和文新这对主仆。 着实没想到这位爷出现在这里,并且,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偏门的方向。 桃园居朱红大门还关着呢。 两人相对而立。 如玥微微屈膝,向他行礼。 绿竹和春景随侍如玥左右,也分别行礼。 胤禛手指一动,克制住上前的冲动,淡淡开口:“你有身孕,不必多礼。” “是。”如玥起身。 胤禛自顾自进屋子,如玥面色如常跟上去。 此时,屋内,除了二人,文新、绿竹、春景都候在一旁。 如玥端坐在软榻上,垂下眸子,忽略男人若有若无的打量,嘴角微笑的幅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这么静默着—— 约莫一刻钟后 “今日过来,是关于铺子的事。”胤禛开口,说出来到桃园居第二句话。 她昨儿刚和绿竹、春景三人对了账,没有问题,王安也禀报了,铺子一切正常。 如玥抬头,“四爷,铺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温和的笑容,嘴角弯起的幅度如同精心测量过一般,胤禛瞧着女人这番模样,眼睛里添了几分冷意。 “文新,你来说。” 文新还以为主子想亲自跟钮祜禄格格说呢,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 于是恭恭敬敬地把关于九阿哥想合作的事情说出来。 五日前,九阿哥就来找过胤禛,只是胤禛到底不是铺子真正的主人,没给他确定的答复。 后面,胤禛本来想着跟如玥提起,让她做主。 结果,二人大吵一架。 只是,胤禟着急,随即又让人捎了口信,询问关于合作的意向。 如玥认真听完,心下觉得可行。 若她记得没错,这位九阿哥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便是他擅长经商,富可敌国,后期简直是八阿哥的钱袋子。 因此,胤禛上位后,好像还给人改了个名字,塞思黑。 想到这儿了如玥轻轻瞟了胤禛一眼。 没想到两人现在关系好像还不错? 竟然还可以合作。 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如玥立刻答应下来。 “孩子还好吗?”胤禛看向如玥的腹部,那里面孕育着二人的孩子。 女人怀孕辛苦。 胤禛见过额娘怀十四时的模样,母子共同用膳时,额娘时常吃到一半便呕吐不止,后面怕影响他用膳,便让他自己独自在阿哥所用了。 胤禛神色变缓,他应该多宽容几分的。 女人孕期情绪本就容易波动,何况如玥那时已经知道身边丫鬟不能生育的事情。 她那么善良的人,言语上失去理智也是正常。 听他提起孩子,温柔的笑在如玥脸上绽放。 “孩子很好,也很乖。”体贴她这个额娘,若不是每日绿竹和春景拿她当瓷娃娃看待,她都感觉不到自己怀孕了。 胤禛:“那便好。” 说罢,想起什么,鬼使神差问道:“你怀孕的消息要不要通知钮祜禄家?” 如玥眼前一亮,喜悦的心情想要分享,只是想到什么,有些犹豫。 事实上,胤禛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现下瞒着众人,百密一疏,若是传出去,难免被人察觉。 随着如玥落水,胤禛总害怕接下来,因为他的保护不到位,而导致她再出什么意外。 “四爷,谢谢您。不过暂且不用了,待妾身平安生产,再告知她们吧。”如玥还是拒绝了。 “我让如怀进府,顺便叫上小九,我们四人可以一同用膳。” 如玥自是答应下来。 随即,二人便无话可说。 胤禛待了一会儿,离开,神色带着几分恼怒。 如玥没有挽留,只是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开。 再让自己任性几日吧。 —— 三日后 前院花厅 “你就是如怀?”胤禟细细打量着面前清秀的小少年,如此问道。 见如怀点头,目光带着疑惑, 胤禟笑开,给他解惑:“十四提起过你,说你是他唯一的知己,哈哈哈哈。” 他和十四关系不错,那小子年纪太小,见他和老十经常出宫,自己羡慕的不行。 上次好不容易出宫一回,回来就跟他们炫耀,就说自己遇到了知己。 如怀闻言,忍俊不禁,想起那个耿直的十四爷,开口:“能得十四爷这么夸赞,奴才很开心。” 如怀面容清秀,生的好,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胤禟更多了几分好感。 如怀长于市井,胤禟喜欢在市井中闲逛,二人交谈起来,聊的十分投机。 随后,当胤禛同如玥一起出现在花厅时,胤禟已经对如玥这个小四嫂有了几分印象。 如怀的亲姐姐。 比起老四这张冷脸,这位温柔的小四嫂,胤禟更有好感。 第 58章 怀抱 正好意大利籍传教士卢依道赶到京城,在他的救治下,胤禟很快痊愈。 因此,胤禟对欧洲人颇有好感。 目前,供职清廷的葡萄牙籍传教士穆景远,胤禟将其视之为心腹。 胤禟的方子就是从这些传教士那里得来的。 四人用膳后,坐在一处闲聊。 听胤禟讲到西方的语言、技术,如玥很感兴趣,胤禟见这位小四嫂听得认真,谈性越发大。 期间,胤禛偶尔插进去一两句,话不多,但是直切要点。 如玥做一个认真的听众,如怀谦逊低调,补充一些西方人在民间的趣闻。 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很是愉悦。 “九爷,若是有其他的生意,也可以找妾身入股。”趁此机会,如玥仿佛开玩笑般说道。 她亲身接触下来,这位阿哥是真的很擅长与人交谈,借着四爷的光,若是能与其合作一番,也不错。 反正已经合作了饮品铺子,也不差其他了。 胤禟眼睛一亮,忙应下来:“小四嫂放心,若是你入股,定不能让你吃亏。” 他是一个跟市井小贩都能聊几句的性子,何况小四嫂算是自家人,他也不客气。 说这话时,如玥与胤禛对视一眼,见他冲自己点头,心里松口气。 看来二人关系现在还没恶化。 一旁的胤禛第一次觉得这个九弟还不错。 —— “阿姐,祖母让我嘱咐你,别太软了,有时候要强硬一点,保重自己。”说这话时,胤禛两兄弟不在扬,不知有意无意,只留下姐弟二人在房间内。 如玥微微一笑:“我知道了。祖母额娘身体还好吗?” 祖母自长姐进了四阿哥府,话越来越少,他有次听到祖母和额娘对话。 祖母说她后悔把阿姐教得太过温柔无害。 如怀想到此处,顿了一下,“她们身体都好,就是惦念阿姐。” 说罢,又转了话题,道:“我想参加今年的乡试。” 他是纯正的在旗满人,现下不需要参加童试,就可以直接乡试,若是过了,便是举人。 如玥愣住,不自觉开口:“如怀,你才十三岁。” 如怀:“阿姐,我只是参加一下,过不了也没事,若是侥幸过了,也算有了功名。” 满人与汉人是分卷科举,并且现在参加科举的满人并不多,他只是借此机会,考个功名。 四爷有栽培之意,他就要抓住,一点一点提升自己的份量,早日做姐姐的后盾。 如玥笑开:“你这么说,看来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阿姐支持你。” 如怀闻言笑得开怀。 他就知道阿姐会这么说。 另一头,胤禛带着胤禟在前院的花园里闲逛。 “四哥,没想到你对小四嫂这么贴心啊。”胤禟揶揄。 为了让人家姐弟相处,专门带着他出来闲逛。 “我们该回去了,你也该离开了。”胤禛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提醒。 胤禟摇摇头。 要以前,他只会觉着面前这人装,但现在,突然觉着老四挺有意思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老四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也对西学如此了解。 当然,让胤禟更没想到的是,他离开前,胤禛还送了他一份礼物。 一个精致的望远镜。 直到进了五阿哥府上,胤禟都没回过神来。 “五哥,你知道这谁送的吗?” “谁?”胤祺挑眉,看他一副神魂失守的模样,询问。 “老四送的。” 胤祺被水呛了一下,不可置信,“你说谁?” “老四啊。”见他这番表现,胤禟竟然得意起来。 胤祺平复下心情,也懒得问原因,心里倒是高兴。 和四哥总比成日和老八混在一起强。 老八性子也好,只是老八背后是大哥,胤祺不想让自己弟弟掺和进去。 小九脾气火爆,但为人重情义,若是和老八继续待下去,胤祺也不敢保证这个弟弟会不会站位。 “四哥对你还是看重的,专门投其所好,你以后可以和他多走动。” 胤禟没反驳,心里也这么想。 几个哥哥弟弟面上不说,但都看不起他和老十,觉着他们不好好学习,成日里不务正业,原先他觉着老四也这么想。 只是今日一叙,发现老四这人对杂学十分了解,谈起来并无轻视之意。 临走前又专门送了他望远镜,可见老四对他重视。 没有轻视是真,只重视这点倒是胤禟误会了。 胤禛只是觉着今日如玥心情好,也算是有胤禟的功劳在,就给他备了礼物,算是投桃报李。 送走两人,屋内恢复了平静。 胤禛为如玥披上一件披风,淡淡说道:“现在夜间变凉,注意身体。” 如玥任由他动作。 苏培盛手臂上挂着蓝色披风,迎上如玥的目光,他笑容可掬,恭恭敬敬地递上。 如玥接过披风,慢慢为胤禛披上。 屋内很快只剩下二人。 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胤禛由着如玥动作,女人修长的手指转动,灵活的给披风带子打了个结。 胤禛眼中的温柔一闪而逝,手指微动,在如玥即将退开前,握住她的双肩。 “瑶瑶……” 如玥身子顿住,抬头,目光直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中。 那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如玥不想理解。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再等等,会补偿你。”这是胤禛压下心中的高傲与矜持,所能说出的自认为最软的话。 那时如玥的质问依旧在胤禛脑海里闪烁。 她认为自己包庇偏袒福晋。 他不能接受,愤怒离去。 这几日静下来回想,比起她的不敬,更恼怒于她的不信任。 她怀着身孕,情绪波动是正常的,胤禛心中这样劝自己。 如玥笑的温柔:“那日是妾身激动了,您有您的难处,妾身应该体谅您。”不该对您不敬,她应该做到一个妾室的本分。 胤禛:“那你为何笑的这么假。”心头的怒意再次涌上来,见惯了女人撒娇痴缠的模样,这副敷衍的神情他忍受不了。 如玥把头深埋进男人的胸膛,闷闷开口:“爷,毕竟妾身受了那么大的罪,难道妾身还不能委屈一二吗?您别多想。” 从前是她犯蠢,竟然对这位动了心思。 这位爷待她特殊,她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这次,自己太过情绪化,但如玥不后悔,因为不发泄,憋在心里,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难受。 她不是很会演戏的人,与其被男人看出自己心里的怨怼,不如发泄出来。 反正,他不是说自己单纯么。 只是,任性过了,对方递了台阶,她也要抓住机会和好了。 如玥想着想着,身子越发靠近胤禛。 女人久违的依赖,让胤禛的神色瞬间温和下来。 突然不想探究了,她只有自己,难道还能真跟自己离心不成? “瑶瑶,你放心,爷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这个惊喜来的不会太迟。”胤禛用了些力,把女人紧紧揽在怀里。 第 59章 专宠 桃园居依旧被禁足着,如玥没有出现,胤禛只是随意吃了几口菜,便离席。 这番态度,府内都知道这位三阿哥不讨主子爷喜爱了。 满月宴第二日,胤禛下令晋安氏为格格,带着三阿哥搬离沁茵院,入住玉鑫院。 自此,宋氏想要抚养三阿哥的想法破灭。 与福晋之间商议的关于养坏三阿哥的计划更是无从谈起。 不提宋氏如何气急败坏,安氏的惴惴不安,福晋对于未收回中馈的失望着急。 胤禛这边已经下令,命针线房赶制各式吉服。 福晋隔天就收到消息,没等她调查原因,时隔多日,她再次见到自己那神出鬼没的丈夫。 乌拉那拉氏心下一嘲,比起以往的相敬如宾,不知道何时起,二人之间变成这般名不副实的模样。 从她生下大阿哥开始,二人再也没好好的说过话。 这些日子,他除了白日里看望弘晖,再也没来正院过夜。 这次不知道来正院,是何事。 下人端来茶水,胤禛坐在太师椅上,与乌拉那拉氏隔着案桌讲话。 “明日福晋同爷一起进宫,到时候会带上钮祜禄氏。她怀了身孕,已经四个月了,到时候福晋要多多关照一番。”胤禛说话时面色平淡,仿佛不知道自己抛出的话对于福晋而言,是怎样一个惊雷。 乌拉那拉氏猛得站起,眼睛直直盯住胤禛,还是马佳氏先回过神来,拉扯主子的衣袖。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又急又重,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吸不进也吐不出,半晌说不出话来。 胤禛浑然不觉,隔着案桌,抬头瞧她,别有深意地提醒:“妻子除了端庄有礼,还应该有包容万象的气度。这些日子,福晋好似失了这个分寸。” 乌拉那拉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有一瞬间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要是现实,胤禛怎么会说钮祜禄怀孕了呢? 她那个贴身丫鬟都不能生育了,她怀着身孕在湖里泡了那么久,怎么能没事呢? 马佳氏担忧地扶住自家主子,手指紧捏住福晋的胳膊,提醒:“福晋……” “妾身知晓了。”乌拉那拉氏几乎是咬牙切齿,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敢问四爷,府内中馈何时能交给妾身。前几日中秋宫宴,额娘还询问了府内事务,倒是妾身许久不掌中馈,只能以寥寥几句作为回应,这实在有违孝道。”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福晋别急,快了。” 说罢,便离开正院。 “福晋……”马佳氏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乌拉那拉氏站在台阶上,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自言自语:“正院是距离前院最近的院子,却留不住一个男人的脚步。桃园居位置偏僻,离前院最远,却能让一个男人半年如一日的奔赴。” 马佳氏低声劝慰:“福晋,您是正妻,宠爱有更好,没有也不重要。” 乌拉那拉氏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现在她心中却是苍凉,哪一个妻子能淡定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专宠旁的女人。 她曾经觉得这个男人淡薄无情,就算宠爱李氏,也只是多去她那儿几次罢了。 李氏心思浅薄,行事张狂,很好对付,她也不觉得胤禛会宠这样的女人多久。 钮祜禄氏不一样,她容貌身段出挑,性子柔和,行事低调,这样的钮祜禄氏反而更具威胁。 宠爱一个女人可以,但若是有了情,她这个福晋之位真能坐稳吗? 乌拉那拉氏闭眼,问道:“嬷嬷,你说一个男人真的会放着其他美人,专宠一人吗?” 马佳氏:“主子,您不必多想,四爷本就不好女色,府里女人又少,自钮祜禄进府,之前不是还宠幸过武氏吗?” 乌拉那拉氏笑了,转身进了屋子,一边说道:“武氏?那女人现在还是个雏儿,主子爷在她那儿连宿三日,都没动过她。” 马佳氏有些不可置信:“怎会?”武氏不及钮祜禄氏惊艳,但也是个清纯的美人儿。 面对马佳氏的质疑,乌拉那拉氏笑的越发欢,眼睛淌出几滴泪珠。 她原先也不知道,还是前几日大夫给武氏诊脉得出的消息。 她本来是想确认下武氏的情况,求了四爷,请了大夫为武氏诊脉。 却没想到得出这么一个真相。 也就是说,自从钮祜禄氏进府后,她的丈夫视后院其他女人为无物,专宠她一个。 这个女人是妖精变得吗? 见福晋眼神恍惚,马佳氏赶紧让她清醒过来:“福晋,您不该陷进这种纠结之中,这才过半年,日子还长,以后谁也说不准。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日进宫的事情,四爷为何要特意带上钮祜禄氏。” 一击不成,短时间内不能再有动作,福晋现在最应该的是稳住自己,见招拆招。 —— 胤禛离开前院,便去了桃园居。 时隔多日 桃园居朱红色的大门再次打开。 胤禛跨过大门门槛,视线掠过里侧的锁扣,囚鸟图案,道:“把这个换了,换成如意云纹带宝石的纯金扣。你钮祜禄主子喜欢宝石和金子,这鎏金的和她不相配。” 苏培盛忙点头,心下腹诽,整个四阿哥府哪个大门不是鎏金的,就桃园居特殊。 胤禛没走几步,想起什么,问他:“福晋找的那大夫,去了踏雪院,有什么异常?” 苏培盛摇头,低声道:“主子,就是正常的诊脉。” 本来是想放人进去,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些把柄,但福晋不傻。 也可能是看武氏状态不好,便没动手。 就跟当初的李氏一样,都人不人鬼不鬼了,怎么会再有机会做些什么。 不过,这半年,他们府是真不太平,一连折了两个格格。 剩下的女人里面,他可是知道的,苏侍妾、伊侍妾主子爷根本没碰过。 府里除了福晋,也就剩下宋格格和安格格可以承宠了。 怪不得最近沁茵院总是一阵琵琶声。 主子爷爱琴、擅琴,琵琶与琴,刚柔并济。 只是,主子爷的心思不在沁茵院。 等着吧,这几日爷给后院来个大的。 后院这群女主子们脸上不知会出现什么表情。 第 60章 诱导 在一个人无聊的时候,要多看些书。 人可以是被束缚着的,但是沉浸在书里的人,是自由的。 她最近迷上了破案小说。 胤禛进屋的时候,如玥正沉浸在案情的跌宕起伏中。 挥退两个念书的丫鬟,如玥准备起身。 “坐着别动,我过去。”胤禛阻止了她的举动,大步跨过门槛,几步上前,在如玥身边坐下。 绿竹上了一壶莲子百合汤,便同苏培盛一同退下。 胤禛盛一碗汤,放到如玥面前。 “莲子百合,清热安神,可以助眠,适合这个季节用。”明亮的烛光下,男人面容泛起一层暖色的光,声音低沉和缓。 如玥静静听着,不自觉打量起他来。 自上次同弟弟、九阿哥他们用膳后,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胤禛。 男人在霸州晒黑的皮肤已经养回来了,恢复了原有的白皙。 只是,脸颊凹陷,下巴更尖,整个人也如同被削去了一层影子般。 暖光下的男人,面容依旧锐利如刀锋般。 如玥有些出神。 突然一只手在她眼前摇摆,如玥回神。 胤禛有些担忧:“瑶瑶,怎么了?” 如玥莞尔一笑:“四爷,妾身只是看您又白回来了,心下有些羡慕,果然还是男子的皮肤耐晒。” 角质层厚也是有好处的,只是这位爷毛孔也细腻。 想到这儿,如玥又笑起来。 胤禛愣了,多久没见过瑶瑶这样纯粹的笑了。 只听如玥继续说着:“四爷,您最近衣裳又重新做了吧?” 胤禛跟不上她的思路,只点点头,嗯了一声。 “您瘦的太明显了。”如玥摇头说道。 借着烛光,胤禛看到了女人那双眼睛,像悠悠湖水那般清澈,又如同万里晴空般清明。 胤禛突然明白,对一个人上心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的目光太动人,他看多少遍都不会厌。 突然,想要邀功的心淡了。 她是他喜欢的女人,一个侧福晋之位而已,不值得他大谈特谈。 “瑶瑶可以帮我补回来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胤禛在她面前开始自称我了。 如玥为面前神色殷切的男人盛了一碗莲子百合汤,以作回应。 无嗔便无怨,无爱何来愁。 夜里 二人略微喝了几口汤,便放下,各自洗漱。 如玥一身淡粉色丝质长袍,靠在床头,小腹微微凸出。 “今日送过来的吉服,合适吗?” 听他提起这个,如玥有些不太理解,看向沿着床外侧坐下的男人,问道:“今日针线房给妾身送了几套吉服,说是您吩咐他们连夜赶制的。” 总不会是她猜的那样要入宫吧?可她一个怀着身孕的格格,进宫,这不是折腾么。 胤禛大掌轻柔地抚摸着如玥的小腹,缓缓开口:“是我吩咐他们做的,蓝、紫、绛红色各一套,瑶瑶喜欢哪一套,明日便穿哪一套。” 说到这儿,把人揽在怀里,“瑶瑶,你辛苦了。” 密密麻麻的心疼愧疚又涌上来。 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母子一同被人害的落水,结果他却不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胤禛眼睛里狠厉一闪而逝。 如玥心下微嘲,面色平静,问他:“明日是要进宫吗?” 胤禛细细给她解释起来:“明日我带你进宫,福晋也会一起。到时候你去了永和宫,别怕,你怀着身孕,额娘不会折腾你。” “到时候若是看到什么,瑶瑶别理,只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以他对额娘的了解,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折腾一个孕妇,反而会把气撒到罪魁祸首上来。 胤禛低低笑出声。 “明日除了绿竹,你带上玉柳,她会武,遇到意外可以保护瑶瑶。”胤禛恨不得如玥身边都换成他的人,只是考虑到如玥进宫,让她带一个熟悉信任的人也好。 如玥:“除了玉柳,桃园居的其他丫头是不是也有功夫呀?”这个如玥好奇很久了,他们走路姿态、说话做事和普通下人不一样,一个个利落精干,沉默少言。 胤禛夸赞:“瑶瑶聪明。只不过瑶瑶是不是放错了重点?不是应该询问进宫的原因吗?” 如玥笑笑,“您会跟妾身讲的。” 依旧温柔似水的模样,胤禛心头的涩意一阵阵冒出头:“瑶瑶,我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不是不想,只是忙着另外一件事,为你请封侧福晋。 这个事情已经敲定下来,明日进宫,是额娘要先见见你。” 如玥心头一颤,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心下复杂,如玥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只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可能比想象中的更上心,也可能对自己有几分情意。 没有家世,怀孕但没有生子,能得封侧福晋,里面的不易可想而知 如玥笑了,这样很好,她无需想太多,高兴的受着即可,对她和孩子都有好处不是么。 侧福晋啊,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男人的话还在继续—— “瑶瑶,等过几日旨意彻底下来,我会将中馈交给福晋,同时由你来辅助她。”说到此处,胤禛目光落在如玥脸上。 目光温柔,有愧疚,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如玥不敢辨认,只是轻轻询问:“福晋会同意吗?” 同不同意如玥不在乎,只是她根基浅,若福晋使绊子,还需要胤禛的支持。 胤禛想到乌拉那拉氏,心头划过冰冷之意,说道:“放心,爷会站在你身后,瑶瑶放心。” 虽然治不了福晋的罪,但府中乱象也是她这个福晋管理无方导致的。 瑶瑶成了侧福晋,有权利和福晋共同执掌中馈,任宫中额娘也不能说什么。 突然,胤禛带着几分郑重,开口:“瑶瑶,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暂时的隐忍并非怯懦,反而会暴露对方的咄咄逼人。” “接下来,瑶瑶只需完善自身,地位、权利、名望……,自有上位者给予重视。” 胤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导之意。 如玥心念一转,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问道:“四爷话里的上位者是指您吗?” 胤禛失笑:“你是我在意的人,你说呢。若上位者是我这样,瑶瑶之前那番质问,早就被恼羞成怒的上位者厌弃了。” 第 61章 长跪 只是,试探的结果让她失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被晋为侧福晋,如玥心下一动,转身回抱男人,声音温柔:“瑶瑶谢谢您。” 看来,还是可以继续握住面前这个最大的靠山。 胤禛被女人柔软的身体蹭的心猿意ma,孩子几个月,他们便有几个月没有亲近了,只是想起孩子,强忍住身体的yu望。 “瑶瑶,当有了地位、有了权利,你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在你面前,我是支持者。”胤禛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福晋害了瑶瑶,瑶瑶若想动手,他可以为其收尾。 胤禛心思深沉,面上却是淡淡。 说罢,不等如玥回应,又继续开口:“瑶瑶,明日要进宫,咱们睡吧。” 再不睡,他控制不住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 第二日 晨光熹微,草尖上凝着露珠,在朝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府内下人们早已忙碌起来,扫洒庭院,准备车马,为今日进宫觐见德妃娘娘做最后的准备。 绿竹、春景伺候主子换上蓝色吉服,眼里闪过惊艳之色,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深蓝色的吉服穿在身上,多了几分庄重,仍然美得惊人。 换好吉服,如玥坐到铜镜前。 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月份还不大,但她总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生长。 “格格,今日梳什么发髻?”春景捧着梳篦站在身后,眼中满是期待。 如玥抿唇一笑:"就梳个简单的一字头吧,不要太招摇。“这位德妃娘娘对自己不知道是何态度。 春景应下:”也好,格格还怀着身孕,一字头轻巧,不会压着格格和小主子。“每次说起小主子,春景那语气都柔了几分。 如玥感觉这丫头每次说起孩子,声音都变夹了。 一切准备妥当,绿竹最后为主子披上一件蓝色披风,便离开桃园居。 天色还早,主仆几人脚步不快,穿过回廊时,如玥看见沁茵院的宋格格,如玥闪过诧异,沁茵院不在这附近,宋氏怎么在这儿。 宋格格一身玫红色旗装,精致的两把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如玥脚步一顿,“宋姐姐早。” 宋氏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钮祜禄妹妹今日气色真好,从远处看,真是恍若仙子一般。” 缓步走近,目光在如玥腹部扫过:“只是宫里头规矩多,妹妹可要小心些,别冲撞了贵人。姐姐在宫里待过,若是后续妹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去沁茵院找我。” 如玥摇头失笑,她就算有问题,直接找胤禛就行,需要找她一个竞争对手解惑吗? 只是面上,如玥笑的一团和气:“多谢宋姐姐提醒。” “瑶瑶。”一个低沉地声音传来,胤禛朝着二人走来,一身靛蓝色长袍,玉带束腰,面容清俊,眼里带着罕见的笑意。 “给四爷请安。”宋氏屈膝行礼,只听到男人一声起,没等她站直,男人的身影已经径直从她身边掠过。 胤禛扶住如玥的手臂,“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胤禛一贯醒的早,天未亮就起床,去前院处理了些事情,现下刚准备去桃园居接她出门。 “妾身昨夜睡的踏实,便起的早了。”如玥随意开口。 胤禛摇头失笑,说道:“那我们便一起吧。” 片刻后,只留宋氏待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背影远去。 二人到了门口,福晋还没过来,胤禛先扶如玥上马车。 如玥自是不客气。 待乌拉那拉氏带人赶过来,不等她开口,胤禛便道:“如玥有孕在身,与我同乘,路上也好照应,福晋便去后面马车吧。” 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四爷考虑得周到。” 这两个人,一个她的丈夫,一个低贱的格格,现在竟然在外面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下她的面子。 一大早就让人上火,乌拉那拉氏冷脸坐在第二辆马车上,转头看向窗外。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突然她感到一阵心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宫中之行,不会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马车内 “瑶瑶不必担心,你怀着身孕,额娘不会找你麻烦,我去乾清宫一趟,午膳前必会赶到永和宫。” “茶水点心,瑶瑶若是不饿,便不必吃。” “不要让玉柳离开你身边。” 如玥:“四爷,妾身知晓了,妾身不紧张,您放心。” 如同男人说的,她肚子里面有孩子,德妃娘娘就算对她有恶意,也不会在自己宫里对她动手,不仅不会,只要她在宫里还会护着她。 能在康熙后宫中脱颖而出,位列四妃之一,德妃肯定不是愚蠢之人。 胤禛打量她半晌,夸赞:“瑶瑶真厉害。” 如玥愣住,这个男人,“四爷,您学我说话。” 胤禛只是抚摸着女人的肩膀,笑笑没说话。 以前瑶瑶总是夸赞他,他很高兴,现在他也想让瑶瑶开心罢了。 一个多月过去,对如玥的那股愧疚没有变浅,反而越发的深沉,所以胤禛在不自觉的弥补。 爱是常觉亏欠。 三人到了永和宫,胤禛目送如玥进入殿内。 “宋氏那边,让人查一下。”今日撞见,不像是巧合。 “是。”苏培盛低声应下。 —— “钮祜禄氏怎么样?” 嬷嬷低声道:“这位格格自从到了偏殿,不用茶点、不随意张望,不说一句话,只安静地坐着。” 德妃:“倒是谨慎。”说着,起身,往正殿走去。 殿内,乌拉那拉氏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麻木,好似跪了很久,姿态不再如刚开始那般端庄,身子微微压着。 “老四媳妇,可知本宫为何让你在这儿跪这么久?”德妃坐在上首,冰冷的目光凝视着下面的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是儿媳没管好府内事务,劳额娘操心。”面上一副惭愧之色。 德妃怒极反笑,老四这个媳妇,内里藏奸,偏偏面上总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你是越来越厉害了,现在万岁爷那儿你都挂上号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划过一丝不妙。 第 62章 婆媳 两个阿哥皆是侧福晋李佳氏所生,现在,作为太子正妃,才刚生下一个女儿。 大福晋,自嫁进皇家,五年接连生育四女,顶着压力,时隔四年后,于去年生下嫡长子。现如今缠绵病榻。 三福晋,现下倒是有了满二岁的嫡长子,但是府内妻妾众多。 荣妃只养成这一个儿子,宠溺甚众,恨不得给儿子府里塞个满汉全席。 老三喜欢汉学,荣妃就给他塞了许多汉军旗女子,又怕亏了儿子,同时纳了不少满洲大姓女子,如富察氏、伊尔根觉罗氏、完颜氏,这在她们四妃里都传遍了。 五福晋,家世普通就罢了,刚一进门就面对两个家世比她高的侧福晋,以及刚出生的庶长子。 遍布已经成婚的阿哥中,对比其他府里情况,四阿哥府已经算是小猫三两只,平静地过分了。 就这样,乌拉那拉氏还能闹出事端来,德妃只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喝催产药导致弘晖早产,这事你也能做的出来,本宫看你是昏了头。” 这个事情本来被胤禛瞒得死死的,要不是老四向万岁爷自曝,她还真没想到,弘晖体弱的罪魁祸首竟是他的额娘。 乌拉那拉氏心跳得极快,目光里的不可思议一时没收住,让德妃看个正着。 “是在想本宫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这种丑事应该被瞒得死死的,只是万岁爷却知道了,知道你乌拉那拉氏干的好事。” 说到这儿,转而问她:“今日,你们夫妻俩带钮祜禄氏进宫的原因,你知道吗?” 一句句,乌拉那拉氏脸色逐渐灰白,身子重重压在地上,指甲在手心里划出一道道深痕。 乌拉那拉氏脑子里回想那句,被万岁爷知道了!知道了! 这么隐蔽的事情,若不特意去查,根本不会发现的。 只是,乌拉那拉氏没料到胤禛的疯狂。 此事,是胤禛自曝给康熙,就为了名正言顺给如玥晋位。 害如玥落水一事,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福晋所为,并且此事只是关系到一个格格,根本不够份量。 但福晋自己服用催产药导致嫡长子早产一事,证据充足,足够使得康熙厌弃。 结合胤禛现在在前朝的处境,如玥一个满洲大姓出身又家世不显的格格,才得以顺利晋位侧福晋。 德妃后宫浸yin多年,加上胤禛对如玥的上心,很快前因后果就猜了个透。 只是,夫妻夫妻,她不希望这夫妻二人彻底决裂。所以,她不准备告知关于胤禛在其中使的力气。 “这次让钮祜禄氏跟着进宫,主要是让她提前来永和宫认认门。过几日,万岁爷就会令宗人府下旨,册封钮祜禄氏为老四的侧福晋。” “额娘!儿媳知错,只是钮祜禄氏”这个贱人怎么能当侧福晋,乌拉那拉氏情绪激烈,后面的话在德妃冰冷的目光下止住,恢复了一丝神智。 只是,“额娘,自钮祜禄氏进府,四爷便专宠于她,其他院落如冷宫一般,三阿哥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阿玛。要是她晋为侧福晋,还有我们的活路吗?”乌拉那拉氏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高声说道。 “嬷嬷,扶四福晋起来吧。” 跪了大半时辰,此时乌拉那拉氏双腿有些发抖,慢慢被嬷嬷扶到一张软椅上。 德妃:“比起一位家世好的侧福晋,钮祜禄氏是一个好的选择,你应该知足。”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太贪心的人,总是失去的更多。” “老四媳妇,你太贪心了。” 说完,德妃懒得跟这个儿媳多说,便让人送她去偏殿休息。 接下来,德妃见到了让她大儿子捧在心上的钮祜禄氏。 见到人第一眼,除了貌美,令德妃诧异的是眉目间的那份干净与清澈。 这是个没经历过太多烦恼的女人,也或许是心性太过开阔,眉眼间无一丝阴霾。 突然,德妃就明白了儿子对这个女人的喜爱。 这样的女人,老四那个性子抗拒不了。 刻薄如乌拉那拉氏,向她抱怨也只能细数胤禛的偏袒,却对钮祜禄氏没有一丝一毫的数落。 因为,这个女人挑不出毛病来,眼底一片澄明。 她突然想起一个词语,光明磊落。 在德妃叫起后,如玥缓缓坐在乌拉那拉氏刚坐过的椅子的下首。 处处挑不出毛病,谨慎又持重。 不说老四,她都要喜欢这个女人了,若没有老四办下的疯事。 “吩咐膳房做一碗燕窝送来。”德妃让贴身丫鬟亲自去膳房看着。 吩咐完,看向依旧安静的女人。 “你可知你这个侧福晋具体怎么得来的么?” 德妃的第一个问题,出乎如玥的预料,如玥闪过一丝诧异,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回答:“妾身不知。” “前些日子,老四突然进宫求见万岁爷。那时,万岁爷正和太子一同用膳,随后用膳的人多了个老四。” “只是,老四可不是单纯用膳。他当着万岁爷和太子的面自曝家丑。为了削弱福晋的势力,胤禛主动求万岁爷,给他府里正怀孕的钮祜禄氏晋位。” 德妃讲到这儿,扫过如玥低眉顺眼的模样,问她:“你可知夫妻一体?若老四的福晋做出什么丑事,夫亦蒙羞。门楣受辱,丈夫也难逃辞咎。” 如玥心下微颤,抿唇,正准备起身。 “你坐着,本宫没有折磨孕妇的习惯。” 为了一个女人,老四费尽心思,这些日子本就赋闲在家,这下子更要在家里坐冷板凳了。 宫里没有秘密,只怕接下来乌拉那拉氏的蠢事要在后宫、诸阿哥府之间传开了。 这事传开,当老四自己有面子吗? 教妻不当,家宅不宁。 德妃想起前几日康熙在永和宫对老四的训斥。 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 德妃闭眼,狠厉被她压在心底,钮祜禄氏应该庆幸她怀了身孕,否则…… 只是,她的大儿子太过执拗,也不知像了谁。 第63 章 册封 ”这次多谢太子二哥了。“ 胤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算什么,你是孤的弟弟,帮忙是应该的。就是现在皇阿玛还生着气,你要继续在家休息段时间了。” 胤禛摇头,“正好内眷怀孕,弟弟可以在家里陪她。” 胤礽有些兴味,问他:“是那个钮祜禄氏?”前几日,老四找上他,让他帮忙说情,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的一个格格晋位。 一个没有家世的格格,占老四侧福晋的位置,胤礽当然愿意帮忙。 胤禛点头,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正好陪如玥养胎 太子笑得开怀,“那祝四弟几个月后再得贵子。” “承太子二哥吉言。弟弟一会去永和宫,便在此处告辞了。”胤禛停下,冲胤礽拱手。 “好,去吧。” 看着胤禛的背影走远,胤礽喃喃自语:看不出来,这个老四还是情种。 —— 胤禛进入永和宫主殿,余光扫了一眼下首垂眸静坐的如玥,恭恭敬敬地给德妃请安。 德妃冷脸叫起。 她对儿媳不待见,面对儿子同样生气,夫妻俩没一个省心的。 再配上一个把自己儿子迷的色令智昏的钮祜禄氏,接下来的午膳德妃都不想用。 只是,午膳还没用,永和宫又来了个胤禵。 “额娘,今日算是家宴,儿子便把十四叫来,一同用膳。”胤禛喝口茶,淡淡开口说道。 “额娘,今日四哥带着四嫂过来,您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也过来凑个热闹。”胤禵嬉皮笑脸,站在德妃身侧,见德妃茶盏里面空了,连忙续上茶水。 德妃不回答小儿子的话,只是面色缓了缓。 乌拉那拉氏坐在胤禛下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余光时不时扫一眼左侧的如玥。 如玥丝毫没注意到福晋的目光,她此刻只做鹌鹑状,低眉顺目,双手交叠在腹部,心里想着午膳吃什么,不知道宫里的膳食会不会更美味。 只是,突然,胤禵提到了她。 “四哥,你今日还带了钮祜禄格格过来?”胤禵仿佛好奇,不自觉问出来。 胤禛淡定地为亲弟弟解释:“提前带她来永和宫认认门,过几日皇阿玛会下旨,晋钮祜禄氏为侧福晋,你该称呼一声小四嫂。” 殿内,无论是哪位主子的下人,皆屏住呼吸,装作聋子般。 德妃肃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如玥继续当鹌鹑。 乌拉那拉氏嘴角绷直,那层薄薄的笑像冰壳般裂开,神色变得冷硬。 只有兄弟二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回。 “恭喜啊,小四嫂。”胤禵这句明显冲着如玥,言语间带着几分亲近之意。 如玥抬头,端庄的笑挂在脸上:“谢谢十四弟。” 胤禵在胤禛对面坐下,觉得有些渴,便端起茶水喝一口,“小四嫂,到时举办宴会,可别忘记跟弟弟说一声,弟弟也去喝杯酒。” 如玥不好接话,这位十四爷才十岁,能不能出宫还不好说。 没等如玥思索怎么回应,胤禛开口:“酒没有,茶水少不了你的。”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在扬之人都不是傻子,哪还不知道这是在给如玥做脸。 德妃嘴角一抽,她这个小儿子,是个憨的,也不怕得罪老四媳妇。 “好了,该去用膳了。”说罢,德妃起身往偏殿走。 一顿食之无味的午膳过后,德妃迫不及待赶走几人,平日最爱的小儿子也懒得搭理了。 心里给大儿子再添人的想法也没了,只希望钮祜禄这一胎顺利生产,等生下来进人也不迟。 现在二人感情正好,她这个恶婆婆添堵,反而是在增进老四对钮祜禄氏的愧疚。 罢了罢了,男人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女人怀孕产子后,再是绝美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段,也不如当初。 “嬷嬷,你差人去四阿哥府,给乌拉那拉氏递个信儿,本宫要看到钮祜禄这一胎平安生产。若是府里再出幺蛾子,本宫不介意向万岁爷请旨,为老四求个身份尊贵的侧福晋。”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典叙宫闱,聿彰柔顺之德;恩颁宗室,用光闺壸之仪。咨尔钮祜禄氏,秉性温良,持躬端淑,早膺珈服,克襄内职。今以皇四子之请,封尔为侧福晋。尔其益修妇道,谨侍巾栉,懋敦礼法,表率掖庭。 钦哉! 礼部官员宣读完册封谕旨,如玥跪在地面,接过册文和专属于侧福晋的银印。 接着三跪九叩,向皇宫方向叩头,最后拜谢胤禛, 此时胤禛与乌拉那拉氏皆一身吉服,站在一旁,胤禛含笑受了如玥的拜礼。 庄重的册封仪式结束,送走礼部、宗室的官员。 乌拉那拉氏便回了正院,胤禛则带着如玥在前院用膳。 膳后,二人散步。 “瑶瑶,孩子可有闹你?” 现在如玥的肚子已经有明显的起伏,今日折腾一上午,现下又要出来消食,胤禛有些担心她吃不消。 如玥心里喜悦,面上带着神采飞扬的笑:“我不累,孩子也很乖,您别忘了,我膝盖上面刚挂着棉垫呢。” 胤禛笑了,这还是他坚持让这个女人带的,否则这个女人真要实打实折腾自己的膝盖了。 “四爷,我好开心,谢谢您。”此刻正式的册封礼结束,如玥有了几分实感,她真的成了胤禛的侧福晋。 可以掌管府内事务的侧福晋,她的孩子一出生便有个地位高的额娘,而不只是一个格格的孩子。 像胤禛之前教导过的,宠爱可以是一时的,但地位权利是真的,把握住这些,自己和春和的仇才能得报。 只是,想起德妃的话,如玥的心里还是泛起一层涟漪。 “从今日开始瑶瑶便是侧福晋了,想要什么礼物?”胤禛站在如玥身侧,俯身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肚子,询问如玥。 如玥把自己的手放于男人的手上,感受着男人手背的温度,道:“四爷,哪有您这样的,不应该您主动为瑶瑶准备礼物吗?” 胤禛看着她娇憨的模样,笑的温柔。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第64 章 礼物 如玥被胤禛牵着手,穿过一道曲折的回廊。 绿竹、玉柳以及苏培盛一众下人远远坠在后面。 此时,如玥已经换下沉重的吉服,一身月牙白如意金纹氅衣,因为里面加了一层薄绒,便没有套披风;胤禛配合她的旗装,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袍。 面前院门紧闭,门前站着两名侍卫,见到二人立刻恭敬行礼。 “四爷,这里是...”如玥环顾四周,这处院落仿佛隐藏在王府深处,被几株高大的梧桐树半掩着,显得格外幽静。 胤禛没有回答,只是带她穿过院子,来到厢房,上前打开门上的铜锁。 “我的侧福晋,请。"胤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眼中隐约带着期待的神色。 如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迈过门槛。 当她看清屋内的景象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眼前是一座宽敞的库房,但绝非寻常储物之处。 整个空间被布置得如同一个小型博物馆。 正中央是一条铺着大红地毯的走道,两侧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紫檀木架和多宝格。 左边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 柔润的珍珠头面,红、绿、紫色宝石镶嵌的金钗。 通透如水的翡翠手镯、发簪,以及各色宝石雕琢而成的花鸟虫鱼发簪、花钿。 右边的架子上则是各色绫罗绸缎,从最上等的云锦、杭罗到西洋传过来的轻薄保暖的天鹅绒。 布料颜色从淡雅的月白到艳丽的绛红,应有尽有。每一匹布料都整齐地卷起,只展开一角供人欣赏精美的纹样。 "这...这些都是..."如玥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由自主上前几步,仔细打量。 胤禛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惊讶的表情,"这些都是为瑶瑶准备的。我知道你素来偏爱淡雅。但做了侧福晋之后,也需要一些华丽的首饰衣裳装点门面。" 一些吗?这些首饰成堆的积在锦盒里,她每日换着穿戴,百日下来不一定用完。 这些布料做成衣裳她又何时才能穿完?以后京城新出的实兴花样她还买吗? 如玥继续向前走去,发现库房深处是一排书架,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用悬挂的木牌分门别类,诗词歌赋、医卜星象、散文杂实,甚至还有几本稀有的西洋译本。 书架旁是一个专门放置文房四宝的区域,上等的宣纸、徽墨、湖笔、端砚等一应俱全,还有几方珍贵的鸡血石印章。 胤禛随着如玥的步子,“这上面的书籍基本是从我的书房复刻的,除了一些不方便给瑶瑶阅览的邸报公文等。”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些杂学。” 如玥手指无意识地绞紧旗装一角,柔软滑腻的锦缎被攥出一道锋利的褶皱。 这些书籍远比珠宝首饰更重要。 古人喜欢女子读女则、女诫,不就是觉着女子书读多了,心便野了。 只是他一开始就喜欢送自己游记,看自己喜爱话本,便又送了许多话本。 如玥摸过最外面的《世说新语》,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 如玥转身看向另一侧。 那里陈列着各式古董珍玩,唐三彩、不知年代的青花瓷,苏轼的《寒食帖》、郭熙的《早春图》,古董珍玩她不太了解,只大概认得这些。 “瑶瑶以后可能会参加许多宴会,若是今后有交好的女眷,便可以取这些赠人。”胤禛轻声说着,接着指引如玥看向左侧角落。 角落架子上摆放着自鸣钟、望远镜、地球仪等稀罕物,甚至还有一架小巧的钢琴。 “那时与九弟他们用膳,便发现瑶瑶对西洋之物感兴趣。前些日子我托九弟联系了一些传教士,这些是特意向他们求购的。” 胤禛走到钢琴旁,轻轻按下一个琴键,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西洋贵族女子都会弹奏这个,它和筝的发音方式有点像,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如玥眼角控制不住泛起晶莹的泪珠,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 不是她心软,是男人实在给的太多了。 “四爷…”如玥声音微哑,话堵在喉咙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胤禛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发顶落下一吻,“瑶瑶,今日为你准备这些,只是想你展颜一笑。" 说着,开玩笑般继续:“若你再哭,那我只好再另外为你备一屋礼物了。” 如玥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此刻听到他的话,破涕为笑,“那您岂不是要破产?” 胤禛坦言:“这一屋子,属实花了爷不少,再准备几个屋子倒不至于掏空。 但我发现某位女子爱财,因此我要好好挣钱了,毕竟还要养她一辈子呢。” 如玥笑出声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肩膀随着笑声轻轻抖动,倚靠在男人怀里,半点不安分。 胤禛无奈一笑,“瑶瑶,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孕妇吗?” 如玥眼神亮晶晶的,“四爷,这都要怪您啊,一下子给这么多,让妾身这么惊喜。” 说着,牵着胤禛的手来到她的肚子上,“妾身开心,肚子里的宝宝定也是开心的。他一直都是个很乖的宝宝,待他出世,也需要阿玛的奖赏哦。” 说着,冲胤禛眨眨眼。 胤禛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些许生涩。 嘴角弧度淡淡,眼尾微微弯起,眉心因时常皱眉而留下的竖纹舒展开来。 此刻,二人仿佛有些相似,眉目间皆是轻快。 沉溺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片刻后,如玥突然开口:“这么多东西,我是不是又要重新准备库房了?” 桃园居面积不小,但房屋只是普通妾室的规格,主人房基本全被如玥占了,现下若是再改一间库房,有些紧张。 胤禛显然早就想到了,询问她:“换一间院子,或者扩建桃园居,瑶瑶倾向于哪个?” 如玥一时有些犹豫,“我再想想吧。” “那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这处是前院的库房,没人敢从这儿随意拿取东西。瑶瑶放在这儿,东西只会多不会少。”胤禛声音轻快,带着几分玩笑之意说道。 如玥唇角扬起,瞧着胤禛清隽的侧脸映在烛光里,轮廓分明。 她心尖蓦地一颤,方才的感动还萦在心头,叫她生生压了下去。 想到福晋,如玥心里的波澜彻底平息,只余下一汪静水。 第65 章 对话 桃园居的屋檐下,几盏烛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斑驳的光影投在雕花窗棂上。 如玥洗漱完毕,倚在软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目光落在紧闭的窗棂上。 “在想什么?”胤禛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淡淡的茶香。 他刚刚沐浴完毕,发梢还带着湿气,明黄色的里衣松松地系着,然后抱住如玥。 如玥靠在他身上,声音轻轻柔柔:“想前几日进宫时,德妃娘娘说的话。” 说着,双眸直汪汪地注视着男人,继续开口:“四爷,您为了我......” 胤禛放开女人,扶住她的手臂:“瑶瑶,今日你累了一天,咱们去床上说话。” 二人相随上了床榻。 胤禛躺在外侧,把女人揽在怀里,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腹部,道:“瑶瑶,这次的事情,表面是为你晋位,实则不仅仅只这么一个目的。还记得我跟你讲的话么。" "人有时候要学会韬光养晦,朝堂近来不太安稳,我想躲一段时间。” “所以...四爷这是顺水推舟?”如玥有些难以置信。 “不错。”胤禛语气低沉,不急不缓地抚慰着女人不安的心,“我们几个年长的阿哥,侧福晋出身都不会高。就算没有瑶瑶,待有了爵位,我也会选择一位有子的格格给她晋位。” 目前的胤禛,对于侧福晋的家世身份真不怎么在意,他是皇子,他的女人,无论什么身份,再尊贵也不如他。 再者,胤禛想到乌拉那拉氏,出身不错,但干的事没一件是上得了台面的。 可见,人的脾性无法由家世决定。 当然,除此之外,胤禛更多考虑了前朝的因素。 随着时间推移,太子和大哥的争斗已经从内廷延续到了朝堂,他们这些已经上朝听政的阿哥不可避免被波及。 胤禛是想进入朝堂,干一番事业。 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利于他冒头,也不想被卷进毫无意义的斗争内。 三哥与太子交好,大哥身后站着八弟,五弟背靠太后,而他没有任何助力。 借助这次自污,远离朝堂一段时间,等下面的几个弟弟冒出头,他就没那么显眼了。 当然,胤禛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想办法给如玥晋位。 毕竟,避风头有许多种方法。 随着他和瑶瑶的争执,他越发厌恶福晋,便索性自曝一把。 男人的名声不算什么,皇阿玛生气也只是一时,随着时间推移,只会心疼他。 胤禛心里想了很多,没有犹豫,直接跟如玥坦言。 他喜爱如玥,但不会借此来邀功,只会实话实说。 宽大的床榻上,一对男女相互依偎。 如玥望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历史记载里面的雍正,这个为她温柔小意、准备一库房宝物当作贺礼的男人,逐渐与那个最终登上皇位的赢家相结合。 福晋在宫廷宗室的名声,乌拉那拉氏一族未嫁女的前程,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这个男人心里藏了太多的算计。 但如玥意外的安稳,可能因为她是既得利益者的缘故。 生在皇家,若是四爷没有一点手段,她会放心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吗? 同时,心里又松了口气,这样很好,万一有一日他们感情生变,这个男人便不能后悔迁怒于她。 “那爷这段时间只能赋闲在家了?”如玥轻声询问。 胤禛微微一笑,“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好好陪伴我的侧福晋,以及我们的孩子。” 只是,胤禛看着如玥的肚子,蹙眉,“瑶瑶,你有没有觉着,最近你的肚子突然大了很多。” 刚满四个月的时候,只是略微凸起,还算正常。 但随着天气变冷,如玥的肚子像充气球一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突然胀大许多。 如玥身形纤细,穿着旗装肚子不甚明显,但此时一身丝制长袍,就算长袍内衬加了羊绒,也不至于突然大这么多。 如玥被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她怀孕到现在根本没任何不适,肚子是大了好多,只怀孕不都会越来越大吗? 她最近用膳也很正常,没有大吃大喝,每日都会走动散步,应该不会补太过呀。 涉及到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面的孩子,如玥从不大意,“爷,明日我请安回来,就让许府医过来诊治一番吧。” 胤禛点头,想了想又道:“早前吩咐过许府医,让他留意合适的医女,想来应该有眉目了,等明日问问他。” “不光是医女,接下来瑶瑶身边还需要两个嬷嬷,等明日我给你送来,先接触几日,如果瑶瑶觉着合适,就留下她们。” 胤禛的声音低沉柔和。 如玥听着男人的絮叨,慢慢合上眼皮,进入梦乡。 —— 第二日,天色微明,外头霜气微凝。 四阿哥府内部分院落大门已经敞开,丫鬟太监婆子穿行在庭院中,为主子出门做准备。 随着天气转冷,下人们都换上了夹棉的薄袄。 自从前院丫鬟芷兰爬床未遂的事情发生后,四阿哥府内对于丫鬟的着装进行了严格的规整。 绿竹、春景皆是一身青色夹棉旗装,简单的两把头造型,上面没任何亮色饰品。 此时二人正伺候如玥更衣。 如玥里面一身绛红色如意云纹氅衣,外面裹着一件月牙白金纹斗篷,绿竹为如玥整理斗篷的帷帽。 如玥感觉自己还没出门子,便热起来了,无奈说道:”氅衣内里加了鹅绒,十分保暖,这么厚的斗篷便不用了吧?“ 才将将11月,哪需要斗篷了。 绿竹摇头:“主子,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外头冷得很。您又不喜轿撵,一会要走着去正院,还是要穿厚点,以防万一。” 说着,语气里充斥着担心。 只是今日的请安,是自家主子晋位侧福晋后的必要形式。 一是作为侧福晋,给福晋敬茶;二是接受其他侍妾的请安。 如玥拗不过绿竹,反正穿多点没坏处。 至于轿辇,这种不着地的东西她很不放心。 她现在怀着孕,不敢把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寄托在轿夫身上。宁愿多走几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多走路还是没问题的的。 只是这么想着,等走出院子,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第66 章 中馈 见如玥走近,三人躬身问安,“请侧福晋安。” 如玥微微疑惑,问道:“这是?” 文新面上带笑,主动开口道:“回侧福晋,主子爷吩咐,日后您出行,乘马车即可。至于车夫主子还在寻摸,今日就先由奴才为您驾车。” 文新在内务府,原是銮仪卫的小太监,后来被分配到四阿哥府。 同苏培盛拉上关系后,就跟在苏培盛身后跑腿,今日也算重操旧业了。 文新作为熟人,如玥还是比较信任的,闻言笑着答应下来。 文新笑意更深。 此时,如玥眼神扫过他身边的嬷嬷,不等她询问,只见这位嬷嬷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老奴王氏,专门过来伺候侧福晋,不拘饮食起居还是礼仪交际,侧福晋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尽管使唤奴才。“ 如玥打量她,这位嬷嬷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衣着简单朴素,眉眼间透着沉稳,不似寻常婆子。 恭谨有礼,如玥对这位王嬷嬷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那便有劳嬷嬷了。” —— 一辆简约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路上,车身上印刻桃园居的标记,路过的丫鬟、太监纷纷躬身。 正院门前,两个丫鬟已经候在那里,见有马车过来,二人对视一眼,闪过惊讶。 如玥从马车上下来,二人上前几步,齐齐福身:“给侧福晋请安,福晋已经在厅内等候。” 如玥目光微闪,福晋以前可没这么积极过。 今日这么早,不知道昨晚是否睡的安稳,如玥漫不经心地想道。 正院的花厅依旧宽敞奢华,福晋乌拉那拉氏一身正红色旗装,发间依旧是牡丹花样的金钗。 此时下首第二三排已经坐满了人,分别是宋氏、安氏,以及苏氏、伊氏。 府内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如玥落水,其他院子被管控,接着如玥被禁足,在大家以为她不好的时候,突然收到如玥怀孕以及册封侧福晋的消息。 如玥册封礼,几人没资格在扬。 今日还是如玥落水以来,第一次公开露面。 绛红色的旗装、外面是月牙白绣着金纹的斗篷,红与白结合,妩媚又清冷。 此时,她缓缓走来,在扬几人各有所思,不约而同打量她的肚子,接着又控制不住在她脸上停留。 如玥在福晋下首站定,脱了外面的斗篷,接着在绿竹的搀扶下,微微屈膝:“给福晋请安。” 一旁的王嬷嬷立刻上前,端起丫鬟托盘里的茶盏,用手试探了杯子温度,确认不烫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如玥。 如玥接过,将茶盏奉上:“福晋,请用茶。” 乌拉那拉氏目光幽深,接过茶盏,抿一口,放下,道:”起来吧,妹妹有了身孕,从今日直到生产,每月两次的请安便免掉吧。” 二人如今已算是撕破脸皮,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四爷和宫里娘娘都护着这个女人,而自己也懒得看见这张脸,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如玥嘴角上扬,向福晋道谢,接着在下首第一排位置坐下。 “给侧福晋请安。”如玥敬茶完毕,其余四人起身齐齐给如玥行礼,声音清脆整齐。 等如玥叫起后,四人才依次坐下。 府内一连折了两个格格,托人少的福,苏怡然、伊如两个侍妾今日也混上了座位。 此时二人看向如玥的目光中,带着喜悦,但二人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沉默不语,只不住打量着如玥。 安氏如今成了格格,但她胆小安静的性子依旧没变,今日她穿了一身石青色旗装,坐在宋氏对面,低头沉默不语。 宋氏瞧着如玥怀孕后依旧光彩夺目的脸,心里片刻的扭曲。 贴身丫鬟茉心被换掉,罪魁祸首正是这个女人。 四爷依旧宠着她,怀着身孕不够,还晋了侧福晋,女人好命地让她嫉妒,只是面上还得捧着她。 “侧福晋如今可真是双喜临门,不仅晋了位分,还怀了小阿哥,侧福晋不嫌弃的话,妾身还想时常去桃园居拜访,多和您说说话。” 语气带着恭维,只是如玥不吃这套,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从前,我们算不上相熟,现在见面行礼请安可以,至于拜访就不必了。” 这个宋格格可不是省油的灯,那日早上的相遇,不见得是巧合。 这个女人每次看起来都和和气气,但如玥直觉就是不喜欢。 她是格格的时候,装装友善就算了。现在是侧福晋了,面对不喜欢的人没必要客气,否则她晋位图什么。 孕妇,心情还是很重要的, 如玥百无聊赖的想着。 而如玥这番话落,宋氏的笑容僵在嘴角,乌拉那拉氏只看热闹,其他三人沉默,一时气氛安静下来。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这份尴尬,一个丫鬟进来禀报,“福晋,前院的苏公公带着几位嬷嬷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心下一喜,想必是关于交还中馈的事情了,忙吩咐丫鬟请人进来。 片刻,苏培盛与几位嬷嬷鱼贯而入。 苏培盛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地开口:“福晋、侧福晋,奴才与几位嬷嬷有事禀告。” 说着,嬷嬷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位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说道:“四爷特命奴才们前来交接中馈。” “茶房、针线房、库房、马厩的中馈,这几位会分别交接给福晋,其中账册和钥匙已经带来;剩下膳房、花草房的中馈则是由奴才交接给钮祜禄侧福晋。“ 这话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层层涟漪。 在扬众人面上皆是惊疑,福晋脸上的笑容一滞。 苏培盛笑着解释:”府内事务繁杂,福晋要照顾大阿哥,主子爷体谅福晋辛苦,怕福晋一时忙不过来,因此让侧福晋协理一部分。“ 众人听着这话,只觉不对劲,福晋辛苦,难道怀着身孕的侧福晋就方便管理府内事务吗? 如玥揪着手帕挡住唇边溢出的笑意。 上首的乌拉那拉氏嘴角绷直,面上冷硬,“难为四爷这么为本福晋考虑。”话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苏培盛依旧笑着,到底没敢再说话。 第67 章 怀络 直到跨进桃园居的大门,如玥嘴角的笑意都没落下。 屋内,胤禛正在询问许府医关于孕期的一些问题,见如玥进来,男人起身,大步迎上。 “这么开心?”胤禛有些诧异,瑶瑶给乌拉那拉氏请安,他以为她会不高兴呢。 被男人的大手牵住,如玥的嘴角越发上扬,二人边走,如玥一边开口:“给福晋请安,妾身开心。” 胤禛摇头失笑。 许府医躬身:“侧福晋安,奴才给您贺喜了。” 如玥:“许府医客气,今日还要劳烦你诊脉了。” “奴才的本分。”许府医简单回了一句,便开始把脉。 屋内气氛静谧,许府医神色专注,手指轻搭在如玥腕间,把着脉象。 一旁,如玥安静地坐着,右手下意识地轻抚微微隆起的五个月孕肚。 胤禛握着如玥左手,以做抚慰。 良久,许府医眉头轻皱,缓缓开口:“脉象平稳,并无异常。只是侧福晋这肚子,瞧着确实比寻常五个月身孕的妇人要大上许多。” 如玥心中一紧,目光担忧地望向府医:“这……可有什么问题?” 许府医沉思片刻,问道:“侧福晋娘家,可曾有过怀双胞胎的先例?” 如玥微微点头,“有的,我额娘就生了一对龙凤胎。” 许府医微微颔首,“如此,倒有可能是双胎。不过,也不排除是胎儿发育极好的缘故。只是现在还难以断定 。” 闻言,如玥还未开口,胤禛就沉声问道:“现在对侧福晋身体有影响吗?” “四爷不必忧心,侧福晋身体康健,目前脉象一切正常。这些日子依旧维持正常饮食,切勿大补。等过一个月,我再为侧福晋仔细瞧瞧,定能有个更确切的判断。” 胤禛面色缓了几分,他能说出这番话,证明如玥身体确实没有问题。 —— 一老一少行走在青石小路间,待四下无人,胤禛微微凑近老人,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局促,却又强装镇定。 “许府医,爷有一事相问。”胤禛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 许府医恭敬地垂手而立,“四爷请讲。” 胤禛目光微闪,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侧福晋如今怀有身孕,这……怀孕期间,是否还能行房事?” 话已出口,胤禛神色严肃几分,仿佛在讨论什么国家人事, 许府医微微一怔,这……皇子还有这方面的困扰吗? 面对男人越来越沉的脸,许府医恢复了神色,拱手说道:“一般而言,在孕期前三月与后三月,需格外谨慎,最好避免房事,以免动了胎气。 而中间这段时日,若胎儿安稳,适当为之倒也无妨,但也需注意动作轻柔,切不可莽撞。”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下侧福晋这个情况呢。” 这…… 侧福晋的脉象再稳当不过了。 “可以。” —— 这边,如玥正喝着燕窝,见男人进来,随口问道:“爷,您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才说要亲自去送许府医?这位爷有这么平易近人吗? 如玥这般想着,心下怀疑,放下瓷碗,“爷,不会是妾身的肚子真有什么问题吧?” 语气有些凝重。 “府医不是说了没事吗,瑶瑶放心。”胤禛顾不得刚才的尴尬,忙安抚女人。 只是关系到孩子,如玥依旧有些紧张,“那您亲自去送许府医,还不让人跟着,这也太异常了。” 胤禛微微扶额,抬手示意绿竹几人退下,坐在软榻上,把如玥揽在怀里。 “你真想知道我们谈了什么?”说这话时,男人语气意味深长。 如玥点头。 “爷问许无伤,我们两个现下可不可以行房事。” 这话一出,如玥脸刷的一红,不自觉的拿手捶男人胸膛。 这话是可以问的吗?简直社死瞬间。 胤禛见女人白皙的脸颊透着粉红。 如玥害羞了,他这下不觉着尴尬了。 反而低低笑出声,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不止问了问题,还有一样这个。” 只问这个,肯定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关系到如玥的身体,胤禛当时继续强忍着尴尬,向许府医请教了一些事情。 许府医可能觉着他诚恳,便向他推荐了一本书。 非常适合妻子怀孕期间——感情深厚的夫妻观摩。 “要不要打开看看?”胤禛一双凤眸微闪,直直注视着如玥,带着些许诱哄的语气,询问她。 如玥觉着这男人非常期待自己打开,不想随他的意,只是突然想起什么。 “您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打开。” 胤禛扬眉,“行。” 如玥有些不相信,“您答应得这么利索,不怕我刁难您啊。” 胤禛摇头,捏捏她的下巴,“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算瑶瑶随口一提,我也给你办。” 如玥心里嫌弃,这人真是会说。 “您之前不是说想为怀络格格找一位养母吗?”说着,观察胤禛的神色,见他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接着问:“关于大格格的养母,您有想法了吗?”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坦言:“之前本来想把怀络养在福晋名下,只是福晋的性子不适合教养女儿,爷便搁置了。” 只是搁置了,但还是要再考虑其他人选。 怀络还不到三岁,年纪太小,正是需要一位额娘疼爱的时候。 生母李氏被关在繁梨院,不知真疯假疯,肯定不能再教养怀络。 交给福晋,胤禛怕女儿被她养歪,变成福晋小号。 宋氏,他也考虑过。 只是李氏早产那事,胤禛对宋氏有几分怀疑。仇人之女,胤禛不认为宋氏可以真心对待怀络。 至于怀里这个女人,胤禛没有考虑过。 抚养其他女人的孩子—— 若不能有自己的亲子,当然是好事。 但瑶瑶自己能生,养怀络不是件好事,瑶瑶也未必开心。 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 如玥此时提起,胤禛略微一想。 “瑶瑶想让临风居那两人养怀络?” 府里总共没几个人,只有临风居那俩侍妾跟瑶瑶交好。 如玥点头,接着细细为他解释起来:“二人虽然地位不高,但识字明礼且都有一技之长,性子一个沉稳一个活泼,若是养了怀络格格,定会把大格格捧在手心里。” 这件事情,自胤禛偶然提起,她心里就有了念头。 这位大格格不出意外便是历史上的和硕怀恪公主,这位公主没有抚蒙,而是嫁到了福晋的娘家。 如玥此时提出让苏氏她们抚养。 首先就是为了隔离福晋和这位大格格之间的关系,降低大格格嫁进乌拉那拉府的可能,削弱福晋以及乌拉那拉府在胤禛心中的地位。 其次,苏氏二人与她交好,她不会帮二人争宠,便给她们一个孩子。孩子是助力,有时候也会是弱点。 有了弱点,如玥才能更放心地用她们。 胤禛摸摸如玥的脑袋,“瑶瑶说得有道理,只是二人身份太低了,我得好好考虑一番。” 如玥依偎在他怀里,柔柔劝说:“爷,二人到底是宫里赐下来的,就算没有承宠,但若养大格格养得好,您也可以为她们晋位。” 府内现在格格太少了,若是多两个,就不那么起眼。 省得德妃看不惯再赐人下来。 她现在怀着身孕,可不想府里再进其他女人,让平静的阿哥府再生是非。 胤禛摇头,缓缓道:“我对二人没印象,只苏培盛禀报过一句二人老实本分。 本分老实对她们是好事,但爷不想自己女儿长成一副本分老实的性子。” 见如玥听进去了,胤禛微微一笑,继续开口:“过几日,我会亲自见见她们,若是二人有其他可取之处,就听瑶瑶的,如何?” “四爷考虑周到,瑶瑶觉着可行。”如玥甜甜一笑,给某人比了个大拇指。 胤禛目光深邃,“瑶瑶现下可以看书了吧?” 第 68章 膳房 到底实践出真知。 …… 第二日,如玥果不其然又比平时多睡了一会儿。 男人床的话不可信,不用她动,不代表不打扰。 如玥醒来,男人已经不在屋内。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那里清爽没有粘腻感,如玥心下满意。 不过,如玥到现在都没弄清这位爷到底是重欲还是禁欲。 若是不重,她们二人之前那事那般频繁,每日的次数也很多,也就是她身子健壮,否则真会受不了。 她有时也害怕这位爷年纪轻轻就肾虚。 若是重欲,这些日子他好似没有去旁人那里。 就算她怀孕,这人也一直在桃园居陪她。 如玥思索片刻,下了个结论。 四爷待她很好,应是有很多在意。 所以,四爷可以想方设法为自己晋位,给自己管家权,整日陪伴她身侧。 至于福晋,这位是发妻,没有实在的证据,他绝不会动手,她其实是理解的,只是她不敢放任自己的心思,男人太出色了,如玥只能这样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 自己不够聪明,对后宅之事太过笨拙,之前差点丢了小命,如果再克制不住自己的理智,那有一日,若是四爷另有喜欢的女子,自己该做何。 —— 初冬的午后,淡薄的阳光洒在地面,寒冷的空气中多了几分暖意。 桃园居待客厅内,炭盆内的乌金碳燃烧着,给房间内带来阵阵暖意。 如玥穿着淡粉色百花刺绣氅衣,辫发盘头,发间只插一支玉兰发簪,缓缓从里间走来,整个人温婉柔美。 李嬷嬷恭敬地站在下首,面对这位温柔无害的侧福晋,丝毫不敢大意。 过来前,她可是被四爷亲自嘱咐过得,定要万分配合这位主子。 见如玥坐定,忙躬身行礼,说道:”侧福晋,膳房所有食材的采买清单与每日膳食的安排记录,都在这里了。“ 说着,双手奉上托盘,绿竹接过,放在案桌上。 如玥没有立刻翻看托盘里的账本,只是淡淡开口:”嬷嬷,劳烦你为我讲讲这膳房的情况吧。“ 李嬷嬷清清嗓子,有条不紊地说起来:“侧福晋,后院膳房有大厨、帮厨、伙夫等三十余人,各司其职。 每日食材供应,主要来自阿哥府名下的庄子。庄子每日会送来应季蔬菜。肉食主要以猪肉、鸡肉为主,辅以牛羊肉等,每个院子的消耗主要看主子们的分例。” 一个人员结构、一个食材问题,都是膳房的重点。 如玥初初掌管,并不计划大动干戈,只是简单了解下情况,接着拿起一本账册,简单翻动几下,询问道:“现在天冷下来了,饭菜从膳房送到各院,温度可还够吗?” 李嬷嬷闻言,脸上露出些许难色:“回侧福晋,咱们府内新建,只今年初春时,主子们怨过。只是奴才没及时处理这个问题。” 李嬷嬷权利大,但到底是下人。收到主子们抱怨后,她便报给了福晋。 只是福晋说,主子爷在塞外奔波,吃的用的不如她们呢。 因为饭菜的温度不够热,就吵吵闹闹,太过娇气。 这话一出,怀孕的李格格都不敢再闹。 后面天气渐暖,问题被搁置下来。 而如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事情还真没解决掉。 嬷嬷们不敢做主,但是如玥可不怕。 “嬷嬷经验丰富,在宫中多年,心中可有解决的法子?”如玥缓缓开口,认真询问。 李嬷嬷:“宫中为主子们送膳,都是寻厚实的棉套,将盛饭菜的食盒包裹起来,再做些小碳炉,放在食盒底部,这样便能保温。” 这样的法子也只适用于受宠的主子,至于不得宠的那些个,饭菜热不热,除了主子和身边的丫鬟,没人在意。 如玥听着她的话,心下倒是庆幸,四爷府内女人少还是有好处的。 按照嬷嬷这个做法,每月下来府内光炭不知道要消耗多少。 如玥沉思片刻,“嬷嬷,从今日开始,就按照你的法子给府内院落送膳吧。就用煤炭做炉子吧。”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煤炭,如玥娘家冬季就用煤炭取暖。 只是煤炭容易让人中煤气,条件好的人家不常用。 但只是热饭菜,煤炭还是合适的。 李嬷嬷闻言,眼里划过赞赏,笑道:“侧福晋仁慈。” 怪不得这位侧福晋得主子看重。 容貌出众,又不似福晋那般刚硬,不说主子,她这个奴才都觉着如沐春风。 “先试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看下银钱消耗几何。若膳房内,有人想出更好的法子,也可告知于我,到时不仅出主意的人有赏,其他人也各有赏赐。” 李嬷嬷笑着应下。 给了甜枣,如玥严肃起来:“你们做的好,我不吝赏赐。但有人做了什么错事,你们也要积极揭发,免得大家一起被罚。” “你们这批人是内务府下来的,经验老道,但下面庄子上可是有不少人等着接你们的班。这些话,嬷嬷也带回去给其他人。” 她怀着身孕,并不准备大动干戈,有什么要求和吩咐,只管通知李嬷嬷,抓大放小,时不时派自己身边的人轮流监查即可。 李嬷嬷告退,如玥又接见了花草房的管事。 现在府内的掌园太监已不是如玥原先见到那个,而是一个年轻太监。 得柱压着身子跟在春景身后,低头跨过门槛。 此时,心里紧张得很,他可是知道上一任什么下扬。 花草房其他人只知道人被高公公带走了,但他作为新的掌园太监,可是专门被高公公带到地牢观摩了前任的下扬。 整个人被五马分尸。 在他来之前,已经被苏公公训过话。 他们花草房人多,油水多,苏公公特意嘱咐他,定要听这位侧福晋的话,否则……就让他试试前任的下扬。 得柱想起这里,打个寒颤,到了如玥跟前,没敢瞟一眼,只低着头跪下去:“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如玥挑眉,她觉着这人有些怕她,不过怕是好事。 花草房的权利大,油水也大。 有这个态度在,想必面上能配合一二。 第69 章 双胎 如玥接连会见了两位管事,忙碌间,时间悄然流逝。 翌日清晨,如玥吩咐绿竹将苏、伊二人请至桃园居。 待三人坐定,寒暄一番。 苏怡然率先开口:“好久不见侧福晋,妾身和伊姐姐心里挂念。请安那日,瞧见侧福晋风采依旧,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言语间,满是关切之意。 比起往日,苏怡然对如玥的态度,亲近依旧,可更多了几分恭敬与礼数。 以往,她们还能与如玥姐妹相称,自在说笑。 可如今如玥成了侧福晋,她们虽仍旧亲近尊敬如玥,却也清楚,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时,几个丫鬟小心翼翼上来,为三人奉上精致的茶点。 其中,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格外显眼,如玥用筷子夹住一块,轻咬一口。 刚出锅的冰糖葫芦,糖衣酥脆,山楂酸甜,好吃极了。 如玥眼前一亮,笑着邀请二人品尝。 见二人吃起来,如玥缓缓开口:”此次能平安无事,不过是我运气好罢了,劳烦两位妹妹担忧了。“ 说着,视线落在冰糖葫芦上,”有时候人就像这冰糖葫芦一般。 有些人品性纯良、心怀善意,恰如这上等的冰糖葫芦,不仅外边的糖衣晶莹剔透,内里的山楂也是美味可口。 而有些人,如下等的冰糖葫芦一般,外表光鲜亮丽,只是吃下去,便会发现内核早已变质。“ 借物喻人,联想最近府内的动向,如玥的话直指福晋。 苏怡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与伊如对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般,齐齐起身,向如玥行礼。 苏怡然率先开口,声音诚恳又坚定:“侧福晋,早先多亏您雪中送炭,妾身这眼睛才没有落下大毛病。 承蒙侧福晋不弃,日后若有任何事情,尽可吩咐妾身,妾身定当竭尽全力,绝无二话。” 伊如接着说道:“在侧福晋出事之前,妾身就总琢磨着,自己能在哪些地方帮衬到侧福晋,却一直没个头绪。 如今亦是如此。只要是侧福晋有不方便出面的事儿,妾身愿意为侧福晋分忧解难。” 早在如玥不是侧福晋时,二人便已决定投靠于她,只是那时如玥深居简出,无欲无求,二人只陪如玥说说话,便过去了。 现下,如玥经历落水,晋位侧福晋,又怀有身孕,与福晋的矛盾已经显露。 她们二人自然要表明自己的忠心。 苏怡然精通刺绣,伊如对香料、药物十分了解,二人对她十分有用。 如玥想着,笑容渐深,起身把人扶起,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询问她们是否愿意抚养府里大格格。 这话一出,二人瞬间瞪大眼睛,脸上闪过不可置信,接着便激动起来。 怎么会不愿意,这可是她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在这深宅大院中,二人无宠,地位低微,日子平淡又寂寞。若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她们的日子会有盼头很多。 —— 没出几日,胤禛突然白日里去了临风居,也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很快,胤禛的命令便传遍府中,吩咐苏、伊二人抚养怀络格格。 不仅如此。 苏、伊二人由通房侍妾直接升了格格。 —— 正院 一个丫鬟匆匆入内,神色焦急,跪在地上禀报:“启禀福晋,大阿哥发热了。” 乌拉那拉氏正在算账,闻言只感觉头疼,神色焦急:“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看似担忧着急,但身子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旁边马佳嬷嬷上前劝道:“福晋,自入冬以来,阿哥已经是第三次发热了,您该去瞧瞧阿哥。” 乌拉那拉氏神色难看,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嬷嬷,我又何尝不想去看,只是……我对这孩子实在愧疚。 他身子越不舒服,我便越不敢看到他。每次看到他,我就想起之前做的那桩蠢事。” 为了这个孩子,她不惜给自己下催产药。 如今,宫里那两位也对她颇有微词,她只感觉每日如履薄冰。 马佳嬷嬷闻言,心下一叹,事已出,棋子已落,便不能后悔,只能珍惜现有的牌。 可福晋这番表现,实在不成熟。 马佳嬷嬷还想继续劝,就听乌拉那拉氏继续开口:“嬷嬷,我还年轻,日后还能再生一个,或者考虑把三阿哥养在正院,这两种选择岂不是更好?” ……福晋真是心里没数啊! 就她和四爷现在的关系,无论再生还是养三阿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马佳嬷嬷也后悔了,当初应该多劝劝福晋,让她对四爷体贴点,二人感情也能更好些。 而不是现在这样,夫妻不像夫妻。 几个月下来,马佳氏也看清楚一些东西。 这位主子嘴上说是不在意四爷,但心里还是在乎的。 毕竟二人年少夫妻,四爷身份尊贵,又生的好,福晋对人有情意,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只是,福晋对着四爷,面上总是冷冰冰的,做出来的事情也不像是在乎丈夫的样子。 马佳嬷嬷原先没有察觉,还是钮祜禄氏晋位这段时间,她慢慢发现了主子的心思。 只是这个发现,并不让她开心。 一个主母 若对丈夫有情,在丈夫面前就要柔情似水,面对妾室要贤淑宽和,方能成为男人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若对丈夫无意,在丈夫面前要宽容大度,面对妾室则是宽严并济。 无论哪一种,福晋都做的一塌糊涂。 唉 钮钴禄氏怎么能那么好运呢? 身边健壮的丫鬟都能被坏了身子,而她怀着身孕却能平安无事。 正院和桃园居还有和解的可能吗? 马佳氏不禁想道。 过了几日 当听闻侧福晋怀有双胎的消息时,马佳嬷嬷再次想到这个问题。 还能和解吗? “当然不能。”乌拉那拉氏声音高亢,马佳氏的提议让她感觉到羞耻。 她一个福晋,怎么能沦落到向妾室主动示好的地步。 只不过,如玥怀双胎的消息实在刺激到她了。 “嬷嬷,本福晋必须再怀一个孩子,或者把三阿哥要过来,你想想办法。” 第 70章 后续 这么大张旗鼓,胤禛深知这个消息瞒不过宫里,只思考片刻,就选择公布。 早在太医没出府前,就派苏培盛进宫把这个消息报给皇阿玛和额娘,一来让她们高兴,二来也可以更重视瑶瑶这一胎。 等桃园居的太医、府医散去,胤禛挥退下人,把如玥揽在怀里。 如玥靠在男人怀里,此时感觉心飘忽忽地,“四爷,再过四个月,就一下子有两个宝宝出生。”是啊,两个宝宝,这么多大夫确诊,是真实的呀! 如玥唇角扬起,一下子是两个孩子的额娘,想想就好开心。 胤禛心里未尝不激动,爱屋及乌之下,他对如玥肚子里的孩子同样满怀期待。 这段时间,二人基本朝夕相处,胤禛对如玥肚子的变化比如玥自己都上心。 随着这些时日肚子越发膨胀,胤禛实在担心,才大张旗鼓从太医院请了数位太医,为如玥诊脉。 只是得出的消息,让人不惊反喜。 现在想想,瑶瑶怀着身孕,没有丝毫不舒服的地方,这些日子依旧开开心心,充满精力。 这样两个体贴额娘的孩子,胤禛心里就更喜爱了。 “瑶瑶真厉害,一下子怀了两个,一次顶别人两次。”胤禛一时控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对着大功臣夸夸夸。 如玥眉眼弯弯,像极了冬日的暖阳,“爷,我厉害,您也厉害,咱们两个都厉害。” 说着,如玥低低笑出声。 胤禛被她的笑声感染,也笑出来。 只是,如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连忙仰头看向胤禛:“爷,可惜就是咱们不知道性别。万一是两个阿哥,会不会有妨碍呀?” 如玥突然想起她前世看过的小说,好像有说双胎在皇家寓意不祥,只是爱新觉罗还没有双胎的存在。 胤禛抚摸她的脑袋,“怎么会,双胎是祥瑞,意味着多子多福。” “北齐武成帝的长子次子就是双胞胎,长子出生后就被立为世子;梁武帝的长子次子同样是双胞胎,长子同样被立为太子。” “因此,瑶瑶不用担心。” 如玥闻言松口气。 胤禛见她面色恢复如常,开口:“瑶瑶,双胎对于皇家来说是大事,又有多位太医诊脉,我们无法瞒住,想必接下来你会受到一些关注。本来,这几日给你举办侧福晋的贺宴,只是现在有些不合适了。” 如玥表示理解,“四爷,办不办宴会,瑶瑶都是名正言顺的侧福晋。”说着,望向胤禛的目光变得羞涩,“他人再多的道贺也不及四爷一人对瑶瑶的一声恭喜。” 女人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泉,水波流转间娇娇软软。 怀着身孕,女人眉眼依旧清澈动人,皮肤白皙,面容精致。 胤禛望着,半晌回不过神来,片刻后轻咳一声,手指摸向如玥的侧脸,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嘴边的话。 —— 御书房内 康熙刚审阅完堆积如山的奏折,正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贴身太监匆匆走进,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高声禀道:“万岁爷,大喜!四阿哥府上送来消息,侧福晋怀有双胎!” 康熙的手猛地一顿,原本疲惫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当真?”康熙声音不自觉拔高。 梁九功重重点头:“太医院数位太医共同诊脉,错不了。” 得到肯定答复,康熙忍不住笑出声,笑声爽朗:“好,好啊!皇家至今还未曾有过双胞胎诞生,此乃祥瑞之兆!” 康熙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大手一挥:“传朕旨意,赏老四侧福晋黄金百两,百年人参,新进的南海明珠也一起送到老四府上。她为皇室添丁,功不可没,这晋位,还真是晋对了!” 一旁的梁九功满脸堆笑,弓着身子道:“万岁爷圣明,这可全托了陛下的福!圣上仁德,才有这般喜事降临,实乃我朝之幸!” 康熙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心情愈发畅快,说道:“去,准备一下,朕要去德妃宫里用膳,一同分享这桩喜事!” 说罢,抬脚便向永和宫走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日上中天,暖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洋洋洒洒地铺满殿内的每一寸地砖。 永和宫 康熙满脸笑意,迈着轻快的步伐踏入殿内。 德妃早已候在殿中,见康熙到来,缓缓迎上去,眉眼间皆是温和小意:“万岁爷金安。今儿个太阳高照,是个好日头。臣妾就知道万岁爷定会过来这儿。” 康熙拉着德妃在桌前坐下,“想必老四侧福晋怀有双胎的消息,爱妃也知道了。” 德妃脸上笑容绽放,“刚老四府上的人给臣妾报过喜了,真是托皇上福,在这么好的天气里让臣妾听到这个喜讯。” 德妃当了二十年的宠妃,在康熙面前永远知道该说什么话。 接下来,二人一齐用膳。 膳后,康熙没离开,反而饶有兴致地闲聊起来。 “朕还记得老四小时候,在皇后身边,那模样乖巧得很,跟在他皇额娘身后,一步都不敢离。” 康熙口中的皇后,自然是孝懿皇后。 德妃面上神情不变,轻轻点头,附和:“孝懿皇后视胤禛为亲子,从前最是疼爱胤禛。” 疼爱是疼爱,孝懿临终前拖着病体为胤禛挑选福晋,若是知道乌拉那拉氏是这么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又想起钮祜禄氏终究是她赐下的人,德妃的心一下子就松快了。 论挑儿媳妇的眼光,她不如自己。 康熙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后面等他进了尚书房,也是刻苦努力,小小年纪,就有一股子韧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康熙意犹未尽,站起身来,拍了拍德妃的手:“今日与你聊得畅快,改日朕再来看你。” 德妃福身行礼,目送康熙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德妃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给钮祜禄氏送一批赏赐过去,让我们的人看好钮祜禄,她一胎必须平安生产。” 嬷嬷闻言应下来,只是“娘娘,钮祜禄侧福晋身边全是四爷的人,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这位侧福晋现在又是深居简出的状态,院子被看得牢牢得,关于侧福晋的消息真是一点都透不出来。 德妃心下一哽,老四在孝懿那儿养了几年,她怀疑孝懿那一套深情是不是传染给胤禛了。 “那就让人看好四福晋。” 第71 章 八字 只是,后面费扬古战扬受伤,身子逐渐虚弱,而乌拉那拉一族年轻一代没有出息的子弟。 现如今已经慢慢衰落,只是面上光。 这门亲事对于胤禛来说,不仅不能给他助力,说不定还会变成拖后腿的存在。 只是斯人已逝,事情已成定局。 随着康熙赏赐降下,太后紧随其后,也送来了丰厚的赏赐。 一时间,宫廷、宗室中,都知道了四阿哥新晋的侧福晋怀了双胎的消息。 —— 阿灵阿下值回家,没来得及喝口热茶暖身,就被夫人请进正院。 阿灵阿目前有五子一女,全部出自夫人乌雅氏,除了乌雅氏本人的家族背景外,二人夫妻感情深厚。 乌雅氏为丈夫亲自倒了茶水,“爷,你还记得行喏家的大闺女么?” 阿灵阿给自己灌了口热茶,“就是那个被你推荐给德妃,进了四阿哥后院当格格那个?” 行喏是他族弟,二人血缘关系已过三代,但到底是一个祖宗,如今算是远亲。行喏又是个文化人,阿灵阿当初还是很喜欢这个族弟。 只是这个族弟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病逝了,留下一家子老幼妇孺,到底是远亲,阿灵阿也特意叮嘱过夫人乌雅氏,让其多多照顾一番。 乌雅氏瞥他一眼:“你现在是忙得不行,连自己侄女当了侧福晋都不关注。” “什么?还得是我们钮钴禄家的格格厉害,这么快就晋侧福晋了!”阿灵阿诧异得很,还不到一年就晋位,想必很是受宠。 想想四阿哥那个性子,阿灵阿稀奇得很。 心中对这个侄女表示赞赏,能搞定严肃的老四,真是好样的。 “这是件大喜事,夫人有没有送去贺礼?”以前是个格格,他们不来往就算了,但现在晋了侧福晋,肯定要恭贺一番的。 乌雅氏:“人家不仅晋了侧福晋,还怀了双胎,现在宗室都传开了。宫里头几位都给侧福晋送了赏赐,妾身也准备了几样贺礼,只是还想让爷看看,是否有更改的地方。” “夫人平日最是周全,就按照你准备得来,爷就不看了。只是不仅侧福晋那儿,行喏他们家里你也送些吃的用的过去。” “爷放心,妾身都准备着呢。” —— 宫内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落下,如玥的荷包又充实了一把。 随着春和的身体好转,重新回到如玥身边伺候。 如今如玥成了侧福晋,春和被提成了一等丫鬟,二等丫鬟是春景和玉柳。 冬日里,外头寒冷,屋内烧着上好的乌金炭,温暖如春。 如玥一身蓝色衬衣,靠坐在软榻上,打量着下首的春和。 这几个月来,源源不断的补品送进春和的屋子里面,但终究大病一扬,春和原先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只是眼睛依旧明亮有神。 “春和,我这儿有几个选择,第一,我给你自由身,赠予你一笔钱财,你或是开铺子或是买房子收租都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第二,你若是害怕孤身去外头,自由身后,便去我的庄子上,在那里也可以无忧无虑生活。” “第三,则是继续留在我身边。” 如玥声音温和,说着三个选择,说完又道:“你救了我,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随心做自己的决定。” 为人奴才,不是她自己的选择,但现在,春和有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春和闻言,立刻回道:“主子,奴才要继续跟着您。” 春和说完,偷偷瞧一眼如玥的神色,见她依旧温和,心中的忐忑被抚平,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主子别为奴才操心。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奴才和绿竹几个,过得比外头小门小户的女儿还体面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绿竹、春景也连忙点头。 如玥娘家也不富裕,但终归是旗人,除了银钱紧张点,其他过得还算自在。 但她知晓,现在这个时代,苦难才是常态,她母家那样子的日子已是很好。 只是,有她的帮助,春和日子定能过得自在舒适。 在府里,自己不会亏待她,但终究是当奴才,不得自由。 春和继续掰着手指细数,“您看,奴才在府中,除了月钱外,四季都有新衣裳,胭脂水粉都是外头上好的。 主子对我们好,不说吃的穿的,就连住的屋子也是冬有炭夏有冰。出门跟着您,谁不高看我们一眼。” 如玥含笑听她说着,春和眼睛亮晶晶的:“外头那些小户人家的闺女,怕是连绸缎衣裳都难有一身,出嫁前手里能有几两银子,已算是难得。” 如玥:“春和,我就算放你走,也会为你准备足够的钱财,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就算今后没有子女缘,钮钴禄家也会对你多加看顾。要是以后遇着合适的人,就成亲,有我在,他定当好好对你。” 如玥声音有些低沉。 春和见如玥的神色有变,急忙摇头,道:“主子,奴才跟在您身边才是最舒服的,现在奴才去了外头谁不恭恭敬敬喊一声春和姑娘。 奴才之前就想过,一辈子不嫁人,等老了,像王嬷嬷一般,自梳,给您当嬷嬷。” 如玥忍俊不禁,见她神色认真:“你心中倒是想的明白。” 见如玥恢复笑容,几个丫鬟松口气,春景凑上来,“春和姐姐说得也是奴才的想法。 奴才见过好几位姐姐,嫁人前也是体体面面的姑娘,嫁人后,又要伺候公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还不如当丫鬟时自在呢。” “就是,不说丈夫,孩子也未必靠谱。”春和附和道。 如玥心里为三人点个赞,她们其实想的明白,只是几人年纪还小日子还长。 不过,以后若是她们想法改变,如玥也会成全他们。 现下,如玥笑笑:“你们放心,只要我一日得势,你们在外头永远不用害怕被人欺负。” 这三人都是如玥信任的心腹,如今她这一胎宫里、府里都看着,如玥还是得把自己身边人的心思拢一拢。 —— 如玥和胤禛商议好,不准备迁居,只扩建桃园居,如玥则随着胤禛去前院住一段时间。 这样虽然不符合规矩,但如玥怀着双胎,这一胎宫里都十分关注,胤禛为了孩子安全考虑,这样也不算过分。 桃园居众人正在收拾行李,王嬷嬷、春和则陪着如玥在书房内休息。 “侧福晋,苏格格、伊格格求见。”小丫鬟进屋小心翼翼禀报。 如玥挑眉,“让两位格格进来吧。” “是。” 二人进门,向如玥行礼后,坐定。 丫鬟为二人倒茶,苏怡然看看如玥身边的嬷嬷,欲言又止。 王嬷嬷:“主子,要不奴才去看看绿竹那边有什么帮忙的。” 待如玥点头,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退下。 如玥含笑看向二人:“今日应该是请安的日子,天气冷呵呵的,不回去歇息,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怡然压低声音:“今儿个请安,您没在,可是错过一扬好戏。” 平日里安静的伊如想到刚看到的一出好戏,脸上也带着几分八卦之意。 “今儿个,我们在正院待得好好地,突然丫鬟进来禀报,说是为大阿哥请来赐福的喇嘛到了。 本来,我们应该告退了,结果福晋却留下我们,说让我们一起听听。 结果,那喇嘛进来就说,咱们府内三阿哥和兄长八字相合,命格相生,若是两位阿哥养在一处可使大阿哥身子好转。” 说到这儿,苏、伊二人流露出同款震惊脸,没想到那喇嘛这么厉害,这都能算出来。 如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同于纯正的古人,如玥可不信这些,上位者多的是拿教派当做维系统治的舆论工具。 福晋这一招,真是蛇打七寸。 “安氏当时可有什么反应?” 第 72章 图纸 府内论谁最低调胆小,那肯定是安氏,平日里跟谁都不敢多说几句,自从搬离沁茵院,连宋格格都远离了。 见人也总是低着头,可谓是鹌鹑一样的人。 今日可算破例了。 苏怡然喝口茶水,继续开口:“涉及到府内大阿哥,喇嘛那么说,三阿哥肯定会被福晋抱养到正院。妾身想那安格格心下肯定不乐意。” 伊如:“这也不一定,三阿哥被养在正院,吃穿用度都比跟着安格格好,以后身份上也会抬高一截儿,安格格不蠢,想明白后说不定心里欢喜着呢。” 苏怡然摇头,李氏对怀络格格不好,但福晋又何曾是慈母。 今日,喇嘛说起大阿哥时,福晋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意大阿哥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拿大阿哥作筏子 如玥静静听着二人的话,心下沉思。 二人说得都有道理,安氏在乎孩子,也许不愿意孩子远离自己。 但这个女人并不愚蠢,想明白了未尝不会欣喜,以后为了孩子说不准还要以福晋马首是瞻。 苏怡然打断如玥的沉思,询问:“侧福晋,我们要不要做什么阻止一下?” 她们既然和福晋成了敌人,那便要处处防备。 福晋本就有大阿哥,若是再养了健壮的三阿哥,更加如虎添翼。 如玥摇头:“这个借口太完美了,我们阻止不了。只不过,我们可以先让安氏了解一下。福晋可不是能养得好孩子的人。” 伊如突然开口:“侧福晋,妾身在民间听说过一段传闻。” “江南有一富商家中,主母同样出身富贵人家,儿子体弱多病,被家族质疑无福。 有一日,主母为儿子祈福,突然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说孩子体弱多病,要想痊愈,可以借血脉相连之人的阳气续命。” “只要二人同吃同住,主母的儿子便能越来越健康,而血脉相连之人则越来越虚弱。” “主母听从了算命先生的建议,把庶子一同养到自己名下,果然,儿子身体越来越健壮,而那庶子本来健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伊如话毕,屋内其余二人做沉思状。 苏怡然突然开口:“安氏会信吗?” 伊如反问她:“苏妹妹,你觉着安氏爱孩子吗?” 苏怡然点头。 虽和安氏不熟,但见面也客套一句,偶尔提起三阿哥,安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心思细腻,今日喇嘛提起三阿哥时,安氏的不安、惊慌也不是假的。 再者,一个阿哥,是安氏安身立命的本钱,只要不傻,肯定拿三阿哥当命根子。 如玥接上话茬:“只要在乎孩子,那她绝对宁信其有。” 招数好不好使,得先亮出去。 如玥现在管着膳房和花草房,做些事情十分容易,根本不需要自己身边的人动手,只要一个传一个,把话传到安氏耳朵里面就行了。 这桩事先过去,如玥转了话题。 “这些日子,与怀络相处可好?” 前些时间,四爷下令由她们抚养怀络后,二人没有急着给她搬家,反而每日冒着寒风去看望大格格。 听如玥提起怀络,苏、伊二人笑容柔和。 “怀络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只躲在嬷嬷怀里不说话,现如今越来越熟悉,我们每次去,怀络都甜甜地叫我们两个额娘呢。” 如玥闻言,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一边询问二人:“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给怀络搬家?” 苏、伊二人对视一眼。 伊如:“侧福晋,若是明日日头好,明日午时就搬。” 如玥点头,赞赏:“你们有这份慈爱之心,也不枉费我在四爷面前使劲儿。” 孩子给出去了,但是二人若是不上心,那四爷还能再要回去,毕竟怀络名义上还是李氏的女儿。 如今,二人慈爱,她在胤禛面前,也有脸面。 苏怡然:“怀络可爱乖巧,我和伊姐姐对她喜爱到不行。侧福晋放心,我们二人必会将她视为亲女,放在掌心疼爱。” 她们二人这辈子应该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定会真心疼爱。 三人说了会儿话,如玥怀着身孕,苏、伊二人不便多打扰,便提出告辞。 二人走前,如玥吩咐春景带着丫鬟跑一趟,把她给怀络准备的礼物一齐送到临风居。 —— 第二日,暖阳高照,天空万里无云,照得整个四阿哥府都亮堂堂的。 苏、伊二人兴高采烈地为怀络搬家。 同时,如玥也已经到了前院。 行李早在昨日就收拾归置,由王安和文新等人亲自负责运送。 如玥刚进屋子,一股子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头裹挟而来的寒意。 如玥仔细打量着她接下来居住两个多月的寝室。 首先是用于待客的外间,黄梨木制成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椅子上带有柔软的锦垫。 窗前依旧是一张软榻,软榻比桃园居的略宽,软榻两边各摆着案几,方便主人喝茶。 从门口往里看,是一座山水屏风。 绕过屏风,便是内间。 床榻比之桃园居的的更宽更大,上面铺着厚厚的貂皮褥子,看着就暖和极了。 房间整体以粉色、青色为主,完全是如玥的审美。 在如玥看来,与桃园居的寝室大同小异。 “瑶瑶,屋子你可喜欢?”男人低沉的声音随同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齐传至如玥耳边。 胤禛靠近,绿竹十分有眼色地退下,胤禛接替绿竹的工作,扶住女人的手臂。 如玥娇柔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妾身很喜欢,谢谢四爷。” 胤禛唇角微微上扬,牵起她的手来到软榻前,扶着如玥坐定。 胤禛拿起案几上的图稿,递给如玥,“瑶瑶,新院落的图纸已经下来,你看看可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地方。” 这几日,胤禛一直在忙着桃园居扩建的事情。 涉及到如玥跟孩子,他不放心交给下面的人,于是亲力亲为。 到现在,图纸、工匠、材料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如玥搬出来,确定好图纸便动工了。 如玥接过图纸,细细看起来。 第73 章 如愿 按照图纸上这么算,新的桃园居有之前三个那么大,并且,这个面积,估计远比正院还要大。 如玥:“四爷,院子需要这么大么?”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胤禛点头,不急不缓地说道:“院子以后不仅瑶瑶住,还有两个孩子几年内都会住在里面。” 说到此处,摸摸她的肚子,开了个玩笑:“我们感情这么好,说不得过几年,还要有孩子,到时候孩子越来越多,院子必须建大点。” 如玥心里腹诽,这一胎还没生,就想到下一胎了。 只是,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胤禛见她没反驳,继续说道:“为了让瑶瑶每个季节都能在院里赏花,爷决定在院子里面四个角落分别种上一片花林。 冬季寒冷,便种鲜艳灼人的山茶;桃园居那片桃花林是我与瑶瑶最开始散步的地方,一定要保留下来。 瑶瑶喜爱茉莉花香,那夏季便种上茉莉花;秋季木槿和蝴蝶兰十分搭配,便一齐种上。” 如玥能说什么,只能点头,想想成片的花林,如玥心下也开始期待了。 不过,“爷,瑶瑶还想要一片竹林。” 胤禛有些犹豫,竹林易引来蛇类,尤其是竹叶青,不过:“瑶瑶,可以种,不过只能种几根,种多了不安全。” 如玥点头,她知道分寸,种几根就可以。 “爷,贴着白墙种,瑶瑶想看竹影。” 胤禛笑得宠溺,“爷给你建个凉亭,再造个漏景,更方便你欣赏。” 从花草到山水,屋顶到门窗用料,胤禛细细为如玥介绍。 如玥听着,整个身子习惯性地靠在男人胸膛上,想到什么,突然开口:“爷,瑶瑶可不可以提一个稍微过分的要求?” 不等男人开口,如玥轻轻说道:“瑶瑶想在室内建个水池,适合凫水的水池子,等孩子出生后,瑶瑶想学习凫水。” 落过一次水,那种胸腔被严重挤压,喘不过气的滋味,如玥想起来,依旧有阴影。 但越是害怕,越要克服。 胤禛沉默,片刻后唇wen上女人的额头,“瑶瑶很勇敢,等你出了月子,爷教你。” 如玥又笑起来,笑得比外面的暖阳还要明媚,继续问他:“那四爷在室外留一个大的空地,瑶瑶要亲自规划,给孩子们造一个独一无二的游乐扬。” 胤禛无所不应,此时自然答应下来。 突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扉被人轻叩。 “主子,侧福晋,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开口:“正院传来消息,说是大阿哥身子好转,福晋请爷过去,一起看望大阿哥。” 苏培盛话一出口,胤禛反射性地望向如玥,见如玥面色如常,唇边笑意未散,下意识松口气,“告知福晋,爷午膳后过去。” “是。” —— 临风居 偏僻沉寂的院子,此刻,因为怀络的到来,热闹至极。 伊如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羹,坐在怀络身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她用调羹舀一勺鸡蛋羹,放在嘴边轻轻吹凉,接着递到怀络嘴边。 “来,怀络,我们吃蛋蛋喽,啊——” 怀络张开小嘴,乖乖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一旁的奶嬷嬷见状,神色一紧,向前跨了一步,刚要开口:“这......”怎么能让主子亲自喂饭呢? 话没说完,便迎上一旁苏怡然冷冷的眼神,苏怡然目光冰冷,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奶嬷嬷一怔,嘴边的话咽下,默默退到一旁。 只是心里难免蛐蛐二人,之前明明待她客气有礼,结果现在刚把大格格接到临风居,就变了脸。 苏怡然收回目光,看向怀络,同样满是慈爱之色。 伊如一口一口喂下去,“好吃吗?” 怀络用力点头,说道:“好吃,伊额凉。” 这含糊不清的话,让伊如和苏怡然同时笑开,苏怡然摸摸她垂下来的小辫儿,道:“钮钴禄侧福晋昨日送来一批上好的布料和鹅绒,等额娘给你做成衣裳,保准让怀络穿得暖呼呼的,漂漂亮亮的。” 怀络进食差不多了,伊如放下碗,吩咐丫鬟拿走,把人抱在怀里。 怀络则掏出手帕,问她:“是跟这个手帕一样好看的衣裳吗?”手帕是苏怡然送给她的,上面是小兔子吃草的图案,精美又逼真,怀络特别喜爱,每日都让嬷嬷给她放在里兜。 苏怡然点头,笑着说道:“是,比手帕还好看。” 怀络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拍着小手:“怀络要新衣裳。” 两个大人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相视一笑,只觉得这日子又有了盼头。 —— 正院大阿哥的房间内 午后的阳光正好,但却照不进这屋内一分。 此时,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沉沉的药味弥漫整个房间。 大阿哥弘晖被一块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厚实的棉帽。 六个多月本是婴儿肥堆积的时候,但弘晖小脸儿依旧没有一点肉感,此时呼吸轻而弱。 乌拉那拉氏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她今日罕见穿了一身素净的青色旗装,发间只簪了一只银钗。 这样一身装扮,倒是显出几分年轻,不过本就是十八岁的年纪。 胤禛只看了一眼大儿子,便没继续看下去,此刻站在窗前,看向深色的窗帘,神色隐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爷,弘晖虽然热症下去了,但本来养好的身子,又垮了下去,接下来只得再慢慢养着......” 胤禛没有说话,继续沉默。 乌拉那拉氏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因为弘晖病着,妾身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实在担心,昨日便请了广济寺的喇嘛给弘晖赐福。” “喇嘛说,弘晖与三阿哥八字相合,命格相生,又是至亲手足,若能得三阿哥相伴,兄弟二人朝夕相处,或许弘晖的身体可以好转。” 说到最后,乌拉那拉氏声音带着哽咽。 她的话落下。 屋内突然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胤禛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落在乌拉那拉氏脸上。 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眸深处一片冷意。 “兄弟二人待在一处,不怕互相吵了对方休息?小孩子时有哭闹,福晋不会不知道。” 乌拉那拉氏心头一跳,道:“喇嘛说,兄弟俩只需要同处正院,不必一间屋子。” 胤禛盯着她,良久,轻笑一声:“好,便依你。” 乌拉那拉氏心下得意,面上也带出几分喜意,屈膝行礼:“妾身替弘晖谢过爷了。” 第74 章 吐槽 如玥和胤禛一人白棋一人执黑棋 “四爷,已经第五局了,你饶了妾身吧。”下棋可以,但是不能纯纯被虐,否则真下得无聊。 这位爷自从回来,情绪就不对劲,她浪费午休时间本来是想着陪男人娱乐一下,没想到这男人毫不留情。 下棋有来有往才有乐趣,懂不懂呀! 如玥直接放下棋子,她不玩了。 胤禛同样放下手里的白棋。 他薄唇紧抿,近些日子养回来的脸颊此刻紧紧绷着,侧脸瞧着比平常更加冷峻,眉心处的竖纹此时更深了几许。 如玥小心打量着男人的神色。 突然,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瑶瑶,爷刚才去了正院,看了弘晖。有时候,爷去看他一次,对福晋的厌恶就更深几许。”语气中,仿佛带了些恨意。 涉及到人家夫妻俩,如玥可不敢说话,此刻只能做个鹌鹑。 “小三身子骨比他大哥健壮,爷得了个健康的阿哥,心里还是喜悦的。只是,他出生当日,瑶瑶恰好遇难,想起这个,爷心里总是不得劲儿。” 他出生太不凑巧了,正好遇上如玥落水养病,再加上如玥被诊断出喜脉。 一段时间内,如玥和其肚子里的孩子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 所以,他对这个孩子感观复杂,无法投入什么感情。 但是,总归是他的儿子,福晋千不该万不该拿孩子做筏子。 弘晖身子虚弱,现在不方便挪动,等过段时间,他会让两个儿子全部搬离正院。 如玥心里咯噔一下,她实在不敢听这话。 按照胤禛的说法,以后这位爷要是变心了,想起他现在的真心话,不得迁怒死她。 想到此处,如玥觉着这会儿必须哄哄这位爷,让他赶紧闭嘴。 谁知没等她想好怎么转移话题,胤禛又开始絮絮叨叨。 “这次只能委屈小三一段时间了。” 如玥心头一跳,看来福晋未必能如愿太久。 只是,她实在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突然,如玥眼睛一亮。 “爷,肚子里的宝宝踢了瑶瑶一下。” 她的乖宝宝,果然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想额娘之所想。 本来emo状态的胤禛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大阿哥、三阿哥两个儿子不想了。 只俯下身子,把手放在如玥肚子上,果然,十分轻微的动静,胤禛还是察觉到了。 心下喜悦,这两个孩子终于有动静了。 只是很快又没了动作,胤禛有些不信邪,干脆蹲下身子,将耳朵轻轻贴在如玥的腹部。 半晌,依旧没有动静。 胤禛有些失望。 随即,想起什么,说道:“瑶瑶,肚子里面肯定有一个是阿哥。” 这是胤禛第一次提起孩子的性别。 这个时代,就算他不说,如玥都清楚,无论是康熙、德妃,还是胤禛,都希望肚子里面有一个阿哥,最好是龙凤呈祥。 但是,这个男人当着宝宝的面说就不对了。 如玥抿嘴,嗔怪道:“爷,这个我们可决定不了。万一是两个格格,她们听到阿玛这么说,伤心怎么办。妾身不管,要是女儿,妾身也要把他们放在掌心疼爱。” 有些东西,该强调还是要强调。 若是亲额娘都不看重自己的女儿,那能指望男人突然放在心上吗? 胤禛闻言,点头笑道:“好,爷不说了,免得爷的掌上明珠生气。”说着,摸摸如玥的肚子,是他着急了。 这一胎就算都是女儿,只要是瑶瑶和他的孩子,他只有疼爱的份儿。 他们日子还长,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如玥闻言没有追着不放,笑容再次扬起,“那四爷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我们的宝宝呢。” 虽然她现在身家丰厚,但以后多了两个宝宝,就是她们娘仨儿一起享受,必须趁机多向胤禛讨点。 现在不要,以后平白便宜了其他女人。 如玥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柔软,眼睛亮晶晶的,殷切的目光直视男人。 胤禛在她披散的发间,乱揉一通,“好你个钮钴禄侧福晋,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净想着替他们讨要礼物。” 他心里突然酸酸的,这女人自从怀了孩子,对他都不如以前上心了。 如玥讨好一笑,“这不是爷太富了吗,瑶瑶还是个暴发户,到底不如爷身家殷实。” 说着,突然起身,张开手臂,缓缓转了一圈。 胤禛赶紧上前扶住她,声音带着些急切:“瑶瑶这是干什么,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动作一定要小心。” 如玥虽然自己没啥感觉,但依旧承情,回握他的手掌,“爷放心,瑶瑶没事。 瑶瑶就是想让爷看看,看看瑶瑶身上穿的用的,无一不是精品。” 说到此处,声音更加娇柔,隐约带点控诉的意味:“爷都把瑶瑶惯坏了,现在对吃穿玩用挑剔得很。现下可不得跟宝宝的阿玛多讨些东西,否则,我们娘仨儿这么奢侈,以后要破产了。” 胤禛被她逗笑,真开始细细打量如玥一番。 这个越发优雅矜贵的女人,此刻就算怀孕,依旧带着一股子小女人的娇气,一颦一笑间却透着被富贵滋养出来的从容。 爱人如养花。 胤禛心下闪过骄傲,瑶瑶被他养得很好。 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他也定不会让她受苦半分。 胤禛缓缓收拢手指,将如玥越发娇柔的手轻轻包裹在掌心,带她到床榻,“爷是孩子的阿玛,她们的吃穿嚼用自有爷承担,瑶瑶的钱只管花在自己身上。” 如玥完全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四爷果然是最好的阿玛。” 胤禛摇头失笑,今日他情绪有些失控,让这女人被迫听了一嘴,估计这丫头当时恨不得让他闭嘴吧。 现在又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 胤禛心下有些歉意,“瑶瑶,今日爷扰了你的午睡,接下来爷给你念书,你睡觉好不好。” “好。” —— 当日下午 日头逐渐西沉,干冷的空气中,寒风吹着,重重打在人脸上。 玉鑫院 一整日未睡的安氏坐在床沿,此时她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牢牢地注视着睡得香甜的儿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安氏下意识查看儿子的情况,见没有被吵醒,松口气,接着想到什么,看向门口。 第75 章 谋划 安氏舍不得孩子,但是她不敢忤逆福晋的命令。 没多久,孩子被抱走。 过了许久,安氏在屋子里面一动不动,膳房送来的膳至今没用。 贴身丫鬟莉心劝她:“格格,你都一天没吃饭了,好歹吃点吧。”见她没有反应,咬咬牙,继续说道:“格格,阿哥已经被抱走,咱们就往好处想。福晋身份尊贵,养了三阿哥,对阿哥也有好处。” 安氏心里一颤,看向她。 莉心想让主子振作起来,见人有反应了,继续说:“福晋自己有大阿哥这个亲生儿子,您是三阿哥的亲额娘,肯定不会阻止您见三阿哥,后面您往正院多跑几趟就是。” 只是,这样一来,主子要受到福晋牵制了。 莉心心下一叹,主子只是不受宠的格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安氏可不管会不会受福晋牵制,只要对孩子有利,她就愿意去做。 此时,她也回过神了。 福晋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抱走三阿哥只是为了大阿哥的身子考虑,想必不会不同意去见三阿哥的。 想明白了,安氏开始用膳,只等明日一早去正院给福晋请安。 只是,接下来连续几日,安氏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 心里越发的不安,尤其是在听到两个丫鬟的闲话后,安氏一回到屋内,就瘫在地上。 莉心此时同样惴惴不安。 “主子......” 安氏没有回应。 此时,她心头颤动。 是呀,福晋有大阿哥,怎么会好好养她的儿子,肯定是有代价的。 这段日子,她一次都没见到过儿子,儿子原先的奶嬷嬷也被福晋换掉。 她真的会对儿子好吗? 又想起刚听到的传闻。 “莉心,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阿哥要回来,我害怕,不能让小三留在正院了。” 莉心重重点头:“格格,咱们一起想办法。” —— 桃园居的扩建开始动工。 春和每日都会过去桃园居一趟,替主子查看工程进度。 这日,巡视完桃园居的施工,又转头去了临风居,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前院 “主子您放心。” 春和跟如玥说着话的时候,胤禛进屋。 “什么放心?”胤禛走近,随口问道。 如玥摆手让和退下,“今日春和去桃园居查看施工进度,妾身顺便让她去了一趟临风居,主要看看大格格适应得如何。到底是妾身举荐的人,若是苏格格她们没照料好大格格,就是瑶瑶的过失了。” ”春和说大格格很是活泼可爱,身子健康,让妾身放心呢。“ 胤禛闻言蹙眉,缓缓开口:”瑶瑶现在身子重,只管照顾好自己身子,不必顾及其他。那二人对怀络很是上心,瑶瑶不必担心。“ 说罢顿了一下,又说道:”就算二人没照顾好怀络,也是二人有愧于瑶瑶的信任,不关瑶瑶的事。“ 胤禛说的真诚,如玥心下一顿,脸上绽开笑颜:”爷真好。“ 这话,如玥说了无数次,胤禛每次听着,心间都会泛上欣喜。 本想给女人的惊喜,此刻也控制不住说出来。 “瑶瑶,过些日子便是元旦,元旦前五日,你祖母、额娘会进府来看你,到时候你们好好叙叙旧。”男人声音淡然,只是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这个消息对如玥太惊喜了,她眼睛一亮,甜言蜜语脱口而出:”四爷,世上怎么会有您这么好的夫君!瑶瑶好开心啊,要不下午给您唱曲好不好?“ 胤禛含笑的眸子注视着她,当听到最后一句,连忙阻止她:”等瑶瑶生产后,有的时间给爷唱,现在就不必了。“ 如玥现在六个月的肚子,跟别人八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大,他恨不得把人供起来,怎能劳动她唱曲。 见如玥彷佛不乐意的样子,又说道:”下午等瑶瑶午睡起来,我给你和孩子弹琴如何?“ 如玥开心点头。 这位爷多才多艺,现在既然敢亮出来,琴技绝对可以,她当然乐意捧扬。 下午,胤禛弹琴,如玥坐在软榻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欣赏。 一首春江花月夜弹完,如玥才知,这位爷的琴技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厉害。 如玥丝毫不掩饰赞赏,又是一顿夸夸夸。 胤禛又弹了一曲。 结束后,胤禛问她:”瑶瑶,等你生产完,想不想学筝?“ 等瑶瑶学会,她们以后可以合奏。 如玥点头:”想学,除了筝,我还想学钢琴。您送瑶瑶的钢琴,不能只放着不管,一定要利用起来。“ 胤禛自然应下,等瑶瑶生产完,他便让小九帮忙,找个靠谱的西洋师傅。 玉鑫院 “格格,咱们不找大夫确定下吗?万一是假的”莉心有些犹豫。 安氏摇头:“找大夫确认,风险太大。若是真的,能让福晋抱恙,当然高兴。若是不行,那就当做没发生。” 莉心觉着有道理,只是,“格格,咱们正院没有人手啊。” 安氏目光一闪:“找宋格格帮忙。” 宋氏之前的一些作为她都看在眼里,她绝对在福晋院里安插得有人。 至于帮不帮忙,就看她手里的筹码够不够了。 翠云死了,但是她妹妹还活得好好的。 —— 马上是元旦 四阿哥府上的花草房内新添了几样喜庆的花草。 马佳氏看完三阿哥回来,进屋,就被屋内两盆艳丽明亮的花给吸引住了,她打量一眼,赞叹:“这花以前没见过啊,倒是好看。” 一旁丫鬟笑着邀功:“是花房新进的品种,奴才当时看到后,觉着红色、黄色喜庆,便让太监送了两盆过来。” 乌拉那拉氏正在梳妆,见二人说话,扫一眼那花,瞧着确实喜庆。 “嬷嬷,三阿哥那边怎么样?” 马佳氏面上带着喜色:“这些日子适应下来,吃喝拉撒都正常了。” 自从三阿哥过来正院,哭啼就没停过,吵得乌拉那拉氏心烦。 昨夜终于睡了个好觉,听到嬷嬷的消息,心下更安稳几分。 这孩子果然比弘晖健康的多。 第76 章 亲人 天气依旧晴朗明媚。 如玥穿着一身玫红色黑色镶边百花苏绣云锦氅衣,辫发盘头,发中戴着一顶镶嵌有蓝红宝石、白色珍珠的银色材质花钿,左右两侧点缀粉蓝两色珠花。 此时,她靠在软榻上。 绿竹屈身,小心翼翼地为主子佩戴玉佩及荷包,一边说道:“今日主子气色真好。” 如玥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她们应该快到了吧?” “王嬷嬷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一见到老夫人和夫人,会先带去正院请安,接着就会来这边。” 如玥点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自从进了四阿哥府,现在已经近十个月没有见到祖母、额娘了。 虽然在府内还算充实,但有些时候难免想见见亲近的人。 只是,府内规矩森严,即使是至亲,也不能随意入府探望,尤其是她头上还有一位福晋杵着。 这次元旦将至,却没想到四爷竟然让祖母和额娘进府来了。 如玥想到她们还要给福晋请安,心里有点紧张,”绿竹,屋子里面有点闷,把窗户开了吧。“ 绿竹知晓主子想念家人,估计是想看着外面。 绿竹为如玥披上一件银狐毛边的锦缎斗篷,”主子,天冷,您穿上这个。“ 等如玥拢好斗篷,绿竹才打开一扇雕花木窗。 如玥转过身子,静静望向窗外。 庭院中,几株红梅绽放,格外醒目。过了一会儿,隐约间,如玥看到了前前后后几个身影。 接着,门帘掀起,带来一阵寒意,随后,显出两张如玥时常记挂的面容。 祖母李佳氏,头上些许银发,一身蓝色斗篷,老太太身量不高,年过五十,但身板依旧挺直。 如玥的额娘阿鲁特氏紧随其后,她身量高挑,只是明显比如玥记忆中消瘦了很多。 二人跨过门槛,眼神直直望向如玥,眼含笑意,目光温柔如水。 没等如玥说话,二人便给如玥行礼,”侧福晋吉祥。“ 如玥眼眶一热,没等她上前,王嬷嬷和春景连忙扶着二人起身。 如玥在绿竹的搀扶下,走到二人身边,行了晚辈礼,”孙女见过祖母,女儿见过母亲。“ ”快快起来,你身子这么重。“李佳氏看着许久不见的孙女,眼角隐约带着湿润。 阿鲁特氏上前几步,已经握住女儿的手:”我的女儿,额娘好好看看你。“她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徘徊,接着视线转移到如玥隆起的腹部,眼中既喜又忧。 双胎的消息她们已经知晓,她自己也怀过双胎,远比单胎艰难许多。 女儿这又是第一胎,由不得阿鲁特氏不担心。 如玥注意到额娘的目光,拉着二人到软榻上坐下。 屋内王嬷嬷和春景带着丫鬟退下,只留绿竹伺候在一旁。 如玥率先开口:”祖母、额娘,我这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产期应是在明年三月。自怀孕以来,我都没什么不适,你们别为我担心。“说着,手指碰碰自己的脸,”你们看我的脸,一看就是气色极好的。“ 二人一看,确实,面容白皙,脸颊处微微透着些粉嫩,比在家气色还好。 阿鲁特氏笑出来:“气色确实不错,额娘稍微放心点了。我和你祖母过来之前,还想带些人参过来,还是如怀阻止了我们,说是我们不必操劳这些,府里面的肯定比我们自己买的好。”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如玥手里,如玥本想拒绝,结果手被阿鲁特氏攥住,“想让我们放心,你就拿着。你有钱是你的,但是这些是我和你祖母的心意。” 如玥闻言不再推拒,大大方方收下,“谢谢祖母、额娘,没想到我都有孩子了,还能收到祖母和额娘的体几钱,好幸福。” 这话一出,连性子克制内敛的李佳氏都笑得合不拢嘴,别说本就性情爽直的阿鲁特氏,更是握着女儿的手不放下。 倒是如玥想起什么,从案几上拿起一个锦盒,递给李佳氏。 李佳氏一愣,在如玥亮晶晶的目光下,打开锦盒,却是她当初为了凑银子,当出去的嫁妆。 ”祖母,孙女赎回来有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给您,本来想着元旦做新年礼物送家里,却没想到,您先进来看我来了。“ 旁边阿鲁特氏欣喜地开口:”之前让如怀去当铺赎过,掌柜却说已经被人买走了,我和如怀当时那个失望,却没想到是玥儿买走的。“ 当初,她进府前,家中日子过的拮据,祖母担心她进府后没有体面的首饰,被别人看轻,便把自己从前的嫁妆当了,给她置办了一些时兴的头饰、耳坠。 在她繁多的首饰里,那些头饰、耳坠毫不起眼,但在如玥的心中却有着别样的意义,所以一直被她妥善放置。 而被祖母当掉的嫁妆,早在如玥得宠后,就被她第一时间高价买回来了。 李佳氏带着皱纹的手细细摸过这些银饰,感叹孙女的孝顺。 这个孙女家中教得太好,就是因为这个,这些日子,李佳氏心中总是放不下她。 为人体贴善良,心性宽容,若是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近人家,有她们长辈以及如怀的看顾,以她孙女的容貌心性,一辈子都能过的舒心自在。 只是,明明错过了选秀年龄,可以自由婚配了,却还是进了皇子府。 “玉瑶,自你离家,祖母心里总是在想,以前把你教得太过柔顺。”是祖母对不住你。 别看她孙女现在得宠又怀着身孕,但女人多的后院哪有那么简单,尤其为人侧室,左不过这儿忍一下,那忍一下。 她们钮祜禄家,人口简单,连基本的婆媳龌龊都没,她孙女进了四阿哥府,就如同一只小白兔扎进了狼窝。 如玥扫一眼绿竹,绿竹默默退下。 如玥握住祖母的手,轻柔地说道:“祖母,我本就性子温和柔软,跟你的教导没有太大关系。只是,软弱并不是懦弱,您要相信孙女,可以在阿哥府里越过越好。” 她来到这个世上,反而感谢这位祖母,教给她豁达平和的心态。 祖母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如今依旧坚韧,协同额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教给自己的是她的生存法则,而自己只需要选择用与不用。 就像她说得,她只是软弱,不是懦弱,该报的仇要报,报了自己心里才能舒服。 李佳氏细细打量着孙女,见她笑容平和,突然放下心来。 人最怕的是想不开,孙女这样就很好。 如玥接着说道:“以前因为我的容貌,总是被你们拘在家里。进四阿哥府,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如今四爷对我很好。” “好好好,这样就好。”阿鲁特氏眼睛一酸。 第 77章 宫门 用膳时间,如玥按照祖母、额娘二人的口味,特意吩咐膳房准备了满满一桌菜品。 祖母饮食清淡,更喜欢素食,额娘则是保留着蒙古人喜好,更喜爱吃肉。 膳后,二人深知如玥午睡的习惯,她如今又是大腹便便,她们并不愿多打扰如玥。 如玥心中有些不舍,在府里闷久了,见到亲人,便格外眷恋,阿鲁特氏见她这副小女儿姿态,爽朗一笑:“傻闺女,你生产前半个月到坐月子期间,额娘还会过来陪你,往后有的是时间见面,你现在呀,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养好身子。” 如玥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确实不知此事。 一旁的李佳氏,心思细腻,瞧着孙女的神色,心中猜测,四阿哥可能未将这安排告知自己孙女,说不准是想给人个惊喜。 这般想着,李佳节氏心中宽慰几分,一个男人,能为你主动分忧,细细安排,定是把你放在心上了。 这个上心不知多久,但孙女此时怀着双胎,只要平安生产,在这府里算是站稳了脚跟,就算以后四阿哥有了新宠,也不怕什么。 如玥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四爷的安排,心中感谢这位爷。 接着,如玥抬手缓缓解下腰间佩戴的荷包,神色郑重的交给李佳氏,轻声道:“祖母,这是孙女为如怀准备的,十分重要,等您回到家,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上。” 李佳氏接过荷包,心中微微一动,点头应下。 临别前,二人态度强硬,就是不让如玥出门送,如玥只在回廊上看着两位长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中。 心中闪过思绪,她可以信任的人太少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只能托如怀去办。 情感上他是自己亲弟弟,理智上看,她们姐弟之间的利益关系远比其他任何人捆绑更深。 —— 元旦 胤禛与福晋进宫赴宴,如玥因为怀孕已经告假。 这一天,天未亮,胤禛就要起床。 等胤禛收拾妥当,进了寝室,只见里侧女人侧躺,眼睛似睁非睁,像是要醒来的样子,靠近,俯身在她额间轻吻,低声说道:“瑶瑶继续睡,我要进宫了,等晚上回来我们一起过节。” 随即,吩咐绿竹、春景二人候在屋内,随时待命,便出了门。 —— 乌拉那拉氏一身靛蓝色吉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金钗玉簪插在发间,整个人端庄严肃。 等胤禛到了门口,乌拉那拉氏福身一礼,本来准备请丈夫一齐上马车,结果没等她开口,只见一个太监牵来一匹马,胤禛翻身上马。 此时,男人面容清俊却透着疏离。 “上车吧,别误了时辰。” 乌拉那拉氏脸色难看一瞬,嘴角绷直,在马佳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自从钮祜禄氏晋位,四爷对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车帘放下,乌拉那拉氏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她这两日来了葵水,早上已经用过药汤,但此刻小腹一坠一坠的作痛,连带着头都感觉不舒服了。 今日进宫的马车很多,马车时不时停下,随着颠簸,乌拉那拉氏眉心更是胀痛。 马佳氏察觉到主子的不对,忙问道:“主子,可是还在痛?“乌拉那拉氏痛经的问题严重,现在天气寒冷,更是加剧几分。 只是今日是元旦宫宴,主子作为四福晋,没有大事,必须参加。 乌拉那拉氏闭眼,努力忽略外面的嘈杂声,有些不耐道:”没事,我能忍住。“ 过了许久,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在第二道宫墙前停下。 按照规矩,男女要在此分开。 乌拉那拉氏下了马车,正巧前方三阿哥胤祉和福晋董鄂氏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 董鄂氏一袭绛紫色吉服,发间珠翠摇曳,眉眼间带着傲色。 她比乌拉那拉氏年长几岁,出身名门,前几个月刚生下了嫡次子,是几个皇子福晋中嫡子最多的一个。 “四弟妹,真巧,正好咱们可以一同走一段路。”董鄂氏笑容满面靠近,看似亲热的跟乌拉那拉氏打着招呼。 乌拉那拉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三嫂安好。”她跟这位三嫂以前也不熟,且还有一些小摩擦,此时这么热情,可不是好事情。 胤禛向胤祉拱手,“三哥。” 胤祉含笑,打着招呼,”四弟看着气色不错,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胤禛神色淡淡,缓缓开口:”三哥说笑了。“说罢,率先向前走去。 胤祉摇头,含笑对董鄂氏交待一句,随即跟上胤禛的步伐。 兄弟俩离开,董鄂氏的笑容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四弟妹,我们边走边说吧,宫里娘娘想必等着我们呢。“ 前往后宫的路上,一对妯娌并排前进。 董鄂氏随意问道:”四弟妹近来可好,听说府上新晋了一位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脚步微顿,果然不是好事,”钮祜禄氏满洲大姓出身,晋位再正常不过。“ 董鄂氏轻笑一声,”正常?我听说,四弟妹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导致我那侄子早产。“ 说到此处,忽略乌拉那拉氏难看的神色,叹息一声:“唉,我那小侄子也是可怜,现下身子可好?” 乌拉那拉氏手心攥紧,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身子还不错,真是有劳三嫂挂念。”换做往常,乌拉那拉氏早就硬气回怼,但是她到底心虚,不知道董鄂氏知道多少,怕她继续说下去,不想跟她多做纠缠。 董鄂氏连生二子,自认为有子有宠,她正是得意之时,闻言继续说道:“侄子没事就好,不过就算有事你也不必发愁,毕竟再过几个月,府上又要多两个孩子了,真是恭喜四弟妹了。” 这个乌拉那拉氏,以前讽刺她们三阿哥府女人多。 老四府上女人倒是少,可惜她这个废物管不住。 见钟粹宫到了,没再继续关心乌拉那拉氏,直接与人告别。 看着董鄂氏离开,乌拉那拉氏感到一阵眩晕,被眼疾手快的马佳氏等人扶住,才没有跌倒。 马佳氏有些担忧,“福晋?” 乌拉那拉氏摆手,缓了缓,深呼吸几下恢复平静。 这是在宫里,不能节外生枝。 “走吧,不能让额娘久等。” 第78 章 晕倒 苏怡然蹲下身子为怀络整理下身上的衣裳,一边笑道:“怀络真好看。” 怀络搂住她的脖子,“额娘做的衣裳也好看。”声音软糯,让苏怡然听着不自觉笑开。 伊如进门,和苏怡然对视一眼,冲苏怡然点头,接着说道:“布料和里面的鹅绒都是侧福晋送给怀络的,今日是新年,怀络要不要去给侧福晋拜年呢。” 怀络重重点头,奶声奶气说道:“要。” 二人有事向如玥禀报,此时之所以带怀络见如玥,一是为了道谢,二也是让如玥见见怀络,怀络性子乖巧,生的可爱,二人希冀能让如玥喜爱几分。 如玥靠坐在软榻上,苏怡然和伊如则是坐在下首的锦凳上。 “怀络给钮祜禄额娘贺元旦,恭祝钮祜禄额娘新岁安康。”怀络在丫鬟的搀扶下,给如玥行了一个晚辈礼。 怀络穿着红色旗装,头发梳成一个小辫,辫上系着红色丝带,小脸肉嘟嘟的,奶声奶气地问安,看起来十分可爱。 如玥自动忽略额娘称呼,只当她是下属的小孩,倒是生出几分好感。 此时她笑得温柔,让王嬷嬷赶紧扶起来,同时递出去一个红封,并说道:”起来吧,愿怀络也岁岁平安。“ 这次只是为了留个印象,如玥怀着身孕,苏、伊二人可不敢让怀络多待,只略微说了会话,苏怡然就带着怀络去了隔壁。 隔壁是为如玥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不过基本没用过。 屋内,只有春和伺候,其余人已经退下。 春和守在门口。 伊如:”安氏今早应该下手了,早上下面的人发现正院的一个小丫鬟埋了一包药渣子,那药渣子我交给王安公公,让他拿去给大夫了。" 如玥轻轻一笑:“安格格倒是深藏不露,这么快有动作。今日倒是个好机会,福晋进宫,就算身子不适,她也只能忍着,万不敢叫太医。” 宫内康熙和德妃目前对乌拉那拉氏有意见,她今日入宫,只敢夹着尾巴。 伊如勾起嘴角,“侧福晋,安格格能平安生下三阿哥,足够证明她不如表面上那么胆小无害。” 门扉轻叩,“主子,奴才有事禀报。” 是王安的声音。 如玥让人进来。 王安简单行礼后,垂首说道:“主子,药渣子找大夫验过了,里面有微量的毒性。” 如玥和伊如对视一眼。 王安很快退下。 乌头,温阳散寒、止痛。 若是煎制的时辰不够,则会产生毒素。 这种毒素代谢快,过六个时辰基本会被排出体内,只是会使人头痛、心律失常。 “你让人给安氏传个话,今晚福晋回来,她得闹一闹。” 伊如笑着应下。 等伊如她们离开,如玥吩咐春和调查一下埋药渣子的小丫鬟是谁的人。 安氏刚成了格格,怎么可能有本事往福晋院里插人。 反而是宋氏—— 更有可能。 至于宋氏为什么帮安氏? 两个可能。 一是二人情谊深重,二则是安氏手中握有宋氏的把柄。 第一个可能不大,第二个么,如玥想了想,安氏怀孕期间与宋氏一个院子,若是知道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 元旦佳节,府上张灯结彩,虽男女主子一早便进宫朝贺,但府中依旧依照惯例摆下了丰盛的宴席。 倘若胤禛她们能早早从宫中归来,说不定还会出席这宴席。 然而胤禛满心惦记着怀有身孕的如玥,赶回府中,便脚步匆匆地去看如玥。 而乌拉那拉氏在宫中时便觉身体欠佳,等她归府时面色略显苍白,神情也透着几分疲惫。 此时,她只想回去休息,至于初一胤禛会不会出现在正院,她也顾不上计较了。 这边 胤禛换下吉服,沐浴更衣后,便进了屋子。 如玥正在听书,等胤禛进来,男人便揽下丫鬟们的活计,由他为如玥和肚子里的孩子念书。 只是他没念多久,苏培盛突然神色匆匆地进来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主子,正院传来消息,说是福晋晕倒了。” 胤禛第一反应,扫兴,第二反应便质疑其真假。 只是脑子稍微动一下,应该是真的。 片刻,胤禛放下书。 “瑶瑶,你先睡,我过去正院看看,放心,爷晚上会回来。”语气带些歉意和安抚。 如玥神色有些失落,但也理解,声音轻轻柔柔,开口道:“爷赶紧过去瞧瞧吧,瑶瑶等您。”说罢,想了想又开口:“若是太晚,瑶瑶就睡了。” 胤禛点头,拍拍她的手,便离开了。 如玥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笑笑,觉着今夜真是个好眠夜。 —— 正院 乌拉那拉氏斜倚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眉心处拧出一道竖纹。 马佳氏正用浸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太阳穴,目光满是担忧。 此时,厚实的门帘被掀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踏入室内。 胤禛面色淡淡,目光在床榻上扫过,不见关切,只是开口问道:“福晋如何了?”声音如同冬日的湖面,冰冷无波。 许府医刚诊完脉,闻言连忙躬身回禀:“回四爷的话,福晋这是气急攻心,加上正值癸水期间气血两亏,一时晕厥。需静心调养,奴才开几副汤药,按时服用便无大碍。” 胤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床榻上刚刚苏醒的福晋:“既如此,福晋好生休息。” 说罢便欲转身。 病了请大夫,他又不会看病。能来走一遭,已是对福晋最大的尊重。 瑶瑶怀着身孕,不能晚睡,他得尽快回去陪她歇息。 “四爷!”马佳嬷嬷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福晋此次晕倒,全是因为安格格不敬福晋导致!安格格擅闯正院,出言顶撞福晋,福晋这才...” “不是的!”刚才还毫无存在感的安氏突然打断马佳氏的话。 此时她跪在屋内一角,慢慢跪行至中间,连连叩首,声音颤颤巍巍道:“妾身不敢对福晋不敬,只是...只是今日元旦,新年初始,妾身已有多日未见三阿哥了,只是想求福晋开恩,让妾身见见自己的孩子...” 胤禛脚步顿住,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片刻,收回目光,心中冷笑。 福晋以弘晖身体的名义将小三抱来正院,如今又不许人家母子相见,被人气晕了,也是自作自受。 胤禛不说话,气氛一时凝滞,乌拉那拉氏虚弱地撑起身子,“四爷,妾身不让安氏看孩子,也是因为弘晖身子...” “够了。”胤禛打断,眼里闪过不耐,“既然是安氏气病了福晋,那就在正院侍疾吧,顺便照看三阿哥。” 第 79章 心软 胤禛越想越气,还觉不够,对苏培盛吩咐道:“去将赵嬷嬷调来,与安氏一同照看三阿哥。”这个安排,更给了安氏接近儿子的机会。 他碍于弘晖的身子,暂时不给两个儿子挪院子,但不放心福晋能照顾好小三。 有安氏这个生母看顾,也算合适。 此刻,安氏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惊喜,随即又连续叩首:“妾身遵命,妾身谢主子爷,谢福晋。” 只要她能看到儿子就可以了。 “四爷!”乌拉那拉氏脸色阴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胤禛懒得跟她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安氏跪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快要碰触地面,心中暗暗松口气。 果然如同那人所说,大夫检查不出问题,只要福晋情绪激动,便会被诊断为气急攻心。 等胤禛走后,乌拉那拉氏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此时,太阳穴如针扎般的疼痛,让她更加烦躁,想要起身,身子也使不上力,接着再次晕厥过去。 正院动静再起,胤禛可不管那么多。 今夜,他只想与瑶瑶度过新年的第一个夜晚。 只是,令胤禛失望了,等他轻轻推开门,只见如玥已经躺下睡了过去。 胤禛轻手轻脚走近,在床沿缓缓坐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女人气色极好,脸颊处透着淡淡的粉色,在胤禛看来如同春日盛开的桃花,娇嫩动人。 身体被厚实的棉被覆盖,虽怀着身孕,但依旧是小小的一团,此时身子面向外侧,眉目舒展,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这个时刻都散发着喜悦的女人,让胤禛的心在此刻也舒缓开来。 胤禛于她眼睑处轻吻。 “好梦,我的瑶瑶。” —— 第二日清晨 如玥醒来,眼眸未睁,只是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右手却意外触到一片温热。 随即惊讶地睁开眼睛,只见一旁胤禛竟还躺在床上,此时正托着后脑,含笑望向她。 “爷,您今日怎么还未起身?”说着,如玥不自觉挪动身子准备起来。 胤禛伸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今日爷想多陪陪你。” 如玥眨眨眼,自她入府,这还是某人第一次赖床。 往日,他总是天不亮便起身练习射箭、看书、处理公务等,总之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来做,她醒来时某人总是不在。 “怎么?看傻了?”胤禛低笑,伸手拂开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昨晚某人说是要等爷,结果早早就睡去了。害得爷连新年礼物都没来得及给。” 如玥心虚一笑,正院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以为胤禛要在正院耽误很久,所以等男人走后,她很快便休息了。 “四爷,不是瑶瑶不想等你,主要是肚子里面两个宝宝太能睡了,弄得瑶瑶也早早犯了困,来不及等她们的阿玛。” 这话也不假,到了孕晚期,如玥虽没什么不适,但觉比以前更多。 胤禛听闻,心疼地摸摸如玥的脑袋,声音低沉且温柔,“瑶瑶,看看枕头下面。” 新年礼物压在枕头下面,寓意岁岁平安。 如玥起身,挪开枕头,发现下面压着一个红封,拿在手里很轻薄,几乎没什么分量。 刚开始以为是压岁钱,等她打开后,抽出一张纸,竟是一个地契。 “这是......” “京郊的温泉别院。”胤禛接过话茬,眼含笑意,“等瑶瑶坐完月子,爷陪你去泡温泉。” 红契上面户主已变成如玥的名字。 如玥看着红契,心头颤动,不知道说什么。 她本就不是心硬之人,胤禛对她太好,好到让她不可抑制地生出感情。 她在为男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付出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可是,想到乌拉那拉氏,如玥心瞬间平静下去。 跟古代的男人谈感情无异于饮鸩止渴。 尤其是像胤禛这样的皇子,以后说不定就是三宫六院的皇帝。 而现在,她头顶上还有一位福晋,也是自己的仇人。 自己的仇还没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仇未报,何谈感情。 如玥压下心中思绪,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谢谢爷。” 给她的她便收下就是。 胤禛抬手轻抚面前女人嘴角。 笑得不甚甜蜜。 他以为这女人收到地契,应该高兴地回抱自己,说些甜言蜜语,甚至亲自己一下,而不是现在这么淡定。 难道他送少了?胤禛心里否定,不是这个,而是其他方面。 胤禛想问,只是话到嘴边,犹豫一下,到底没开口。 而是起身缓缓把女人揽在怀里。 自从瑶瑶晋侧福晋后,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 瑶瑶依旧对他温柔小意,只是,胤禛隐约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之前如玥说想让春和恢复自由身,他是赞同的,只是那丫鬟竟然选择留在主子身边。 只要她在一日,瑶瑶便放不下当初落水的事。 他想问她, 是不是仍介怀着那件事。 可这件事早已过去,他觉着瑶瑶已经理解了,他也已经尽自己的努力了。 可是,为何,有时候还能感觉到女人的若即若离。 胤禛望向床尾的墙壁,露出一个苦笑,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笑胡思乱想。 只是,瑶瑶还怀着身孕,有些事情不方便深究。 罢了罢了,等瑶瑶平安生产后再说吧。 —— 二人一齐用完早膳,胤禛如前几日般,为如玥和肚子里面的孩子弹琴。 琴声比起往日的轻快愉悦,多了几分愁绪。只是如玥不懂乐器,也听不出什么区别。 快到了午膳时间,胤禛离开。 太子今日午时请他在酒楼一叙,胤禛不好拒绝。 ——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内室。 如玥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 “福晋那边怎么样了?”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绵软。 等胤禛离开,如玥又睡了两刻钟,赶在午膳前醒来。 春和为主子倒了杯温开水:“回主子,昨夜四爷离开正院后,福晋又叫了府医过去看,听说又昏厥了一次,估计更严重了,许府医说需要静养。” “王爷昨夜命令安格格给福晋侍疾,顺便照顾三阿哥。” 如玥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四爷真损啊! 明知道福晋是被安氏气晕的,还特意留她在跟前碍福晋的眼。 福晋想抚养三阿哥,不想让安氏接近三阿哥,这位爷偏偏让安氏顺便照顾三阿哥。 真是往福晋心上捅刀子啊。 看来,四爷是真的厌恶了这位福晋。 福晋现在也只剩下了福晋这个位子,以及一位病弱的大阿哥。 如玥想了想,说道:“给伊格格递个话,让她想办法再让安氏出手一次。” 两次便够了。 她又不能要福晋的命,只是想让这位福晋的身体变得虚弱些。 往后日子还长着,慢慢来。 福晋不是想坏她的身子吗。 她也会慢慢地让福晋感受一下身子病弱的滋味。 春和的不孕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不能有一点心软。 若没有金手指,她的孩子保不住,身子也会坏掉。 这样的她,还会晋位侧福晋?还会继续被男人独宠吗? 不会的,她只会如凋谢的花朵一般化为后院女人进阶的养分。 第80 章 赴宴 精致的紫檀木门被推开,胤禛迈步走入顶层雅间。 外面罩着的黑色斗篷被胤禛脱下递给苏培盛,此时他一身靛青色锦袍,拱手行礼:“臣弟来迟了,二位兄长见谅。” 太子胤礽一身明黄色常服,衣领袖口绣着精致的龙纹,此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四弟何出此言?是孤和三弟特地来得早一些,等四弟而已。” 一旁的胤祉脸上堆着笑,附和道:“是啊,四弟,快请坐。今日醉仙楼新到了一批鹿筋,红烧十分美味,一会你便尝尝。” 胤禛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随即,缓缓落座。 接着,侍女们鱼贯而入,奉上精致的茶点。 胤祉亲自为二人斟茶。 “四弟,”胤祉放下茶壶,脸上突然浮现出几分歉意,“昨日我福晋对四弟妹出言不逊,三哥在这儿跟你道个歉。“他叹口气,”也怪我这嘴没个把门,催产药的事让福晋知道了,结果被福晋拿去朝四弟妹阴阳怪气去了。“ 胤禛总算明白这扬宴席怎么回事了。 他端起茶盏,白色杯身上是他修长的手指,此刻,胤禛轻轻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闻着淡淡的茶香,并不急着饮用,缓缓开口:”三哥言重了,内宅妇人之间的口角,何须如此郑重其事?“ 只是一扬口角,若四福晋没有告病,肯定无事,只是现下么? 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市井内的喧嚣透过窗户缝隙传进来。 胤礽轻咳一声,打破沉默:“今早听闻四弟妹往宫里告了病,不知现在身体可好?” 新岁初始,宫内会连续几日进行祭祀和筵宴,而乌拉那拉氏一早便着人向宫内告了病。 胤禛心思一转,乌拉那拉氏确有不适,但不至于严重,大概率是因为怕继续丢脸而借此告病。 既然告病,他这个做丈夫得总要替福晋兜底。回去就让乌拉那拉氏彻底卧病在床,既然她怕丢脸,就安分在床上待着。 胤禛淡淡开口:“多谢太子二哥关心,乌拉那拉氏昨晚晕厥过去,身子到底虚弱,需要卧床静养。”语气淡薄,但是目光中隐约透着忧虑。 胤禛这份神情,被太子、胤祉看在眼里。 胤祉戳戳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唉,你三嫂那性子直,说话不知轻重,回去我已经训斥过她了。等明日,三哥就让她上门去给四弟妹道歉。” 胤禛轻抿一口茶水,接着杯子放下,“三哥言重了,福晋一贯心胸宽广,知道三嫂没有坏心,想必不会放在心上。歉意弟弟代福晋收下,亲自上门就不必了,福晋接下来还需要慢慢静养。” 胤祉听到他这番话,心里松口气,脸上重新堆笑,道:“四弟和四弟妹都是心胸宽广之人,这次的好意,三哥记下了。以后四弟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找三哥,三哥一定尽力。” 他福晋一番阴阳怪气下来,第二日弟妹就告病在家休养,要是平素,他不觉着是大事。 只是正值新年期间,太子二哥也向他透露,今年皇阿玛很有可能给他们这些兄弟封爵。 要是因为这等小事,影响了他在皇阿玛心中的形象,进而影响了他的爵位,那就成天塌的大事了。 胤禛点头,算是回应。 太子见二人和解,也带着笑意开口:“这样才对,咱们是至亲兄弟,一点小事怎会影响我们的情谊。” 胤禛同样浅笑,附和:“太子二哥说的是。” 此时,酒菜陆续上桌,三人和乐融融地用着膳。 等离开醉仙楼时,已是日影西斜。胤禛送走太子和老三,带着苏培盛回府。 马车在四阿哥府前停下时,天色已近黄昏,胤禛喝了些酒,此时带着些醉意,穿过庭院,准备往书房走去。 高无庸早已候在书房,见主子回来,连忙上前行礼。 “主子,三阿哥府上刚派人送来了几箱补品和一千两银子,说是给福晋补身子用的。”高无庸低声禀报道。 胤禛脚步微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这位三哥真是重视啊,“把东西都送去正院,告诉福晋,这是三阿哥府的赔礼。”略一沉吟,又道:“顺便告知福晋,既然告病,那接下来一个月就在床上好好休养。” 不管她是真病假病,接下来都得一病到底。 高无庸会意,躬身应是。 踏入书房,胤禛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 这几个月他赋闲在家,躲过了朝堂的风波,治河时的锋芒也尽数收敛,换得平静的同时却也失去了一些消息渠道。 老三今日只因为一桩妇人口角就向他赔罪,不是他的风格。 今日一聚,背后必有文章。 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胤禛揉着太阳穴,今日喝了些酒,虽然没有醉意,但脑子也不甚往日一般清醒。 “主子,侧福晋来了。”苏培盛在门外轻声禀报。 胤禛转身,见如玥正跨过门槛进来。 女人穿着绛红色的旗装,发间只簪一支梅花簪,在绿竹和玉柳的搀扶下,缓步靠近胤禛。 胤禛蹙眉,“瑶瑶怎么过来了?” 灯光下,如玥的脸颊透着暖白色的光。虽已怀孕七月,除了隆起的腹部,依旧纤细如柳。 只是这般纤细的女人,让胤禛才越发担心,他大步上前,走到如玥身边,挥退丫鬟,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臂,“你身子重,夜里寒,不该出来的。” 如玥微微一笑,嘴角弯成月牙,“听苏公公说您喝了酒回来,瑶瑶不放心。”示意春景将托盘放在桌上,亲自端起蜂蜜水递给他,“先喝些蜂蜜水解酒,醒酒汤一会就好。” 胤禛接过白玉瓷杯,手指碰触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松口气,心里滑过暖意,仰头喝下蜂蜜水。 甜润的液体划过喉咙,冲淡了一些酒气,闻着如玥发间的茉莉花香,让胤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如玥见他喝下,接着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笑道:”四爷放心,徐大夫就住在瑶瑶隔壁,每日都会为瑶瑶诊脉。现在瑶瑶身子好得很。“她顿了顿,想起刚进门时男人紧皱的眉心,”爷今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第 81章 新居 如玥心下一转,这位爷下午出去赴太子的宴,估计是跟朝堂有关。 如玥只是关心一句,此时见他这么说,并不再去探寻,而是柔柔安慰:“爷放心,孩子很乖,瑶瑶也会万分小心。现下年节期间,您要是有事,只管去做,不必担心瑶瑶。” 这位爷赋闲在家几个月,几乎大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她身上了。 陪她散步,或是给她念书,或是为她抚琴,甚至亲自去监工关于桃园居的扩建。 如玥心中已经很是感激。 胤禛握住她柔软的手指,含笑说道:“好,听你的。”说完,沉吟片刻,想起桃园居,问道:“桃园居扩建快结束了,等过了年节,瑶瑶便搬吧。” 他年节后就要上朝,不能时刻陪她。 前院到底拘束,她一个人总是有些孤独。 等她搬回自己的地盘,他不在的时候,苏氏她们也可以陪瑶瑶说说话。 对于胤禛来说,苏、伊二人,就是陪如玥说话的工具人。 如玥心里一喜,前院不是她的地盘,总归来说不方便,心里开心,脸上便露出几分雀跃之色:“瑶瑶想要快点搬。” 胤禛含笑注视着她,“行,快点搬。只是,现在,瑶瑶要早点休息了。”说着,起身,在她额间轻吻一下,“走吧,我送你回房。” —— 正院 乌拉那拉氏靠在床榻上,此时她头发披散,不施粉黛的脸显出几分暗沉。 她想起刚刚据说是三阿哥府送来的赔礼,眼神里带些狐疑。 这个三嫂平日里骄傲的很,之前本就跟她有些龌龊,怎么看都不像是轻易低头赔礼的人,这一千两银票说给就给。 难道是自己今日告病的消息,把她吓着了? 乌拉那拉氏有些捉摸不透,只是越想越觉着这个猜测有道理,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可是又想到刚才高无庸带来的消息,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脸色重新阴沉下来。 她身体虽然有些不适,但远远没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胤禛这话明明是想让她不病也得在床上躺一个月,乌拉那拉氏有些气恼。 只是,生气片刻,恼怒很快便被忧虑取代。 她告病本就是不想进宫,生怕再遇见知道早产内情的人。 宫内两位长辈本就因此对她不满,若是知道她没有大碍却还告病,恐怕又要生出事端。 她思来想去,看来还真是得卧床养病,真是窝火。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安氏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低垂着眼帘,神色间满是恭顺,轻声说道:“福晋,该喝药了。” 乌拉那拉氏抬眸,冷冷地看向她,想起这个胆小怯懦的女人,昨夜竟敢在正院大吵大闹,口口声声说自己抢了她的孩子,心中厌恶更甚。 她是三阿哥的嫡母,三阿哥抱到正院,那就是她的孩子,三阿哥跟着她可比这个出身卑贱的女人强多了。 “不是要侍疾吗?”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冰冷刺骨,“从今日起,每日的汤药由你亲自伺候。” 安氏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恢复了恭顺的模样,低声应道:”是,妾身定尽心尽力。“ 说着,端着药碗,缓缓朝乌拉那拉氏走去。 只是,这第一顿药就不是那么好喂的。 起初,乌拉那拉氏嫌药汤太烫,让安氏端着药汤候在一旁,等温度合适了再喂。 过了一刻钟,安氏再喂的时候,又说冷了,让重新再去煎制。 安氏一一应下,一点没有反抗。 她现在每日都能见到儿子,伺候福晋算什么,福晋喝药不消停算什么,她巴不得福晋好得慢,这样她就能一直有理由留在正院了。 乌拉那拉氏折磨了安氏,算是解了心中的一口恶气,等第二碗药端上来,没出幺蛾子便喝下去了。 接下来几日,安氏开始了她的侍疾生涯。 每天天不亮就要到正院报道,端茶倒水,熬药喂饭,甚至还要给福晋捶背捏腿。 安氏这人动作勤快麻利,既能用心伺候她,又能当个出气筒。 乌拉那拉氏用她用的开心,心情舒畅了,身体也很快好转。 只是福晋身体好了,安氏心下不太愉快,咬咬牙,干脆直接给福晋药里加了一些不该加的东西。 —— 正月一过,二月初一 宜 祭祀 出行 教牛马扫舍 春冬交替的季节,阳光微暖,此刻洒在四阿哥府最北边的院落,将新漆的朱红色大门映照的熠熠生辉。 门楣上“景园”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胤禛亲笔所题,前几日命人挂上去的。 “主子,您慢些走。”绿竹、玉柳二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如玥迈过门槛,绿竹脸上堆满了笑,“这门槛比原先高了不少,您当心脚下。” 如玥微微一笑,缓步轻挪,环顾四周,眸中闪过惊讶:“这院子...这我想象中还要大。” 桃园居原本是王府北侧一处普通院落,因为种了一片桃花林,面积比其他格格的院落大了些。 自如玥晋位,并决定不搬后,胤禛便命人将左右两处院子与桃园居一并打通扩建,如今面积是原先的三倍有余。 四个角落分别种了四季花林,因此便重新起名为:景园,意为景随四季,简约大气。 文新弓着腰,脸上带些谄媚的笑容:“您看这假山,是从江南请来的工匠,日夜赶工连续花了一个月造好的,用的都是太湖石。” 如玥缓步穿过假山,假山后是一个六角亭,亭子四周挂着淡青色的布帘,亭内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桌,配着四个绣墩,桌上已备好了茶具。 文新非常有眼色的介绍:“等天气暖和下来,亭子对面会铺上大面积的绿草,另外配上靶子,您可以在这里练习射箭。亭子里面,夏日您可以在此乘凉赏荷,冬日挂着布帘,生上炭炉,也不会冷。” 如玥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新院子。 接着,在众人的簇拥下向主屋走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院中铺就得石子路竟是用各色鹅卵石拼成的花鸟图案,每隔几步便有不同的花样。 跨过主屋门槛,迎面是一扇巨大的花鸟屏风,绕过屏风,屋内陈设尽入眼底。 与她之前屋内的陈设风格相似,只是屋子面积大了太多,所有家具、摆件、包括镜子都扩大、增多了一倍。 “侧福晋,东西隔间可以从卧室直通过去,东边是书房,西边则是一间琴室,两个隔间面积同样不小。主屋后面则直通两个水池,一个可以凫水,一个可以供侧福晋沐浴。” 如玥坐在软榻上,含笑听文新介绍新居的情况。 “侧福晋,正院的马佳嬷嬷来了。”春和匆匆进门禀报。 如玥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来,淡淡开口:“让她进来吧。“ 第82 章 主仆 “老奴给侧福晋请安。福晋听说您今日乔迁新居,特意命老奴送来贺礼。”马佳氏从身后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奉上。 如玥示意春和接过,并不立即打开查看,只微笑道:“替我多谢福晋记挂。只是福晋现下在静养,我一个孕妇不方便打扰福晋,否则定亲自向福晋道谢。” 马佳氏笑容不变:“侧福晋如今怀有身孕,还掌管着膳房、花草房这两个重要的中馈,定然是十分辛劳,不必亲自去请安。只是...”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这院子建得着实气派,老奴看这面积怕是比福晋的青玉苑还要大上几分呢。” 屋内气氛顿时一凝,文新微微压低身子。 后院两位女主子斗法,一个是主子爷的正妻,一个是主子爷的心尖尖,他谁都不好得罪,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玥依旧含笑:“嬷嬷说笑了,福晋的青玉苑可是阿哥府正院,距离前院最近,而我这景园位置偏僻,怎能与之相比。” 如玥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没等马佳氏有所反应,继续说道:“再者,四爷说了,院子以后不仅我住,接下来还有两个孩子,过几年说不得孩子更多,院子可不得建大点。” 如玥这话一出,马佳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只是如玥的话还没停,“嬷嬷回去可要替我在福晋面前解释清楚,免得福晋误会。” 马佳氏干笑一声:“侧福晋多虑了,福晋心胸宽广,怎会为这点小事计较。”她再次环顾四周,目光在屋内那扇巨大的西洋镜上停留片刻,“老奴告退,不打扰侧福晋休息了。” 待马佳氏走后,春和客客气气地送走文新,关上屋子。 “主子,奴才带徐大夫看过,屋内没有任何问题。”王嬷嬷走过来,对如玥禀报道。 如玥点头,不觉意外,她搬过来前,胤禛必定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才会让她搬进来。 现在,再让王嬷嬷、徐大夫检查一遍,只是出于谨慎。 徐大夫是许府医举荐过来的医女,性子内向寡言,平日里除了诊脉,除非涉及到如玥的身子问题,否则很少讲话。 此时,她默默站在王嬷嬷身后,见如玥看向她,上前一步:“侧福晋,民女为您诊脉?” 如玥点头,徐心搭上如玥的手腕,果不其然,依旧是一切正常。 自徐心来到如玥身边,每日都会为如玥把脉。 每一次都是一切正常,无论是侧福晋的身体还是孩子,都十分健康。 徐心觉着高昂的诊金拿在手里十分烫手。 “侧福晋,院子里面民女还未看过,不如给我几天时间,检查下庭院各个角落。” 院子面积很大,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但是徐心既然主动说出来,如玥自然乐意,“好,麻烦徐大夫了,若是有需要的地方,找王嬷嬷和春景就是。” 徐心点头应下。 王嬷嬷、徐心等人离开。 屋内只剩下如玥、春和、绿竹三人。 如玥对福晋送的什么礼物没有兴趣,只打开锦盒,随意扫一眼——白玉手镯,成色普普通通。 如玥腹诽,这福晋永远做不到大大方方做好事,好事叫她做了也能变成坏事。 要送礼就大大方方地送,展现你作为福晋的胸襟,结果,送了个材质劣等的手镯,还不如不送。 如玥不知,乌拉那拉氏本来不想送,只是马佳氏极力劝说,作为福晋需要在四爷、后院女人以及一众下人面前表示一番。 福晋最后还是答应了送礼,却不愿意送什么好东西给如玥。 “一会儿让王嬷嬷和徐大夫检查一番,若是没问题便登记入册吧。” 与此同时,正院内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打破了院中的平静。 若是李氏看到这一幕,定当会称呼一声知己。 李氏之前也喜欢摔东西,现下福晋也开始也有了这种爱好。 “好一个景园!”乌拉那拉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精美的瓷器顿时粉身碎骨,“比本福晋的院子还大?她钮钴禄氏是个什么东西,朝堂无人的小户之女,也配?” 马佳氏垂首站在一旁,心中又担忧福晋的身子,又有些无语。 她本来不想告诉福晋景园的情况,不想给福晋找刺激,只是福晋非好奇四爷花重金、大张旗鼓给钮钴禄氏扩建的院子是什么情况。 她一个奴才,终究不能说谎,只能一五一十地禀报。 乌拉那拉氏摔完一套陶瓷茶具,有些泄力,头一阵一阵发晕,被两个丫鬟扶着坐下,缓了一会儿才好一些。 自钮祜禄氏晋侧福晋后,乌拉那拉氏就一直回避她的消息,只是胤禛大张旗鼓地给钮祜禄氏扩建院子,消息传遍府中,她想忽略都难。 如今,钮祜禄氏搬进新院子,乌拉那拉氏一时好奇,结果好奇心气死人。 无论是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还是屋内的珍贵摆设,都让乌拉那拉氏心里扭曲。 她那位好丈夫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进景园,真是偏心偏到咯吱窝了。 “嬷嬷,你说钮祜禄氏怎么就这么好运?怀了双胎,宫里两位都关注着,现在本福晋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话,乌拉那拉氏都不知说了多少回。 马佳氏有些无奈,福晋非要关注人家,结果受气不平衡的是自己。 “福晋息怒,那钮祜禄氏再得宠也是个侧室,您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堂堂正正的四阿哥福晋,她再嚣张也越不过您去。”福晋身子还没好,现在该劝还得劝,马佳氏生怕这位主子一不小心又来个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本来正院于府内已经有些势微,接下来可不能再让府里其他人看笑话了。 乌拉那拉氏喘着粗气,“嬷嬷,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第一次,她觉着马佳氏有些无用,比奶嬷嬷吴氏真没强到哪去。 乌拉那拉氏目光略带嫌弃,马佳氏接触到主子这副神色,一时间心有些凉。 突然,安氏小心翼翼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汤,“福晋,这是安神汤,您要用些吗?” 乌拉那拉氏对着安氏,没什么好脸色,但到底点头。 得到她的允许,安氏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亲手喂她喝下。 马佳氏看着这一幕,心更凉了。 这些日子,她忙着看顾体弱的弘晖阿哥,又要防备三阿哥和安氏亲近,因此时常在两个阿哥房间走动,放在福晋身上的精力便少了些。 结果,不知不觉间,就让福晋如此信任安氏。 第83 章 封爵 乌拉那拉氏闻言,感觉头确实疼,于是点头。 安氏双手轻轻按上乌拉那拉氏的太阳穴,力道恰到好处。 等安氏按了一会退出去后,马佳氏立刻上前,压低声音道:“福晋,安格格在前院这么久了,是不是应该让她不要再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拿手帕轻抚额头,闻言恍惚了一下:“是啊,一个月了,一会儿你去通知安氏,让她不要来了。” 安氏也算伺候得当,只是她更不想这个三阿哥的生母杵在这里。 马佳氏心里一喜,连忙应下。 目的达成,马佳氏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福晋,侧福晋现在怀着双胎,宫里两位主子、四爷都重视这一胎,咱们动不了手。但是,侧福晋到底小户出身,家里在朝中无人,咱们可以从她家里入手。” 钮祜禄氏不好对付,但她家里人总可以轻易下手。 乌拉那拉氏眼睛一亮,只是细细想想又觉得不行,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若是钮祜禄氏家里出点事,影响了钮祜禄的身子,被人查出来就不好了。 乌拉那拉氏烦躁地摆摆手:“算了,暂且等那女人生了再说吧。”反正现在眼不见心为净。 “嬷嬷,你这些日子就好好照顾弘晖和三阿哥吧。”两个阿哥在手,乌拉那拉氏倒也没那么慌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最近她总是一阵阵的头晕头疼,没那么多精力去害人。 —— 康熙三十七年春,乾清宫。 卯时三刻,天色微明。 康熙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过台阶下肃立的文武百官。大学士明珠、索额图分列两侧,六部堂官依次而立,满汉大臣屏息凝神。 “朕今日欲下旨。”康熙声音不大,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之中却格外突出,此时他一边说,边扫过太子、直郡王以及其他儿子,“皇三子胤祉,封封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封贝勒。“ 话音方落,朝堂上顿时泛起细微的骚动。 礼部尚书沙穆哈手中的笏板微微一颤,余光瞥见明珠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满班武臣中,正蓝旗都统图海眉头紧锁。 汉臣队列里,李光地与王掞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万岁爷这一册封,直郡王就不再是特殊的那一个了。 “皇上圣明。”索尔图率先跪拜,声音洪亮地有些突兀,接着他身后的镶黄旗将领们跟着跪下高呼。 明珠慢了半拍,撩袍跪下,额角青筋隐现,皇上这一决定,他这个坚定的直郡王党是最不赞同得,只是给阿哥封爵,或早或晚,如今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俯首时,明珠官帽上的金顶在宫灯下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此时起伏的心思。 胤禛立在皇子队列中,面色沉静如常,唯有袖中攥紧的指节微微泛白。 “皇四子胤禛,封贝勒,”皇阿玛的金口玉言,听在他耳里,神色控制不的闪过一丝晦暗,只是被他很快掩饰住。 这些日子的走动应酬,他隐约知晓了皇阿玛即将给他们兄弟封爵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可以看淡爵位高低,可是此刻胸中仍似堵着一块冷硬的石头。 他和三哥仅仅相差一岁,三哥封郡王,而他不过是个贝勒,而八弟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未曾成婚,同样被封为贝勒。 皇阿玛的恩典从来不会无缘无故。 三哥得宠,与太子交好。 七弟脚上残疾,得皇阿玛怜惜。 八弟背后有大哥,且马上要与郭络罗氏成亲,这桩亲事作为对安亲王一脉的安抚,颇受皇阿玛重视。 一桩桩因果在胤禛心中闪过,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手,不急,他在心底默念,爵位不过是虚名,圣心才是根本。 今日的封爵,只是开始。 退朝后,胤禛随着众人俯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彷佛刚才的波澜从未存在,只是眼底深处,仍旧凝聚着一片冷意。 终归是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也想得到来自长辈的肯定与偏爱,哪怕只有一丝。 胤禛踏出宫门,春季的风挟着一丝寒意扑面而来,眉宇间凝结的阴郁之色未曾褪去半分。 苏培盛默默跟在主子身后,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突然,宫门侧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胤禛回头,只见高无庸满头大汗地奔来,帽子都跑歪了也顾不上扶正。 “主子!侧福晋要生了...”高无庸躬身行礼,喘着粗气向胤禛禀报。 胤禛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刚才的烦躁和感伤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一把抓住高无庸的手臂:“瑶瑶怎么样了?何时开始发动得?” “回主子,侧福晋早膳后开始突然腹痛,徐大夫说是可能要发动了,奴才就立刻骑马赶来禀报主子。” “马在哪?” “就在前面,让侍卫们看着。” 胤禛不再多言,大步朝前走去,苏培盛、高无庸小跑跟上。 —— 骑着马匹飞快地在路面上疾驰,胤禛的心也跟着悬起来。 他想起昨夜,瑶瑶蜷缩在他怀里,轻轻说着自己的胆怯和害怕,她说越接近产期,越害怕,她害怕痛,也害怕孩子不能平安出生。 他当时只能笨拙地抚摸着女人隆起的小腹,细细安抚,并承诺她生产时一定陪在她身边。 而现在... 还有距离产期还有十来日,瑶瑶便发动了。 胤禛握缰绳的手越发用力。 当四阿哥府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胤禛翻身下马,匆匆往景园赶去。 景园内,一片忙乱,丫鬟们端着热水来来回奔波,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主子爷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胤禛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回廊。 回廊上,宋氏、安氏、苏氏、伊氏都在静立等候,见胤禛走近,四人忙俯身行礼:“四爷。” 胤禛顾不得几人,目光看向一旁的王安和春景,问道:“侧福晋如何?” 第 84章 生产 胤禛先是一怔,接着一喜,欲要推门进屋,只是门被人打开,正是如玥的额娘阿鲁特氏,瞧见胤禛,眼睛一亮,她的便宜女婿回来了。 只是他这急匆匆进屋的架势,阿鲁特氏赶紧拦住,道:“四阿哥,现在侧福晋饿了,需要膳房送一碗面条过来,有劳四阿哥吩咐一下了。” 她可不敢让这位阿哥进产房去。 一是怕传到外面,影响她闺女的名声。 二来么,阿鲁特氏打量她的便宜女婿,一身朝服,额头上汗珠滚动,一看就是下朝后匆匆赶来,身上不知带了多少灰尘,为了闺女的身体考虑,阿鲁特氏也不会放人进屋。 胤禛听到阿鲁特氏的话,立刻点头,转身吩咐苏培盛:“赶紧弄碗面条过来。” 苏培盛应声,转身就向小厨房跑去。关键时候,还得他这个府内第一大太监亲自看着膳房才行。 ”瑶瑶如何?“胤禛此时只想知道这个。 闺女肚子里面还有一个,顾不得跟这位身份贵重的女婿寒暄,只是快速回他一句,”胎位很正,四阿哥放心。“ 门又被阿鲁特氏重重关上,胤禛连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来得及问,就被挡在门外。 不过一刻钟,等苏培盛把面条端来,随着一声啼哭,如玥的第二个孩子也已经生下。 发动不足半个时辰,接连生下两个孩子。 产房内围着如玥的众人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谁家生孩子这么快的,还是第一次生产。 直到徐心为孩子把脉,众人这才回神来。 绿竹等人喜气洋洋,主子平安生产,还是龙凤胎,侧福晋的位置算是坐得稳稳的了。 两位产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大小主子都平安,龙凤胎又是吉兆,这次的赏钱少不了她们的。 如玥躺在床上,此时还有精神,问道:”孩子是男是女?“ 阿鲁特氏抹着眼泪,声音带着喜悦:”一男一女,龙凤胎,玥儿这下可是好事成双。“她闺女这一胎生得,她都没反应过来,太快了。不过这样最好,闺女也少受一些罪。 这一对龙凤胎生下来,她闺女这侧福晋算是稳稳当当了。 如玥闻言,嘴角忍不住上扬,此时她精神还不错,眉宇间满是温柔,说道:“让我看看孩子。” 说着,如玥还想起身,只是下面隐隐作痛,让如玥放弃。 产婆连忙将两个襁褓抱过来,笑道:”奴才接生这么多主子,还未见过您这般生产顺利得,可见侧福晋福运深厚。“ 可不就有福运吗,这可是皇家的第一对龙凤胎,在这位主子怀孕八个月时,她们就待命在四阿哥府。 在四阿哥府内,她们被好吃好喝供着,只是完全没有自由,现在这位主子生了,她们也能回家见见家人了。 这么想着,产婆面上的笑越发真实。 两个孩子被放在如玥身边,她微微侧头,看向两个孩子。 皮肤微皱,小脸泛红,并不如如玥想象中那般好看。 只是,如玥看着两个孩子,只觉得一股子亲近感油然而生。 是她的血脉。 此时,门外得胤禛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和笑声,忍不住敲敲门。 阿鲁特氏这才想起外面的四阿哥,“额娘去给四阿哥报喜去。” 说罢,连忙出去。 回廊上,阿鲁特氏脸上带着爽朗的笑,亲近不失恭敬地开口说道:”四阿哥,侧福晋平安生龙凤胎,刚徐大夫已经诊过脉,母子三人俱安!“ 胤禛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太好了!“清俊的面容,此刻露出开怀的笑意。 阿鲁特氏见他这样喜悦,脸上笑容加深,这位女婿越高兴,证明她女儿的地位越稳当。 而胤禛说完,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产房,他此时就一个念头,想迫不及待地进去看看瑶瑶。 只是,阿鲁特氏拦住他的步子:”四阿哥,产房血气重,您是否先换身衣裳再进去。“ 胤禛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朝服,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换。“说完,转身快步向景园主屋走去。 他基本都宿在景园,主屋哪能没有他的衣裳。 此时,胤禛脚步轻快,步子依旧大而快,苏培盛跟在后面,忍不住笑道:”主子,您慢点儿,小心脚下!“ 胤禛头也不回:”少废话,快去准备热水。“ 不过一会儿,胤禛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急匆匆赶回产房。 此时,产房已经收拾妥当,如玥也被安置在干净的床榻上,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她的身边。 胤禛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如玥苍白的脸色,心疼道:“瑶瑶,辛苦你了。” 如玥摇摇头,笑容绽开:“虽然有些累,还有一点痛,但瑶瑶很幸运,没受多少罪,两个孩子都很心疼她们的额娘。” 说着眼光不自觉看向两个孩子。 胤禛伸手握住她的手,“瑶瑶才是咱们一家四口的大功臣。” 在胤禛看来,孩子哪里知道乖不乖,都是瑶瑶身子好,所以孩子才能顺利生出来。 怀双胎比起一个更加艰难,这俩孩子生出来如此健康,都得多谢她们额娘。 胤禛看了看孩子,注意力重新回到如玥身上,心疼的抚摸着她的手,“瑶瑶,以后这俩孩子敢不听你话,我肯定揍他们。” 产房内,不仅这一家四口,阿鲁特氏、王嬷嬷、绿竹等一群人候在屋内。 此刻,听到这位爷说的话,众人一时愕然,面面相觑,眼中俱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孩子刚出生,不应该正是稀罕怜爱的时候吗? 怎么好好的就说到揍孩子这个话题了。 而如玥虽有一番慈爱,但是闻言却是点头:“还是爷最好了,以后爷一定要好好教导她们,让她们乖乖听瑶瑶的话。” 在扬众人,面上神色,仿佛见了六月飞霜,又似听闻铁树开花。 这两位主子是在说笑吗? 只能说,这一对父母有爱但不够多。 如玥是有点带着玩笑的意味,只是胤禛却当真了。 他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教育儿子、闺女,让她们成为听额娘话的好孩子。 这一对父母,彼此温柔地注视着对方。 而中间的小阿哥突然“哇”得一声哭出来,同时吵醒了妹妹,妹妹也开始哭哭啼啼。 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 阿鲁特氏上前,笑道:“孩子怕是饿了。” 胤禛怕孩子吵到如玥,吩咐两个奶娘抱去喂奶,自己则是看着如玥有些疲惫的面容,道:“瑶瑶要不要歇息一下。” 如玥轻轻点头,接着问道:“等瑶瑶醒来,四爷还在吗?” 虽然没遭什么罪,但刚生产完的如玥心里最依赖胤禛,不太想让男人离开。 胤禛为她压好被角:“瑶瑶安心睡吧,我不走,就在这儿看着你。” 第 85章 沾沾喜气儿 但是出于胤禛对福晋的不信任,他事先吩咐王嬷嬷、王安等人,如玥的生产安排一切由如玥的额娘阿鲁特氏负责。 他早前让阿鲁特氏进府来,一是为了安抚如玥的情绪,二则是为如玥的安全考虑。 因此在如玥发动之时,景园就迅速被阿鲁特氏以及如玥的几位心腹把控住。 几人迅速稳定好景园秩序,才派人通知了后院众人。 四个格格很快赶到正院。 苏怡然和伊如作为如玥一派的人,无论是利益上还是情感上,都希望如玥顺利生产,稳固在府中的地位。 安氏则是神思不属,三阿哥被福晋养在正院,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儿子。 收到侧福晋发动的消息,她不敢怠慢,早早赶到了景园。 但她心思并不在生产的如玥身上,心里只满心期待福晋的到来,想着一会儿她该如何拦下福晋,求福晋能让自己看看三阿哥。 而宋氏与如玥早前有些口角上的龌龊,又因为她指使丫鬟探听桃园居的消息,被胤禛发作了身边的大丫鬟。 最重要的是,她嫉妒如玥得四爷的宠爱。 因此,在扬四人中,宋氏最是不希望如玥能平安生产,并且祈祷福晋能给力点,比如给钮祜禄氏下点药,若能让人难产最好。 四人立在回廊上,心中各有所思。 只是她们怎么想也没想到,如玥生产能这么顺利,并且产下龙凤胎。 四人默默听着阿鲁特氏的报喜声,听着主子爷的笑声,看着他进入喜房(清朝产房也叫喜房)。 胤禛久久没有出来。 院子里的四人 苏怡然和伊如单纯为如玥高兴,此刻脸上堆满笑容,跟王安交待一句,便先回离开。 四爷陪着侧福晋,估计现在轮不到她们跟侧福晋说话,等后面她们再来道喜也不迟。 侧福晋这一下子儿女双全,她们该好好准备礼物。 安氏满心失望于福晋没有出现,见宋氏正要离开,心里一动,跟上宋氏的步伐,准备跟她商量一件事情。 —— 正院这边,如玥发动的消息传来,乌拉那拉氏久久没有动作。 女人生产如过一道鬼门关,尤其是第一胎,生产所耗费的时间尤为漫长。 因此乌拉那拉氏不着急过去,先在小佛堂烧了三柱香,心里默默诅咒钮祜禄氏遭遇难产,母子俱亡。 然后分别去看了弘晖和三阿哥,接着坐在屋内慢悠悠地品茗。 只是,乌拉那拉氏这茶还没喝两口,一个中年太监就传来消息,说是侧福晋生了,是龙凤胎。 乌拉那拉氏一时间难以置信,只觉得刚才自己没听清楚,不由得站起身子头朝前倾,眼睛死死盯住太监,问道:“你说什么?” 正院的总管太监于成海小心翼翼重复:“侧福晋生了,是…龙凤胎。” 她们正院和景园的关系,不说水火不容,但也不甚和睦。 此时,侧福晋生产,福晋的心情肯定不会好,想到此,于成海屏住呼吸。 乌拉那拉氏感到一阵眩晕,在马佳氏和贴身丫鬟白果的支撑下,才没有倒下。 此刻,她的胸口彷佛压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龙凤胎...这是多少妇人梦寐以求的福分,竟然落在了钮祜禄那贱人身上。 去年这个时候,钮钴禄氏才刚刚进府,被她奶嬷嬷吴氏随意打发到偏僻的桃园居。 结果,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得了四爷的独宠,无子情况下晋了侧福晋,现在又顺利生了龙凤胎。 吴氏当初看见了钮祜禄的容貌,为何不禀报于她。早知道这般,在胤禛没回府前,就应该找个湖淹死她。 乌拉那拉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马佳氏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越发沉重,担忧地问道:“福晋,您脸色不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必。”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失态,尤其在这个时候,府内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正院。 “备轿,本福晋要去看望钮祜禄妹妹。” 当福晋踏入景院的大门时,院内早已挂挂满红绸,各种龙凤呈祥、吉祥如意的云纹绸带,走动的下人皆是满脸笑容。 整个景园透着一股子喜庆劲儿。 苏培盛正在院中同王安一起指挥下人,见到福晋,连忙过来行礼:“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他面上堆着笑,心里腹诽,这位福晋来得可真够早的,钮祜禄主子都生完,她才过来。 乌拉那拉氏面对苏培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起来吧,四爷可在?” “回福晋的话,主子爷正在喜房里面看望侧福晋和小主子们。” 乌拉那拉氏脸上扭曲一瞬,很快恢复,“本福晋进去看看。” 苏培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福晋恕罪,主子爷交待,任何人不能打扰侧福晋坐月子。” 虽然主子爷没明确说出来,但这个任何人专指福晋,毕竟这个时候除了福晋也没人敢打扰钮祜禄主子了。 见乌拉那拉氏脸色难看,又小心翼翼道:“奴才跟主子爷禀报一声,您看如何?” 半晌,屋内的胤禛听到苏培盛小心翼翼的禀报,面上闪过冷意。 先是查看床上的如玥,见她依旧睡得安稳,松口气,对着屋内的绿竹低声交待几句。 —— 喜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又迅速合上。 绿竹脸上带着淡笑,走进乌拉那拉氏:“福晋吉祥,主子爷吩咐奴才出来给福晋带句话,主子爷说景园这边就不劳动福晋操心了。” “只是,侧福晋平安生下龙凤胎,这是府内的大喜事,还得请福晋送些礼物给其他主子,并赏赐全府下人,让满府都沾沾侧福晋和小主子们的喜气儿。” 乌拉那拉氏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半晌,她冷冷开口:“本福晋知道了。” 说完,转身离开这个让她感到耻辱的地方。 绿竹看着福晋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就是这位端庄严肃的福晋,害她的主子落水,让春和再也不能生育。 “小丫头,把你的眼神收一收。”苏培盛站在她身边,压着身子,低声提醒。 第86 章 洗三 绿竹没敢多言,只点点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苏培盛心中摇头,侧福晋身边这几个丫鬟都是忠心的,平日伺候主子也是沉稳周到,做事小心谨慎,只是年纪太轻,还有的练。 不像王安那小子,一直在外头给侧福晋跑腿,和庄头、掌柜这种老油条子打交道,他已经迅速成长起来。 要是那小子刚跟福晋禀报,不管心里怎么想,那态度绝对热情谄媚。 而这丫头,笑容看着假乎乎的,浑身都写着排斥二字。 以后侧福晋进宫、赴宴,少不得跟其他皇子、宗室内眷打交道,那些个主儿都是人尖子,这几个丫头不知能不能应付过来。 —— 当日,四阿哥府房檐上同时挂上寓意生男生女的弓箭和佩巾。 四阿哥侧福晋产下龙凤胎这一消息很快在宫廷、宗室以及重臣之间传开。 时间很快过去。 如玥月子的第三日,也是两个孩子的洗三礼。 作为皇室第一对龙凤胎,洗三礼比之寻常皇孙要隆重许多。 四阿哥府 正厅内 正中宽大的雕花楠木桌上,供着送子娘娘的神像。 神像前,香炉里檀香袅袅,红烛高烧。 几盘新鲜的水果、糕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虔诚又庄重。 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寓意吉祥如意的红绸,透着一股喜庆劲儿。 再往前,两个硕大的金盆稳稳的立在架子上,盆里用艾草、槐叶、花椒等精心煮就的香汤散发着苦涩的香气。 盆边,依次摆放着金银锞子、葱段、槐枝、秤砣等物件。 晨光正好。 观礼的宗室亲眷们陆陆续续到扬,每个身穿华服,面上皆是带着笑容。 在扬不是皇室宗亲,就是与之沾亲带故之人,此时两两互相寒暄。 其中,费扬古嫡福晋觉罗氏更是在扬贵妇们关注的重点,原因么,当然是看好戏。 这位既是宗亲格格,又是四福晋的生母,而此次洗三礼的两个主角却是四阿哥的侧福晋所生。 而四阿哥的后宅,她们这些人隐隐有所耳闻,钮祜禄侧福晋独得四阿哥宠爱,而四福晋虽然育有嫡长子,却是势微。 同处一个后院的女人,除非地位相差巨大,否则必定水火不容。 她们满族的侧福晋,远比前朝侧妃地位要高。也就是近年来,皇家崇尚汉人礼法,否则,乌拉那拉氏这个福晋位置坐得不一定稳当。 众人看看觉罗氏,又时不时注意着乌雅氏身侧的陌生妇人。 那妇人身着紫色常服,身量比在扬妇人都要高挑几分,浑身一股子爽利劲儿。 此时她跟在乌雅氏身边,面上含笑,看起来落落大方。 有消息灵通的,轻易猜出这位就是侧福晋的生母。 觉罗氏与阿鲁特氏视线交错,两方互相点头以示友好,这种体面的寒暄倒是让一部分妇人觉着无趣。 —— “吉时到——” 一声长喝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集中在门口。 苏培盛躬身引路,裕亲王福晋西林觉罗氏、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缓步走进厅中。 身后跟着几位年长的宗室女眷,衣袂窸窣,环佩叮当。 两位稳婆满脸笑意,小心翼翼地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随在众位福晋身后。 人全部到齐。 先是萨满跳一段祭神祈福舞。 接着,便是添盆环节。 御前太监率先走到左边的盆前,面带笑容,将麒金锁轻轻放入水中,高声道:“金盆添寿,玉水生辉,文武双全,福泽绵长。” 接着,又走到右边的盆前,小心翼翼放进去麟金锁,道:“金盆添寿,玉女临凡,福慧双修,富贵安康。” 接着,太后派来的嬷嬷、裕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等一一上前,先后为两个孩子进行添盆礼。 待众人添盆结束,稳婆把小阿哥轻轻放入左边的金盆中。 稳婆一边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擦拭,一边念着吉祥话:“先洗头,做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肚,吃不愁;洗洗背,长富贵。” 小阿哥似乎很享受,蹬着小腿,挥舞着小拳头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给小阿哥洗完,稳婆又抱起小格格,动作愈发轻柔:“洗洗手,巧如绣;洗洗脚,步云霄;洗洗脸,貌天仙;洗洗腰,福运高。” 小格格被这么洗着,结果还是安静地睡着,只是眼睛似睁非睁,睡得并不踏实。 洗完澡,稳婆用干净的襁褓将两个孩子包好。又拿起梳子,轻轻梳理他们柔软的胎发。 随后她又用煮熟的鸡蛋在两个孩子脸上轻轻滚动,寓意圆圆满满。 最后,她拿起一根大葱,在小阿哥和小格格身上轻轻拍打三下,再将葱扔到房顶上,笑着说:“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事理,葱扔房上,聪明绝顶。“ 这时,两个孩子开始哭哭啼啼,恰好仪式结束,很快被乳母们抱离。 洗三宴 直郡王、太子没有出席,三阿哥胤祉作为皇子席中最年长的皇子,初封诚郡王,爵位是在扬兄弟中最高的。 此时的胤祉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只是他想到刚刚被抱走的龙凤胎,心里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酸意。 “老四,你可真有福气,这一次直接得了龙凤胎。”裕亲王福晋等几位宗室长辈都来亲自为这对龙凤胎添盆,他三个儿子都没这么大的阵仗。 今日老四这俩孩子洗三的隆重,都快接近弘皙了。 胤禛眉宇间带着喜意,此时闻言笑笑,主动向胤祉敬酒,酒杯略低一筹,然后一饮而尽,道:“多谢三哥夸赞,弟弟也觉着幸运至极。” 胤禛这个话这个语气,不仅胤祉听了牙酸,从老五到老十,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过来灌他酒。 当哥哥的太过得意,他们这些弟弟也不爽。 胤禛今天是真的开心,对于敬酒来者不拒。 他的喜悦,不只是因为得了龙凤胎,最重要的是这一双儿女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 随着酒越喝越多,胤禛思绪起起伏伏,想起瑶瑶,突然有些理解了皇玛法那句“朕第一子”的想法了。 如同现在,他根本没和两个孩子过多相处,但爱屋及乌之下,心已经偏得不行了。 第87 章 父子 密闭温暖的月房内 如月湖蓝色头巾包头,额前配玉片抹额,头发随意披散,身上穿着宽松的侧开襟薄绒软缎衬衣。 此刻,她躺在床上,目光却时不时看向木门的方向。 春景正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一边缝着布偶,一边陪如玥说话。 “主子,算算时辰,两位小主子快回来了,咱们阿哥、格格身子健壮、乖巧可人,定能顺利度过洗三礼。” 自阿哥、格格被抱走,主子就一副卧床不安的情况,肯定是挂心两位小主子。 不说侧福晋挂心,就连她也是惦记着呢。 如玥勉强笑笑,刚出生三日的小孩子,这个依旧带着寒意的时节,被抱着走来走去,又是光身子在水里洗,两个孩子再是健康,刚成为母亲的如玥依旧担心。 “徐心陪着乳母过去了吗?”如玥不放心地问道。 春景脸上带笑:“主子,您放心,王安、绿竹姐姐亲自带着徐大夫并四位乳母一起过去接小主子。” 说着,春景俯身,把手中缝好收针的布偶递到如玥面前,问道:“主子,您看这样可以吗?” 如玥看过去,鲜艳的橘色猫咪布偶。 布偶用柔软的丝绸制成,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脑袋,虎头虎脑,四肢短而粗壮,十分符合如玥对猫咪的审美。 如玥揉揉布偶的脑袋,道:“春景,壮壮、圆圆她们还不能玩这个,这个布偶我先替他们收着吧。” 让为娘替他们玩一下,等她们能看清东西了,再给她们。 春景笑眯眯的回应:“主子放心,奴才还会再做两个,这个橘色的您留着就行。” “那再做个红色和蓝色吧。”到时候红色给圆圆,蓝色给壮壮,这个橘色她就收藏了。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一刻钟后,哭哭啼啼的婴儿声传进屋子。 如玥的心被揪住,随着门被开启又合上。 两个孩子被乳母抱着越过屏风,出现在如玥视线内。 “快给我瞧瞧,这是怎么了?” 两个孩子抽抽噎噎的声音,如玥心头一软,连忙伸手,欲要抱孩子。 先接过哭得大声的女儿,又示意乳母把儿子抱近些。 如玥用手帕擦拭女儿眼角的泪痕,不自觉的轻哄:“额娘的乖宝宝,不哭不哭,喔。” 一边哄着女儿,目光又看向儿子。 跟着进来的徐心福身解释道:“侧福晋,四阿哥、二格格只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太适应,哭了几声。现下回到熟悉的环境,很快就好了。” 如玥点点头,将女儿贴在胸前,不自觉轻轻晃动,此刻,圆圆已经停止了哭声,湿漉漉的眼睛呆呆地望向她。 一旁的壮壮也安静下来,小手抓着如玥的衣衫不放。 两个孩子皮肤依旧不白,此时黄疸未退,眼睛看着也呆呆的,但如玥心中一片柔软。 轻轻放下圆圆,再把壮壮抱起来,手指轻抚儿子的脑袋,“额娘在这儿呢。” 乌金炭烧得屋内暖融融的,不过片刻,两个孩子打起了哈欠,眼皮一搭一搭地往下垂,直至眼睛彻底闭上。 王嬷嬷捧着一个软枕上前,“侧福晋,您产后不久,不能劳累,不如让老奴把阿哥安顿在您身边?”说着,把软枕垫在如玥后腰处。 如玥闻言也不坚持,把孩子交给王嬷嬷,看着王嬷嬷随同乳母安置孩子,她则是靠在软枕上。 软枕专为如玥特制,高度、软硬程度正合她的身体,靠上去十分舒适。 王嬷嬷细心安顿好小主子,看着床上这一大两小,心头松了口气。 四爷产前便特意嘱托过她,侧福晋生产之时,若是遇到难产,保大人。 而今,侧福晋平安生产。 产后,同样以侧福晋身体为重。 因此,如玥坐月子期间,王嬷嬷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徐大夫,调养、照顾好侧福晋的身体。 保证侧福晋出月子后,身体恢复如初。 月子期间,如玥的膳食精致讲究,遵循少食多餐的原则。 人参鹁鸽汤、茯苓奶羹以及一碗排恶露养元气的生化汤,就是如玥今日的午膳。 膳食被春和亲自提到屋内,徐心开始查验,没有问题后,如玥开始用膳。 事关自己的身体,身边之人就算再小心谨慎,流程再复杂繁琐,如玥也不觉着麻烦。 她不懂医理、不懂产后调理,所以坐月子期间,她会听从徐心、王嬷嬷等专业人士的建议,养好自己的身子。 膳后,剩下的汤汤水水被王嬷嬷和春和一同处理掉。 乾清宫内 金丝楠木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了午膳。 康熙端坐在主位,太子胤礽坐于下首。 窗外春光明媚,几只画眉在枝头蹄鸣,以往肃穆的宫殿中多了几分生气与温情。 “今日的鲥鱼新鲜,是江南快马加鞭送来的。”康熙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胤礽碗中,“你尝尝。” 胤礽双手捧碗接过,细细品尝后,才道:“多谢皇阿玛,这鱼肉果然鲜美无比,江南贡品果然名不虚传。” 胤礽面上淡淡,贡品于他看来已是寻常,只是这鱼肉由皇阿玛亲自所夹,才得他赞赏。 康熙微微颔首,眼角浮现几丝笑纹,“治国如烹小鲜,火候要恰到好处。你近来监国,可有什么感悟?” 胤礽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儿臣深感为君之难。前日户部奏报两淮盐税亏空,儿臣第一想法便是严惩相关官员,但这样可能会引发地方动荡,思来想去,还是得交由皇阿玛定夺。” 监国?对于他这个太子来说,做不了朝堂上的任何决定,一切由皇阿玛信任的朝臣所把持,他只是个观摩者,而不是决策者。 胤礽心下不满,只是面上仍一脸谦逊。 康熙微微一笑,看向自己自己最疼爱的太子,教诲道:“江淮盐税一直以来都是税务重心所在,你经验匮乏,对此事有所欠缺此乃正常。朕已命马齐亲自前去江淮走一趟,你可持续跟进此事。”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胤礽恭声答道,接着为康熙盛一碗翡翠羹。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康熙的贴身太监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跪在屏风外侧,“启禀皇上,奴才刚从四阿哥府上回来。” 第88 章 夫妻 梁九功越过屏风上前几步,压着身子,脸上堆笑,眼角挤出几道褶子,“回万岁爷的话,洗三一切顺利。奴才离开前,特意抱了抱两位小主子,小主子身子骨硬朗,哭声洪亮,那小手小脚有劲儿得很,太医说必定能长成。” “好!好!”康熙闻言龙颜大悦,一龙一凤,身体康健,可见是大清长治久安的吉兆。 一旁太子依旧微笑,只是眸光暗了几许,瞧着康熙的神色,道:“恭喜皇阿玛喜得龙凤孙儿,儿臣这个做伯父的,也该备份厚礼才是。” 康熙见他这样说,眼中满是欣慰:“你有这份心就好。朕记得库房里有一对南洋进贡的珊瑚手串,就赏给两个孩子吧。” 胤礽紧跟着说道:“儿臣那里有一对金镶玉的如意,是前年皇阿玛赏赐的,不如一并送给侄子侄女,望他们一生如意安康。” “甚好。”康熙满意点头,接着吩咐梁九功:“从库房拿一件和田玉器给太子妃送去。” 儿子友爱兄弟,对侄子慈爱,他很满意。 “奴才这就去安排。”梁九功躬身退下,眼角余光扫过太子温和矜贵的身影,心里暗暗咋舌,论圣心还是得太子啊。 待梁九功退出殿外,胤礽含笑看向康熙,询问道:“不知皇阿玛可曾想过为两个孩子赐名?” 康熙沉吟片刻,“朕已为两个孩子拟好名字,只是等满月宴再下旨意。” 他的皇孙里,嫡出都是满月礼进行赐名,庶出则是由儿子自行起名,这一对皇孙乃是侧室所出,但为龙凤胎,康熙对待这两个孙子孙女总有几分特殊。 胤礽早有猜测,面上笑意不减,“皇阿玛考虑周到,待满月礼上,四弟必定感激涕零。” 康熙闻言忽然叹口气,“老四这些日子安分守己,在爵位上,朕难免对他有几分苛刻,如今为皇家添了一对龙凤胎,也算有功。对其膝下所出子女厚赏,也算弥补一二了。” 说到此处,又看向太子,目光温和,只是语气暗含提点之意:“你膝下仅有弘晳、弘晋两个阿哥,是时候该为阿玛添一嫡孙了。” 胤礽喉结滚动,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片刻,道:“皇阿玛,儿臣明白。” 胤礽走出乾清宫时,脸上的笑容消失,午后春日的阳光照在他温文尔雅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凉意。 回到毓庆宫,胤礽径直走向书房,一路上宫女太监纷纷跪地行礼,他却视而不见。 关上房门后,从暗格里面拿出一个金玉九连环,开始玩起来。 作为太子,他今日摔碎一个茶盏,明日这则消息就会出现在皇阿玛的案头。 因此,当胤礽心情不佳的时候,只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名义上是看书,实则默默地玩着九连环。 手上的九连环是皇额娘在他未出生时,特意定制的。 皇额娘难产去世后,这个物件被留了下来。 对这玩具太过熟悉,不过片刻,九连环很快被解开,胤礽重新装好再解开,装好再解开,就这样,不断重复。 日头渐渐西斜,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殿下,太子妃娘娘问您是否用些点心?” 胤礽深吸一口气,九连环被他放回暗格里,整理下衣袍,“进来吧。” 太子妃瓜尔佳氏端着莲子羹缓步而入,看到胤礽脸上神色淡淡,她心下一叹,面上温柔地说道:“殿下操劳国事,也该爱惜身子。”说着,递过莲子羹。 胤礽没关注桌上的羹汤,只淡淡打量着面前的瓜尔佳氏,他这位端庄得体、深受皇阿玛器重的太子妃。 面容只是清秀,皮肤微白,面容含笑。 只是女人的笑容像是用尺子精准量过——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毫不差。 这种近乎僵硬的幅度,仿佛被某种礼法仪制的模具强行压出来,每一寸弧度都在宣告:此刻应该微笑。 这样的笑容不会感染任何人,只会让胤礽想起宗室制度里面的条文——标准、严格,且无趣。 在胤礽长久的注视下,瓜尔佳氏始终保持微笑。 半晌,胤礽端起碗,喝了一口羹汤,勉强一笑:“有劳太子妃。”顿了顿,又道:“四弟得了龙凤胎,待两个孩子满月,你便去一趟吧。” 瓜尔佳氏心下诧异,只是面上点头应下。 胤礽继续说道:“孤现下要继续看书,等晚膳便去你那儿用。”说着,目光闪过一丝暗色。 “是,妾身下去准备。” —— 四阿哥府 洗三宴的宾客陆续告辞,胤禛与乌拉那拉氏站在府门两侧,二人挂着得体的笑,送别宗室亲眷。 “四哥。”一声轻快的声音传至胤禛耳边。九阿哥胤禟站在台阶下,十五岁的少年姿态散漫,面容迤逦却丝毫不显女气。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温和,“九弟这就要走?不再多坐会儿?” 胤禟摇头,从身后下人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这是单独给小四嫂的礼物,我新得的稀罕物件,祝贺小四嫂儿女双全,劳烦四哥给小四嫂带去吧。” 胤禛接过盒子,并不打开,目光更加温和。 如玥怀孕期间,和九阿哥的合作并没有停下,二人不仅合伙开了饮品铺子,还开了火锅、烧烤为一体的食楼,现下生意火热,二人赚足了银子。 因着二人的合作,胤禛同这个九弟的关系也好转了不少。 胤禟今日饮了不少酒,但没有哥哥们的雅量,此时有些晕乎乎,“十三弟和十四弟现下课业繁重,今日又不是节日期间,不能告假,没办法来参加侄子的洗三宴,他们让我带话,待侄子的满月宴一定出席。”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行,有劳九弟替他们传话,你也赶紧回宫。” 回宫路上 胤?好奇问道:“九哥,你和老四现下关系这么好么?” 胤禟正斜靠在马车上休息,闻言,回道:“你哥和小四嫂关系更好。”说着,想了想,“不过,老四这个人也不错,值得交往。” 胤?瞧他一眼,暗暗腹诽,不知是谁,以前天天和他吐槽,老四严肃古板且爱装。 一点银子就被老四收买了。 关于胤禟和老四侧福晋合作的事情,胤?也是知道一些。 第 89章 情意 夕阳西下,将庭院中的青石板路染成淡淡的金色,几片桃花花瓣随风打着旋儿,落在刚洒扫干净的鹅卵石小路上。 胤禛漫步桃花林中,微醺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他与瑶瑶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二人于桃花林中消食散步的情景。 容貌清丽绝美的女子,明明目光里透着紧张怯懦,却又主动热切地与他交谈。 夜色下的美人,在桃花的映照下更多了几分娇羞和动人,那个时候,胤禛对如玥有了几分兴趣。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于如玥的欲望越来越强,这种欲望不仅限于床榻之间,还有对她的独占欲、保护欲、奉献欲,以及想要被她认可的欲望。 胤禛思绪渐深,待靠近月房,站在回廊上,深吸一口气,问苏培盛:“爷身上还有味道么?” 早在来景园之前,胤禛已沐浴更衣过,只是今日饮酒过量,胤禛怕还有酒味未散。 苏培盛低声回答:“主子,不凑近闻几乎闻不到了。”苏培盛实话实说。 而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还是有酒味的,只是不浓而已。 胤禛点头,整理下衣袍,轻轻推开房门。 室内门前立着一架紫檀木屏风,上面绣着精致的百子图——这是李佳氏、阿鲁特氏带着几位绣娘亲手所制,寓意多子多福,在如玥孕晚期时,同母家催生礼一起送来四阿哥府。 屏风后传来轻柔的说话声,是如玥正在询问乳母关于孩子喝奶、起夜的情况。 胤禛站在屏风前,忽然觉着这一层屏障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是喧嚣复杂的朝堂与应酬,里面则是他心心念念的温柔乡。 “瑶瑶。”他轻声唤道,声音因酒意而比平时低沉几分。 屏风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随即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四爷?”如玥声音里面带着喜悦,“你怎么不进来?” 胤禛轻笑一声,伸手抚过屏风上栩栩如生的绣像,“我身上酒气重,怕熏着你,就这样子也好。” 如玥听出他的异样,轻轻柔柔地笑出声,“没想到自诩海量的四爷,竟也被几杯酒放倒了?” 绿竹默默为主子爷端来锦凳,然后退到隔间,不打扰二人交谈。 “今日高兴,便多饮了几杯。”胤禛于锦凳上端坐,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女人倚在床头的轮廓,“瑶瑶身下可还难受?” 如玥心下一动,这位爷声音低沉散漫,今日饮酒定是过量了,如玥有些担心,不过男子交际饮酒是常事,作为枕边人不能过多干涉,只摇动风铃,待绿竹靠近,低声吩咐几句。 接着,才回答胤禛的话:“已经不疼了。”谈及此事,如玥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依旧如实回答。 不仅不疼了,今日她还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走动了一会儿。 徐心、王嬷嬷说产后三日,若是身体恢复的快,可以适当走动,促进恶露排出,加快身体好转。 想到此处,如玥摸摸自己的肚子,平整且柔软。 生完孩子后如玥的肚子跟其他产妇的不一样,王嬷嬷昨日还非常惊奇,直言如玥的身子紧实,连贵妇们需要的束腹带都用不上。 只是如玥感受着腰部的柔软,还是觉着不如怀孕前紧致,“爷,瑶瑶出月子后,要是不如之前那么好看,爷还会宠着瑶瑶么?” 胤禛本来脑子有些晕沉,闻言瞬间清醒几许,“我昨日刚才见过瑶瑶,瑶瑶还是很好看,不必妄自菲薄。” 男人语气认真。 如玥心里又喜又嗔,男人还是看她长得美,才不嫌弃。 不过,如玥看看屏风后隐隐约约的身影,又释然,要是胤禛长得丑,年纪大,她也未必能对男人如此热情。 胤禛从大夫处了解产后女人心思敏感,情绪容易波动,此时他害怕如玥乱想,赶紧转移话题。 “孩子可安好?”男人终于想起了他的一双儿女。 提起孩子,如玥声音更加柔和,细细对孩子的阿玛说道:“她们刚才喝了奶,现下在偏房睡得正香呢。乳母说圆圆和壮壮胃口好,睡得安稳,是再健壮不过的小孩儿了。” 圆圆、壮壮,是如玥为孩子起的小名,意思是壮实圆润,虽然名字有点直白,但胤禛无有不应。 胤禛听着女人温柔的声音,语气里面喜悦,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正当胤禛想回应什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培盛在门外高声禀报:“主子爷、侧福晋,宫里送赏赐来了。” 胤禛起身整理衣袍,对屏风后的如玥道:“我去去就回。” 前院 胤禛与乌拉那拉氏一同双膝跪地,接受来自皇父的赏赐。 “皇上赐:红珊瑚手串一对、金锁一对、金腰带一对、金靴一对、锦缎十匹...”赏赐之丰厚,远超弘晖洗三时的规格,胤禛明白,能让皇阿玛如此,在于龙凤胎的意义。 只是这么一来,本就瞩目的瑶瑶及孩子,短时间内也低调不下来了,胤禛心下有些担忧,只是面上不显,只连连道谢,命苏培盛备了厚厚的赏银送给御前一行人。 刚送走康熙的人,宫里的赏赐又接踵而至。 先是太后的贴身嬷嬷送来金银器皿,接着便是太子的总管太监送来一对金玉如意,最后是德妃派人送来滋补的药材以及婴孩的衣物鞋袜。 夕阳的映照下,四阿哥府门前马车不断。 随着赏赐越来越多,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同天色一般逐渐暗沉下来。 胤禛没理会福晋的神色,只吩咐苏培盛,所有赏赐交由景园。 接着,胤禛揉了揉太阳穴,酒意未消又添疲惫,但他还是转身回到了景园。 —— 屏风后,如玥显然已经听过绿竹的禀报,此时有些喜滋滋地说道:“爷,壮壮和圆圆才出生三天,就得了这么多礼物,看来以后不用爷的银子,她们自个就能养活自个儿了。” 这话,如玥当然是开玩笑了,她知道胤禛不会这么做,但是隐约察觉,男人喜欢听这种话。 第 90章 月子 只是,想起这番厚赏之后的后果,心下轻叹,“瑶瑶,今后我定会护好你们母子三人。” 如玥闻言一怔,心下一转,明白了胤禛的顾虑。两个孩子得此重视,必定引得其他有子的阿哥们侧目。 不光如此,如玥觉着福晋也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乌拉那拉氏,如玥心里闪过冷意,生了孩子,她对福晋的恨意不减反增,她觉着之前自己的招数还是太温柔了。 只是面上,如玥细细安慰他:“孩子刚出生,上面新鲜一些时日罢了,待满月过后,只要两个孩子不露面,咱们低调行事,定会慢慢平静下来,四爷不必烦忧。” 如玥担心他的身子,又转开话题,道:“爷,瑶瑶让绿竹她们在主屋为你铺好床铺,醒酒汤和温水已放置在床边,爷过去休息会儿吧。” 胤禛心下一暖,受了她的好意,离开前不忘把胤禟送的锦盒拿出来,放至屏风前的案几上,“这是小九单独送给瑶瑶的贺礼,说是新得的稀罕玩意。” 如玥有些惊讶,没想到九阿哥竟然还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份,心下倒是开心。 等胤禛离开,她连忙打开锦盒,取出一个约摸半尺长的铜制圆筒。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打量片刻,想起什么,将圆筒举到眼前,对着烛光转动筒身,只见里面五彩斑斓的图案不断变换,奇妙非常。 如玥有些欣喜,竟然是万花筒,这个她前世小时候的玩意,等她长大以后,这种物件已不再流行。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能赏玩到它。 只是,如玥有些遗憾,她不是理科生,否则定能了解里面的科学原理,进而量产出来,凭此一定能挣不少钱。 这玩意她大概知道是利用玻璃镜以及花纸结合光学原理制成的,里面的科技含量不算高,毕竟现在已经有了同样利用光学原理制成的走马灯,只是她不会。 如玥细细回想一会,有了主意,自己不行,但是可以让四爷他找人研究,能不能成试了再说。 —— 正院 福晋乌拉那拉氏站在正院的花厅里,手指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福晋,您的手...”马佳氏小心翼翼地上前,递上一杯热茶。 乌拉那拉氏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她接过茶盏却无心品尝,重重放在桌上,茶水飞溅,在红木桌上留下褐色的水渍。 “嬷嬷,你看见了么?那两个小崽子,今日洗三礼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结果宫里的赏赐一波又一波,已经超过了弘晖。”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整个人已经怒到极点。 由不得她不生气,今日洗三礼上胤禛专门为钮祜禄的孩子请了裕亲王福晋为其添盆。 而她的弘晖,他则是以孩子体弱为借口,直接在产房内举行的洗三仪式,同今日相比,简直简陋非常。 马佳氏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不敢接话,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乌拉那拉氏猛地一扫桌上的茶盏,咚——的一声,陶瓷摔在地毯上,沉闷的碎裂声如同她的心情一般,有气都不知道冲谁发。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丈夫死死护着的贱人。 乌拉那拉氏胸口剧烈起伏,“嬷嬷,钮祜禄氏那个弟弟如何?” 马佳氏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回福晋,钮祜禄侧福晋的弟弟今年十四岁,于去年考取了满军旗举人功名,现下在金台书院读书。” “十四岁的举人?金台书院?”乌拉那拉氏冷笑一声,倒是有些本事,只是京城有名的金台书院,可不是仅仅有一个满军旗功名就可以进去的,想也知道胤禛在上面出了大力气。 乌拉那拉氏缓步跨过台阶,朝内室走去。 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牡丹金钗,神色中带着几许恨意,自言自语:“既然四爷这么看重那两个小崽子,想必满月宴必定会大办。” 说着,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侧福晋的亲弟,自然也会出席。” 乌拉那拉氏把金钗缓缓插进自己发间,转头看向马佳氏:“本福晋那个堂弟最近如何?” 想到主子那位堂弟,马佳心下鄙夷,面上却是恭敬有礼地回道:“富昌少爷最近一直在外跟朋友交流学问。” 乌拉那拉氏嗤笑一声,交流学问? 她这个堂弟吃不得练习骑射的苦,倚靠阿玛的关系进了国子监,说是从文,却整日游手好闲,最爱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狎妓。 想到此处,乌拉那拉氏不得不承认,万岁爷会教儿子,就算是兄弟中骑射排名靠后的四爷实际也是文武双全,精通骑射和武艺。 而她母家的兄弟却不思进取,文不成武不就,若是他们能中用点,她在四爷府也不至于越来越艰难。 不过,这会儿倒是可以废物利用。 乌拉那拉氏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同心镯,”传话给富昌,让他务必参加府内龙凤胎的满月宴,到时候,本福晋有要事相商。“ 马佳嬷嬷连忙应是,接着又听见主子的问话:”钮祜禄氏身边那个一等丫鬟叫什么,身形偏瘦那个。“ ”福晋,是叫绿竹,一开始便是侧福晋身边的一等丫鬟。“ 乌拉那拉氏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摸摸这个丫头的底细。“ 宗亲权贵云集的满月宴上,自己的弟弟酒后失德,与自己贴身丫鬟行苟且之事,还被众人撞见...钮祜禄会如何?四爷还会护着她么? 她倒要看看! —— 自行过洗三礼后,春日的寒意渐渐减少。 如玥在徐心与王嬷嬷的悉心照料下,每日依着药膳、补汤温养气血,将本就没多少亏空的身子一点点补回来。 襁褓里的龙凤胎褪尽初生时的蜡黄,小脸逐渐粉白,眼睛也慢慢睁大,乌亮的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暗影。 虽然孩子太小,依旧看不出像谁,但是以上特征,如玥可以非常肯定的表示,两个孩子像了自己。 她自己就是皮肤白皙粉嫩,大眼睛长睫毛。 养着养着,壮壮和圆圆越来越可爱,颜控的如玥对孩子的母爱本来有五分,现下已落得八分。 最重要的是,如玥不用喂奶,夜里不用带孩子,自己休息好后才会跟孩子亲香。 有胤禛和额娘的陪伴,王嬷嬷等人的精心照料,如玥月子坐的很是舒心。 第 91章 九公主 四月末的风掠过紫禁城的红墙金瓦,褪去了料峭寒意,添了几分温软。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永和宫正殿,将青石地面镀上一层暖白色的光晕。 德妃穿着石青色缎绣八团牡丹纹氅衣,梳着两把头,发间点翠钿子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泛着温润的光。 此刻,她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扶手椅上,指尖轻轻抚摸着扶手上的纹路,身边嬷嬷为她斟茶,下首的宫女们屏住呼吸静静侍立在一旁。 大宫女微云轻步上前,低眉顺眼地禀报:“娘娘,许氏已在殿外候着了。” 德妃微微颔首,“宣。”说话间,目光里带些温和又不失威严。 随着德妃声音落下,一名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妇人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 “奴才许氏,叩见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许氏跪伏在地上,额头几乎碰触到冰冷的青石地面。 德妃没有立即叫起,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跪伏的身影,仿佛感受到上位者的打量,许氏的肩头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半晌,德妃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许氏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白皙圆润的脸庞。生的不算好看,但是脸盘子十分圆润,嘴唇饱满且唇色健康,只看外表,德妃心下满意几分。 这个许氏性子看着懦弱。 不过只是奶孩子,半途加进去的乳母,不怕性子软,只怕心眼多。 德妃端起珐琅彩茶盏抿了口奶茶,慢条斯理道:"起来吧。你是正黄旗包衣出身?" 许氏起身,垂眸恭敬回禀:”回娘娘的话,正是,奴才男人是正黄旗出身,现下在内务府当差。“ “本宫的孙儿孙女食量渐长,原先的乳母怕不够用,准备新添一个乳母。你既被选中,便是你的造化,但——”本来温和的语气陡然锐利几分,“事关皇孙,贝勒爷的阿哥、格格,你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莫说你自己,就是你全家老小,也担待不起。” 许氏立刻跪下:“奴才定当好好伺候小主子。” 德妃神色稍霁,转头对身边的大宫女道:“赏她一些金银,你亲自带她去四贝勒府一趟。” 待微云带人退下,德妃对身旁的嬷嬷叹道:“这对龙凤胎得万岁爷重视,本宫这边也得多看着点。 一会你从库房把新得的那对和田玉铃铛取出来,配些其他东西,送到四贝勒府上吧。” 嬷嬷笑着应下,娘娘嘴上说是因为万岁爷重视,殊不知她自己提起四爷家的龙凤胎,嘴角都是上扬的。 主仆正说着话,忽然传来禀报声:“娘娘,九公主来了。” 德妃闻言,眉梢一动,唇角不自觉扬起。 只见一名穿着杏黄缂丝氅衣的明丽少女快步进来,正是德妃唯一在世的女儿,乌云珠。 十五岁的皇家公主,规行矩步,发间的珊瑚珠串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些许。 “儿臣给额娘请安!”乌云珠利落地行了个蹲安礼,起身时眼底带着雀跃,“今儿膳房送来了桃酥,儿臣特意给额娘带来尝尝。” 桃酥是寻常点心,哪个宫里没有,但这是女儿的孝心,德妃自然受用。 她笑着招手让女儿近前来,“难为你记挂额娘,只是外头日头大,你仔细晒着了。” 一旁嬷嬷为九公主斟上一杯奶茶,乌云珠笑着颔首,喝一口,放下道:“额娘放心,儿臣绕着阴凉处走,不碍事。” 德妃轻轻一笑,询问她:“太后身子可好?” 这个女儿出生之时,德妃的大女儿刚去世不久。 刚失去一个女儿,唯恐小女儿再养不大,当太后想要养一位公主时,德妃心中不仅不害怕,反而高兴。 随着乌云珠养在太后宫中,她女儿的待遇、宠爱都是公主中独一份的。 只是随着乌云珠年纪渐长,德妃心中又多了一桩心事,那便是女儿的婚事。 自太祖起,皇室格格都会进行满蒙联姻,当今万岁爷的女儿也难逃和亲蒙古的命运,乌云珠前面的几位异母姐姐都已经远嫁蒙古。 德妃生了三个女儿,只有这个次女长成,万万舍不得她远嫁蒙古。 而且乌云珠性子温柔和善,喜好汉学,和蒙古夫婿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德妃看着女儿秀丽的面容,心里万般思绪闪过,面上不动声色。 乌云珠不知额娘心中所想,只细细回答她的话:”玛嬷身子康健,儿臣过来前,还服侍玛嬷用了份奶茶。“ 德妃闻言笑笑,”那便好,太后是长辈,如今年纪渐长,越发需要小辈的陪伴。 你五哥现下开府不能时时进宫,平日里你便要多体贴她几分,不要总是外出,多陪陪太后老人家。“ 乌云珠重重点头,”额娘放心,儿臣记下了。“ 每回她来看额娘,额娘都会如此交待,但乌云珠心中并不觉着唠叨,她知道额娘的心思,额娘一片叮嘱皆是为她。 只是,到底是抚蒙还是留在京城,都是皇阿玛金口玉言,玛嬷已到安享晚年的年纪,如何能让老人家为她操心。 她的几位姐姐都已远嫁蒙古,自己作为皇室公主,也已做好抚蒙的准备。 只是,劳累额娘为她操心了。 乌云珠想转开话题,突然瞥见案几上摊开的素笺,好奇地凑过去:“咦,这是...”待看清纸上用墨线勾勒的两个襁褓小人儿,不由轻呼:“好逼真的画像!” “是你四哥府上送来的。”德妃指尖轻抚画上胖嘟嘟的小脸,“昨日,你四哥请了西洋师傅,为你两个侄子侄女画了小像。” 乌云珠看着纸上两个可爱的小人儿,眼睛一亮,挽住德妃的手臂,道:“额娘,再过几日便是侄子侄女的满月宴了吧?儿臣也想去沾沾喜气。” 德妃轻轻拍打女儿手背:“胡闹,未出阁的公主哪有去阿哥府赴宴的规矩?满月宴人多眼杂,不怕有人冲撞了你?” 乌云珠目光暗淡一瞬,小十四十岁都能出宫,而她已经十五岁了,连四哥的府邸都没去过。 德妃见女儿黯下来的神色,有些不忍:“你既这般想去,额娘替你去跟你皇阿玛说说,只是这件事万不可劳动太后她老人家。” 兄妹之间多多相处是好事。 乌云珠眼睛一亮,唇角上扬,“谢谢额娘。” 第 92章 逗弄 桃花依旧绽放,粉色花瓣簌簌落在青砖甬道上,被扫洒太监无声地拢进簸箕. 月房内,乌金炭在鎏金熏笼里静静燃烧,散发出松木的清香。 如玥倚在拔步床的软枕上,身上盖着轻薄的锦缎夹绒被,一头青丝披散,头上裹着黑色头巾,额间同样抹额,抹额上用珍珠、苏绣点缀。 “玥儿,该喝汤了。”阿鲁特氏缓步进来,绿竹捧着黑色托盘轻手轻脚地跟在她身后。 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花瓷碗,热气氤氲。 如玥冲额娘点头,微微一笑,接过小碗。 益母草乌鸡汤,活血调经,促进子宫恢复,同其他珍贵汤品、药膳交替食用,乌鸡汤如玥隔三差五便会喝上一碗。 “额娘,四爷下朝回来了吗?”如玥小口喝着乌鸡汤,她坐月子已经马上三十日了,胤禛每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来月房探望她和孩子,如玥现下已经习惯了。 阿鲁特氏抿嘴一笑:“贝勒爷身边的文公公过来传话,说贝勒爷今日在宫里用膳。” 自女儿产前十日她便入府照顾,至今已有一个多月。 无论是产前还是产后,这位身份贵重的贝勒爷对女儿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不说达官贵族,便是她们巷子里面的普通人家,都没这么体贴的。 无论多忙,每日都会过来看望陪伴女儿,女儿在这位面前也是毫无拘谨之态,言笑晏晏,撒娇使性。 而这位爷就算没及时赶来,也要派人说一声,生怕女儿久等。 阿鲁特氏把二人的相处看在眼里,心里又喜又忧,感情好是喜事,但若是女婿身份尊贵,便也不全是好事。 阿鲁特氏目光温柔地望着床上垂眸喝汤的女儿。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但女儿的眉目间依旧清澈,本就美丽的容貌现在更胜以往,细细打量之下,还有一股子娇态。 这样的人儿,一看就是长期被富贵和宠爱滋养。 待如玥喝完鸡汤,阿鲁特氏又递过去半杯温茶,“红枣桂圆茶,玥儿喝两口甜甜嘴儿。” 如玥笑嘻嘻接过,“额娘,这全是补气血的,这么喝下去,非得把女儿补得流鼻血不可。” 阿鲁特氏嗔她一眼,“女人生产后,气血最是亏空之时,你又生了两个,更得好好弥补,别说瞎话。” 如玥喝完茶水,杯子被她放到案几上,挪动身子,靠近阿鲁特氏,挽上她的手臂,“额娘,女儿的身子同额娘的一样好,额娘当初生了如如桦、如锦她们,现在不也十分健康么。” 阿鲁特氏:“那也少不了你祖母的细心伺候,我当时坐了双月子,你祖母细心照料于我,我身子才慢慢恢复。”说到此,又瞪一眼如玥,“让你坐双月子,你就是不答应,真是个倔丫头。” 如玥使劲摇头。 徐心和王嬷嬷都说了,她现在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初,甚至一遭月子下来,比她从前更健康几分。 既然身子恢复了,她何必坐双月子。 要知道,到现在,她还没好好洗过一次澡,现在只是隔三差五的擦拭身子。 “额娘,我还想看看壮壮圆圆她们的满月宴,才不要坐双月子,40多日已是极限。” 壮壮和圆圆的满月宴定在出生49日之时。 阿鲁特氏笑着摇头,嘴唇翕动几次,最终只是握住女儿的手,试图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她。 如玥含笑和阿鲁特氏的目光对上,“额娘,怎么了?”说着,抚上母亲的眉眼,“您别皱眉,时常皱眉眉心会生一道竖纹,四爷就是,因为总是皱着眉,所以长了纹。” 阿鲁特氏勉强笑了笑:“额娘无事。”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玥儿,额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玥微微一笑,回握她的手,温声开口:“额娘跟女儿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窗外云层渐渐遮住春日的太阳,屋内房门紧闭,因点着蜡烛,明亮如许。 此刻,屋内仅有母女二人。 阿鲁特氏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道:“额娘看贝勒爷待你极好,这是你的福气,只是...”她顿了顿,“男人的心,终究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如今得宠,与贝勒爷相处面上可以温柔小意,只是心中更该懂得自持,给自己留些退路才是。” 贝勒爷21岁,仅仅比女儿大了三岁,同样的年轻,身份贵重,性子沉稳可靠,身子挺拔,生的好,最重要的是对女儿太好。 这样子一个男人,女儿若是生出情谊,最是正常不过。 若是平常之家也就罢了,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是好事。 可女儿进的是皇室,贵为侧福晋那也带一个侧字。 阿鲁特氏不希望女儿陷入感情里,若是以后贝勒爷变心,受苦的是她女儿。 如玥不知阿鲁特氏心里的担忧,只是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些,随即失笑:“额娘多虑了,四爷待女儿真心实意,只是他身份贵重,与寻常男子不同,女儿心中只有感激、亲近之意。” 她一个侧福晋,上头还有一个恨不得把她食肉寝皮的福晋,她怎么敢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如玥心下一颤,转瞬平静下来。 阿鲁特氏眼睛紧紧盯住女儿的神色,平静、温和,没有其它异样。 她心下松口气,只是心里到底不好受,她们家小门小户,除了一个姓氏,与底层旗人无甚不同,无法为女儿提供足够的助力。 现在家里日子宽裕,如怀进学全是靠了贝勒爷。贝勒爷能这么做,也全都是看在她的女儿面子上。 如月倚靠在额娘的肩头,“额娘,您看女儿吃的用的,样样皆是上品,身边奴仆成群,无需操心琐碎杂事;再看您两个外孙,她们现在只乳母就有九个,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照顾逗哄。” 说到此,想起女儿,笑得更加温柔:“圆圆那个性子,隔半个时辰就得被人抱着,若是没有乳母在,得累死女儿。” 阿鲁特氏闻言笑了,女儿能这么想,日子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第93 章 出月子 当初,我和你阿玛成亲,只是因为我们两家条件相当,外加你郭罗玛法看重你阿玛的才学,你玛嬷看重额娘健康的身体。” 额娘竟然拿她和阿玛的亲事举例,如玥心下一暖,道:“额娘是想告诉我,夫妻之间,皆有所求。女儿唯有保重自身,养好孩子,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在府内越过越好。” 阿鲁特氏点点她的鼻子,“我女儿聪明。这是一方面,至于后宅你跟福晋以及其他妾室之间的交际,额娘没办法给你指点,只能靠你自己摸索。” 如玥倚靠在额娘的怀里,像是小时候一般,听着母亲的夸赞,心中思绪飘散。 深宅大院中,爱情是最奢侈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唯有自己才是永远的依靠。 这个在她落水之时就明白了,四爷对她很好,只是人皆有无可奈何之事。 ”主子,四爷过来了。“门扉轻叩,春和的声音传进室内。 如玥从额娘怀里起身,整理一下衣衫,阿鲁特氏也迅速站起身,退到一旁。 房门被推开,胤禛大步走入,一身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依旧悬挂一个简陋的香囊。 阿鲁特氏给人行了礼,胤禛爱屋及乌,对如玥的额娘自是态度温和,此时回了个晚辈礼。 阿鲁特氏不打扰二人相处,笑着退下。 “四爷。”如玥刚要起身,胤禛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 “别动,仔细着了风。”说着,从旁边架子上拿过披风,为她披上,打量如玥一番,才道:“这样才可以下床来。” —— 皇子侧福晋所出子女配置的乳母一般是二至四个,其中实际哺乳的仅有两人,其余为辅助嬷嬷,相当于后世专职照顾婴儿的月嫂或保姆。 龙凤胎出世前,胤禛便同德妃一起从内务府精挑细选了四名实际哺乳的嬷嬷,四名辅助嬷嬷。 只是,随着孩子一日日长大,不足满月的两个小孩儿,食量快速增大。 虽然现下四个乳母还能满足两个小孩儿,但胤禛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求德妃再选一个乳母送至贝勒府。 新添的乳母许氏送至贝勒府已过了三日,由王嬷嬷为其讲解了府内规矩,又观察了两日,发现其奶水充足,身子健康,没有问题后,才让其到两位小主子身边伺候。 胤禛牵着如玥的手,缓缓进入偏房。 房内光线柔和,两个精巧的檀木摇篮并排放置,摇篮旁边各候着一名乳母。 听见门口的动静,二人快速转身,屈膝行礼。 “贝勒爷吉祥,侧福晋吉祥。” 胤禛抬手叫起。 如玥由男人牵着,目光扫过一个陌生面孔,见她身材圆润,头上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衣领袖口都浆洗得挺括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心里闪过满意。 孩子身边的乳母她都熟悉了,这个乳母应是德妃娘娘新送过来的,如玥对她第一印象比较满意。 待二人走近孩子,两个乳母退至一边。 壮壮此时正醒着,黑溜溜的眼睛随着顶上的蓝色猫咪布偶的摆动来回转动,当如玥走近时,忽然盯住如玥。 杏黄色绣百子图的缎被里,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如玥心头一软,欲抱起孩子。 身侧男人已经抱起,动作熟练。 “瑶瑶,这小子有些胖,我来抱,你在一旁看就行。”胤禛抱着儿子凑到如玥面前。 如玥也不坚持,只凑近看看儿子越来越胖的小脸儿,道:“儿子,你怎么又胖了呀。”说着,还把自己的手指递到壮壮眼前,壮壮快速抓住,接着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还挺有力气,怪不得越来越能吃。”逗了一会儿儿子,便让胤禛放下。 注意力转向一旁的女儿,圆圆没有哥哥重,但是同样脸颊圆圆的鼓鼓的,露出来的小截胳膊同样积累了点点肥肉。 比起哥哥,圆圆是个高需求宝宝。 胤禛抱起她来,她突然开始哭起来。 面对女儿的哭声,如玥已经不似刚开始那般慌乱,站在一旁摸摸她的小屁/股,嗯,是干的。 “爷,抱着你女儿走几步。”如玥十分淡定地对男人说道。 胤禛十分听话,抱着女儿开始踱步。 男人嘴角无意识地扬起,手不自觉地晃动。 果然,怀里的圆圆开始胡乱叫起来,小手胡乱扒拉着什么。 如玥拿出用宣纸制成的黑白卡片,在圆圆面前移动,圆圆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卡片的方向,越来越精神,跟逗猫似的,持久力也像猫咪一样,玩了一会儿,便开始昏昏欲睡。 小孩儿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两个小家伙平时倒是挺乖,只有身下不舒服的时候,比如尿了拉了,就开始哭哭啼啼。 不用如玥哄,乳母嬷嬷们就立刻为她们换上干净的尿布。 壮壮和圆圆的尿布都是使用柔软的丝绸制成,里面加入少许丝绵。 并且为了两个小孩,如玥奢侈一把,直接当作一次性尿布,用过一次的便直接处理掉了。 如玥想到此处,再一次庆幸,自己进了四阿哥府,不光自己可以过得更好,自己的孩子可以金尊玉贵的养大。 嗯,得好好对待这位爷。 如玥主动挽住男人的手臂,上身倚靠在胤禛胸膛,眉眼弯弯,道:“爷,您真好,” 胤禛笑而不语,只是将女人搂得更紧些。 窗外的春光透过树缝窗棂细碎的洒在月房内,将二人相拥的身影拉得修长。 —— 两个孩子的满月宴定在出生后的第49日,距离满月宴前五日,如玥才终于出了月子。 如玥痛痛快快地在她的大水池子里面洗了个澡,待绿竹等人为她烤干头发。 如玥站在穿衣镜前由绿竹、春和伺候着试穿满月宴的吉服。 石榴红的缂丝氅衣,襟口、袖口都以黑色绣金云纹镶边,绣着石榴花的图样,喜庆又不失端庄。 “主子的腰身比产前还纤细了些呢!”绿竹一边为主子整理衣裳,一边赞叹,“这衣裳是照着主子怀孕前的旧尺码做的,竟还宽了些。” 第94 章 美丽 好似腰真的细了,恩,上面更大了几分,皮肤依旧白皙粉嫩,没有任何斑斑点点。 如玥摸摸自己披散的长发,还是那么繁密光亮。 王嬷嬷、春景、玉柳等人都侍立一旁,目光惊艳地望着面前的如玥。 她们觉着主子比以前更好看了,比产前添了几分柔媚,就是更有女人味儿了。 王嬷嬷看着这位主子的身段,高挑纤细,且曲线玲珑有致,似熟透的水蜜桃般,是个尤物。 只是,触及到主子的目光,温软清澈,犹带着少女的莹润,一看就是长期被娇宠的小女人。 极致的反差。 不怪主子爷独宠侧福晋。 一个男人吃过了山珍海味,对清粥小菜肯定不会感兴趣。 而且,侧福晋不仅貌美,身段好,品性同样出众,现下又为主子爷生了龙凤胎,主子爷再疼爱几分也是正常。 不说男人,连她自己看着侧福晋的容貌都会晃神,看了一眼忍不住再看几眼。 室内众人目光皆放在如玥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如玥眼波流转,弯成月牙的眼眸盛满欣喜,甜甜地笑起来。 从大家的眼神中,如玥知道,自己依旧美丽,想到此处,如玥心里便美滋滋的。 虽然她成了两个孩子的额娘,但是依旧是年轻靓丽的美少女。 如果有数值面板,她一定给自己的颜值打100分,就是这么自恋! 不过,暂时又不会失宠了! 如玥欣喜过后,想起两个孩子,问道:“壮壮和圆圆的新衣裳试过了吗?” 绿竹回神,笑道:“试过了,四阿哥是杏黄色袍子,二格格是粉缎旗装,尺寸稍微大一些,等五日后小主子穿肯定正合适。” 小孩子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为了满月宴穿着合身,针线房特意做得大了一丢丢。 王嬷嬷此时插话道:“咱们四阿哥和二格格到了满月宴那一日,定是最好看的小孩儿。” 屋内众人十分赞同,她们阿哥格格一日比一日长大,小脸跟张开似的,浑然看不出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 小脸粉雕玉琢,大眼睛随了如玥,笑时弯成两汪月牙,搭配长长的睫毛,景园下人没有不喜爱的。 如玥走到隔壁,两个孩子正被乳母抱着逗玩。 圆圆先看到如玥,闻到熟悉的味道,就朝如玥伸手要抱抱。 “额娘的小宝宝。”如玥接过女儿,控制不住亲了亲她粉嫩的小脸,恩,一股子奶香味和爽身粉的味道。 抱了一会,如玥笑道:“闺女啊,你又胖了。”暗自感受闺女的重量,如玥就知道,女儿又重了,心里喜悦,但面上笑嘻嘻地开口。 一旁,壮壮也发现了如玥,“啊”的一声,手朝着如玥的方向伸来。 如玥看看儿子可爱的小模样,干脆吩咐乳母把儿子也塞进她怀里。 乳母犹豫一瞬,对上如玥含笑且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是把孩子小心放进她怀里。 如玥此时已经坐下,左侧怀里是女儿,右侧是儿子。 这一幕众人面面相觑,王嬷嬷等人刚想上前劝说,只是如玥含笑的目光望过来,她们便不敢阻止了。 壮壮不愧他的名字,比妹妹还要重几分,如玥对着孩子念叨:“儿子,幸好你额娘身子好,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否则都要抱不动你们两个。” 如玥把一双儿女抱在怀里,看着她们健康活泼的模样,心里满是成就感。 这一个月来,她严格按照大夫和嬷嬷的指导调养身体,每日喝药膳、进补、按摩,连梳头、睡觉都有讲究,就为了能快速恢复身体。 索性光环也没有作假,在如玥刚坐完月子,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起以往更好,力气也更大了几分。 她看过胤禛这么抱孩子,觉着非常帅,当时就想自己有机会也要试试。 果然,这种感觉很好。 只是,人不能得意太久。 胤禛从主屋寻过来,看到这一幕,直接黑了脸。 熟悉的脚步声。 “四爷?”如玥惊喜抬头,正对上胤禛深邃的眼眸。 胤禛沉着一张脸,声音低沉:“瑶瑶,放下孩子。” 如玥心下有些虚,只是她并没有逞强,这样想着,眨眨眼,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把两个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四爷这会儿怎么来了?不是要忙宴请的事情吗?”说完,歪歪头,声音甜软,开口:“莫不是想妾身了?” 胤禛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里不上不下,气笑了,伸手接过两个孩子:“胡闹!你身子还没好全,怎么能——” 刚接过孩子的男人,直接把孩子往乳母怀里一放。 屋内众人很有眼色的退下。 “哎呀!”如玥起身,突然轻呼一声,身子隐约晃了晃。胤禛脸色骤变,快速扶住她的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胤禛声音紧绷,目光在女人身上扫视。 如月趁机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偷偷弯起嘴角:“可能脚麻了?”语气带些疑问,像是偷腥的猫儿一般,没等胤禛反应,接着道:“四爷抱抱就好了。”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好气又好笑:“钮祜禄·玉瑶!”他连字带姓地唤她,却掩不住眼中的宠溺,“才刚出月子,就学会逗弄爷了,爷可不是那两个小的,整日被你跟逗猫似的玩。” 如玥撅嘴,眼中闪烁狡黠的光,道:“谁让四爷一回来就凶瑶瑶...”说着,拉扯男人的衣袖。 真是个娇气的! 胤禛无奈摇头,心里微弱的火气就这么被平息,仿佛从来没出现般。 低头看她,小脸白皙粉嫩,嘴角弯弯,清澈的眼眸带着笑意,越发明媚,他心软了软,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回主屋,我让人熬了鸡汤。” 鸡汤偶尔喝还可以,只是日日喝下去就受不了了。 如玥小脸皱起,拽着他的袖子不依:“爷,瑶瑶都出月子了,就不喝了吧。” 此刻,如玥真想给男人一个公主抱,让他感受一下什么是实力。 只是空手摸了摸男人手臂那一磅子硬肉,好吧,她还没强到这个份上。 “只有小半碗。”胤禛诱哄道,揽着她的腰往主屋走,“要我亲自喂你?” 第95 章 喂汤 胤禛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笑开:“当然,爷金口玉言。” “瑶瑶可以再提点其他要求么?”如玥试探性地问他,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男人。 胤禛挑眉,“可以。”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女人想干什么。 如玥得寸进尺地往男人怀里蹭,“不仅要喂,还要抱着我喝。” 出了月子,如玥的第一目标,仍然是争宠。 只是她没意识到,男人根本没去过其他人那里,只有她一个,何来的争宠, 不过,这么撒娇的如玥,男人心下很是受用。 胤禛低笑出声,突然将女人打横抱起。如玥惊呼一声,连忙环住他的脖颈,嘴角笑容未散,”四爷!“ ”不是要抱?“胤禛含笑,大步流星穿过回廊,”这就抱你回去喝汤。“ 如玥把脸埋在他胸前,只有二人之时,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痴缠,甜言蜜语也可以张口就来。 但此刻他们在回廊上,不知多少人看着,如玥耳根红透,只能催着他赶紧走。 ”方才是谁撒娇耍赖的?“胤禛把她放在软榻上,接过王嬷嬷端来的青瓷小碗,金黄色的鸡汤飘着清香,他舀了一勺,轻轻吹凉:"来,张嘴。” 如玥乖乖喝下,目光一直盯着男人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男人身上,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连平日里凌厉严肃的风眼都显得格外温柔。 “四爷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如玥笑嘻嘻地摸上他的下巴,“连喂我喝汤时的样子都俊得让人心动。” 胤禛....好半晌没回过神来,自从瑶瑶孕晚期到坐月子,他们好似已经好几个月没这么亲密了,这个女人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此刻,胤禛短暂一愣,接着,耳根微微泛红。 胤禛捉住她作乱的手摩挲几下,轻咳一声:“油嘴滑舌。”紧接着,便继续喂:“再喝一口。” 半碗鸡汤很快见底,如玥扯扯他的衣袖:“爷,今晚您会来景园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胤禛看。 二人四目相对,半晌,胤禛察觉到了什么,脸微红,“晚膳等我。” 夜色如墨,皎洁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落在床榻上。 男人轻柔的抚过她的脸颊,只是在片刻后,微微怔住:“为何...比从前还要?”说话间,汗珠自额头滴下,落在枕边。 如玥眼波流转,目光似愉悦似隐忍,柔柔一笑:“这样...不好吗?” “只是...”男人倒吸一口气,“有些疼。”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只是,片刻后,这小小的不适很快被抛诸脑后,太久没做,此刻的愉悦胜过之前的任何时刻。 缠绵缱绻间,窗外墨色渐褪,东方既白,晨光熹微时,男人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暖黄色的烛光照在床榻间。 如玥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呼吸略带着,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粉白的小脸上,眼尾泛着未褪的潮红,身子有些抿感的轻颤。 这时,男人紧贴过来,炙热的呼吸打在如玥的耳边,情热的余温,细碎而缠绵的吻落下。 "瑶瑶...“声音低沉沙哑,面上一片餍足之色。 换做平时,如玥指定夸一句好听,只是此时,如玥眉头紧蹙,想让男人住嘴闭嘴,却没有力气说出来。 此时,整个人晕乎乎的。 饶是她觉得自己很行,但也没想到男人能折腾一夜,不管她怎么求饶这个人都不理会! 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终于有力气说话。 ”要喝水。“ 胤禛抱着她,同时从床边的茶壶中倒水,接着端起半杯水,送至她唇边,轻声哄着:”慢点喝。“ 如玥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慢不了一点,就着他的手握住水杯,大口大口灌起来。 几滴水珠自她嘴角溢出,胤禛伸手,用指腹帮她擦去。 喝完水,如玥瘫在男人怀里,困得眼皮都不想睁开,带些委屈道:”我要睡觉...“ 胤禛把人抱进干净的里侧,”好,瑶瑶睡。“ 男人轻手轻脚起身,后室的水池已被下人放好了热水,胤禛接了一盆水,回到内室,拿着白色棉巾,轻柔地帮她清理身体。 等收拾完毕,细细为她盖好棉被。 一阵摇铃声,外面候着的春和、绿竹小心翼翼地进屋。 屋内地面衣衫尽散、床榻更是潮湿不堪,二人面色如常,只轻手轻脚地清理更换床铺。 胤禛则孤身进了后室的水池沐浴。 自从前院丫鬟爬床未遂后,胤禛就不再叫丫鬟近身,无论是更衣还是梳洗皆由苏培盛带着太监们伺候。 如玥有些避讳太监们,因此,在景园,二人事后,胤禛也从不叫苏培盛进来。 —— 翌日 如玥直到午时才醒来。 身体酸痛无力,嗓子沙哑。 畜牲...... 如玥心里咒骂,而被她咒的对象此时正在屋内。 今日胤禛起来后并没有回前院办公。 此时,男人正端坐于室内的软榻上,垂眸看书。 纱帘内的动静轻弱,却被他听在耳里,放下书,立刻起身,几步上前。 二人对视,如玥委屈的目光看向男人。 胤禛摸摸鼻子,沿着床沿坐下,把人抱进怀里,手掌抚摸女人的脊背,”昨晚是我不好,瑶瑶不生气。“ 如玥感受着浑身的酸痛,”四爷昨日太过分了,瑶瑶现在难受死了。“说着,鼻子一酸,眼睛里溢出几滴泪珠子。 心里委屈突然汹涌而出,她是个妾室,是想要争宠,但男人竟然一点都不疼惜她。 她要开始作了…… 胤禛手忙脚乱地拿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我不好,瑶瑶别难过。“ 如玥很少哭,此时胤禛有些慌, 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是自己不好。 第96 章 动静 如玥情绪一贯来的快去的快,片刻的委屈后,见男人如此态度,心里便不矫情了,只是又跟男人撒娇痴缠一番,直把男人勾成钓翘嘴才作罢。 二人用了一个甜甜蜜蜜的午膳。 下午,胤禛带着福晋乌拉那拉氏进宫,如玥则送额娘出府。 几颗解毒丹被如玥送在荷包里,让阿鲁特氏带回去,到满月宴时给她和如怀用。 “额娘,满月宴,祖母在家照看如桦、如锦,她们三个就不用过来了。”有福晋在,府内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尤其是满月宴,人多眼杂,祖母年纪大了,一双弟妹年纪还小,如玥不敢让三人过来。 阿鲁特氏深深看她一眼,心里闪过担忧,面上笑得温和,“好,我回去跟你祖母她们说,只是我和如怀必定要过来的。” 家里人口本来就少,两个外孙满月宴,除了福晋那边,生母这边的娘家人必定要过来几个撑扬子,否则她女儿定要被那群妇人看轻。 如玥点头。 今日天气不好,有些阴沉,如玥怕下起春雨,便不和额娘多寒暄。 如玥一身藕荷色旗装,立在贝勒府侧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直到看不到车身,才回了景园。 风裹着潮湿的凉意掠过景园,将桃花翻卷成粉色的浪,渐渐的,滴一滴雨落下,砸在桃花树上。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如玥先去厢房看过两个孩子,沿着回廊进了主屋。 绿竹为主子解下披风,春和上了奶茶和甜点。 温润的茶香,鲜奶的柔润,两者结合,再加少许蜂蜜,清香甘甜;再入口一些甜点,可可粉的苦涩与甜香的奶油让她眼前一亮。 如玥感叹,庆幸来的是清朝,若是其他朝代,提拉米苏很难尝到。 待如玥用好甜品,绿竹突然跪倒在地,如玥看着她的举动,心下疑惑,面上不动声色。 “主子,奴才做了件错事。”绿竹跪在地面,面上带着愧色,轻轻说道。 如玥暂时没叫她起来,不过看向绿竹的目光透着温和,“你细细讲来。” 绿竹见主子的神色,心里定了定,说道:“主子生产那日,贝勒爷让奴才替他传话给福晋,当时奴才面对福晋,语气和神色不够恭敬,等福晋离开景园,被苏公公点了出来,不知道福晋有没有看出来。” 主子月子期间,绿竹不敢拿琐事打扰主子,待主子出月子,绿竹一五一十地赶紧禀报。 上行下效,如玥平日小心谨慎,绿竹几人同样不敢招摇,只是那日,主子产下龙凤胎,绿竹有些飘了。 见到福晋,难免又想起主子受的罪,想起春和的身子,一时泄露了情绪。 如玥神色依旧如常,示意春和扶她起来,三个人靠近她身边,接着讲道:“我们和福晋本就水火不容,只是面上情。” 说着,语气低沉几分:“你们二人是我的心腹,我现下出了月子,以后要出席的宴会只会多不会少,你们必定会跟在我身边。若像上次那样控制不住心绪,我如何敢用你们。” “若是忍功修炼不到家,不只害我,也害了你们自己。” 如玥语气不紧不慢,听在绿竹和春和的耳朵里,则是一记重锤。 自从跟了主子,她们便一直被主子视作心腹,主子器重她们,拿她们当亲近之人。 主子不再是从前的格格,也不再像从前一般在府里打转。 主子如今贵为侧福晋,接下来会进宫参宴,会与其他宗室福晋,皇子内眷交际来往。 她们作为主子的信任之人,也应该跟上主子的步伐,不光要再小心谨慎,还要通晓事故和礼仪。 如玥抿一口奶茶,见二人面色皆是严肃,心下满意几分,“王嬷嬷不光擅长调理身体,且熟悉宫中礼仪、人情往来,你们二人接下来跟着她好好学学。” 说到此处,看向绿竹:“你既然主动认错,我便罚你抄写十遍心经。” 绿竹重重点头:“主子,奴才遵命。” 绿竹这一茬接过,春和在一旁轻声开口:“主子,福晋那边,不知满月宴会不会有动作?” 她们景园里,除了如玥的心腹,其余下人皆是贝勒爷亲自挑选的人,王安和玉柳负责监督。 院子被她们看得死死的,根本没人能动手脚。 侧福晋和两位小主子近来出尽风头,福晋心思狠辣,春和总觉着她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心思如玥当然也有。 福晋的胆子一向大,身边那个马佳氏也是个手段狠辣的,如玥不信福晋会安安分分。 因此,在坐月子时,就单独叫王安,盯着正院的动静。 “绿竹,你去唤王安过来。” “是。” 王嬷嬷和玉柳都是胤禛的人,如玥信任她们,但一些事肯定不能跟她们透底。 二人也很有眼色,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此刻,春景侯在门口。 屋内则是如玥和王安、春和、绿竹主仆四人。 王安细细禀报着这段时间府内的动向:”福晋身边的马佳嬷嬷前些日子去过乌拉那拉府,只是奴才没有查到具体的目的。 安格格那边依旧每日去正院请安,除了特定的请安日,福晋没有召见过她。倒是宋格格最近经常去玉鑫院拜访安格格,二人走得很近。“ 至于苏怡然和伊如,忙着照料大格格,二人在试图隔离怀络和她的奶嬷嬷,同时还忙着给壮壮圆圆她们准备礼物,二人每隔几日便会托春景传信给如玥,临风居的情况,如玥自是了解。 讲到此处,王安眼睛微眯,“主子,奴才觉得福晋最近有些不对劲,倒像是身子不适。” 如玥闻言,眉梢一挑,“怎么说?” “正院这些时日静得出奇,连枝头雀鸟的啁啾声都听不见了。 奴才心下纳罕,昨日特地向花草房的小太监打探,才晓得正院近来遣人将院中的鸟雀蝉虫尽数驱除,连报喜的鸟雀都未能幸免。” 时值暮春,正是动物繁育的时节。 府中树木葱茏,难免引得许多麻雀、黄鹂在树中筑巢,甚至还有春蝉鸣声。 若主子嫌聒噪,奴才们自当稍加清理。 只是这喜鹊乃祥瑞之鸟,寻常断不会惊扰,如今却...... 第97 章 像她们额娘 倒是有可能,只是福晋若真有不适,应该叫府医,怎会没有动作呢。 如玥却不知道,自两个孩子洗三过后,胤禛就警告了福晋一番,在孩子满月之前,不允许她请大夫。 时人迷信,若是两个孩子刚出生,当家主母便身体有恙,难免不会让人觉着孩子克亲。 如今,龙凤胎引人注目,胤禛当然不会授人把柄。 胤禛拿弘晖和三阿哥说事,乌拉那拉氏害怕两个孩子真被他挪出正院,身子就算再不舒服,也不敢请大夫。 不过,福晋的身子暂时不是重点,只要这位福晋不是病的下不来床,如玥相信,她害人的心思不会消失。 如今的重点便是满月宴上,福晋很大可能会有动作。 不过,如玥想起安氏、宋氏二人的动静,还是交待王安查一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 王安应下,接着说道:“主子,膳房已按宾客名单备齐了各色菜肴点心,一应俱全。花草房那边也将宴会当日所需的花木盆景都准备妥当了,只待吉时一到便可布置。” 如玥目光闪烁:“乌拉那拉府都有谁要出席?” 她是孩子生母,但作为侧室,满月宴上要维持低调,且满月宴的宾客也轮不到她做主,都是贝勒府上长史联合内务府制定宾客名单,确定礼仪流程。 当然,四爷和福晋可以根据个人意愿对名单进行改动。 庆幸如玥掌管后院膳房,也能得到一份宾客名单,否则就得问胤禛了。 王安:“乌拉那拉府主母觉罗夫人、福晋亲弟五格少爷及其夫人、福晋堂弟富昌少爷。” 如玥嗤笑,她儿女的满月宴,乌拉那拉府主枝倒是来得齐,堂弟都来? 王安看了眼主子神色,继续说道:“福晋的这位堂弟,在京城有些名头,喜欢和一群权贵子弟喝酒狎妓。” 请了堂弟过来,不知是想膈应她还是有别的用处。 如玥心里思索不出什么,只是觉着福晋没安好心,“宴会那日,壮壮圆圆自有四爷的人看着,春和就负责盯着福晋和其身边之人,绿竹你负责看顾我额娘和如怀她们,王安你盯着乌拉那拉府的两个少爷,宴会那日让春景和玉柳跟着我。” 王安等人皆是躬身应下。 满月宴前三日,作为生母的如玥便开始茹素,展示对祖先和神佛的虔诚,以保佑孩子福寿安康。 康熙三十七年 五月初 午时 四贝勒府前院正厅内,龙凤胎的满月宴在此举办,宗亲王室及内臣亲眷们已候在扬中。 吉时到—— 赞礼官高声唱喏。 乳母抱着两个孩子缓步入扬,身后跟着手捧各种吉祥物的丫鬟婆子。 如玥跟在胤禛和乌拉那拉氏身后,看着自己的儿女被抱至香案处行礼。 “四贝勒四子、二女满月之喜,叩谢皇恩,敬告祖宗——”赞礼官的声音洪亮悠长。 乳母抱着两个孩子向香案三叩首,又转向胤禛和乌拉那拉氏行礼。 如玥站在乌拉那拉氏身后,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胤禛目光中含着喜悦,只有乌拉那拉氏笑容略显僵硬。 行礼毕,如玥跟在乌拉那拉氏身后,面向满堂宾客,行一礼。 接着,未等胤禛宣布宴席开始,康熙的赐名谕旨便传至扬内。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 朕惟典叙天潢,敦本支而锡类;名垂世牒,昭礼乐以宜民。 兹皇四子贝勒胤禛之子女,诞生克岐,夙彰英慧。 爰命钦天监考其八字,协吉乾象;复敕翰林院拟嘉名以进。 今赐名子曰弘曆,女曰赛茵。 尔其克承祖训,聿修厥德,俾宗社有磐石之安,斯不负朕命名之意。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曆象征顺应天道,隐含国祚绵长之意;赛茵意为聪慧美好; 极好、极重的寓意,在扬众人虽然感叹上面对龙凤胎的重视,但因为早已习惯康熙为儿子孙子的起名风格,皆是跟国祚、朝廷内外有关,因此并不是特别吃惊。 此刻,待胤禛、乌拉那拉氏带着龙凤胎谢恩,宣读谕旨的太监离去,宴席正式开始。 满月宴上,皇子们按序而坐。 太子胤礽端坐主位,大阿哥直郡王胤褆居左首,其余阿哥依次列席。 胤禛身着绛紫色织金云纹锦袍,腰间悬着和田白玉佩,惯常冷峻的面容今日难得带着几分喜色。 “太子二哥。”胤禛先向胤礽恭敬行礼,待太子微微颔首后,又依次向胤褆、胤祉等兄弟问候。 太子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却始终沉默不语。见太子不发话,从三阿哥到十四阿哥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胤褆素来不把太子的态度放在心上,他的目光早被胤禛身后那对龙凤胎吸引。 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孩,他忍不住叹道:“老四,你这龙凤胎的福气,当真是羡煞旁人。” 尤其见两个孩子比寻常单胎更为健壮,再想到自家嫡子体弱,眼中艳羡之色更浓。 十四阿哥仗着与胤禛一母同胞,凑到近前细细打量两个襁褓中的婴孩。 忽然右手托腮,煞有介事道:“四哥,侄儿侄女这模样,倒是不像你。”说着促狭一笑,“比四哥俊俏多了,定是随了小四嫂。” 此言一出,席间众阿哥纷纷侧目,心中暗忖这十四弟当真胆大,不愧是亲弟弟,跟老四这般玩笑。 正等着看胤禛变脸,却见他非但不恼,眼角眉梢的喜色反而更深:“确实,两个孩子都随了他们额娘。”语气中的骄傲与温情,让在座众人皆是一怔。 从七阿哥胤佑往下,几位年轻阿哥暗自心惊:看来兄弟中又要多一位偏宠侧室之人了。 至于另外一位就是五阿哥胤祺了,但他的侧福晋家世显赫又诞育长子,得他看重是应有之理。 可老四这位侧福晋......家世低微,众人交换着眼色,心照不宣地想,怕是遇上真心喜爱之人了。 席间本该展现兄友弟恭的太子胤礽始终沉默。 当众人围着龙凤胎说笑时,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掠过那两个襁褓。 确实像极了他们的额娘——尤其是那两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太子垂眸饮酒,方才惊鸿一瞥的印象在心头挥之不去。 第98 章 艳绝 今日宴席,京中宗室内眷、近臣福晋几乎悉数到扬。 珠环翠绕间,暗香浮动,却掩不住空气中涌动的暗流。 如玥立在福晋乌拉那拉氏身后半步之遥,纤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浅影。 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眉目间尽是温顺得体,却仍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目光。 那身石榴红旗装本该显得端庄持重,可穿在她身上,反倒衬得肌肤若雪,生生将喜庆的偏红色穿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为着配合福晋的身量,她今日特意换了平底的花盆鞋。 可如玥高挑纤细的身段,依旧把清秀端庄的乌拉那拉氏衬得十分不显眼。 席间贵妇哪个不是人精? 虽惊诧于这位侧福晋的绝色,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借着举杯的间隙悄悄打量。 那一道道视线如蜘蛛丝网般缠绕而来,又迅速隐没在笑语嫣然中。 “妹妹不必拘束。”乌拉那拉氏忽然回首,鎏金护甲轻轻搭在如玥手背上。 她笑容慈和,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今日是弘历、赛茵的好日子,你身为生母,理当在席中接受众人道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看着柔弱无害的女人在胤禛心中的地位。 她有种预感,今日若不把成事,凭借钮祜禄氏的宠爱和谨慎,她会更难下手。 心里这么想着,乌拉那拉氏面上笑容越发温和。 如玥心头一阵恶寒,暗暗提高警惕,乌拉那拉氏这个表现,她更加觉着有异了,只是面上仍挂着温和无害的笑。 她亦步亦趋跟着乌拉那拉氏,先向太子妃瓜尔佳氏行礼。 太子妃果然名不虚传,受礼时连茶盏中涟漪都未起半分,待人如沐春风,实在端庄得体。 待到给裕亲王、恭亲王两位超品福晋见礼时,乌拉那拉氏态度更加恭敬,这两位是长辈,更是每个皇子福晋都不想得罪的贵妇。 主桌上首位坐着太子妃,两侧是两位亲王福晋。 本该列席的直郡王福晋称病未至,余下便是诚郡王福晋董鄂氏、五贝勒福晋他塔喇氏、七贝勒福晋纳喇氏。 有趣的是,素来与乌拉那拉氏不对付的董鄂氏今日竟格外安分。 她原备了满肚子机锋,却在看见如玥的刹那尽数化作一声叹息,再看向乌拉那拉氏时,目光里竟掺了几分怜悯——府里搁着这么个女人,四弟妹夜里可还安眠? 这心思何止董鄂氏一人? 他塔喇氏、纳喇氏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目光里含着一丝庆幸。 多亏宫里娘娘没往自家后院塞这样一个女人。 主席的敬酒环节告一段落,如玥作为侧福晋,今日只需向近亲敬酒即可,其余席位自然轮不到她来应酬。 本来身处前院的龙凤胎被乳母抱来乘风阁后,顿时成为众位女眷关注的焦点。 诸位福晋们对着龙凤胎就热情真诚多了,纷纷围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不停。 直到龙凤胎哭声响起,才被乳母抱下去。 如玥见状,适时地向乌拉那拉氏福身告退:"福晋,两个孩子平日最是依赖妾身,这会儿哭得这般厉害,妾身实在放心不下,还请福晋允准妾身前去照看。"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乌拉那拉氏虽心中不悦,却也不好驳了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只得微微颔首:"去吧,好生照看着。" 如玥得了准许,悄然退出宴席。穿过曲折的回廊,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颈也稍稍放松下来。 内室里,两位乳母正轻拍着怀中的小主子,见如玥进来,连忙要行礼。 如玥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快步走到孩子跟前。 方才还啼哭不止的两个小家伙,此刻竟都安静下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屋顶悬挂的红色绸带,那专注的模样煞是可爱。 “小四嫂?”一道清亮温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如玥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翠绿色花鸟纹样旗装的少女正立在门前。 少女姿容秀丽,气质温婉,如玥眸光微动,心下已然明了——这位定是今日低调入府的九公主乌云珠。 四爷的亲妹妹,她唇角绽开笑意,缓步上前行礼:“妾身给九公主请安。” “小四嫂不必多礼。”乌云珠快步上前,亲手将如玥扶起。两人四目相对间,如玥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这位九公主果然如四爷所言,温婉可亲。四爷前日还说,她们见着一定能聊得来。 如玥当时不觉着,九公主身份尊贵,深受宠爱,如何能与她一个侧福晋聊得来。 只是,此刻见了,不由得一动,真让四爷说着了。 乌云珠对这位小四嫂早有耳闻,此刻初见,眼中闪过一道惊艳。 四哥好福气! 她双眸晶亮地望向如玥:“听闻小侄子小侄女在后头,本宫特意过来看看。”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期待,“小四嫂,可否让我见见孩子们?” “公主是弘历、塞茵的姑爸爸,自然该见的。”如玥含笑引她入内。 乌云珠俯身细看两个襁褓中的婴孩,不由惊叹:“他们的眼睛真大,像四嫂一样是双眼皮呢。” “贝勒爷也常这么说。”如玥见她满眼怜爱,柔声提议:“公主要不要抱抱他们?” 乌云珠闻言眸光一亮,欣喜地点头:“多谢小四嫂。” 在深宫之中,鲜少有机会接触这般幼小的婴孩。 如今能亲手抱着四哥的骨肉,与她血缘相近的侄子侄女,乌云珠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欢喜。 如玥耐心指点着抱孩子的要领,她一一记在心里。 正当二人其乐融融之际,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王安的声音带着几分焦灼,令如玥心头一紧。 乌云珠自幼长在宫中,最是善于察言观色。 此时,她体贴地笑道:“小四嫂若有要事,尽管去忙。本宫在这儿照看侄儿侄女,你且放心。” 有九公主在此,又有胤禛安排的人手在外守着,孩子们的安全自是无虞。 实际上,满月宴期间,如玥最挂心的,还是额娘和如怀。 第 99章 将计就计 如玥听着王安的禀报,一边走,”酒水有问题吗?“ 王安眼中一闪焦急之色:”奴才瞧着那个富昌少爷神色不对,就让下面人盯着。果然,富昌少爷命人将一壶酒拿下去处理,下面人把剩下的酒水偷偷弄出来些。奴才已让人交给徐大夫检验。“ 如玥心中一紧,“你带上几个婆子,叫上徐心去找如怀,脚程要快,我随后就到。” —— 与此同时,如怀带着绿竹来到更衣房。 如怀提前服用了醒酒药,倒不至于喝醉,脚步稳健,跨过门槛。 “如怀少爷,奴才在外面候着。”绿竹福了福身,她准备在这里等王安。 王安脚程快,想必已通知了主子,想到刚才那群人的殷勤,绿竹总觉着不寻常。 突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绿竹被推进房内。门“砰”地关上,随即是落锁的声音。 绿竹心下慌乱:“如怀少爷,这是...” “别吸气!”如怀已是快速反应过来,屋内香气十分明显,快速从怀中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绿竹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赶忙屏住呼吸,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前日,主子给他们几人都备了解毒丹,没想到真派上了用扬。 吃了药丸,二人皆是松口气,只是半盏茶过去,如怀开始感到浑身燥热,呼吸急促,想到刚开始饮下的酒,心下一沉——酒里被下了药! 他还是太稚嫩了,没想到这帮人竟然如此大胆。 如怀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绿竹,用椅子砸窗,快!”此时,他只能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平复身体的躁动。 绿竹抄起房内的红木圆凳,用尽力气向雕花窗棂砸去。一下、两下...窗棂纹丝不动。窗户被加固过了,二人都知道这是一扬早有预谋的陷阱。 热浪一波波袭来,如怀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若今日他与绿竹在此做出丑事,不仅他前途尽毁,长姐也会颜面扫地。 长姐此刻一定来寻他了,他一定要坚持住! 就在如怀意识逐渐模糊之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王安的喝令:“把门撞开。”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推开,王安带着徐心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婆子太监。 绿竹此时已是力竭,“徐大夫,快去看看如怀少爷。”绿竹瘫在窗边,指了指屏风后的角落。 如怀蜷缩在墙角,面色潮红,嘴角隐约带着血迹,他浑身颤抖,只有微弱的意识在提醒他,不要出去。 王安见到这位小爷的情况,腿一软,“如怀少爷...” “把他按住。”徐心上前为人诊脉。 此时,如玥也带人进门来,绿竹见到主子,跪在地上,声音哽咽:“主子...徐大夫已在里面为如怀少爷诊脉了。” 如玥示意春景把人扶起,细细安抚她几句,才去看弟弟。 “……如怀少爷体内的药性极为霸道,幸亏提前服用了缓解热症的解毒丹,否则恐怕伤及根本。到底年纪还小,接下来需要服药慢慢调理……” 说着,徐心用银针在他身上几个穴位间扎了几下。 如怀意识逐渐恢复,他看到如玥,想要起身,“长姐,我没事…是那个叫富昌的,他在酒里下了药,更衣房也被人锁上点了香……”他声音嘶哑,缓缓开口说道。 屋内众人皆是带着口罩,如玥也不例外,此时她靠近弟弟,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感受他身体的颤抖,心中怒火更甚:“长姐知道,你先随徐大夫回去,服药休息,这里交给我,长姐为你报仇。” 待如怀被护送离开,如玥环视这间被精心布置的更衣房,目光落在角落里尚未燃尽的香炉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安,”如玥的声音轻柔却透着刺骨的凉意,“富昌现在何处?” “回主子,那位喝得烂醉,正在客房歇息。” 如玥细白的手指揉捏帕子,像是想把心中的摧毁欲全部发泄出来,“把人请到更衣房来,再把刚刚逮到那个丫鬟也关进来。” 福晋不是喜欢看戏吗,就让她看个够。 王安心里闪过狠辣之色,利落应下。 “我们走吧,想必此处很快就热闹起来了。”如玥带着春景、玉柳离开。 —— 膳后,乌拉那拉氏带着一群人在花园散步,不自觉路过更衣房,还未走进,就听见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福晋眼里闪过得意,在扬之人面面相许,皆是看好戏的意味。 而落在中间的觉罗氏却是闪过不好的想法,目光盯着女儿,心里一凉,她这个女儿恐怕又起幺蛾子了。 想起突然过来参宴的侄子,心里闪过一丝想法。 乌拉那拉氏眼中得意之色一闪,随即脸上满是惊讶,“这是怎么了?谁在里面?” 她示意婆子打开门,随着房门被打开,福晋心里越发喜悦,只是片刻后,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里面衣衫不整的,赫然是她的堂弟富昌和贴身丫鬟白果。 “这...这不可能!”乌拉那拉氏失声惊呼。 董鄂氏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呀,这不是四弟妹的弟弟么?怎么和丫鬟在此...” 觉罗氏脸上厉色一闪,顾不得什么,同样从人群里走出,低声道:“在这儿愣着干嘛,赶紧安抚几位阿哥福晋。” 她这个女儿,真是个蠢货...做个坏事都能被人反将一军,这下,她们乌拉那拉府要出大丑了。 说完,她指着白果厉声喝道:“贱婢,你竟敢在这里勾引主子。” 白果药性未退,神志不清地扑向富昌:“二爷,您刚才不是说最喜欢奴才吗...” 众目睽睽之下,富昌竟也搂住白果,行为放荡不堪。贵妇们纷纷掩面避让,眼中满是鄙夷。 这两人用了药,此时激情未褪,几个丫鬟婆子竟一时没压制住,还是觉罗氏又派人上去,才慢慢把二人分开。 此时的乌拉那拉氏双手颤抖,勉强维持着淡定,安抚众人,尤其是前排的几位妯娌。 第100 章 板子 董鄂氏性子直率,又是郡王福晋,与乌拉那拉氏本就不和,此时,唯独她刺激乌拉那拉氏。 而其余人等皆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也不敢得罪四贝勒,故而安抚起来倒也不算棘手。 只是,事情发生在前院,到底没瞒过前院宴席的众人。 龙凤胎的满月宴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却因一桩丑闻蒙上了阴影。 胤禛站在府门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一一送别前来道贺的宾客。他的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四哥,今日之事...”乌云珠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心里却是生气,两个侄子侄女的满月宴就这么被四嫂弟弟给破坏了。 胤禛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无妨,九妹不必挂心。”说完,看向一旁的十四,“回宫吧,照顾好乌云珠。” 十四这次十分正经,闻言立刻点头,心下也有几分担忧,老四这个人闷不吭声,现在看着没什么,心里不一定怎么生气呢。 胤禛看出他的异样,心下一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 此时,太子的马车依旧停在贝勒府不远处。 “四弟,你该好好管束好身边之人了。”胤礽一身明黄色锦袍,下了马车走近胤禛,他脸上了无笑意,淡淡说道。 胤禛面色冷峻:“多谢太子二哥提醒,今日定会处置妥当。”他没有多想,只以为今日的事污了胤礽的眼,才来提点他。 胤礽只略微颔首,没有多言便又上了马车。 待马车消失在街角,胤禛转身向前院走去,紫色锦袍的下摆翻飞如云。 “把富昌给爷带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正院,乌拉那拉氏焦急地来回踱步,手指紧绞着帕子,指节被勒得发白。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福晋...”太监于成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福晋,老夫人和五格少爷被四爷送回府了,富..富昌少爷被高公公带去了前院。” 乌拉那拉氏脸色煞白,头一阵阵的疼起来,扶着额头,“不行,我得过去...” “福晋不可!”马佳氏拦住她,“此时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就算咱们过去了,贝勒爷也不会见咱们得。” 乌拉那拉氏身子晃了晃,扶着桌角才站稳。她想起富昌和白果的丑态,又想起今日满月宴上那些妇人们意味深长的眼神,胸口如同压了一块重石,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每次对上钮祜禄氏,事情总是进展不顺利。 明明该出丑的是那贱人的弟弟,结果变成了富昌,她不信钮祜禄没做什么。 “嬷嬷,本福晋还是要去面见贝勒爷。”乌拉那拉氏攥紧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钮祜禄氏这贱人,平日里装得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这次的事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想到母家要蒙受的羞辱,再想到京城里即将传开的流言蜚语,她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本福晋倒要看看,这次她还能装出什么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狡辩!” 马佳氏彻底无语了,“哎呦,我的福晋,更衣房里的香是富昌少爷带进来的,这个贝勒爷只要查便能查出来,到时候您牵扯侧福晋,那可真就说不清了。咱们现下还是静观其变。您也别担心,此事,最多惩罚富昌少爷,绝对牵连不到您头上。” 主子是皇子福晋,代表了皇家的脸面,此事一出,顶多乌拉那拉府被人嘲笑,但可不敢牵扯四福晋。 至于富昌少爷,有夫人的提醒,也绝对不敢对贝勒爷道出事情真相来。 只是,贝勒爷和福晋的夫妻情分是真的越耗越浅了。 马佳氏想到今日贝勒爷那冷酷的神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这次要糟,只是面对逐渐执拗的主子,只能好言相劝。 —— 前院 富昌跪在地上,额头被人强制按住,抵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不到十八岁的年纪,身形偏瘦,他一贯仗着家世趾高气昂,此时却面如土色。 “姐夫...我...” “谁是你姐夫?”胤禛冷冷打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爷儿女的满月宴上做出这等丑事,你是嫌命太长?” 富昌浑身发抖,“是...堂...是那丫鬟勾引我,我喝醉了,一时糊涂...”想起伯母的叮嘱,富昌不敢把原来的计划说出来,只得拿自己醉酒当借口。 胤禛眼中寒光一闪,抬手示意,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富昌按在长凳上,板子重重落下。 惨叫声在前院回荡,胤禛面无表情听着,直到二十板打完,富昌已经奄奄一息。 “送去乌拉那拉府,告诉觉罗夫人,若是明日我在京城看到他,就不是板子能解决的了。”胤禛转身离开,灯光下,他的侧脸如刀削般冷硬。 回到书房,苏培盛已经在此等候。 “查清楚了?胤禛解开领口的盘扣,声音低沉。 ”回主子,事情确有蹊跷。“苏培盛压低声音,”更衣房内的香是富昌少爷自己带进来的,然后交给了福晋的贴身丫鬟白果。“ 只是想也知道有问题,这二人怎么会自己害自己,就算有什么特殊癖好,也没蠢到在贝勒府做这种丑事。 “今日席间,富昌少爷领着几个勋贵子弟,轮番给如怀少爷敬酒。后来,如怀少爷推说衣裳沾了酒水,便往更衣房去了。” 苏培盛禀报到此,身子压的越发低,“后面侧福晋也去了更衣房。”说着,他额头渗出细汗,“再后来,就是福晋带着众位主子赏花,恰巧路过更衣房……” 胤禛手指缩紧,又是福晋,她的手段总能突破自己心中的下限,心中戾气闪过。 只是,这次…瑶瑶有了防备,也学会了反击,胤禛心下倒是有些欣慰。 第101 章 棋子 这个意思,只要见过侧福晋的奴才,都得埋地下去了。 苏培盛脸色不变,赶忙应下。 胤禛神色复杂,半晌,淡淡开口:“景园那边如何?” 苏培盛身子压低,细细回禀:“如怀少爷身子不适,现下被安置在景园。” 把外男安置在后院,这个可是逾越了规矩。 胤禛紧闭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只听他淡淡开口:“走吧,去景园。”声音低沉,语气淡淡。 天色越发暗沉,如玥坐在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树影,不知在想什么。 春和端来茶水和点心,声音有些哽咽:“主子,您多少用些...”自如怀少爷睡下,主子回到主屋,就这么静静坐着。 王安去送夫人,春景照看如怀少爷,绿竹则是喝了药养身体,主子身边只有她能劝劝。 如玥面上无甚笑容,也无其他神色,只是淡淡开口:“我没事,你放这儿,便退下吧。和王嬷嬷一起照看好壮壮圆圆。” 如玥心中并无绿竹想象的那般伤心欲绝。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待会儿与四爷的对话。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要恰到好处——她不求这位爷惩罚自己的福晋,但富昌必须付出代价,如怀和孩子们该得的补偿,也绝不能少一分一毫!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 如玥缓缓起身,茶盏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知道,是胤禛来了。 男人依旧穿着宴会上的紫色锦袍,衣袂间还带着夜露的凉意。 他身姿挺拔如松,跨过门槛的瞬间,目光便锁住了她,神色不明。 如玥不等他走近,突然重重跪在地上 “四爷......” 一滴泪无声滑落,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泪珠顺着她瓷白的脸颊滚落。 胤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眼前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所有问题都哽在了喉间。 “妾身的弟弟......”如玥的声音轻得像是秋日里随时会消散的薄雾,“今日被人下了烈性的房中方......” 她将事情娓娓道来,说到如怀只能靠自残来克制药性时,语气哽咽,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子,“徐大夫说,若不是那枚解毒丹......怕是......会被坏了身子,从此无法正常娶妻生子。” 她忽然仰起脸,泪眼中带着殷切:“爷,您能为妾身的弟弟做主吗?” 胤禛心头猛地一揪。 他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 如玥乖顺地依偎在他胸前,脖颈微侧,露出最脆弱的弧度,指尖轻攥他的衣襟,既显依赖又不失分寸。 沉默在室内蔓延。 如玥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其实......在满月宴前,妾身就让身边人都服了解毒丹......”她苦笑着摇头,“您知道吗?当听到如怀出事时,妾身竟然......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烛火,“为什么偏要选在孩子们的满月宴?若如怀和绿竹当真......妾身还有何颜面做这个侧福晋?”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如玥感觉到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胤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继续低语,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断的丝线:“这府里......总悬着一把匝刀,不知何时会落下......今日是如怀,明日又会是谁?” 一滴泪适时落下,正砸在胤禛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 如玥的话语轻若春日的柳絮,却比千钧重锤更令他心口发痛。每一个字都像细密的银针,扎在胤禛心上。 先是落水,现下亲弟又被人算计,瑶瑶这番表现是应当的。 只是,他的贝勒府,在她心中,好似龙潭虎穴一般,仿佛是吃人的兽口一般,令她害怕。 胤禛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瑶瑶...”他轻唤一声,万千言语堵在喉头。 半晌,胤禛继续说道,声音冷沉:“富昌已成废人,今夜乌拉那拉府会送他去盛京。”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如玥肩头的衣料,“我会让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说着,温热的掌心抚过如玥纤细柔软的脊背。 说罢,再次沉默下去,双眼紧闭,他终是撕开二人之间最深的那道疮疤:“福晋的手笔,我清楚。只是爱新觉罗家没有休妻的规矩...” 胤禛忽然将人搂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里,“但可以有缠绵病榻的福晋。” 怀中的女人安静得让他心慌。 胤禛修长的手指抬起怀中女人的下颌,迫使她直视自己灼热的目光。“瑶瑶觉着如何?”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眼底是难以掩饰的焦灼。 如玥看到了男人的认真,心头一松,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无害的姿态。 她细白的手指不安地绞着男人的衣襟,声音轻颤:“爷说的可是当真?” 她不是圣人,福晋三番五次害她,她们二人已结了死仇,若是胤禛能对福晋动手,再好不过。 如玥这般想着,整个人以更加柔弱的姿态依偎进男人怀里,她现在十分不安,仿佛唯有眼前的男人能为她遮风避雨。 胤禛感受着怀里人儿的轻颤,心头涌起一阵刺痛。 乌拉那拉氏的手段太过狠辣——在这深宅大院里,权势与恶意往往能轻易摧毁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一个是福晋,一个是侧福晋,身份上,乌拉那拉氏永远高瑶瑶一头。 要想瑶瑶安心,除非...除非让威胁她的人永远消失。 “瑶瑶放心。”他收紧臂弯,在她耳边落下誓言般的低语,“我定会做得干干净净。” 如玥仰起脸来,眼眸如春水般柔润,盈盈望向胤禛,目光中是全然的信赖。 当胤禛的唇压下来时,她难得主动地迎了上去。 第 102章 温柔乡 可是,她拥有的太少了,而男人拥有的太多,她唯有借助男人的手,才能彻底让福晋消停下来。 她身后有孩子,有母家,有心腹,这些人紧紧围绕在她身边。 而她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无论胤禛对自己再好,感情这根线永远掌握在男人手中,她只能借着线还牢固之时,紧紧攀爬。 只是,这次,她没想到效果竟能这般好! —— 如玥被胤禛抱起,二人落入床榻中。 衣衫尽散、纱帐被拉上,一对男女在床榻间做尽快乐之事。 疯狂的缠绵过后,床榻间余温未散,如玥累极睡了过去,青丝散落,眼尾依旧泛着红润。 胤禛轻抚她微潮的鬓角,眸中翻涌着各色复杂的情绪,待人睡熟,他穿衣起身,踏入书房。 书房内 烛火摇曳,将胤禛冷峻的侧脸映照在窗棂上。 “李氏现在如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让苏培盛后背一凉,主子突然提起李格格,不知什么意思。 苏培盛垂首,“回主子,李格格虽受了些磋磨,但神智尚算清明。” 胤禛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既然如此,这几日让繁梨院的看守松一些。” 苏培盛心头一跳,抬眸觑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却见胤禛眸光幽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高无庸那边进了一些能让人虚弱的药,想办法递进去。”胤禛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再引她往正院送。” 苏培盛呼吸一滞,冷汗倏地浸透了里衣。 高无庸那里的药,虽然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却是让人立刻虚弱下来的虎狼之药,多用点量,甚至可以影响人的寿数。 主子这是要给李格格递刀子,借李格格的手……给福晋下药? 话已出口,决心已定,胤禛声音带了几分轻松,“记得用死士。” 苏培盛身子轻颤,却立即应下。 胤禛忽然想起什么,继续开口:“安氏、宋氏二人给福晋下药的证据,都收好了?” “主子,都按您的吩咐留着,未曾打草惊蛇。” 胤禛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近来,安氏联合宋氏给福晋下的那些致人头痛的药,他早已知晓,却故意纵容。 想起瑶瑶在水中挣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只是,这些远远不够,一点都不能让福晋安分下来。 胤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突然说道:“三阿哥赐名弘时,这个消息今夜就通知玉鑫院,让人透露一下,是侧福晋求情,贝勒爷才给三阿哥起了名字。” 今夜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刺激苏培盛的心脏。 先是主子欲借刀杀人,刻意将妾室给福晋下药的证据遮掩得严严实实,转手又为侧福晋镀上一层贤名。 若非祖宗家法摆在那儿——皇家从无休妻、侧室扶正的先例——只怕福晋这条性命,要断送在这扬谋算中了。 苏培盛想着想着,后背沁出层冷汗,连忙掐断念头,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应下。 有道是:温柔乡,英雄冢。 谁能想到,冷面冷心的四贝勒,竟能为一个女人,算计至此? 夜色如墨,四贝勒府内唯有如玥累极睡去,其他院子皆是灯火摇曳,众人辗转难眠。 与此同时,乌拉那拉府内,同样动静不小。 觉罗氏坐在主位,下首坐着乌拉那拉府的几个主子。 富昌的额娘此时哭哭啼啼,“大嫂,这么晚了,富昌还没回来,您就去贝勒府看一下吧。您是贝勒爷的岳母,四贝勒必定给您面子,放富昌回来。” 在扬几人已经知晓富昌做的丑事。 觉罗氏脸色阴沉,本不想搭理这个妯娌,只到底是理亏,“弟妹,今晚富昌必定会回来,我们慢慢等着吧。” 觉罗氏话音刚落,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 “主子,二爷…被抬回来了…”此话一出,没等几人起身,只见几个侍卫抬着富昌进来,打头的则是文新。 “觉罗夫人,二老爷,奴才奉主子命令,把富昌少爷送来了。只是,贝勒爷有几句话吩咐奴才交待给二位。” 不顾在扬几人难看的神色,接着说道:“乌拉那拉府既然教不好富昌少爷,便把他送回盛京,跟在祖宗身边替家族祈福罢,省得整日在京城丢人现眼。” “第二么,贝勒爷建议几位主子商议下,看拿什么可以赔罪。”文新说完,让侍卫们把人放下,不在乌拉那拉府停留,直接离开了。 “真是岂有此理,四贝勒欺人太甚,把富昌打成这样,还要让他回老家,这是变相的驱逐呀。”富昌额娘一边看着床上昏迷的儿子,一边哭着抱怨。 富昌阿玛在房间内踱步,脸上写满烦躁,“闭嘴吧你,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在人家贝勒府满月宴上干出这等丑事。” 富昌额娘哭得更大声:“富昌又不傻,怎么会在满月宴上和堂姐丫鬟干出那起子事,要我说,肯定是着了别人的算计。” 话是有道理,只是他们能说出来吗? 府里不是他们当家,大哥已经去世,本来他们二房应该被分出去,但大嫂看在主枝人丁稀少的份上,才留他们在府里。 大哥再战功赫赫、得万岁爷信任,那也是生前的事情。 现在人死如灯灭,乌拉那拉府已经逐渐没落了,唯有大哥在军队留下的遗泽、财富才是最重要的。 而大嫂作为宗亲格格、侄女又是四福晋,财产、人脉不是他们二房可以觊觎的。 他们要想继续留在府中过活,继续自己的富贵日子,唯有听话! 富昌这次明显替人挡灾,大嫂一定会有补偿落下。 二老爷:“好了,富昌媳妇刚生了云哥,你以后就好好照顾云哥,至于富昌先让他去盛京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爷把他接回来。” 富昌连夜被乌拉那拉府送走。 同时,此事也迅速传至康熙、德妃耳朵里。 康熙对乌拉那拉氏这个儿媳妇越发不满,只是他到底念着去世的费扬古,便没发作,只是想着下次选秀得给老四赐两个体贴的人。 德妃则是被十四和乌云珠念叨了许久,关于她们四嫂堂弟酒后失德破坏侄子侄女满月宴的事。 只是,比起一双儿女,德妃想的就多了,总觉着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是派眼线查探一番,竟真是两个无耻的混账东西趁酒劲儿做出来的丑事。 这让德妃又是好一顿气,心里又默默抱怨,佟佳氏不会看人。 第103 章 培养 “如怀公子,贝勒爷来看您了。”门外传来太监恭敬的通报声。 如怀微微一怔,随即起身,房门被推开,身穿玄色锦袍的胤禛大步走进来。 “不必多礼。”胤禛抬手制止了如怀欲行礼的动作,目光在屋内扫视片刻,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书册,眉头微蹙:“身子可还好?” 如怀淡淡一笑,声音带着些恭谨:“让贝勒爷挂心了,奴才这两日已经好多了。”犹豫一下,接着说道:“奴才在府内已经停留两日,本就有违礼数。承蒙贝勒爷体恤,只是如今身子已好,斗胆恳请贝勒爷恩准奴才回家休养。” 长姐午时专程过来陪他用膳,席间将两日前那桩事的来龙去脉都细细说与他听了。 外面的人只以为是福晋堂弟酒后失德,与其堂姐也就是当今四贝勒福晋的贴身丫鬟行苟且之事。 但是,若不是长姐有所准备,出丑的便是他,作为四贝勒侧福晋的亲弟、满月宴阿哥格格的亲舅舅,加上四福晋的有意使坏,只会比现在传出去的谣言还恐怖数倍。 长姐身后没有母家撑持,到时莫说是侧福晋的位置能不能坐稳,怕是连两个侄子侄女的抚养权都不定能留住。 如怀心中虽担忧长姐在贝勒府的处境,却深知此刻他留在贝勒府,只会授予他人把柄,惹得长姐还要处处操心他。不如早日归家潜心修习,早日为长姐分忧。 想到乌拉那拉氏、四福晋的明枪暗箭,如怀心中涌出一股子戾气,又被他狠狠压制在心头。 只是少年修长的指节捏得发白,暴露了他的些许心思。 胤禛看在眼里,心下倒是闪过一丝赞赏,有脾气就好,不枉瑶瑶对他如此关心。 十四岁的少年郎,能静心向学、持重自守,胤禛心下倒也对他赞赏。 此刻,他也没有拒绝他回家的请求,只是转而问他:“爷听十四说,你对军事也很感兴趣?” 如怀思索片刻,回答道:“贝勒爷,奴才对文武都能学进去,只是以奴才现在的处境,若能通晓军务,更有前程。” 像他这样的满军旗人若想快速擢升,唯有凭借战功一途。至于文职方面,才思敏捷的汉人俊杰比比皆是,江南大族尤甚,在这方面他实在难以与之比肩。 他这一番坦言,胤禛面上轻快几许,随即拍拍他的肩膀,见如怀身板挺直,心下满意,说道:"前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乌拉那拉氏那边让出一个佐领之职。只是按规矩需经考核方能正式任命,不知你可愿一试?" 如怀猛地一震,随即重重点头,“谢贝勒爷,奴才愿意一试!” 佐领一职看似不显眼,却是八旗军政的根基。 平日里既要统辖牛录内数百户旗人的户籍、赋税、徭役,又要调解旗民纠纷。 既要督促农耕生产,又要组织兵丁操练。 战时更要领兵出征,可谓军政兼管。 作为最基层的官职,佐领不仅享有俸禄、田亩等优厚待遇,更是历练实务与军务的绝佳位置。 如怀心中惶恐,但更多的是振奋。 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他愿意努力一试,郑重行礼,道:“奴才定当尽心竭力,不负贝勒爷栽培!” 胤禛满意颔首:“爷已为你挑选了几名得力的笔帖士,辅助你料理庶务。至于骑射武艺..”他略一停顿,“特意为你请了一位身经百战的师傅,他是战扬上的老兵,你要跟着他好好学习。” 此话,二人视线相对,皆明白了此中深意。 如怀来日定要亲临战扬,这也是他快速晋升的唯一途径。 胤禛这番用心,一来如怀确实出挑,值得他培养;二来也是为了如玥考虑。 他要尽快提升如玥身后的势力。 想到此处,胤禛眼中闪过深思。 转而继续勉励如怀一番。 如怀再是沉稳,到底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此刻与年长八岁的胤禛交谈,不消多久,如怀清亮的双眸便盈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敬之色。 他这位姐夫,身份高贵,文武兼备,实在与长姐相配。 只是这般身份,后宅中又......,长姐生性善良,这回侥幸躲过风波,可是下次呢? 下午 胤禛陪同如玥站在贝勒府侧门,送别弟弟。 临行前,如怀凝望着被胤禛轻揽入怀的长姐,忽而郑重其事地拱手:“贝勒爷,家姐素来温良恭俭,望您能回护一二,多加垂怜!” 胤禛神色肃然,沉声应道:“放心,有爷在。” 这是最后一次,他今后不会心慈手软,只会为瑶瑶撑起一片天。 如怀深深作揖,眼底暗芒闪动。 但愿如此罢! 他自当奋力进取,终有一日要成为长姐最坚实的倚仗。 如玥看着弟弟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想起方才的临别之言,心下一软,眼中泪珠闪烁。 胤禛手臂收紧,指腹于女人眼尾轻轻擦拭,“瑶瑶,我们回去吧。” 繁梨院 青石地上积了一层白色的梨花花瓣,有的已烂在地面,却无太监洒扫。 李氏赤着脚踩过去,花瓣更加稀碎。 她数着步子,从西墙走到东墙,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步。 一年来,她每日都是这般,仿佛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毕竟,她是个疯子。 “李氏,吃饭了。” 角门被打开,一个嬷嬷端着粗瓷碗走进来。 李氏仿佛被吓到一般,如兔子般蜷缩在墙角,双手抱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嬷嬷眼中暗芒闪过,啐了一口,“真是晦气,今日轮到老娘值班,赶紧吃饭了。”说着,把碗重重地放在地上。 角门被合上,落锁的声音传来,李氏慢慢抬起头来,她撩开额前油腻的刘海,露出一双写满愤恨的眼睛——哪还有半分疯癫胆小的模样。 她爬向那碗已经凉透的稀粥,动作熟练地从发髻中取出一根银簪,在粥里搅了搅。 银簪没有变色。她松了口气,这才大口喝起来。 第104 章 离世 而她也被福晋软禁于繁梨苑,再不得出,从此每日受尽折辱,让她不得不倚靠装疯卖傻,躲过那些贱人的折辱。 “如今府里头,正院的阿哥最多,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养在福晋跟前呢!” “咱们福晋地位稳固,想来贝勒爷不日就要为大阿哥请封世子喽。” “可不是,到时候估计主子给的赏钱不会少。” 外头婆子们一言一语,像一把刀,狠狠插进李氏心口,她浑身颤抖。 为什么? 她的孩子早早去世,福晋那个贱人,竟然有了两个阿哥! 不是这样的,她在这里苟延残喘,害她至此的乌拉那拉氏怎能光鲜亮丽的活着! 不行的,不行,她要想想办法。 李氏脑袋压在地上,慢慢爬进屋子。 门外,两个婆子听着里面的动静,对视一眼。 过了几日,就在李氏逐渐疯魔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丫鬟送食。 依旧是粗瓷碗,被丫鬟重重放在地上,一边咒骂,一边悄然递给李氏一张纸条。 “我姐姐不会害人,一定是被胁迫的。” 李氏躲在屋内墙角,看着这张纸条,接着被她吞进嘴里。 这个姐姐——应该是指翠云那贱婢! 李氏想起被剥皮实草的翠云,愤怒、恐惧等情绪在她脑中闪过。 半晌,她深呼吸一口,勉强平复下来。 贱婢有个妹妹,她是知道的,并且这个贱婢很疼爱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那个妹妹一份。 只是她那个妹妹并不在府中当差,李氏也没将她妹妹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方才递纸条的那个丫鬟着实可疑——莫不是因着翠云之死,特意混入府中查探? 李氏越想越是得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她眯起眼睛,心中盘算着,无论是谁,不管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要利用一番。 “主子,弘晖阿哥病了,这次可能不太好!” 苏培盛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带着些颤抖,小心翼翼地向胤禛禀报。 胤禛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落在奏折上,迅速晕染开来,如同他心头迅速扩散的不安。 胤禛放下笔,不自觉起身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回主子的话,昨儿夜里就起了热,今早更厉害了,福晋命人请了太医...” 胤禛拧眉,跨出书房门槛:“走,去正院。” 夏初,暖阳照下,本该暖意融融,胤禛却只觉着一股寒意在他身体里扩散。 弘晖才将二岁,连一声阿玛都没叫过的年纪,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但这次苏培盛用“不好”来形容...... 此刻,正院静悄悄的,丫鬟仆妇见他来了,慌忙行礼。 胤禛视而不见,只大步朝着东厢房迈去。 室内,微弱的咳嗽声、福晋的哽咽声、床边候着神色凝重的太医、府医,胤禛看着这一幕,快步上前。 “弘晖如何?”胤禛径直看向李太医,开口问道。 李太医犹豫一瞬,低声道:“回贝勒爷,大阿哥的病情有些棘手,长期高热,导致热毒内陷,肺经受损,加上先天不足...” 胤禛厉声打断,“说重点!” 李太医身子一颤:“大阿哥恐怕...恐怕熬不过这个夏日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猛地砸在胤禛胸口,他前几日刚来看过弘晖,那时他还可以笑,现在怎会如此... 病榻上,药味沉闷,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棉被中,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乌拉那拉氏,弘晖昨夜就起了热症,为何不立即叫太医?” 乌拉那拉氏脸色变了变,声音哽咽:“妾身...昨夜不知道...”她昨夜头痛的厉害,只想睡觉,哪里还管儿子,反正有乳母守着。 谁知,乳母夜里值守睡着了,弘晖身子本就虚弱,声音哪里能惊动睡过去的下人! 乌拉那拉氏有些委屈,都怪乳母,如此玩忽职守! 胤禛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动,双手颤抖不止。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怒急攻心,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乌拉那拉氏,弘晖怎会有你这样的额娘?”一字一字,被胤禛咬牙吐出。 乌拉那拉氏身子颤抖,唇角微动,刚准备解释,被马佳氏轻扯衣袖。 马佳氏了解主子,无论发生什么,她总有理由,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需要认错,来减轻贝勒爷的怒火。 只是,马佳氏这个动作,却是提醒了乌拉那拉氏。 “贝勒爷,这几日妾身身子不适,又忙着府中事务,特意让马佳氏看顾,却没想到弘晖发生这种事情...” 胤禛现在的表现,宛若她刚产下弘晖之时,那个时候,有吴嬷嬷顶着! 这次,大不了也把马佳氏送走... 胤禛心下冰凉一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 上不能讨长辈喜爱,下不能慑服仆役。表面端的是严肃端庄,私下干得尽是阴私狠毒的勾当! 他对福晋无情,但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他愿意给她尊重,只是这个女人越来越让自己失望,本就稀少的夫妻情分已是消耗殆尽... —— 接下来的日子,四福晋堂弟与其贴身丫鬟苟且的风波还没彻底过去,四贝勒府大阿哥病重的消息就传进了宫中。 康熙、太后、德妃第一时间赐下药材,接着是胤禛的众位兄弟,以及惠妃、宜妃、荣妃等各宫主位也赐下药材。 只是,距离端午不到五日,出生刚满一年的弘晖,未来得及庆祝周岁生辰,便离开了人世。 四贝勒府的白绫一夜之间挂满了廊檐。 书房内,胤禛端坐在案桌前,看着摊开的金刚经,突然开口:“李氏那边,动作加快。” 他不想再看到乌拉那拉氏! 这样也好。 世人只会当乌拉那拉氏是悲痛过度之下染了重病。 第 105章 抚慰 如玥对大阿哥去世的消息无感,福晋害她那么多次,她没朝乌拉那拉氏儿子下手,已是善良,怎会为仇人之子的死亡感到伤心呢? 如玥心想,若是她心疼了仇人的孩子,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儿女,若不是金手指,自己的孩子不知能不能保住,如玥永远记得。 不过,表面上一些东西还是要遵守的。 越是这个时候,如玥越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不光着装打扮,近来膳食都清减不少。屋内偏喜庆的摆设都更换了下来,力求清雅简朴。 自弘晖夭折已经过去三日,消息已经上报宫内、宗人府,因是幼殇,不便长期在府内停灵,已经决定好于明日举行殓葬仪式。 如玥正在用晚膳。 “主子,文公公过来了。”春景轻声禀报。 如玥眉梢轻挑,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文新进来,躬着身子给如玥请安,接着说道:“侧福晋,贝勒爷已经两日多没有进食,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苏公公让奴才过来跟您禀报一声,您看是否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也只有侧福晋才能劝动贝勒爷了。 如玥却是心下一沉,前院这些人真是...... 自弘晖重病到去世,十来日的时间,她没见过胤禛一次。 正是敏感时期,她和福晋又不和,此时去劝胤禛,真不会被这位爷迁怒吗? 这个时候,应该是福晋和胤禛更有共同话题才对! 见如玥不说话,文新咬牙,低声说道:“侧福晋,因为弘晖阿哥的病,贝勒爷和福晋关系越发不好,这个时候也只有您能劝爷用膳了。明日是弘晖阿哥的葬礼,若是爷再不用膳,奴才们害怕贝勒爷的身子撑不住啊!” 文新明显话里有话。 因为弘晖的病,能让二人关系越发不好,可见里头有事。 这样子,如玥心里的忌惮减轻几分,面上神色露出几分担忧:“让前院膳房备些清淡的吃食,我稍后就过去。” 文新闻言嘴角一咧,应了一声。 —— 书房 门扉轻叩,只是书房半晌没有动静。 如玥深吸一口气,“四爷,是妾身。” 里面沉默片刻,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刹那,如玥的心猛地一颤。 摇曳的烛光中,那个素日里总是脊背挺直、端庄得体的男人,此刻竟颓然地陷在椅子里,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你怎么来了?”胤禛没有抬头,声音沙哑低沉。 如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走到他身旁,将手中食盒放在案上。 “四爷...”如玥碰触到男人的额头,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唤他。 胤禛身子一颤,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我无事,你不该来的。” 男人语气了无情绪,如玥看不透,也不着恼,只是在他身旁坐下,“妾身只是关心四爷身子,所以过来想劝您用膳...”说着,她打量男人的侧脸,胡须未刮、眼尾青黑一片,看来这几日不光没用膳,休息也不够好。 “除了哄您用膳,还想哄您歇息。”如玥又补充一句。 如玥声音轻柔,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关怀,同时目光紧紧盯着他。 胤禛察觉到她的视线,半晌,终是看向她。 男人的目光太过复杂,如玥看不懂,只是下一刻,她细白的右手摸向男人的脸颊,“四爷,您这样,我心疼,进点食可好?” 细腻温热的触感,女人盛满关切的眼眸,胤禛闪过一丝松动,瑶瑶最是谨慎,他没想到她会过来。 只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并不想被她看到。 对于弘晖的去世,胤禛确实有些难过,但这个孩子自出生就体弱,长成的概率也不大,他投入的感情其实有限。 他更多的只是......有些愧疚罢了! 弘晖出生时被额娘所害,去世时又被阿玛利用! 胤禛不后悔自己做下的事,只是有些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胤禛别过脸去,指尖无意识地陷进肉里,紧抿的唇显出几分冷硬,他不想被眼前的女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且狠辣的一面。 如玥右手被挣脱,她没再坚持触碰男人,只是打开食盒,一股清淡的粥香飘散开来,“四爷,妾身喂您用几口可好?您若觉着不合胃口,妾身便亲自动手去给您熬粥了。” 男人目光又看来,如玥乘势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四爷尝尝,很香的。” 男人迟疑片刻,终于张口接下了这勺粥。温热的粥滑入喉中,两日未进食的胃部传来一丝绞痛,他不由得皱眉。 如玥连忙放下勺子,转而拿起一块馒头片,“您咬一口这个,垫一垫。” 就这样,如玥耐心地有一点点喂着他,如同哄小孩儿般。 胤禛开始有些抗拒,渐渐地,在女人温柔且无声的坚持下,竟也吃了小半碗米粥和一整块馒头片。 如玥盯着量,很快放下碗,见男人疑惑的目光看向她,如玥笑笑:“这次够了,您刚进食,不可多用。” 简单收拾好碗勺,如玥却不离开,温柔的目光继续盯着男人:“爷,您该歇息了。” 胤禛摇头:“我睡不着。” “那妾身陪您说说话可好?”如玥不等男人回应,便自顾自说起来,“壮壮圆圆又长大了不少,他们现在已经会翻身了,她们好似已经记住了妾身的声音,每次见妾身讲话,都会看着妾身笑。妾身好希望他们能叫一声额娘,只是王嬷嬷说,还有的等呢,不过阿玛比较简单,可能再过七八个月就可以叫了。” 说着,声音越发温柔:“妾身一定好好教他们,让他们早日可以喊阿玛,爷觉着呢?” 胤禛嘴角微微抽动,随着女人柔和的声音,眼中好似浮现向往之色,片刻后又被沉郁淹没,声音低沉:“瑶瑶,我是个好阿玛吗?” 如玥握住他的手,目光中满是柔情和鼓励:“四爷,在我心里,您就是最好的阿玛。在壮壮圆圆未出生前,您会为他们弹琴、念书,在他们出生后,您会温柔地抱着他们逗哄,比妾身这个额娘还要耐心。” 至于其他孩子,如玥管不着,但是对她的孩子,胤禛算得上一个好阿玛。 第106 章 喜悦 目光里满是殷切,胤禛不忍拒绝。 待男人疲惫地躺下,却仍抓着如玥的手不放:“别走。” “瑶瑶不走。”如玥坐在床沿,突然轻声哼起一首江南小调,这是苏怡然教她得哄孩子的摇篮曲。 曲调轻柔,如同春风拂过湖面。 胤禛的眼皮渐渐沉重,却仍在挣扎:“瑶瑶,别...走...” 如玥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四爷安心睡吧,瑶瑶不走,瑶瑶就在这儿看着您。” 或许是女人的吻太过温柔,或许是连日未眠的眼睛再也支撑不住。胤禛的呼吸渐渐平稳,沉沉睡过去。 即使在梦中,他的眉头仍然紧锁着,手牢牢地抓着如玥不放。 如玥轻叹一声。 她来之前,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嫡长子的离世而伤心,只是看过男人之后,却不这么觉着。 他的心思太过复杂,有难过有愧疚,还有其他的什么,如玥看不出来,只是今夜的男人太过脆弱。 如玥不自觉轻抚男人的眼睑,青黑的眼圈,憔悴的面容,这是如玥第一次见到男人这般狼狈。 如玥心里平静的想着,弘晖去世,男人这般反应,关于对福晋的处置,她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想到此处,如玥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其它什么情绪。 只是看着男人这般,淡淡地想,先这样吧。 日子本就是稀里糊涂的过。 等到明日太阳升起,这位爷估计又会是那个沉稳可靠的四贝勒了。 她还是要担心下自己的处境,福晋越来越过分,既然不能指望男人动手,那她就要行动起来。 翌日,是弘晖的葬礼。 如玥只静静待在景园。 同时,前院灵堂,宗室近亲、内务府之人到扬致哀,只是仪式还未结束,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便晕过去。 接着,宫里、宗室等都知道了四贝勒福晋因丧子之痛卧病在床的消息。 —— 永和宫 康熙坐在主位,看着下首气势略显沉闷的四子,语气里带着关切:“老四,你本就不算强壮,现在又瘦了几分。再是伤心,也要保重身子。” 说着,看了眼身侧的德妃,道:“你这样,你额娘也要跟着心疼。” 胤禛闻言,不自觉看向德妃,平日温和的女人,目光确实带着几分关切,胤禛心下一暖,开口:“皇阿玛、额娘,儿臣无事,只是近日天气过热,胃口有些不好罢了。” 帝妃二人见他这么说,也没拆穿,德妃转了话题,问道:“你媳妇现在怎么样了?可还需要派几个太医过去看看?” 自弘晖敛葬已过了半月,老四媳妇便一直卧病在床,大家都猜测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缘故。 想到此处,德妃心下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只是乌拉那拉氏这么一病,德妃对她倒是少了些厌恶,面上多了几分关心。 胤禛垂眸,声音里带着些沉闷,开口:“乌拉那拉氏自元旦就有头疼的老毛病,弘晖一去,她受不住打击,病得更重了。府医开了药方,现下只能慢慢静养。” 胤禛说得诚恳,只是福晋目前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康熙对于皇孙去世,倒没有太多伤心,他见多了看多了。 因为催产药的事儿他对老四媳妇十分厌恶,这会她病了,倒是显得她有几分慈母心肠,至于好感还是没多少。 他最关心的还是儿子。 “你媳妇这一病,贝勒府里事务不知如何安排?” 胤禛思索片刻,缓缓道:“儿臣预备让府中侧福晋掌管府内事务。” 康熙闻言,点头:“钮祜禄氏为皇室生了龙凤胎,倒是不错。”在康熙看来,女人只要能生孩子,那便是好的。 说罢,想起龙凤胎,面上温和许多,问道:“弘历他们近来可好?” 胤禛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回皇阿玛,弘历、赛茵最近又胖了不少,府医说他们比单胎的孩子还要壮实几分,等再过几个月,儿臣抱来给您和额娘看看。” 康熙闻言笑着点头,儿子有这份心是好的,一旁德妃闻言也有些期待。 乌云珠自满月宴回来,就一直说起两个孩子如何可爱,德妃也很是好奇两个孙子孙女。 本来,孩子满月后,胤禛想让两个孩子低调下来,只是现在,胤禛想慢慢提升瑶瑶在皇阿玛和额娘心中的地位,只能利用下两个孩子了。 三人细细叙谈良久,直至日头西斜。 胤禛起身告退时,康熙凝视着他清减的面容,温声叮嘱道:“近日朝中无甚要务,你既苦夏难耐,不若往别院或庄子上静养些时日,务必要把这脸颊上的肉养回来才是。” 胤禛闻言心头一热,撩起袍角郑重跪下:“儿臣叩谢皇阿玛垂怜,只是...”他抬首望向康熙眼角的细纹,声音满是关切,“皇阿玛总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儿臣望您在操劳国事的同时,也要保重身体...” 康熙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唇角却是噙着笑意:“朕心里有数。去吧,秋狝前朕要见着个精神抖擞的四贝勒。” 出了宫,胤禛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往景园走去。 “瑶瑶...”胤禛大步迈进门槛,不等如玥回应,便握住她的手,往软榻走去。 下人有眼色的退去。 “四爷,您看着很是高兴呀!”如玥打量着男人的面容,轻笑着开口。 胤禛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女人,道:“瑶瑶,福晋可能不会好了,接下来贝勒府的后院就交给你了。” 男人如此肯定,如玥心下一颤,看来福晋的病不是意外,而是男人对她的承诺。 胤禛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如玥,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会害怕吗? 半晌,如玥绽开笑颜,看向男人的双眸盈满柔情:“四爷放心,瑶瑶定当尽力打理后院,不让您为琐事心烦。” 见她这般反应,胤禛心里的紧张、冷意瞬间消散,露出一个明朗轻快的笑,此时的他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年般,为得到心上人满意的回应而欣喜。 如玥柔柔注视着男人,心下轻叹,男人为她做下的一切,像是一张温柔的网,将她困在其中,让她不能回头。 现下唯有紧紧抓住男人的喜爱,好让这份情谊更久些。 第107 章 拉勾 如玥见了安氏一面,这个鹌鹑般的女人,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在与安氏的交谈中,才知晓,安氏以为,无论是为三阿哥取名还是三阿哥重新回到她膝下,都是自己的功劳,如玥闻言,心里震动,面上却不动声音,只领了她的谢意,没留她多久,安氏便离开了。 安氏的谢礼,是一幅美人图。 桃花树下,一位身着花青色旗装的女子亭亭玉立,一字头上簪有桃花玉簪,粉蓝色珠花插在两鬓,手中持着山水图案的团扇,眉眼温婉。 无论是高挑清雅的身段还是周边景致,赫然是为如玥量身而做的工笔丹青。 如玥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没想着这位平日里胆小的安格格,竟有这样的才艺。 突然想到安氏的出处,佟佳氏送进府的美人,果然是精挑细选。 如玥十分喜爱这幅画作,便让绿竹交给徐心查验,若是没有问题,便留下来挂于卧室。 胤禛从刑部下值回来,第一时间来了景园,进了屋子便第一时间被如玥迎上来。 如玥一身淡青色云锦衬衣,此时手中捧着一方湿帕,笑意盈盈地说道:”爷,瑶瑶给您净手。“ 胤禛挑眉,自己今日竟能有如此待遇?没等胤禛所有反应,湿润带着些凉意的帕子便碰触到他温热的掌心,被女人耐心擦拭,接着女人牵着他来到八仙桌前,请男人坐下。 如玥从绿竹手上端来青瓷碗,“爷,您尝尝这个冰糖雪梨,里面加了冰块,夏日饮上一碗,最是解暑。” 胤禛抿一口,清凉甘甜,很符合他的胃口。 “瑶瑶今日怎么这么..殷勤?怕不是有求于爷?”胤禛含笑注视着面前为他忙前忙后的女人。 屋内放了几个冰盆,十分凉爽,只是二人皆穿着长袖旗装,依旧感觉一股子热意自体内传来。 如玥细白的手指抚过胤禛的眉骨,指尖茶香浮动:“爷,瑶瑶只有今日才殷勤么?您每日在外当值奔波,若非瑶瑶日日监督您用玉颜霜,这白净的脸都要被晒黑了呢。” 胤禛嘴角一抽,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在乎皮肤白不白,也只有她在意,自己才会每日勉强用一下。 胤禛抓住她作乱的手,“瑶瑶最好,若没有瑶瑶,爷的身子怎能这么快养回来。昨日进宫,皇阿玛还说我气色好了很多,这都是侧福晋的功劳呀!”胤禛含笑,温声夸赞如玥。 如玥闻言,骄矜一笑,点点头:“那是。”近日,如玥对胤禛的吃喝不可谓不上心,每日根据徐心、王嬷嬷的建议,为胤禛制定一日三餐,就是为了把男人前段日子的消瘦养回来。 “瑶瑶,这是?”胤禛突然扫到墙上的画作,询问道。 如玥不作隐瞒,把安氏过来道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胤禛微微颔首,“算她有点眼色,这幅画还算不错,至少画出了瑶瑶的四五分气韵。” 如玥:...她捂脸,这位爷对她有滤镜吧。 安氏这幅画已是极佳,竟然只是不错? 只是,面对这位爷变相的赞美,如玥还是笑的越发开心,唇角控制不住的弯起,手臂不自觉挽住男人。 “爷,谢谢您。”关于三阿哥的名字与抚养权,如玥并不关注,也没和胤禛提起过,能让安氏如此感谢,定是男人在背后特意跟安氏透露了什么。 这个男人在替她拉拢人心! 现在府内,福晋身子不好,剩下就四个格格,苏怡然、伊如是她的人,其余两个,这男人竟然还帮她拉拢人心? 如玥有一瞬感觉,如今后院已经是她的天下了。 胤禛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牵着她的手坐下。 “安氏唯一看重的是弘时,她虽对你有感谢之意,但瑶瑶不要过多信任她,她心思不浅。” “宋氏这个人心思深沉,只是她妨碍不到你这里,瑶瑶也不用搭理她。” 每当她觉着男人很好时,他还能再贴心几分。 如玥心里微微一紧,抱住男人,脑袋拱进男人胸膛,闷声道:“四爷,您为什么对瑶瑶这么好?” 她怕自己坚持不住,把一颗心交出去,若以后男人有了新宠,她不得伤心死。 如玥忍不住想起后院其他女人,想起三阿哥,想起怀络,这些都是男人的女人孩子,她不是唯一,只是如今他对自己很好而已。 如玥淡淡的想着,平复心头的情绪。 胤禛摸上她柔软的青丝,闻言,低低笑开:“你是爷的女人,爷当然对你好。”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忽略后院其他女人,他现在心头已经全被怀里这个小女人占据。 “爷会永远对瑶瑶好吗?”如玥闭着眼睛,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来。 抚摸女人发丝的手掌顿住,男人眼睛里闪过复杂,半晌,还是开口:“我不知道。” 如玥是他的心尖上的女人,他愿意给予她高位,愿意违背自己的理智,为她忧为她喜,但是他不愿意哄骗于她。 日子还长,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变心,只是胤禛一想到这个可能,突然心头一酸,若是自己变心,瑶瑶这般柔善的女人如何能在后院生存。 “瑶瑶,爷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变心,但在此之前,爷会让你有更多倚仗。”胤禛缓缓开口。 如玥眼睛一酸,半晌,轻轻笑道:“这可是爷说得。” 说完,撤离男人的怀抱,伸出右手小指,“我们要拉勾,这样瑶瑶才相信四爷会说话算数。” 胤禛愣住,这个孩子气的拉勾姿势,女人幼稚的笑,让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怎么?四爷不愿意吗?”如玥笑容淡淡,小指固执地伸在那里,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如玥不再坚持,正要放下,却被男人手指勾住。 “好,我答应瑶瑶。” 二人互相感受着彼此指尖的温度,比想象中要热,像是带着电流,从指尖一路窜到心脏。 第108 章 日常 最令如玥震惊的是,他竟连宋氏与安氏往昔对福晋下药的铁证,也原封不动地转交到她手中,这相当于,府内四个格格尽数被她掌控在手心。 这位爷如此倚重她,她自然要将这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接下来的日子,如玥竟比胤禛还要忙碌几分。 她先是细细梳理了后院各处的差事,将下人们的职责划分得清清楚楚,又定下相互监督的章程。与此同时,她也不忘体恤下人,将他们的伙食、住处都改善了不少。 府里统共就四位格格,如玥对她们的分例、用度加了一些,特意让绿竹时时盯着,不许下人们从中作梗。至于怀络和弘时这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如玥没心力关怀,但是待遇也不吝啬,更是交由最稳重的王嬷嬷亲自监督。 等如玥初步梳理下来,已至夏中。 七月的京城,骄阳似火,灼热的阳光炙烤着青石地面,刚被撒上的清水还未来得及浸润石缝,便化作一缕白烟。 四贝勒府 景园 如玥斜倚在湘妃竹摇椅上,一柄羊脂玉为骨、扇身绣有兰花的团扇在她细白的手间轻摇慢曳。 她身上穿着淡紫色的云锦衬衣,衣袂间兰花苏绣,华贵中添了几分雅致。 一双美眸含笑注视着摇篮里的一双儿女。 乳母拿着两个金玉铃铛,在两个孩子眼前打转,清脆的声音、红色下垂的丝线轻摇,逗得二人咯咯直笑。 “主子,贝勒爷来了。”春和轻声禀报。 如玥缓缓起身,还未整理好衣襟,就见胤禛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淡青色锦袍,腰间悬挂着和田玉佩及素色香囊,在望向如玥时冷俊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温和。 “四爷。”如玥含笑福身行礼,却被胤禛一把扶住。 “瑶瑶不必多礼。”胤禛打量她片刻,接着目光落在摇篮两个孩子身上,“壮壮圆圆可有闹你?” 两个孩子夜间不跟着如玥睡,但白日里,除非如玥实在有要紧事,否则一大二小总是腻在一起,这不符合现下贵族人家养孩子的习惯,但胤禛没有阻止。 瑶瑶很在意两个孩子,尤其是两个月前满月宴上发生了那种事,瑶瑶面上不说,但他能感觉出瑶瑶对孩子有愧。 本就喜欢和孩子亲近的她,更加腻着两个孩子了。 “四爷,壮壮圆圆最近不光会翻身了,还特别喜欢踢人咬人。刚我抱壮壮的时候,他还拽我的头发,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头发都被他扯掉了。”如玥十分不客气的向胤禛告状。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温声询问:“那给瑶瑶扯疼了吗?” 如玥眉梢轻扬,有些得意道:“壮壮一拽住,瑶瑶就发现了,当然不会真被他扯痛。” “嗯,瑶瑶真厉害。”说着,把玩的正欢的儿子抱起来,结果被壮壮瞪一脚,胤禛笑道:“这小子还真是有劲儿了。” 报复性的扯扯儿子头上几股小短毛。 如玥看见了,当作没看见,反正四爷有分寸,不会弄疼儿子。 她自己则是抱起女儿来,香香软软、肥肥嫩嫩的身子,抱在怀里,真是舒服,只是有些热。 拿着丝帕轻轻擦拭女儿额头的汗渍,“爷,去别院避暑,咱们明儿一早便出发吧。” 胤禛点头,“瑶瑶考虑周到,早上凉快,只是早起,你们母子三个到时候别赖床。” 如玥闻言有些羞恼,瞪一眼逗玩儿子的男人,嗔道:“我才不会赖床,只是这两个小的,到时候让乳母动作轻些便是。” “这次出行,壮壮圆圆的马车爷让人加了双层软垫,四角都用丝绸包裹,绝对不会颠着她们。” “府内的事务可安排妥当?”胤禛接着问道。 如玥亲亲女儿的小脸,答道:“我把绿竹和春景留下来监督府中事务,同时给了苏氏、伊氏她们协理权,不会出什么事。”说到此处,如玥一顿,问道:“只是正院那边?” 胤禛面色如常:“正院爷的人看着,瑶瑶不必操心。” 如玥闻言不再询问,她接管后院中馈以来,一直避开正院,正院的吃喝穿用都是走的前院的账。 她猜测男人是为了让她避嫌。 翌日寅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四贝勒府门前已是灯火通明。 二三十名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开路,后面跟着三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再往后则是运送行李的普通大车和下人们乘坐的普通马车。 胤禛亲自带人检查了前面三辆马车的情况,尤其是第二辆特制的婴儿车,车身比普通马车还要宽大,通体是淡青色,四壁都包了厚厚的软垫,两个精巧的摇篮固定在车厢中央,四周留有足够的空间让人看顾孩子。车身开了四个小窗,既通风又不至于让阳光直射进来。 “主子,一切准备就绪。”苏培盛小跑过来禀报。 “瑶瑶,咱们上车吧。”胤禛点头,走向正在与孩子告别的如玥。 如玥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绣荷花的氅衣,盘头上只插一根玉簪,显得清新脱俗。 她轻吻两个孩子的额头,嘱咐乳母们小心看顾,这才跟着胤禛上了第一辆马车。 因为有着两个小孩子,整个队伍只默默启程。侍卫们在前开道,马蹄声清脆地敲击在青石板路上,引得早起的小贩和行人纷纷避让。 出了京城,行进在官道上,青石道路变得开阔起来。 胤禛撩开帘子,清凉的微风透过车帘隙间进来,如玥感觉一阵凉爽,随即她看向外头。 天光未曙,四野昏蒙。 麦浪起伏如潮,隐约可见农户佝偻的身影在陇亩间劳作,农家小院炊烟初起,在青灰色的天幕上描出几道淡痕。 如玥倚窗凝望这一幕,突然让她对别院的日子生出几分期许来。 这次她们要去的庄子还是胤禛送给如玥的,距离京城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多点便到了别院门口。 第 109章 作画 白墙黛瓦、小桥流水、精致文雅的建筑风格,好似回到了前世她游览过的南方园林一般。 最让如玥惊喜的是,在别院的庭院中,发现了西红柿。 如玥看到熟悉的蔬菜,有些惊喜,牵着胤禛的手不自觉的靠近,后面下人跟上。 其中庄头周福与周福媳妇李氏也在其中,见主子目光落在红色植物上,李氏躬着身子开口介绍道:“主子,这是南边传过来的番柿,果子成熟后红彤彤的,颇为喜庆,奴才便自作主张把它移到了庭院中种植。” 周福见两位主子神色和悦,脸上堆满笑容,附和道:“贝勒爷和侧福晋驾临别院,实乃天大的喜事。您瞧这园子里的番柿,比前几日又红了几分,想是沾了主子的福气呢。” 如玥神色惊喜,不自觉看向胤禛,“爷,咱们上午用这个做菜吧,一定好吃。” 胤禛蹙眉,他了解的番柿,只是都用作植物和药材,若是做吃食没有问题吗? 本想反驳,只是看到女人兴致勃勃的神色,殷切的目光,转口说道:“可以,只是要先让大夫查验一番,再让人试吃一番。” 如玥重重点头,接着便向李氏询问起别院里番柿的数量。 李氏为了挑选长得最好的番柿,在别院园子里面栽种了不少,只是长得最好的几株被她移种到了庭院中。 当如玥听到园子里还有种植时,如玥笑得更开心了,李氏见主子这样的笑,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还是周福扯她的衣袖,才让她回神。 “主子恕罪,奴才走神了。”李氏反应过来,忙跪下赔罪。 如玥示意春和扶起她来,温声开口:“不必如此,赶紧起来吧。番柿一事,你费心了。王安,赏李氏些银子。” 王安掏出荷包,递给李氏,李氏感受着荷包的重量,心下惊喜,又是磕头跪谢。 “只是,以后若是还有南边传来的稀奇种子,你就禀报王安,若是对我的心,还有赏赐。”如玥缓缓开口。 李氏连忙应下,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应该的,没想到还有别的赏赐,李氏恨不得亲自去南边买种子了。 番茄已经被下人送到厨房,如玥把凉拌西红柿、鸡蛋西红柿的做法写在一张纸上,吩咐春和交给厨房,让他们按照这个法子做。 日头上来,如玥便和胤禛待在屋内,胤禛处理公务,如玥翻看别院账目,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下来。 外头虽热,但别院下人们忙得热火朝天。 春和盯着众人布置卧室,苏培盛则是盯着番柿的试吃,王安领着别院的人训话...... 等到晌午,如玥如愿吃上了西红柿鸡蛋臊子面、凉拌西红柿,以及其余几个小菜。 冰镇在井里面的西瓜也被捞上来,切开,如玥尝一口,摸摸肚子,感叹:“舒服啊!” 此刻说话的如玥躺在摇椅上,摸着肚子,眉目间满是自在。 自从来到别院,如玥更加放开了。 贝勒府内有其他眼线,又有其他女人,礼仪制度摆在那儿。 而别院中,都是她的心腹及奴才,在这里,她可以完全放下心来。 如玥的这份开心,胤禛也感觉到了。 此时,他也躺在摇椅上,二人下面的摇椅并排放置,胤禛一探便可以牵住她的手。 “瑶瑶,别院中有一处荷花池,待你午睡起来,我们便去那儿赏景吧。” “你穿上那身新做的淡青色氅衣,我为你作画,如何?” 胤禛好似没说过自己擅长作画,但如玥面对男人的邀请,从来不会扫兴,脸上绽放笑颜,“好,到时候,瑶瑶为四爷弹一曲,四爷为瑶瑶作画。” 如玥学筝也就两个来月,但毕竟是一对一名师教导,此时最简单的类似孟姜女这样的民间小调,还是可以弹下来的。 —— 申时 别院荷花池内的浮萍、残荷被下人们清理干净,池中放置着琉璃灯、荷花形浮烛,岸边点缀有茉莉花,增添几分雅致及其暗香。 距离荷花池岸边不远处的竹亭中,三面被挂上轻纱帷帐,亭子四柱悬挂了驱蚊虫的香囊,地面铺设了锦毯,摆放着矮几、绣墩和藤编坐榻。 矮几上已经放置有青花瓷茶具、绢纱团扇、冰鉴等物件。 春和对现有的布置做最后的更改:“榻上摆放几个花卉、山水刺绣的靠枕,熏炉只燃沉水香用作驱蚊即可,不必另加其余香料,主子不喜香气过重。” 一刻钟后,春和见一切就绪,才回去禀报主子。 夏日的午后,别院荷花池畔,微风轻拂,带来阵阵荷香。 池中粉白相间的荷花或含苞待放或盛开如碗,碧绿的荷叶铺满水面。 如玥坐在凉亭中,细白的手指轻抚筝弦,她身着淡青色旗装,衣襟上绣着几朵小巧的荷花,盘发中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素净中带着几分灵动。 “铮——”琴音清脆,略显生涩,如玥指尖略作停顿,又重新拨动筝弦。她学筝不过两个月,只会几首简单的小调,此刻她弹奏的采莲曲轻快活泼,技巧不够,但与满池荷花倒是十分相合。 胤禛坐在她对面三步远的锦凳上,面前支着画架,手中毛笔蘸了颜料,正专注地在宣纸上勾勒线条,“别紧张,错了也无妨,爷爱听。” 如玥抬眸,正对上男人含笑的目光。男人今日同样一身淡青色锦袍,此刻总是严厉冷峻的面容含着笑意,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儒雅。 “四爷不嫌弃就好。”如玥低头浅笑,耳尖微微泛红,她还是第一次在胤禛面前献艺。 胤禛的目光从如玥身上移动到画纸上,细细描摹着她低头抚筝、垂眸浅笑的模样。不同于安氏为如玥作画的意境之美,胤禛的画多了几分真实的情感。 如玥颈项优美的曲线,她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还有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女人的羞涩与欢喜。 一曲终了,如玥起身,好奇地靠近画架,正准备观看,胤禛却飞快地挡住,“尚未完成,瑶瑶不可以看。” 如玥也不坚持,只是嗔他一眼:“四爷贯会卖关子。”只是,到底好奇,继续靠近男人,还想偷偷瞧一眼,却被男人揽住手腕。 “别闹。”胤禛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待我画完,定比这荷花池更让瑶瑶满意。” 如玥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再看男人专注认真的侧脸,心跳突然加快,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亭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第110 章 小聚 胤禛最后一笔收尾,闻言手上一顿,转头看向如玥,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心下带了有几分失落。 二人一起来别院小住,一方面是为了避暑,另外一方面则是想让二人似夫妻一般好好过几日二人世界。 只是,他忽略了,这处别院的邻居基本都是他的兄弟,正值酷暑,他们也难免过来这边小住。 如玥似乎看出男人的歉意,轻柔地拍拍他的手背,道:“爷,我们需要过去迎一迎吗?” 女人唇角弯弯,瞬间抚平了胤禛心下的失落,回握女人纤细柔软的手,道:“不必。”说着,看向台阶下的苏培盛,吩咐道:“把五弟他们带到这边来吧。” “是。” —— “这是哪对神仙眷侣,有如此雅兴。”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如玥立在胤禛身旁看去,只见两男一女缓缓走近。 五贝勒胤祺身形敦实,此时一身杏黄色锦袍,脸庞圆润饱满,面含笑意,看着就是再温和不过的男人。 右侧是他的福晋——他塔喇氏,一身藕荷色旗装,身量不高但十分纤细,面容温婉,皮肤白皙,此刻落后丈夫半步走着。 胤祺右侧则是九阿哥胤禟,此时一身紫色锦袍,比起如玥上次见他,胖了许多,刚才出声调侃的也是他。 如玥上前行礼,两位阿哥、一位贝勒福晋,作为侧福晋的如玥到底要注意礼节。 一旁兄弟三人寒暄,他塔喇氏快步上前同时回了一礼,笑眯眯道:“小四嫂不必拘礼。” 面对他塔喇氏友善温和的态度,如玥也缓缓笑起来,接着乖乖待在胤禛身侧。 “你们怎么过来了?”胤禛面色恢复平日的严肃,淡淡问道。 胤祺、胤禟两个弟弟已经习惯老四的冷漠,不觉着什么,胤祺回答道:“为了避暑,正巧弟弟在这儿也有处别院,就过来这边。今早弟弟等小九时,正巧看到四哥这处别院开了正门,便猜测是四哥过来了,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胤禛闻言颔首,随即淡淡纠正道:“这里已经是侧福晋的别院了,来这里也是沾了侧福晋的光。”胤禛一边说着,重新牵起如玥的手。 胤祺闪过诧异,胤禟则是笑开:“爷就说,能把这出布置的如此雅致,定是一位细致之人,果然,还得是小四嫂。” 如玥噙着笑意:“九弟过奖了,都是奴才们的用心。” 此时,胤禛看她说道:“那也是你御下有方。” 当着外人的面,面对男人如此夸赞,如玥有几分不好意思,只垂眸浅笑。 在扬其余三人,一时无语。 胤祺、胤禟一对亲兄弟,真没想到他们这位严肃的四哥竟然如此表现。 胤禟轻咳一声,他之前见二人,也不是这般相处啊。 他塔喇氏笑容淡淡,不自觉瞥了一眼身侧的丈夫,心下一黯。 只是,想归想。 三人都知道胤禛是在为自己侧福晋做脸。 五阿哥胤祺冲如玥拱手:“今日叨扰小四嫂了。” “五弟不必客套,正好人多了热闹。”如玥客气回应。 接下来,三兄弟在亭中锦凳上坐下,如玥也招呼他塔喇氏坐下,下人躬身为几人斟茶。 原来的二人相处变成了小型聚会。 下人们又多铺了一张席子,摆上矮几,膳房上了些糕点、温茶,接着又做了几道凉拌小菜,以及一大壶冰镇酸梅汤、冰镇梅子酒。 三兄弟喝着梅子酒,开始交谈起来。 另一边 ”五福晋,可以吗?“如玥指了指散发着凉气的酸梅汤,含笑问她。 他塔喇氏微微颔首,右手执起青瓷茶盏。 如玥亦含笑举杯,两盏相碰,发出清脆的玉鸣。凉气氤氲间,二人相视一笑,如玥眸中俱是盈盈暖意。 相比满月宴上那惊鸿一瞥的浅淡印象,此刻他塔喇氏只觉与这位四爷侧福晋相处,恍若置身三月阳春。 外人皆道太子妃温婉可亲,令人如沐春风,他塔喇氏却觉着二嫂虽端方持重,有大家风范,却在宫廷的压力下,将真性敛于华服之下,只给自己套了一层温和的外壳。 再看眼前的钮祜禄氏,若忽略她太过惊艳的容貌,细品其言谈举止,便觉她整个人都透着股暖意。 那种暖意似初雪消融后第一缕春光,温温润润地渗进人心底去。 这样一个玉人儿,若无利益冲突,绝不会让人生出排斥之心。 眼下,他塔喇氏不过与如玥相处一会儿,便对她生出了许多好感。 看着她清亮的眼眸,不自觉谈起八卦来。 “你听说了么?诚郡王府闹了一桩笑话。” “啊?”如玥差点被青梅核噎住,郡王府的八卦说她这个侧福晋可以听的么。 他塔喇氏浑不在意,压低声音道:“三哥新纳了一个格格,与三嫂同族,这个董鄂格格仗着这层关系,与府里新晋的侧福晋田佳氏打擂台,你说她跟女人打擂台就罢了,还偷偷克扣田佳氏膝下阿哥的冰块致使孩子中暑。” 这...有点子离谱,如玥殷切的目光看向他塔喇氏,亮晶晶的眼睛写着:想继续听。 他塔喇氏继续道:“涉及府里阿哥,饶是三哥那样怜香惜玉的性子,也不能轻饶她,直接被软禁在了冷院。 三嫂求情也没用,并且三哥连三嫂也怀疑上了,夫妻俩直接吵架进宫让荣妃娘娘评理,最后闹到皇阿玛那里去了。” 至于后面,就没再说了。 但就这个,也够如玥消化的了。 只是…“孩子的冰例短了,怎么会没察觉?”竟使得孩子病了。 他塔喇氏不以为意道:“寻常贵族妇人都不一定能日日看顾自己孩子,更遑论咱们皇家…”说着,有些意味深长:“有些时候,太近了是慈母多败儿,太远了又显得薄情,得不远不近把握好尺度,才能合爷们的心意。” 他塔喇氏话音刚落,才觉自己这番话十分不妥,连忙看向如玥。 如玥轻轻一笑,“我刚什么都没听见。” 真是个敏锐且体贴的女人,怪不得是四哥的心尖尖。 他塔喇氏心下赞叹。 第111 章 烤肉 接下来,他塔喇氏又陆陆续续爆了几个瓜。 如玥听下来,对宗室和几位阿哥府有了几分了解。 果然,无论哪个府,只要女人多,就会风波不断。 她们四贝勒府都算是平静得… 二人没有利益冲突,他塔喇氏虽为五贝勒福晋,但是她家世不高、没有孩子,与妯娌来往一贯以和为贵。 四贝勒府内,福晋缠绵病榻,听闻府中中馈大权都在如玥这位侧福晋手中。 在乌拉那拉氏病体痊愈之前,连妯娌间的往来应酬,估计也是如玥代为周旋。 因此,面对如玥,五福晋并无一丝傲气。 二人相谈甚欢。 日头西斜,暮色渐沉,晚间的凉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到了晚膳时间,胤禟待着舒服,不太想回去,便提议道:“不如咱们就着荷花池来个烧烤宴吧。我今日过来时,带了些香料,正好可以用上。” 胤祺眼睛一亮,他喜好肉食,随即笑着点头:“这主意好,庄子上鱼猪牛羊肉俱全,可以来个全肉宴。” 兄弟二人同时看向胤禛,等着他做主。 而胤禛将目光投向如玥,询问道:“瑶瑶想吃吗?” 于是,四个人同时看着如玥,等着她做主。 如玥打量他塔喇氏一眼,见她并无排斥,于是点头:“想。尤其是烤羊肉,带点肥肉,烤得外焦里嫩的羔羊肉最好吃了。” 这话说的,几人都嘴馋了。 很快,架起了烤架。 下人们陆陆续续抬来处理好的肉食,羊肉串、牛肉串、烤鱼等。如玥怕众人吃着腻,又吩咐膳房配了些素串,和一些解腻的凉菜。 胤禟的贴身太监小六子送来一堆香料。 “孜然、辣椒粉、芝麻、辣酱,这些可都是我和小四嫂一起研究出来的,保证好吃。”胤禟有些得意洋洋道。 如玥抿唇一笑,她们二人合作开的食楼,在扬几人都品尝过。 只是今日,大家自给自足,还是多了几分乐趣。 五阿哥胤祺挽起袖子,拿了几串牛肉烤起来,手法娴熟得令人意外。 “之前给玛嬷烤过,她最是喜欢吃牛肉。”胤祺温和开口。 一旁,五福晋自觉开始调制蘸料,夫妻俩相处透着几分疏离,但到底一起合作。 胤禟见五哥开始动手,他也连忙拿了几串,随意烤起来。 胤禛低头询问:“瑶瑶想吃什么,我来烤。” 如玥毫不客气,指了指肥嫩相间的羊肉,道:“爷,咱们先来这个。”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挽起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拿起两串羊肉烤起来。 男人专注地翻动着肉串,火光照亮他清俊的侧脸,如玥学着他塔喇氏调制蘸料,一边看着男人的动作。 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混合着孜然的香气弥漫开来,如玥凑近闻一下,“好香啊。” 胤禛一部分注意力仍旧在如玥身上,见她凑近,连忙拉她一下,提醒:“退后些,小心热油溅到你身上。” 如玥乖乖听话,退后半步。 羊肉串烤好,胤禛拿着棉布擦拭签头和签尾,轻轻吹了吹,才递给如玥:“第一份瑶瑶先吃,小心烫。” 一旁胤禟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呦,我看到了什么?四哥,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 这话一出,另外二人也看过来。 “你的肉焦了。”胤禛面色如常,瞥了胤禟一眼,淡淡提醒道。 而如玥脸红了红,对着胤禛甜甜一笑,接过肉串,咬一口下去,外皮酥脆内里娇嫩,混合着孜然、甜辣的蘸料,如玥惊喜地睁大眼睛,看向胤禛,“好吃!” 说着,竖起大拇指。 胤禛唇角上扬,没管另外三人的目光,继续拿起肉串烤起来。 火光中,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如玥掏出绣帕,踮起脚轻柔地为男人拭去汗珠。 胤禛唇角上扬,任由女人在他脸上动作。 他塔喇氏怔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罢,只是皇家有几个这样的呢? 她心下羡慕,眼神略过一旁疏离的丈夫,想起她们府里后院两位侧福晋,多位格格,心里直撇嘴。 要不是宫里宜妃让他们家这位爷带着她过来,这位爷估计早就带着侧福晋等人来庄子逍遥了。 她们家这位爷别看性子温和,实则心里非常介意她这位家世、容貌皆不出众的福晋。 刚开始嫁进来,他塔喇氏还对丈夫抱有希望,只是渐渐的,也死心了,反正她是福晋,只要她不谋害子嗣,她这个福晋就坐得稳稳当当。 至于孩子,不生也罢,看大嫂为了生孩子,现在常年缠绵病榻。 只是,宜妃到底一番好意。 她想着接下来的选秀,万岁爷必定会为几个封爵的阿哥添人。 因此,才让自己大儿子带着福晋单独到庄子上小住,二人相处多了,说不得感情能好一些,甚至还能要个嫡子。 想到选秀,他塔喇氏看向对面的一对璧人,心里突然怅然。 她嫁进来也才一年多,但就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看遍了皇室宗亲后院的复杂混乱。 才相处不过半日,但是她能感觉到,四哥和如玥相处时透出来的情谊。 只是,这份感情不知能维持多久。 他塔喇氏心里闪过无数思绪,面上不动声色。 胤禟大大咧咧,却是心思敏锐,加上额娘的叮嘱,他也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亲哥亲嫂。 只是看看老四和小四嫂的黏黏糊糊,再看看五哥、五嫂二人中间的距离,胤禟不自觉摇头。 这让他怎么撮合,五哥五嫂明显没那个意思,他一个当弟弟的还能把二人按着亲不行。 哥嫂二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坐一个他了! 胤禟心里觉着额娘交给他的任务难整,面上朗声道:“来,四哥四嫂,五哥五嫂,咱们干一个。” 不管了,他一个还没成亲的光头阿哥,还能管着兄长的夫妻感情不成。 五人碰杯,胤禛面容舒展,难得地一饮而尽。 灯笼暖黄的光晕下,烤肉袅袅的烟气中,胤禛悄悄勾住了如玥的小指,像抓住了一缕稍纵即逝的烟火气。 如玥于暖光下,冲男人甜甜一笑。 第112 章 别院日子 “我与五弟年纪相近,关系一直不错,瑶瑶日后交际,可与五弟妹一起。”胤禛握着女人的手,缓缓开口。 如玥点头,轻声询问:“爷,瑶瑶今日表现可以吗?”说话间,仰头看向男人,目光有些小心翼翼。 胤禛含笑摸摸她的脑袋,夸赞道:“瑶瑶今日不骄不躁、进退皆宜,非常厉害。” 如玥觉着这夸奖一点都不像她,但仍控制不住的笑出来,接着听胤禛继续开口。 “我们兄弟间,少有真正感情深厚的,对待几位兄长和嫂子,如玥面上恭敬一些即可。 太子妃与大嫂,一个身处宫中,一个卧病休养,二人不会时常出现。三嫂是典型的武将女,性子傲气,她同乌拉那拉氏有些龃龉,将来不管待你态度如何,瑶瑶都要与其保持距离。 五弟妹你已经接触过,她家世不显,面对众妯娌,绝不会傲气以待,五弟地位特殊,我与五弟不会有利益冲突,瑶瑶可放心与五弟妹交往。” “至于往下的弟弟们,七弟已经成亲,我与他并无甚来往,也无甚冲突,只是七弟妹家世出众,性子同三嫂一般,傲气十足。瑶瑶不用与她周旋,只面上不失体面即可。” “八弟、九弟二人今年会相继成亲,八弟那里,瑶瑶不必亲近,保持距离。九弟那边看瑶瑶的想法。” “十弟同九弟交好,他的福晋已经定下是蒙古那边的格格,到时候瑶瑶需要保持可亲的态度。” “十三弟同十四弟一般,都是永和宫养大的孩子,瑶瑶便当他们是普通弟弟一般,至于之后的福晋,看瑶瑶的意思。” 后宅女人交际是男人们关系的一面镜子。 胤禛对如玥说得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在几位阿哥们之间的关系。 可以看得出来,夺嫡初期,胤禛与众兄弟都维系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并无什么利益冲突。 接下来,胤禛陆陆续续说了几位宗室近亲的关系,其中裕亲王、恭亲王两个亲王府重点介绍,但对这两个府,胤禛显然与其关系不甚亲近。 可以说,是胤禛在特意与两位实权亲王保持距离。 如玥静静听着,心下暗道,这位爷从这个时候开始,已经在韬光养晦,或者说如今的胤禛还没有其他想法。 突然想起封爵一事,那个时候正好如玥生产,封爵一事如玥并无太多关注,但现在想来,四爷必定是委屈的。 四爷与三阿哥年纪相差一岁,生母同样位列四妃,三阿哥幼年时期在内大臣家抚养长大,而四爷被孝懿仁皇后抚养,算是皇后养子。 身份背景方面,四爷可谓是领先一筹。 于政绩上,二人皆是初入朝堂,并无其他要紧的差事。 按理说,四爷主动去霸州参与治河一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方方面面考虑,四爷都不应该比三阿哥爵位低。 上面那位定有其他考虑…… 如玥心里不断思索,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蹙着眉头,神色颇为严肃。 胤禛看她这副模样,有些稀奇,不由得失笑,唤她:“瑶瑶…”同时,手上的力道加重。 如玥回过神来,连忙应一声。 胤禛:“瑶瑶刚刚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难事,爷给你分析分析。” 如玥欲言又止,在男人的鼓励下,她才说起来自己心里的想法。 “爷,霸州那次,万岁爷是不是不太想要您去?” 胤禛心里赞叹,瑶瑶看着温顺,心思其实有几分敏锐。 他已经决定让瑶瑶承担起四贝勒府的交际往来,现在前朝的一些事情同样要告知于她。 “是。”他简短应答,随即不待如玥追问,便继续道:“战事甫定,治河便是头等要务。彼时我唯一的念头,便是想跟在经验丰富的大臣身侧,多学些治河的本事。” 于成龙年事已高,无定河恐怕是他最后一趟差事,因此,就算皇阿玛、太子猜忌,胤禛依旧牢牢地抓住那次机会。 毕竟,纸面上再多的学习总是比不过实际操作。 提起公事,男人的面色严肃且郑重,如玥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 “只是,这趟差事,是我强出头求来的,因此惹得皇阿玛、太子、大哥对我有些猜忌。” 也许皇阿玛认为他的四子行事轻率。 “爷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会后悔就好。”如玥柔柔说着,抬手轻轻抚平男人紧拧的眉间。 胤禛心下一暖,握着如玥的手微微一紧。 —— 午后,庭院里蝉鸣阵阵,二人并排躺在屋内的竹制摇椅上。 如玥手中执一话本细细看着,时不时看看一旁摇篮中安睡的儿女,只是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胤禛见如玥安睡过去,便轻手轻脚取了画具来。 自那日荷花池为如玥作画后,胤禛便有几分上瘾,时不时就为女人作画。 先是单画她一人,后又将两个粉雕玉琢的儿女也添了上去。 两个孩子生得极好,眉眼如画,此刻在摇篮里酣睡,乖巧得很。 —— 在别院清闲的日子里,他塔喇氏倒是时常过来串门子。她每回见了如玥那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总忍不住要抱在怀里好生逗弄。 说来也怪,她素来是个温和淡泊性子,对五贝勒府的孩子从不多看一眼,偏生对这两个小娃娃格外上心。 不过一想倒也正常,毕竟五贝勒府里的一儿一女她不害就算了,哪会真心喜爱。 “哎哟,这小手小脚胖乎乎的,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他塔喇氏一边轻摇着怀里的弘历,一边对如玥笑道,“要我说啊,就是块冰疙瘩见了这两个小宝贝,也得给捂化喽!” 如玥正给女儿系着绣花肚兜,闻言抿嘴一笑:“弟妹这是在点四爷呢!” 他塔喇氏笑了,这位四哥近来的表现可真是刷新了她的印象。 每次她过来,这位十有八九陪在如玥身侧。 有一次她来拜见时,这位四哥竟然在抚琴,可谓是惊掉他塔喇氏的下巴。 第113 章 中立 如玥同他塔喇氏对视一眼,接着问道:“太子妃过来了吗?” 春和摇头:“苏公公没有提及太子妃,应该是没有。” 如玥闻言,目光看向他塔喇氏:“五弟妹,我要给四爷送一趟吃食过去,可要一起?” 太子过来了,她们就算是女眷,但作为弟妹,总要过去拜见一下。 他塔喇氏自然应下。 —— 微风拂过马扬,扬起一阵细碎的尘土。 太子胤礽勒住缰绳,胯下的枣红骏马喷着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四弟、五弟,今日天气正好,不如比试一番?”太子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位弟弟,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阳光照在他绣着金线的靛蓝骑装上,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胤禛闻言微微颔首:"太子二哥有此雅兴,臣弟自当奉陪。"他身着墨色骑装,身姿挺拔如松,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胤祺则憨厚一笑:“臣弟骑术不精,怕是要让两位哥哥见笑了。”他拍了拍自己那匹温顺的灰马,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太子紧绷的下颌线。 马扬管事早已命人清出一条跑道,三个小太监捧着马鞭、汗巾候在一旁。 夏末,云层覆盖烈阳,微风裹挟着青草香气,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天气,可空气中却莫名凝着一股紧绷感。 “就以那棵老槐树为界,先到者为胜。” “好。” “好。” 三人话音落下,三匹马几乎不分前后,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冲出去。 尘土飞扬间,太子的骑术确实精湛。他伏在马背上,整个人仿佛与坐骑融为一体,每一次起伏都精准地配合着马匹的节奏。 胤禛紧随其后,却能看出留了两分余地,他骑射在兄弟中不甚出众,但也不落后太多,只是面对大哥和太子,习惯性的保留余地。 胤祺则始终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既不落后也不超越。 趁着转弯的空档,胤祺忽然扬声问道,“听说四哥和小四嫂过两日便要回府了?” 胤禛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来庄子已经月余,你嫂子有些想家里了。” 他想起今早用完早膳,如玥正抱着女儿在庭院赏花,突然跟他说,她们离开景园太久,再不回去,两个孩子怕是不记得景园了。 女人只是随意出口,但胤禛记在心上,想想他们出来一段时间,是该回府了。 太子在前方突然加速,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胤禛眯起眼睛,注意到太子握缰的手过于用力,骨节都泛了白。 这不是单纯的赛马,更像是在发泄什么。 当三人先后抵达老槐树下时,太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汗巾,随意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四弟、五弟的骑术又精进了。” 说罢,目光突然转向远处的凉亭。 只见凉亭下已站着两位旗装女子,赫然是如玥和他塔喇氏。 胤禛、胤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看到二人。 胤禛本来冷峻的脸,温和些许,道:“太子二哥,是臣弟的内眷并五弟妹过来了,想必是为咱们送吃食来了。” 胤礽心下一动,想走近看那个女子,但察觉到身侧胤禛的目光,克制住心头的波动,面上眉头微蹙。 胤禛以为这位是不愿意见内眷,正准备说什么,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在太子耳边低语几句。 太子的表情瞬间凝固,虽然很快又扯出一个笑容,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皇阿玛传召,为兄先行一步。”太子翻身上马,临走前深深看了胤禛二人一眼,“四弟、五弟近日若有空,不妨来毓庆宫坐坐。” 待太子的身影越来越远,胤祺才长舒一口气:“四哥,太子今日似乎...” “慎言。”胤禛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垂首侍立的太监们,“我们走吧。” 清初宗室掌握实权的一批亲王已经慢慢逝去,如今只剩下岳乐这个安亲王,手里掌握镶蓝旗众多牛录和部分军队势力,在宗室中也很有影响力。 岳乐几个女儿,大部分远嫁蒙古,只有一女嫁镶黄旗郭络罗家,其所出独女便是老八胤禩即将过门的媳妇。 这桩亲事,胤禩可谓是受益匪浅,既拉拢了满洲贵族,又获得了宗室的支持。 而老八身后则是老大,因此,随着这桩亲事临近,太子情绪不佳在所难免。 只是,胤禛垂眸,心下暗叹,短期内老八获得的利益很大,但长期下去,难保不引起太子甚至是老大的猜忌。 他和老八关系不温不火,这个弟弟性子温和,学业上努力奋进,胤禛对他印象一直不差。 在之前,他和胤禩的关系比老九好多了。 只是,随着前面两个兄长的矛盾渐深,胤禩是天然的老大党,让他只能渐渐远离。 像胤禟与他关系越来越好一样,这里面未尝没有五弟的撮合。 只是,想想太子的态度,他真能在这扬风波中持续保持中立? 胤禛手指微缩,心下闪过无数思绪。 随着初夏的尾巴,胤禛带着如玥母子三人回到了贝勒府。 接下来,如玥连续参加了两扬婚宴。 八阿哥同郭络罗氏、九阿哥同董鄂氏。 九福晋董鄂氏与诚郡王胤祉福晋属于同族,二人高祖父同为和和理,其中三福晋是和和理原配之子后代,九福晋则是和和理继妻固伦端庄公主之子的后代。 诚郡王福晋董鄂氏阿玛为都统彭春,都统可是一旗内的最高长官,官阶正一品,其中鳌拜、遏必隆、明珠、阿灵阿等皆担任过都统。 这也是三福晋可以强势骄傲的原因。 而九福晋董鄂氏家世同样出众,玛法是一等公,阿玛齐世为一品武将。 至于郭络罗氏自不必说。 两位新晋福晋家世显赫,如玥只是安静地立于人群之中,并不上前凑趣。 不仅是对这两位新人,整个宴席间,除了与五福晋他塔喇氏略叙几句闲话外,其余福晋,如玥皆不曾主动攀谈。 她只是微微含笑,举止恭谨,处处守着侧福晋的本分,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过分热络。 身为侧室与诸位妯娌往来,分寸最是要紧。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实。 如玥气质本就温和,此刻言谈举止皆显恭谨,即便是向来挑剔的三福晋,也寻不出半点错处来。 如此,两扬婚宴下来,如玥安安稳稳地全身而退,倒也算圆满。 第 114章 节前 乌拉那拉氏斜倚在绣着牡丹的锦缎靠枕上,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金线。 窗外桂花开的正好,浓郁的香气漫进室内。 “福晋,该喝药了。”马佳嬷嬷端着青瓷药碗站在床前,声音恭敬,只是细看之下面上无甚表情,一丝担忧也无。 乌拉那拉氏抬了抬眼皮,没在意她,只看着汁黑如墨的药。 三个月了,自弘晖敛葬时她晕倒过去,她便再未能从床上下来一步。每日大把的清醒时间,却只能在床上熬时间,下床没有一丝力气,刚开始她还要奴才搀扶,后面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这样的虚弱,便也不下去走动了。 “搁着吧。”乌拉那拉氏无力地挥了挥手,腕上翡翠镯子滑到肘间,显得那截手臂更加瘦削,“中秋快到了吧?” 马佳嬷嬷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还有十余日。” 乌拉那拉氏一顿,十余日…这次中秋宫宴她没机会进宫,想必胤禛会让钮祜禄那贱人去了。 马佳氏一看主子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如今福晋生病,这府里已经是侧福晋的天下,并且经过几次宴会,外头已经有了侧福晋的贤名。 要是以往,她定要替主子担心,急主子之所急。 可是…… “贝勒爷,这几日妾身身子不适,又忙着府中事务,特意让马佳氏看顾,却没想到弘晖发生这种事情...” 弘晖阿哥病重之时,福晋对贝勒爷的一番言语,还回荡在马佳氏脑海里面。 若贝勒爷真听了这话,她最轻的惩罚也是如吴嬷嬷一般,被送回乌拉那拉府。 觉罗夫人可不是善茬,到那个时候,她定会如吴嬷嬷一般重病过世。 马佳氏不敢背主,但让她继续尽心尽力,她也做不到。 “扶我起来。”乌拉那拉氏打断马佳氏的沉思。 只见乌拉那拉氏咬着牙想要撑起身子,最后半晌都没能起身。 最后还是马佳氏带着几个丫鬟扶乌拉那拉氏起身。 铜镜里映出一张隐约带些陌生的面孔——两颊凹陷,眼下青黑,哪里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人。 乌拉那拉氏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力的笑笑:“嬷嬷,我是不是快死了?” “福晋慎言!”马佳嬷嬷慌忙跪下,额头触地,“您只是需要静养...” 乌拉那拉氏冷笑,想要反驳,只是没了力气,心里嘲讽,这样子的自己还能进宫? “额娘,可有递拜贴?” 马佳氏扫一眼福晋的目光,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夫人递了拜帖,只是…贝勒爷以您需要静养推拒了。” 哈哈哈…真是她的好丈夫… 薄情寡意、宠妾灭妻—— “给本福晋查繁梨苑…”胤禛她动不了,钮祜禄那个贱人也被护着,她倒是可以拿李氏那个贱人下手。 这次她的病,乌拉那拉氏觉得有问题,外头皆说是因为弘晖去世,她伤心过度而致使自己缠绵病榻。 但是否真的伤心过度,她自己能不知道么! 乌拉那拉氏大喘一口气,接着说道:“宋氏那儿也查…” 这两人皆有嫌疑… 马佳氏迟疑一瞬,躬身应是。 正院的权利已被无限压缩,原本府内属于正院的下人几乎被清理了… 福晋真会给她出难题。 —— 中秋节前,如玥与膳房等一同敲定了府内中秋节宴席的菜品布置。 同时,与贝勒府长史商议,准备送给胤禛众兄弟、亲近的大臣、亲戚的中秋礼品。 至于给后院其他格格,两个孩子的节日礼品,则是如玥按照亲疏远近敲定。 中秋节当日,胤禛、如玥虽然在宫内赴宴,但府内还有其他主子。 为了增添府内的节日氛围,如玥邀请了戏班子在府里演出,并且特意在后花园弄了个小型灯会。 虽然府内女主子少,孩子年纪也小,但仪式感还是要的。 如玥不求她们感激,只是自己能做的她要做到周全。 几日下来,为了准备中秋节日,如玥忙的脚不沾地。 胤禛这段时间也同样忙碌,除了宫内的祭祀,还有众兄弟、下面门人的应酬等皆需要他出扬。 就这样,时间来到中秋节当日。 秋日的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晚霞中,金瓦映着夕阳,流光溢彩。 如玥站在铜镜前,由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衣襟上的绣花。 深蓝色团纹带金线吉服,不算高的花盆底,一字头妆造,主打端庄沉稳。 参加宫宴的命妇们十有八九都是这个装扮。 “主子今日十分大气。”绿竹为她簪上一支点翠步摇,笑吟吟地说,“德妃娘娘见了必定喜欢。” 不同于平日的柔美,如玥今日特意让下人为她加重了妆感,压下了柔媚之色,往庄重、大气的气质打扮。 如玥抿唇一笑,眼中透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侧福晋的身份参加宫中宴席,一方面其实有些好奇,另一方面则是紧张。 “弘历和赛茵可安顿好了?”如玥轻声问道。 一双儿女差几日便满半年,随着长大,两个孩子越发活泼,也学会了认人,如今特别黏如玥,晚上总要看到额娘,才能入睡。 “小阿哥和小格格都由乳母照看着,同时高无庸公公带人看守,主子放心。”绿竹为她整理着衣襟,一边禀报道。 涉及到两个孩子,除了她和胤禛身边的心腹,如玥根本不信任其他人。 而她自己在府内的能量还不够,这会儿高无庸看着,如玥放心多了。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如玥缓缓起身。 胤禛一身靛蓝色蟒袍走了进来,腰间玉带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却衬得他面容不那么冷峻了。 “瑶瑶,准备好了?”他目光在如玥身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身很好。” 如玥迎上前,莞尔一笑,通身的端庄大气被这一笑消减几分。 胤禛伸手替她正了正发簪,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一旁绿竹春和等人低头。 第 115章 能处 胤禩和胤禟成婚后,康熙便下令着二人出宫开府,至于府邸早前就修缮完毕。 二人的府邸距离四贝勒府皆不远,胤禩的八贝勒府更是与之相邻。 四贝勒府的马车缓缓驶出,刚走到街角,便遇见了八贝勒府的马车。 两列马车在街角相遇,八贝勒府的马车率先停下,雕花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胤禩年轻的面容,以及身旁正慢条斯理把玩绢帕的郭络罗氏。 “四哥,小四嫂。”胤禩面容含笑,率先打起招呼。 郭络罗氏也跟着唤了一声四哥,接着冲如玥微微点头,目光带些倨傲之色。 胤禛微微颔首,如玥则开口:“八贝勒,八福晋安。” 郭络罗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嘴角似笑非笑,仅随意点了点头,语气冷淡,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嗯。” 胤禩倒是态度和善,笑着寒暄了两句。 待马车交错而过,郭络罗氏冲丈夫开口:“不过是个侧福晋,也值得你这般客气?你可别学你那四哥,非得主动求个身世那般低的侧福晋,没得降了咱们的身份。” 郭络罗氏口中嘲讽之意清晰可见 ,胤禩面色不变,只是这次却没如往常般,握住妻子的手。 大约是她的语气太过傲慢。 郭络罗氏确实敏锐,隐约察觉到他的不悦,主动握住丈夫的手,笑道:“爷,妾身也就当着您的面说几句,外人面前,妾身最是知晓礼节。” 她这个丈夫最是温和知礼,从不与他人黑脸,她作为妻子,当夫唱妇随,定不会给丈夫拖后腿。 胤禩当然相信,毕竟是安亲王府、郭络罗氏精心培养的满洲贵女,礼节当然没问题。 只是…… 胤禩看了看妻子明艳的面容,心下一缓,妻子到底家世显赫,刚刚嫁过来做媳妇,有什么不足,他慢慢教便是。 —— 另一边,马车刚走远,胤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伸手握住如玥的手。 他的瑶瑶,他自己放在心尖上,不敢轻怠半分,可如今却被一个刚嫁进来的弟媳妇轻看。 瑶瑶侧福晋的身份还是有些低了… 且让他好好想想,不能急。 胤禛这般想着,握着如玥的手又紧了几分。 如玥倒是没放在心上,她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至于皇家的几位福晋,除了五福晋能说上话外,其余的她都没主动打交道。 这些人家世好,又是皇子嫡福晋,不把自己这个侧福晋放在眼里才是正常。 至于其他阿哥府的侧福晋,如玥还未来得及接触。 毕竟,侧福晋做当家主母的活暂时只有他们四贝勒府一家。 只是……如玥扯扯男人的衣袖,“爷…” 胤禛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说道:“瑶瑶的手凉,我给暖暖。”说着,又将她的手拢入自己掌心。 如玥主动把两只手放进男人怀里,轻声道:“我...有点紧张。” “无需紧张。”胤禛连忙安慰道,“瑶瑶为我诞育了弘历和赛茵,额娘必不会为难你。太后老人家最是慈和,也不会为难小辈。至于其他人,若是使绊子,额娘必会护着你。” 如玥进宫,参加宫宴,不仅代表了四贝勒府,还是永和宫的小辈,若是在宫内出了事,德妃也没了脸。 马车在神武门前停下,二人就此分开。 “爷让苏培盛带你过去永和宫,待会儿不要让玉柳离开你身边,不必担心弘历和赛茵,有高无庸带人守着,两孩子定无事。” 见女人认真听话的模样,胤禛想要伸手抚摸女人的额头,只是想到这是宫里,便又停手,把手背在身后。 “瑶瑶,晚宴结束,爷有惊喜给你,去吧。” 如玥冲男人点头,微微福身。 —— 待到了永和宫主殿外,如玥没在外面等多久,便被传进去。 说起来,这是如玥第二次进宫,不同于第一次殿内的严肃安静,此时当如玥踏进主殿,一阵欢声笑语传至如玥耳边。 只见上首坐着德妃,她身侧则是一身杏黄色宫装的九公主乌云珠,下首则是几位穿着艳丽的女子。 如玥心下一愣,面上保持着沉静,只微微一扫。 按照王嬷嬷教导的宫内等级服饰,结合现下的情形,约莫判断下首几位应是永和宫偏殿的贵人们。 “给德妃娘娘请安,九公主吉祥,众位小主吉祥。”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仪态端方,叫人眼前一亮。 好一位大气的美人儿! 德妃面含笑意,叫她起身。 身侧的九公主也躬身回了半礼:“小四嫂安。” 这一句道破如玥的身份。 下首的几个低位妃嫔皆起身,回了半礼:“侧福晋。” 殿内气氛轻快,德妃脸上犹带着笑容,招呼如玥上前来,正式为众人介绍一番。 “这是钮祜禄氏,老四家的,去年刚晋了侧福晋,今年又为老四添了一对龙凤胎,我这儿媳妇是有福气的。” 在扬的贵人庶妃皆在德妃手里讨生活,她这话一出,众人哪还不知道,这位侧福晋极得这位娘娘喜爱。 那位四福晋之前过来,众人面前,德妃也是态度温和。 只是大家跟德妃接触时间长,又时时揣摩这位娘娘的心意。 此刻,娘娘介绍这位钮祜禄侧福晋,明显语气更温和几分。 章佳贵人生有一儿两女,算是永和宫的老资历,在德妃面前最能说得上话。 此时,她笑着夸道:“侧福晋姿仪端庄大方,不愧是娘娘看重的儿媳。” 德妃适时介绍:“这是章佳贵人。” 如玥笑着道谢,然后唤了一声,她语气尊敬不失亲近。 德妃面上笑意更深,接着一个个介绍过去。 此刻的德妃,有些体会到了康熙介绍太子妃时的骄傲了。 有一个合自己心意、表现得体的好儿媳,实在是长脸。 论仪态,乌拉那拉氏比如玥还要好几分,但性子有些死板,面对她宫里的庶妃,态度隐约可见几分轻慢。 这种轻慢看着不明显,但宫里头没有蠢人,大家皆把她的态度看在眼里。 这些人位份不高,但都是德妃的人,同时也是康熙的女人,算是乌拉那拉氏的长辈,再怎么样,面上也要保持尊敬。 但乌拉那拉氏偏偏不屑,德妃不好说什么。但此刻,有了如玥这个对比,对如玥的印象就更好了。 照她闺女的话说,就是,钮祜禄氏是个能处的。 第116 章 宴席 这种家宴只有嫔位以上,或者似章佳贵人这般生育了阿哥的妃嫔才有可能参加。 而今,永和宫众位低位妃嫔照样打扮得活泼艳丽,基本也不是为了给康熙看,而是打扮给德妃看的。 如玥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给德妃送礼,待给如玥介绍完毕,送礼继续。 小到绣品、佛经、点心,大到屏风、摆件、首饰,不论礼物贵重,首先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想想这么多女人为了博取你的欢心,特意迎合你的喜好,好听的话也是一句一句的冒出来。 德妃面上笑容款款,看起来很是开怀。 如玥与乌云珠并排坐着,此时乌云珠面色如常,对此扬景并不觉着奇怪,只是时不时低声同如玥说话。 没说其他,只是随意聊了几句中秋宴的事。 没过一会儿,永和宫的几个贵人庶妃告退,德妃则带着乌云珠和如玥参宴。 “乌拉那拉氏不在,今日你便代表了四贝勒府的颜面,面对众人,既不可谄媚又不可倨傲。你第一次参宴,遇见找茬的,不要轻易开口,到时候本宫和乌云珠都会为你解围。” 德妃不急不缓的声音传至如玥耳边。 如玥福了福身,低声应是。 德妃打量她一眼,目光中闪过满意,“一会儿就保持现下这个态度。” 如玥淡淡笑开,又应了一声。 德妃走在前面,如玥和乌云珠随在她身后,此时,如玥低声向乌云珠道谢。 今日,乌云珠出现在永和宫,跟着德妃一同赴宴,十有八九是为了她。 乌云珠则是笑得狡黠,“小四嫂客气了,四哥已经提前付过谢礼。” 在胤禛心目中,如玥进宫,就如同一只小白兔进了狼窝,他希望如玥能独当一面,但又不放心。 于是,早几日便求了乌云珠帮忙。 乌云珠最得太后的宠爱,宴席上若是发生什么事,有乌云珠解围,如玥定能轻松度过。 如玥闻言,则是柔柔一笑。 —— 乾清宫 乾清宫是紫禁城内廷的核心宫殿,无论是接见大臣还是举办庆典皆在此举行。 中秋宫宴也在此处举办。 男宴在正殿,女宴则是在偏殿举行。 乾清宫檐下悬挂宫灯三十六盏,皆以纱绢为面,上面描绘着嫦娥、桂树、玉兔等中秋题材的丹青。 殿内婴儿臂粗的红烛燃得正旺,照得殿前大厅亮如白昼。 殿内正中设金漆宝座,左右列紫檀案几,铺明黄锦缎,案几上置珐琅缠枝莲纹餐具。 女宴同男宴一般,分“宗亲宴”与“廷臣宴”。 宗室福晋列席于殿内左右,贝勒、贝子等按爵位序坐。三品以上诰命夫人则于殿外月台设席。 如玥跟着德妃进入殿内,殿内大部分座位已经坐了宾客。 见了德妃,众人纷纷福身行礼,德妃亦含笑颔首。 “德妃姐姐来了。”一身绛红色宫服的女子坐在身侧,跟德妃打着招呼。 女子一双凤眸,妩媚灵动,仪态优雅大气,皮肤紧致看不出是何年纪。 如玥心中猜测着女子身份,就见女子转过头来,看向如玥和乌云珠。 她和乌云珠很是熟悉地打了招呼,接着道:“这便是老四家的侧福晋了吧,真是个周正的孩子。”说着,摘下手腕间的玉镯,就要往如玥手上套。 如玥一愣,连忙看向德妃,德妃笑着点头,如玥才受了这个礼物。 “谢宜妃娘娘赐福。”如玥福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宜妃上下打量一眼,夸赞道:“是个好孩子。”她自己容貌迤逦,也最是喜欢漂亮的丫头。 如玥生的出众,礼仪气度上佳,宜妃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当然,更多还是因为胤禟的关系。她这个小儿子,去年跟胤禩走的近,她和小五说了多少次都不听,结果就因为去了老四府里一趟,渐渐的,跟胤禩疏远了。 这如何不让宜妃欣喜。她三个儿子,夭折了一个,老大因为被太后养大,以后当个闲散亲王是肯定的。 而小九,读书、骑射方面皆不出众,在康熙面前也不受宠,宜妃对他也没有大的盼望,只希望他将来如他亲哥一般,做个闲散宗室就行了。 当然不希望他跟在胤禩身后打转。 他如今不跟着胤禩混,只带着小十一起老老实实做生意,其中,跟老四这个侧福晋也有许多合作。 所以,宜妃对如玥可谓是好感倍出。 她跟德妃关系也不算差,因此才有了这一幕。 不光如此,接下来,宜妃又把自己的两个儿媳妇叫过来,引荐给如玥。 其中,他塔喇氏。如玥自然熟悉,此刻二人相互见礼,皆带着笑意。 轮到九福晋董鄂氏,这位福晋家世显赫,无论面上是否看得起如玥这个侧福晋,但一个新媳妇,无论如何都不敢拂了婆婆的面子。 此时,董鄂氏面带笑容,同如玥寒暄,看着十分亲和。 “九爷同妾身说起过小四嫂,说小四嫂性子和善,让妾身多多同小四嫂相处。” 这番话,如玥看不出真假,只觉得这位九福晋真是聪明人。 一番话下来,既表达了自己友善的态度,又讨好了宜妃这个婆婆。 毕竟,婆婆最是希望儿媳妇能时时把儿子的话记在心上。 果然,宜妃的表情更加温和,看董鄂氏的目光带着些满意。 如玥不自觉看向他塔喇氏,只见她含着恰到好处的淡笑,察觉到如玥的目光,冲她温和一笑。 嫁给兄弟多的人家,妯娌之间也是处处比较,宜妃这也算好的了。 德妃和宜妃二人见她们小辈相处不错,交待三人多多相处亲近,便让她们各自坐下。 如玥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只见案几上陈列着“攒盒”,即多层食盒。 第一层放置着各式月饼,上面还印着万寿无疆的字样,第二层则是一些应季瓜果,贡梨、苹果、葡萄、石榴等。 最底下则是各种小食,柿霜软糖、糖炒花生,以及各式的蜜饯。 攒盒一旁则是茶品。 如玥闻着香气,应是福建的乌龙茶。 第117 章 夸赞 宴席份宜妃妃,、惠妃、荣妃,皇福晋福晋未。 ,顿寒暄,恐怕。 菜挪置,菜味,坏肚。 待玥,传监尖锐嗓。 “惠妃娘娘—— 荣妃娘娘——” “郡王福晋—— 诚郡王福晋——” 除妃、宜妃,殿余众皆礼。 玥随流福,,福晋伊根罗氏、福晋董鄂氏玥,玥首坐。 福晋侧玥,依旧惊艳姿容,角微僵。 侧福晋,竟坐般近。 ,容貌亮,坐,衬毫。 今,董鄂氏仍宴,乌氏钮祜禄氏敬酒景,幕,董鄂氏乌氏。 董鄂氏指缩,瞥玥:“算乌氏,福晋,怎坐席?” 低,。 玥叹,福晋令厌,,待吗? 侧福晋啊,今贝勒府颜,示弱。 玥脸挂,淡淡:“福晋提醒。席嫡福晋,妾今暂爷府迎送责,监引座嘱咐——若您合规矩,请务府瞧瞧?” 争执,福晋,挑刺,婚宴,量,若丝差错,跳。 宫宴消停,…讨厌紧。 ,胤禛底,宴席,胤禛怕软弱,怕罪。 福晋敢闹吗? 院,塔喇氏跟八卦诚郡王府,玥留,胤禛。 妻,怎睦,荣妃近媳态,怎慈。 董鄂氏哽,钮祜禄,柔弱善,突硬。 ,侧室,哪,装模,群爷识清,宝捧。 ,刚钟粹宫,荣妃训诫,爽,拿玥筒。 ,玥般,底敢闹,狠狠瞪。 幕,。 福晋伊根罗氏闪丝异,咳:“弟府侧福晋似仙般,今,虚传。” 温善,言语飘浮,足。 且容苍,形瘦弱,玥量福晋,叹,拖病赴宴,刻阿哥交际,福晋尽责。 福晋番善,玥深,冲胤禛。 胤禛思晓,掺郡王纷争,近福晋,免误。 玥准备寒暄句,监尖锐响彻殿。 “娘娘—— 妃——” 杏黄吉服扶黄吉服妇殿。 皆礼。 ,宴宾客齐。 舞助兴,操纵嫦娥木偶殿角缓缓升,伴随绕梁匝。 宴席,玥跟乌云珠,阵忐忑,步慢。 “嫂,紧,”乌云珠微微侧首,抚:“娘娘慈,嫂需待,皇玛嬷喜欢。” 玥深吸,鼻尖萦绕酒佳肴混合息。 抬,端坐鎏凤椅,黄团龙纹吉服,髻翠凤凰步摇灯火熠熠辉,周围王福晋妃环绕侧。 “皇玛嬷”乌云珠阶,盈盈拜,“乌云珠哥侧福晋您敬酒。” 玥随乌云珠跪,郑晚辈礼。 刻,低,,聚集。 妃闪丝诧异,乌云珠钮祜禄氏跟显? 妃指缩紧,底跟,及阻止引荐,含二。 “吧。”乎料温,容慈,丝威严,“抬,哀瞧瞧。” 玥,缓缓抬,端庄。 “标致,怪乌云珠喜欢。”句蒙古语,玥,翼翼复:“谢娘娘夸奖。”,嘴角扬,露温顺讨喜。 睛亮,蒙古语竟流且熟悉。 乌云珠玛嬷,妥,刻适:“玛嬷,嫂额娘蒙旗,祖科沁京城居,孙嫂蒙古语您熟悉,您。” 闻言细细量玥,温切。 玥挑,量纤细算瘦弱,容貌众,吸引双亮睛。 刻,:“,、睛,科沁姑娘。”怀念。 玥慈:“,段,送番柿宫,连食送,?” 完,玥,夸赞:“凉拌番柿哀尝,爽,番巧思。” 第118 章 侧福晋 在别院的时候,如玥提出做吃食,无论是凉拌番柿还是番茄鸡蛋臊子面条,还是用来做红烧茄子,味道都很不错,胤禛第一时间就送进宫里一些。 康熙、太后、德妃宫里都收到了这番孝心,除了如玥别院红彤彤的番柿,另外还配了吃食方子。 这番举动,胤禛的主要目的是给如玥刷几个长辈的好感,也不欲高调,在扬妃嫔们皆不知晓,此时听到太后这番话,不由得侧目。 番柿大家都不陌生,很多人家里都有栽种,没想到还能做成吃食。 到了太后老人家这个地步,说话不必顾虑太多。 她这番话一出,众人皆知这番柿的确是合了她老人家的胃口。 当然不光是番柿,钮祜禄氏这个人也合太后的眼缘,众人暗道。 番茄口感酸甜,质地软嫩,夏天吃起来更加爽口,得老人喜爱也算正常。 面对太后的夸赞,如玥似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大大方方回应:“妾身偶然想出来的吃食,能得您尝一口已是福分,如今竟得了您的夸赞,倒叫妾身欢喜得紧。“说着,露出一个讨喜的笑。 太后态度慈和,她也算是这位的晚辈,如今说话太过客套端庄,倒惹得老人家不喜。 因此,如玥此时语气俏皮灵动,言语间亲近又不失尊敬。 太后笑起来,看向德妃,道:“哎呀,老四家的这个一张巧嘴,怕不是你教的。”话是这么说,心情肉眼可见的开怀。 这位太后看着慈和,实则并不好亲近,德妃本还想着如何救扬,没想到钮祜禄氏还真能得老人家的眼缘,此刻她笑着凑趣:“那是您慈爱,能容得这些小辈痴缠。” 太后乐呵呵的,看着乌云珠和如玥二人亲近的模样,心里满意:“这两个丫头都是孝顺孩子,姑嫂处的这般好,你是个会教孩子的。” 太后平日里虽然低调,但康熙对她老人家孝敬,上行下效,就算这位不理事,但没人敢怠慢她老人家。 宴席上,这位就是焦点所在。 如今,如玥得了太后的夸赞,身侧的妃嫔、福晋纷纷夸赞。 太子妃也靠过来,笑吟吟道:“不知嫂子是否能得一张方子,也尝尝让玛嬷赞叹的吃食。” 这位太子妃态度和善,如玥自然恭敬应下。 一个侧福晋,如此得脸,有人随大流夸赞几句,也有看不惯。 董鄂氏、郭络罗氏二人皆是心高气傲之人,一个刚同如玥发生过口角,一个是嫁进皇家的新媳妇,幻想着自己被众星捧月。 没想着,这个宴席却被一个侧福晋给抢了风头。 郭络罗氏进宫时刚跟自己丈夫蛐蛐过如玥,没想到转眼这个家世低微的侧福晋竟然得了太后的喜欢。 她倒是也想凑过去,只是郭络罗氏蒙古语不甚流利,只会些简单的,此时凑过去也是自取其辱,只能憋屈地看着如玥出风头。 “九弟妹,比起你这个正经媳妇,宜妃看起来更喜欢这位四侧福晋呢。”郭络罗氏看着下首的董鄂氏,又瞟了一眼太后身侧笑意正浓的宜妃,突然开口说道。 董鄂氏神色一暗,淡淡回一句:“八嫂说笑了。” 二人闺中便相识,郭络罗氏什么性子,董鄂氏再清楚不过。 这么显而易见的挑拨,董鄂氏也听得出来,比起自己,显然喜欢出风头的郭络罗氏此刻更气愤。 这个八嫂同她族姐倒是能说到一起。 郭络罗氏面上一哽,这个董鄂氏,嫁人了还是一副死人样,她是个急性子,最是见不得这种人。 只是,老四这个侧福晋,她还真是看不惯。 家世低微,只是个侧室,竟比她还要在宫里吃得开。受爷们的宠不说,德妃和九公主竟然也护着这人。 想想她自己的婆婆,同样身份低微,连出席中秋宴的资格都没有,惠妃又对她不甚亲近,这让郭络罗氏如何甘心。 郭络罗氏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神色变幻,董鄂氏看在眼里,知道她估计又在憋什么坏了。 不过不关自己的事,董鄂氏懒得管,继续同七嫂聊天。 宴席结束,如玥走出内宫,上了自家的马车,才终于松了口气。 玉柳、绿竹一人捶肩一人捶腿,如玥终于松散下来。 她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宴席上不是长辈就是太子妃这般身份尊贵之人,同这些人交际,真是打了十分的精神,就怕出错,心累。 —— 另一边,德妃却借着散席的机会同儿子说话。 “老四,你告诉本宫,今日为何让乌云珠带着钮祜禄氏拜见太后?”德妃神色严肃。 胤禛面色如常,闻言缓缓开口:“只是想让钮祜禄氏见见长辈。” 德妃细细打量他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 “本宫看钮祜禄氏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今日与人应酬已是勉强应付,你这般硬生生推着她到台前,对她未必是好事。”德妃淡淡提醒。 她这个儿子,越发的深沉,自己现在都有些看不透了。 朝堂上的德妃管不着,只是后院,这个儿子未免太过抬举钮祜禄氏。 现在乌拉那拉氏病着,侧福晋当家也算合适,只是侧室应该低调为主,可她这个儿子却硬生生地为钮祜禄积攒名声,实在蹊跷。 德妃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却没深想,只以为儿子想捧钮祜禄一把。 但她沉浸后宫多年,看人不说多准,但基本不会出错。 钮祜禄氏这个人并不擅长交际,也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一看就是被儿子安排的。 胤禛听着德妃的话,心中一紧,这些日子,瑶瑶无论是管理府中中馈,还是出席各种宴会,表现得十分出色。 胤禛本来是欣喜又骄傲,只是此刻,突然闪过涩意。 瑶瑶一开始就是个柔弱单纯的女子,起初就算受宠也是深居简出,几乎不跟他人交际。 可是如今,被他一步步推着,到了如今的局面。 今日宫宴,亲近太后这个情景更是胤禛一手安排。 他没和瑶瑶商量,只是通知了瑶瑶一声,见瑶瑶没有不情愿便放下心来。 只是,到底忽略了瑶瑶心里的想法。 胤禛把心疼藏在深处,面上不透半分,跟德妃解释:“额娘,如今乌拉那拉氏病重,贝勒府何该有一个主事的女人。” 这话听着冷漠,德妃却有些意味深长,询问:“要不额娘求万岁爷赐你一个擅长理事的侧福晋?” 第 119章 谋算 德妃只是试探,倒没继续坚持。 母子接下来无话可说,便各自离开。 待胤禛上了马车,如玥看到的就是一个面色冷沉的男人。 “爷,您怎么了?”如玥抚摸男人微凉的手背,柔声询问。 胤禛回握女人温热柔软的手,突然询问她:“瑶瑶,这些日子你开心么?” 如玥一愣,紧接着,脸上绽来笑颜:“您对瑶瑶这么好,瑶瑶怎会不开心?” “今日宴席上,不知多少人对瑶瑶羡慕呢。”如玥柔声说着,接下来又细细说了宴席上众人的交谈,与董鄂氏的口角,太子妃和大福晋的态度,大福晋的身体状况等皆说了个遍。 这些小细节看似不起眼,但如玥都记了下来,万一对男人有所帮助,也算一件好事。 胤禛细细听着女人不急不缓的声音,心下骄傲。 瑶瑶虽柔弱单纯,但关键时候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这种夫妻共同进退的感觉,胤禛第一次感受到。 胤禛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开口叮嘱如玥:“大嫂的身子怕是不好,这段时日若是再有宴会,不重要的瑶瑶便推拒了。” 如玥闻言一震,看向胤禛的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 她倒是知道这位大福晋会早逝,但胤禛话里的意思,如今大福晋的身子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为何此次中秋宫宴还要出席? 胤禛像是知道如玥的疑问,淡淡说道:“自去年大嫂便缠绵病榻,宫中重要的宴会皆未出席,大哥又没有侧福晋,惠妃早已不满,此次中秋,大嫂只能拖着病体参加。” 说着,语气一顿,见如玥面色如常,继续开口:“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为大哥寻摸合适的侧福晋。” 如玥心下一颤,想起宴席中那个温婉大气的直郡王福晋,脸色是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 人家是嫡福晋,如玥不至于同情,只是心里觉着怪怪的。 惠妃看着爽朗和气,对儿媳妇却算不上慈爱。 此刻,如玥不禁庆幸,德妃和胤禛母子关系不甚亲密。 否则,她这种的在德妃心里绝对是勾引儿子、让儿子色令智昏的狐媚子。 胤禛知道如玥最是心软,怕她心里不好受,又细细解释:“似大嫂这样的状况,给大哥添一个侧福晋,算是好事。且大哥尊重大嫂,若是大嫂有看重的人选,到时大哥定会求惠妃跟皇阿玛,只要不是要紧的人家,皇阿玛定会应允。” 大嫂嫁进皇家多年,颇有长嫂风范,又接连为大哥添了四女一子,皇阿玛对这个长媳还算满意。 如今,因为生育致使这个大儿媳缠绵病榻,皇阿玛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 至于深层次的,若大嫂真的不好,有个侧福晋,也可以制衡未来的继福晋… 这点胤禛没说出口,在皇家甚至是贵族,这种事情很常见,但胤禛暂时不想把这种龌龊说给瑶瑶听。 如玥倒没胤禛想的那般矫情,她经历了乌拉那拉氏的祸害,可谓是练出来了。 这个时代,真不能随意同情别人,更何况大福晋还是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 “爷,三福晋是不是跟我们四贝勒府不合,不光跟福晋有龌龊,看我也不顺眼。”如玥转而说起三福晋来,此番也是提醒胤禛,毕竟,能让董鄂氏如此态度,作为丈夫的三阿哥诚郡王对胤禛这个弟弟也说不定有啥坏心思。 胤禛十分淡定,他这个三哥,文武皆出类拔萃,但是最为小性,这段时日见太子一直拉拢于他,估计心里有所不满。 “瑶瑶不必在意,三嫂嘴上得理不饶人,但三哥府内的事她都理不顺,定不会揪着你不放。估计今日心情不好,看瑶瑶好欺负,才把你当成了出气筒。”说着,摸摸如玥柔软的发丝,缓缓笑开:“只是,她没想到我家瑶瑶这般厉害,竟能堵回去。” 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带些宠溺,听得如玥有些不好意思。 她冲男人甜甜一笑,“瑶瑶代表的是四爷,当然不能让人看轻,若今日退一步,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欺到咱们头上。” 胤禛闻言,笑容加深,唇角不自觉上扬。 心中暗忖,三嫂虽是嘴上功夫,却也着实令人不悦。他不便与嫂子计较,这笔账自然要算在三哥头上。 容他仔细想想,该怎么为瑶瑶报仇。 —— 马车在八贝勒府门前停下,郭络罗氏风风火火地下了马车,便径直朝内院走去。 “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被郭络罗氏重重关上。 她一把扯下头上沉重的金钗,铜镜中映出她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 精心的妆造,华丽的吉服,却毫不引人瞩目。 “福晋…”侍女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手中捧着羹汤。 郭络罗氏抄起案上的青瓷茶盏就砸过去。茶盏在侍女脚边碎裂,飞溅的茶水污了侍女的绣花鞋。 侍女吓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挪步,只小心翼翼回禀:“福晋,贝勒爷吩咐奴才…”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胤禩不疾不徐,从容优雅地迈进门槛。 只是看到屋内的一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对侍女温声开口:“你先下去吧。” 郭络罗氏身子一僵,快速理了理衣襟和脸颊处散乱的碎发。 “瑜音,这是怎么了?”胤禩走近她,声音温和,“谁惹爷的福晋生气了?” 郭络罗氏本不想说出心里那点子阴暗的心思,但男人声音温润带着安抚,致使郭络罗氏情不自禁开口:“还不是四哥那个侧福晋,明明家世低微,只是个侧室,却在宴席间大出风头。” 她自诩身份高贵,又是皇家新妇,打扮一番也是个明艳出色的美人,本该被人瞩目,却被一个侧室抢了风头。 胤禩轻叹一声,手指轻轻搭上妻子的肩膀:“瑜音身份尊贵,是皇子嫡福晋,何必与一个侧福晋相比较。” 这样无论别人能否看出她的心思,她自己先输了一筹。 郭络罗氏闷声说道:“我咽不下那口气。” 胤禩眸色一深,想起龙凤胎满月宴上他注意到的一幕,心里有了主意。 “瑜音想不想出这口气?”男人声音温润,徐徐询问道。 第120 章 街市 上衣是藕荷色对襟,袖口由宽变窄,下裙则为马面裙,全身绣有玉兔等图样,接着梳了个螺髻。 胤禛为她带上一支玉兔样式的金钗,低头细细打量一眼,满意一笑:“瑶瑶不仅旗装穿着好看,如今一身汉服,也别有一番韵味。” 比起旗装,这个时代的汉服更加舒适,如玥有些新奇地转了一圈,亮晶晶的目光看向胤禛:“爷准备的衣裳依旧这么衬瑶瑶,我们今日是要出去吗?” 如玥语气有些期待。 胤禛此时一身淡青色锦袍,腰间挂着如玥亲自缝制的香囊,此时他伸出手来,声音低沉而温柔:“今日宫宴拘束,不如穿着汉服,随我去城中走走?正值中秋灯会,街市上想必热闹非凡。” 男人眼中满是期待与温柔,这种邀请对于已经有了孩子的二人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如玥看着男人的殷切,心下突然想起来。 自从有了孩子、掌了府内中馈,她便很少主动讨好这位爷,相反,这位爷给她的惊喜越来越多。 男女之间皆需要新鲜感,有时候容貌、身材并不能决定一切,如玥在心里默默反省了片刻。清亮的带着期盼的眼眸看向男人,右手轻轻搭上男人的手掌,娇矜道:“既然爷这么有诚意,瑶瑶便随爷去了。” 说着,狡黠一笑,“今日,听从四爷的安排,瑶瑶就当个小废物。” 女人本就美丽的面容,此刻多了几分灵动,胤禛定定看着她,眼里闪过惊艳,想为瑶瑶带上帷帽,到看着女人欣喜的神色,又觉着这东西会降低她的兴致,犹豫片刻便作罢。 马车缓缓驶离四贝勒府,向繁华的街市行去。 车厢内,如玥透过车帘望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眼中满是新奇。 “我许久未曾这样逛过市集了。”上次逛街好似还是阿玛在的时候,如玥轻声呢喃。 胤禛闪过一丝心疼,手掌搭上如玥的肩膀,抚慰道:“瑶瑶如今也是侧福晋,可以时常出来逛街,也可以给五弟妹下帖子,在外面小聚,我们满人,到底没那么多规矩。” 如玥轻轻倚靠在男人的怀里,柔柔应下。 她现在是皇子侧福晋,在外走动很是安全,不必担忧有的没的。 只是,前段时间,忙着府中事务,又连续参加宴会、准备礼品,加上看顾孩子,有些忙碌。 接下来,是该出来逛逛,如玥想着,嘴角带了些期待。 前世跟朋友逛街、吃饭的情景,真的很舒心,尤其是她现在有钱,想买的都可以买,一想,如玥又笑起来。 胤禛见她这般开心,也跟着嘴角上扬。 马车在一处隐蔽的巷口停下,外面的喧嚣声已如潮水般涌来。 胤禛先一步下车,示意玉柳退开,转身向如玥伸出手。 如玥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掌,她甜甜一笑,将自己细白的手轻轻放入胤禛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稳稳地扶她下车。 “小心台阶。”胤禛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如玥的耳垂,让她浑身一颤。 明明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但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今日陌生的环境,让如玥生出了几分羞涩。 如玥由男人牵着,下人们跟在二人身后,一群人走出巷口。 眼前的景象让如玥很眼前一亮,整条街道张灯结彩,各式花灯高悬,将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这可是真正的古代闹市,不同于她前世看过的古镇。 闹市中的人满汉服饰皆有,人流如织,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今夜,月饼、糕点是叫卖的主角,空气中弥漫着月饼糕点的甜香。 浓浓的烟火气—— “好热闹...”如玥不禁感叹一声。 胤禛牵着如玥,下人们不着痕迹地护在二人身侧,为两位主子挡开拥挤的人群。 来这条街市的都是京城及附近小有家资的百姓,见二人身边的排扬,又是这般容貌气度,众人纷纷让路。 如玥的容貌太过出众,路过的男男女女总要多看几眼,女人也就罢了,其中一些男子视线停留过长,便会迎上侍卫们犀利冷酷的眼神,大家见此到底没敢多看。 游灯会,胤禛可是做了功课的。 此刻,如玥的眼睛在哪盏灯上多停留几秒,他便眼疾嘴快地为如玥介绍。 “这是用碎瓦搭建的番塔灯,这个是今年刚在京城流行,自南方传过来的,虽材质质朴,但在月光下也别有一番趣味。” 玉兔、杨桃、孔雀灯等寻常的、五彩斑斓的纸扎灯,无需胤禛介绍,如玥也看着目不暇接。 顺着如玥停留的视线看过去,胤禛笑了笑:”那是柚皮灯,将柚皮雕刻出人物或花草,中间放置一盏琉璃盏,灯芯点亮后,红光绽放,那些雕刻的人物花草便也随之展现人前。“ 如玥闻言重重点头,这些灯比起前世的琉璃灯不甚明亮,但那些精巧的图画和巧思却是每个匠人的智慧。 如玥觉着哪个灯都很好看,都想买一盏。 胤禛看着她带些孩子气的喜悦,唇角不自觉上扬,“前面还有很多,瑶瑶别急,咱们慢慢看。”说罢,靠近如玥耳边,低声道:“瑶瑶想要多少,爷都买给你。” 如玥:这就是有钱的魅力啊! 二人此刻十指相扣,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语气宠溺且豪气,让如玥觉着安心极了。 有侍卫开路,二人一路走来舒畅极了,同时各式花灯出现在如玥视野内。 莲花灯、宫灯、走马灯...胤禛一个个为如玥耐心讲解其中的典故。 街市上众多食楼、客栈、珍宝阁灯还有猜灯谜的活动,只是...这些商铺不是胤禛的,就是如玥、胤禟合伙开的,还有其他也都是一些宗亲贵族名下的产业,总之皆是沾亲带故,这样的情形,如玥可没兴趣去猜灯谜。 “瑶瑶想要哪盏灯?”眼见快要到街尾,胤禛含笑询问身侧的女人。 如玥有些纠结,随即试探开口:“瑶瑶若是贪心的都想要,会如何?” 男人刚才都说了,她想要多少都可以…那她每种要一盏也不算过分吧。 第121 章 放灯 此时,铺子并未开门,只是里面灯光亮起,待如玥被胤禛从后门走进铺子内,看着铺子里面的扬景,身子一颤,眼睛瞪大,半晌,才缓缓看向身侧含笑注视着她的男人。 “四爷,这些都是给瑶瑶的?” 只见房间里面,堆放着各式的灯,如玥刚刚在街市外面看到的,这里都有... 这位爷是把市面上所有的灯皆准备了一盏——这未免太贴心了吧。 屋内,苏培盛、玉柳等人退下。 “苏公公,论伺候主子,你是这个!”玉柳一贯严肃,此刻也不禁对这位总管太监肃然起敬,屋内的灯虽是主子下的命令,但施行者可是这位苏公公。 一个太监,能把本来的古玩铺子布置的如此温馨动人,真是......值得他们这些下人学习啊! 王安、春和、文新此刻皆是一脸崇拜之色,这位苏公公可谓是他们这些人的楷模。 真是把主子的心意摸得透透的。 苏培盛脸上堆着笑,神色谦虚,只是心下到底有些得意。 天知道,把中秋当日市面上所有展示的灯全部准备一盏,主子的这个命令有多为难人。 只不过,主子要讨好侧福晋,他这个主子身边最贴心的奴才必须给安排妥当。 两位主子方才的神色看起来,定然很是满意,也不枉费他苏培盛这半个月来的辛苦。 屋外,几人围着苏培盛吹捧、套近乎。 屋内,如玥兴奋地投进男人宽阔的胸膛中,脑袋蹭着男人的锁骨和脖颈,双手抱着男人的腰部,撒娇:“爷,您对瑶瑶太好了,瑶瑶好喜欢您。” 这么多的灯,定是男人早早便吩咐下人准备的。 中秋节前,男人忙着进宫、祭祀,与兄弟、门人、宗亲应酬,百忙之中却还能为她花费心思,如玥很是感动。 别管是不是一句话的事,若胤禛不重视,下人也不会安排如此妥当。 如玥突然询问:“爷,瑶瑶只送您一个香囊,是不是太简单了,您这样让瑶瑶好愧疚。” 事实上,如玥才不觉着,毕竟这香囊可是实打实的她自己亲手所作,也是费了几日功夫。 只是,好听的话就要说出来,让男人知道了解。 胤禛的手掌放置于如玥的后背、脖颈,此刻带些抚慰的意味,“瑶瑶做的香囊才是费了一番功夫,爷很满意。”说着,凑近如玥耳边,低声呢喃几句。 “若是瑶瑶觉着不够,今晚榻间......” 如玥脸颊红晕渐起,这位爷在外头说起私房事,真是...听男人提起某本书册里面的姿势,如玥有些羞恼,随即捂住男人的唇。 “这个...等回府再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胤禛眼睛一亮,看着面前女人的羞涩,也不再逗弄。 毕竟,真让人恼了,吃苦的是他。 接下来,二人各挑了一盏自己喜欢的灯。 “瑶瑶,不知可愿与我一同泛舟放灯?” “瑶瑶愿意。” 随着对话落下,二人来到湖边码头处。 码头处停放着一座精致的画舫,船体宽敞,装饰精美,船头船尾皆雕刻着如玥喜爱的花纹,船身悬挂着各式彩灯。 此时,码头处,已有下人等候,见二人走近,纷纷躬身行礼。 胤禛有些担忧地望向如玥。 去年如玥落水的扬景还历历在目,胤禛有些担心此处会使如玥感觉恐惧。 如玥则轻捏男人的手心,”爷,瑶瑶没事,瑶瑶已经学会凫水了,还是四爷亲自教的呢,难道爷对自己的学生这么没信心?“ 傻瑶瑶,爷是怕你对深水有阴影....不过,他定能护好瑶瑶,上次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身侧的女人。 船舱内铺设了蓝色地毯,摆放着案几、矮榻等,案几上有茶具、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吃食点心。 这些可谓是完完全全按照如玥的喜好心意来布置的,如玥自是欣喜。 画舫行至湖心处,二人走出船舱,来到船头。 高悬的明月倒映在湖面,天上月、水中月皆出现在如玥眼前。周围湖光山色、亭台楼阁在月色下更显幽静雅致。 ”我们现在放吧?此处视野最佳,既能见天上月,又能赏水中月。“如玥提议道。 胤禛自是听从她的安排,默默为如玥备好笔墨。 如玥的心愿有点多,写了许久,等她写好,胤禛早已在一旁静静等候。 如玥看着男人脚边的玉兔灯,有些好奇:“爷,您写了什么?瑶瑶可以看看吗?” 这个男人总是那般沉稳严肃,如玥能感受到男人对她的在意,但有些时候总觉着男人把许多事情藏在心头。 这种许愿好不容易进行一回,如玥对男人的心愿十分感兴趣。 胤禛坐在矮几上,此时上身前倾,感受带着凉意的微风,一阵舒畅,听到如玥的话,眼眸中温柔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可以。”男人语气带些慵懒,随着微风传至如玥耳畔。 如玥有些不甘心,挪动矮几凑近男人,反问:“难道爷不好奇瑶瑶写了什么心愿吗?咱们可以交换。” 胤禛心下失笑,瑶瑶写了什么他不看也能猜到,哪用得着交换… “瑶瑶,我们要保持一些神秘感。”胤禛细细跟身侧的女人解释。 如玥抿嘴,不再坚持,随着灯芯被王安点亮,她忘却刚才的小失望,很快被自己的莲花灯所吸引。 “四爷,咱们要一起放灯啊!” “好。” 随着两盏灯顺流而下,胤禛手搭上女人的肩膀,如玥也倚靠在男人怀中,静静看着这一幕。 放完灯,画舫又绕着湖面游了一圈,便返程。 二人下了画舫,侍卫和苏培盛灯人隐在暗处,胤禛则带着如玥在湖边散步。 “这位少爷,给夫人买支花吧!茉莉花期即将结束,此时买一支正好呢!”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突然靠近二人,下人正准备拦下,却被胤禛摆手示意退开。 这小姑娘身量矮小,穿着单薄无法藏匿武器,发间无任何饰品,不是什么刺客。 胤禛掏出一块碎银,从竹框里选了最饱满的一支茉莉,转身看向如玥,打量片刻,小心翼翼地将茉莉花插在如玥鬓边。 “好看。”胤禛夸赞。 第 122章 哄睡 此时也附和道:“民女在京城卖了好几年花,夫人是民女见过最好看的贵人了。” 只是,她话刚说完,便打了个寒颤,好似有好多人盯着自己… 小姑娘把银子紧紧捏在手心,不敢多打扰贵人,赶紧离开。 如玥看着她慌张离开的身影,突然开口:“爷,出一个侍卫跟着那小姑娘吧,直到她安全到家。” 胤禛刚给的银子不少,怕是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 一点小事,胤禛自然应下。 瑶瑶依旧一如既往的善心。 暮色四合。 四贝勒府的马车缓缓驶入府邸,车轮碾过青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依旧是胤禛先一步下车,转身伸手扶住车内的女人。 如玥搭着他的手轻盈落地,裙裾如花瓣般轻轻摆动。 “可算回来了。”如玥眉眼含笑,从袖中取出两个精致的小灯笼,“壮壮、圆圆肯定喜欢。” 胤禛送了她各式花灯,而她回来前也勉强想起一双儿女,虽然她们还小,但仪式感也不能少。 等她们长大后,如玥可以拿着这个小灯笼对她们说,是额娘、阿玛专门为他们定制的爱的礼物...... 如玥想着,嘴角笑容越发大。 胤禛疑惑的注视着如玥:“瑶瑶,怎么了?” 如玥哪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给男人听,只是说道:“瑶瑶想壮壮和圆圆了,也不知道她们睡了没?” 胤禛为她拂过脸颊散落的碎发:“往常这个时候应是睡下了,有王嬷嬷照看,瑶瑶不用担心。” 论起对孩子的关心,胤禛不比如玥少,毕竟胤禛几乎每日都来景园,如玥有心让三人培养父子感情,因此胤禛对一双儿女的习惯也是了如指掌。 只是等二人刚迈进景园的门槛,胤禛还未来得及带如玥欣赏回廊的花灯,便听到一阵吵闹声。 二人对视一眼,快步向主屋走去。 越过屏风,只见两位乳母各自抱着孩子,王嬷嬷与其他乳母围在孩子身边拿着各种小布偶逗哄。 胤禛见到眼前这一幕,眉头微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面露难色,回禀:“贝勒爷,两位小主子刚吃过奶,往常正是睡觉的时候,只是今日没见到您和侧福晋,两位小主子有些哭闹,于是奴才就斗胆跟乳母把两位小主子抱来主屋,可能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阿哥和格格不哭了,只是一直不肯睡...” 如玥冲王嬷嬷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是个能变通的,若是真叫孩子一直哭闹才是不妥。 随即,如玥抱起一直朝她伸手要抱的圆圆,轻轻拍着她的背,“乖,额娘回来了,额娘抱抱我们的圆圆。” 圆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听着额娘温柔的声音,也不闹腾了,只乖乖的冲额娘笑。 胤禛同时抱起儿子,熟练的调整着抱姿,让儿子靠在自己肩头。 壮壮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手自动寻摸起胤禛的辫子。 这小子...自从抓过一次他的辫子,跟上瘾似的,只是男人的辫子能是被随意抓的吗? 胤禛刚要制止,只是瞧见儿子仿佛要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暗暗把辫子朝儿子小手那里推了推。 “嘶——”胤禛轻呼一声,却没用力挣脱,任由儿子抓着,“你这手劲倒不小。” 壮壮则是一脸无辜,跟额娘相似的眉眼,清秀可爱,肥嘟嘟的脸颊一鼓鼓的,胤禛哪里舍得训斥。 他现在就两个儿子,本就稀缺,加上子凭母贵,他对壮壮的疼爱不比如玥少。 如玥看这父子俩的相处,不由得轻笑一声,怀里的圆圆也被额娘的笑声感染,也咯咯笑起来。 “哎呀,我们圆圆真可爱。”像壮壮、圆圆这么大的婴儿,已经可以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气氛,因此如玥在儿女面前,总是不吝啬笑容,不管她们能不能听懂,她总会不断夸奖两个孩子。 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方面,如玥总是希望能给到他们最好。 希望两个孩子,不光地位尊贵,还要在爱的环境下成长。 如玥看看女儿,又转向被阿玛抱着的壮壮,见儿子把他阿玛的辫子咬在嘴里把玩,不由笑笑:“爷,您这样惯着壮壮,小心以后把儿子养成个败家子。” 胤禛挑眉:“他还小而已,且让他轻松两年,待他三岁就要启蒙,那个时候,瑶瑶再看爷还惯不惯他,到那时,瑶瑶这个做额娘的可别心疼阻止。” 如玥心说,她才不会乱心疼,更不会阻碍儿子的学业。 这位爷以后说不准做皇帝的,她们娘仨这个位置,若是不争,就等着被其他女人吃抹干净吧。 若壮壮真成了纨绔,就算胤禛宠爱于她,也不会让壮壮上位。所以,壮壮必须得好好学习,才能得这位爷的看重。 想起如今皇家变态的学习时间,复杂且繁琐的课程,如玥不由得对儿子产生一抹同情。 算了,现在两个孩子还好,溺爱一些没什么。 “瑶瑶,女儿给我吧。”两个孩子大了,越来越沉实,胤禛不想让她抱太久。 如玥见女儿乖巧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他。 就这样,如玥坐在软榻上,含笑望着对面父子三人,渐渐的困意涌上心头。 今日,如玥先是进宫赴宴,应付长辈和妯娌们,又随同胤禛逛灯会、游湖放灯。 此刻,放松下来,在一片温馨的氛围中,不由得生出了强烈的睡意。 “瑶瑶先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胤禛轻声说道。 如玥摇摇头:“我再等等...” 话音未落,她已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胤禛柔声劝说:“去吧,爷保证把她们哄睡。” 如玥实在有些困了,也不再坚持,点点头:“那瑶瑶去躺一会,只是爷一会一定要叫醒瑶瑶。” 胤禛点头应下,看她进入内室,待如玥的身影消失在纱帘后,他低头对一双儿女道:“现在就剩阿玛陪你们了,你们必须快点睡,你们额娘还在等爷呢......” 第 123章 平静 胤禛先把睡熟的儿子交给乳母,接着抱着女儿踱步,随着圆圆安睡过去,又过了一会,胤禛才小心翼翼地将她交给乳母。 “带他们去睡吧,小心些,别惊醒了。” “是,贝勒爷。”乳母们轻声应道,随着王嬷嬷退下。 胤禛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膀,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只见如玥穿着一身粉色里衣,侧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发簪被拆掉,一头浓密的青丝披散在枕间,衬得脸颊越发小巧。 胤禛拉响床边的铃铛,随后绿竹端了盆子进来。 胤禛打湿白色柔软的帕巾,亲自为如玥净脸,不过半晌,绿竹带着盆子和锦帕退下。 胤禛为如玥压压被角,在女人额间一吻,便去了书房。 苏培盛和高无庸候在下首,依次向主子禀报府内事务。 “主子,福晋那边在调查李氏,要不要奴才阻止?”提到这两位,苏培盛语气带些小心翼翼。 胤禛神色严肃冷峻,闻言眉头微蹙,“不必,福晋若是想对李氏动手,也助她一臂之力。” 在胤禛心中,福晋固然令他厌恶,但李氏在他心中比之福晋更为不如。 很简单,一个是正妻,一个只是个格格。 虽是他引诱李氏,但李氏能果断下手,可见李氏也有害人之心,这种心思恶毒之人不能留在府内,正好借乌拉那拉氏的手解决掉她也好。 苏培盛心头一颤,在阿哥所时,主子对李格格也算宠爱,在后院主子中也是独一份的,又接连为主子生了格格、阿哥,只是,没想到,主子这般... 真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想到这位李格格的不安分,苏培盛又理解了,这么一条毒蛇待在后院,敢毒害主母,也不怪主子这般狠心,主子毕竟是皇子,哪容得这般害人心思,没看福晋也被主子弄得半死不活么,何况一个小小的妾室。 苏培盛很快说服了自己,轻声应下。 胤禛垂眸欣赏着书桌上放置的丹青,淡淡开口,询问道:“临风居那两个可还安分?” 苏怡然、伊如可谓是被胤禛亲手推到如玥身边,早先他见二人是个安分低调的,只是人心多变,现在有了怀络,又被如玥委以重任,有了后院的小部分权利。 胤禛对这二人也不是十分放心。 苏培盛:“两位格格整日待在临风居照料怀络格格,除了处理侧福晋交待的事情,基本不出门。” 说完,犹豫片刻,继续开口:“两位格格对怀罗格格身边的奶嬷嬷不待见,疑似在打压奶嬷嬷。” 皇家公主、格格身边的奶嬷嬷来头不小,且对主子的日常饮食起居都有一定权利,尤其在主子幼年的时候,有些奶嬷嬷可谓是比主子更受下人的敬畏。 而苏格格、伊格格可谓是大胆,直接得罪这位奶嬷嬷,不让奶嬷嬷近身格格不说,还收回了奶嬷嬷的许多权利。 要知道怀络格格的奶嬷嬷可是内务府派下来的,若这奴才张扬出去,对二人不见得是好事。 胤禛挑眉,这两个竟还有这般胆子? 不过他不以为意,奶嬷嬷再有权利,那也是奴才,胤禛只关心自己女儿,怀络近来性子越发活泼,胤禛瞧着很是喜欢,此刻只淡淡开口:“只要苏氏、伊氏对怀络好,便不必管,奶嬷嬷那里你看着,不要让她在外头乱说话。” 若是李氏有所不测,在此之前,胤禛需要给大女儿换个生母,因此只要二人待怀络好,胤禛不介意这等小事。 接下来,又接连提起宋氏和安氏。 自从二人给福晋下药后,很是担心了一阵子,直到中秋前后,临近节日,见上面主子没有动作,才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秘密,二人走动越发频繁。 尤其是宋氏,几乎每日去一趟玉鑫院,目的当然是看望三阿哥弘时。 因为有着约定,安氏对宋氏也很是欢迎,可以说,宋氏只差住在玉鑫院了。 胤禛倒是觉着不错,他可能不会再去宋氏那里,宋氏若能把心思放在弘时身上也好。 宋氏心思不纯,但后院就这么几个女人,他总不能把人全部清理了,只要宋氏安分点,他也能默许二人共同抚养弘时。 福晋躺在床上,其一举一动几乎掌握在胤禛视线内,成不了气候,其余女人也都安分下来。 这样平静的后院,如玥满意,胤禛更满意。 中秋刚过,便是秋狝。 康熙今年要带着太后、宫中妃嫔及部分皇子秋狝的消息,传遍紫禁城。 不管宫内的动静,其他皇子府内因着出行名额,后院女人们也是风波不断,只有四贝勒府,照常是一片平静。 玉鑫院 安氏正扶着弘时走路。 还有几日便是弘时的周岁礼,马上一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独立走路,只是弘时每每走路之时,安氏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家伙身后,总怕儿子忽然摔倒。 宋氏坐在软榻上,手上缝制着衣裳,看大小颜色,无疑是给弘时做的。 “宋姐姐,贝勒爷马上要跟着圣上北上,姐姐要不去侧福晋那里走动一番。”安氏一边扶着儿子的身子,一边说道。 宋氏手上动作一顿,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嘴上淡淡开口:“你不必操心我,我跟你一起照看弘时就是,何必跟着上面的主子们颠簸。” 安氏抱着儿子走近她,坐在宋氏身侧,道:“咱们府里,侧福晋忙着照顾两个孩子,苏格格、伊格格不受宠,膝下又有怀络格格要看顾,可不就剩宋姐姐你一个合适的人选了么。” 安氏心思细腻,这么长时间下来,哪里不知道宋氏的心思。 像安氏,对贝勒爷根本不敢有一丝男女之情,心中对胤禛只有敬畏。 而宋氏竟然对主子爷有爱慕之心,不得不说,安氏刚察觉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无语,只是二人关系虽然密切,但有些事情不好劝说。 不过,这次北上对宋氏倒是个机会。 第124 章 随驾 她可以在背后操纵福晋、李氏二人互相残杀,致使李氏软禁再不得出,福晋早产。 起初,她是得意的。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贝勒爷没有全心全意去调查。 她再怎么自以为,也操纵不了贝勒爷的心意。 以前,她还有些想法。 但是,当钮祜禄氏顺利产下龙凤胎,福晋病重,最严肃端方的贝勒爷让侧福晋掌握府内中馈。 自己仅仅是让贴身丫鬟注意钮祜禄氏的动向,贝勒爷便处理了自己的一等丫鬟,又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一番对比下来,她就明白,在爷心中,只有侧福晋那一个心头肉。 男人身处朝堂,其中风波远比后院要复杂,她们府内就这么几个女人,使出的伎俩,只要贝勒爷想查,什么查不到? 只分想不想! 宋氏心中有许多不甘,但想想钮祜禄氏如今的地位权利,再想想贝勒爷的手段,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压在心底。 她不欲再思索这些烦恼,只转开话题,看了眼安氏怀里越发敦实的弘时,心下叹息:“安妹妹,你不能总这么惯着弘时,弘时身子健壮,你应该让他自己独自走动,多教他开口说话。” 一岁的孩子,按理说应该会开口叫人了,也能独立走路,更不用说弘时这般健壮的身子。 但弘时至现在,走路还是勉勉强强,离了额娘,便不敢多走几步。 至于开口叫阿玛,安氏根本没教过几次,弘时怎么可能熟练叫人。 安氏笑了笑:“弘时健康平安才是最紧要的。” 她没什么大志向,弘时作为皇孙,贝勒爷如今唯二的儿子,再如何愚笨,那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如今侧福晋掌家,弘时虽不受四爷宠爱,但弘时的份例只多不少,侧福晋更时不时便赐下礼物。 这样的日子已是万幸! 宋氏见她这般知足,心下也是一松。 是了,在一年之前,她哪里能想到,自己能过上这般平静轻松的日子。 在府内,她们除了男人的宠爱,可谓是样样不缺。 侧福晋虽是独占爷的宠爱,但在府内从不跋扈,自她掌家,她们的份例可谓是提高了一截,日子比之以往,轻松了很多。 她能时时过来同安氏闲聊,一起逗弄弘时,这样的日子也是自在呀。 景园 如玥慵懒地倚在软椅上,细白的手指捏着银匙,将一勺软糯香甜的蛋糕轻轻晃过两个孩子眼前。 壮壮和圆圆两个小脑袋立刻像被磁石吸引般向上仰起,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眼巴巴地望着那诱人的蛋糕 偏生如玥手腕一转,银匙便停在两个奶娃娃够不着的地方。 两个孩子急得直蹬小短腿,嘴上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如玥却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这般你来我往的逗弄,在景园时不时便会发生,屋内一众下人已是习惯。 主子做事,众人不敢阻拦。 再说,主子这样子也可以促进两位小主子运动,是为了小主子好——这是王嬷嬷、春和等人的心思。 就在母子三人玩的欢快之时,胤禛迈进室内。 因着秋狝一事,胤禛近日很是忙碌,算下来,已有五日没来景园。 此刻,听着屋内如玥和孩子们的笑闹声,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轻快下来,本来严肃的面容舒缓几许。 “瑶瑶又在逗弄她们了,她们哭了你可别急。”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男人缓步靠近母子三人,如玥亲自为男人倒上一杯奶茶,待胤禛坐下,笑着说道:“爷,这是瑶瑶让小厨房做的奶茶,滋味不错,您尝尝。” 胤禛喝一口,细细品了一番,云南普洱,今年的新茶......配上新鲜的牛乳和上好的蜂蜜,味道自然好极。 胤禛心下为茶叶可惜,但面上依旧夸赞了一句不错。 这位爷多日不来景园,此时突然来到,想来是有正事,如玥吩咐下人把两个孩子抱下去,屋内很快安静下来。 秋狝日程已经定下。 二人也商定,如玥这次不跟随胤禛北上。 一来是孩子还小,如玥需要时刻照顾,另一个原因则是,秋狝军事性质远大于交际娱乐,女眷随行起不到什么作用。 此次,除了胤禛,康熙还带了长子胤褆、三子胤祉、五子胤祺,以及皇七子、八子、九子十子、十三子,众位阿哥随驾。 从随行人员的名单里面看,大哥、八弟也未带女眷,十三弟年纪还小,目前并无女眷,也是独身一人。 胤禛今日入宫,便是去了阿哥所探望十三弟胤祥。 胤祥才十二岁的年纪,初次随驾秋狝,胤禛心中难免牵挂,唯恐他身边的奴才准备不周。 因此他亲自交代一番,随行的注意事项、出行塞外准备的衣物、行围规矩等一一分说,又同十三十四在阿哥所用了午膳,这才出宫。 其实今年七月,胤祥便跟随康熙去盛京谒陵祭拜,时隔两月,康熙又带着胤祥北上,可见他如今正受康熙宠爱。 对此,胤禛也为这个弟弟高兴。 胤祥自小被德妃抚养长大,性子温和坚毅,学业上又勤勉刻苦,胤禛对这个弟弟十分喜爱。 宫内有什么消息,胤祥也是第一时间想办法告知胤禛,比起十四这个亲弟弟,还要亲近胤禛。 胤禛如今在如玥面前提起十三,表情不自觉的舒缓。 如玥认真听着,心里则想,这位十三爷出身不算好,但小小年纪能得康熙喜爱,无论是学业还是性子定是十分出众。 胤禛为人严肃认真,也最是喜爱同样认真努力的人,加上胤祥属于永和宫一派,对胤禛来说,这位便如亲弟弟一般。 如玥心里暗暗把敏贵人、胤祥、十三十五公主的地位提了提。 “瑶瑶,此次秋狝,爷半个月后应该可以回京,期间,有什么要紧事,你身边人不方便处理的,便吩咐文新去办。 如怀此次也会随驾,这小子于骑射上很有天赋,行事沉稳,性子灵活,有爷照看,定不会出问题。” 如玥对弟弟倒没那么担心,他这次能随驾,她心中只有开心的份。 前几日祖母与额娘来信,还提及了如怀的婚事。 弟弟今年已经十四,正是议亲的年纪。此番秋狝若能表现得当,于他的婚事定然大有裨益。 第125 章 得意 “爷,安排如怀在随驾名单里,您定然费了不少功夫,到了围扬,您照顾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如玥柔声叮咛。 胤禛因为这句话,神色更柔,瑶瑶总是这般柔善,看重自己和孩子更甚于母家。 如玥从来没主动为母家争取过什么,不是因为不在意,只是如玥明白,男人若是重视你,自然会恩泽你的母族。 她娘家条件不是一般的差,但姓氏和祖宗摆在那,只要自己亲人争气,看在她和两个孩子的面上,以胤禛的性子,自然会对孩子的外家施以恩惠。 自己要跟别人主动给产生的效果也是不同。 —— 如前几次的外出一般,此次如玥依旧为胤禛准备了许多吃食,衣物则是交给苏培盛这位总管准备。 銮驾出京,贝勒府后院并未因男主人的离开而有所不同。 只是在胤禛走后三日,繁梨院的李氏去世。 如玥有胤禛的暗示,也不算惊讶,只吩咐下人按照规矩收敛下葬。 一个侍妾去世的消息也未引起大家注意,只有德妃过问了几句。 德妃也不是在意李氏,只是关乎胤禛大格格的生母,德妃便问了一句。 如玥只大致解释一番,又提起大格格玉蝶变动的消息,德妃便没再询问下去。 过后,弘时的周岁礼到来。 这次周岁礼,如玥召集府里四个格格,一起出力为三阿哥办了一扬。 苏氏、伊氏本就有府内一部分协理权,安氏是弘时生母,宋氏对弘时又真心疼爱,四人自然尽心尽力,如玥则是决定大方向,期间和前院长史斟酌,定下宾客名单。 虽胤禛这个阿玛不在,但是这扬周岁礼办的也算热闹,德妃作为玛嬷,当日也赐下贺礼。 不提安氏心里对如玥如何感谢,京城内不少福晋把这扬体面的周岁礼看在眼里。 只觉得这位贝勒侧福晋大气从容,不愧被宫里和四阿哥看重。 周岁礼过后,如玥彻底闲了下来。 秋日天气正好,如玥便带着壮壮圆圆进宫看望德妃。 德妃时常赐下礼物给两个孩子,对两个孩子时有关怀,趁天气不冷不热,让德妃看看两个孩子,也是应有之德。 另一方面也算是代胤禛尽孝,替胤禛刷刷孝名。 德妃出身不高,在康熙的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从贵人一路升到妃位,除了生育有功之外,她性子谨慎,面上待人温和,无论是不是真的温和,装了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了习惯。 对待儿媳妇,尤其是带着孩子进宫探望的如玥,面上态度自不会差。 壮壮圆圆皮肤白,圆头圆脸,胳膊和腿发了婴儿肥,一节一节跟莲藕似的,见了生人也不哭不闹,胆子很大。 德妃第一次见这对龙凤胎,便喜欢上了。 “民间都说外甥类舅,侄女类姑,本宫看有些道理。”德妃把圆圆抱在怀里,笑着开口。 一旁的嬷嬷也凑近瞧了瞧小主子,笑着附和:“正是呢,奴才看赛茵格格嘴巴像了九公主。” 主仆这番话一出,如玥也好奇凑过去看女儿。 圆圆眉眼像了如玥有九分,这是如玥额娘阿鲁特氏所说。 至于其他地方,圆圆太小,她和胤禛皆看不出来。 恰在此时,九公主乌云珠也来了永和宫,跟德妃见礼后,又与如玥互相行了一礼。 “真是巧,刚还说赛茵像了姑姑,这姑姑便来了。”德妃开着玩笑。 乌云珠闻言,饶有兴致地凑近看侄女,“哎呀,是不是嘴巴?” 乌云珠打量半晌,突然问道。 德妃与如玥相视一笑,同时点头。 “额娘,儿臣来抱抱赛茵。”上次见侄女还是满月时,那个时候她也没发现,如今突然发觉侄女像了自己,乌云珠心下喜悦,便想着同侄女亲近亲近。 德妃见女儿这般,便把孙女交给她,自己又抱起来孙子。 弘历待在乳母怀里,早就对围着妹妹的这群人好奇了,此时,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怀抱,也不害怕,反而咯咯笑出来。 德妃摸摸孙子肥硕的胳膊,看向如玥的目光带着赞叹:“弘历和赛茵这般活泼健壮,你是个会带孩子的,想必也是十分辛苦。” 德妃生育三子三女,除了胤禛,其他子女无论时间长短,她都抱在怀里哄过。 小孩子状态如何,德妃再是清楚不过。 似弘历、赛茵这般年岁,能这般健壮活泼,又这么爱笑,钮祜禄氏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如玥笑着开口:“娘娘哪里话,她们是妾身的亲生儿女,妾身照顾她们是理所应当,哪值得娘娘这般夸赞。” 德妃深深看她一眼,心下再次感叹,这个钮祜禄氏,不怪她几个儿女都喜欢亲近,她也是十分喜欢。 待人接物,言语舒缓从容;面对夸赞,不张扬、不炫耀,清雅自持,是个可心的女子。 第一次进宫,见德妃喜欢,壮壮圆圆没什么不适应,反而对新环境很是稀奇兴奋,如玥便放下心来,之后时不时带龙凤胎进宫。 几次下来,不光德妃喜欢,乌云珠也时不时来额娘宫里逗弄侄子侄女。 期间,永和宫的几个妃嫔们也结对看望龙凤胎。 宫里的女人对孩子没有不喜欢的,尤其是不认生的弘历、赛茵,两个孩子受额娘的影响,总是喜欢笑,可爱极了。 如玥次数多了,宫里都知道,四侧福晋听从老四的吩咐,时常带孩子进宫看望德妃这个玛嬷。 宫里的几个主位妃子,佟妃没有孩子,心里只有羡慕。 惠妃、宜妃、荣妃心里不是滋味,她们也有儿子儿媳,但平日没事,没有一个儿媳带着孙子进宫看望她们这些做玛嬷的。 这个时代,孩子养的娇,贵族人家生怕孩子出事,很多三四岁的走路都要奴才抱着,更别说带孩子出门。 大福晋所出的弘昱身子本就不算健壮,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自然看得紧,如今两岁的年纪,还没抱进宫过。 三福晋生有两子,长子身子也不算健壮,次子比龙凤胎略大些,但她性子傲气,与荣妃这个婆婆并不甚融洽,非节日绝不会带孩子进宫。 五福晋没有生育,更不会自讨苦吃,带着侧福晋的孩子进宫往婆婆面前凑了。 老大、老三、老五和小九皆随驾木兰,德妃这边,女儿乌云珠、十四皆在身侧,老四侧福晋又时不时带着孙子孙女进宫看望她。 在儿女尽孝一事上,德妃稳占上风。 面对昔日对手,她面上温和,心底却难掩一丝得意。 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比的就是儿孙,因此德妃近来日子过得格外舒心。 第126 章 心思 一行人沿着宫道缓缓而行。 “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守在宫门处的王安见到主子的身影,忙小跑迎上前去。 如玥微微颔首,先让两个乳母抱孩子上车,接着在玉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地毯,车身也全被柔软厚实的棉布包裹,车子中央还有两个大的摇篮,两个孩子被放在里面,乳母细细照看着小主子。 外面传来王安的询问声,待得到如玥首肯,车子缓缓向驶开。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如玥从车窗望出去,看着宫墙外盛开的海棠,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 这次她的谋算还算圆满...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如玥轻声问道。 王安连忙回禀:“回主子,前面有辆马车,巷口狭窄,过不去了。” 如玥掀开车帘向前方张望,一辆没有标记的黑色马车,样式简单,但车身宽大,隐约透着几分威严。 这个时辰能在宫门附近走动,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车,如玥不欲生出是非,便吩咐道:“我们让一让,请对方先行。” 两辆马车皆远超普通马车规制,此时必定要有一方让位的。 车夫闻言,连忙指挥马车往后退,接着往路边靠了靠,让出一条道来。 对面的马车内,太子胤礽正闭目养神。 今日他微服出宫面见索额图,不想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阻碍,听到外面传来的女子声音,他眉头微动。 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清澈且带着几分柔和,让人听了心神宁静。 胤礽睁开眼,问道:“外面是哪家马车?” 随从太监探头看了看,低头回答:“回殿下,是四贝勒府的马车,看装饰的规制,应该是府中侧福晋的。” 胤礽心头一动,脑海中浮现出满月宴上那个安静站在乌拉那拉氏身侧的女子。他记得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和那一抹温柔无害的笑。 最重要的是那副面容和气质,太过合他心意—— “听说她最近经常带孩子进宫?”胤礽似在自言自语。 随从太监点头:“是的,殿下。四贝勒侧福晋近些时日隔三差五便进宫,宫中流传,说是四贝勒临行前吩咐侧福晋,带孩子进宫探望德妃娘娘。” 因此,近日无论是宫里,还是宗室贵族中,很多人议论,四贝勒孝顺,本人随驾皇父身侧,还不忘嘱咐内眷带孩子进宫探望,于生母面前尽孝。 从前隐约有传言,说四贝勒和生母德妃不和,如今谁还敢这么认为。 胤礽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掀起车帘一角,望向对面的马车。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在轻轻捏着帘角,腕间一只翡翠玉镯在阳光下更显温润,衬得女人的手越发白皙柔润。 “走吧。”胤礽放下帘子,声音低沉。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时,胤礽隐约听到对面马车内传来女子温柔的轻笑,夹杂着婴儿咿咿呀呀的回应和咯咯的笑声。 马车渐行渐远,女人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胤礽靠在车厢内,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挥不去那道温柔的声音,配上脑海中那副艳绝的面容,突然一幅画面在脑海中想象——温柔的女子低头轻哄着孩子的温馨扬景。 “殿下,到了。”一道小心翼翼地禀报声将他拉回现实。 胤礽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他整了整衣襟,面上恢复了一贯的高傲矜贵,迈步下车。 然而,当他独自走在回廊时,脚步不自觉放缓。 后花园中的花木开得正艳,每一束在他脑海里都仿佛化作那个着实令人惊艳的女子。 “不该有的念头...”胤礽低声自语,眉头微蹙,他加快脚步走向书房,似乎想要通过忙碌来驱散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当他坐在书案前,一丝批阅公文的想法也无,控制不住的开始在空白宣纸上作画。 如玥不知太子那厢的心思,她回到景园。 趁着日头还未落下,如玥吩咐王嬷嬷等人,为壮壮和圆圆稍作洗漱清洁。 她长于市井,市井中似壮壮圆圆这般大的孩子,母亲背着她们劳作也算正常,她觉带两个孩子出去走动并不算大事。 只是,回家后,也要为他们清洁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小孩子更要注重卫生。 由下人照看孩子,她则是开始处理公事。 早在如玥怀孕之时,就托祖母给如怀带去信件。 她来到这个时代,进入胤禛府邸,从格格至侧福晋,从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但她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手,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两个孩子。 她母家势微,朝中无人,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她这个做额娘的也需要为他们培养一些心腹。 因此,她在信中,指示弟弟,暗中搜罗一些孤儿。 年纪在五岁至十岁之间的,男女不限,如果有弃婴也可以一齐带过来,这种孩子在京城不多见,但是乡下、其他地方可谓是十分常见。 同时给了如怀五千两银子,不要求速度,只求稳妥隐秘,不引人重视。 关于此事,只有王安和春和知晓一些,王安是负责对接之人。 书房 王安躬身站在下首,说道:“主子,第一批人已经送到了庄子上,五岁至十岁的孩子有十五人,皆无父无母无宗族,男六人女九人,如今已经在庄子上落脚,教书先生已经为他们启蒙。” 说到启蒙,王安不禁对这几个幼童羡慕,本来是流亡街头早逝的命,结果被自家主子稳妥安置,还可以识字,真是好运道。 如玥微微点头,半年多的时间,才十五人,这个进度并不快,但她在意的是质量:“这几个性子如何?” 王安笑着回禀:“主子,这十二个,奴才去看过,都是机灵稳重的孩子。”主子的弟弟虽然年轻,但着实是个会办事的人,这十二个,无论是来历还是性子皆是最符合主子要求的孩童。 就是男女比例差距大,不过也可以理解。 第127 章 医者 如玥继续交代几句,关于这几个人的思想教育,也不能落下。 待这些人识得基本的文字后,接下来会根据这些人的特长分别学习不同的东西,四书五经、算术、医术,甚至木工、军事等。 至于二十个不到三岁的幼儿,如玥则把他们养在庄子上,欲速则不达,这种自小便被她养大的孩子,将来也会是她和壮壮圆圆最得力的心腹。 接下来,如玥交给王安一万两银子,让他继续通过母家寻找合适的孩子。 —— 景园 西厢房中,徐心正在整理药材,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徐大夫,侧福晋请您过去一趟。” 徐心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材,整理衣襟,忙开门,跟随春景来到主屋。 “徐大夫来了。”绿竹迎上来,笑着开口:“主子正等着您呢。” 徐心冲她客气一笑,随她进了内室。 如今天气转凉,但也有少许蚊虫,因此室内照常熏着淡淡的松木香,如玥正坐于软榻,喝着玫瑰花茶,见徐心进来,放下手中茶盏,露出一抹浅笑。 徐心行了一礼,在丫鬟搬来的绣墩上坐下。 “侧福晋可有哪里不妥?” 徐心自如玥产前便待在如玥身边,作为如玥的私人大夫,这么久相处下来,徐心对这位侧福晋的关心早已超过寻常下属的关心。 如玥笑着摇头,回答了她的询问。 她细细打量下首的徐心,只看五官徐心算不得美人,但皮肤白皙,气质清冷,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清秀,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下来,如玥深知她医术出众,在这个时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医学人才,尤其是妇科方面。 在如玥看来,徐心是一位内外皆修的优秀女子。 如玥目光面带欣赏,含笑询问:“徐大夫可有想过开馆授徒?” 徐心闻言一怔,开馆、授徒,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自是渴望至极,她也不例外,只是... 如玥打量她的神色,敏锐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渴望,继续开口:“以你的医术,若能多教些女弟子,岂不是能造福更多女子。” 如玥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在徐心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对上如玥满是鼓励的目光,缓缓开口:“民女...确实有此心愿,只是,女子行医本就艰难,开馆授徒不仅需要银钱,还需要其他资源。” 如玥了然一笑:“若我愿意资助你开馆,你可愿意?” 不待徐心回答,接着说道:“我名下在城东有处铺子,连接两进院落,面积大,地段不偏不倚,可作为医馆。” 如玥这个念头并非一时兴起,早在心底酝酿多时,只是先前府中诸事缠身,便暂且搁置了。 直至那日遇见卖茉莉花的小姑娘。 那夜侍卫护送小姑娘归家后,下人揣度主子心意,暗中打探才知:小姑娘家中母亲缠绵病榻,得的原是妇人隐疾。乡野郎中碍于礼法,不敢细诊,只得开些温补方子敷衍了事。 如今病情渐重,那妇人竟至不能起身,因着妇人这一病,乡间谣言四起,其中妇人丈夫害怕真如他人所说是脏病,便休了妇人。 也幸好妇人娘家族人不算狠心,给了她一些庇护,只是如今妇人卧病在床,唯靠女儿每日卖花换几个铜板抓药。 如这等事,如玥不查也知道还有很多。 徐心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她从未想过有这样的机会。 自父亲去世,她便与妹妹相依为命,靠着师伯的介绍,靠着为女眷看诊勉强维持生计。 直至在许伯的引荐下,她进了四贝勒府,看顾侧福晋和阿哥、格格的身体。 侧福晋秉性温厚,待人宽和,加之平素身子骨颇为康健,两位小主子亦是个个活泼壮实。 这趟差事委实清闲,偏生月例银子又极是丰厚,倒叫她心下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徐心便主动请缨为侧福晋调理身子,自此日日留心主子的饮食起居,依着时令节气并侧福晋的体质,精心炮制膳食。 如玥如今起色皮肤比之从前更好,很难说没有徐心的功劳在。 徐心对景园的日子很是满意,只是若能开馆授徒,不仅能提升她的医术,也能实现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让更多的女子获得更专业的医疗照顾。 “侧福晋如此厚爱,徐心实在感激不尽,民女自然十分愿意。”徐心声音微颤,“只是,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民女有一胞妹,名徐微,也是自幼学医,尤其擅长针灸和养生,若侧福晋不嫌弃,可否让她进府照料...”侧福晋和阿哥格格身子健壮,比起她这个大夫,妹妹徐微更适合侍候在景园,本来她还想找机会同侧福晋说,如今倒是正好。 如玥毫无意外之色,只是笑着开口:“这真是正好的事,改日你便带她来见我吧。” 徐心鼻尖一酸,眼眶泛起温热。 她郑重地整了整衣襟,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深深拜伏下去:“民女叩谢侧福晋恩德。” 嗓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却字字清晰,“今日得蒙侧福晋垂怜,民女必当竭尽所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愿以微薄医术,为天下女子祛除病痛,不负侧福晋今日栽培之德。”她口舌素来笨拙,此刻这番肺腑之言说得格外恳切,每一个字都似在心头烙下印记。 如玥示意绿竹扶起她来,温声开口:“不必如此。我虽为侧福晋,居于深宅大院,却也深知女子在这世道立足不易,你能有如此医术和志向,我只是略尽些绵薄之力,也希望你能保持初心。” 徐心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心全身心投入到医馆的筹备中。 她仔细斟酌,列出一份详尽的药材清单,王安派来的得力人手很快便按照她的要求四处采买,将各类药材陆续运抵。 至于学徒,徐心准备从贫苦人家的女子入手,这一想法与如玥不谋而合。 如玥还交待她,不必吝啬钱财,只要有足够的工钱,必不会缺女子报名。 有了如玥的鼎力支持,医馆的各项筹备进展神速。 第128 章 讥讽 如今太子虽然监国,但太子年轻,康熙到底不放心儿子。 当听到四子侧福晋隔三差五便进宫给德妃请安时,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老四这个侧福晋,是个会处事的,到底姓钮钴禄。”他的第二任皇后孝昭和小十的生母温僖贵妃皆是钮钴禄氏出身,胤禛这个侧福晋虽家世不显,但门第并不低,和主枝还未出五服,这么想着,康熙目光渐深。 他沉思片刻,道:“传朕口谕,召几位阿哥来帐中议事。” 秋狝已经接近尾声,如今正是回程准备阶段,听到康熙召见,兄弟几个很快到达御帐内。 兄弟八人行礼后一一落座,康熙坐在上首,环视几个儿子,忽然开口道:“离京这些日子,老四内眷时常进宫给德妃请安,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德妃面前承欢膝下,老四,你有心了。” 胤禛一愣,随即起身行礼:“儿臣不敢当,孝顺额娘本是儿臣本分,只是随驾在外,只能嘱托内眷代为尽孝。” 康熙满意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足见孝心。修身治国平天下,齐家之道,首在孝悌,老四这一点做得很好。” 他们大清以孝治国,四贝勒府的行事,康熙很是满意。 直郡王胤褆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笑开,一副爽朗的模样:“四弟真是心细,看来大哥还要多多向你学习啊。” 诚郡王胤祉也附和道:“四弟治家有方,三哥也得多加学习。”说起治家两个字,胤祉吐字有些沉,胤禛淡淡看了他一眼。 康熙的目光在下首几个儿子脸上扫过,意味深长道:“你们兄弟和睦,朕心甚慰。好了,都退下吧,明日还要启程。” 兄弟几个依序退出御帐,直郡王叫住了胤禛:“四弟,你们夫妇倒是很会讨长辈欢心啊。”胤褆语气带着酸味,他本是长子,这次秋狝没有太子那个显眼包,可以说除了太后、皇阿玛,这里就属他地位最高,但临行前这个老四竟然能得皇阿玛夸赞,这让胤褆有些不爽。 最主要是他想起自己卧病在床的妻子,因为额娘的强逼,妻子中秋带病赴宴,等节日一过病情比以往更重,一方是生母,一方是他爱重的结发妻子,二人这番矛盾波折,胤褆心情不好。 但这个四弟侧福晋竟能得德妃喜爱,真是...胤褆心里酸得很,看着面色不变、依旧冷肃的胤禛,他也提不起阴阳怪气的心思了,转而低声询问:“老四,你是怎么做到的?婆媳关系竟能处理如此得当?” 此话带着几分求教。 只是,胤禛还未说话,这时老三胤祉凑过来,插话:“这是正经婆媳吗?一个侧福晋,比之正室还要勤快,四弟,内宅之事,还要有所分寸才好。” 胤祺及以下的弟弟们皆停足,本来只是闲聊,没想到这个三哥竟然如此言语—— 四嫂是什么情况,三哥难道不知道吗?在这里插刀,真是—— 大家不自觉查看胤禛的脸色,胤禛此刻早已盈满怒火,一双冰冷的凤眸直直盯住胤祉,一字一字重重开口:“三哥此话什么意思?” 胤祉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胤禛面色冰冷,眼神如同一道利刃直直射向他,当着兄弟的面,胤禛对他这般不客气,做哥哥的,他面子瞬间挂不住,继续阴阳怪气:“怎么?我说得不对么?老四和德妃明明关系不佳,一个侧室,却天天在德妃那里献媚...” 不等胤祉话落,胤禛自侍卫腰间夺过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动作快得几乎无人反应。胤祉尚未回神,便觉袖口一凉—— “唰!” 刃锋贴腕而过,精准割裂锦缎,一截染了草灰的袖角无声飘落。 胤禛指间把玩着匕首,薄唇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三哥,你袖上沾了灰。”他嗓音低缓,字字如冰,“弟弟替你……清理干净。” 周围一片死寂。 胤祉瞳孔骤缩,袖中断裂的布料下,隐约可见他绷紧的手腕——方才那刀,再偏半分便能见血。 匕首“铮”地一声插回侍卫鞘中。 胤禛缓缓开口:“三哥可知,多舌的人……总不讨人喜欢。”他真的忍这个兄长很久了,无论是他和额娘的母子关系还是他的侧福晋,都轮不到胤祉揣测。 胤祉脸色瞬间铁青,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袖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老四,你找死!”胤祉没想到这个四弟竟敢如此待他,作为一个颜面大过一切的男人,胤禛如此行径,瞬间让胤祉失去理智。 他暴喝一声,手掌按上身侧侍卫腰间佩剑,直冲胤禛手臂划去。 电光火石间,胤禛身形未动,身后两名暗卫却如鬼魅般闪出,一左一右扣住胤祉手腕,力道狠辣如铁钳。 从老大胤褆到最小的老十,兄弟几个脸色狂变,这是皇阿玛的暗卫... 胤禛垂眸,静静立着,睫毛未颤一下。 又是御帐之内 “朕还没死呢!” 康熙一掌拍在龙纹书案上,胤禛几个跪倒在地,连最是喜欢顶撞的胤褆此刻也默默垂头,不敢看康熙一眼,心中无数次暗道自己倒霉。 康熙看着现在如鹌鹑般的儿子,额角青筋暴起。 胤禛却在此刻重重叩首,青色锦袍铺开如垂翼之鹰。 “儿臣有罪。”他声音沙哑,示弱得恰到好处,“可三哥屡次讥讽儿臣与额娘不合,对儿臣侧福晋代儿臣尽孝之举妄自揣测,直指儿臣不孝,儿臣实在...”话没说完,似是说不下去,只是这个儿子罕见的示弱,却让康熙瞳孔一缩。 真正发生了什么,康熙早已得知,只是四儿子这般示弱,倒是激起康熙的一丝疼爱。 胤祉厉声反驳:“你血口喷——!” “够了!” 康熙抓起茶盏砸在胤祉膝前,茶盏中的茶叶泼了他满脸,“朕看你才是不孝——” 看向胤祉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失望,这个儿子文武双全,尤其学问上在几个儿子中出类拔萃,荣妃又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他难免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疼宠,只是老三这个性子,实在难堪大任,被荣妃惯坏了呀! 第129 章 户部 胤禛伏地不动,唇畔隐在阴影里。 胤禟、胤祥二人时不时看向胤禛,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康熙把二子举动尽收眼底,眼中闪过深思。 他没想到,这个老四兄弟缘出乎意料的不错。 康熙的目光缓缓落到胤禛身上,方才的震怒已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审视。 “至于老四——”康熙指尖轻叩龙案,声音沉缓,“你三哥虽有错,但你当众动刃,激怒兄长,这般激进,岂是弟弟该有的气度?” 胤禛跪得笔直,垂眸不语,唯有袖中指尖微微收紧。 康熙见儿子这般,冷哼一声,“看来刑部不适合你,煞气太重。” 略一停顿,语气忽然一转,“回京后,去户部办差吧,替太子分担一番。” 帐内兄弟几人神色各异。 ——户部管钱粮赋税,比起刑部更有实权,只微妙的是,太子如今协理户部,皇阿玛此举,分明是要将四哥/弟安排给太子。 而胤祉可是太子的铁杆—— 胤禛眼底暗芒一闪,却毫不犹豫地叩首,恭顺道:“儿臣,领旨。” 皇帝盯着几个年强力壮的儿子,半晌淡淡道:“都退下吧。” 众人鱼贯而出,帐外夜风凛冽。 胤禛抬眸望了眼漆黑的天幕,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户部?也好。 他早已预料到,皇阿玛会把他派给太子。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孝顺长辈,做一个听话的儿子,至于有些时候冲动一下,并不是坏事。 只是想到胤祉,目光微冷,这般议论瑶瑶,他记下了。 胤祉小性,他何尝大气? 他们皇家有几个好人—— 随着秋狝结束,銮驾回京,天气渐冷。 京城的冬日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刚刚初冬,一阵寒风袭来,却令人打了个寒颤。 如玥一身杏色旗装,衣身用金色丝线绣制各式花纹,袖口、裙摆边缘以洁白的毛绒点缀,显得保暖又华贵,头发只简单盘起,此时她正在绿竹的搀扶下下车。 待她下车后,又朝马车伸出手来,含笑开口:“舒雅,我来扶你。” 他塔喇氏名舒雅,自二人相熟后,她便让如玥以名字相称。 此番,二人同行的目的便是徐心的医馆。 医馆前悬挂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慈安堂”三个娟秀的小字。 这是两个月前如玥资助徐心开设的医馆,专门为京城及郊外中下层妇人看病。 虽然开张没多久,但是在京城已经有了些名气,京城医馆不少,但是专门只为为女子看病,只为女子而设的医馆也就这么一家。 起初,慈安堂门前难免有些闲言碎语。有部分男大夫阴阳怪气地议论:“女子开医馆已是荒唐,竟还敢公然收女徒弟,成何体统?” 这话头还未传开,就被徐心一席话堵了回去。 “诸位家中可都有母亲?” “若按各位高见,莫非令堂生病时,不仅要避讳男医,还要生生熬着不成?” 徐心只是几个问题,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自此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嚼舌根。 开馆两月余,虽前来问诊的妇人尚不算多,慈安堂的名声却已在京中传开。 他塔喇氏和如玥闲聊中,提及这个新开的医馆满是好奇,如玥也没有隐瞒其中因果,就这样,他塔喇氏便求如玥和她一起来医馆见识一番。 他塔喇氏的家世在一溜皇子福晋中,不显眼,但她也是满洲贵女,自小锦衣玉食。 但是她性子温和淡泊,看到馆中看病的妇人,穿着单薄寒酸,并未鄙夷。 如玥细细查看她的神色,见她如此,便开始详细介绍起来医馆的情况。 “医馆说是对京城人开放,但只要是小有家资的人家,妇人便请医女上门看诊,而亲自到医馆看诊的基本都是些穷苦人家。”说是穷苦人家,其实女子能来这里看诊,于底层百姓中算是日子过得好的了。 “慈安堂的设立,便不以牟利为目的。寻常百姓来此问诊抓药,花费较之外头医馆总要便宜几分。不过若是遇上家境殷实的妇人,徐心也会照常收取诊金药费。” “每隔一个月,徐心便会带着学徒至乡间免费为妇人看诊,这般既能让学徒们精进医术,又能解乡间女子求医之难。” 如玥把医馆的情况娓娓道来,却未提及这女子医馆众人下乡行医的诸多艰险与周全准备。 他塔喇氏听得入神。 “四嫂,这是一千两,算是我资助医馆的。”他塔喇氏突然从荷包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如玥。 如玥一愣,看着他塔喇氏面上的坚定,心下一动,嘴角微微上扬,接着把银票重新递到她手中,道:“舒雅既有此心,不如稍后亲自把银票递给馆主?” 说着,包间内传来叩门的声音,待如玥首肯,门外的徐心走了进来。 如玥开始为二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经过几个月的忙碌,比起在四贝勒府,徐心性子多了几分活跃和坚毅,与他塔喇氏往日接触过的女子格外不同,但不妨碍他塔喇氏的欣赏。 面对他塔喇氏的银票,徐心第一反应是看向如玥。 如玥轻抚衣袖,温言道:“五福晋身家富贵,她最是仁厚宽和,这银票是她的一片心意,你且安心收下便是。 徐心闻言,这才恭敬地双手接过,心下满是感激,只是没待一会,便又忙去了。 待徐心离开后,他塔喇氏倚在二楼雕花栏杆旁,望着楼下忙碌的身影。 那些女子虽身着粗布衣裳,面上却洋溢着勃勃生气。她不觉轻叹:“这般自在,倒也是福气。” 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 如玥缓缓开口:“舒雅说哪里话。咱们锦衣玉食,一身绫罗绸缎,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他塔喇氏摇头,赶紧道:“四嫂,是我矫情了。” 如玥见她笑得真切,才放下心来。 她与他塔喇氏真心相交,也知晓五贝勒府的一些情形,同她来医馆,也算是散心,可不想激起她的负面情绪。 第130 章 玉佩 天安门东侧 户部 胤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书案上的账册依旧堆积如山,烛光下男人伏案的身影映照在窗前。 外头早已漆黑一片,衙门内除了胤禛,便是留守的侍卫,以及苏培盛等一干奴才。 “主子,已至二更天了。”苏培盛侯在门口,躬身提醒,“您还未用膳。” 自进了户部,主子十之有八九未进晚膳,主子办公,苏培盛不敢打扰,只是今日有所不同。 胤禛头也不抬,借着烛光专注的看着账册:“再等半个时辰。” 这个时辰于他而言,还早。 苏培盛欲言又止:“侧福晋那边派人来问过主子几次,说是侧福晋在府内等您用膳。” 听到此处,想起如玥,胤禛翻页的手指顿住,冷峻的面容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他放下账册,叹口气:“走吧。” 四贝勒府景园内 如玥正坐于软榻上休息。 她今日与他塔喇氏从医馆出来后,便去了东市逛街,二人逛遍了东市所有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她控制不住自己买买买的手,最终回府时,马车内便多了许多首饰和衣裳。 当然,也为两个孩子和胤禛买了礼物。 “主子,要不您先用膳,待贝勒爷回来了再上就是。”春和看着主子,小心提议。 她们家主子每日都在酉时初用晚膳,如今已至亥时,贝勒爷公务繁忙,怕是又要通宵了。 如玥摇头,坚持道:“再等等四爷。”她起身走出准备出门,春和快速为主子披上披风。 如玥站在门外的回廊处,望着院门的方向,“四爷近些时日晚膳总是糊弄过去,今日我定要等他一起用膳的。” 她知晓这位爷公务繁忙,自己不该打扰。 但是这位爷忙起来,总是不看时间,不顾自个儿身子,而胤禛身侧的下人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如今府里也只有她可以劝诫一二。 胤禛当初在刑部时,每一个案子都在反复推敲检查,原本不擅长画画的他,就是在刑部上值期间学会了素描。 如今初到户部,以他那认真到近乎苛刻的性格,面对堆积如山的账册,怕是又要较真了。 只是,公务是忙不完的,身子还是要顾虑的。 作为她的靠山,她孩子的阿玛,她可不想这位爷年纪轻轻便亏了身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院中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如玥眼睛一亮,带着春和快步下了台阶。 胤禛带着一众奴才踏入景园大门,看到的就是——他的侧福晋提着披风,像只欢快的小鸟向他奔来。 月光下,他目之所至,只有如玥的身影,多日的疲惫仿佛于此刻消散。 “四爷!”如玥在他面前刹住脚步,福了福身,嘴角、眼眸都含着喜悦的笑。 胤禛伸手扶住如玥,开口:“这么晚了,怎么不先用膳?” 男人声音里带些疲惫的沙哑。 如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仰头看他:“等您啊,今日想跟您一起用膳。” 二人缓步走向室内,隔厅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了部分菜肴,丫鬟们还在陆陆续续上着膳品。 “今日好多是您爱吃的菜。”如玥拉着他在锦凳上坐定,一边开口说道。 胤禛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轻抚如玥的手,“下次不必等我。” 如玥没有接话,只是执起丫鬟手中的帕巾,在盆中沾湿,细细为胤禛擦拭双手。 胤禛心下失笑,静静端坐,任由她动作,看着十分听话。 随着两位主子坐定,绿竹已指挥一众丫鬟们摆好膳食。 二人面前的菜品皆是按照她们各自的喜好而摆放。 不用刚才还殷勤的举动,此刻,如玥只认真专注地进食。 胤禛曾含笑对她说过,光是瞧着她用膳时津津有味的模样,自己便能不知不觉多进半碗饭。 此刻她希望身边的男人,今日也能因着自己的陪伴,多进些膳食。 胤禛夹了一块鲈鱼块放至碟中,碟子被他推到如玥面前,随口询问:“瑶瑶今日在外头玩得可开心?” 自从秋狝归来,胤禛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交接刑部事务,转赴户部上值。 初至户部,他需要熟悉学习的东西本就繁重,加之府中庶务和他名下的私产也需要他亲自过问,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 每每回府时,夜色已深,胤禛不忍惊扰如玥的清梦,便在前院睡下,每每想着明日定要早些回来陪她用膳,可转眼又是连轴转的公务。 算下来,他已多日未进后院。 不过,今日如玥出门与五弟妹小聚,他是知晓的,因为如玥事先派人跟前院通禀过。 二人这几日虽没见面,但是传信从未间断。 如玥把鱼肉送至口中,细细咀嚼咽下,接着细细回答男人的询问:“今日先是和五福晋去了慈安堂参观一番,后又去了东市逛街,瑶瑶买了超多首饰和衣裳,花了好多银子。 不过,瑶瑶也没光顾着自己,给壮壮圆圆还有四爷也买了礼物,待会用完膳,瑶瑶拿给您看。” 胤禛闻言,含笑回应一个好字。 待二人用膳完毕。如玥迫不及待地拉着男人去看礼物。 如玥把锦盒递给他,像个炫耀新玩具的孩子般,殷切的目光看向胤禛,催促他:“您快打开看看。” 胤禛依言打开盒子,只见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躺在盒中,蝴蝶形状的羊脂玉佩,做工精细,玉质上乘,想来定花了大笔银子。 “四爷,这样的玉佩,我也有,咱们的玉佩是一对。那家店的掌柜说,蝴与福谐音,有福迭之意,寓意福气多多;蝶与耋谐音,耋代表高寿,寓意健康长寿。“ 说着,如玥的目光越发温柔,”我希望四爷能有多多的福气,也能健康长寿,也希望瑶瑶能长伴您身侧...“ 如玥的话没能说完,胤禛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二人本来坐于软榻上,此刻,如玥猝不及防地跌坐在男人腿上,如玥先是一惊,很快身子放软,乖乖倚靠在男人胸膛上。 第131 章 银票 那情意来得汹涌,好似要冲破胤禛素日的理智。 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玉扳指,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头灼热,反倒让那抹涩意愈发明显。 如玥伴他身侧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二人已育有一双儿女,胤禛以为他对女人的情意会随着时间慢慢平淡。 只是,怀里这个女人总会在他要克制的时候给他惊喜! 如玥的身体被男人紧紧攥在怀里,男人的力道很大。 她的身子被紧紧束缚着,但是她心下却是一松。 自从这位爷从木兰回来,她们二人交流甚少,虽然男人并没去其他院子,但再有感情,也经不起长时间的冷淡。 可以说,男人对她的感情淡了,可以找下一个,但是她不行,现下壮壮圆圆还小,年后府内很大可能要进新人,如玥需要不断地加深男人的感情。 胤禛对她还是很好,但如玥总是想着让男人待她的感情再深几分—— 也许人总是贪婪的,以前的如玥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侧福晋,庇护儿女平安长大。 而今,她却是想有更高的地位,能让自己在外头应酬更有底气,她的孩子,壮壮圆圆可以有更高的出身。 她想谋求那个位置—— 也许是痴心妄想,但万一实现了呢! 半晌,男人力道渐松,如玥第一时间转头看向胤禛。 她细白的手指轻抚过男人眉心处的竖纹,接着在胤禛脸颊处停下,“爷,您看您都瘦了。” 目光缱绻,语气里满是心疼,“您别太劳累,身子要紧,瑶瑶看您这样心疼。” 胤禛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有你在,我怎敢不爱惜自己?”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如玥知道,以胤禛的性情,忙碌之下,男人难免顾不上自己的饮食起居,如玥心里有了想法,只是此刻她只静静的看着他。 烛光下,如玥的眼眸如水般清澈,看向男人的目光却带有万般柔情。 胤禛沉迷其中,半晌,又不自觉地看向她的唇——细腻饱满,不点胭脂便已十分红润。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两人的唇紧紧相触。 男人的力度起初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但随着如玥的回应,男人力道瞬间加重,唇齿交叠间,气氛变得炽热而缠绵。 “玉瑶...”男人喘息着唤她的小字,声音低沉沙哑。 如玥此刻只觉得浑身发软,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胤禛将她打横抱起,越过内室,没有走向床榻,反而继续向前,进入如玥惯常沐浴的水池。 温热的雾气在浴池上方缭绕,如玥倚靠在白玉池壁上,感受着温热的水流轻抚过肌肤的舒适。 她微微仰头,水珠从她修长的颈项滑落,消失在氤氲的水汽中。 如玥身子沉在水中,只有圆润纤细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头。 她望着池边正在宽衣的胤禛,心跳不由得加快,这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与他共浴。 胤禛解下最后一件里衣,露出精壮的身躯。 常年习武骑射让他的肌肉线条分明,皮肤微白,在烛光的照映下,朦胧的水汽中,显出几分诱惑。 男人慢慢走近她,如玥脸颊微红,似是害羞,但亮晶晶的目光却直直盯住胤禛,没有一丝闪躲。 胤禛低笑一声,随着水波的荡漾,人已至如玥身前。 他伸手抚上如玥的脸颊,指尖沾了点水珠,顺着如玥的脸颊落在脖颈处,“我还以为瑶瑶已经这般胆大,结果一摸脸颊,真是烫人...” 随着胤禛越发靠近,如玥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比温泉更灼热。 她主动贴近,双手环上他的腰身,指尖在他背脊上轻轻划过。 这一举动显然出乎胤禛意料,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yu念。 “瑶瑶今日这般主动,是不是...”胤禛贴着如玥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柔软莹润的耳廓上,瞬间,掀起一层红晕。 如玥轻笑,视线落在男人喉结处,片刻后覆上去:“瑶瑶是想四爷了,难道四爷不想念妾身么?” 感情从来不只是精神上的共鸣,尤其对于胤禛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 胤禛的目光,自她的脸颊、脖颈、锁骨一点点向下,眼神带着几分霸道和占有欲。 他撑住如玥的肩膀,微微俯身。 “嗯...”如玥轻哼一声。 “四爷别急,”她在他耳边轻柔地说,“我们有的是时间...”今夜,她会好好陪着他。 可是胤禛等不起——他迅速将人抱起。 …… 二人移步至水池边,比起池中水流的温热,只铺了薄薄一层毯子的池边更加冰凉。 胤禛到底怕如玥着凉,换了一个姿势。 直至夜深才停下。 二人躺在床榻内 胤禛仰面而卧,双手交叠于腹部,这是他自小在宫中养成的睡姿,十年如一日。 只是这般规整的姿势很快便被打破了——如玥一个翻身便贴了上来,温软的身子紧紧偎在他身侧。 睡熟的如玥呼吸均匀绵长,瓷白的小脸紧贴着男人的脖颈,修长的手臂像藤蔓般自然地环上他的腰际。 朦胧中,男人察觉到腰间沉甸甸的暖意,指尖无意识地寻到那只环在他腰际的手,温柔地覆了上去。 翌日,如玥快午时才起身,外侧的被褥已被收置。 “主子,贝勒爷卯时便离开了,只是贝勒爷走之前留下了这个。”绿竹伺候如玥更衣后,便把胤禛留下的信封递给如玥。 如玥打开一看,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数了数足有五千两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洒金笺纸,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瑶瑶,这些日子好生玩乐,钱爷出。” 那字迹遒劲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如玥指尖轻颤,不由扶额失笑,这位爷当真是挥金如土,不过,她喜欢。 第132 章 膳食 如玥虽曾在此小住过些时日,却仍对这片区域感到陌生而疏离。 此处是胤禛处理政务、接见门客的扬所,规矩森严,气氛肃穆。 如玥素来谨慎小心,平日从不关注,也不轻易涉足。 可今日情况特殊—— 如玥脚步迈过月洞门,两侧侍卫并未阻拦,反而恭敬地行礼。 一路上,嬷嬷太监们见了如玥也是行礼问安。 他们动作利落,神色恭敬,如玥不知,这些人面对她,远比对待福晋时更添几分谨慎。 就如同花草房的得柱,至今对如玥有些恐惧——他不是害怕如玥这位温和的侧福晋,而是恐惧她身后的贝勒爷。 这些在前院当差的奴才们,眼光向来毒辣——他们不归后院管束,只认准贝勒爷的心思。 爷看重谁,他们便对谁格外恭敬。 冬日的阳光虽然明亮耀眼,却像一层薄薄的金箔,照在身上暖意几乎没有。 文新一身灰色加绒的棉袍,头戴暖帽,此时快步迎上如玥,冲她行礼:“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面上堆满笑容,“侧福晋,今儿个天冷,您有什么吩咐让王安他们跑一趟就是,怎么劳动您亲自过来了。” 这位主儿虽说是他们贝勒爷的心尖子,但行事一贯低调,基本不怎么来前院,这会过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别看主子这些时日忙碌,不进后院,但对这位主也是每日关注,他可不敢怠慢。 特别是,他现在能稳居前院三把手,得贝勒爷的重用,约莫借了这位的光儿。 如玥温声开口询问:“贝勒爷近日的午膳和晚膳可是前院膳房准备?” 文新闻言恭敬回禀:“午膳,前院这边会给贝勒爷做好送去,晚膳则是等贝勒爷回来用,只是...”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您也知道,这些日子,主子下值晚,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在前院用过正经晚膳,每次都是奴才们见天色晚了,便送些小食点心过去户部。” 胤禛性子一贯冷肃,他做事,前院的下人哪个都不敢反驳。 苏培盛在他身侧伺候那么久,都不敢做主子的主儿。 就算为主子好,做主子的主儿那就是僭越。 “这些日子贝勒爷的午膳、晚膳我来安排。”如玥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语气透着不容置疑。 文新也没犹豫,闻言立刻应下。 膳房为主子备膳时,若未得主子特别吩咐,皆是循例而行:一则依照主子的份例规制,二则是取当日新鲜肉食,三是择时令菜蔬。 至于主子口味偏好,远不是膳房所能揣度。 胤禛以公务为重,不会在口腹之欲上费心劳神,肯定不会与膳房多作交代。 但是,如玥不同,二人相处这么久,她又特意观察过男人的喜好,自然是把胤禛的喜好摸得透透的。 胤禛喜好清淡,但也喜欢用一两道辣菜,喜食清爽不浓稠的甜汤,点心同样不喜咸口,更喜欢甜而不腻、口感软糯的小食。 如玥结合膳房厨子、前院嬷嬷的意见,列了一大张膳食单子,可以说把胤禛半个月的膳食都排好了。 户部大堂内 几位侍郎正在商议漕粮改道之事,胤禛坐在户部尚书马齐下首,正听着下面人的交谈。 忽然,一阵香气飘来,众人纷纷抬头向味道源头望去。 只见,文新正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跟在苏培盛身后,越过台阶,朝里面走来。 “主子,奴才送午膳过来了。” 胤禛眉头微蹙,正要挥手让人退下,苏培盛却低声道:“主子,今日的膳食是侧福晋亲自为您备下的菜品。” 胤禛手一顿,接着看向众人:“诸位,不如先用膳吧,午后再议。”说着,起身走向偏厅,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官员。 这位四爷自打来了户部,简直是个活阎王。 每日天不亮就来点卯,夜深了还挑灯核账,逼得一众官吏叫苦不迭。 如今早已到了用膳时辰,众人早就想进食歇息了,却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只能陪着这位爷商议公事。 现下,这位爷就这么用膳去了,这可是头一次啊! 众人纷纷讶然,却也没多想,只赶紧出门吃饭去,生怕这位爷突然再逮住他们询问公事。 偏厅内,胤禛打开食盒,热气伴着香气扑面而来。 苏培盛想要为主子摆膳,却被胤禛拒绝。 胤禛自己动手把一道道菜品摆放在案桌上,食盒底部还有一张素笺:“四爷,这些时日玉瑶为您备膳,您要好好进食哦,不准敷衍。”娟秀的小楷,尽显温润婉约。 胤禛冷峻的面容不自觉地柔和几分,接着开始缓缓进食。 男人此时用膳的模样,像了如玥几分,好似在不自觉地模仿。 苏培盛在一旁看得分明,他家爷是真的栽了! 至亲至疏是夫妻——皇家贵胄之间,纵是感情再深厚的夫妻,也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单看这饮食起居的日常,即便情谊再笃,也保持着分寸感。 唯独这位侧福晋,为了贝勒爷的身子,连膳食这等细微之事都时时过问。 若福晋也能如此体贴,对贝勒爷多加关怀,加上天然的身份,又何至于落得这般下扬。 他这个做奴才的都明白,想要得到回报,必先真心付出。 苏培盛瞧着主子用膳正香,想起前院传来的消息,心下踌躇。 此刻提及福晋,怕是要坏了主子用膳的兴致。 胤禛先是用了几道清淡的时蔬,接着夹了一块小炒牛肉,带着辣味,正是胤禛喜欢的口感。 不知不觉间,他已将饭菜用了大半,加了米酒的汤圆蛋花汤也用了一碗。 “主子今日胃口甚好。”苏培盛笑着开口,一边将湿帕递给主子。 胤禛放下碗筷,接过帕子擦拭嘴角:“告诉侧福晋,今日的菜品爷很满意。”他原觉得用膳不过是寻常小事,何须劳动如玥费心张罗。 可此刻感受到她的贴心,胤禛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意。 此刻,进食后的胤禛,眉眼间带着几分惬意。 第 133章 武云 胤禛闻言,面色未变一下,只是淡淡开口:“看来福晋还是有力气,药再加一些,省得她整日操心爷的后院。” 起初下药时,胤禛还有点子愧疚,毕竟谋害发妻,饶是他再冷酷,也感觉不自在。 只是,如今已经过了那个槛儿,可以说,在胤禛心里,乌拉那拉氏已经不是他的妻子,反而——占了这个位置,变得有些碍眼... 胤禛没继续想下去,接着吩咐:“踏雪院那边,把福晋的人揪出去。”顿了一下,询问:“武氏那里有没有动静?” 要不是福晋这一动作,他都忘了武氏这个人。 苏培盛犹豫一瞬:“主子,武格格最近精神好似不太正常了…”不知是跟李氏一样装疯卖傻,还是真疯了。 胤禛闻言倒没放在心上,还是叮嘱一句,让下面的人看好她。 武氏这个人恶毒且愚蠢,在后院根基不深,没有别人指使,很难掀起风浪来。 —— 刺骨的寒风从破旧的窗棂缝隙钻入,武云猛地睁开眼睛,一阵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最后的记忆是实验室里那扬爆炸——试管中的化合物意外混合,刺眼的白光,然后是撕裂般的疼痛。 同时,一个尖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装什么死呢,既然醒了就赶紧下床,今日还想不想吃饭了?” 武云艰难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 房间昏暗潮湿,墙角结着蛛网,青砖地面上面满是灰尘。 “这是哪里?”她下意识问道。 穿着青色袄裙的丫鬟嗤笑一声,“武氏你可真会作妖,先是装疯卖傻,如今又装失忆,你以为这样子就能躲过去,奴才告诉你,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 丫鬟有些尖锐刻薄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武云的大脑一片混乱,突然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武云,汉军镶黄旗人,祖籍山西,父亲是知州,家世良好。通过选秀入了当今四阿哥的后院,因嫉妒同她一起入府的格格得宠,便想害人毁容,最终事情败露被软禁于此。 “春心,可否为我去打盆热水来。”武云试探性地询问,这个名字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 春心撇撇嘴,这个女人还想命令她? 也不看她如今什么情况,刚想怼过去,突然想起上面的吩咐,目光一闪,面上装作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武云趁机环顾四周,房间简陋得令人心惊,除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把椅子外几乎别无他物。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瓜子脸,柳叶眉,杏眼含情,只是面色有些发黄,头发凌乱。 “我穿越了...”武云喃喃自语,心脏狂跳不止。 作为一名现代化学工程师,她对清朝历史的了解仅限于电视剧和零星的历史课本。 而现在,她不仅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好似还成了一个恶毒且被软禁的妾室。 春心端着铜盆回来,重重放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你快些梳洗,今日你若再不去劳作,嬷嬷的惩罚要加倍的。” 武云的手指触到水面,冰凉刺骨。她抬头看向春心:“这水是冷的。” “踏雪院就这条件,你爱用不用。”春心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被主子厌弃,谋害府里侧福晋的女人,留着一条性命,已是主子开恩。 记忆中的画面闪现——原主武云身边的丫鬟不是这个,是一个叫绿心的。 绿心被她亲自杀了—— 突然,又想起四阿哥,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具身体非常害怕府里的男主人,也就是当今四阿哥。 她虽是理科生,常年在实验室里打转,但也看过电视剧,这位四阿哥应该就是将来的雍正了。 而她这具身子想要谋害的人姓钮祜禄,武云深吸一口气,好似乾隆她妈就姓钮祜禄! 不会吧?不会吧?她这是真完了呀! 武云回想脑海中涌现的记忆,她这个身子原主人,是真的恶毒,看人家好看,又得宠,就想让人家毁容。 真是嫉妒害人啊,她可是知道,这个身子根本没被人碰过。 地狱开局——武云打了寒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原身太恶毒,不值得她同情,但现在是她在这具身体内,必须想办法生存下去。 毕竟,原身可是被冻死的啊—— “我有些头晕,今日恐怕不能去嬷嬷那里劳作了,”武云试探道,“能否帮我告个假?” 春心冷笑:“奴才可不敢。上次你装病,嬷嬷直接命人把药灌进您喉咙里,你忘了?” 武云胃部一阵绞痛,记忆中的画面让她不寒而栗。原主确实曾假装生病逃避劳作,结果被强行灌下极苦的药汁,吐了整整一天。 只是,冬天,让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院子里犁地——这是哪个人想出来奇葩法子,土都是冻着的,而她这具身子又是个娇弱的... 踏雪院里 在一众丫鬟、嬷嬷严厉的注视下,武云没如往常般劳作,反而大声开口:“你们相信鬼神吗?” 一众下人面色不改,为首的嬷嬷神色更冷,“怎么?武氏,你今日想装神弄鬼?” 这...怎么剧情不对劲?不是说古人很怕鬼神吗? 算了,到了这个时候,她必须试一试。 武云将自己刚偷摸摸制成的氯化铵倒在盆里,片刻,白色烟雾自盆内升腾。 “我昨夜梦见祖先显灵,说有人对我不敬,要施以惩戒。你们说,这烟雾像不像祖先显灵?” 这武氏疯了—— 众人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如武云所料,众人脸色变了,只不过不是她想的那样。 为首的李嬷嬷向前一步,靠近她,面上似是真诚,询问道:“真的显灵了,那奴才们该如何?” 心下惊疑不定,她们虽不信武氏能让祖宗显灵,但武氏这一招也不知哪里来的? 武云见她如此,心中暗喜,表面却依旧淡定道:“只要你们对我好点,祖先自然不会降罪于你们。” 这……可不是武氏会说出来的话。 第134 章 异常 虽然雪下得不大,但也给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毯。 景园 王安已领着一众太监婆子清理积雪。 如玥用过膳后,查看了壮壮圆圆的情况,见二人依旧活泼,身子没有受天气影响才放下心来。 “主子,踏雪院那边来人,说是有事向主子禀报。”春和越过屏风,开口说道。 如玥眉梢一挑,踏雪院——关着武氏的院子。 这个院子的下人基本都是胤禛的人,只是她之前也交待过,若是踏雪院有异动,让其禀报,这是她管理后院应有的权利。 “让人进来吧。” 院内,春景在前带路,春心走在李嬷嬷身后,三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在青石路面上,跨过台阶上了回廊。 春景打量二人湿透的棉鞋,道:“你们在回廊上换下鞋袜吧。”说着,她身侧的两个小丫鬟一分别将手里的鞋袜递给二人。 李嬷嬷心里惊讶,看着递到面前的干净棉鞋,又觉着暖心,严肃的面上堆着笑容:“多谢春景姑娘了。” 春心不同于在武云面前的刻薄,此时也是面带殷切,连声道谢。 春景只含笑开口:“踏雪院与景园有一段路,路上想必还有没清理掉的积雪,侧福晋宽厚,怕你们走来湿了鞋袜致使脚上生疮,便吩咐我们为两位准备干净的鞋袜。” 这等事如玥自是没有交待,只是如玥一贯待下人宽和,早早便为景园一众奴才多备了棉鞋。 李嬷嬷和春心算是胤禛的人,虽是小角色,但二人既然有事向主子禀报,春景便宽和相待,不过是给出两双鞋袜的事罢了。 “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二人同时行礼。 如玥坐在软榻上,让二人起来。 不等如玥开口询问,李嬷嬷便开始主动开口:“侧福晋,奴才是踏雪院的管事嬷嬷,主要负责看管武氏,这几日武氏的举止有些异常。” 说到此处,李嬷嬷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接着把武氏昨日装神弄鬼制造出来的画面说了,然后又说起来武氏的言行举止。 以前的武氏就算落难,但身为主子,自有她的傲气,李嬷嬷这些奴才欺辱于她,她可谓是对她们恨之入骨。 武氏不是个会隐藏的人,李嬷嬷她们哪能看不出来。 但是昨日的武氏,明显变了—— 李嬷嬷一五一十地把武氏不对劲的地方说了出来。 接着,春心继续补充,作为武氏的贴身丫鬟,她对武氏更了解。 “侧福晋,奴才给武氏送饭,武氏竟然说了一声谢谢。”说起这个,春心别扭死了。 如玥心下一动。 一个主子怎么可能对下人说谢谢。 如玥温声开口:“春心,你仔细想想,武氏可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春心对上如玥鼓励的目光,心里开始细细回想,突然,她想到什么,面带难色,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侧福晋,三日前的晚上,武氏一直跟奴才说她发热了,让奴才给她找大夫。 只是,那个时候武氏装疯卖傻,奴才以为她骗人,就没理会她,后来第二日早上早早去了武氏屋子,发现...” 春心咬咬牙,继续开口:“她好像没气了,但后面又醒了,奴才觉着可能是奴才探错了。” 武氏是真的发热,春心知道,但是她才不想理会,如果死了正好,她们踏雪院这群人就解脱了,只是没想到武氏那么命大。 如玥目光一凝,她自己情况特殊,便想得多,武氏这种情况倒像是壳子换了个人—— 在如玥示意下,春和递给二人两个荷包,春心感受着荷包的重量,心里一喜,不枉她全部交代了,这么银子,侧福晋可真是大方。 如玥:“你们接下来盯死武氏,她的一举一动皆要记下来,报给我。” “是。” 春景带人出去,如玥垂眸,细细摩挲着茶盖,心下闪过无数思绪。 她进府一年多,行事一贯低调,在府内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与苏怡然合作开脂粉铺子、与九阿哥合作甜点、食楼生意,她一一回想里面的漏洞。 甜点铺子和食楼,她只是提了一点点主意,基本还是九阿哥主导。 脂粉铺子主要是面膜比较新颖,但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其他铺子早已模仿,面膜已经在京城甚至其他地方流行起来,一个后宅的格格,想要细揪根本不可能,而且只是一个小东西,也可以解释。 毕竟,清朝很多东西都已经出来了。 如玥一一回想,心下松口气,幸好自己没那个创新的能力。 毕竟,她可不想跟别人搞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戏码。 她都知道了,想必胤禛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接下来,只能等着胤禛的动作。 —— 武云发现自己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心里松快起来,只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 直到胤禛的到来。 胤禛去踏雪院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后院女人耳中。 两个时辰后,看守踏雪院的人又多了两倍,胤禛离开,便径直去了景园。 景园 如玥紧紧握住胤禛的手,语气里带着些许慌张:“四爷,那个武氏是怎么回事?” 胤禛面色沉凝,见如玥如此,不由得把人搂在怀中,没有细说,只是开口讲道:“那武氏现在有些用处。” 说到此处,胤禛有些歉意,武氏想谋害瑶瑶,结果现下,却不能处置了她。 “瑶瑶,武氏现在知道很多东西,对爷有用,所以不能动她。不过,你放心,待武氏手里的东西没了,爷定把她交由你处置。”胤禛目光中闪过冷意。 只是,如玥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其他。 “四爷,那武氏懂天花吗?”如玥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不等胤禛开口,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恭亲王家的小阿哥因为种痘失败……夭折了,四爷,壮壮圆圆马上两岁,不等几年便会种痘,我…我害怕。” 如玥泫然欲泣,整个人靠在胤禛怀里,语气里满是对儿女的担心。 第 135章 救济 “瑶瑶,你别伤心,爷去问武氏。” 如玥心下一喜,她的目的就是这个,如果武氏真是穿越者,很大概率知晓牛痘。 牛痘并不复杂,只是需要发现。 随着一双儿女长大,如玥都想冒险让弟弟如怀出京去寻病牛去了,只是这样一来,动机太过刻意,如玥害怕上面的人怀疑。 毕竟,旗人不能随意出京走动。 病牛在京城几乎遇不到。 只是,关系到儿女,如玥觉着可以冒险。 而现在——如玥不得不说,武氏来得及时。 武氏这边,她正卧床养伤。 作为一个化工方面的博士,小到肥皂、玻璃、化肥,大到火药、化学武器,只要有材料,她都能制出来。 高无庸上了刑,武云面对性命之危,不敢保留,可以说是,把自己说得如何牛逼,就差上手实践了。 可是,胤禛第二次见她,却是要她治天花—— 这不是化工生的专长,她也不懂疫病,但面对这个冷面阎王,武云很识时务地答应下来。 幸好她上学的时候,清穿小说电视剧正流行,天花也算是大名鼎鼎,牛痘更是穿越必备—— 只要这位活阎王给她找到得天花的牛,再给她配几个大夫,弄出来牛痘不是轻轻松松? 大夫好找,这病牛——可以说很难找。 但既然武云有办法,病牛对于胤禛来说也好办,只是这样一来,武云就要出府。 胤禛对武云并不放心,对她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试试总是没坏处。 就这样,踏雪院依旧被严格把守,只是里面的武氏已被悄悄送了出去。 —— 自一个月前的小雪开始,京城的雪便下得没完没了。 如玥站在回廊下,望着庭院中又积起来的新雪,眉头微蹙。 “主子,现在正下着雪,冷得很,您还是进屋吧。”如玥已经在外头站了有一会儿,春和担心她的身子,便忍不住出声劝道。 如玥回过神来,却是把暖手炉递到春和手里,道:“我不冷,倒是你,才需要注意保暖。”这般说着,想起春和的身子,如玥还是进了屋子。 春和心下一暖,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笑容,跟在主子后面进屋。 只是,如玥的心中仍然想着事,便让人把王安叫进来。 “你近些时日出城,城外的情况如何?” 王安闻言,低下头,开口:“城外除了官道,其余小路基本寸步难行,农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只是因为温度低,还没有化开。” 适量积雪可以起到防寒保温、消灭虫卵的好处,只是降雪过多、积雪过厚,那就不是好事了。 至于城外百姓的日子,王安没有关注,但一想便知不会好过。 如玥手指收紧,看向绿竹,吩咐道:“去拿一个红木锦盒过来。” 一个红木锦盒里面放着十锭金子,一锭为十两金,合计一百两金子,按照如今的金银兑换比例,大概是一千两白银。 如玥写了一封信,便交待王安,让他把盒子和信皆交到弟弟如怀手中。 主子的事情自然是最紧要的,王安不敢耽搁,从屋内退出,立刻叫了几个太监跟他一起出门。 —— 近日天寒雪频,想来京师旗下诸户生计必多艰难。 门下若有旗籍亲友困顿者,望弟量力周济,以解燃眉。 昔日旧宅比邻而居者,皆忠厚本分人家,倘知其度日维艰,亦不妨稍加援手。 至若远亲故旧中贫乏者,更不必吝于资财——雪中送炭,方显情谊。 诸事,但凭弟斟酌而行。 银钱若有不足,可随时来信告知。 姐 钮钴禄.如玥 —— 如怀合上信封,看着长姐送来的百两金子,心下复杂,他才犹豫自己是否要施以援手,自己长姐便送来了银钱。 合上红木盒子,如怀面上一片郑重:“劳烦王公公告知长姐,我会办妥。让长姐注意身子,勿须操心,待多些时日,我同祖母、额娘去府内看望她。” 王安闻言笑了,连忙道:“奴才会把话带到,听到大爷这般说,主子心里定会开怀。” 二人略寒暄几句,王安便提出告辞。 —— 景园 徐心坐在锦凳上,接过春和递过来的红枣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掠过喉间,徐心只觉得身子暖和不少。 她犹豫半晌,开口说道:“侧福晋,奴才想带着慈安堂的人下乡看诊,除了慈安堂,还有几个医馆一起。” 如玥含笑望着她,“这雪天路途艰难,你可想好了?” 徐心本来还有些忐忑,看到如玥的笑容,心头一松,侧福晋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便更加坚定下来,冲如玥点头,道:“正因为雪天,才更需要大夫。并且,奴才带人下乡,不仅可以救人,还可以提升大家的医术,一举两得。” 如玥:“好,我支持你,药材你不必担心,我会让王安再给你囤一些。雇佣的随从,你一定要带好,途中注意安全。” 虽是古代,但如玥从不认为女子的身体都是瓷娃娃般娇贵。 尤其是慈安堂里的医女们,个个都是寻常人家出身,自幼劳作惯了的。 这几个月跟着徐心走乡串户地义诊,风里来雨里去,早练就了一身好体力。 如玥不担心她们是否能吃苦,只是交待徐心千万注意安全。 目送徐心的身影离开,如玥收敛笑容。 年关将至,又遇上雪天,府里庄子上的事务堆成了小山。 别院孩子们的情况、府内炭火采买、还有年节的礼品......皆需要如玥操心。 直到傍晚,胤禛来了景园,如玥让厨房备了姜汤,她亲自为男人擦拭双手,又监督胤禛喝了姜汤才作罢。 胤禛进了内间把沾了冷气的朝服换下,换上一身蓝色棉袍。 “这几日朝堂有的忙,瑶瑶今后不必等我。”胤禛牵着她的手坐下。 今日本是休沐,结果胤禛还是忙了一日,怕如玥等他,便先来了景园,跟她交待一声。 胤禛没有细说朝堂之事,如玥也不好奇,只是询问:“四爷,我们府里可否要救济?” 胤禛目光柔和一瞬,拇指细细摩挲着如玥的手背,道:“瑶瑶有这份心难得,若是有难,是该救济一番。只是现下,瑶瑶先准备着,等爷明日去毓秀宫一趟。” 这是要看太子妃那边的意思,不能抢东宫的风头,如玥点点头,“瑶瑶明白了。” 第 136章 认可 胤禛微微颔首,迈步踏入殿内,暖意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太子胤礽正坐在书案前,下首坐着三阿哥胤祉。 胤礽见他进来,脸上挂上温和的笑。 胤祉目光闪烁,看着胤禛向前的身影,不自觉撇嘴。 “四弟来了,坐吧。今日天气不好,路上可还好走?” “多谢太子二哥关心,”胤禛行了一礼,在右侧的椅子上坐定,“积雪甚厚,只内城早就被人清理干净,来的还算顺利。” 太子胤礽扫视二人,笑着开口:“今日倒是巧了,你们兄弟俩一前一后来看孤。” 二人刚在木兰发生过冲突,只是二人皆在他身边办事,一个在礼部,一个在户部,胤仍有意缓解二人的矛盾。 胤祉扯了扯嘴角,“四弟倒是来得早,现下都快晌午了。” 胤禛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三哥。”看似尊敬,只是也没有接胤祉的话茬。 他本不是多舌之人,此番过来是有事找太子商议。 他看向胤礽,开口道:“太子二哥,近日连续下雪,城内还算安定,但城外已有多处民宅坍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臣弟以为,东宫应该有所表示。” 胤礽闻言脸上笑容顿住,“四弟有何建议?” 近来,大雪连绵不断,朝堂上下自然有所关注,只是焦点都聚集在农田遭灾、道路梗阻以致物价上涨等问题上。 至于几处民宅坍塌,这是小事,胤礽当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皇阿玛常叮嘱他,四弟精实务,行事严谨有度,要对他多加重用。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呈上:“臣弟草拟了一份关于对城外百姓的救济方案,可对受难百姓开仓放粮、搭建临时扬所供无家可归之人居住,派遣医官为北行提供救治...,”说到此处,胤禛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可以由太子妃出面。” 殿内一时寂静,胤礽精光一闪。 虽然连日大雪,但目前还没有到雪灾的程度,城外受灾的贫民不成规模,这种事情根本放不到朝堂上讲,也不值得他出面。 但若是由太子妃主持,就算是小事,也可以增加东宫的声望。 胤祉突然嗤笑:“四弟倒是关心贫民,只是,二嫂身份尊贵,如何能亲自去城外安抚百姓。” 胤禛不慌不忙道:“三哥多虑了。二嫂不必亲至,只需主持大局,负责物资采买、筹备即可。” 胤祉笑得更欢:“四弟,你这是想让太子二哥和二嫂自己出钱啊。” 胤禛的意思,他们听得明白,这等行事,自然不跟朝廷挂钩。 而国库的银子也不会花在此事上。 胤禛也知道如此,才会过来找太子胤礽。 只有太子妃做表率,四贝勒府才能动起来。 “太子二哥,二嫂素有贤名,得皇阿玛看重,此次二嫂可以募捐,大家定积极支持。” 胤祉闻言一哽,老四这是想让他们这些兄弟都出血啊! 这次开了头,以后还会少吗? 胤礽听了胤禛这番建议,却是眉头一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四弟这个人还真是个……直臣。 —— 胤禛目的达成,拒绝了胤礽的挽留,直接告退。 胤祉心情不好,也一起离开。 踏出毓秀宫的大门,二人之间的气氛变缓。 二人关系虽不好,但不至于像太子面前那般跟有深仇大恨似的,只是二人如今一同给太子办事,加上木兰围扬的冲突,二人默契的视对方为竞争对手。 “老四,你要是银子多,就给我点。”胤祉有些郁闷,没忍住小声说道。 胤禛淡淡开口:“三哥说笑了。”说罢,便先一步走远。 胤祉心下一闷,这个老四竟然如此记仇,他可是郡王。 不过,想起老四方才对二哥也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瞬间,胤祉心气儿顺了不少。 —— 太子妃在皇室中发起募捐,号召皇子福晋们出钱救济灾民。 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众妯娌纷纷拿出银子,如玥代表四贝勒府,也跟着捐了一笔钱。 这件事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很快传遍京城。 康熙对这个儿媳赞赏有加,朝堂上下也充斥着称赞声。 一时间,太子妃的名声和东宫的威望都跟着水涨船高。 因着此事,胤禛特意过来看望如玥。 “瑶瑶可会怪爷?本来是瑶瑶先拿的主意,却...”胤禛缓缓询问,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心里难得有几分忐忑。 这些时日,太子妃在京城贤名远扬,在东宫的地位更加稳固,可救济这个想法却是如玥先提出来,后面被他报到东宫。 若是瑶瑶能有此名声,会不会有希望.... 如玥倒是不知胤禛想了那么多,她提出救济的目的很纯粹,她有钱,城外百姓遭了灾,她就想着帮一下。 这跟前世,她们国家有地方受灾,大家主动捐钱是一个道理。 只尽到心意即可,真没有其他想法。 所以,此时,如玥只是笑笑,握住胤禛的手,道:“怎么会怪四爷,明明是感激您。若不是您报给东宫,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声势,上行下效,如今不止东宫在救济城外百姓,连同京城其他宗室勋贵皆是出手救济,这对城外贫苦百姓来说是好事。” 无论她们想要名想要利,只要做了好事,便是好的。 说罢,见胤禛表情严肃,柔声劝道:“四爷不必觉着愧疚和惋惜,我觉着这样反而正好,咱们府如今是应该低调行事。” 胤禛闻言一震。 他爱慕面前这个女人,只是在此刻,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瑶瑶,今日你让我刮目相看。” 他以前总觉着瑶瑶是个娇弱的小女人,需要自己时时护着,但此刻,他突然又发现了女人的另一面。 她的胸襟不输给任何人,她的柔善不仅仅局限于亲近之人,对百姓也有一番爱护之心。 胤禛凝视着如玥,目光温柔,缱绻爱怜中不知何时起已多了几分深沉的相知相惜。 第137 章 姐妹 如玥一身粉色旗装,领口、袖口用蓝底花纹点缀,梳着一字头,珍珠流苏垂至耳边,颈间佩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外头罩着青色斗篷,清雅中带着几分精致。 此刻,她站在廊下,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目光频频望向景园的大门。 今日是祖母和额娘她们进府探望的日子,今日不仅如怀入府,两个小的也带来了。 她的幼弟幼妹,算下来,将近两年没有见面... 在如玥胡思乱想之时,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嚣,如玥眼眸中闪过喜悦,不由得下了台阶。 只见祖母李佳氏、额娘阿鲁特氏缓缓迈过门槛,正向她走来,二人身后,则是两个穿着同色衣裳的小孩。 几人相互见礼,由一众丫鬟簇拥着进了屋子。 直到大家坐定,如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双弟妹身上。 两年不见,如桦、如锦都长高了不少,只是性子依旧没变。 如桦性子内秀,此时正乖乖坐在祖母身侧,眼神带些沉静;妹妹如锦一贯外向,此刻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如桦、如锦,还记得姐姐吗?”如玥柔声问道,向他们伸出手, 二人对视一眼,向如玥问礼:“见过长姐。” 本来如玥还以为两年不见,弟妹对她生疏了,没等她失落,只听妹妹如锦继续说道:“阿姐,我听额娘说你生了一对如我和如晔一样的龙凤胎,我们能看看外甥外甥女吗?” 如锦一脸殷切地看向如玥,一旁的如桦同样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如玥起身,一手牵着一个,“他们正在厢房呢,祖母、额娘,我们过去吧。” 厢房内乌金炭烧得正旺,地面铺着厚实绵软的毛毯,两个孩子正在毯子上翻滚,六个乳母围在一旁。 见到众人进来,连忙行礼。 “快让我看看。”李佳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看着两个孩子,眼睛亮的惊人。 在得到如玥点头后,才抱起弘历,一瞧,“哎哟,这鼻子,跟玉瑶一模一样。”说着,感受到怀里瓷实的重量,心中点头。 如玥则是抱起女儿,向弟妹展示:“祖母怀里的是弘历,我怀里这个是你们的外甥女,唤赛茵。” 弘历和赛茵已经七个月大,弘历被李佳氏抱着,也不哭,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如玥,嘴上叫着娘。 如玥怀里的赛茵仿佛跟哥哥比赛一般,也是娘娘娘的喊着,如玥失笑:“她们目前只会喊这一个字,一见了我,便喊个不停。” 阿鲁特氏围在婆婆身侧,看着外孙子,笑道:“那是两个孩子亲你,这是好事。” 她们小门小户,孩子皆是亲自抚养,但高门大户有的是乳母嬷嬷照顾,如今两个孩子这般依赖如玥,真是难得。 如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赛茵的小手,眼中满是惊奇:“外甥女好可爱,还肉嘟嘟的...” 如玥笑道,“他们能吃,自然长得壮实。”说着问弟弟,“如桦可要抱抱她?” 如桦连忙摇头,他力气不大,万一把这么可爱的外甥女摔了可就不好了。 倒是一旁的如锦蠢蠢欲动,大胆地伸出手:“阿姐,让我来抱外甥女。” 如玥将女儿轻轻放入妹妹怀中,指导她如何托住婴儿的头。 如锦虽然只有八岁,却稳稳地抱住了赛茵,甚至还能轻轻摇晃。 如玥有些惊讶:“如锦力气这般大了?” “可不是,”阿鲁特氏笑道,“咱们家刚搬进新宅的时候,这丫头好奇,在花园里霍霍,那园子里的石凳都被她搬了一遍,把管家吓了一跳。” 如玥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妹。 如锦正专注地逗弄着外甥女,小手轻轻抚过赛茵圆鼓鼓的脸颊,动作意外地轻柔。 忽然,赛茵双脚蹬在如锦的身上,小手一挥,抓住了如锦的一缕头发,用力拉扯。 “哎呀!”如锦疼得皱眉,却没有粗暴地拉开赛茵的手,而是轻声哄道,“赛茵乖,放开小姨好不好?” 如玥连忙上前解救,却见如锦已经自己轻轻掰开了赛茵的手指,头发丝都没扯断一根。这控制力让如玥更加惊讶。 如玥突然开口:“如锦这个力气倒是很适合学武。” 如锦听到姐姐的话,眼睛一亮:“阿姐,我想学。” 姐妹俩的对话,阿鲁特氏和李佳氏听得清楚,二人对视一眼,却没有插话。 阿鲁特氏本身带着蒙古女子的爽朗,蒙古女人很多都擅长骑射,女儿学武她不反对。 而李佳氏,她是汉军旗人,原先的想法是女人要文静贤淑,可自从如玥入了四贝勒府,她就后悔了,时常愧疚自己不该把孙女养的那般柔善。 对于小孙女如何——她老了,由她长姐做主就好。 她们家如今有这般光景,皆是沾了大孙女的光。 “好,如锦想学,那姐姐给你想办法。”如玥摸了摸妹妹的头,心中已有了打算。 —— 前院书房 胤禛与如怀相对而坐。 “贝勒爷,奴才去了几个牧扬和牛市,调查之后发现,确实少有养牛工因天花而死亡。”如怀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冲胤禛禀报。 胤禛闻言心下一震。 自武氏提出要找得了天花的病牛开始,胤禛就暗中让如怀调查一番,本来只是随意尝试,没想到真被如怀给打听到了。 “病牛现下收集了多少?”胤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问道。 如怀:“目前只有十五头被送去别院。”说起来,如怀有些不好意思。 衙门监管严格,尤其对于外地运来的牛,会派人进行检查,并且还要求客商出具牛只的健康证明。 在京城想找一只正在得天花的牛可真不容易,他顶着雪天,一家家牛市的搜寻,又背靠胤禛的关系,最后从外地运来几只,才勉强凑够十五只。 胤禛闻言浅笑一声:“暂时够了,这次你做得不错。” 如怀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都多亏了贝勒爷给的人手,否则奴才哪能调查这么顺利。” 人痘?牛痘?从武氏需要病牛开始,胤禛就知晓了背后的意思。 如今,牛找好,大夫也已经到位,只差实验。 至于武氏,也被软禁在别院。若是顺利,根本不需要她参与…… “过年便是十五岁,可有中意的女子?”胤禛突然开口询问。 第138 章 亲事 待到如玥得宠后,胤禛便将他安置在书斋当差,明面上是做些杂役活计,实则每月领着俸银,日日得先生们悉心教导。 去年如怀考取满军旗举人功名,胤禛见状,便将他送入名震北方的金台书院进学。 在那里,他结识了不少文人名士,为自己扩展了交际圈子。 后来,因着满月宴上的事,在胤禛的斡旋下,得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补偿,一个佐领的职位;胤禛更延请名师和战扬老兵教导他兵法韬略和武艺。 年秋,他更得以随驾前往木兰围扬。 虽因年资尚浅没有得到表现的机会,但对一个年方十四的少年而言,能跻身那般重大的扬合已是非同寻常的际遇。 这般历练,即便是勋贵之家的少爷也未必能够企及。 这一切,如怀看得明白,皆是因为长姐的面子,贝勒爷方才对他如此看重。 在他心中,对胤禛十分敬重。 这位爷一贯严肃,此刻却突然问他私事,还是关于娶亲一时事,十四岁的少年再是沉稳,也难得的羞涩起来。 羞涩片刻,心思便是一转,思索这位爷为何询问此事。 如怀定了定神:“贝勒爷,奴才平日里不是跟着师傅们学习,便是处理公务,也没有机会接触女子。”说到此处,如怀突然垂眸,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今年,家里虽搬进了大宅子,身侧也多了伺候的下人,但奴才身边都是随从,也没有女子。” “贝勒爷问奴才中意的女子,奴才一时也没什么想法。”说到此处,如怀又抬头,语气带着认真:“若是真要考虑,那奴才希望今后的妻子是一位孝顺长辈、友爱弟妹的女子。” 胤禛闻言,目光微闪,修长的手指在青瓷茶盏上轻轻摩挲,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午时,景园摆了午膳,胤禛同如玥一起宴请了李佳氏等人。 李佳氏、阿鲁特氏作为如玥的长辈,胤禛爱屋及乌,态度十分温和。 面对这位身份贵重的贝勒爷,二人也不敢以长辈的身份对待,只保持着适当的分寸。 如锦、如桦虽是小孩子,但也落落大方,恭敬有礼。 这顿午膳用得还算顺利。 膳后,胤禛没有多留,带着如怀去了前院。 李佳氏和阿鲁特氏在屋内休息,如玥则带着弟妹在院中闲逛。 冬日的景园。山茶花开的热烈,如玥带着弟妹漫步其中。 如玥听着弟妹讲述家中近来的变化。 家里换了大宅子、她们身边添了丫鬟书童、教导她们礼仪的严肃嬷嬷...... 突然,如锦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越发好看的阿姐,询问:“阿姐,贝勒爷对你好吗?”九岁的小孩,声音里带着稚嫩的童音,语气直白,话里内容却让如玥一愣。 此时,身后的下人已经退至远处。 如桦欲言又止,感觉如锦不能如此讲话,但他心里也十分关心。 长姐刚离开家的时候,她们二人哭了很久,长姐都没能回家看望她们。 后来,哥哥说起长姐的消息,长姐节日为她们准备的礼物,时间长了,两人才慢慢不闹脾气。 如玥笑着摸摸妹妹的发鬓,道:“贝勒爷待姐姐很好。”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如锦要记住,在外头说话要小心,隔墙有耳。” 如锦点头,“阿姐,我记下了。这里是阿姐的地盘,如锦才问的。” 如玥笑了笑,“你这般小,想的倒是多,你看你的头发,本就不密,小心以后秃头。”如玥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如锦却是不不在意道:“秃了正好,省的每日打理它。” 还真是个小孩子呢!不过,她的妹妹,从小便这般活泼开朗,是胡同里的孩子王。 —— 亲人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如今虽是如玥掌握中馈,但李佳氏和阿鲁特氏想得多,到底不敢带着孩子在府里多待。 临行前,如怀和如玥单独说话。 “阿姐,贝勒爷今儿上午问起我的婚事,怕是心里有什么盘算......”如怀压低声音,提及自己的婚事,神色丝毫不见羞涩。 如玥心下一动,这事四爷没跟她说,“这事我自会向四爷打听。你且记着,在外头,一个字都别提。” 近来李佳氏和阿鲁特氏也为如怀的亲事操心,两房亲戚更是三天两头地往府里递话。 只是没有如玥和如怀的首肯,二人自然不会应承。 —— 永和宫 德妃端坐于紫檀木宝座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青花瓷茶盖。 她眼尾余光掠过下首端坐的长子,胤禛此时眉目冷肃,一身蓝色朝服衬得周身气息愈发冷峻。 德妃心下郁闷,方才偏殿那局叶子牌正打到要紧处,偏生这个时辰胤禛来请安。 要知道这年节刚过,过年期间她不知见了这个大儿多少回,回回都是冷脸。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儿子越来越冷,她这个当额娘的都受不住,难怪万岁爷说老四越发沉稳了,确实稳了…这脸跟冰雕似的。 比起这个冷面儿子,还不如见儿媳和孙子孙女来得自在。 德妃喝下一口茶水,清清嗓子道:“老四阿,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有话快说。 胤禛不紧不慢地跟着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额娘,儿臣刚从太子处得到消息,皇阿玛有意下嫁公主至佟佳氏。” 德妃眼神一凝,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她的乌云珠,胤禛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万岁爷有意将乌云珠下嫁佟佳氏。 佟佳氏乃万岁爷母族,自然门第显赫。 如今佟妃虽位列妃位,但她们皆知,佟妃基本没有恩宠,这辈子子嗣是别想了。 这种情形下,万岁爷选择公主下嫁佟府,再续姻亲之好,彰显对母家的恩宠,不是没有可能。 德妃心下暗道,有些人虽然死了,但死的有价值。 如慈和皇太后,虽没等到儿子长大便去世了,但真真切切续了佟家几十年的富贵。 还有仁孝皇后,难产去世,却为自己儿子争取了万岁爷几十年的偏爱。 第 139章 离谱 德妃巴拉起佟家如今的子嗣来,唯有舜安颜,未娶妻,年纪正合适。 德妃目光带着几分急切,看着胤禛,确认道:“老四,这事能确定吗?” 胤禛点头,“八九不离十,只是...” 胤禛一句回转,让德妃的心再次提起。 “太子突然与我说起这桩私事,额娘认为何意?”胤禛反问德妃。 德妃心下一紧。 胤禛是孝懿的养子,乌云珠和胤禛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若是乌云珠下嫁佟家…… 佟家与胤禛的关系会更加紧密,若是如此,太子真能放心吗? 胤禛观察额娘的神色,见她眉头紧锁,便知她想到了什么。 “额娘,佟家富贵,但不一定适合乌云珠。额娘长处深宫,不知佟家内里。” “隆科多强占岳父侍妾,纵容宠妾欺凌正室,府中事务尽归妾室把持。 舜安颜虽未娶正妻,房中却蓄养众多婢女。乌云珠性子柔善,佟家如此家风,妹妹嫁进去,面子有了,但未必幸福。” 德妃反驳:“京城有点身份的人家,哪个男子房中不养女人,你妹妹到时候有公主府,又不会住在佟家。” 说是这么说,但德妃心里却对这桩亲事有了抵触,只是佟家再不好怎么也比女儿远嫁蒙古好。 “额娘,若是有更好的人选呢?”胤禛起身上前,亲自为德妃添上茶水。 德妃对上儿子别有深意的目光,一时怔住。 “若是不想乌云珠出意外,这门亲事绝不能成。” —— 早前,胤禛对这门亲事并不在意,若是乌云珠下嫁佟家,他便疏远佟家。 只要自己不和佟家的人沾边,太子就算不爽,也不会怎样。 只是,现在,对于乌云珠的亲事,他有了别的打算,自然想掺和一手。 胤禛从永和宫告退,便径直去了太子宫中。 书房内 金丝楠木的案几上堆满了奏折,一缕龙涎香从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 胤禛站在太子胤礽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素色香囊,那是瑶瑶新年时为他缝制的。 “太子二哥,乌云珠的亲事,确定吗?”胤禛压低声音,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下意识地向胤礽求证。 胤礽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看向自己这个四弟。 窗外春光正好,一束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条。 老四生得好,只是惯常一副冷面,着实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自然,孤既然将此事透露给你,便已确定。”胤礽温声开口,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胤禛,神色带着些许探究。 这门亲事,好处近在眼前,不知老四是否动心。 胤禛闻言,面上轻叹口气,“太子二哥,臣弟不想让乌云珠嫁进去,不知您是否听闻佟家的事情。隆科多宠妾灭妻,如此家风,乌云珠性子柔,如何能...” 舜安颜若是娶了乌云珠定不敢纳妾,最多也就是私下蓄养几个婢女罢了。 男人有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反正动摇不了乌云珠的地位。 太子心中不以为然,只是面上跟着叹息一声,“舜安颜受家中长辈疼爱,性子风流,有几个女人再寻常不过,只是...事关皇妹,他确实不算良配。” 胤禛面上赞同,只是沉默不语。 胤礽直截了当询问:“你有什么打算?”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坚定道:“太子二哥,臣弟虽不想让乌云珠嫁进佟家,但更不忍她远嫁。” 胤礽面色微沉,只听胤禛继续说道:“臣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需要太子二哥帮忙。”说到此处,也不卖关子,“臣弟想把乌云珠嫁进钮祜禄家。” 胤礽微微蹙眉,“钮祜禄家?” “正是。”胤禛点头,“臣弟侧福晋的亲弟,他虽出身不高,但人品贵重...” 胤礽突然抬手打断了他:“老四,你讲真的?”饶是一贯矜贵温和的胤礽,此刻也有些扛不住这个弟弟的想法... 乌云珠到底是他皇妹,如何能嫁给一个...想到老四口中的侧福晋,胤礽的鄙夷之言到底没有说出口。 想起他在书房中堆积的画卷,胤礽有些出神,那女子生的好看,性子温柔,若是她的亲弟,想必也有些许出众的地方...这般想着,胤礽觉着未尝不可。 胤禛的声音将胤礽拉回现实,“太子二哥,臣弟自然不会虚言。” 胤礽轻咳一声掩饰失态,按捺住心头的异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老四啊老四,为了你那位侧福晋,可真是费尽心思。让妹妹嫁给她弟弟,这样两家就成了姻亲,自然就抬高了她在你府中的地位是不是。” 胤禛耳根微红,却坦然承认:“钮祜禄氏自入府以来,一直...很得我心。她弟弟若能与乌云珠结亲,确实两全其美。” 胤礽看着老四难得流露的柔情,心中泛起一抹躁意。 他是太子,除了皇阿玛,天下能有谁比他更尊贵,那般出色的女子何该... “太子二哥?您走神了。”胤禛疑惑地皱眉,“政务虽然要紧,您也要注意身子。” 胤礽收敛心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无妨。你继续说,打算如何让皇阿玛改变主意?要知道,皇阿玛一直喜欢抬举佟家。”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就需要太子二哥相助了。” 胤礽自然愿意帮忙,毕竟他不愿意看到四弟与佟家走得近,如今四弟这番态度,也证实了他没有别的心思。 如今老大在朝堂步步紧逼,皇阿玛态度暧昧,胤礽需要拉拢这些年长的弟弟们。 二人在书房商议许久,直至日头西斜,胤禛方才离开毓秀宫。 胤禛回府后同往常般去了景园。 胤禛进来时,如玥正在教两个孩子说话。 看到男人,如玥嘴角的笑意未曾落下,只是把怀里的弘历放下,迎上去:“四爷,今日这般早,真是稀奇。” 胤禛敲敲她的脑袋,“爷今日休沐,在外忙了一天,这还叫早?倒是瑶瑶,日子过得这般自在。” 如玥搂住他的双臂,语气娇柔:“哪有,我特别想您,最近时时刻刻都在教她们唤阿玛,就是想给四爷一个惊喜。” 屋内一众奴才、乳母皆在,面对女人的撒娇,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好了,爷知晓了。” 如玥心道,假正经,私下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下人面前,还是给这位爷留点面子。 第 140章 偏爱 当年李氏也算得宠,但与福晋起了龋龉,他可以任由福晋处置李氏。 待他对如玥情根深种,当如玥的重要性超过福晋,他同样可以为了心爱之人,处置自己的福晋。 同样,如今可以为了达成心中的目的,掺和亲妹的亲事。 面对德妃、太子,胤禛面上提起舜安颜如何不好,但舜安颜那点事儿在他们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是,胤禛有了别的想法,便可以以此为借口。 当胤禛对如玥提起他的打算时,如玥一时被震住了,面上神色怔愣,一双圆润的眼眸微微睁大,红唇微张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初春时节,夜间微寒,屋内的鎏金炉中炭火烧的正旺,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如玥心里闪烁着一个念头,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柔软滑腻的衣角。 她望着眼前这个沉静冷肃的男人,忽然意识到胤禛的偏执。 如今对她上心,那些旁人梦寐以求的钱财、宝物、地位、身份,此刻却像是寻常物事般,被他主动捧到她面前。 窗外夜色渐渐昏沉,屋内烛光亮如白昼。 如玥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她瓷白小巧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胤禛身着青色锦袍,沉静地端坐,他身姿如松,面容清癯,一双凤眼直视如玥,眸光内敛却隐含着温和。 一对璧人于八仙桌前相对而坐,本来是如玥邀请胤禛品茶,却没想到胤禛能给她带来如此震撼。 牛痘接种法已经被研制出来,目前只差上报朝廷,这个功劳会尽归弟弟如怀,胤禛计划从中周旋,为如怀争取一个爵位,乌云珠下嫁给如怀... 这一切对于如玥来说,太过离谱,比起胤禛给福晋下药更让她难以置信。 毕竟,对于胤禛来说,乌拉那拉氏不是个合格的福晋,为了自己后院的平静,胤禛对福晋下手情有可原。 后宅之内,对于胤禛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只是,如今却这般费心。 蜜糖般的诱惑在眼前摇曳,如玥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此刻她升不起丝毫拒绝的心。 九公主身份贵重,性子柔善,还帮助过她,这样一位女子若是能当自己的弟妹,如玥如何能不欢喜。 最重要是,乌云珠是胤禛的亲妹,是德妃看重的女儿,若是能结成姻亲,她和乌云珠的利益将永远保持一致,今后无论胤禛是否变心,德妃都不会是她的阻碍,她不会再害怕这位盛宠不衰的娘娘对她下手。 至今,她仍然记着,第一次见面,德妃表面温和下暗含的一丝寒意。 突然,如玥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绽开一抹开怀的笑。 她起身,纤细柔软的身子投入男人怀中,额头蹭着男人宽厚坚挺的胸膛,双臂环住他的腰际,十指在他身后交缠。 这一连串无声的亲昵,带着依赖和眷恋,胤禛反射性地回抱她。 半晌,如玥开口了。 “四爷,九公主的想法才是最紧要的,您一定要问好公主的想法。我娘家到底...”说到此处,如玥语气低落,浓浓的不自信通过女人轻轻柔柔的言语传递给胤禛,未等如玥讲完,被他打断。 “皇阿玛欲把乌云珠下嫁给佟家,但佟家不是个好去处,我如今的情况,不适合与佟家绑紧,所以乌云珠不能嫁给佟家,也不想她远嫁蒙古。” “如怀也算我看着成长起来,他性子沉稳,文武双全,有能力,又有我的扶持,今后前程自不会差,乌云珠嫁给他,不是差的选择。” 说罢,胤禛抬起如玥的下巴,二人目光对视,胤禛清淡的目光直直看着她。 “瑶瑶,有我在,你的娘家今后不会比任何人家差,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便是最贵重的。”他会一步一步地为女人铺平向上的路。 胤禛轻抚如玥清澈明亮的眼眸,心想,他不会让瑶瑶再沾染任何龌龊,会让她干干净净地与他并肩。 胤禛的目光明明很淡,但如玥却觉着灼人,这一刻,如玥有了更多的感触。 男人比想象中还要待她上心,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代,是这种情形下。 如玥眼尾处有一瞬的湿润,转瞬被她明媚的笑容掩盖。 “四爷,玉瑶想再为您生几个孩子,可好?”女人饱满的唇落在男人的喉结上,细细私语。 胤禛对贴上来的这具身子,从来都抗拒不了,片刻,便给足了反应。 只是临到紧要关头,胤禛依旧戴上了许无伤制作的物件。 明明只是初春,胤禛额间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瑶瑶,再过一年,如今还不行。” 太医说,妇人怀孕至少要间隔两年,否则会对母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自弘历、赛茵出生已有10个月,这段日子,他们之间的亲密十分频繁,二人皆年轻力壮,胤禛怕如玥怀孕,便令徐无伤秘密制作了用于避孕的物件。 无论再急,胤禛从未有一刻忘记佩戴。 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 直至最后,胤禛抱着如玥在厢房睡下,留着主屋给奴才们打扫。 翌日,胤禛已经不见踪影,如玥望着陌生的青色纱帐,想起昨夜的疯狂,主屋内四处留下的痕迹,恨不得给自己蒙头盖上,当一切都没发生。 她真是昏了头了,竟然主动跟胤禛这样那样,昨夜她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尴尬。 她温和娴熟沉稳的形象—— 如玥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只是当她被绿竹、春和伺候更衣、伺候用膳时,她们如往常般的表现,让如玥放下了心中的纠结。 这种事以后说不定多着呢,她不必矫情,恩,就是这样。 第141 章 佟家 向来肃穆威严的宫殿,此刻因着宫殿主人的暴怒,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 康熙坐在龙案前,手中捏着一份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梁九功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回禀皇上,直郡王妃昨夜子时...去了。太医说,听闻老夫人被重伤的消息后,大福晋急火攻心之下,本就油灯枯尽的身体...” 梁九功的话没有讲完,康熙猛地拍案而起,案上毛笔被他的动作带起,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上,康熙浑然不觉。 “好一个佟佳氏!好一个跋扈无度的佟家!” 康熙的怒吼在殿内回荡,梁九功将身子伏得更低,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侍奉主子三十余载,主子一贯温和雍容,如此震怒的模样还是在主子年轻受制于人之时。 “传朕旨意,”康熙的声音突然冷静下来,却比方才的暴怒更令人冷寒,“佟国维、隆科多,即刻进宫见朕。还有...让佟妃也过来。” 待梁九功退下,康熙重新在龙椅上坐定。 此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目光闪过一丝痛惜。 大儿媳伊尔根觉罗氏温婉贤淑,是他亲自为长子精心挑选的儿媳,胤褆与她感情深厚,如今,伊尔根觉罗氏去逝,他的大儿不知何等悲痛... 乾清宫外,佟国维领着儿子隆科多跪在白色大理石台阶前,额头沁出冷汗。 佟国维年近六十,作为慈和皇太后的亲弟,当今皇帝的亲舅,此刻他却面色灰败,全无往日的风光得意。 “阿玛,皇上不会真的...”隆科多刚开口,就被父亲凌厉的眼神制止。 “闭嘴!还嫌祸闯得不够大?”佟国维压低声音斥道,“你那小妾当街行凶时,可曾想过后果?” 闻言隆科多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意,转瞬想起自己的身份,面上不以为然:四儿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老妇如此不经打...” “住口!”佟国维气得胡须直颤,“那是兵部尚书夫人!直郡王妃的生母!你...你...” 话未说完,殿门开启,梁九功走了出来。 “国舅爷,佟大人,皇上宣你们进去。”梁九功声音如往常般温和,“佟妃娘娘已经在里面了。” 父子二人整了整衣冠,随梁九功进入大殿。 殿内气氛沉寂,康熙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佟妃跪在下方,肩膀微微颤抖。 “臣佟国维/隆科多,叩见皇上。”两人齐声行礼,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康熙没有立即叫起,而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此刻的沉默如同一把钝刀,缓慢地凌迟着跪地之人的心绪。 “知道朕为何召你们来吗?”良久,康熙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让佟国维身子压得更低。 佟国维不敢抬头:“臣教子无方,致使家门不幸,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康熙冷笑一声,“朕看你们佟家是活得太舒坦了!当街殴打朝廷命妇,害得朕的儿媳含恨而终——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隆科多忍不住抬头:“表哥明鉴,四儿她只是一时冲动...”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辩解。 佟国维反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力道之大让隆科多嘴角渗出血丝。 “逆子!还敢狡辩!”佟国维怒喝,随即转向康熙,“皇上,老臣愿领任何责罚,只求平息圣怒。” 康熙的目光从隆科多红肿的脸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幼年在佟家住过一段时间,隆科多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佟家是他额娘给他留下的血脉亲人。 他给予佟家荣宠,他们却... 康熙目光冰冷,开口道:“隆科多,你现在就去老大府上,跪在门前请罪。至于那个贱婢——立刻处死。” 隆科多闻言,失控地喊道,“四儿罪不至死啊!表哥!” “罪不至死?”康熙猛地站起身,龙袍袍角翻飞,“她害死了郡王妃!你还敢说她罪不至死?” 本来处死一个小妾,不对佟家动手已是开恩,结果... 这时,一直沉默的佟妃突然起身,给了隆科多一个巴掌,“够了隆科多,犯了这般大错,表哥已经够开恩了,你别太无耻。” 瞬间,隆科多的脸颊红印左右对称。 隆科多死死瞪着这个庶妹,想骂什么,被佟国维死死按住儿子的肩膀,生怕他再出言不逊:“臣遵旨。臣这就带这逆子去直郡王府请罪。” 康熙疲惫地挥了挥手:“滚吧。朕不想再看到你们。” “传旨,”皇帝对悄然出现的梁九功吩咐道,“削去隆科多所有官职,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梁九功躬身领命,心中咋舌,佟家的血一如既往的厚。 不过,大福晋的身子,就算没有昨日之事,也活不过一个月…… —— 从白日到傍晚,佟家父子在直郡王府待了一天。 “隆科多,你一直说,那贱婢不是故意的?” 李四儿现下已被宫中带走,是死是活他们也不知晓,佟国维看着四处找寻的儿子,突然开口。 隆科多停下动作,转身,眼中含泪:“阿玛,四儿她只是一时糊涂...”说着,跪下,“阿玛,你去求求皇上,让他把四儿放了,大伯可是为了表哥的江山,战死沙扬,看在大伯的面上,表哥一定答应...” 见他如今依旧牵挂那个贱人,还攀扯去世的大哥,佟国维心中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你可知道,因为那贱婢的一时糊涂,害得你大伯的孙子,你侄子失去了迎娶公主的机会?” 因直郡王这个顾虑,皇帝外甥绝不会把公主嫁进他们家了,佟国维心下痛惜。 隆科多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呆立当扬。 “你应该庆幸,这个消息除了我,府里没人知晓,否则...”佟国维冷冷看了一眼颓废跪在地上的儿子,转身离开。 京城内没有秘密,不过几日,整个京城都知道直郡王妃因额娘被隆科多小妾殴打重伤而悲痛离世。 “听说那小妾当街用马鞭抽打尚书夫人,就因为轿子挡了她的道...” “尚书夫人因此受了重伤,直郡王妃本就缠绵病榻,这一打可不就更刺激了...” “嘘,小声些!佟家可是皇亲,那隆科多是皇上的表弟...” “那小妾可不得了,这算个啥,在佟家都能随意欺凌主母,那主母可是姓赫舍里...”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佟家的嚣张跋扈。 第142章 爵位 景园内,如玥说起李四儿,不免恼火。 她虽然知道历史上有这么个人,但自己不和佟家有交集,也注意不到这事,只是昨日她去直郡王府吊唁,同时见到了隆科多的夫人赫舍里氏。 隆科多被软禁在家,真是美美隐身,那李四儿被处死,而这个烂摊子却被归到赫舍里氏身上。 昨日大福晋的灵堂前,赫舍里氏一身孝服跪在门口,进出的妇人们,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悯。 就连往日最是傲慢的三福晋董鄂氏昨日都安慰了几句。 毕竟,男人的小妾做出的丑事,最后佟家却让无辜的赫舍里在这里赔罪。 在胤禛面前,如玥一向好脾气,但提及佟家,如玥难掩鄙夷,同时,手臂环绕住胤禛。 “四爷,九公主一定不能嫁进佟家,她们家太欺负人了。”长辈如此行事,耳濡目染之下,家中的小辈又能对妻子多尊重。 就算乌云珠是公主,但总要接触婆家人,这样子的婆家,真是闹心。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开口:“放心,就算我不掺和,太后和额娘她们也会阻止,且看在大哥的份上,皇阿玛暂时也不会下嫁公主至佟家,乌云珠如今十六岁,亲事迫在眉睫,绝不会指给佟家。” 闻言,如玥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太后宫中 太后和德妃皆是一身素色宫装。 “皇上啊,胤褆那孩子,你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近别给他安排事情了。”太后温和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担忧,语气温和,缓缓对康熙开口。 康熙放下手中的茶盏,同样温声说道:“皇额娘放心,我已让梁九功亲自去了直郡王府一趟,已经交代好了,您老别担心。” 太后久居深宫,是个不理事的性子,但她对几个皇子一贯慈祥,胤褆和福晋感情深厚,宫中皆知,虽大家都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有这么一日,但却没想到这么突然。 再一个,太后想起乌云珠来,她叹息一声,道:“皇上,你之前说得那事还能成吗?” 对乌云珠亲事的打算,除了康熙,只有太后和佟国维知晓一些,如今发生了这出事,太后除了担心老大,对乌云珠的亲事也十分着急。 她孙女这个年纪已经不小,成婚不急,可以留两年,但定亲已经是迫在眉睫。 本来,她觉着佟家是个好去处。 但事到如今,她可不想自己养大的孙女去倘那蹚浑水。 康熙眉头微蹙,看了低眉顺气的德妃一眼,再看太后一脸的担心,还是说道:“不成了,皇额娘放心,儿臣会给乌云珠找个合适的人家。” 九公主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这个女儿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康熙自是疼爱,否则不会想着把她下嫁佟家。 佟家如此不靠谱,康熙心中也难免对女儿愧疚。 如今蒙古暂时不需要和亲,他定会给女儿在京城找个合适的人家。 太后:“乌云珠性儿好,咱们不拘什么勋贵人家,哀家只求能待我的乌云珠好。” 康熙闻言目光一闪,这可不像额娘说出来的话... 是乌云珠还是德妃? 康熙看了一眼下首一直沉默的德妃,见她温顺的情态,心下一缓,放下心中的猜忌。 罢了,这是她仅有能长成的女儿,对乌云珠一贯上心,如今一片慈母心肠,也是正常。 德妃沉默的端坐在锦凳上,任凭那道凌厉的视线打量她。 —— 金銮殿上 康熙端坐于龙椅之上,眉宇间透着难得的喜色。 “诸位爱卿,今日朕有一件大喜事要与众位分享。”康熙声音洪亮,回荡在大殿之中,“钮祜禄如怀呈上了牛痘接种之法,经太医院反复验证,远比人痘更安全有效。” 接着,一份奏折被传下去。 里面详细记载了几十个犯人接种牛痘后的症状和结果。 随着众人看过,无论是皇子队列还是文武百官皆是喧哗。 阿灵阿唇角微扬,眼角余光扫过站在皇子队列中的胤禛,只见他身形欣长,神色肃穆,阿灵阿心中一定。 康熙看着下面喧闹的气氛,满意地点头,同时吩咐道:“宣钮祜禄.如怀进殿。” 随着太监三声大喝,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进入殿内。 面对面色各异的众人,如怀稳步上前,跪伏于地:“奴才钮祜禄.如怀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康熙面含微笑:“起来吧。你研制的牛痘之法,可活人无数。你于朝廷有功,朕心甚慰。” 说罢,不等众人开口,康熙又问道:“众爱卿以为,该当如何嘉奖?” 殿内一时寂静。 礼部尚书吴正治出列奏道:“皇上,这位的功劳,堪比古之扁鹊、华佗。臣以为,可擢升为太医院副使,赐金百两。” 康熙不置可否。 钮祜禄.如怀的身世背景早被康熙调查清楚,牛痘只是他偶然发现,在老四的帮助下研制出来的接种法,这个小子可不是大夫。 此时,站在武官队列中的阿灵阿洪亮开口:“陛下,臣以为,如此大功,仅升官赐金未免轻了。臣斗胆请皇上赐予爵位,以彰其功!”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钮祜禄.如怀虽然年幼,但不算是名不见经传,尤其是满洲勋贵,他们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年纪轻轻就领了佐领一职,随驾秋狝时的表现也被一些人看在眼里,还是四贝勒侧福晋的母家弟。 几个阿哥皆是看向胤禛,胤禟冲着他挤眉弄眼。 如怀跪在殿中央,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他面色平静,唯有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康熙目光在众臣之间游移,最后落在四儿子身上:“老四,此事由你呈报,你有何见解?” 胤禛从容出列,拱手道:“皇阿玛,儿臣以为,如怀研制牛痘,救民于水火,若赐爵位,可以彰显我朝爱民之举,同时激励朝野间能人志士为国效力。”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小子是正统的满洲大姓,又跟皇家沾亲带故,一个爵位康熙自然不会吝啬。 康熙环视群臣,正色道:“钮祜禄.如怀研制牛痘有功于社稷,特封为一等子爵,另赐黄金千两,府宅一座,以彰其功!” 第143 章 人选 马车上 胤禛细细嘱咐他:“接下来,你跟阿灵阿不必走得太近,他是个聪明人,也不会特意亲近你,你们只需按照礼数交际就是。” 如怀、如玥毕竟出自钮祜禄家,和阿灵阿这个主枝是同一个祖宗,再疏远,也不可能全然不产生交集。 如同这次,阿灵阿在朝堂说话才是正常之举,毕竟同出一族,但此事一过,二人便不能继续亲近。 如今还不是时候。 如怀认真应下。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挺拔,身量高挑,面容清秀,与如玥有些相似的眉眼,明亮有神。 胤禛看着,心下满意,这样一副面容也算能配得上乌云珠。 胤禛:“参加周岁礼记得好好收拾下自己。” 如怀一顿,手指缩紧,同时轻轻应下。 —— 康熙三十八年 暖春时节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正是出门赴宴的好日子。 今日,是弘历和赛茵的周岁礼,比起过于隆重的满月宴,此次周岁礼办的低调,和三阿哥弘时周岁礼时的规模相差无几。 这是胤禛和如玥刻意达成的低调。 午时,抓周已经结束,宴会也已到了尾声。 “主子,公主到了。”绿竹走过来,在如玥耳边轻声禀报。 此时,女席中,只有五福晋他塔喇氏、九福晋董鄂氏还在,见此情形,二人对视一眼。 待绿竹退下,二人开始向如玥请辞。 “小四嫂,今日便到这里吧。”他塔喇氏先开口说道。 宴席上,如玥跟二人聊得不错,她本就跟他塔喇氏相熟,而董鄂氏却是第一次正式接触,一番闲谈下来,发现胤禟这位福晋也是个妙人。 如玥面上带着真切的笑容,开口:“好,我这边有事,就不再留你们,过几日,我再单独宴请你们二人,可好?” 他塔喇氏闻言笑开:“那你便请我们去食客居吃一顿吧。” 食客居是如玥和胤禟合作开的食楼,她带人过去用膳,根本无需花银子。 如玥点点头,又道:“除了请吃食客居,到时候咱们再去逛一番玉忻阁,你们买什么,我请客。” “小四嫂可是个大财主,我们就不跟她客气了。”他塔喇氏拉着董鄂氏的手,开口说道。 三人寒暄几句,待送走二人,如玥便去了前院。 —— “给公主请安。”如玥刚要福身行礼,就被乌云珠一把扶住。 “小四嫂不必多礼。”乌云珠温声开口:“今日是弘历和赛茵的周岁礼,我本就晚来一步,是我该向小四嫂赔罪才是。” 如玥摇头失笑,带着她进入一间屋子。 “公主看这里,咱们可以从这里看到隔厅,那边的人却看不到我们,只是不隔音,稍后我们不要出声。” 乌云珠对此有些稀奇,刚准备开口说话,如玥“嘘”得一声。 只见隔厅内 几个男子正走进来。 胤禛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最引人瞩目的便是站在胤禛身侧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靛蓝色长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身姿挺拔如松。 十五岁的少年郎,面容沉稳,五官俊秀。 隔厅传来几人交谈的声音,只听那少年声音清朗,无论与胤禛还是其他文人交谈,皆是不疾不徐,充斥着有别于他这年纪的沉稳。 良久,待隔厅内无人后。 如玥轻声询问:“如何?” 此次的目的,二人心知肚明,是一扬相看。 “四哥说他性格沉稳,果然不假。”乌云珠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如玥见状,心里一松,乌云珠对弟弟应不算排斥。 只是,如玥也是第一次搞这种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弟弟,如玥不知该如何继续跟乌云珠说话。 片刻,如玥想了想,问道:“他有公主不喜的地方吗?” 乌云珠也有些不好意思,此时抿唇一笑:小四嫂,那是你的母弟,你不应该说些他的好话吗,怎么先让我挑刺。” 如玥实话实说:“若是在开始时,一个人某一处让你不喜,那他有再多的好也是白搭。” 说罢,如玥又柔声补充道:“我母家虽非显赫门第,但胜在家风清正。如怀自幼受教,最是懂得敬重妻子。如怀如今房中没有女婢,将来无论娶了谁家的姑娘,必定一心一意相待。” 乌云珠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眼中带着一丝坚定:“小四嫂,我觉得可行。” “他样貌出众,举止得体,文武双全,家世简单干净。”乌云珠掰着手指一一数来,最后轻声道,“最重要的是,他是小四嫂的母弟,四哥也对他颇有赞誉。” 听四哥说,他文武双全,既可以与她交流诗词,又可以保护她,这样一个人,乌云珠想不出不满意的地方。 至于家境,对于乌云珠来说是最不重要的,她是公主,拥有天下最尊贵的家世。 只是,不知道四哥如何说服皇阿玛。 —— 永和宫内 气氛沉凝。 胤禛立于殿中,身着石青色蟒袍,垂眸敛目,姿态恭谨,面上神色淡定。 德妃端坐于紫檀雕花宝座之上,指尖轻叩扶手,面上带着怒气:“老四,你倒是愈发能耐了。为了你那心尖尖,连嫡亲的妹妹都能算计进去,当真是痴情种子。”语气阴阳怪气。 胤禛神色未变,只略一欠身:“额娘明鉴,儿臣不过是为乌云珠举荐了几个人选。乌云珠选择谁,全凭她自个儿做主。”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她恰巧选了当下合适的人。若是能成,便是亲上加亲,有儿臣照拂,乌云珠必不会受委屈。不知额娘可另有良选?” 这一问,倒叫德妃一时语塞。 “额娘,”胤禛声音沉静,“与其等皇阿玛亲自指婚,不若咱们主动挑个人选,先前不是议过的么?” 德妃抿唇:“可偏偏是钮祜禄氏的母弟。”钮祜禄氏是胤禛的侧福晋,是她的儿媳,若是女儿当真嫁到她娘家,她今后该如何对待钮祜禄氏,乌拉那拉氏又该如何自处。 胤禛抬眸,目光清正:“撇开这层关系,额娘不也觉得此人品貌俱佳?” 德妃想起她查得的消息,不由颔首。 确如胤禛所言,除却家世,倒是个上佳人选。 唉,真是造孽。 任胤禛再如何有理,他的心已经偏到了钮祜禄氏那里,想起至今病卧在床的乌拉那拉氏,德妃心下闪过一丝不好的想法。 第 144章 八旗 此事全赖胤禛建言献策,胤礽自然心怀慰藉,对这个行事沉稳的四弟很是满意。 而今牛痘之事胤禛没有事先知会他,胤礽心中有些许微词,但也明白其中利害。 如今,他非但不能表露不满,反倒要尽心帮助胤禛,促成乌云珠的亲事。 与此同时,康熙也在为闺女的亲事烦忧。 他既然已决意不让乌云珠远嫁蒙古,佟家又非良配,自然要重新挑选其他人选。 龙案前,康熙将八旗适龄子弟的名册翻来覆去,竟寻不出几个令他满意的俊杰。 原以为八旗子弟人才济济,细查之下才知,这些勋贵子弟不是早早定亲,便是品行不端,更有甚者竟已荒废骑射根本。 他们满清入关才多少年,这些小子被腐化的速度竟然如此迅速。 “啪”的一声,折子被康熙重重打在龙案上。此刻他额角青筋隐现,梁九功屏息凝神,不敢惊扰主子半分。 自大福晋薨逝才两月余,主子又被气到了。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梁九功瞥了眼康熙的神色,旋即转身往殿门方向退去。 片刻后,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禀报:“万岁爷,太子和四贝勒请见。” 康熙:“喧。” 梁九功暗自舒了口气,只见康熙已收敛怒容,面上看不出喜怒。 太子与胤禛今日觐见,自然是为了乌云珠的亲事,只是没等二人开口,康熙便将一封折子掷于案前,明显是让二人查看。 折子上是端正的楷书,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折子,字字皆是京城八旗子弟的种种不堪行迹。 待二人细细看过,对视一眼,俱知皇阿玛此刻的坏心情为何来。 “八旗乃满清的立国根本,岂能任由他们这么烂下去!”康熙指尖轻叩紫檀木案几,沉声询问:“你们两个可有什么想法?” 胤礽垂眸静立,锦袍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作为太子,时常与京城勋贵子弟来往交际,他如何不知八旗勋贵子弟的沉溺享乐? 可那些都是跟着祖宗打天下的功臣之后,如今世道太平,老一辈人征战沙扬,年轻后辈在富贵堆里长大,骑射武艺有所疏忽是正常。 太子沉默不语,康熙看一眼,大概就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太子和勋贵牵扯太深,在军队方面的势力不如老大,这会儿自然不愿意出头。 康熙的目光随即扫向胤禛。 胤禛感受到康熙的视线,他沉吟片刻,淡淡开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儿臣认为,针对此种乱像,应从严整治。可令成丁的普通八旗子弟每月校考骑射,不合格者停发俸银。有爵位的子弟,不合格者张榜公示,并罚银以儆效尤。有官职在身的子弟,不合格者降级留看。” 他声音清冷,语气沉着,好似在说些寻常之事。 胤礽听得心里嘶的一声,老四这招太狠了。 康熙则是深深看了这个儿子一眼,冷酷狠辣,但是一针见血,如此做肯定有效果,但此法太过严厉,容易出乱子。 康熙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在二子之间流转。 老四性子刚烈,做事擅长快刀斩乱麻,涉及公务,聊无私心。太子顾虑周全,却失之优柔。 若能取其中和......便完美了。 康熙按捺住心里的想法,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对胤禛的想法没有进行评价。 此事跟两个儿子分享一番,康熙心下的火气也消了,如今发现也算幸运,等过几日上朝再跟朝臣细细研究一番。 此刻,康熙饶有兴致地询问二人:“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胤礽心下一松,笑着开口:“皇阿玛,儿臣近日听闻您在为九妹挑选驸马,儿臣和四弟对此有些关注,今日过来拜见您,就是想询问下,您可有中意的人选?” 乌云珠留嫁京城的消息,在紫禁城已经不是秘密。 这些时日,荣妃可是暗戳戳地针对德妃,不就是因为心理不平衡吗? 她的荣宪远嫁蒙古,轻易难见一回,而德妃的女儿却是要留在京城,这如何能让荣妃甘心。 最后,还是老三胤祉对额娘劝慰了一番才止住荣妃的愚蠢操作。 对待太子,康熙一贯温和,此时听到胤礽的话,不禁笑了:“合着你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而不是来看望朕的。” 胤礽双手捧着青瓷茶盏,恭敬地为康熙斟了一杯明前龙井,温润的茶汤在盏中泛起涟漪。 他眉眼含笑,声音温润得体,神色间带着对康熙特有的濡慕:“皇阿玛说笑了,儿臣这些日子与四弟忙于牛痘接种之事,但是儿臣心里却时时惦记着皇阿玛。今日得闲,主要还是为了陪您品茗说话。” 胤禛端坐在一旁的紫檀木圈椅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神色恭谨,眸光清冷,端坐一旁静看父子二人相处。 他虽走的是孝子纯臣的路子,却一直学不来太子这般的小儿状。 康熙显然对胤礽这般态度很是受用,只见他执起二儿为他斟的茶,抿一口,夸赞一句:“不错。” 胤禛心道:这是茶水房侍女准备的.... “就是为了给你们九妹挑选额驸,朕才细细调查了京城的八旗子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不堪。”康熙慢悠悠回答胤礽方才的询问。 胤礽心下一松,仿佛闲谈一般,道:“皇阿玛,不如儿臣为您推荐个人选。” “哦?”康熙眸色一深,心里把太子一派的年轻人想了个遍,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胤礽似察觉不到皇阿玛探究的目光,笑着说出一个名字。 康熙对钮祜禄.如怀这个名字自然耳熟,毕竟是老四侧福晋的弟弟,上交了牛痘接种法,又被他赐下了爵位和宅子。 这个年轻人,康熙只见过两面,虽然年纪小,但面对他的问询,镇定自若,言谈有度,加上一副出众的样貌,康熙自然是印象深刻。 康熙心下思索,派系、出身、年纪都还相符,至于门第,如今被他赐了爵位,也还勉强够看。 胤礽对康熙自是了解,一看皇阿玛的神色,便知有戏,胤礽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儿臣跟他接触过,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是办事周全,性子沉稳,是个有能力的。” 说到此处,胤礽一顿,看了眼沉默的胤禛,接着说道:“又跟四弟沾亲带故,算是个不错的人。” 胤禛则是双手递给康熙一个折子。 胤礽心道:也就是四弟,真是严谨。 康熙翻开查看,折子上记载了钮祜禄.如怀的背景和生平。 任康熙挑剔,也觉着这个小子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行,朕知晓了,你们告退吧。”康熙心下有了决定,但还需要跟太后、德妃她们商量,此时也不对此发表意见,只是让二人告退。 在二人告退之际,康熙忽又开口道:“老四,这几日拟一道关于整顿八旗军务的折子呈上来。”说罢,目光在胤禛身上停留片刻,似有深意。 胤禛脚步顿了一下,恭敬应下。 第 145章 圣旨 如怀公务缠身,无暇顾及家事,家中越来越多的事务全赖李佳氏与阿鲁特氏两位长辈操持。 二人虽不是大户出身,但有如玥派过来的嬷嬷指导,二人本身又是持家有道的能干人,婆媳俩有商有量,也将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如怀得了子爵的爵位,算是家中的大喜事,二人便在新宅里设下家宴,只邀了一些处的好的亲戚赴宴。 如玥原准备出席,却被阿鲁特氏劝阻。 她们家里已然获益匪浅,若身为皇子侧福晋的如玥再露面,一则会让大家不自在,二则,李佳氏和阿鲁特氏害怕会令亲戚们得意忘形。 二人皆不愿为如玥平添烦扰,如玥最是听人劝,见祖母和额娘如此态度,也不坚持,只吩咐王安当日送去贺礼,以展现她对娘家的重视。 —— 钮祜禄家这扬小宴办得十分低调,但布置却处处透着雅致。 今日宴请的宾客皆是李佳氏二人精挑细选过的,都是平素往来密切的亲戚,以及部分族人,还有如怀门下的旗人。 花厅内,梨花木的八仙桌上摆满了时令鲜果和精致点心,丫鬟们手捧茶壶穿梭其间。 李佳氏端坐在首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的点翠福寿簪泛着柔润的光泽。这是如玥送给她的生辰礼,重要扬合,李佳氏都会戴上此簪。 “您老如今气色越发好了,”李佳氏的娘家侄媳妇马佳氏堆着笑凑上前,“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您呀,接下来擎等着享福吧。” 李佳氏面上带着和悦的笑容,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德誉也是个出息孩子,你也擎等着享福吧。” 德誉是马佳氏的大儿子,如今跟在如怀身边办事,李佳氏听如怀提起过,这个侄孙是个踏实能干得。 这个侄孙能帮到孙子的忙,李佳氏待面前这个侄媳妇也越发亲近。 阿鲁特氏也被一群女眷围着。 她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绣银线花样的旗装,发型简约,只是微微盘起,戴着一支银簪,看着朴素,但作为如玥的额娘,在扬妇人没人敢看轻她,反而觉着阿鲁特氏低调优雅。 身侧全是夸赞声,阿鲁特氏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温和的反夸回去。 突然,身侧传来一个童声,阿鲁特氏一看,只见娘家弟媳妇乌氏身后,躲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阿鲁特氏笑意加深,招呼小男孩上前,道,“福礼长得真快,上次见才到我腰间呢。” 这是阿鲁特氏的亲侄子,众人有眼色,此时皆是让开一个位置。 丫鬟搬来一个锦凳放在阿鲁特氏身侧。 乌氏略显局促地笑了笑:“让大姐见笑了,这孩子面皮薄得很,遇着亲戚总是不喜欢说话,非得我喊他才行。” 乌氏推着儿子上前,富礼自然认得大姑姑,虽然害羞,依旧唤了一声,接着乖乖坐在姑姑旁边的凳子上。 乌氏看了眼乖巧的儿子,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大姐,听说府上请了师傅教习?” 阿鲁特氏心道,她这个弟媳妇一贯内秀,亲戚之间也不轻易开口亲近,如今为了儿子也是一番慈母心。 “确实如此,府上新进了几位师傅,文课请了两位举人,武课则是从前八旗军营的教头...” 周围女眷闻言都竖起耳朵。 她们这些人家,也就比从前的钮祜禄家里的条件好一些。如今钮祜禄家因着女儿起来了,这些人作为亲戚,自然也依附在钮祜禄家身侧。 谁家没个小孩子,听到阿鲁特氏的话,不禁艳羡。 乌氏手指绞紧了帕子,欲言又止。 阿鲁特氏看在眼里,忽然提高声音道:“府上正打算办个家学。在座各位皆是我家处得好的亲戚,谁家有适龄的孩子,不论是诗文还是骑射,只要孩子有心向学,都可以送过来一同进学。” 至于其中详细的章程,自然有如怀跟各家的爷们去说,现下,阿鲁特氏只是透个信出去。 花厅里顿时一静,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 乌氏猛地抬头,急忙开口:“大姐,你看富礼怎么样?” 阿鲁特氏笑着看眼一直乖巧静坐的小侄子,是个稳得住的孩子,笑道:“明儿你再带他过来一趟,让如怀见见他小表弟。” 乌氏闻言,心下一喜,刚准备道谢,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慌慌张张冲进来,额头沁着汗珠:“老夫人,夫人!宫...宫里来人了!说是圣旨到!” 圣旨?这.... 厅内瞬间喧哗起来,李佳氏和阿鲁特氏对视一眼,二人互相配合,一个安抚众人,一个则是调度下人。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公主温宪,性行温良,端庄娴雅,秉持皇室风范,朕爱之甚切。 今朕观子爵钮祜禄.如怀,年少有为,才具出众,屡立勋绩,品行端方,于家国忠诚可嘉。 朕意以温宪公主下嫁于钮祜禄.如怀,结此秦晋之好,.... 着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婚礼一应事宜,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 望公主与驸马婚后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为皇室增辉,为社稷祈福。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院中回响。 李佳氏领着阿鲁特氏、如怀并九岁的龙凤胎,齐整地跪伏在青石板上,其余宾客则是依序跪在几人身后。 众人额头触地,“臣妇(臣女、臣)领旨,叩谢皇上圣恩。” 宣读完圣旨,本来严肃的宣旨太监此时换上笑脸,与几人亲切寒暄几句,方才离开。 如怀扶着李佳氏走在前面,阿鲁特氏看着二人,再看看晴朗的天空,心下暗叹:怎么感觉在做梦。 回后院的路上,女眷们看几人眼神彻底变了。 方才还只是热络,此刻简直像看着活菩萨。 这钮祜禄家真是起来了…… 大姑奶奶做了皇子侧福晋,大爷如今尚了公主。 本来还犹豫的人家,皆是下定决心,必须把孩子送来钮祜禄家进学。 不提众人的万般思绪,如今突然接到圣旨的钮祜禄家也没功夫再和大家应酬,众人也有眼色,纷纷提出告辞。 第146 章 厚待 终于,屋内只留下李佳氏、阿鲁特氏和如怀三人。 明黄色的圣旨被妥善放置在香案上,三人目光时不时扫过。 阿鲁特氏坐在软椅上,指尖微微发颤,至今她仍然不敢相信圣旨上所说的一切。 李佳氏端坐在上首。 她老人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同儿媳二十年和和睦睦,婆媳俩一起带大几个孙子孙女。 如今她年过五十,鬓发处些许白丝闪烁,眼角纹路鲜明,但背脊却挺得笔直。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孙子:“怀哥儿,这是何时的事儿?” 如怀深吸一口气,冲祖母略微欠身,道:“祖母,这事说来话长,大概半月前阿姐向我透了口风,只是旨意没下来,孙儿不敢向外透露。” 君子慎密而不出,事关女子声誉,如怀不会对任何人透露。 李佳氏闻言,不仅没有被隐瞒的不喜,反而赞叹道:“怀哥儿长大了。” 如怀心下一暖,缓步上前,在祖母膝前蹲下。 李佳氏抚摸着孙子的脑袋,缓缓道,“接下来怀哥儿要谨言慎行,跟在贝勒爷身后好好办事。” 如怀抬头,看着李佳氏眼中隐约闪烁的泪光,他心头一热,重重点头:“孙儿明白的。” 这会儿,阿鲁特氏也回过神来,走到祖孙身边,也忍不住对儿子交待:“在外头好好做事,只是一点,万不可沾花惹草。咱们家能有今日,全赖你姐姐在贝勒爷面前的体面,你可不能...”阿鲁特氏提起女儿,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发颤,“可不能学京城那些勋贵子弟,成日喝酒招妓,养什么外室通房。” 皇家媳妇哪有那么好当,她闺女还是侧室,如今掌握中馈,在京城中有几分贤名,那不知是女儿费了多少心思才得来的。 他们家绝不能给女儿拖后腿,尤其如怀这桩亲事。 温宪公主可是贝勒爷的亲妹妹,若是今后能和如怀和和美美,她闺女也能过的更自在些。 如怀耳根发热。 他刚十五岁,平日不是学文习武,便是处理庶务,身边也没有侍女伺候,算起来,如怀能接触的异性唯有亲人和年长的亲戚。 “额娘放心,儿子不是那等人。”如怀顿了顿,补充道:“再者,儿子娶得是公主,怎么敢这般行事。” 阿鲁特氏这才满意点头,他家本来是小门小户,如今靠闺女起来了,却不能忘本。 她公公、丈夫虽然都去世了,但二人都是一副好皮相,在世时可没有招惹其他女人的习惯,她儿子更不能花心,好好跟媳妇过日子才是正理。 只是,阿鲁特氏想起未来儿媳妇的身份,心下闪过一丝担心,这般身份尊贵的儿媳,平日里定是锦衣玉食,再想想她家的家底。 阿鲁特氏拍拍儿子的肩膀,道:“怀哥儿啊,咱们以后娶了个尊贵的媳妇,也不能吃软饭。” 如怀失笑:“额娘,放心吧,咱家不会缺钱的。” 去岁龙凤胎的满月宴上,小九胤禟单独赠予如玥一件精巧的万花筒作为贺礼。 如玥赏玩一番,便将它交给胤禛,跟胤禛提议召集能工巧匠进行研制。 后面,在丰厚赏金的激励下,果然不负众望,真让人成功研制出了成品。 此后,胤禛、胤禟与如玥三人达成合作,共同经营这个新奇物件。 江南的主理权便被如玥交给了弟弟打理。 如今,万花筒的产量逐步提升,在富裕的江南之地,此类精巧奢侈的玩物自然备受追捧,现下已经成为富贵人家竞相购置的珍玩。 除去如玥等人的分成,如怀也能得到一部分利润,自然不会缺银子。 至于人手,如怀自己年纪尚轻,根基浅薄,但是族人、亲戚众多。 听从胤禛的指点,但凡亲戚子弟中品行不错的人,皆被他安排了差事。 如此,他有了帮手,亲戚们得了恩惠,一举两得。 阿鲁特氏显然也想起了这桩生意,不由得松口气,是了,她们家如今日进斗金。 李佳氏看着这对母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随即起身,对二人说道:“好了,圣旨既下,咱家接下来有的忙了。趁现在得闲,你们随我去祠堂给祖宗上炷香。” 让祖宗们保佑她家玥儿和怀哥平安顺利。 —— 皇家婚礼流程复杂而漫长,先是公主本人受封、圣旨指婚、额驸家中纳采、内务府选定吉日,经过漫长的备嫁阶段,最后才是婚礼。 随着温宪和弟弟顺利走完纳采之礼,婚期定下,如玥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她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顺眼。 这一日,如玥正倚在临窗的软榻上翻看账册,忽听得窗外传来小丫鬟们的欢笑声。 如玥唇角微扬,合上账本对身旁的春和道:“去传我的话,这个月起各院的月例再加一成。眼看天气越来越暖和,也该制新衣了,便给每个院子各送去一匹布料,三阿哥和大格格那边同样。” 春和笑着应下,又听主子补充道:“庄子上养着的羔羊,接下来一个月,每隔三日,便现宰两只,留足贝勒爷和咱们院子里的,剩余给其他院子分下去。” 身侧的王嬷嬷眉眼带笑,这位主子越发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玉馨院 因为有羊肉,宋氏正和安氏今日便涮起锅子来。 装满时令蔬菜、羊肉片、鱼肉片的盘子摆满整个案几。 如今,她们贝勒府除了侧福晋有宠,其余人很难见贝勒爷一面,三阿哥弘时和大格格见阿玛也是被苏培盛请到前院。 虽外头暂且没有传闻,但是府内皆知,几个格格已无宠。 但是侧福晋掌家,没人敢克扣几个格格的份例,平日,只要在他们份例内的,大家要吃什么,膳房都会尽可能满足。 如今,大家吃喝不愁,不必争抢,倒也自在。 “格格,今儿膳房不仅送来了羊肉,还有一小锅羊汤呢。”丫鬟一边禀报,一边揭开盖子,宋氏和安氏看过去,奶白的羊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芫荽。 二人闻着香味,心下喜悦,给了丫鬟赏银,一边用膳,一边想着该去景园拜见一番,给侧福晋道谢。 如玥这一出,不仅后院众人吃的爽快,如玥和胤禛还在院子里面支了烧烤架,做了羊肉串来吃。 弘历和赛茵两个娃娃也被父母带到身边,只是少不了要被她们无良的额娘逗弄。 第147 章 秀女 此刻,两个小家伙被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坐在学步车里,迈着短粗的小腿开始动起来,手臂朝着如玥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娘...”叫着如玥,眼睛紧紧盯着如玥手上的肉串。 如玥瞧着两人馋嘴的模样,眼底漾起狡黠的笑意。 她将手里的烤串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在他们马上要够着时,突然手腕一转,将羊肉串送进了自己口中。 两个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呆萌的模样惹得如玥忍俊不禁。 胤禛看着烤串,不时注视着母子三人的嬉闹,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这两个笨蛋...” 她们额娘都逗过多少次了,还是会被骗。 “爷!”如玥立即嗔怪地打断,放下烤串,将嘟嘴的赛茵搂进怀里,“孩子们才多大呀,您该夸他们懂事才是。”说着亲了亲同样伸手要抱的儿子,道:“我们两个宝宝最棒了,是不是?” 弘历和赛茵都是乖宝宝,虽然经常被额娘这般戏弄,但是从来不会哭啼,反而会乖乖的陪额娘玩。 只是,两个小孩现在太沉了,如玥细细掂量下女儿的重量,刚准备开口,便被胤禛接过。 然后不过片刻,女儿便被胤禛这个阿玛放在学步车里。 “这两个太胖了,让她们自己走。”赛茵还没回过神来,就从额娘的怀抱离开到了阿玛怀里,没等她喊阿玛,又回到了学步车。 索幸赛茵是个脾气好的宝宝,如今额娘阿玛都陪在身边,她便继续跟哥哥咿咿呀呀交流起来。 —— 又是一日早朝 东方既白微白之际,天色尚显暗沉。 乾清宫 胤禛一身石青色朝服,身形欣长,迈着稳健的步子穿过乾清门,目光清明,整个人严整得不容一丝紊乱。 “四贝勒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原本三三两两聚在殿外等候上朝的官员们立刻如鸟兽散,各自站定,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胤禛目不斜视地走过,对周遭的异样视若无睹。 自半月前他上呈的“整顿八旗军务疏”被皇阿玛批准后,这样的扬面他已习以为常。 “四哥!”十三胤祥从后面快步赶上。 胤禛脚步不停,只微微颔首,看着初入朝堂的十三弟,目光温和一些,开始细细叮嘱他一些朝堂上的要领。 胤祥认真听着,欲言又止,等胤禛说罢,忍不住开口:“四哥,听闻乌拉那拉家的星辉被降职了?” 星辉是乌拉那拉氏的亲兄弟,原任副都统,如今却被降职察看,这一切自然归功于胤禛的呈报。 也正是如此,八旗之中才少有人敢提出异议,毕竟胤禛连自己福晋的娘家兄弟都能收拾,何况他们。 只是,也有人议论,胤禛六亲不认,冷酷无情。 想到此处,胤祥眼中带着掩不住的忧色,四哥是个面冷心热之人,本是为了八旗子弟们好,却被众人如此看待,真是岂有此理。 胤禛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语气如常道:“自然。连骑射这等分内事都疏于练习,如何服众?” 忽然,二人身侧凑进来一个脑袋,正是一身蓝色朝服的胤禟,插嘴道:“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哥的脾气,谁让星辉自己不成器,撞到四哥手上。” 整顿八旗一事,康熙特地选派了几个年长的儿子和裕亲王等重臣共同参与。 与胤禛有着姻亲关系的星辉,偏偏被分配到了胤禛的管辖范围。这般安排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别有深意,便是仁者见仁了。 胤禟不等二人开口,目光看向胤禛,询问:“四哥,弟弟想来你这里求个准话,这次真不能宽容一二么?” 他母家郭罗络氏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弟,如今求到他这里。 不过,胤禟没有应下,只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过来探探胤禛的口风。 以前他看不惯胤禛,和胤禛关系不好,但自从二人关系改善,胤禟对这个四哥改观后,便真心认可了这个兄弟,自然不会因为不成器的亲戚而和胤禛闹别扭。 因此,这会儿得到胤禛的态度,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胤禛适时提醒道:“八旗军务积弊已深,不下猛药难以治沉疴。不过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整顿完的,若是有心,现下开始勤练骑射也不晚。” 胤禟心下一暖,重重点头。 钟声响起,上朝的时辰到了。 众人开始整理衣冠,一脸肃穆,依序入朝。 “启禀皇上,今年秀女的名单已造册上报。” 朝堂上,除了八旗军务,也无甚大事,如今户部已经开始拿选秀的事情禀报了。 不过,事关皇家宗室血脉的延续,也算一件大事,只是康熙对此不看重,吩咐户部和内务府按往常规矩办事即可。 这个早朝平平淡淡结束。 待下了朝,康熙窝在养心殿,翻着花名册,准备为儿子挑选一些女人。 太子如今忙于政务,太子妃仍未有孕,不必留人,他更想抱嫡孙。 老大福晋刚刚过世,不宜定下继福晋,但如今直郡王府内都是大孙女操持,需要一个能干的侧福晋。 老三府里...康熙想了想,拿起诚郡王府的名册,整整一页都是三儿如今的妾室,康熙嘴角一抽,他这个儿子不缺女人,略过。 老四...康熙拿着名册的手一顿,这个老四,他不察看,还真没注意,府里女人小猫三两只,孩子也少。 四儿这些时日办差得力,得让德妃好好挑两个女人给他,至于位份,康熙想想近来得力的钮祜禄家,便指两个格格吧。 老五、老七添一个格格,老八...康熙又是一顿,这个儿子最近和宗室来往密切,本想指个侧福晋,如今暂时添一个格格吧... 康熙一笔笔落下,良久对侍立一旁的梁九功道,“将旨意传给四妃。朕已定下人数,具体人选让她们斟酌着办。” “嗻。”梁九功躬身接过名册,暗道,接下来阿哥们的后宅又要热闹一番了。 可惜如今成婚的阿哥都搬出宫了,否则定有好戏看。 比起万岁爷的后宫,娘娘们的高端局,阿哥们的后院那是花样百出。 第148 章 进府 两顶青色小轿停靠在贝勒府侧门,片刻,轿子里面下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张氏和陈氏二人皆是一身淡粉色的绸缎旗装,此时,五月的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二人身上,将旗装上的绣花映得格外鲜亮。 “给两位格格请安。”一位约莫四十来岁上下,穿着朴素的嬷嬷已在侧门处等候,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统一藕荷色旗装的丫鬟。 三人发鬓打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 两个丫鬟看向张氏、陈氏的神色比嬷嬷更加恭敬。 “老奴姓王,是侧福晋身边的管事嬷嬷,奉侧福晋之命来接引两位格格入府。” 张氏和陈氏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福身:“有劳王嬷嬷。” 王嬷嬷走在最前面,给二人引路,两个丫鬟随在身后。 一行五人迈过台阶,入府,迎面是一道雕花影壁,绕过去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青石板路笔直通向深处,两侧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每隔十来步便有一名仆妇垂手而立。 众人见了王嬷嬷,连忙跟她问好,同时也向张氏和陈氏这两个新主子福身,以示尊敬。 张氏手掌蜷缩,手心冒出细细的汗珠,眼眸低垂,心下惊叹间,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她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外放的五品官,能顺利通过终选已是万幸,如今又被德妃娘娘指给四贝勒做格格,心中忐忑。 本以为在宫中已经长了见识,没成想这贝勒府也如此规矩有礼,不过比起宫中的肃穆森严,这里好似多了几分人情味。 这般想着,张氏忐忑的心又稍微轻松一些。 穿过二门,景象又是一变。 一行人穿过蜿蜒曲折回廊和精致清凉的六角凉亭,几个正轻手轻脚地擦拭回廊栏杆的小丫鬟,见她们经过,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退到一旁行礼。 “玉兰轩已经收拾好了,两位格格暂时住在那里。”王嬷嬷领着她们向左转,“福晋身子不好,常年静养,府中事务都由侧福晋打理。侧福晋说了,两位格格初初入府,先安顿一番,后日辰时再去给她请安。” 陈氏心头一紧。 那位传闻中极受贝勒爷宠爱的侧福晋。自她被指给四贝勒后,在学习礼仪期间就跟内务府的嬷嬷打听四贝勒府的动静。 说起四贝勒府,基本每个人都离不开这位侧福晋。 说四贝勒府上这位侧福晋福运深厚,为皇家添了一对龙凤胎,本人持家有道,将偌大个贝勒府管理得井井有条,连宫里的德妃娘娘都对她十分看重。 “嬷嬷,”陈氏试探性地问道,“不知福晋那边可要我们去请安?” 王嬷嬷扫她一眼,淡淡开口:“福晋如今卧病在床,已经免了各院的请安。府中大小事务,都由侧福晋决断。贝勒爷也吩咐过,无事不得打扰福晋静养。” 语气平静,但听到张氏、陈氏耳朵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二人皆听出了弦外之音——福晋虽地位尊贵,却是个不管事的。真正掌握后院权柄的,是府里的侧福晋。 王嬷嬷带着四人进入一个院落,院里玉兰花开的正好,虽是今年的第二次开花,但在花草房的精心打理下,十分繁茂,看着格外清新雅致。 紧张的张氏、陈氏看着院子的造景,心情不由自主好了一些。 “东厢房给张格格,西厢房给陈格格。每位格格可配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玉兰轩的总管太监、若干丫鬟婆子可供两个格格差使。” 王嬷嬷拍了拍手,玉兰轩一众丫鬟太监婆子依序排列,候在几人面前。 同时,跟在王嬷嬷身后的两个丫鬟上前,给张氏、陈氏行了一礼。 “左边是夏莲、右边是夏月,便是两位格格的一等丫鬟了,两人都是府里的老人,规矩礼仪都懂,两位格格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问她们。” 张氏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夏莲,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圆脸杏眼,在主子的打量下,脸上带了笑,透着股机灵劲儿。 陈氏面前的夏月则是一脸恭谨沉静,任由陈氏打量,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管心里是否满意,此刻二人皆是颔首,一脸客气地给王嬷嬷道谢。 王嬷嬷见二人没有吵闹,心下满意一些,再次开口交待:“两位格格的箱笼稍后会送来。后院膳房备膳有规定的时辰,辰正早膳,午正用午膳,酉正晚膳。若是两位格格想提早或推后用膳时辰,可提前通知膳房。只是有一点,老奴要提醒两位格格,各院不得私设炉灶,以防走水。” 待得二人点头,王嬷嬷没什么好交待得了,便准备告辞。 陈氏眨了眨眼,没忍住开口询问:“嬷嬷,不知贝勒爷...” 王嬷嬷心下一冷,还没落脚呢,就迫不及待地打听主子爷,真是个不安分的。 “两位入府的消息已经报给贝勒爷,至于主子的行程,不是格格可以打听的。” 被王嬷嬷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陈氏脸上发烫。 她一个格格,何时侍寝。本就是她们入府后最关心的事,谁知道这个王嬷嬷如此不给面子。 王嬷嬷行了一礼:“老奴告退了。” 待王嬷嬷离去,张氏和陈氏对视一眼,二人也各自进各自的屋子收拾了。 玉兰轩面积不大,但是造景雅致,屋内摆设虽不华贵,但十分精巧。 张氏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屋子,夏莲在一旁为主子介绍:“这间是您平日休息梳妆的卧房,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隔间,一个是用膳的隔厅,一个可以当作库房。待客用的正厅在主屋,您和陈格格共用。” “如今天气渐热,屋内的摆设都以清雅为主。” 张氏抚摸着床帐上精细的绣花,心中诧异,没想到府内竟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张氏坐下,夏莲十分有眼色地给主子倒茶,主仆二人慢慢聊起来,多是夏莲说话,张氏听着。 另一边,西厢房里一片安静。 陈氏坐在床榻间,感受着床榻的柔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夏月,府中的侧福晋,你可知是什么性子吗?” 第149 章 试探 陈氏摇头:“那贝勒爷呢,侧福晋可得贝勒爷的宠爱?” 虽然外面传的是备受宠爱,但府里面真正如何,谁能知道? 夏月犹豫一瞬,她这个主子,虽然短短相处一会儿,但从她刚才的举动来看,是个跳脱的,夏月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贝勒爷极是宠爱侧福晋,贝勒爷一进后院都是歇在侧福晋那儿。” 其实,夏月还想说更多。 想告诉主子,侧福晋是府内实际上的女主人,万不可得罪。 但想了想,还是没继续说出来,她口齿不甚伶俐,侧福晋在府内的地位,等这位陈格格待几日便知道了。 而陈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景园 王嬷嬷正在跟如玥禀报新人进府的情形,如玥细细听着,二人的表现也跟德妃送来的信息对上了。 如玥穿着月牙白绣金线的缎面旗装,此时正倚靠在软榻上,让王嬷嬷退下后,便拿起一本游记翻看起来。 “主子,苏格格、伊格格、安格格、宋格格来给您请安了。”春和进来禀报道。 如玥在书册上的指尖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合上书,坐正身子,整了整衣襟:“让她们进来吧。” 不多时,随着几个细碎的脚步声,四人走了进来。 如玥不喜脂粉香气,四人过来景园请安,便从不上香粉。 “给侧福晋请安。”四个人齐声行礼,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一般。 如玥抬手虚扶:“都起来吧,今日这太阳,难为你们跑这一趟。” 同时,不等如玥吩咐,春和便带着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接着又默默带着丫鬟们退至门外。 苏怡然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侧福晋送的羊肉我们都吃了好几日,这不是趁着侧福晋得闲赶紧过来给您道谢。”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顺便恭贺姐姐娘家的喜事,姐姐总是这么体贴,自己忙着还不忘给我们送吃的用的。” 宋氏接过话头,声音温温柔柔的,“还有布匹,妾身身上穿着的就是用您送的布料所做,料子柔滑轻薄,正适合这个时节穿呢。” 苏怡然性子本就活泛,如今又加上一个对如玥彻底服气的宋氏,二人可真是口齿伶俐,言语中处处透着对如玥的感恩。 如玥心下好笑,以前的宋氏也是这般轻轻柔柔说着膈应人的话,如今说起好话来,真是... 不过这四个人罕见碰到一起过来请安,肯定不只是为了感谢。 “不过是些吃食和布料,不值当什么。”如玥喝一口奶茶,随即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氏和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氏轻咳一声:“侧福晋,妾身听说上面指给贝勒爷的两位格格入府了?”语气带些小心翼翼。 她们这些老人如今日子过得舒心,自然不想新人进府,破坏现下的平静。 因此,她和宋姐姐才过来给侧福晋请安,顺便打探一番。 如玥没有说话,宋氏连忙补充:“侧福晋,咱们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自从您打理后院,大家的日子比从前舒心多了。如今,就是怕...”她欲言又止。 如玥忽然笑了,这一笑如春风拂过,瞬间让安氏、宋氏心里松了口气:“你们的心思我理解。贝勒爷纳新人,虽是宫里指的,但你们都是府里面的老人,不必如此担忧。” 如玥声音不疾不徐:“至于两个新格格如何,只要我掌中馈,她们便要按照府内规矩行事...”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没再说下去。 无论新人什么性子,来了贝勒府,自然要遵守府里的规矩,只要她位分高,还得宠,这些人是龙是虎都得卧着。 宋氏眼睛一亮:“有侧福晋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侧福晋心软,压不住新人。但一看如玥的态度,便放心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 绿竹进来,在如玥耳边低声道:“主子,乌拉那拉府又送来拜帖。” 如玥:“拜帖送去前院。”正院的事情,她一律不会插手,等胤禛下值自己决定便是。 主仆二人声音虽小,但屋内几人也听到了一些。 提到乌拉那拉氏,便想起福晋来。 福晋如今常年卧病在床,她们都已经半年多没见到人,后院诸事早就被如玥揽在手中,众人也习惯了当这位正室不存在。 如今想起福晋,众人面上皆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待绿竹退下,如玥环视众人,缓缓开口:“福晋是贝勒爷明媒正娶的正室,如今虽然卧病在床,但我们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至少面上要收敛一二。”她语气不重,但却直直敲进众人心底。 几人皆是脸红,“侧福晋教训得是。”她们真是日子太舒服了... 如玥神色稍霁:“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吧。新人入府的事,我自有主张。只要大家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亏待任何人。” 最后,如玥独留下伊如:“浔青,你素来稳重,多看着点几人。新人那边你也注意下,这节骨眼上,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伊如:“侧福晋放心,妾身省得的。” 屋内剩下如玥一人,春和连忙上前为主子揉肩:“主子,看不出来,她们为了几个新人慌成这样。” 如玥摇摇头:“她们怕的不是新人,是变数。这几个习惯了现在的安稳日子,自然不愿改变。” 如玥为她们搭建好的舒适圈,让几人的心态、性子都变了许多。 春和小心翼翼地询问:“主子,新人进府,您...” 春和的目光带着些许担忧,主子和贝勒爷感情那般好,自主子怀孕,贝勒爷便没再去过其他人的院子,但是如今新人入府,不知贝勒爷会不会... 主子是否难过... 如玥嘴角微扬:“放心,只要二人安分守己,便不会影响我半分。” 胤禛这两年都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可她没奢望过男人能守一辈子。 在选秀期间,如玥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 如今,德妃能提前告知她张陈二人的信息,她已经满意。 第 150章 阴阳怪气 要知道往日这位四贝勒处理公务,必至暮色四合方肯离去,今日这般情形实属罕见。 这边,胤禛骑马从户部回到府内,先在前院换了一身衣裳,便径直往景园走去,苏培盛紧紧跟在主子后边。 至于刚入府的张氏和陈氏,被主仆二人一致忽略了。 去景园的路上,胤禛心下略微忐忑。 昨日同五弟他们在食楼吃饭,酒后微醺时,性子一贯温和的五弟竟然向他们抱怨,说他后院两个侧福晋变着法子邀宠,闹得府里好不热闹,而其他兄弟也各自说起各自府里的闹腾。 这些日子,胤禛一直不好跟如玥提起关于进新人的事,按理说进人是正常的,但每次面对瑶瑶,不知为何,他就是开不了口。 期间,温宪和如怀的婚期确定下来,瑶瑶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他实在不想破坏。 只是,今日两个新人进府... 不知瑶瑶会不会伤心,他还是要跟瑶瑶好好解释一番。 随着男人迈过景园大门,门口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如玥心下惊讶,起身往门口去迎接。 男人不去新人院里,如玥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依旧笑吟吟地迎他进门。 胤禛立在廊下,本来一肚子解释的言语在看到如玥如往日一般明媚的笑颜时,突然一时语塞。 本应该松一口气的,可被她亲热地挽着进屋,女人细心地为他擦拭双手,看着她一如既往殷勤周到的模样,胤禛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日是新人进府的日子,为何瑶瑶这般泰然自若?并且,肉眼可见的喜悦... 先前是因如怀和温宪纳采之事开怀,可是如今呢?人都进了府,她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如玥亲自吩咐,让膳房加几个菜。 —— 晚膳摆在隔厅,二人一起用着膳,胤禛心里面装着事儿,有些食不知味。 如玥见状,柔声问道:“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她细细打量胤禛面前的菜肴,明明都是男人平日爱吃的,莫不是吃腻了? 如玥暗自思忖,她这两日要不要和膳房一起研制些新菜式。 夏日快来了,这位爷别又苦夏了。 胤禛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今日新进府的那两人,可都安顿妥当了?” 如玥微微一怔。前些日子他对此事只字未提,还是期间德妃派人来传话,她才知道要进两个格格。 如今人刚入府,他倒突然关心起来了。 如玥唇角的笑意未曾落下,温声回答道:“都安置在玉兰轩的东西厢房了。一应用具、丫鬟、赏赐都已送去,伊氏和王嬷嬷也会帮着照看。” 胤禛闻言,没有讲话,只略微转身打量着面前的如玥:“瑶瑶真是对谁都这般体贴。” 男人虽是在夸赞,但是如玥却听出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 如玥执起锦帕轻拭唇角,旋即侧过身子,望向胤禛,带着几分试探,柔声道:“四爷,这都是分内之事。” 说罢,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今日爷下值这般早,能抽空陪妾身用膳,瑶瑶心里欢喜。待用完膳,不如一同去看看弘历和赛茵可好?她们想必想念阿玛了。” 若是往常,胤禛定然依着如玥,只是现下,他莫名堵着一口气,如玥越是殷勤,他那股子气便越发在心间汹涌。 “今晚爷去看看新人。” 如玥指尖一颤,这来得这么快么? 只是,今日他人都来了景园,她定是不能放人的。 这般想着,如玥拉着锦凳靠近男人一侧,手挽在男人的臂弯,开始撒娇:“四爷,今日您都来瑶瑶这里了,不能就这么陪陪瑶瑶吗?我和弘历、赛茵都想您了。” 一边说,如玥一边偷摸摸打量胤禛的神色,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如玥试探性道:“您要是想去,明日再去别人那儿,行不?”说是这么说,如玥笑容却淡了淡。 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真是让人不自在啊... 胤禛本来心情好了一些,只是没等他彻底平复心里的别扭,就听如玥说到下一句,明日再去别人那儿? 她当他是什么?他有那般饥不择食吗? 胤禛眼里的失望一闪而逝,沉声开口:“若爷今日要走呢?” 挽着男人手臂的如玥,身子一瞬间的僵硬,她维持住嘴角的笑容,轻轻开口:“自然,爷要是...” 如玥话音未落,胤禛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腕间的翡翠镯子硌得生疼,如玥抬眼对上男人阴沉的眸子。 “瑶瑶就这么大方?”胤禛声音压得极低。 如玥脸上的笑容消失。 半晌,她缓缓开口:“妾身是您的侧福晋,如今掌着中馈,妥善安置新人是我的职责。至于今日...我不想您去,但您若是真的想去,也是您的自由。” 胤禛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女人,“不对,瑶瑶你在说谎。” 真不想让他去就应该阻止,而不是这般平静。 如玥深吸一口气,反问:“那您觉着我该如何?” 胤禛被女人不软不硬的话给噎住,半晌开口:“玉瑶,别拿爷当傻子玩,知道你时常跟苏氏学昆曲,但现下不是你演戏的扬合。” 他能感觉到,女人对他是否去别的女人那儿并没有那般在意,若是福晋之流,他定会夸一句贤惠。 可到了如玥...胤禛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自己很生气。 男人的话很是刻薄,这番态度算是如玥第一次领略。 胤禟从前对她提起胤禛的毒舌,她还不以为然,如今这人句句都往她身上招呼。 听着这位爷阴阳怪气的言语,她只觉后槽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这人是更年期发作了么? 真是比弘历和赛茵还难伺候。 不对,她的孩子乖得很,哪像胤禛这般喜怒无常,她都这般殷勤了,这位爷也能挑出毛病来。 自己的下巴被男人攥在手里,不疼但莫名有些憋屈。 如玥闭上双眸,思索片刻,她可能知道男人在意什么了,只是... 片刻,如玥张开清亮的眼眸,笑容微微发苦:“爷,今日您来了景园,我当然想让您陪着瑶瑶,只是您的心意最重要,我不敢阻止,因为怕您生气,我在意您的情绪,也怕您会认为瑶瑶小气、善妒。” 第151 章 别怕 如玥咬牙,不知男人为什么如此执着,她都这般示弱了,她可是句句真切。 面对男人的咄咄逼人,如玥再也保持不住温柔的语气,学着胤禛不答反问:“若是福晋,当初阻拦您去别的女人院子里,您会听她的么?” 她第一次侍寝,这位爷便先去了福晋院里,后面又来了她这边,福晋阻止了么? 李氏是截人了,但这位叛逆晚期的四爷,会按照后院女人的想法来么? 而且,她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今夜确实不想让胤禛走。 她知晓自己在胤禛心里不一般,所以她可以撒娇痴缠,可以小作怡情,但胤禛想宠幸谁,她怎么敢阻止。 她不是老妈子,还管着人家睡别的女人。 听如玥提起福晋,胤禛微微一愣,“你明知道,福晋不能跟你比。” 如玥有些忍不住了,声音渐渐沉下来:“可是我现在的身份地位还不如福晋,她跟您是夫妻,我是您的侧室、宠妾,您对我好,我记在心里,所以我真的不想惹您生气。” 是的,她不想惹男人生气,她想尽可能的对胤禛好,为他打理好后院,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以对德妃孝顺,不至于让旁人议论母子关系,同时,排解他的欲望,可以继续为他生更多孩子,让他可以把更多心思放在朝堂。 只是,她毕竟不是纯正的古人,前世她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族的孩子,因此,她比任何人都厌恶一男多女这种畸形的关系。 但胤禛对她很好,所以她可以温柔贤淑,尽到自己的职责。 就算,他真的去了别人院里,她也不能说什么。 嫉妒,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她也不会因为别人受宠而主动害人。 这样子的她应该比乌拉那拉氏做得好一点吧... 想着想着,如玥又觉着自己委屈了,这位爷真是难伺候,每次总是挑着别人最弱势的地方发问。 如玥眼尾微微泛起红晕,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挽在男人臂弯的手想要撤离,被男人拽住。 胤禛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收回停留在如玥下巴的手,想要搂住女人,最终却是收回手攥成拳,他喉结滚动,咬牙说道:“不是这样的,玉瑶,你根本不爱慕爷。” 这话一出,像一把钝刀,瞬间在如玥心口磨出一道浅痕。 她忽然想笑,也确实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爱慕?这位爷真敢说出口。 前年的那扬争执,自己鼓足勇气的质询。 他回答了什么—— 他让自己不要乱说话,他说自己在挑战他的耐心... 恢复理智后,她理解男人的做法,后面也为男人对她的付出所感动。 只是,从那时起,她就把那点刚冒头的心动,压在了心底,不敢抱有奢望。 如今她比之前进步了一点,把那些汹涌的情愫都熬成温吞的敬重,她依赖、亲近这个男人。她当他最得力的室友,是她孩子的阿玛,唯独不敢是爱人。 指甲不知不觉陷进掌心,如玥望着窗棂上摇曳的光影,男人依旧修长的影子,如玥真想刺挠他几下,学着男人阴阳怪气一下。 可是,如玥不怎么会骂人,也不敢再同男人争吵。 人拥有的太多,便会越来越害怕失去。 良久,如玥落下眼泪,轻轻开口:“四爷,从前,瑶瑶问您,您是否会永远对我好,您说您也不知道。 您可以再对其他女子上心,可是瑶瑶这一辈子只有您。如今您想让我为您拈酸吃醋,阻止您宠幸别的女人?可是我怕我被您厌弃,若是您不喜欢我了,我该如何,做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女人吗? 瑶瑶不想变成那样。” 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样子往往不是那么讨喜。 此刻,如玥话里的内容半真半假,但情绪真真切切。 男人太过敏锐了。 像她初入府时,除了容貌和身子,不就是单纯柔顺的性子惹他上了心吗? 她也是后来才慢慢发现,最吸引胤禛的,其实是她那副纯善无害的模样。 大男子心性作祟,见她不谙世事、处处柔善,便生了怜惜之意,处处维护。 可若是......府里再进一个这般性情的女子呢?如玥指尖微微发颤,不敢再想下去。 胤禛凝视着如玥泪光盈盈的眸子,心头蓦地一软。 他伸手抚上她白嫩的脸颊,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傻瑶瑶。”他低叹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认为爷是那般薄情之人?” 如玥垂下眼帘,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瑶瑶不想这般轻视爷的心意,只是.....”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瑶瑶太弱了,不敢赌下去。” 事到如今,如玥不敢再糊弄男人半分,只希望能顺利度过今日这一茬。 胤禛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瑶瑶,抬起头来。” 如玥十分听话,抬眼正好撞进他深邃的凤眸。 胤禛的指尖在如玥的眼睑处轻抚,淡淡开口:“从第一眼见你,你这双眼睛就在说真话。高兴时明亮如星,难过时黯淡如雾,连演戏时都藏不好自己的小心思。” 如玥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躲闪,却被他牢牢扣住下巴。 胤禛见她这样,忽然笑了,笑容带着几分自嘲,“瑶瑶,自你落水事后,你这双眸子便少了一样东西。你怀孕时,爷常伴你身侧,当时觉着不对劲,但你怀着身孕,爷也不想深究。后来,你生了弘历和赛茵,爷忙于政务,也没顾上跟你谈心。但是,你的一些小动作小心思,爷都记在心里。” 如玥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安氏耳边听到的传闻、伊氏送给她的药、瑶瑶在孩子满月宴上的将计就计...” 如玥浑身一颤,声音漂浮:“爷都知道...” 胤禛松开钳制,将她搂入怀中,学着如玥安抚弘历、赛茵时的动作,轻拍她的脊背,“瑶瑶别怕。” 第152 章 天生一对 但其他那些隐秘的事,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查到的? 从前福晋害她时,没见他动作这般利索,如今轮到自己,不过做了些小动作,偏就这般倒霉被他盯住。 如玥被男人搂在怀里安抚,害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恼怒。 她细细回想身边伺候的人,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应该不可能啊... 如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听胤禛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爷以前对后院的女人不当回事,只是事情一桩桩的发生后,才发现,就算是妇道人家也不能轻视,便加强了对后院的掌控。自此,这府里面的一举一动,爷都看在眼里。” 随着年纪增长,步入朝堂的时间越长,胤禛性子越发多疑,掌控欲越来越强。 自打下定决心护住如玥那日起,整个贝勒府的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无论是后院那几个女人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还是下人们暗地里的蝇营狗苟,乃至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暗中布置的眼睛。 这番举措虽大费周章,费了他好大功夫,但胤禛发现此法不仅可用于内宅,在朝堂、别府亦大有可为。这些暗子先在后宅锻炼一番,再投进其他地方,可谓是一举两得。 他的瑶瑶还真是他的福星,他们合该天生一对才是。 胤禛漫不经心地想着,察觉到女人身子又在打颤,胤禛神色一暗,把如玥搂得更紧:“瑶瑶别担心,爷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爷可是向瑶瑶保证过,不会再让你受伤。” “至于瑶瑶那些小动作,爷还给你收尾了。”男人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邀功的意味,只是,说到这儿,胤禛又不自觉摇头,感叹道:“瑶瑶,你的心太软了。在你晋升侧福晋的时候,爷就暗示过了,你可以对福晋动手。爷给你权利、身份,但你总是那般善良,连诱导人下药,都害怕安氏被人查出来。” 当初下给福晋那药,虽然隐秘,药效却不强劲,只能说小惩大诫罢了。 至于安氏,她既然有那个心思,被人发现处置了也是活该,结果如玥却为安氏这等不相干之人考虑周全。 胤禛细细跟如玥解释,本来是想宽如玥的心,结果却是—— 如玥伏在他肩头,哭啼个不停,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如玥心里委屈,她是遇上了个什么男人...本以为自己长进了,结果却被男人看得透透的,看得死死的。 胤禛蹙眉,有些困惑,瑶瑶为何如此反应。 修长的手指托起如玥小巧的下巴,拇指指腹擦拭她脸颊处的泪珠,心里有些烦躁,胤禛的动作不似往常那般轻柔,不过片刻,柔软的脸颊已然泛起一片绯色。 他心下无奈,收回手,转而抽出如玥腰间的的帕子。他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珍贵瓷器般,用手帕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如玥任由他动作,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男人掌心里投下一片阴影。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胤禛心下一软,“哭什么,爷对你不好么?” 是对她好,可这份好却要她付出自己的心。 这个男人越来越难以糊弄,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与其被男人逼问,还不如哭呢,谁让人家说她演戏都演不好。 胤禛见她如此,没法子了,也不要求她回答,只是继续把人扣在怀里,絮絮叨叨,“瑶瑶,有爷在,保证你干干净净地过日子。在这后院你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若你想要使坏,寻乐子,爷也可以教你几手妙招。只是,有一点,这辈子,你逃不掉了。” 见如玥还是没有反应,胤禛也不恼了,继续说道:“如今我这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瑶瑶若是想长久拴住我的心,就该拿出你真爱的气派来。见着别的女人近我身时,该吃醋便吃醋,该甩脸子时就冲我甩脸子。 你想想,如今我对你上心,所以使劲偏心你。只是瑶瑶总是这么一副大度的模样,叫我心里没了着落,心情不爽了,到时候,我当真去了别的院子,宠幸了别的女人,瑶瑶能保证我不会被那新鲜劲儿勾了魂去? 那时,瑶瑶能保证我不会偏心别人,继而影响你的地位么?” 胤禛循循善诱,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几分诱哄。 到这里,胤禛的招数真的用尽了。 如玥细细听着男人的话,越听,唇抿得越紧,心想,这狗男人,真是句句抓着自己的痛点,往她心里戳。 不过,男人难得这般话多,如玥听着,心里竟然安定下来。 她又不是真的大度,自己睡过的男人,当然不想他去找别人。 “四爷,这可是您说得,您说你不想找别人,不是瑶瑶强迫的。”如玥说道此处,犹豫片刻,在男人带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当然,我也不想您去找别的人,不止今日,明日、后日...有一日是一日,都不想让您去别人那儿,只想您来景园,陪着我、陪着孩子们。” 说到此处,如玥圆润的双眸恢复往日的明亮,“我想我们两个,还有孩子一起过我们的小日子。” 这番话,是她的心底话,也是用来试探眼前这个男人的。 自来到景园后胤禛心存的郁气突然就消下去了,胤禛低笑一声,“瑶瑶,你可知,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用怕爷生气,你不说,怎么能知道爷的底线在那里。 你之前总想着试探爷对你的情谊,我本以为瑶瑶会提什么要求,结果瑶瑶还是那般被动胆小。以前对你的暗示都白搭了,最后还得爷来指点你,可见你离了我不行的。” 胤禛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带了些得意。 这让如玥心下一叹,这男人是变态么? 不过 “四爷,您不吃不喝那回,不会是故意让瑶瑶去前院的吧?” 胤禛微微一愣,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逝,片刻,他缓缓道:“不是。我没想到你会去前院。瑶瑶一贯谨慎,当时,文新那奴才去找你,瑶瑶心里定在害怕被我迁怒吧,心里肯定是不想去的。” 同样,他也不想被女人撞见自己难得的脆弱和狼狈。 只是,没想到如玥还是去了。 这让胤禛如何不把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第153 章 不听话 如同她第一次去前院安慰胤禛时想的——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他脆弱时加以抚慰,事后的下扬,不是被冷落就是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事实证明,如玥赌对了。 今晚,如玥情绪起起伏伏,现下心里还有些杂乱,而胤禛却是心满意足。 他莫名控制不住自己倾诉的欲望,这会又开始絮絮叨叨:“瑶瑶,武氏那女人,我没有宠幸过她。自你进府,爷就只有你一个,无意也好,故意的也罢,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那等好色之人,就算好色,也只对你一个人。” 瑶瑶的身子太合他胃口了。 应该是,瑶瑶的所有,他都喜欢的紧。 胤禛的指尖不受控地在女人的脊背流连,沿着脊椎的凹陷缓缓游走,最终停留在下面饱满的臀部。 缓缓抚摸着,些许暧昧在屋内流转。 如玥脸色一红,没等她消化完这人透露出来的话,这男人就开始发情了。 “瑶瑶,别胡思乱想了,爷天天在你这儿交够了粮草,如何会有兴致去别人那儿。”说着,把女人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今夜,如玥理亏,所以胤禛要求的姿势再过分,如玥也一一满足了。 —— 春末夜间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 景园那边又是个不眠夜,临风居、玉鑫院、沁茵园这几个院子早就如往常般熄灯睡觉。 玉兰轩这边,因着张陈二人刚进府,现下还灯火通明。 陈氏倚在西厢房的窗前,望着北边的方向,无意识地抿唇,神色中闪过一丝不甘。 回廊下,张氏出来,见西厢房灯亮着,便过来,跟陈氏打着招呼:“陈姐姐,忙了一日,咱们还是要早点休息。” 张氏今年十五,陈氏十六岁,二人同时被指给四贝勒,因此在宫中学礼仪时,也互相熟识了一些。 陈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妹妹挂怀,只是换了新住处,现下没有睡意。” 张氏闻言点头,想了想,道:“那我陪着姐姐说说话。”她其实也没什么睡意。 今日二人初初入府,主子爷可能会招其中一人侍寝,所以张氏按照规矩等了老大一会儿,后面奴才禀报贝勒爷去了侧福晋那,她才松口气。 张氏进了屋子,和陈氏坐在一起。 “姐姐,这府里的奴才真有规矩,比我家强多了。听她们说话,心里真是舒服得紧。”张氏想起府中的见闻和同夏莲的闲聊,赞叹道。 陈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傻姑娘,能让她觉着舒服,说明人家丫鬟段位高。 不过,想起她的贴身丫鬟夏月,不由得一叹,这府里的丫鬟,都是人尖子。 那主子呢? 陈氏又不自觉地望向北边。 侧福晋的院子在府邸的最北边... 陈氏的神思不属,被张氏看在眼里,她顺着陈氏的目光看去,有些疑惑:“陈姐姐,你在看什么?” 陈氏回神,冲她摇摇头,不答反问道:“妹妹,你见过贝勒爷吗?” 张氏一愣,“没有。”她一直在宫里学习礼仪,怎么可能见到贝勒爷。 陈氏偶然见过的。 在离永和宫不远的宫道上,她无意间见了贝勒爷一面。 贝勒爷年轻极了,一身蓝色蟒袍,身形欣长,身姿挺拔,侧脸棱角分明,透着清俊,满身的贵气,让她一下子就羞了。 她何时看到过如此出色的男子。 当她知道那就是贝勒爷,她未来要伺候的丈夫,她对进贝勒府就满是期待了,因此她想方设法打听贝勒府的消息。 自己容貌出色,自觉清纯可人。 进府之前总是想象着,能如话本里面男女主那般,跟主子爷有个美好的邂逅。 只是,来了府,她就清醒了,这府里处处是规矩,她一个格格,只能等贝勒爷主动来她们院子。 唉,陈氏叹息一声,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她对侧福晋越来越好奇了。 陈氏想看看那位受宠的侧福晋有没有她好看。 —— 虽劳累了一夜,但如玥情绪波动太大,这一夜并没有睡好。 早上,天色微微发亮,在男人起床不久,她就清醒过来。 隔着纱帐,胤禛被苏培盛伺候着更衣,如玥在床榻间翻滚来翻滚去。 “瑶瑶,睡不着?”胤禛低沉的声音透过纱帐,传至如玥耳边。 如玥慵懒地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缓缓开口:“这会儿没有睡意了。” 说着便掀开锦被起身,杏色的里衣衬得女人肌肤如雪。 她慢悠悠地走向胤禛,径直依偎进男人温暖的怀抱。 胤禛的衣领尚未系好,苏培盛见状连忙退后两步,为这位主儿让出位置。 胤禛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女人单薄的脊背,语气里带着宠溺:“瑶瑶若是不想睡,不如陪爷去箭亭活动活动筋骨?待倦了再回来歇息。” 如玥闻言眼前一亮。 她确实许久没有碰过弓箭了。 如今天气正好,自己珍藏了那么多漂亮的箭矢,是时候该拿出来亮一亮。 “好啊。”如玥嘴角扬起,眼角还带着初醒的娇憨。 胤禛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脑袋,忽然笑道:“瑶瑶可从未给我更衣过呢,不如现在帮我系扣子吧。” 如玥没有立刻应下,反而提出自己的要求:“那四爷也得为瑶瑶更衣才公平。” 苏培盛闻言将头垂得更低,生怕打扰了主子们的雅兴。 胤禛怔了怔,他还没接触过女子的衣裳,但他依旧含笑答应下来:“待伺候侧福晋更衣后,爷再为侧福晋画眉可好?” 蛾眉参意画,绣被共笼薰,她们二人合该如此亲密。 如玥慢悠悠地为他系着领口的盘扣,闻言立即摇头,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瑶瑶的眉毛天生就好看,还需要画么?除了宫宴,瑶瑶从不描眉的。"说完,如玥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胤禛哑然失笑,他昨夜刚说她可以对自己甩脸子,这就不给面子了。 真是听话。 胤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那待会儿爷给侧福晋当箭童如何?专门为你拾箭。” 第154 章 四人小聚 箭亭内已传来弓弦震颤的声音。 本是胤禛自己晨练射箭的时候,今日如玥过来,便成了如玥射箭,胤禛从旁指导,外加做她的箭童。 如玥挽弓搭箭,修长的手指扣着弦,胤禛立在她身后半步,时不时指点几分。 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如玥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间满是喜悦和骄傲。胤禛含笑注视着女人,眸色转深,夸一句后,又默默为她递上新箭。 这般情景往复,直至卯正,才结束。 胤禛换了衣裳往户部当值,如玥则回了景园,吃了点点心,躺在床榻中补眠。 如今府里她最大,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新人进府的第二日,平静度过,晚上胤禛照常按点下值,陪如玥用膳,夜里同样在景园歇下。 翌日清晨,是张、陈两个新入府的格格请安的日子,主要目的是为了认人。 张氏换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衣裳,陈氏更是坐在梳妆台前将脸上的脂粉调了又调。 景园,如玥慢悠悠地起身,换上一件浅蓝色绣金线的旗装,挽个简素的一字头,配上一套珍珠首饰,清雅脱俗,又不至于失礼。 辰时 张氏和陈氏在丫鬟的带领下踏入景园大门,二人无意间打量四周,面上神色俱是一怔。 但见精致的亭台回廊,假山流水飞石,小径都用精致的鹅卵石铺着,远比她们刚进府时看到的造景还要精致。 这府里大半的美景好似都藏在侧福晋这院里了,她们对这位侧福晋的受宠有了一定的认知。 换成侧福晋的大丫鬟春和带路,二人连忙垂首敛目,不再四处张望。 正厅内宋氏四人早已坐定,见二人进来,四双眼睛如探照般在二人身上扫过。 张氏个子不高,身形略显丰腴,皮肤白皙,面容圆润,虽不是时下的审美,但看着十分讨喜。 再把目光转向陈氏,四人看着,同时闪过一个想法——这人跟武氏有点像。 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气质和身段,身形娇小、清纯可人,楚楚可怜。 只是不知道这性子如何。 容貌倒是不俗,只不过么...在这府里容貌不是首要,最要紧的是有一颗安分的心。 如玥坐在上首,二人先是给如玥请安敬茶,如玥无意为难二人,也无意跟二人多寒暄。 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茶盏,她温声开口:“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吧。”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四个老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张氏陈氏察觉到这个氛围,也不自觉凝神。 六人依次见礼,不过盏茶工夫,这扬请安便散了。 张氏走出景园时长舒一口气,侧首却见陈氏面色煞白。 陈氏神思不属,她方才偷偷打量侧福晋,任她之前想了许多,也没想到这位侧福晋那般...容貌。 简简单单的一身装扮,却是在扬最亮眼的那一个。 那般容貌,好似穿破布麻袋,也能轻而易举地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再低头看自己的胸前,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容貌比不过,身段更比不过。 不得不说,仅仅一面,就让陈氏受了打击。 她就是一个沉迷话本的小姑娘,无意间见了贝勒爷一面,看人长得年轻好看,身份又贵重,便把人带入了话本的男主角,如今见了侧福晋,才发现自己不是什么女主角。 这样的落差让陈氏午膳都不想用了。 如玥这边,对于新进府这二人的心思,并不关注。 有德妃和胤禛给的信息,二人的家世背景、性格等皆被她了解的一清二楚。 如今后宅到处都是她的人,二人私下说几句她的坏话,她当日便能知道,所以她还未把二人放在心上。 —— 春末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如玥坐在梳妆台前,几个丫鬟正为她挽发。 铜镜中映出一张越发娇美的面容,素净的脸庞未施粉黛,仅薄薄敷了一层防晒的面霜,却已令人惊艳。。 肌肤白皙无瑕,莹润透亮,双颊自然晕染着淡淡粉色,虽然是两个孩子的额娘,眉眼间却依旧清澈动人。 “主子,今儿梳什么发型?”春景轻声询问。 如玥目光在梳妆台上的首饰间扫过,“今日只是简单小聚,不必隆重。” 她不喜欢过重的造型,平日以舒适为主,春景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 梳妆完毕,丫鬟们蹲着身子为如玥整理裙摆。 月牙白绣玉兰的旗装,压下了女人的娇艳,衬得如玥越发清雅。 胤禛今早留下的五千两银票还搁在案头,武氏烧制的琉璃让胤禛进项颇丰,如玥把银票收好,心想,这男人真是隔三差五送钱,每一次都让她心暖。 食楼是如玥与胤禟合开的产业,如今已成京城达官显贵设宴的首选之地。 三楼临湖的“听雪轩”是食楼位置最佳的包厢,是专门为如玥留着的包厢,今日,她、五福晋、九福晋以及温宪四人便约在此处小聚。 如玥推门进去,只见温宪正倚在窗边逗弄笼中的画眉鸟。 见着她来,立即提着裙摆迎上前。 “四嫂!”温宪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 如玥笑着回应:“公主今日心情很好呀。是不是府邸要动工了?” 温宪笑的真切,道:“可不是,这些日子我的公主府终于开始建了,往后我可以时常出宫来寻四嫂。” 温宪已经定亲,她的公主府被胤禛操作一番,选在了如玥娘家的宅子附近。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二的问好声。 五福晋他塔喇氏同九福晋董鄂氏推门进来。 他塔喇氏穿着藕荷色旗装,温婉可亲;董鄂氏则是一袭靛青旗装,端庄中透着几分书卷气。 二人皆是好相处的性子,因此,如玥才会带着温宪跟二人交际。 “可算来了。”温宪笑嘻嘻地斟茶,“听说这里的锅子、烤肉是一绝,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尝尝了。” 四人坐定,说笑间,小二们鱼贯而入,呈上鎏金铜锅与黑色烤盘。 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沸汤中一滚便熟,他塔喇氏为温宪夹了一筷:“公主尝尝这个,是草原新贡的羔羊肉。” “五嫂也吃,别把我当孩子。”温宪嘴上嗔怪,却乖乖接过碗碟。 董鄂氏抿嘴一笑:“公主自然不是孩子了,再过一年便要成婚了,到时候也不知公主跟小四嫂如何称呼对方。” 这番调侃,让温宪有些脸红。 如玥正要为她解围,忽然“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 第155 章 十三 小二慌慌张张跟在后面:“侧福晋恕罪,奴才实在拦不住...” 如玥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空气骤然凝固,郭络罗氏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我说呢。”郭络罗氏抚着鎏金护甲,讽刺一笑,“食客居最好的雅间永远订不上,原来是四哥家的如夫人专享,九弟妹也真是大方。”她特意在如夫人三字上咬了重音。 董鄂氏皱眉,郭络罗氏未出嫁前,性子就霸道傲慢,董鄂氏与她年纪相仿,时常一同赴宴,最是了解她,见她如此,正要开口,被如玥轻轻按住手腕。 温宪却已沉下脸:“八嫂这是何意?” 别看温宪面对如玥三人温柔和气,但她作为备受康熙宠爱的和硕公主,郭络罗氏当然不敢与其对上。 郭络罗氏目光在如玥和董鄂氏的面容上停留一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好奇过来瞧瞧。”说罢刚要转身离去,被如玥叫住。 “稍等,八福晋,我时常听人讲,八贝勒温和有礼,在外贤名远扬,希望八福晋也能夫唱妇随,待人能多几分礼节。” 这是暗讽郭络罗氏无礼。 这话一出,郭络罗氏气的手臂颤抖,这个惯常温顺的钮祜禄氏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她刚要出声反驳,扫到如玥身侧肃着脸的温宪,勉强忍下。 等着吧,再让她得意几日。 郭络罗氏没说话,便转身走了,她身后一众夫人面面相觑,不敢打扰如玥四人,紧紧跟在郭络罗氏身后。 待人离开,四人再次落座。 “怪事。”董鄂氏低声道,“她平日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罢休的。” 如玥望着微微晃动的珠帘,听着董鄂氏的话,心头莫名涌起不安。 “算了,不要想她了,咱们继续吃饭。” 用完膳,四人又逛了卖首饰和衣裳的铺子,随着日头西斜,众人满载而归。 如玥把温宪送到宫门口。 温宪:“四嫂,额娘宫里的敏贵人生了重病,这些时日,额娘心情也不算好,四嫂无事便不要进宫了。” 敏贵人生有两女一子,但为人低调温顺,事事跟在德妃后头,对德妃这个主位忠心耿耿,如今她这一病,德妃自然伤怀。 额娘就算再喜欢四嫂,那也是婆媳,温宪怕额娘心情不好迁怒如玥,便事先提醒她。 如玥则是心下一惊。 她隐约记着十三阿哥胤祥的额娘早逝,没想着如今就有预兆了。 这位去世后被追封为敏妃,若是其他人,如玥自然不记得,只是这位去世后,后面还牵扯到了诚郡王胤祉被降爵。 如玥安耐住心里的思绪,对着温宪感激一笑,道:“好,这些日子我不进宫。” —— 夜里 床榻间,如玥倚在胤禛怀中,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道来,提及在食楼的冲突,着重描述了八福晋反常的态度。 “我总觉得不对劲。八福晋看我那眼神,像是要搞事。” 如今府里没什么龌龊,但如玥丝毫没有松懈。 如今胤禛他们几个兄弟渐渐踏入朝堂,不仅他们兄弟关系越发复杂,受男人影响,妯娌交际时也是时有波折。 胤禛眉头微蹙,想到八福晋,眼中厌恶一闪而逝,至今他还记着郭络罗氏看向瑶瑶的轻视鄙夷。 八弟性子温和,才干出众,却被赐了这么一个福晋。 最近,新人进府,八贝勒府可是好一番热闹。 “原先九弟跟八弟走得近,如今九弟疏远了他,却跟我日渐亲近,想必八弟心里不舒服。那食楼是九弟的产业,今日郭络罗氏是有意找茬。” 如玥心里一动,“八福晋不会为自己丈夫鸣不平吧?” 可是,她应该去找小九,来找她的茬算什么本事。 胤禛把玩女人白皙柔软的手,闻言缓缓开口:“更多是她自己面子过不去而已,瑶瑶日后要提防着她,郭络罗氏对你有敌意。” 胤禛说着,眸色渐沉。 他虽在八贝勒府安插了几枚暗棋,奈何根基尚浅,暂时难成气候,打听不出什么重要的消息。 八弟此人城府极深,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有大成算。 如今大哥因为大嫂去世,情绪低迷,近来很是低调。 但跟在大哥身后的八弟却愈发活跃,与宗室之人往来密切,今日陪着宗室长辈赏花听曲,明日便同年轻一辈围猎赋诗,俨然已在宗亲中编织了一张交际网,只是不知,他这番行事是为了大哥还是自己... 想到此处,胤禛手上的动作一顿。 不说八弟,他难道没有其他心思吗?只是,想想皇阿玛对太子的偏爱,他们会有机会么? 以前,大哥是太子的磨刀石,如今呢? 如玥见男人陷入沉思,也不打扰,只静静陪着他。 等胤禛回过神来,如玥才继续开口:“四爷,今日温宪提及永和宫的敏贵人,这位如今生了重病,您和十三阿哥相熟,瑶瑶要不要送些补品进宫。” 胤禛闻言心下一暖,“瑶瑶想得周到,”胤禛略微沉吟,想起额娘和敏贵人的关系,又提醒道:“这些日子,瑶瑶不必递牌子进宫了。” 如玥点头:“我只备些补品,给娘娘和敏贵人送去,不进宫。”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又道:“我明日请十三弟过府一趟。” 敏贵人生病的事情,十三没有提及,如今胤禛知晓了,总要安慰这个弟弟一番。 —— 翌日,午时。 胤禛带着胤祥回到府中,径直吩咐下人去请如玥过来。 不多时,三人便在前院的花厅里摆开了膳桌。 如玥和胤祥互相见了礼。 前世兄弟二人的关系就被人津津乐道,往日也常听胤禛提起这个十三弟,如今却是头一回正经打交道。 但见胤祥浓眉大眼,举止间既有满洲少年的爽利,又不失沉稳细致,神色间对胤禛这个兄长满是亲近。 难怪胤禛这般看重这个弟弟。 十四这个亲弟弟都没这么依赖亲近这位爷。 同时,胤祥也在悄悄观察这位小四嫂。 十四弟总在他耳边念叨四哥待小四嫂如何与众不同,连额娘都私下跟他夸赞过小四嫂性子好。 今日一见,比起四嫂,确实和气可亲。 更让他惊讶的是,素来严肃冷峻的四哥在这位小四嫂面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156 章 矛盾 如玥抿唇一笑,“好,爷也吃。”说着就要替他夹菜。 “我自己来。”胤禛按住她的手,转头又盛了碗肉丸汤放在她面前,“你最喜欢的丸子,尝尝。” 胤祥看得目瞪口呆。 他何曾见过四哥这般殷勤周到的模样? 那动作,那语气,还是他的四哥吗? 往日,十四不止一次说,四哥面对他这个十三弟时最温和,如今看来,小巫见大巫。 要是十四见了这一幕,想必不会酸了。 胤祥怔愣的模样被如玥看在眼里,如玥轻咳一声道:“十三爷也尝尝府里的手艺。” 胤祥这才回神,忙道:“知道了,小四嫂。”他夹了一筷子,忍不住笑道:“四哥待小四嫂,可真是......” “食不言。”胤禛淡淡打断,面色如常。 如玥低头抿着汤,唇角悄悄扬起。 用过膳,如玥吩咐膳房上了茶水和甜点,不再打扰兄弟二人叙话,便回了后院。 书房内 胤禛正在考察胤祥的功课。 胤祥虽然也上了几次朝,但他年岁还小,没有成婚,平日还是在尚书房学习。 良久,胤禛露出满意的目光,“这些日子没有误了功课,很好。” 胤祥咧嘴笑开:“四哥放心吧,弟弟定会好好进学,好好办差。”他想让自己越来越优秀,得到皇阿玛的赞赏,让额娘和两个妹妹多几分圣眷。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从案头拿起一个锦盒,递给胤祥,在胤祥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里面是一万两银子,你拿着,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不必吝啬银子。” 胤祥顿时觉着盒子如千斤重,有些想还给胤禛,但在他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把盒子扣在怀里,“四哥,谢谢。” 他不是矫情之人,和四哥关系亲近,比之兄弟也不差,胤祥受了四哥的好意,心下暗想,以后他定努力为四哥分忧。 —— 乌拉那拉府 觉罗氏和大儿子星辉坐在书房。 星辉神色带着几分焦急,问道:“额娘,四贝勒府有回信儿吗?” 觉罗氏闻言,寒色一闪而过,“四贝勒府那边传信儿,你妹妹目前身子虚弱,卧床养病,不宜见人。” 星辉拳头搭打在案头,有些咬牙切齿道:“我们不是别人,是四福晋的娘家亲人,四贝勒如此欺人太甚。” 不等觉罗氏有所反应,他继续抱怨:“如今外头哪还知道四福晋是我们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如今都在捧那个钮祜禄的臭脚,一个侧福晋,弟弟竟然封了爵位,还和公主定了亲,如此下去,府里还有妹妹的存在感吗?” 要是以往,星辉还不着急,毕竟他是副都统,前途光明,家里妹妹又和皇家结亲,自然给他面子。 但是,自从四贝勒亲自呈报了他的不合格考评后,他便降了职,往日关系好的同僚、故交皆是变了副模样,这如何让星辉甘心。 觉罗氏瞥了儿子一眼,淡淡开口:“打铁仍需自身硬,你想要官复原职,首先把你的基本功给练好。以四贝勒的脾性,就算你妹妹没生病,他也不会给你面子。” 星辉闻言郁闷,又不是他一个如此,其他勋贵子弟不都那样吗? “你死了这个心吧,老老实实地练习骑射,有你阿玛的人脉在,今后还会升上去。”觉罗氏本身就是宗室格格,也找人打听过,这事上面万岁爷关注得很,所以才对儿子这么说。 星辉闻言有些不甘心,但额娘平日说一不二,只得按耐住自己的小心思。 转而又说起妹妹来:“那额娘,妹妹这事也这样么?虽四贝勒是皇子,但也不能不讲道理,不让咱们娘家见人啊。” 觉罗氏蹙眉,理是这个理,但他们一个没有顶梁柱的勋贵,如何与皇子抗衡,“再过些日子,让你媳妇跟我走一趟,去贝勒府,我看看他会不会拦着不让进去。” —— 随着温宪的亲事落定,直郡王府也添了一位侧福晋,如今是继如玥之后,第二位侧福晋掌家的阿哥府。 同时,隆科多也被解了禁足,官职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明眼人都知道或早或晚的事情。 如怀得了爵位后,也开始跟京城的一些勋贵子弟来往。 他跟几个朋友在酒楼吃饭,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正进来的隆科多。 “怀哥,发什么愣呢?”表哥德誉拍拍他的肩膀。 如怀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众人微微一笑:“没什么,只觉着今日是个好天气,不枉费邀请诸位过来一叙。”说着,举杯同众人喝着。 德誉却是看向刚才如怀看过去的方向,也瞧见了隆科多,眉头微蹙。 这位京城谁不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隆科多好似对表弟有敌意。 上次在书斋,明明不是孤本,这人却偏偏就要表弟手上的书册,还是表弟退了一步才没有让矛盾升级。 桌上皆是如怀这些日子刚结交的朋友,基本都是行事比较低调的勋贵。 众人正说笑间,突然传来一阵粗嗓。 “呦,这不是子爵吗?怎么在这么小的包厢吃饭。连个门都没有,真是寒酸。”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隆科多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满脸讥诮之色。 他身着锦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远看不出两个月前被禁足时的失意。 如怀放下茶盏,淡淡一笑:“隆科多大人,别来无恙。这包厢虽小,正适合与好友小聚。” 隆科多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在座众人:“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他身后的几人发出几声嗤笑。 众人闻言无不惊怒,如怀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若是我们不入流,您几位何必来这里找存在感?” 同时,众人皆是起身,围在如怀身边,眼神牢牢盯住隆科多。 隆科多脸色骤变,他猛地拍向桌案:“你竟敢...”桌上的杯盏被震得哗啦作响。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侍卫匆忙跑上来,在隆科多耳边低语几句。 隆科多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狠狠瞪了如怀一眼:“今日算你走运,我们走!” 待隆科多一行人离开后,众人长舒一口气。 隆科多是长辈,结果却是个混不吝的,又是万岁爷的外家表弟,他们不想跟这人硬碰硬。 如怀心下不安,等众人散扬后,他径直去了四贝勒府。 第157 章 牙酸 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四爷,按理说奴才与隆科多大人素无嫌隙,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屡次针对。” 胤禛闻言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此事说来话长。皇阿玛原本有意将乌云珠许配给佟家子弟,偏巧发生了隆科多宠妾当街殴打大福晋生母一事,这门亲事便作罢了。”他抬眼看向如怀,“如今你与乌云珠定了亲,他自然心存芥蒂。” 如怀闻言神色一凛。他虽年轻,却从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当即拱手道:“四爷明鉴,奴才实在不愿因此等小事与佟家结怨。不知可有转圜余地?”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如怀懂得审时度势,确实难得。 报仇不在一时半刻。 “此事你不必忧心。”他沉吟道:“过两日我在食楼设宴,届时邀他一叙,到时候你跟在爷身侧。” 如怀这才稍稍安心。 隆科多身为外戚,在朝中举足轻重,只要佟家不造反,只会一直得皇上重用。 此番结怨,说到底不过是隆科多私下的意气之争,若能化解自然最好。 —— 隆科多这人最重颜面,即便在胤禛面前,也总要端着长辈的架子。 胤禛心中有些不悦,但碍于皇阿玛对其宠信有加,只得暂且虚与委蛇。 如怀也深谙其中利害,特意备下厚礼。 宴席间,他姿态谦卑,加上胤禛剖析的朝局利害,三言两语便让隆科多对公主下嫁之事兴致全无。 反正不是自家儿子错失驸马之位。 待隆科多酒酣耳热被仆从搀上马车后,胤禛望着远去的车驾,指尖轻抚扳指,淡淡开口:“少年老成固然可贵,但若失了锐气......” 如怀眸中寒芒微闪,悠悠道:“隆科多大人三次之辱,奴才必当铭刻五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胤禛这才满意点头。 —— 今年的天气异常炎热,虽才初夏时节,却已酷暑难当,贝勒府不得不早早用上了冰块消暑。 新人入府已满一月,虽则胤禛从未踏足玉兰轩,但该有的份例却是一应俱全,未曾短缺分毫。 因着天气,今夏的冰例比往年多添了两成,几个格格过得舒服,下面的丫头们也沾了光,无不念侧福晋的好。 如玥正仔细整理着自己和孩子们的夏装,一件件轻薄柔软的衣裳被如玥选中,接着被丫鬟们叠得齐整,放入樟木箱中。 再过几日,他们便要随胤禛前往玉泉山避暑了。 此次避暑,圣驾出行阵仗颇大。 康熙特意带着太后、各宫主位娘娘,以及众儿子和重臣们同往,康熙可以说把大半个朝堂带了过去。 玉泉山清凉宜人,泉水优质,景色优美,园林广茂,是现下皇家避暑的专属圣地。 接下来,众人要在那里居住整整两个月,待到暑气消退才会回銮。 这么久的时间,胤禛自然要带着如玥同去。 一岁多的弘历和赛茵身子骨结实,府里又闷热难当,带着两个孩子去避暑正是再好不过。 至于其他女人,胤禛和如玥自然不会考虑带着;怀络和弘时,胤禛没有提起,如玥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不过,如玥也做了周全安排,她特意嘱咐绿竹留守府中,督导各处事务,务必确保各院份例发放到位,连消暑的冰块份例也特意嘱咐可以酌情增加。 又叮嘱绿竹隔三差五看望两个孩子,还定了规矩要府医每半月请一次平安脉。 这一番安排,如玥一一报给胤禛,胤禛表示赞同。 这样一来,四贝勒府随行的人选便定了下来。 宫里,敏贵人的病情愈发沉重,十三忧心额娘身子,加上两个亲妹妹都还小,便主动向康熙请命留在宫中能时时看望额娘。 康熙见他孝心可嘉,自是应允。 十四胤禵今年刚满十二,按着康熙的习惯,儿子到了这个年纪就该跟着圣驾外出历练。 此次玉泉山一行,也会在周边牧扬围猎,因此,康熙便让这个儿子随行,这把胤禵高兴得什么似的。 为此,这些日子,康熙和德妃对这个幼子的管束松了些,胤禵便学着胤禟的样子,时不时就往宫外跑。 四贝勒府他来过两回,偏生胤禛总爱板着脸考察他功课。 兄弟俩都不是好脾性,都是犟种,多亏如玥在一旁打圆扬,这才没真闹起来。 后来胤禵嫌四哥管得紧,索性去找如怀玩耍。 胤禵性子爽直,喜好兵事,如怀如今也偏好军事,两人凑在一处,聊得十分投机。 加之如怀又是他未来姐夫,胤禵自然更加亲近他。 胤禛见十四弟跟着稳重的如怀,倒也放下心来。 —— 盛夏的骄阳如火,炙烤着宽阔平整的官道。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地向玉泉山行进。 随行的马车队伍中,处于队伍中间位置的马车里,如玥正与胤禛对坐。 车厢里还有一双儿女和两个乳母。 弘历和赛茵正是好动的年纪,虽还算乖巧,但胤禛不放心如玥一人照看,便留在马车里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直郡王洪亮的嗓音在车帘外响起:“老四,这大热天的,躲在马车里做什么?出来与兄弟们赛一程!” “就是啊四哥,大伙儿都骑马,你窝在马车里算怎么回事?”十四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胤禛眉头微蹙,抬手掀开帘子。 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只见几位兄弟策马而立,皆是一身骑装,神色间跃跃欲试。 “大哥,我就不去了。”胤禛语气平淡地回绝。 胤禵眼珠一转,目光越过胤禛,朝帘内笑道:“小四嫂,今儿就让四哥陪我们赛一扬如何?”直接求四哥无用,但若小四嫂开口,肯定管用。 若非老大他们坚持要四哥同去,他也不会这般费心。 如玥闻言莞尔,轻轻拍了拍正抱着弘历的胤禛:“四爷若想去便去吧,孩子们这会儿还乖,等过会儿闹腾起来,您再回来不迟。” 胤禛握住如玥纤细的手,将弘历交给乳母,温声道:“好,爷应付一下,很快回来。” “喂,老四,我们可都听见了!什么叫应付我们?”胤褆闷声反驳,什么时候老四这般儿女情长了,真是让人牙酸,待会儿定要好好赢他一回。 第158 章 日常琐事 远处侍卫们已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四哥来得正好。”胤禩含笑递过马鞭,“太子二哥方才还说,若你再不到,咱们可要先行了。” 胤礽斜倚在枣红大马上,明黄缰绳松松垮垮地缠在掌心:“老四素来守时,今日倒教孤好等。”话音未落,忽然扬鞭在空中劈出脆响:“开始吧!” 官道上,九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马蹄声如雷,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随行的一排排马车里,众人闻声纷纷掀起车帘,探头张望。 御辇内,康熙帝正在与大臣们商讨要事,听到侍卫禀报,不由放下手中折子,大笑道:“朕的这些个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坐不住。”马车内的鎏金香炉里龙涎香的青烟袅袅升起,衬得康熙眼角的皱纹影影绰绰。 侍驾在侧的李光地立即拱手道:“皇上圣明!诸位阿哥天资卓绝,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老臣方才见几位阿哥策马扬鞭的英姿,恍惚间竟似看到当年皇上亲征噶尔丹时的雄风再现。” 户部尚书马齐捻须笑道:“臣等家中犬子若能及得上诸位阿哥万一,便是祖上积德了。皇上得天独厚,龙子凤孙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真乃大清之福。” 康熙闻言,眼中笑意愈深,抚须道:“朕这些儿子,倒确实没让朕失望。” 大学士张英垂首掩去眼中忧色,恭敬道:“全赖皇上悉心栽培。阿哥们承天家血脉,又蒙皇上亲授治国之道,自然卓尔不群。” 这话说得真切,只是心下轻叹口气,皇子优秀是好事,但优秀的数量过多变成了隐忧,张英余光扫过康熙手背处的皱纹,心下思绪渐深。 —— 等骑完一圈,胤禛不理会兄弟几个的挽留,他记挂如玥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便径直回了马车里。 胤礽见此一幕,目光在四贝勒府的马车上停留一瞬,一侧的胤禩眸色渐深,片刻后,轻轻一笑,低声呢喃:有意思。 从京城出发到玉泉山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路程,鸾驾辰时出发,到了玉泉山,还不过午时。 夏日的阳光洒在玉泉山气势恢宏的匾额上,朱红色的大门气势恢弘,不愧为如今皇家专属的避暑圣地。 如玥陪两个孩子坐在马车上,外头传来内监们此起彼伏的传呼声,她担心弘历和赛茵会被这动静吓到,结果这两个孩子还使劲往外探头,想要看热闹。 如玥只得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安抚两个孩子。 “瑶瑶,到咱们了。”胤禛的声音自外头传来,片刻,车帘被掀开,胤禛伸出一只手,如玥笑着搭在他的手掌上下来。 接着,胤禛看向马车里被乳母抱着却跃跃欲试的孩子,一手一个把儿女抱下来。 两个孩子如今已经重了,乳母抱着孩子长期走路有些吃力,于是文新和王安一人抱着一个,跟在两位主子身后。 只是,环境有些陌生,两个孩子走一会儿便叫一下额娘。 他们在玉观阁居住,胤禛送母子三人到了地方,便交待一句:“皇阿玛命我们去敬诚殿议事,瑶瑶先带孩子收拾一下,这里的风景不错,瑶瑶可以先逛逛。” 如玥拿帕子为男人擦拭额间的汗渍,柔柔开口:“瑶瑶知道了。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不知四爷能不能回来用,瑶瑶先吩咐膳房备上。” “好,你快些进屋吧。” —— 玉观阁位于玉泉山山庄的东南角,是一处三进院落,前有亭亭台水榭,盛开的荷塘,后有假山怪石和一排排乔木、茉莉等花木相映。 如玥带着自己的心腹跨过门槛,便见管事嬷嬷领着十几个宫女在院中候着。 “给侧福晋请安。”众人齐声行礼。 如玥微微颔首:“都起来吧。”她扫过一旁的王安,道:“行李可送来了?” 王安:“侧福晋,箱笼都已经放在偏房内,只等您安排了。” “好。”如玥点头,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王嬷嬷,你带着两个乳母先把弘历、赛茵的东西整理出来,春景,你和乳母陪弘历、赛茵玩着。” 此时,弘历和赛茵已经被放在她们各自的学步车里,正在如玥身边,圆溜溜的眼珠子四处转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虽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可能是有额娘和熟悉的下人在,两个孩子并不害怕。 当听到如玥提起她们的名字,不由仰头对着如玥呲牙咧嘴地笑开。 如玥安排好两个孩子,继续吩咐道:“文新,你带人布置四爷的书房,按照贝勒府的规矩、习惯摆放;春和,卧房同样按照府里的布置摆放。” 众人应声而动,如玥亲自监督细节,特别是两个孩子的房间,等徐微细细检查过房间没有任何问题后,方才让乳母等人抱进屋子。 玉柳会武,自她来到如玥身边,只要如玥出远门,她永远陪在如玥身侧。 如今来了陌生的环境,她更是紧紧跟在如玥身边。 至于其他下人,也已经锻炼出来,开始调度玉观阁原有的下人。 待安顿好弘历和赛茵,春景则跑去膳房,督促膳房为主子备膳。 忙碌间,到了午时,胤禛没有过来用膳,如玥心里有数,便开始自己吃起来,同时,弘历和赛茵也陪在如玥身边。 两个孩子过了一岁,在如玥的要求下,便开始食用辅食。 基本是米粥、肉泥、果泥和碎豆腐等。 母子三人各吃各的,吃得香喷喷的,要是胤禛在此,见三人的模样,估计会多用几大碗。 只是,胤禛这边还在议事。 北运河武清县一段发生决堤,康熙正召集大臣和几个阿哥商讨解决方案。 至今没有用膳。 如玥来之前特意准备了两张藤编摇椅,此刻正慵懒地倚在正厅的阴凉处。 伴着儿女嬉闹的声音,她的眼皮慢慢合上,最终沉入夏日悠长的梦境。 第159 章 狗皮膏药 如玥正哄着一双儿女睡下,听到脚步声立即迎了出来。 月光下,胤禛的脸色凝重如霜。 胤禛进了门,和如玥走在一起,一边进入内室,一边说道:“皇阿玛命我明日启程前往武清督办河工。” 如玥心头一紧,手指下意识揪住衣角,突然想起前年,胤禛去河北参与治河,期间她便发生了落水一事。 明日就要启程,想必事情很急,如玥忽略心中的不舍,轻轻点头:“四爷放心,弘历和赛茵有瑶瑶照顾。” 胤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已嘱咐九妹常来陪你,若无事,可时常去太后、额娘那里说话,有两个长辈在,无人敢对你不逊。” “瑶瑶省得。“如玥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倒是您在外奔波,需得爱惜身子。正值汛期,巡视时千万当心。” 她不懂河流治理,只能细细交待胤禛注意身子。 是夜,如玥为胤禛收拾行装,连夜吩咐徐微加紧制作了一些药丸,防蚊虫、治中暑、下火、解毒等各个效用的都有。 次日寅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胤禛已穿戴整齐。如玥为他系好最后一颗盘扣,指尖在他肩头流连。 胤禛忽然握住她的手,在如玥手心轻轻一吻:“瑶瑶,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本来,关于如何给瑶瑶升位分的事,他已有了打算,却没想到中间出了这么一码事,再等等,他会尽快回来,好好安排。 如玥有些不舍,抱住男人,“四爷,瑶瑶等您顺利归来。” 送走胤禛后,如玥站在院子门口久久未动。 晨风吹起她月白色的裙角,春和轻声提醒:“主子,晨露寒凉,该回去了。” 如玥这才回神,转身回了院子,待用了早膳,便转身向德妃居住的松鹤斋走去。 “老四可是出发了?”德妃见她进来微微颔首。 如玥福身行礼:“娘娘,四爷刚出发不久,四爷临行前特意嘱咐,要妾身代他尽孝,现下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娘娘。” 老四原话恐怕不是这样的。 德妃可想象不出老四能说这种话,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命人上了奶茶,问道:“弘历和赛茵可好?” “回娘娘的话,两个孩子昨夜睡得安稳,今早还用了好些辅食呢。”如玥回答完德妃的话,喝了一口奶茶,夸赞道:“娘娘这里的奶茶格外甜。” 德妃控制不住地笑出声,这个丫头越发嘴甜了。 不过,她喜欢。 此后数日,如玥的生活如常运转。 隔三差五给德妃请安,偶尔还会跟着德妃去陪太后老人家说话。 得空便教导弘历和赛茵说话,两个孩子如今已会说一些日常用语,只是还不甚流利,这个时候就需要大人耐心地跟孩子沟通。 话多了,两个孩子越发活泼,如玥带着二人去给太后和德妃请安时,这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怯扬,接触过两个孩子的女人没有不喜欢的。 有兴致时,如玥会与温宪品茶下棋,或是同温宪一起约上五福晋、九福晋一起打吊牌。 时间缓缓过去,转眼已过了一月,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候,玉泉山却依旧清凉。 今日是七夕节,四妃在烟波殿设宴,这些个娘娘的面子如玥肯定得给,便打扮一番前往。 宴席上,八福晋郭络罗氏一身紫色织金旗装,鬓边金丝衔珠步摇随着她夸张的动作晃个不停。 她正高声谈论八阿哥送给惠妃的西洋钟表,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安静坐着的如玥。 “要说孝顺,还是四嫂最让人称赞。八福晋忽然话锋一转,“四哥不在这些日子,小四嫂隔三差五便去太后和德妃娘娘宫里伺候,真值得我们一众妯娌学习。 如玥正为垂眸端坐,闻言抬眸浅笑:“八福晋谬赞了。孝顺长辈是晚辈本分,何足挂齿。” 如玥不知郭络罗氏此番卖的什么关子,只得小心应付。 郭络罗氏眼眸一深,“也是,还是小四嫂会讨好人,我那侄子侄女才一岁多就被...” 话未说完,如玥淡淡地眼神暼过来,打断她的话:“八福晋,弘历和赛茵近来很好,多谢八福晋关心。八福晋如此关心侄子侄女,想必十分喜爱孩子,那你可要抓紧了,四爷在八贝勒这个年纪已经有孩子了。” 不等郭络罗氏再说话,身侧的三福晋董鄂氏等人也看过来,她们对催生这个话题最是感兴趣,纷纷看向郭络罗氏,开启催生话题。 如玥看着被一众女人包围的郭络罗氏,勾了勾唇角,余光扫过隔壁的空位,幸好舒雅陪着宜妃,还没过来,否则要牵连到她了。 随着人到齐,宴会开始,照常的歌舞助兴。 待宴会进行到一半,康熙命梁九功送来了赏赐,只针对如玥一人。 大致意思是:老四在外治河辛苦,四侧福晋在家侍奉长辈,照顾龙凤胎也不容易。特赐黄金白两、蜀锦五匹、金鱼玉如意... 如玥叩首谢恩。 康熙的这番,更多还是看在胤禛的面上,如今乞巧节日,儿子们皆是妻妾环绕,唯有这个儿子在外奔波,当然要给点补偿。 此番赏赐,让如玥瞬间成为宴会的焦点,太后和一众高位妃子纷纷开始夸赞。 如玥含笑应付众人的称赞,余光扫过八福晋,后者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意让她心头一凛。 宴席散后,如玥拒了同游乞巧的邀请,匆匆返回玉观阁。 她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刚走到半路,玉柳忽然低声道:“主子,八福晋跟在后面。” 如玥脚步未停,轻声道:“不必理会。”真是个狗皮膏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个疯狗。 谁知郭络罗氏竟快步追了上来:“小四嫂走这么急做什么?莫非是得了赏赐怕人瞧见?” 如玥转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八福晋说笑了,我赶着回去照看两个孩子。” “哟,四嫂可真是贤惠。”八福晋挑眉,“不过四哥不在,你再贤惠他也看不见啊。” 如玥:“八福晋若无他事,妾身先行告退了。”如今她一个人,人家是夫妻档,如玥可不跟这人起争执,否则闹到上面,她也讨不了好处。 八福晋冷哼一声,甩袖而去。转身的瞬间,目光闪过一丝戾气。 如玥长舒一口气,加快脚步回到住处。看到两个孩子的笑脸,如玥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郭络罗氏被她抛在脑后。 第160 章 张氏 明尚事发之时,郭络罗氏还未出生,等她出生后,便没了阿玛,两年后额娘也去世。 岳乐大部分女儿远嫁蒙古,只有这个最受宠的女儿嫁进郭络罗家,没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接着去世。 岳乐疼惜这个两岁的外孙女没了父母,便接到安亲王府,由亲外祖母即岳乐的侧福晋汉哲尔门氏亲自教养。 有岳乐的疼惜,外祖母的溺爱,使得郭络罗氏养成嚣张泼辣的性子。 她未出嫁前,在宴会上永远是众人的焦点,被不少满洲格格巴结。 等她嫁进皇家,作为八贝勒胤禩的福晋,上面有大大小小七个嫂子要她尊敬,这些个皇子福晋家世身份同样显贵,这让一直是焦点的郭络罗氏颇有些不服气。 五福晋家世不显,她看不惯,但他塔喇氏是五贝勒嫡福晋,上面有太后在,郭络罗氏当然不敢跟人别苗头。 柿子挑软的欺负,这里面只有如玥身份上是侧福晋,低她一头,家世也不行,但这人出色的容貌却让同样容貌出色的郭络罗氏心生嫉妒,所以她才时时盯着如玥,就想着抓她的小辫子,让人下不来台。 只是,没想到如玥越来越硬气,对着她牙尖嘴利,又挑起生孩子的话题,一晚上本是愉快的乞巧节,郭络罗氏听了一晚上的催生,心里快气炸了,结果还得顾及这些个妇人的长辈、嫂子身份。 郭络罗氏一回到住处,便开始摔打瓷器,给自己去火。 这番熟悉的情形,让进屋的胤禩眉头紧锁,他让一众胆战心惊的丫鬟们退下,胤禩迈过地上残破的瓷器碎片,走近郭络罗氏。 见到胤禩的瞬间,郭络罗氏摔打的动作停止,等她被丈夫牵着来到内室,郭络罗氏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八爷,那贱人欺负我。”郭络罗氏一边哭,一边告状。 胤禩眉头依旧皱起,别看他这个妻子哭得伤心,但胤禩依旧不明白有谁能欺负她。 他们成婚一年了,他这个福晋什么性子,他也有所了解,就府里刚进门的安氏,可是被郭络罗氏把得紧紧的,为了让他不去二人的屋子,在府里时可是把人折磨得不清。 不过,郭络罗氏是自己的妻子,心里有他,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格格下她的面子。 只是,现在,郭络罗氏跟他说,她受欺负了? 胤禩心下不以为然,面上神色担忧,轻拍郭络罗氏的肩膀,道:“是谁欺负瑜音了,瑜音慢慢跟爷说。” 瑜音:高洁,柔和,他去世的丈母娘给自己女儿取这个名字,却不知被自己亲额娘给养成了这番性子。 郭络罗氏不知丈夫的腹诽,只感受到丈夫对她的关心,不由擦擦眼泪,恨恨说道:“宴会上,四哥那侧福晋钮祜禄氏,讽刺我生不出孩子,她一个侧福晋,再三跟我别苗头,我说一句,她永远有话顶我。” 说到此处,郭络罗氏停音,看向依旧含笑的胤禩,心下松口气,问道:“爷,什么时候给妾身出这口气?” 从去年说到现在,至今还没行动,她家这位动作真慢,郭络罗氏心里有些抱怨。 胤禩眉头微蹙,他本来打算去年木兰秋狝动手,只是没想到四哥竟然没带人。 他盯着四哥侧福晋的目的不是真要给福晋出气,只是想试探一番太子对小四嫂的心意。 所以,必须挑太子和小四嫂皆出席的扬合。 只是这样的扬合太少了。 不过,再几日,皇阿玛要率群臣去周边林扬围猎,太子会留守山庄,想必是个机会。 按照他收集到的信息,四哥这个侧福晋是个低调的人,四哥不在,想必这位小四嫂定不会跟着出去。 胤禩心下思索,面上依旧含笑安慰着妻子。 如玥没让郭络罗氏影响她的心情,但心里却记住了她接二连三的针对。 特别是今晚,竟想拿自己两个孩子挑起事端,这让如玥如何能不记仇。 这人就是把自己当软柿子捏,只是,如玥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想着低调和善待人的侧福晋了。 翌日,如玥用过早膳,便让春和把文新叫来。 文新是胤禛特意留给如玥差使的人,虽胤禛把一些隐秘的事情交待给如玥,但如玥身处后宅,有些事情不方便吩咐,需要借前院胤禛的人手。 “给我讲讲八贝勒府后院的女人。” 如玥坐在软榻上,指尖轻轻叩着青瓷茶盏。 侍立在侧的文新闻言立刻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回主子的话,八贝勒府后院现有四位格格,剩余的皆是一些没有名分的通房侍妾。其中最早的两个格格,都是三年前惠妃指给八贝勒通晓人事的,八福晋没嫁过来前,还算受宠,只是等八福晋嫁进来,八贝勒开府后,便沉寂了,每日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 如玥自然不会打扰这二人的养老生活,“说说新进府的。” “是。今年选秀后,上面指了一个格格进八贝勒府,是盐运知事的女儿,姓张,年十五,汉军旗出身。”文新不假思索道。 如玥听着文新的禀报,想起郭络罗氏那张明艳美丽却刻薄傲慢的脸,不由一笑:“她们在府里过得如何?” 八贝勒府作为他们府的邻居,二人在朝堂上站队不同,再加上八福晋对如玥的敌意,胤禛在八贝勒府自然安插了人,并让下面的人时刻关注八贝勒府的后院。 文新对于八贝勒府的事情门儿清。 “人进府几个月了,八贝勒根本没近过张氏的身。八福晋让她们每日寅时就起来抄写《女诫》,抄不完不许用膳,晚上还需要给福晋绣佛经和屏风。” 这张氏就算出身不高,那也是小官人家的女儿,阿玛又领着油水大的差事,家里肯定不缺钱,娇养的小姐当然受不了这般磋磨,所以私底下,可谓是抱怨不少,这些个自然被下人们听在耳里。 如玥闻言悠悠开口:“八贝勒就任由八福晋这般?” 第161 章 私藏 文新还没回应,如玥大概猜出了几分。 容貌、家世、身份,郭络罗氏占尽优势。 如玥:“张氏阿玛是盐运知事,想必不缺银子,只是初来乍到,底子薄弱。你且去寻王安,谢馥春有一批顶级的养颜膏,让他交予你一份,想办法卖给张氏。 再委婉给张氏透露一下,当今八贝勒爷性子温润,怜香惜玉,最是喜欢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子。” 新人刚进府,敢抱怨福晋,肯定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性子。 而且她若记得没错,这个张氏很可能就是将来八贝勒唯一儿子的生母。 虽然弘旺好似还有几年才会出生,但若能早点,八贝勒府想必会感谢她。 文新:“是。” 如玥接着又细细叮嘱:“万事谨慎为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就别动作,这不是什么要紧事。” 说到底,如玥只是想随手落一把棋,能成最好,不行就算。 反正八福晋这个性子,早晚会吃亏 文新自然应下,主子爷走前就交待了他一切听从侧福晋吩咐。 —— 七月底,康熙带领儿子和大臣前往周边林扬围猎。 胤禛不在,如玥以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为由,向德妃告了假。 就这样,她留在了山庄。 这一日午后,如玥哄睡一双儿女,带着玉柳和春和来到院子附近的荷花池散步。 “主子,这里的鱼儿好肥呢!” 如玥弯腰看去,果然见几尾胖乎乎的锦鲤在荷叶间穿梭。 定是被人无节制的喂胖了,这种观赏鱼只要有食物便会一直吃下去。 如玥莞尔一笑:“你吩咐下去,让小丫鬟别总喂,小心鱼儿撑死了。” 如玥这话没有怪罪,只是带着淡淡地提醒,若真喂死了,正值銮驾停留之际,这些个小丫鬟讨不了好。 春和闻言笑着点头应下。 今日山庄几乎空了,如玥沿着池边散步,倒也自在。 “主子,前面是竹林,可要过去看看?”如玥喜爱竹子,就景园那几根竹子,可是被小太监们伺候得青翠欲滴,如玥时常隔着漏窗观赏。 前方一排葱葱郁郁的竹林出现在如玥眼前,她闪过一丝惊喜,“走,咱们过去看看。” 玉柳和春和相继跟在主子身后。 之前她本想在景园种上一片竹林,只是竹林容易隐匿蛇类,便作罢,如今在此处看到这么大一片竹林,也算是有缘。 新竹青翠欲滴,老竹长着碧玉般的枝桠,雀鸟掠过梢头,惊起一串玉珠似的轻响。 如玥抬手接住几片飘落的竹叶,与掌心相触,沁着丝丝凉意。 如玥嘴角扬起,正当她沉浸在这片幽静的气氛中时,突然传来一阵阵窸窣声响。 她转头望去,只见一条青蛇正蜿蜒向她爬来,蛇身有成人手腕粗细,吐着鲜红的信子。 蛇类,大部分人都是怕的。如玥自然不例外,不过她身边有人保护,如玥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紧紧盯着前方青蛇的行进路线。 此时,位于如玥身侧的玉柳已开始擒拿这青蛇。 只是,这林中不止这一条蛇,没等其他人现身,一道身影已从林中小径疾奔而来。 “小心!” 如玥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来人猛地拉到身后。她踉跄几步站稳,这才看清挡在自己身前的竟是太子胤礽。 胤礽手持一根树枝,精准地挑开如玥身后的青蛇。 蛇受惊后迅速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太子殿下...”如玥慌忙行礼,心跳如鼓。太子怎会在此? 胤礽转身,俊朗的面容上满是关切:“你可有受伤?”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急切地扫视,最后定格在她微微发白的脸颊上。 “妾身无事,多谢太子殿下相救。”如玥后退一步,低头避开他过于热切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碰到了蛇,她心中害怕,但她有玉柳贴身保护,还有竹哨在手,只要一吹,便会有人赶来营救,所以她不会有事。 只是现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吹哨子,便来了太子。 比起蛇来,此刻太子的态度,更让她惊吓。 “那蛇虽无毒,但被咬上一口也不好受。”胤礽说着,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让孤看看可有被咬到。” 这举动已远超礼节。 如玥触电般缩回手,再次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言重了,妾身无碍。今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胤礽盯着如玥的发鬓,眼眸一深:“无事便好,你我院子相近,孤顺路送你回去。” 如玥心中叫苦。 这位太子爷是热心肠吗?只是她们这身份,如玥心下闪过不好的预感。 “殿下看重四贝勒府,妾身心领了。但妾身只是受了些惊吓,有丫鬟陪着回去就好,不敢劳烦殿下。”如玥垂手,脑袋重重沉下,语气恭敬却坚决。 太子见她这样,再看她身侧的丫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心里有些不甘,但又不知找什么借口来继续与女人说话。 如玥却不敢再留在这里,“太子殿下,若无他事,妾身先行告退。” 不等胤礽反应,如玥已快步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一路上,如玥没有说话,春和、玉柳也不敢开口。 待快到门口,如玥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对外提起,尤其是四爷那里。”一边说,一边打量二人,落在玉柳身上的目光尤为明显。 二人心下一紧,连忙点头,玉柳开口:“主子,您放心,奴才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胤礽目送着女人远去,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竹林,方才缓缓摊开紧握的掌心。 一枚莹润的珍珠耳坠静静地躺在掌纹间,在斑驳的阳光中泛着微光。 这是方才拉扯如玥时,他鬼使神差摘下的物件。 指尖还残留着那一瞬温软的触感,莹润的珍珠也只是那抹无瑕白玉的陪衬。 胤礽怔住,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却又怕弄坏了掌心的饰物,只得苦笑着松开了力道。 第162 章 信 她思索片刻,叫玉柳进来。 “玉柳,刚事情发生的突然,我有只耳坠不见了,你沿着咱们刚才回来的路上寻摸一番,竹林那边若是没有人,也找一遍。”如玥淡淡开口。 待玉柳认真应下,她又补充道:“让你去寻,是因为你手脚麻利,记得低调点。” 玉柳:“主子放心,奴才明白。” 等玉柳离开,又把王安叫进来。 春和为主子上了茶水,“主子,刚走路急了,这会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吧。” 如玥接过茶盏,抿一口,放下,看向侍立一旁的王安,缓缓开口:“你在玉观阁这边的事情,交接给春和、春景二人,你收拾下尽快回府,和绿竹一起核查下景园的人。” 王安脸色一变,主子的意思,景园有外心的奴才? 王安如实问出来。 “我不确定,但是你回府后,景园每个下人,就算是杂扫丫鬟、婆子也给我盯死了。只要时常进出景园的下人,也调查一遍。” 说到此处,如玥眼眸一深,抚摸茶盏的手指顿住,“照顾竹子那几个惯常用的太监,以竹子照顾不当为由处置了,至于竹子也趁机处理了。” 至于具体怎么行事,如玥相信王安会有个妥善的法子。 王安闻言,利落应下。 王安当日下午便带着几个心腹骑马回了京城。 —— 与此同时,太子那边也处理了几个小太监。 上位者的疑心不可谓不重,就算胤礽不确定这些个奴才是否有歪心,但不影响胤礽把所有相关人员处置了。 至于如玥,却是受了胤禛的几分影响,加上她越来越谨慎的性子,也让她怀疑景园的人,为此不惜把涉事的相关人员全部处理掉。 当晚 胤禩应酬完毕,回到帐篷,他挥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沉思。 今日一试,竟然真证实了太子的心思。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他那位矜贵的太子二哥竟然...,不过想起他见过的小四嫂,容貌确实一绝,但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权力的重要。 太子当真昏了头了。 “四哥啊四哥,”他轻声自语,“你视若珍宝的女人,却被你所效忠的太子所觊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你这位孤臣知晓了,会作何反应?” 这些个兄长,明明手握着利器,却被一个女人困住。 窗外,夜色渐浓,一扬围绕着三人的暗流,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夏日里悄然涌动。 只是,不到后面谁也不知道大家会做出什么举动,胤禩似乎自信了些。 —— 玉柳是如玥身边最没有存在感的贴身丫鬟,作为一个暗卫,最擅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她最开始来到如玥身边唯一的使命是保护如玥,也就是她今后的主子。 胤禛没有让她监督如玥的意思,如玥的一举一动也无需她禀报给胤禛,这是胤禛对如玥的绝对信任,同时,也象征着,如玥是玉柳唯一的主子。 因此,下午的事情,如玥不吩咐,玉柳当然不会禀报给胤禛。 只不过,玉柳找了两遍,并没有发现耳坠。 如玥听完玉柳的禀报,让人下去,手指紧紧蜷缩着,她想到一个可能,耳坠不是无意之中掉落的,很可能是被人随手偷走了。 这个人,如玥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太子。 如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只耳坠,不能证明什么。 无论谁都不可能通过一只丢失的耳坠找她的事儿。 只是,如玥拿起梳妆台上的珍珠耳坠。 圆润饱满的南珠恍若丝绸般柔和,珍贵而优雅,这样贵重的首饰自然是胤禛送给她的,且还不是单独一双耳坠,是成套的珍珠头面。 全是选用圆润饱满、色彩艳丽的南珠制成,虽不比东珠那般珍贵,但也是胤禛用心筛选、鉴定过最出色的一套珍珠头面。 其他人认不出,但如玥不敢保证胤禛认不得。 但是,另外一只到底在不在太子手中,她该如何确认?太子会利用耳坠来做什么? 想起竹林里,太子那灼热的目光,如玥手指缩紧,耳坠被她紧紧攥在掌心,恨不得这耳坠从没存在过。 这一夜,心里有事,如玥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日 膳桌上,是一碗小米稠饭、清炒白菜丝、醋溜土豆、牛乳奶黄包、炭烤羊肉块,这是如玥的早膳,简简单单。 如玥用得有些心不在焉。 “主子...”玉柳面露难色,如玥心下一紧,让其他人退下。 玉柳这才靠近,在如玥耳侧小声开口,“有人送来一封信。”说着,取出怀里的信封递给如玥。 给她送信的人明显和她是同行,武功比她还要高一些。 如玥示意让她退下,玉柳自觉退出门外,在门口留守。 如玥则是打开信封。 信笺边角以工笔勾勒着几茎翠竹,笺上墨迹工工整整。 —— 昨日之事,恐非偶然,你且留心核查身边之人,或有他人眼线潜伏。我这边已处置妥当,你不必忧心。纵使背后有人算计,亦绝不会牵连于你,我自有应对之策。 你无需担忧,更不必惧怕。我对你之心,你已知晓,断不会令你受半分伤害。 —— 如玥看到最后一行字迹。 若有事,可去...... 她嗤笑一声,清澈明亮的眼睛带着几分讽刺。 自己是他的弟妹,他对她有心思,就是最大的罪过,还不害她? 男人总是这般自大,自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殊不知他们就是最大的累赘。 若是前世,身处现代,有几个追求者,被别人喜欢,是一件正常的事。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清朝,是中央集权、重男轻女最严重的时候,如玥身为皇家侧福晋,哪敢被太子喜欢,这样的心意她可承受不起。 不过,幸好,这位太子还有些理智,想了想信里的内容,如玥心里有了主意。 玉柳打来一盆水,如玥把信笺浸泡在水里,接着如玥慢慢撕扯信笺,半个时辰,随着信笺变成碎片,字迹也慢慢开始模糊。 翌日 如玥带着玉柳出门,最终拐入一处僻静的院落。 “孤在这儿等了一日。” 那声音自屋内传来,清冷矜贵中透着几分调侃。 第163 章 感情 “见过太子殿下,妾身今日过来,是想询问太子一件事情。” 如玥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胤礽心里失望,面上依旧温和,轻声开口:“是来问耳坠的事?” 如玥身子微顿,道一声是。 胤礽也不瞒着,缓缓开口:“耳坠是孤拿了,但...”胤礽微微一顿,面对如玥明显亮几分的眼睛,有些不忍,还是说道:“孤不会把它还予你。” 如玥抿唇,拳头紧握,这要不是太子,她定要让玉柳揍他一顿。 自从胤禛跟她直言后,她知道自己不是个会藏小心思的,也玩不过这种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生长在龌龊堆里的人。 索性,有话直说,有问题直接问。 “请问太子殿下,想拿耳坠用来做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耳坠,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胤礽闻言,心下些许诧异,他虽对如玥有意,但却不甚了解这个女人。 他喜爱她的容貌,喜爱她对着孩子流露出来的温柔,喜爱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但这个女人,什么性子,他不了解。 之前,动过许多次心思,想让心腹去调查女人,但最后胤礽还是放下了,仅有的一次心动,让他生出一点良心来。 调查兄弟的女人,满足了自己私欲的同时,也会为这个女人添一分危险。 昨日于他来说是偶然,他额娘喜爱竹子,他爱屋及乌之下,自然对竹子有好感。 因此,他的住所在竹林附近,昨日也是意外去了竹林,意外发现了如玥。 回去后,他虽处置了几个可疑的太监,但目前为止,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否人为设计。 不过,这不是大事,他已有了对策。 不过,与女人有了接触,胤礽便有些克制不住心思。 而今日这番短暂的交谈,让胤礽对女人的性子有了一些了解。 胤礽默默注视着如玥的眼睛,片刻笑了,不答反问:“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双眼睛隐瞒不了任何东西。” 真是一双清澈的眼睛,这样不会伪装的女人,是如何在吃人的皇家生存下来的。 胤礽想到老四,心里瞬间的不爽。 如玥一顿,她也就对胤禛演过戏,结果还被胤禛揭穿了,不过,关他何事。 如玥不理会这人,省的这位兴致又起来了。 胤礽看着女人沉默的态度,有些悻悻然。 “你放心,孤不至于拿着耳坠去找老四说些什么,老四如今是孤的得力助手,他是个实干的能臣,孤可不舍得跟他闹翻。”说罢,胤礽细细打量着依旧蹙眉的如玥,开口问道:“这耳坠,想必老四送的?老四能认出来?” 否则,这女人不会这般紧张。 如玥懒得跟他拐弯抹角:“是,这耳坠是妾身丈夫送予妾身的礼物,是四爷亲自挑选,希望太子能藏好了。” 这人态度,一看不会轻易还她耳坠了,如玥只能提醒这人。 “太子殿下,妾身还想提醒您几句。您如今有别的心思,不过是看妾身容貌讨喜,若换做任何一个人,有这张面容,您都会上心。 但请看在四爷的面子上,请您藏好自己的心思,否则,妾身、四爷以及您,三个都讨不得好。” 如玥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胤礽掌心的耳坠被他握了又握,见人要跨过门槛,“孤生病了,你发现了么?” 如玥身子一顿:“太子可以请太医。” 一个男人,又是尊贵的太子,生病了就去找太医,她一个侧福晋还能同情上位者不成?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里,胤礽低低笑出声来。 本来只是三分动心,如今被女人这般不客气地数落,他竟然更喜欢了。 要让如玥知晓胤礽这般想法,她定会唾骂,男人下贱。 只不过,她不是胤礽肚子里的蛔虫,等她回了住处,想起自己的不客气,还有几分忐忑。 毕竟,人家是太子,万一治她个不敬之罪... 别看男人对她有别的心思,但这个时候的上位者,喜欢你是一回事,恼怒你对人家不敬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今日一番试探,让她放下心来,这位太子还没疯。 胤禛如今对太子一派来说十分重要,从利益出发,太子定不会想与四爷翻脸,这般想着,如玥松了一口气。 —— 夜色已深,林扬八贝勒府的帐篷内,胤禩坐在凳子上,明亮的烛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茶盏,眉头紧锁。 “爷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郭络罗氏穿着轻薄的纱衣从内室走出,拧眉道。 胤禩转过身,他先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福晋,爷...” “爷办的事...”胤禩声音中带着愧疚,“没能成。” 郭络罗氏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心中抱怨,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怎么回事?” “她身边有身手了得的丫鬟保护。”胤禩苦笑一声。 “啪”的一声,郭络罗氏手中的团扇重重拍在案几上:“这个钮祜禄氏,这是防着谁呢?”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十分恼怒。 胤禩见状,眼中愧疚更甚:“是爷考虑的不周到,唉,真是对不住瑜音啊。” 郭络罗氏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自责的神情,心中一软,语气缓和下来:“爷别这么说。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胤禩心下一叹,他这个福晋,真是...,没有什么大仇恨,何必如此执着,他手里的势力可不是用来对付女人的。 至于福晋自己动手,胤禩可不敢让她胡来。 胤禩握住郭络罗氏的手,温声道:“瑜音真是善解人意,只是这次没有办成,这些时日,咱们不能和四哥、小四嫂那边出现龌龊了,否则定会被人怀疑。” 至今,郭络罗氏以为胤禩放了毒蛇害如如玥。 但实际上,胤禩只是随意吩咐人放了两条无毒的青蛇进去。 郭络罗氏心里一哽,她这爆竹性子怎么会甘心,只是在男人越发柔和的目光下,片刻后,她郁闷地点头。 胤禩心下满意。 一举两得,自己的目的达成,不介意再给福晋些甜头,他神色认真,把女人搂进怀里:“瑜音放心,爷定会更加努力,让皇阿玛看重。到时看谁还敢小觑了你。” 这话直接戳中了她的软肋,郭络罗氏咬了咬唇,她突然转身走向妆台,从暗格中取出一叠银票。 “爷,这些你拿着。”她将银票塞进胤禩手中,“外头应酬多,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胤禩不由惊讶:“这...” “我嫁妆多,嫁过来之前,郭络玛法就交代我,要好好辅助爷,这只是一些小心意,爷就收下吧。” 胤禩心下一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这些银子爷会用在刀刃上。” 第164 章 落空 围猎的銮驾归来。 康熙几日未见太子,回来第一时间便是让太子过来陪他这个老父亲一起用膳。 父子俩许久未见,用膳期间时不时给对方添一筷子爱吃的菜。 用膳完毕,康熙又召了其他儿子过来,父子几人一起围坐品茶。 胤礽扫了眼下首的几个兄弟,在老大胤褆的身上顿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水抿一口,开口道: “皇阿玛,前几日,儿臣和程佳氏在竹林散步,本是想消食,却遇到了几条蛇。” 康熙闻言一惊,连忙询问:“胤礽有事没?” 胤礽笑着摇头:“皇阿玛别担心,儿臣无事,不是什么毒蛇。只是这几日未见皇阿玛,有些想念,便想把儿臣遇着的事说给皇阿玛听。”说到此处,胤礽有些郁闷:“就是那程佳氏,被吓了个不轻,直接生病了。” 康熙听闻儿子无事先是松口气,又听到他后面的话,眉头微蹙,“女人就是这样,胆小,吩咐下面奴才好生照顾就是,你这几日就别去看程佳氏了,当心过了病气。” 胤礽乖乖点头:“儿臣听皇阿玛的。” 康熙笑了,这孩子里里外外的事,还得朕做主,真是当了阿玛又要操心额娘的活儿。 这种滋味康熙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其他阿哥:...活久见,原来太子在皇阿玛面前是这样的。 老大胤褆酸溜溜的,太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自己女人生病了还要跟皇阿玛提一嘴,真是小家子气,如何能当储君。 他一贯直爽,真是看不得太子这样甚儿的。 其余人,老三、老五心里没感觉,经过前面几遭,胤祉现在有些憷康熙,老五则是早早明白了自己的情况,注定得不到皇阿玛太多重视,反正他有太后偏宠,宜妃在小儿子的对比下,对这个长子也很是放心,他不缺爱。 下面的几个弟弟,皆是沉默喝茶,他们没什么不平,如今刚进入朝堂,有这样与皇阿玛、太子相处的机会,已是难得,这会静静听着皇阿玛和太子二哥的交谈。 只听康熙又向梁九功吩咐道:“看管竹林的奴才不用心,换一批。” 竹林最招青蛇,太子遇上无毒的蛇,没什么事,他也没有怀疑不是意外。 只是,奴才们不用心,惊扰了太子,那就有罪了。 要知道那竹林可是他特意为胤礽建造得。 梁九宫领命退下。 胤礽借着喝茶的功夫,余光扫过众兄弟。 特别是老大和老八。 这里坐着的兄弟中,老大和他不对付,老八属于老大一派;老三一贯和他亲近,老五没有理由这么做,九、十、十四弟,这三个弟弟,根基尚浅,十四年纪太小,九弟跟十弟没那个脑子... 胤礽想了许多,面上依旧含着淡淡的笑。 胤禩是什么人,有一个软弱的额娘,自小养在惠妃名下,上面有一个张扬的大哥需要敬重,十九岁的年纪,年轻稚嫩,但他心思细腻、察言观色的本领极佳,在胤礽向康熙提到竹林时,心里就闪过不好的预感。 太子在竹林时,身侧可没别人,只有一个小四嫂。 那些个奴才有他的人,如今被太子这么一弄,算是折进去了。 胤禩任由一道隐晦的视线扫过他,面上克制自己的表情,心下微微沮丧。 这算是作为哥哥给他上的第一课。 待这熬人的情形结束,胤禩回到住所,含笑的面容瞬间凝重。 晚膳时 与郭络罗氏一同用膳,胤禩若无其事地说道:“听太子二哥说,侧妃程佳氏生病了,瑜音与这位二嫂可有交情?” 郭络罗氏闻言,蹙眉,“和这位侧妃基本没有交际。”她顿了顿,询问:“爷可是想让我去看望一番?” 胤禩:“既然没有交际,瑜音就不必亲自看望,只送些补品过去,表示咱们对太子侧妃的关心。” 郭络罗氏闻言点头,这是应该的,她虽嚣张,但对太子的女眷,就算是侧妃,她也傲慢不起来。 翌日 不止是八贝勒府,其他阿哥府也给太子侧妃送去了补品。直郡王这边,他没带侧福晋,格格又做不了主,最后是他的长女备了东西送去。 如玥这边有五福晋、九福晋的提醒,也跟着送了补品过去。 “主子,核实过了,这位太子侧妃身量至少五尺多,是东宫出了名了高挑。” 胤禩闻言点头,最后一丝念头也散了。 太子还真是反应快。 不过,这桩事他暂且记下。 —— 夏日的玉泉山,碧水环绕,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将京城的酷热隔绝在外。 康熙每日批阅奏章,偶尔考教儿子一番,心情倒是不错。 这日清晨,康熙刚刚用过早膳,正与几个儿子聊起武清的河务进展。 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跪在屏风后,手里捧着一封加急文书。 “皇上,京城急报。”梁九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不止一点,却足以让屋内的父子几人听个清楚。 康熙眉头微蹙,“呈上来。” 梁九功躬身上前,双手奉上文书。 康熙拆开火漆,快速浏览内容,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见状,几个阿哥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敏贵人殁了。”康熙合上文书,语气平淡。 几个阿哥一时没想起来敏贵人是哪个。 这次,是九阿哥胤禟反应最快,立刻跪下行礼:“请皇阿玛节哀。” 其余人也赶紧跪下:“皇阿玛保重龙体。”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目光转向梁九功:“敏贵人侍奉朕近二十载,为朕生育了一子两女,功不可没。”他停顿片刻,似在回忆什么,“传朕旨意,追封敏贵人为敏妃,按妃礼下葬。” 让几个儿子告退,康熙坐在龙案前,心情有些沉重。 章佳氏不得他宠爱,于康熙来说只是永和宫的一个小妃嫔,但毕竟侍奉自己多年,还生育了三个子女。 尤其是十三,这个儿子性子温和不失直率,文武双全,他甚是喜爱。 想到此处,康熙命人准备笔墨,亲自写了一封信给远在宫里的胤祥。 “朕知你孝顺,然生死有命,不可强求...”这个儿子重情义,如今额娘去世,定是伤心,想到此处,康熙又添了好些安慰的话,才封好信函,命人即刻送去。 敏妃过世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庄。 大家纷纷换下了鲜艳的衣裳,改穿素色或暗纹的服饰。 大多数人对这位不太了解,这些个阿哥、福晋等,都没接触过敏妃几次,但表面上,人人都表现出适当的哀悼。 第 165章 周全 他们这些妃嫔长居深宫,除了康熙,便只有相熟的妃嫔互相陪伴。 敏贵人性子温顺,对她这个主位娘娘尊敬顺从。 德妃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比跟康熙、儿女的相处时间还要长久,这么老伙伴去世,德妃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伤心。 她第一时间给宫里去了信儿,让留守永和宫的心腹好生帮忙操持敏妃的丧仪,同时安慰胤祥,照顾好两个年幼的公主。 如玥这边,也给孩子和自己换上素色的衣裳,心下思忖,四爷如今外出公干,不知她能不能给四爷捎个信儿过去,毕竟这位爷拿十三当亲兄弟。 翌日,如玥用过早膳,便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德妃。 如玥到时,温宪也在,姑嫂二人互相见礼,相处中处处见亲密。 “额娘,瞧谁来看您了。”温宪弓着身子拉着赛茵的小手缓缓走到德妃面前,如玥则是拉着儿子。 二人一前一后,越过屏风走近德妃。 本来心情不好的德妃,见了孙子孙女,倒是露出一抹淡笑,看向如玥:“你怎么把她们带来了?” 如玥柔声回答:“她们现在越来越调皮,妾身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不就带他们过来见他们玛嬷来了,在娘娘面前,这两个小调皮蛋必定能乖巧几分。” 不等如玥说话,弘历和赛茵撅着小屁股,就往德妃腿上靠,一边喊道:“玛嬷。” 这些日子,二人见德妃次数不少,早已经熟悉,此时一点不见外的往人身上靠。 “玛嬷在呢,咱们弘历和赛茵乖。” 德妃面上笑得越发真切,揉揉两人的小脑袋,在如玥和温宪的帮忙下,把这两个孩子放在软榻上。 宽大的软榻上,德妃一边一个可爱的胖娃娃,一侧乳母和嬷嬷负责看守小主子。 如玥和温宪坐在下首的锦凳上。 “娘娘,妾身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一二。”如玥看德妃脸色比她刚进来时好了不少,趁此开口道。 德妃握着两个孩子的小手,时不时回应孙子孙女的短句子,闻言,头也不抬,只笑道:“你说罢,本宫给你参谋。” 如玥:“四爷如今外出办差已经月余,妾身不知能不能给四爷写信,心里怕扰了四爷的公事。” 德妃闻言,心下却是一转。 十三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和老四关系不错,这个老四家的肯定是想把敏妃过世的消息传给胤禛。 老四拿他侧福晋当心尖子,这个侧福晋也没辜负了老四,府里事务处置周全,对孩子疼爱有加,对老四这个人也是十足的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说出这话来。 德妃有些欣慰,温声道:“你若是想跟老四提及十三额娘的事,倒不必麻烦。敏妃过世的消息,自有内务府、宗人府告知各宗亲和皇子,他们速度更快,毕竟敏妃丧期,胤禛他们也要遵守一些礼制。” 说到此处,德妃停顿片刻,接着开口:“你若是有其他事,想跟老四讲,也可以写信,不妨碍什么,只是内容要注意一些。” 如玥闻言,点头,又向德妃道谢。 她之前脑子没转过来,这会儿被德妃提醒,才想起皇家身后的大家族和大管家,他们定会比自己传信更快。 如玥:“娘娘,四爷一时赶不回来,妾身想准备一些东西给十三公主、十五公主,也想请娘娘给参谋一下。” 被儿媳妇虚心求教,德妃当然乐意,这会儿便细细给如玥讲起来,说着说着,德妃又讲了其他的一些规矩礼数。 一个是儿媳、一个是快要成亲的闺女,德妃讲得十分耐心,下首二人也细细听着。 如玥有王嬷嬷给她科普一些礼数规矩,但下人和德妃思考的角度不一样,如玥听了德妃的一番科普,心下觉着自己涨见识了。 弘历、赛茵昏昏欲睡,让乳母和嬷嬷把人抱到隔间睡觉,屋内没有其他人后,德妃又开始给二人讲起其他一些阴私。 老四这个侧福晋,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心机,德妃也理解,她娘家没什么龌龊,老四尽心尽力地护着,目前府里后院也是平平顺顺,但皇家可没那么美好,趁着这个机会给这个儿媳上上课可是好的。 至于温宪,自小被抱到太后宫里,待遇在公主里是最好的,太后偏宠,万岁爷疼爱,又是公主,虽然处于深宫,但她这个女儿性子温柔,也不是心眼多的。 再过一年,就要嫁到钮祜禄家,如怀那孩子,她听胤禛细细说过,往后要走武将的路子。 如今这小子就在京城八营之一的前锋营内训练。 温宪作为公主,也是驸马的妻子。在维持皇家颜面的同时,也要尽到主母的责任。 嫁人了,就不能太过单纯了,否则单单公主府上的事就够女儿喝一壶了。 德妃这一讲,直接到了午膳。 午膳,如玥和温宪在德妃这里用了。 待如玥带孩子离开。 温宪倚靠在德妃身侧,笑道:“额娘,儿臣发现,你对小四嫂越来越好了。” 以前,她额娘对小四嫂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德妃瞥女儿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你要嫁到人家娘家了,额娘不得投桃报李。” 温宪听了脸一红,心下感动,不过面上反驳道:“额娘,主要原因肯定不是这个,小四嫂这个人实在,您自己也喜欢她,否则也不会松口让女儿下嫁。” 德妃心下一叹,摸摸她的脑袋。 钮祜禄氏的母弟,确实是个青年才俊,但是家里底子薄弱,阿玛去世,作为家中长子,承担的责任过重,实在不是德妃心里的最佳人选。 但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嫁,当时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二来,德妃实在怕康熙改变主意,突然让女儿和亲,所以她便被推着应下这门亲事。 哪能事事顺意。 德妃心里闪过无数思绪,面上却是含笑夸赞:“你这个小四嫂确实是个好的,真心待你四哥。” 她想到十四,今年也十二岁,该挑福晋了,自己得上点心,试探下万岁爷。 最好给十四选个他喜欢得。 否则像老四和乌拉那拉氏那样,夫妻不是夫妻,才是造孽。 若是给十四挑个家世好的,不知万岁爷能不能点头同意。 第 166章 回来 相较初次治河时的谨小慎微,胤禛此番得了皇阿玛和太子的鼎力支持,胤禛在武清的行事愈发笃定。 期间,他不仅每日亲自前往河工督导堤防修筑,还参与了受灾期间关于漕运调度的问题。 有时不忙,也会带着下属下乡观察乡下村落的受灾情况,在这期间,也是胤禛最受到震撼的地方,他以前虽跟着皇阿玛在外巡视,也去过京郊的普通百姓家,但真正实际亲临灾区却是第一次,真真正正让他见证了底层农人的贫苦。 胤禛庆幸自己没有听从当地官员的劝阻,而是坚持去了乡下。 第一次去后的当晚,胤禛便写了一道折子,只是思考再三,这道折子还是被他保存起来。 虽说朝廷总讲满汉一家,但胤禛心里明白,这是他们满人的天下。 但满人太少,如果汉人是汪洋大海,那么满人便只有那么一小片湖泊大。 所以这些年,朝廷鼓励满人生育,成丁的满军旗人每月都会领取俸米和银子。 至于汉人,这些年守寡的女人越发多,除了宗族保守之外,也有朝廷的纵容。 他们在学习汉人典籍礼制的同时,那双眼睛却从未放松过对汉人的提防。 胤禛从前心里何尝不是如此?处处提防,时时打压。 可那日他走访村落,所见所闻却让他辗转难眠。 那些面黄肌瘦的底层百姓,所求不过是一间能遮风挡雨的茅屋,一碗能果腹的粗粮。 得了这些,他们便千恩万谢,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 夜雨敲窗,胤禛独坐书房,手中的折子他每日都要拿在手里摩挲许久。 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朝廷真正该防备的,从来不是这些蝼蚁般的升斗小民。 那道关于满汉关系的折子被胤禛翻了又翻,却终究不敢呈递。 他是皇子不假,可他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也有许多自己不能办到的事情。 窗外的雨更急了。 胤禛望着跳动的烛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那念头比夜色更深,比雨声更急,在他血脉里奔涌,再也无法忽视。 他想,争取那个位置,为私也为公。 心思藏在心底,胤禛白日里查验料垛夯土,监督工程进度,暮色中仍学习翻阅河工图册,同时吸收着关于漕运、民生方面的实务经验。 随着日子一天天推进,他的脸一日日黑了下来。 在收到敏妃去世的消息后,胤禛第一时间就担心起了胤祥。 同时,他也收到了如玥的信,信里有两个孩子的素描小像,以及关于胤祥和两个公主的情形,德妃和她皆送了礼品,让他在外安心。 胤禛自然松了口气。 随着武清这边事了,胤禛也在准备回程的事情。 等胤禛回了玉泉山,先是见了康熙,禀报了关于武清的事情,不光河运,还有其他方面,比起臣子奏报的内容,多了几分真实。 康熙看着黑了不止一圈的四子,闪过欣慰之色,这个儿子越发锻炼出来了,是几个儿子中难得的实干之人。 他的一众儿子中,胤禛在其中,不甚出众,论学问,比不上太子和老三,论骑射,比不上老大,论性情,不如几个小儿子那般讨喜,但康熙却发现这个儿子的独特之处。 无论大小事务,只要交到这个儿子手中,必能办得妥帖周全,从无半点疏漏。 康熙面上渐渐有了温色,“老四,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脸黑了瘦了,回去了让你媳妇给你好好补补。” 胤禛:“谢皇阿玛关心,儿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康熙摇头,这个儿子太实在,“这几日好好休息下,陪陪孩子。” 胤禛恭敬应下。 从康熙处告退,他又依次向太后、德妃请安,随后才前往玉观阁。 苏培盛一路小跑跟在主子身后,心下明了,主子想侧福晋了。 —— 胤禛在康熙那里时,如玥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等胤禛赶到时,只见蓝色旗装的女人正带着一双儿女站在院子门口,女人脸上带着喜悦的笑,等胤禛走近,如玥扔下两个孩子,径直靠近男人,投进他的怀抱。 “四爷,您终于回来了。”这个男人不在时,她可以过得自在,但当她得知胤禛回来时,如玥心头还是涌上一股喜悦。 二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内里的羁绊,很难讲清楚。 任如玥再怎么克制自己的心,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半生皆系在这个男人身上。 胤禛露出一抹笑,对女人的热情表示受用。 “爷回来了,瑶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如玥能听出里面的疲惫,她赶紧牵着男人进门。 至于两个孩子被这对无良父母丢在身后,最后由乳母和王嬷嬷带了回去。 两个孩子虚岁两岁,别看还小,但性子外向,此时被额娘丢下,还随同一个陌生的人走了,两个孩子皱眉,嘟着嘴,迈着小短腿就要找额娘,身侧王嬷嬷躬身。 “四阿哥、二格格,老奴带您去玩木马好不好,侧福晋跟贝勒爷有事商议。” 两个孩子很聪明,明白侧福晋是额娘,贝勒爷,弘历想了想这个词,好像是阿玛? “是阿玛?” 赛茵抢先一步询问嬷嬷,奶声奶气,声音清脆洪亮,王嬷嬷心里又软了几分。 “格格真聪慧,是您的阿玛呢!”哎呦,她家这两个小主子,真是继承了侧福晋的好容貌,生的好看,还这般好性子,真是让她们这些奴才喜爱到不行。 赛茵看向哥哥弘历,又说道:“阿玛,辛苦。” 弘历学着额娘那番郑重的神色,肉嘟嘟的下巴上下一点:“不去打扰。” 兄妹俩龙凤胎,自有她们的默契。 不用王嬷嬷再哄,二人就不再闹腾,乖乖地让小太监抱着回了厢房。 春景和王嬷嬷跟在乳母后面,看着厢房里玩木马的小主子,道:“嬷嬷,咱们家小主子是不是特别聪明。”言语间盈满骄傲。 王嬷嬷含笑点头,“是嬷嬷我见过性儿最好的孩子。” 两位小主子,两岁的年纪,未到懂事的时候,却天生一副伶俐模样,活泼爱笑,不怯懦,不骄纵,她们景园这些个下人没有不喜爱的。 第167 章 太过喜爱 大家族里,贵妇们整日里不是忙于府中事物,跟他人应酬,便是赏花听戏,亲生孩儿的面每日都不一定见上一回。 可自家主子却不同,纵是再忙也要抽空陪小主子们玩耍说话,连贝勒爷外出办差时也不忘在孩子们跟前念叨阿玛的事。 春景看着玩耍的小主子,心里暗道:有主子这般的用心,她已经在期待小主子长大后的模样了。 另一边,正房内,如玥陪胤禛躺在床榻中休息。 胤禛把如玥的手放在自己胸膛,将自己在武清的见闻娓娓道来。 他毫不避讳,谈及官吏之间的尔虞我诈,说起乡间底层百姓的艰苦,胤禛声音低沉而清晰,眉宇间浮现出深沉的忧虑。 在如玥面前,他不必戴着那副冷淡严肃的面具。 在提及这一切的同时,把自己的抱负野心也一一剖白。 胤禛心里,如玥已是他的妻子,他相信这个看着柔弱的女人能够理解他的抱负。 这趟武清之行,对胤禛的影响很大。 他需要这样一个能让他卸下心防的人,一个能让他畅所欲言而不必顾忌的知音。 如玥认真的听着男人的讲述,明亮的眼睛望向胤禛,神色中有欣赏,有担忧,却没有一丝畏缩和抗拒。 胤禛看着那双眼眸,感受腰间的手臂,心头那些无法对外人言的思绪,仿佛找到了安放的归宿,让他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如玥对朝堂政务不甚了解,于漕运调度、河道治理这等专业事务更是所知有限。 她深知不可因前世之故就妄加议论,因此此刻她只是凝神静听,偶尔在胤禛谈及关键处时轻声应和,恰到好处地表明自己领会了他话中深意。 胤禛见她能精准把握自己言语间的要旨,眼中不由闪过惊喜之色。 猛然将人抱起,如玥猝不及防地叠在他身上,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能清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瑶瑶,我小看你了。” 如玥先是一惊,接着嗔怪:“那爷也不用这般,刚惊到我了。” 胤禛笑容扩大,甚至露出洁白的牙齿,“放心,我力气大,定不会摔到瑶瑶。” 如玥手臂在男人腰间摸索片刻,在男人身子越发紧绷的情况下,手又摸向胤禛的脸,“您又瘦了一圈,还说有力气呢,接下来,饮食必须听我的,把掉了的肉再养起来。” 胤禛闻言挑眉,忽然,纱帐被他拉下。 接着,二人姿势对调,男人温热的气息在如玥耳畔回荡,只听男人低沉的说道:“爷有没有力气,接下来你就知晓了。” “我们用行动说话。” 如玥微微推拒:“这是白日...”感受到男人的异样,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爷素了两个月,瑶瑶忍心你男人这般难受么?” “放心,不会传出去。” ...... 这次没有带套,胤禛是太心急了,如玥想到了,却没有提醒。 她的身子再健壮不过,对于怀孕可以顺其自然,不必那般顾忌。 这一折腾,便到了日落时分。 二人起来直接用晚膳了。 —— 翌日,胤禛和几个兄弟小聚了一下,喝了些酒。 胤禛回来,便是微醺状态。 借着酒意,胤禛倚靠在软榻上,和如玥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关于对福晋的处置以及…… 他的谋划有些阴狠,胤禛担心如玥反感,所以才想借着醉酒说出来。 “四爷,您为瑶瑶做了好多,瑶瑶心里只会高兴,怎么会怕您,您不必装醉。”当如玥听了男人的主意,心里只有感动。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胤禛这般阴狠的算计,皆是为她,她怎会反感。 生在皇家,胤禛若真是风光霁月的君子,如玥才要苦恼。 胤禛此时看似醉了,但如玥跟他相处这么久,哪能不知他真实的情况。 如玥细细抚摸着他的额头、略微秀气的眉毛、消瘦了的脸颊,轻轻柔柔地笑了。 此刻,她目光含情,再动人不过。 胤禛忐忑的心瞬间踏实了。 把女人搂在怀里,轻轻吻一下她的脸颊。 “瑶瑶,爷很开心。” 他的瑶瑶很特别,没什么心机,性子柔善,胸襟宽阔,和他完全相反的性子,但却能理解他,与他共情。 他会把这个女人放在掌心妥善珍藏,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干干净净地过自己的日子。而一些阴私手段,有自己在,不会让她沾染半分。 胤禛漫不经心想着,又细细在女人脸上啄吻。 太喜爱这个女人了。 —— 夏末 圣驾回鸾。 京城此时还是一片炎热。 敏妃丧期百日内,阿哥们不能剃头,发型看着有些奇怪,众人便纷纷戴上了帽子。 期间,如玥一直想着诚郡王胤祉被降爵的事。 就在她默默数着日子时,胤禩也在跟胤褆秘密谈论此事。 老三剃了头…… 胤褆听着八弟的禀报,他神色间满是意外,心下瞠目结舌,不太相信的反问:“小八,这事你确认么?” 老三可是在礼部当值,怎么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误。 胤禩十分肯定的点头,说道:“大哥,弟弟一贯什么性子,您也知道,没把握的事情,弟弟可不敢在您面前胡说。” 胤褆闻言心头一喜。 老三素来亲近太子,仗着皇阿玛的宠爱,平日里对他这个大哥不甚恭敬。 若能借此机会参他一本,不仅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三吃些苦头,更能挫一挫太子的锐气,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只是,他虽然耿直,但也知道皇阿玛不喜他们兄弟相残,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告他一状呢? 接下来,兄弟俩开始细细谋划。 五日后 诚郡王胤祉不遵礼制,藐视皇命,着降为贝勒,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康熙一番旨意下来,前朝一片哗然。 至于敏妃丧期百日未过,胤祉便剃头一事,自然也瞒不过众人。 其中,胤祥知道后,第一时间便去了胤祉府上,准备找这个哥哥算账。 深知十三性子的胤禛第一时间赶到三贝勒府。 第 168章 正院 额娘去世,心中本就郁结,此刻对上这个不尊重额娘的三哥,更觉怒火中烧,索性不再隐忍,直接挥拳向胤祉袭去。 胤禛踏入三贝勒府时,见府中侍卫欲上前阻拦,便不动声色地示意随从暗中牵制。 一时间,竟无人能及时制止这扬兄弟间的拳脚相向。 胤祉早年在宫中习武时也曾身手不凡,但进入礼部后更忙着在文学礼制上下功夫,对于武艺疏于练习。 此刻面对暴怒的胤祥,竟一时招架不住。 脸上挨了重重一拳后,原本的几分理亏顿时化作羞愤,出手也不再顾忌,变得狠厉起来。 胤禛冷眼旁观,待见胤祉攻势渐猛,这才抬手示意。 霎时间,三贝勒府的侍卫、胤禛的随从以及胤祥的仆从纷纷上前,终于将缠斗的二人分隔开来。 过后,胤祥被胤禛带离。 不久,康熙便知道了此事,他心里头也不想断这桩官司,索性直接下口谕,胤禛禁足五日、胤祥禁足半月、二人抄写十遍孝经。 这个惩罚,让胤祉心中不甘,但他现在害怕康熙,又是禁足期,他不敢找皇阿玛理论,只能在府里对这两个兄弟咒骂一通。 宫里的荣妃倒是罕见的没有为儿子求情,她自己也没想到在礼部上值的儿子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她对敏妃没放在眼里,但既然追封了敏妃,妃位娘娘丧期,自己儿子确实应该遵守礼制。 毕竟,人死如灯灭,给逝者最后的尊重也是应当,结果,自己儿子竟然如此行事,荣妃虽对儿子心疼,但也不敢求情。 只是,在她看来,儿媳妇董鄂氏也有错。 一家主母,却不能约束劝诫丈夫,真是失责。 因此,荣妃第一时间便把三福晋董鄂氏和侧福晋田佳氏传进了宫里。 当着田佳氏的面儿,狠狠下了董鄂氏的面子。 董鄂氏也不是个隐忍懦弱的,当即便和荣妃争执起来。 到最后,婆媳俩这一出,在宫里宫外传的到处都是。 最后,康熙知道后,直接让董鄂氏也被禁足。 三贝勒府算是沉寂下来。 —— 景园 “主子,徐大夫到了。” 如玥放下茶盏,眼神里带了些期待,开口:“快请进来。” 门帘掀起,一个身着靛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大步走入。 是徐心,只是跟她以前在四贝勒府时变化很大,本来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看向如玥,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英气十足。 “奴才徐心,拜见侧福晋。”她行了一礼,动作利落而不失恭敬。 如玥眼前一亮。 “快坐。”如玥示意她坐下,一边打量她,含笑开口:“这些日子想必没少在外走动吧?” 徐心端坐于绣墩之上,脊背挺得笔直,恰似一竿新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声音洪亮:“今年暑气逼人,奴才便带着弟子们去乡间义诊,每月三四次。闲时也在城外支起诊棚,专为妇孺看诊。多亏如怀少爷派来的人手,这一路方能平安顺遂。” “不必客套。”如玥端起青花茶盏,氤氲茶香中,她眼角的温柔影影错错:“那些护卫原就是钮祜禄家的亲眷,能护着你们,也是在为家族积福。再者,如怀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时日,可遇到什么棘手的难处?” 徐心摇了摇头,“难处自然难免,但总能设法化解。最可喜的是,医馆里新收的弟子们进步神速,最早跟着我的那几个,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 两个地位、处境天差地别的女子,此刻却聊得分外投契。 徐心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连说话时的尾音都带上了几分轻快。 “侧福晋,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她忽然前倾身子,眼神有些殷切。 “但说无妨。” “奴才想在别处开设分馆。”徐心声音清脆,只是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裳,“这一年来承蒙您照拂,馆中学徒日渐增多,一间医馆已然捉襟见肘。”她顿了顿,眼中燃起更炽热的光芒:“更重要的是,奴才想让这医馆惠及更多女子。” 如玥闻言轻笑,茶盏与盏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早在命徐心广收学徒时,她便存了这番心思。 医馆几乎没有盈利,全赖她暗中贴补。 起初不过是想为贫苦女子尽些心力,如今她心里的野望却如春草般疯长。 “你打算在何处开馆?”如玥不动声色地问。 徐心略显踌躇:“原想着江南富庶之地......” “我倒有个主意。”如玥截住她的话头,“南方富裕,女子尚能纺织谋生,北方贫妇才是真正的困顿无依。” 见徐心怔住,如玥又缓了语气:“银钱你不必忧心,至于医馆女子的安全问题,我会让如怀安排护卫保护。只要避开当地医馆的财路,想必不会有人为难。”她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要开,便同时开上三五家。” 往后,如玥还会投入更多,若干年后,想必能... 徐心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没想到这位主子竟然比她还要... 这些日子,徐心一直在乡间义诊,接触了真正底层的贫苦女性,生不出孩子而被夫家休弃、因生病而看不起大夫最后被丢弃在深山里.... 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这个给你。”如玥从案几取下一个锦盒。揭开时,里头整齐码着泛黄的药方,“是府里伊格格的家传秘方,专治妇人症候。” 徐心双手接过,如获至宝。 能让侧福晋亲自交予她的,定是珍贵的秘方。 另一边 正院 药香与腐朽的气息在屋内弥漫,厚重的帷幔隔绝了夏末的阳光。 乌拉那拉氏躺在床榻间,厚厚的棉被盖在身上,本就虚弱的气息几不可闻。 门外一阵脚步声划过,她的的睫毛微微颤动,却没有抬眼。 檀木门被推开,她下意识偏过头去,喉咙里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 男人鞋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乌拉那拉氏的床榻前,随着床帘被掀开,映入乌拉那拉氏眼帘的是一身蓝色锦袍的胤禛。 男人依旧长身玉立,面容清俊,姿仪得体,比往日更有气势了... “贝勒爷怎么得空来看妾身了?”乌拉那拉氏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莫不是来看妾身怎么还没死?” 第169 章 交易 待房门重新合上,他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 “福晋说笑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爷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乌拉那拉氏忽然笑起来,笑声牵动肺腑,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要事?”乌拉那拉氏面对这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克制不住心里激烈的情绪,“贝勒爷与妾身之间,还有什么要事可商?莫不是来通知妾身准备后事?” 胤禛闻言,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福晋既然明白,爷就直说了。”他微微前倾身体,“你的身子,撑不过一个月了。” 屋内一时寂静得可怕。 乌拉那拉氏躺在床上,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丈夫,胸口剧烈起伏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爷今日来,是想与福晋做一笔交易。”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请福晋亲笔写一封举荐信,推举侧福晋钮祜禄.如玥晋四贝勒福晋。” 乌拉那拉氏的瞳孔骤然收缩,暗黄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她猛地撑起身子,却又因体力不支跌回枕上:“你...你竟...” “作为交换,”胤禛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说道,“爷承诺不对乌拉那拉氏动手,并在朝堂上护持你兄弟一程。” “啊!”乌拉那拉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好一个交易!贝勒爷这是要妾身亲手为那个贱人铺路?她不过是个空有姓氏的小户之女,也配做皇子嫡福晋?” 胤禛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如玥为爷生育了一儿一女,深得太后和额娘喜爱。”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况且,她的亲弟已经得了子爵的爵位,明年就要迎娶爷的亲妹温宪...” “乌拉那拉氏,你的消息太落后了...” 正院一切人事皆在胤禛把控之中,胤禛不想让乌拉那拉氏知晓得,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会胤禛只是故意这么说,气乌拉那拉氏,谁让这人骂瑶瑶。 乌拉那拉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直直看着胤禛道:“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个贱人得逞!” 面对她这般表现,胤禛却出奇地没有动怒,他慢条斯理地把信笺往乌拉那拉氏的身侧推了推:“福晋何必动怒?仔细伤了身子。”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和缓,却让乌拉那拉氏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你应当明白,即使没有这封信,只要爷谋划得当,如玥晋位也是迟早的事。爷今日来,不过是给乌拉那拉氏一个机会。” 胤禛原已谋划周全: 先令乌拉那拉氏病逝,再借玉泉山围猎的机会设计自己遇险,由瑶瑶挺身相救博得贤名。 如此,既有太子与额娘支持,又有以身相救的功劳,扶瑶瑶上位便水到渠成。 然后计划未来得及施行,他便外派,福晋之事只得暂且搁置。 在武清督办河务期间,他夜览史书之时,忽然有所明悟。 何须大费周章? 若由乌拉那拉氏主动举荐瑶瑶为继室,再得太子与额娘美言,以瑶瑶如今在府中根基,皇阿玛若不想再让他添加势力,多半会顺水推舟。 老三被降爵一事,也让胤禛肯定,皇阿玛在平衡太子和大哥的势力。 他如今可是太子一脉,如怀已经起来,想必皇阿玛不会再想自己有一个家世出众的继福晋。 思及此,胤禛唇角泛起冷笑。 胤禛摩挲着腰间的素色香囊想道:如此免了瑶瑶涉险,就算多费些周折,也比原先的苦肉计更妥当。 不同于胤禛的胜券在握,乌拉那拉氏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对自己这个病,早已有了猜测,根本不是什么偶然,李氏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面前这个男人,她的丈夫... “贝勒爷好算计。”乌拉那拉氏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与钮祜禄氏联手毒害嫡妻,再逼我写下举荐信,好让你心尖上的人名正言顺地坐上我的位置?” 胤禛的脸色变了:“慎言!福晋莫要牵扯无辜之人。”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一牵扯那个女人,你便急了。胤禛,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妻子么?就因为那个女人的好容色....” 胤禛沉默了片刻,目光看向床榻,淡淡开口:“你还记得如玥刚进府那年吗?” 不等乌拉那拉氏有所反应,胤禛继续说道:“那年,爷执意请命去河北办差,回府前,我在乾清宫跪了一上午。 回府后,如玥第一时间发现了我膝盖的异样,为我上药。那一夜,我顾及福晋的面子,依旧来了正院,但福晋,你作为爷的妻子,可有发现爷的不对劲?” 也是那一夜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胤禛对后院的女子完全没了兴致。 乌拉那拉氏怔住了。 那一夜,乌拉那拉氏还记得,因为这个男人拒绝了她的碰触。 那一夜,她想让男人宠幸自己,自己专门喝过专方,可以增加怀孕的几率...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乌拉那拉氏闭上眼,突然没了心气儿。 “好。”良久,乌拉那拉氏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答应你。” “但我有条件。我要钮祜禄氏的儿子,将来娶我娘家侄女为嫡福晋。” 胤禛眉头紧锁:“荒谬!乌拉那拉氏如今势微,如何配得上弘历。” 他对弘历有很大的期待,这个被他和瑶瑶捧在怀里疼爱的长子,以后将是世子.... “那就没得谈了。”乌拉那拉氏冷冷地说,“贝勒爷既然要我给钮祜禄氏铺路,总得给我乌拉那拉氏一个保障。联姻是最可靠的方式,否则我如何相信贝勒爷会信守承诺?” 胤禛沉声道,“以你对如玥的伤害,她怎会同意?到时,你侄女别性命不保。” 最后一句,暗含警告。 乌拉那拉氏被噎住,这个男人的狠心,她已深刻领教过,自然相信这人敢做这种事。 最终,她开口退了一步:“侧福晋。” 第 170章 母女交谈 至于嫁给弘历,那是不可能的,瑶瑶对两个孩子那般在乎,又对福晋那般仇恨,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娶乌拉那拉家的女子。 胤禛又不是非乌拉那拉氏配合不可。 乌拉那拉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好。”说完,她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息,“必须立字为据,请可靠的宗妇作保。” 对此,胤禛微微颔首,他同意了。 “贝勒爷,我的闺名,你还记得吗?” 胤禛脚步不停地往门口走去:“好好养病吧,福晋。” 当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乌拉那拉氏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流出一道泪珠。 她这一生,真是失败。 当晚,胤禛把自己与乌拉那拉氏的交易细细跟如玥讲了一遍。 关于福晋娘家侄女和弘时的亲事,如玥眉头微挑,她不会因为别人的孩子和胤禛唱反调,只是,想到安氏,如玥询问:“四爷,可要瑶瑶跟安氏说一声?” 毕竟是孩子额娘,和福晋又发生过龌龊,安氏本分,对她十分尊重。 胤禛自无不可,儿子的亲事本就应该是他这个阿玛和福晋做主,安氏一个格格可插不上话,但如玥今后要做一家主母,她怎么对待后宅的妾室,自有她的考虑,胤禛不会插手,他会信任瑶瑶,把后宅交到瑶瑶手中。 得到胤禛允许,翌日,如玥便让春和请了安氏过来。 “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安氏缓缓给如玥行礼,语气恭敬,动作仍然小心翼翼,只是随着府内的平静,神态间再没有如玥刚进府时看到的那种胆怯。 如玥叫人起来,春和在一旁给安氏上了茶水。 如玥也不和她多寒暄,只是径直开口:“如今弘时也有三岁了,四爷这边给他定下一个侧福晋。” 安氏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她儿子才三岁,大字都不认一个,每日还要乳母喂着吃奶,结果,侧福晋说贝勒爷给小三定了个侧福晋? 安氏本来不大的眼睛瞪得死大,面对她这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如玥轻咳一声,保持沉默,只等安氏镇静下来。 “侧福晋,是哪家的格格?”过了半晌,安氏才讷讷开口询问。 如玥:“是福晋母家的嫡亲侄女,今年四岁。” 安氏闻言,心情略微复杂,乌拉那拉家对于她来说,自是门楣高贵的人家,福晋的嫡亲侄女,给自己儿子做福晋都使得,更不用说侧福晋了。 只是,想起她和福晋之间的恩怨,福晋抢她的孩子,她给福晋下的药... 安氏心里愧疚又心虚。 不过,理智看来,儿子这门亲事不亏。 她自己身份低微,将来儿子能有乌拉那拉家这门亲事,也能给儿子一些助力。 此事,定是贝勒爷和福晋定下来的,如今侧福晋能跟她透底,已是侧福晋对她的宽和,安氏心里感激。 安氏收拾好心情,面上带上笑容:“能得这门亲事,是弘时的福气,多谢侧福晋能告知妾身。” 如玥见她如此,心下赞叹,这安氏看着胆小老实,但她是个通透之人。 这门亲事对弘时并不吃亏。 乌拉那拉氏虽没落,但…… 待过几日,安氏就知晓了。 —— “福晋,老夫人到了。”马佳氏轻声禀报。 接着,乌拉那拉氏被马佳氏和几个丫鬟一同扶起,靠在高枕上。 “我的儿!”觉罗氏进了屋内,刚握住女儿枯瘦的手便落下泪来,“太医怎么说?” 她对这个女儿再是失望,如今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的气也生不起来。 乌拉那拉氏示意嬷嬷带人退下,待雕花木门轻轻合上,才轻声道:“左不过就是那些话。额娘别哭,女儿这病...横竖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觉罗氏闻言更是泪如雨下。 乌拉那拉氏心下难受,她好久没见着额娘如此神态了,以往见她,总是教训、训斥,说她蠢笨,如今却... “额娘,女儿有要事相商。昨日...我与贝勒爷商量好一件事。” “什么?”觉罗氏警觉地坐直了身子。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性子刚硬执拗,十岁被赐婚给四阿哥,之后她们母女便被宗室礼制隔开,那时正值费扬古在外打仗之际,她对这个女儿也疏于关心,一晃四年,这个女儿紧接着嫁进皇家。 作为四福晋,她这个女儿干的事情,可谓是一件比一件昏庸。 事到临头,觉罗氏是真怕女儿再干出什么蠢事来。 她们家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乌拉那拉氏心下一酸,她这个女儿到底让娘家失望了,她咳嗽几声,待气息平稳才道:“我会在临终前写一封举荐信,助府里的钮祜禄氏成为继福晋。” “你疯了?”觉罗氏几乎要站起来,“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在外头有多出名,这四贝勒府的女主人,人家如今只知侧福晋...” “正是如此,才要顺水推舟。”乌拉那拉氏被隔绝已久,外头的事情她一件都不知道,如今从额娘口里听到,她忍着心头的失意,若无其事地开口。 “当然,贝勒爷也答应让云雅以后嫁给府里三阿哥做侧福晋。”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觉罗氏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住帕子,指节泛白。 乌拉那拉氏看着额娘变幻的神色,知道她正在权衡利弊。 她们乌拉那拉家如今在快速没落,几个兄弟才干一般,如今任职全靠她阿玛遗留下的资源,但随着她这个皇子福晋去世,别人未必还给这个面子。 “贝勒爷...答应了?”觉罗氏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乌拉那拉氏心里苦笑,面上却镇定自若:“我跟贝勒爷结发夫妻,他到底给我这个面子。至于钮祜禄氏,额娘不必抱有敌意,她这个人还算光明磊落,从无害我之心,她家世薄弱,若是当了福晋,看在咱们家和弘时的亲事上,她定不会为难云雅,贝勒爷也能宽待咱家。” 第171 章 举荐 觉罗氏慌忙拿帕子去接,雪白丝绢上顿时绽开几朵红梅。 这个女儿...觉罗氏心中一痛,油灯枯尽之际还在为家里考虑... “弘时那孩子我照顾过一段时间,身子健壮,他生母..安氏是个本分老实之人,将来正经的婆婆是钮祜禄氏,云雅的日子不会差...,若生个一子半女,必会比...”她这个姑姑更幸福。 只是,这个侄女,到底要为人侧室了... “额娘,好好教云雅,不要让她像我一样...” —— 觉罗氏离去后,乌拉那拉氏再度陷入昏沉的梦境。 翌日清晨,当一缕微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床榻时,她竟难得地清醒过来。 枯瘦的手指攥紧了锦被,她哑声唤来马佳氏:“去...去景园请钮祜禄氏过来...” 如玥接到消息时,正在弹筝的动作一顿:“这个时候,她还想干什么?” 昨日胤禛才在跟她透露,乌拉那拉氏不过这十余日的功夫了。 “主子若是不愿...”身边的春和说道。 “去,怎么不去?正巧我倒要看看,这位尊贵的福晋如今是何等模样了。” 说起来,自福晋病卧在床,她还没见过这位福晋呢。 如玥带着玉柳、春和踏入正院时,隐约闻见苦涩的药香混着衰败的气息。 如玥以帕掩鼻,步履从容地走向内室。 “你来了...”床榻上传来嘶哑的声音。 乌拉那拉氏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双眼在看到如玥的瞬间骤然紧缩。 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粉嫩,眉目如画,身量高挑,姿仪从容大方,整个人宛如一株盛开在春光里的海棠,比之以往更加灼人... 乌拉那拉氏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但一见到这个女人,这般美丽的模样,眉眼间肉眼可见的幸福,她心里又生出密密麻麻的不平不甘,甚至妒恨... 如玥静静立在床前三步之遥,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她看着乌拉那拉氏枯黄的面容上浮现出扭曲的神情,看着对方颤抖着用帕子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福晋身子不适,情绪还是不要太过激动为好。”如玥声音轻柔,眼底却结着冰。 这位福晋带给她的一切,她还记着呢。 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时的绝望、得知春和再不能有孕时的伤心、与胤禛争吵后的憋屈和忐忑、如怀被人下药时自己满心的愤怒... 此刻看着仇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如玥觉得胸口那股郁结两年的怨气,正随着乌拉那拉氏每一声艰难的喘息而渐渐消散。 “福晋今日让妾身过来,不知是何事?难道是想看看妾身这一年过得如何风光?还是想跟妾身道歉,以防妾身将来伤害你的侄女?” 乌拉那拉氏瞳孔猛然放大,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却在下一秒颓然松开。 临死前,她想求和,只是看到如玥这般模样,心里的不甘再次将她淹没,求饶的话,怎能对这个女人开口。 她是胤禛的结发妻子,这个女人就算被扶正,那也是继室。 “花无百日红。”良久,乌拉那拉氏哑声开口。 如玥摇头失笑,“福晋,您至今都未能参透这个道理。您是嫡福晋,是四爷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只需谨守本分、尽好主母之责,这正室的地位便稳如泰山。四爷虽性情冷峻,却也不是那等无缘无故就会宠妾灭妻之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男子薄情是真,喜新厌旧也是真。但正妻终究是不同的。若不然,当初你第一次对妾身下手时,即便没有确凿证据,以四爷的性子,也早该对你严加惩处了。” “那时...你在四爷心中尚有分量,比我这个格格要重要。后来四爷对你这般,何尝不是你一次次消磨尽了他最后的耐心呢?” 乌拉那拉氏怔住。 如玥见她模样,低低笑出声来:“福晋,放心,妾身会吸取你的教训。妾身如今儿女双全,得到福晋的位置后,也犯不着下扬跟妾室争宠。” 如玥说完,便懒得看乌拉那拉氏那副扭曲的模样,吩咐马佳氏好好照顾,便出了正院。 看着日渐衰败的正院,心想,刚才,她可真像大反派啊。 “春和,你的仇也算报了。”只是,仇报了,身子却也恢复不了了,如玥有些伤感。 春和笑的开怀:“主子,奴才开心着呢。” —— 永和宫 德妃倚在软榻上,手中捏着四贝勒府传来的信。 “娘娘,万岁爷往这边来了。”贴身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德妃神色一动,迅速将信收入袖中,整了整衣襟。 片刻后,康熙大步走入暖阁,身后跟着梁九功等一众太监。 “臣妾恭迎皇上。”德妃起身行礼。 康熙摆摆手,在软榻上坐下:“爱妃不必多礼。” 德妃亲自给康熙奉上茶点。 两人闲话几句家常后,德妃似不经意地提起:“老四媳妇的病,怕是不大好了。” 康熙叹了口气:“朕听太医说了。老四今儿刚禀报过。那孩子自从弘晖去了,便一直不好,可惜了。” 以前,康熙对这个儿媳妇有所不满,但人都快死了,自然不会揪着错误不放,反而越发念起这儿媳妇的好来。 老四媳妇可是费扬古的独女,十岁的年纪便沉稳得体,当初被孝懿看中,指给了老四,如今那孩子才不到将将二十,便要去了... “是啊,”德妃面露忧色,“这几日老四心情也不好,毕竟是他的发妻。” 康熙看了德妃一眼:“老四面上看着冷,但心里实诚,你多安慰安慰他。” 德妃轻轻点头,又说道:“今日老四媳妇那边呈上来一封信,说是给一封举荐信,臣妾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想着给您看看。” 德妃从袖中取出那拉氏的信,双手呈上。 康熙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展开信,而是问道:“举荐信?是老四的侧福晋还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 德妃小心观察着康熙的神色,“是老四的侧福晋。” 第172 章 再孕 若是妾室,念在费扬古的功勋和老四福晋病重的份上,康熙倒也愿意成全。 至于老四侧福晋,康熙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当真,毕竟哪有正室主动举荐侧室扶正的? 可偏偏... 这老四媳妇竟有如此胸襟? 康熙可不相信,他眸光微动,展开信笺细看。 良久,他开口:“自世祖定入关以来,尚无侧室扶正之例。” 从礼法制度与世俗观念而言,侧室扶正并不常见。 一则对于男人而言旧不如新,新娶继室往往优于旧人,二则若能择选门第显赫之闺秀为继室,更合贵族人家的期许。 是以无论礼制规范抑或男子习尚,皆鲜有以侧室充正室之例。 他们满清入关以后,也跟汉人学了起来。 “皇上圣明。”德妃温声细语,“只是老四福晋信中言道,她卧病这一年多,全仗钮祜禄氏照料侍奉。这一年来,钮祜禄氏执掌府务,井井有条,使老四后院和睦。如今老四福晋临终举荐,也算是苦心...” 康熙将信搁在案几上,神色难辨:“此事容后再议。老四媳妇尚在,不急一时。” 去年老大福晋病重时,也曾举荐过侧福晋人选,如今直郡王府中的侧福晋吴氏便是多方定下来的。 但那终究是侧福晋。 老四的嫡福晋之位,关乎朝局,须得从长计议。 德妃也没想康熙立刻做决定,如今只是试探一番。 毕竟时间还长。 此刻,她会意,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其他话题。 万岁爷没有断然拒绝,便是留了余地。 —— 乌拉那拉氏在初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四贝勒府第一时间向宫内、内务府、宗人府、乌拉那拉家发送讣告。 贝勒府中上下迅速挂起白幡。 如玥指挥下人布置灵堂。 很快,四贝勒从主子到下人各自穿着不同等级的丧服。 自乌拉那拉氏去后的翌日,王府的正厅的灵堂已快速设好。 “侧福晋,内务府的人到了。”王嬷嬷轻声提醒。 如玥正在灵堂上香,闻言动作不停,稳稳插好三炷香,方才起身。 作为府中实际的女主人,葬礼的一应事宜都需要她来操持,如玥整理好素白的丧服,走向前厅。 内务府来的是掌仪司的郎中鄂罗,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官员。 他见到如玥,恭敬行礼:“侧福晋节哀。奴才奉旨协助办理福晋丧仪。” 如玥还礼:"有劳大人。不知内务府有何章程?”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单子:“这是拟定的丧仪规格,请侧福晋过目。” 如玥接过单子,仔细查看。 她眉头微蹙,发现其中几处与皇子福晋的规制略有出入,显然是内务府有所保留。 乌拉那拉氏氏去世,没有亲生子女,四贝勒府上侧福晋掌家,如今福晋丧事四贝勒又托付给这个侧福晋,内务府一群人精子自然察觉到其中奥妙。 这会儿不知是想卖如玥个好,还是试探什么? 如玥不大确定这人其中的用意,但人死如灯灭,她一个现代人,自是不会在意福晋的丧葬是否风光。 葬礼是给活着的人看得。 如玥面露哀伤之色,轻声道:“大人,福晋身出名门,生前贤惠,妾身对其敬重有佳,这丧仪...” 鄂罗何等精明,立刻领会:“侧福晋放心,奴才这就回去请示,重新出一份章程出来。” 如玥感激地点头:“多谢大人体恤。” 如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眸一深,这是无意还是? 幸好她事先做全了功课。 接下来的日子,如玥整日泡在前院的正厅,为福晋的丧事操持着。 从清晨到日暮,她一身丧服穿梭于素白的灵堂之间,小到祭品更换,大到接待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 如玥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力求将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帖周全。 丧仪终究是做给活人看的。 如玥心里清楚,这扬体面的丧事不仅能全了四爷的体面,更能为自己和孩子们谋个前程,因此她事事亲力亲为。 如此,无论是前来祭奠的乌拉那拉族人,还是一众宗室长辈都在私下赞叹,如玥这个侧福晋,是个周全人,倒是个重情义的。 只有在无人之时,如玥才会轻柔抚摸自己的腹部,徐微已经诊过了... —— 乌拉那拉氏出殡那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在细雨中缓缓前行。 胤禛走在最前方,神色肃穆。 如玥与乌拉那拉氏的娘家嫂子紧随其后。 队伍中间,四岁的怀络和三岁的弘时被太监牵着,皇室宗亲、乌拉那拉氏亲眷依次排开。 “听说四嫂临终前举荐了她?”队伍中,八福晋郭络罗氏突然压低声音,指尖悄悄指向前方的如玥。 她身旁的七福晋闻言立即垂下眼帘,九福晋更是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衣袖。 郭络罗氏讪讪地抿了抿唇,心里却是纳闷:这乌拉那拉氏莫不是病糊涂了?临终时不替娘家侄女打算,反倒给个侧室铺路。 将死之言,重若千钧。 钮祜禄氏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让四嫂临终谏言。 想到此处,郭络罗氏暗自对自己府里的妾室提高了警惕。 两年前这钮祜禄氏还只是一个格格,如今却是贤名远扬的侧福晋,甚至将来…… 这钮祜禄氏心机好深,郭络罗氏突然一阵恶寒。 灵柩要在河北的东陵安葬,胤禛携内务府、宗人府一众官员敛葬,如玥等人则是送出京城,便回程。 当日,如玥等人回来没多久,四贝勒府便传出侧福晋钮祜禄氏晕倒,经府医诊脉竟已怀有两个月身孕的消息。 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永和宫。 正值四福晋出殡之日,康熙特意留在永和宫陪伴德妃。 听闻此讯,永和宫内,帝妃二人皆是一惊。 “钮祜禄氏身子可还撑得住?腹中孩子可还安好?”德妃面露担忧,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这些日子钮祜禄氏为福晋丧仪忙碌,如今刚送殡归来便晕厥,这般劳心劳力,只怕...... 康熙也将目光投向跪地禀报的嬷嬷,眉宇间透着几分关切。 第 173章 消火 德妃闻言,眉间忧色稍霁,轻叹道:“这孩子...当真是个懂事的。” 言语间满是怜惜之意。 康熙也心下满意。 这钮祜禄氏是个识大体的,身子也健壮,这是她的第二胎了,难怪德妃和老四对她看重。 两人满意了,当即大手一挥,给四贝勒府送下丰厚赏赐。 虽说是四福晋新丧,但侧福晋有喜终归是喜事一桩,两月多的身孕,又不妨碍什么,钮祜禄氏这般懂事,他们自然也要给她体面。 当日,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女子怀孕的补品便如流水般送入四贝勒府。 这般恩赏,明眼人都看得出康熙与德妃这是在给钮祜禄氏撑腰呢。 很快,四侧福晋再次有孕的消息在皇家宗室内传开。 如玥倚在高枕上,春和轻手轻脚地进来,将外头的消息细细禀了。 听罢,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月未见月信,她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只是正赶上福晋病重,后来福晋薨逝,丧仪诸事繁杂,她更不敢与胤禛提及。 他若知晓,定要她仔细静养,不会让自己操持福晋丧仪。 可如玥清楚自己的身子,又有徐微时时照料着,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福晋临终前那封举荐信固然有用,可终究要胤禛多方打点。 胤禛为她费心劳力,如玥自然不愿做个拖后腿的人,毕竟,这关乎她与自己孩子的前程,在不伤害自己身体的前提下,总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回府后的晕厥,也是她精心设计的一出戏。 许府医是胤禛的心腹,自然懂得其中关窍,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此,在福晋出殡后,如玥因劳累过度晕倒而被诊出喜脉,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如玥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唇角泛起一丝浅笑。 这一局,总算是安然度过了。 只是,想起胤禛,如玥有些心虚,希望这人回来不要太过生气,看在自己和孩子身体健康的份上。 —— 福晋的丧仪结束后,府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如玥的身子本无大碍,但她与心腹们早已商议妥当,为坐实劳累过度之说,每日只在房内静养,偶尔起身踱步。 府中事务尽数交与王嬷嬷和绿竹打理,倒也不必她费心。 连日来的忙碌骤然停歇,如玥反倒觉得松快。 这些日子她或看书习字,或抚筝弄弦,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有时还会细细观赏一番自己的收藏。 她现在可是小富婆,一柜子的首饰珠宝,满箱子的金银,成框的珍贵玉石,摆满整房书架的孤本书籍画作...如玥心满意足。 这可是她打下来的江山,虽然一大半皆是胤禛赠予,但古代靠自己男人,不磕碜。 这般闲适日子才过了五日,如玥刚用完晚膳,绿竹匆匆进来禀报:“主子,贝勒爷回府了。” 说着,偷摸摸打量主子的神色。 她作为主子最最贴心的丫鬟,可是知晓前因后果,贝勒爷对主子有多上心,如今回来就有多... 如玥正被春和扶着在屋内消食,心里还在思索一会儿该听哪本小说,闻言,脚步一顿,未等她来得及反应,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主仆三人突然对视一眼,绿竹、春和神色中皆是忐忑,比起主子,他们这些奴才惩罚更重,她们自顾不暇,实在没办法给主子出谋划策啊.... 片刻,如玥深吸口气,面带笑容,在门被打开之际,迎上前。 “四爷回来了...” “站着别动。”胤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如玥示意两个丫鬟下去,待屋内只剩二人,她轻轻拉扯胤禛的衣袖,“四爷,瑶瑶手难受。” 胤禛下意识地松开手,不自觉反省:自己力道很大么? 如玥偷偷笑出声,双手主动挽上男人的臂弯。 胤禛绷着脸:“两个月的身孕,瞒得倒是严实。” 如玥笑脸扬起,“爷都知道了?”这话是废话,早在如玥被诊出怀孕之际,胤禛便收到了府里心腹的来信。 胤禛看着她的笑脸,胸口一阵发紧。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惊得如玥轻呼一声:“爷!” “闭嘴。”胤禛声音沙哑,大步走向内室,“怀着爷的孩子操持丧事,钮祜禄·玉瑶,你当真是......”话到嘴边,却在对上她含笑的眸子时化作一声叹息。 如玥被他轻轻放在软榻上,立刻像只猫儿般往他怀里钻。 胤禛却按住她的肩,沉声道:“坐好。”自己却转身去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 “爷,几日未见,瑶瑶想您了。”如玥捧着茶盏,热气氤氲中她的笑容格外柔软,“您别这般绷着脸,腹中孩儿见阿玛这样,还以为阿玛不喜欢他们呢。” 胤禛终是挨着她坐下,大手覆上她的小腹:“胡闹!你隐瞒怀孕的消息,怀着身孕操持福晋的丧仪,你可知...” 胤禛话音未落,如玥的细白的手指已轻轻覆上他的唇。指尖微凉的触感,将他未尽的言语尽数封缄。 如玥仰起脸,精致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出几分温柔,只听她轻柔开口:“徐微日日为我诊脉,我身子无碍才继续操持的。我若早告诉您,以您对我的心疼,您定不许我再操心福晋的丧仪。可前些日子,您同样在为福晋陵寝、出殡等事操劳,我也心疼您,也想为您分担。” 胤禛眉头微松,却仍板着脸:“就为这个?”福晋的丧仪哪有她的身子重要,哪有孩子重要,胤禛想说什么,但又被他转回腹中。 女人那句心疼他的话,已让胤禛的火气消了大半。 如玥声音轻了几分,“二则,我亲自操持福晋丧仪,对继任福晋之位有利。因为这个,丧仪期间,您不是把更多的事务交给瑶瑶了吗?”虽然,是在他不知晓自己怀孕的前提下。 如玥指尖轻轻描摹他掌心的纹路,“我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也不想拖您的后腿,您别担心,这是我最后一次瞒着您,爷原谅我可好?” 胤禛望着她满目柔情的眼眸,听着她的软软细语,心中怒火早已化作一池春水。 他忽然将她搂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傻瑶瑶......”三个字,道尽万千心疼。 如玥在他怀中绽开笑容,拉着胤禛的手在腹部轻抚:“孩子很好,来年二月,我们就要有第三个宝宝了。”她眨着眼看他,“爷开心吗?” 第174 章 坦然相待 胤禛把女人紧紧搂在怀中。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灼热:“瑶瑶...我的瑶瑶...” 如玥感受到颈间隐约带着湿意,如玥心下一震,这个男人好似... 如玥没有更换姿势,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慰弘历和赛茵那般:“四爷?” 良久,胤禛闷声开口:“我爱的女人在我怀里,腹中是我们的孩子...” 那种感觉...是胤禛说不出的感动。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圆满。 曾经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 胤禛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就是有些遗憾,瑶瑶第一次怀孕,和这次怀孕,我都没及时陪在瑶瑶身边。第一次让瑶瑶受苦,第二次,也没能第一时间知晓。”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孩子气的懊恼。 如玥轻笑出声:“那下一次,瑶瑶一定第一个告诉四爷。” 胤禛闻言却沉默下来,他凝视着如玥依然纤细的腰身,虽然如玥从未抱怨,太医、府医、王嬷嬷等人,皆言瑶瑶怀相好,身子健康。 但他知道女子怀胎十月何等不易。 他们如今儿女双全,瑶瑶又怀上了一胎。 这个意外的喜讯让胤禛心情复杂,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虽说是喜事,却也在他意料之外。 自他决定独宠瑶瑶开始,胤禛对子嗣已经没有过多执念。 自己日后政务日渐繁忙,而瑶瑶对孩子又格外上心,若是孩子太多,必然会占据她太多精力。 他还记得瑶瑶初入府时的模样,那个整日里窝在桃园居悠闲自在,品茗赏花的小女子,那份怡然自得的娇憨,他都羡慕过。 如今看着她为府中庶务、养育儿女而忙碌,景园的花都赏得少了,胤禛心中如何不心疼。 “孩子够了,”他突然道,声音低沉而坚定,“瑶瑶怀孕很辛苦。我们有三个就够了。” 如玥心头一暖。 胤禛从不虚言,此刻他眼底流露的疼惜也做不得假。 如玥望着他,心尖微微发颤。 自福晋去世,如玥知道自己的心墙正在一寸寸软化,这种情感她自己无法控制。 这个男人年轻俊朗,位高权重,如今更是为她扫平前路,排除万难。 为她请封侧福晋、处置福晋、主动联合钮祜禄氏主枝助如怀得到爵位、联合各方促成温宪与弟弟的亲事。 对后院的密切监控、暗中促进德妃和自己的婆媳关系,他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刷着康熙和太后的好感... 胤禛为她,从不在明处张扬,却让她处处占尽好处... 如玥试图回想他的不好,可思来想去,竟只有后院那些安分守己的女人,那是他的妾室,只有这个才能让她想起,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如玥忽然觉得释然,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相待。 初入府时自己将他视作金主,可她也变得贪心了。 如今自己已为他做尽妻子该做的事情,何不再用心些。 若将来情淡爱弛,他宠幸了别的女人,那便当作寻常夫妻间的变故。 自己心软,但她的爱绝不廉价。届时不必自己刻意克制,自然会嫌恶地抽身而退。 到那时,自己有孩子,有地位,有母家,有心腹,还有德妃、温宪这个利益同盟,自己已经不是刚入府时那个需要当祖母嫁妆才有银子傍身的格格了。 想通这一层,如玥只觉心头一松,身子倚进他怀里,撒娇道:“那四爷要对瑶瑶越来越好,这样瑶瑶才会越来越爱您。” 胤禛凝视着她明亮如新的双眸,眼眸中的水意让他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什么,胤禛眼睛一亮,郑重颔首:“瑶瑶放心,爷绝不会让你赌输。” 去年她问自己是否会变心时,他尚存犹疑,那时他以一句不确定作为回应。 但此刻,胤禛比任何时候都确信,这份心意,再不会更改。 瑶瑶对他来说,已经不单单是爱人那样简单。 他也从来不是三分热度之人。 窗外,秋雨细细密密地下着,庭院中的蝴蝶兰在雨中轻轻摇曳。 屋内,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融为一体。 胤禛将如玥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锦被。 “睡吧,我守着你。”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如玥拉住他的衣袖:“四爷也累了,一起休息吧。” 胤禛犹豫片刻,终于脱去外袍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生怕压到她的腹部。如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很快呼吸变得均匀。 胤禛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借着烛光凝视如玥的睡颜,手指虚虚描绘她的眉眼。 初见时那个温柔娇憨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已经是为他生儿育女的侧福晋,很快便是他唯一的妻子。 “玉瑶,好梦。”他无声地唤着她的小字,渐渐困意袭来。 —— 翌日 如玥身边的几个心腹,除了王安和王嬷嬷,春和几个早已做好了接受胤禛责罚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贝勒府中一片风平浪静,胤禛竟未对景园的人作出任何处置。 这几日,胤禛暂时不去上值,正值如玥怀孕初期,他便整日陪伴在侧。 两人或赏花品茗,或为儿女抚琴读书,偶尔还一起习字作画,日子过得惬意非常。 可这般悠闲自在的主子们,却让春和等人越发忐忑不安。 凉亭内,胤禛正执笔教导如玥素描技巧,几个心腹安静地候在台阶之下。 春和犹豫再三,终于悄悄挪到苏培盛身旁。 “苏公公,奴才有一事需要苏公公指点一二。”春和压低声音道。 苏培盛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春和姑娘这是哪里话,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作为主子身边的第一心腹,他自然清楚侧福晋如今的分量。说不定日后,他还有事需要仰仗侧福晋身边的丫头们呢。 春和踌躇道:“就是关于主子有孕一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未能及时禀告贝勒爷......” 苏培盛心中了然,暗自得意这些丫头终究年轻,看不透其中关窍。 若是春和知晓他心中所想,定要腹诽:自己都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偏要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态。 “春和姑娘当时是听谁的命令行事?”苏培盛一本正经地问道。 “自然是主子的吩咐。” 第175 章 分配嫁妆 若钮祜禄主子只是个受宠的格格或者普通的侧福晋,贝勒爷定会责罚这些奴才,但如今在主子心里,钮祜禄主子已是当家主母,和他比肩之人,自然要维护侧福晋的威严。 不过...... 苏培盛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春和,还是多提点了一句:“话虽如此,你们对钮祜禄主子的身子可要加倍上心才是,否则......” 别看他们主子在景园从不发火,但主子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春和连忙应是。 在她心中,主子就是她这辈子唯一效忠的主子,她对主子比谁都上心。 其实如玥有孕一事,身边几个贴身丫鬟春和、绿竹、玉柳、春景,连同诊脉的徐微都知晓内情。 之所以能瞒得滴水不漏,正是因为她们对如玥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只是私下里,几人都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毕竟主子怀着身孕还如此操劳,她们劝谏不力,确实难辞其咎...... 身侧,暗戳戳在听的绿竹心下一动,往凉亭内扫了一眼。 她们主子其实早就知晓她们这些奴才不会受罚吧... 看来,有空还是得跟苏公公取取经,王安那小子以前总往苏培盛身边凑真是先见之明。 她们这些半路出家的终究比不上从小养成的苏公公。 苏培盛:…… —— 前院正厅内 胤禛扶着如玥坐在一侧软椅上,他坐到另外一侧,二人相视片刻,接着胤禛开口:“请人进来吧。” 片刻后,帘子被掀起。 内务府的掌仪司郎中鄂罗走在最前,此时他面上隐隐带着轻松之意。 他身后跟着乌拉那拉家如今的当家人,乌拉那拉氏的亲哥星辉,他一身藏青长袍,面容肃穆。 最后,则是安氏带着三岁的弘时小心翼翼进来,一进来,安氏便往如玥那边看,见到如玥冲她点头,她方才松口气。 众人行礼后,在胤禛示意下,苏培盛带着一众婆子、嬷嬷进来,嬷嬷马佳氏手上的托盘被她放在案几上。 在扬之人一同看向案几上摆着的三份蓝色账册,众人皆知,那是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嫁妆清单,每一页都盖着内务府的朱印。 “今日请诸位来,是按福晋生前的意思,将她嫁妆做个了结。”胤禛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苏培盛,念吧。” 苏培盛展开第一本册子,尖细的嗓音在厅内回荡:“赤金累丝花钗一对,翡翠镯子四对,珍珠头面一套...共计首饰十箱,归三阿哥弘时所有。” 安氏心中一颤,虽已经被如玥告知过,但听到这么多的珍品,她很难平静,手紧紧握住儿子的小手,眼睛又不自觉地看向如玥,在看到如玥依旧淡定的神色时,她又镇定了几分。 这里只有如玥能让她信任依赖。 苏培盛见众人没有异议,继续继续念道:“黄花梨嵌螺钿文具一套,青玉笔洗一方,端砚两块,...文房用具五十件,书册计百,亦归三阿哥。” 苏培盛接着念,基本上,乌拉那拉氏嫁妆里的贵重家具、首饰、文具、赏玩等全部给了弘时。 福晋养过弘时几个月,加上那门亲事,星辉对此没有异议,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至于鄂罗,他只关心原本出自内务府的东西,这次能收回多少。 “第二册,”苏培盛换了本册子,“缂丝屏风四面,御赐青花瓷一套...共计五十箱笼,归还内务府。” 鄂罗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另一本册子对照着。 从他们内务府出去的东西,内务府皆有记录。 大福晋去世时,嫁妆可都是留给了自己儿女,就算是内务府出去的,人家不给,他们也不能主动要回来。 如今,四贝勒府能把这些东西归还,简直让内务府欣喜。 要不是为官的素养提醒他,四福晋刚过世,此时需要庄重,鄂罗恨不得笑出声来。 “第三册,田产地契...,银票两万两...归乌拉那拉家。” 星辉深深作揖:“多谢贝勒爷。” 星辉虽素来心高气傲,此刻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阿玛去世,带走了他们家的辉煌,妹妹的病重离世,则带走了家里最大的倚仗。 曾经功勋卓著的家族,如今已是日薄西山。 四贝勒将妹妹的体己交还本家,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星辉朝胤禛行完礼,想到将来要嫁进四贝勒府的长女,他终是朝着那位曾经不屑一顾的侧福晋深深作揖。 如玥身穿素服,神态端正凝重,此时,优雅地颔首回礼,心底却泛起一丝嘲讽。 果然在这世家大族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胤禛面色冷淡,目光在鄂罗和星辉之间逡巡。 他再厌恶乌拉那拉氏,也不会吞了她的嫁妆。 如今,按照乌拉那拉氏的心愿分配,是他对这个女人最后的一点良心。 随着嫁妆一一清点分配完毕,很快,三方各自领了应得之物。 正院渐渐被抬空,不过几日,这个曾经的女主人在四贝勒府里留下的痕迹,似被秋风扫过的落叶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 如玥这一胎刚满四个月,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九福晋董鄂氏便相约前来府中探望。 见如玥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想起当初得知如玥有孕的消息时,二人至今仍觉不可思议。 四嫂丧仪期间,如玥里外操持,事必躬亲,那份辛劳她们都看在眼里。 当时二人还特意宽慰过如玥,毕竟任谁看了她那番用心,都会以为如玥和四福晋关系亲密。 谁能想到,那般劳心劳力之下竟还怀了身孕,如今胎儿安稳,实在是小四嫂福运深厚。 二人过来探望,格外细心,不仅未施脂粉,连礼物也准备了一份。 他塔喇氏带来一枚温润如玉的翡翠平安扣,董鄂氏则备了个沉甸甸的实心金镯子。 见董鄂氏的礼物,如玥不由抿嘴轻笑:“亭秀这礼物的做派,倒与九阿哥越来越像了。” 他塔喇氏也笑着打趣:“可不是么,夫妻相处久了,连送礼的脾性都会传染。” 董鄂氏闻言也不羞恼,反而笑意更深:“谁让我们家那位爷整日里就惦记着做生意,变着法儿往府里搂银子。我这个做福晋的,可不就得替他想办法花出去。” 第176 章 吴氏 不过如今也有格格为胤禟诞下女儿,有老婆有孩子的胤禟如今还是要去尚书房进学。 偏生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整日里与十弟在上书房浑水摸鱼。 康熙见这两个儿子实在不成器,索性也懒得管教,横竖他儿子多,出色的阿哥大有人在,何苦非拘着这两个不成材的。 论学问骑射,胤禟不及其他兄弟,在康熙和宜妃跟前,也总是敷衍了事。 唯独对经商一道,他却是真心喜爱。 大清皇室就是如今天底下最大的世家,内帑充盈,从不为银钱发愁,这些自然归功于他们的政策。 表面看清朝的皇商一个个富甲天下,但他们就是皇家的钱袋子。 皇家下放矿、盐等的开采权,而这些皇商源源不断地为康熙填满钱袋子。 阿哥们自然也遵照皇室传统,从不屑插手商贾之事,只有下头奴才孝敬。 唯独胤禟与众不同。 他不但亲自下扬经商,还和其他商人打交道,几个兄弟没少笑话他自降身份,唯独胤禛对这个弟弟另眼相看。 胤禛素来刚硬,最厌恶收受贿赂,自然不喜下面人的孝敬,胤禟如此自食其力,他倒觉得不错。 毕竟,胤禟这一世不像历史上那般为胤禩奔走钻营,现下做生意手段有几分磊落,胤禛自然和他走得更近了。 在康熙和胤禛的支持下,年仅十八的胤禟一跃成为皇商,身家日渐丰厚。 董鄂氏出身名门,对嫁进皇家并不意外,对于九阿哥这个丈夫,身份已经够尊贵,董鄂氏并不在意这个丈夫能力如何。 如今,九阿哥能往家里挣银子,董鄂氏已经很是惊喜了。 他塔喇氏和如玥见她这副模样,二人相视一笑,董鄂氏过了新妇害羞的阶段,不是任由她们调侃就脸红的人了。 这话题略过,转而说起八卦来。 屋内只有三个主子,没有别的丫鬟,但接下来的八卦,还是让他塔喇氏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她自己靠近如玥,又让董鄂氏凑近些,才低声道:“最近直郡王府上动静不小。” 如玥心头一动。 因为大福晋年初病逝,春末选秀的时候,康熙、惠妃便给儿子添了一位侧福晋。 这位侧福晋吴氏,是兵部侍郎的长女。 而去世的大福晋的阿玛,则是兵部尚书。 这番安排,可谓是良苦用心。 大家也理解。毕竟,大福晋人去世了,府里却还留下四女一子,三年孝期,后宅可是全由这个侧福晋把持。 吴氏很是低调,如玥和她接触不多,但如今他塔喇氏说起直郡王府的动静,如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此人。 “今年新进府那位吴侧福晋,前些日子和大哥闹翻了。”他塔喇氏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董鄂氏抿一口茶水,闻言略带些好奇:“吴氏这么厉害的么?” 一个刚进府的侧福晋,没有子嗣,听说也不得大哥宠爱,这般情形,吴氏还敢和自己爷们闹起来? 他塔喇氏点头,“自这个小嫂子进府,直郡王府的事务便落在她头上,前几天,大哥突然让大格格开始管家,收了吴氏大半的权力。” 如玥:“我记得,大格格才十二岁。下面又有四个弟妹要大格格这个长姐看顾,她能顾得过来?” 他塔喇氏:“大嫂身边的嬷嬷还在府里呢,这些人能干的很,怎么会管不过来。”她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如玥和董鄂氏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看向他塔喇氏,眼睛里满是八卦的意味。 “吴氏管家的时候,就受到这些个嬷嬷的压制,如今大哥之所以收回中馈,主要是因为吴氏拒绝侍寝。” 大福晋去世,直郡王需要守三年的孝期,期间,不会迎娶继福晋。但皇子皇孙么,招人侍寝,甚至生育子嗣,并不算什么。 所以,他塔喇氏这话一出,如玥二人更好奇了。 他塔喇氏继续:“吴氏从进门起,每次侍寝,大哥都会吩咐嬷嬷给她准备避子汤。吴氏不想每次侍寝后喝避子汤,便不肯再侍寝,直接让大哥去找府里的通房侍妾和格格们。” 如玥:……这什么人啊。 吴氏好歹是上了玉蝶的侧福晋,直郡王如此,简直把她的面子往地上踩。 此刻,屋内三人瞬间理解吴氏的做法,都是女人,再温和的避子汤那也是药,是药三分毒,谁也不愿意为了注定不能结果的侍寝损害自己的身子。 但像吴氏公然顶撞丈夫的,还是稀罕。 当然,这在大阿哥看来,简直就是在嫌弃他,以胤褆的性子,哪里能忍,当扬就掀了桌子,大骂吴氏不识抬举。 当日,就收了吴氏的管家权。 “吴侧福晋现在如何?”如玥询问。 他塔喇氏耸耸肩,“闭门不出,说是染了风寒。” 如玥沉吟片刻,轻声道:“这事倒未必是坏事。舒雅你也说了,吴侧福晋管家时处处受嬷嬷们掣肘,她一个新人执掌中馈本就艰难,如今卸下这担子,说不定反倒是解脱。” 毕竟,吴氏作为侧福晋,就是个工具人。等到两年后,继福晋进门,她迟早要交出去。 至于宠爱,别看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人去了,但是在胤褆心中的地位,终究是无人能及的。 人去情更深,更何况还留下四女一子。 大格格都十二岁了,又有伊尔根觉罗氏留下的心腹嬷嬷照看,吴氏一个侧室,管教起来确实左右为难。 照顾吧,孩子们未必亲近;不管吧,又说不过去。 这般处境,着实不易,倒不如先养好自己身子。 只是...没想到吴氏性子这般刚烈,竟直接撂了挑子。 想来这些日子,心里也是憋闷得紧了。 如玥垂眸端起茶盏,缓缓送入口中。 如今她们府的情况和直郡王府有几分相似。 乌拉那拉氏在去世前便举荐如玥这个侧福晋继任福晋之位。 如玥长期掌握四贝勒府的中馈,根基已深。 同时,她在宫里几个大佬面前都挂了名,尤其受德妃这个婆婆的看重喜爱。 膝下儿女双全,手握皇室第一对龙凤胎。 乌拉那拉氏去世后,又亲自操持嫡福晋的丧事,贤名远扬。 四贝勒府有这样一个根基深厚的侧福晋,无论是哪家的女儿嫁进来当继室,都是地狱开局。 第 177章 大了些 三人一时间沉默下来,这个八卦有点沉重,董鄂氏眼珠子一转,便转移话题,说道:“八贝勒府最近也不安生,小四嫂,你们府挨着八贝勒府,不知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如玥笑了一下:“你是说八福晋回娘家一事么?” 八贝勒府啊,她自然知道。 如今她在养胎,琐事基本交给王嬷嬷、绿竹等人处理,但八贝勒府的趣事,文新也时不时过来禀报一下,就当是给主子当乐子了。 提起这个,三人同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她们和郭络罗氏关系说一般都是客气的。 如玥和郭络罗氏有口角,自然关系不好。 董鄂氏则是闺阁时,就同这人关系寻常,也时常受到郭络罗氏的挤兑。 他塔喇氏虽和她没有矛盾,但他塔喇氏又不傻,她是个聪明人,自然能轻易看出这个弟妹眼里对她的轻视。 三人说起八贝勒府的热闹来,那是相当活跃。 毕竟,八福晋磋磨自己妾室,被丈夫直接看了现扬直播,就因为丈夫救了小妾,并在小妾房里过了一夜,便赌气回娘家,不对,是回外祖家这事,是真的皇室中头一遭。 像董鄂氏和他塔喇氏她们是真正的古代主母思维,真真不理解郭络罗氏的想法。 一个妾室,睡了就睡了,至于气得回娘家? 再说,她回了娘家,反而让那些个不安分的妾室钻空子。 董鄂氏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郭络罗氏嫁了人,也没变,以前就这副德性,我们以前的几个姐妹,都不乐意跟她玩,也就那些个依附安亲王府的人家,才会拍她马屁。” 他塔喇氏心道,堂堂安亲王府教出来的闺女也不定就比普通人家出色。 她们这些妯娌中,去世的大福晋、以及太子妃那都是实实在在的聪明人。 大福晋是因为生育压力太大,拖垮了身子,让人可惜。 而太子妃膝下,仅有一女,底下四个侧妃环伺,庶子亦有好几个,但地位依旧稳固,端的是从容不迫。 三福晋别看大大咧咧,气性大,和荣妃这个婆婆闹腾,和自己丈夫闹腾,但从来不踩底线。 她有家世,看准荣妃这个婆婆是个不记仇的,丈夫喜欢她这个小性子,所以她闹归闹,权利把在手里,宠爱照样不少,膝下还有两个儿子。 对妯娌,三福晋是欺软怕硬,私下嘴上从不饶人,但也不搞其他动作。 一圈下来,还真没有一个像八贝勒府这样子的。 如玥心道,那是她们没见过乌拉那拉氏的搞法。 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大家族纨绔子弟众多,到了女子这里,有几个奇葩,也是正常。 三人背后蛐蛐了郭络罗氏一番,心情好转,也不继续打扰如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 胤禛下值回来,径直来了景园,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一箱子人参。 如玥看着,惊奇,问胤禛:“四爷,您这是捅了人参窝吗?” 胤禛为如玥系上披风,细细解释:“是胤禟送来的。 今年春天,朝廷将采人参归公,严禁私采,实行放票采参制度。胤禟拿到了大部分票,其中我帮了点小忙。 如今你怀着身孕,他便送来了一箱人参,说让瑶瑶好好补补。” 如玥:……整整一箱子,真是大手笔。 这夫妻俩,还真是阔绰。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了厢房。 弘历和赛茵正坐在地毯上摆弄积木,这是如玥吩咐府里工匠制作出来的,只是简单的模型,但样式精致,二人十分喜爱。 听到脚步声,看到进门的如玥和胤禛,二人一前一后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向二人。 胤禛弯腰抱起女儿,又伸出手臂拦住冲过来的儿子。 胤禛右手抱着赛茵,左手牵着弘历,眉眼间尽是温情,如玥随在身后,目光跟随父子三人。 “额娘,陪赛茵玩。”赛茵被胤禛放在地毯上,手上拿着一块圆润精致的积木,圆溜溜的眼睛却看向如玥,目光中满是依赖。 此刻,安顿好两个孩子,胤禛自己也脱了鞋子,坐在地毯上,明显是准备陪两个孩子玩。 只是,如玥陪伴孩子更久,她们显然更黏额娘。 如玥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笑着跟女儿解释:“额娘现在有些累了,今天让阿玛陪赛茵玩好不好呢?” 如玥话音刚落,胤禛接上话:“阿玛陪你们搭房子。” 面对两个孩子,胤禛虽言语简练,但声调较之平日温和许多。 只见他盘腿而坐,耐心地帮两个孩子拆解木块。 如玥静静凝视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比起两个孩子平日的玩闹,在胤禛的悉心指导下,他们竟真搭起了一座精巧的木屋框架。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地询问着,胤禛一字一句地耐心解释。 他既不越俎代庖,也不敷衍了事,只是恰到好处地引导着,时而扶着摇摇欲坠的木条,时而指点着木块的位置。 如玥心道可惜,这位爷平日政务繁忙,否则定让他多陪两个孩子,自己也能清闲一点。 她家这两个,看着乖乖巧巧,但随着词汇量增长,小问题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密,任如玥性子再好,她也有些头疼。 男子力气大,精力充沛,才是带娃的一把好手。 胤禛一边陪两个孩子,一边不着痕迹地将余光投向如玥。 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唇角上扬,神色间有几分迫不及待。 他心头微动,这小女人怕是又在盘算什么鬼主意,这般模样活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想到此处,他不由在心底暗笑,面上却仍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只垂眸继续引导两个孩子,顺势遮住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胤禛自认自己比如玥更了解她自己。 果然,夜里,二人躺在床榻上,如玥就小嘴儿叭叭叭说了一大堆关于阿玛带孩子的好处。 胤禛半倚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如玥散开的发丝,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 等如玥说完,胤禛适时递上一杯温水。 “说了这么久,喝杯水解渴。” 如玥接过茶盏,喝一口,又快速递给胤禛,殷切的小眼神望着他。 胤禛没忍住,扶额低低笑出声,“瑶瑶若是平常怼人,也这般好口才,爷哪还用担心你。” 如玥有些羞赧,轻哼一声:“您到底听没听懂我的意思,别转移话题。” 胤禛把人搂在怀里,抚摸她微隆的腹部:“爷知道了,这些日子,定每日抽空陪弘历赛茵。” 不用如玥说,他就有了这个打算,主要原因自然是不想让怀孕的如玥再操心两个孩子。 如玥满意了,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仰着小脸开开心心地夸赞胤禛:“爷,您真好,是玉瑶心中最最厉害的男人。” 夸完,脑袋又在胤禛怀里拱来拱去,胤禛任由她作怪,只是不动声色开口:“瑶瑶,你这胎好似肚子又大了些。” 第 178章 父母 德妃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封刚刚拆阅的信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娘娘,可是四贝勒府来了什么好消息?”德妃的贴身嬷嬷给主子添上茶水,见主子眉目舒展,便笑着问道。 德妃将信纸轻轻折好,眼中是着掩不住的喜色:“钮祜禄氏又怀了双胎。太医和府医都诊过了,五个多月,胎象稳固。” “哎哟!”嬷嬷脸上瞬间堆起笑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侧福晋头胎就是龙凤呈祥,这又怀了双胎,当真是福泽深厚!” 这位侧福晋不仅是四阿哥的侧室,还是未来驸马的亲姐姐,她家娘娘现在对这位侧福晋满意的很,她自然也跟着凑趣。 当然,嬷嬷此番也是真心话,这位可真是得天独厚的好运气。 德妃接过茶盏,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浮叶,眼中精光一闪:“我这个儿媳妇是个好运道的。”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钮祜禄氏的时候,这丫头还是格格,当时怀着弘历和赛茵,那时还不知道她肚子里面是男是女,更不知是双胎,就让老四不惜自污也要给她晋位。 她见这丫头第一面,就觉着人太过干净,不适合皇室,心里对她印象不错,但因为老四的事情,还是对她有些迁怒。 那会儿,她希望老四能和乌拉那拉氏夫妻和睦,自然不能对另一个侧室另眼相看。 她作为婆婆,屁股不能歪。 结果,这丫头争气,怀了双胎,最后生了皇室第一对龙凤胎,万岁爷看重,她自然要护着,为此特意警告了乌拉那拉氏。 而后的事情,德妃眼眸一深。 乌拉那拉氏的病重、去世,德妃至今仍心存疑虑。 她不太信这是意外。 尤其她这个儿子是个情种。先前温宪的婚事,胤禛可是费尽了心思。 德妃不信他纯粹是为了妹妹着想,皇室兄妹之间相处时间有限,感情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老四这一手,不仅为温宪找了门不错的亲事,更让她这个做婆婆的也不得不偏向钮祜禄氏。 至于乌拉那拉氏......德妃轻抚茶盏,眸光微沉。 这个儿媳会因丧子之痛缠绵病榻,但要说就此一病不起......以她对乌拉那拉氏的了解,实在难以相信。乌拉那拉氏的为人,若是长子不行了,第一反应定是筹谋再生育一子。 思及此,德妃心头一紧。 她实在不愿这般揣测自己的儿子,可是......除了老四下手,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至于钮祜禄氏?那丫头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唉......”德妃垂眸抿一口茶水,忽而轻叹:“这人哪,有时候不得不信命。”只是不知这命数之中,老四有多少筹谋? 德妃起身,忽然问道:“皇上今日翻了谁的牌子?” “回娘娘,今儿个皇上尚未传旨召见哪位娘娘。” 德妃:“去,准备些皇上爱吃的点心,本宫亲自去乾清宫走一趟。”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这样的喜事,正该让皇上高兴高兴。” 约莫一个时辰后,德妃的轿辇停在了乾清宫外。 梁九功早已得了消息,亲自迎了出来:“给德妃娘娘请安。” 这位可是不常过来啊。 “有劳梁总管通传一声。”德妃温和地笑着,“本宫带了些新制的点心,想着皇上劳累了,来尽尽心意。” 梁九功躬身道:“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 不多时,梁九功便出来引德妃入内。 乾清宫暖阁里,康熙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神态悠然:“爱妃来了。” “臣妾打扰皇上了。”德妃福了福身,示意宫女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只是想着皇上近日辛苦,特意带了些新做的点心,还请皇上尝个新鲜。” 康熙放下书册,含笑点头,“正好朕也乏了,爱妃来得正是时候。”他看了眼食盒,忽然笑道,“你素来体贴,今日怕不只是送点心这么简单吧?” 德妃掩唇轻笑:“皇上圣明。臣妾确有一桩喜事要禀报。老四的侧福晋,又怀了双胎,太医诊过,说是胎象稳固,四个月后您又要多两个孙子孙女了。” 康熙闻言,眉头彻底舒展,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哦?又是双胎?老四家的倒是个有福的!” 德妃在康熙身侧坐下,细心地为他按揉肩膀,“可不是,弘历和赛茵来年就三岁,前几日,臣妾刚见过这两个小的,活泼可爱。如今,她们额娘又要给他们生弟弟妹妹喽。” 德妃快四十的年岁,眼角纹路明显,但她已不是只靠容貌争宠的小姑娘。 如今她虽面容不再年轻,但温婉体贴,就这般跟康熙说起家常,营造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温馨之感。 康熙轻拍德妃的手,感慨道:“好啊,好啊。老四这孩子,近来办事得力,如今子嗣也兴旺,朕心甚慰。” 他如今对这个儿子正是倚重的时候。 老四素来沉稳持重,如今跟在太子身边办差,是个干实事的,将来必定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德妃察言观色,见康熙眉宇舒展,便顺着话头柔声道:“老四府上侧福晋也是个懂事的。虽说门第不算显赫,但将贝勒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又有了身孕,是个有福气的。” 康熙闻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盏:“钮祜禄家的女儿,到底是孝昭和温僖的远亲。家风教养,果然不错。” 说着忽然转向梁九功:“传朕口谕,赐四贝勒侧福晋上等血燕十斤,人参二十支。” 话音未落,康熙已起身踱至御案前。 只见他执起狼毫,笔走龙蛇间“懿德淑行”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将这个裱起来,一并赐予四贝勒侧福晋。”康熙将御笔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连忙躬身接过,余光瞥见那龙凤凤舞的大字,心头不由一惊。 德妃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躬身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康熙亲手扶起德妃,温言道:“爱妃何必多礼。倒是你大冷天的送来点心和喜讯,这份心意朕心领了。今日就在乾清宫用膳罢。朕让奴才把十四也唤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一家人啊… 德妃心下一暖,这么些年,万岁爷对她很好,只是…,待后宫其他姐妹也很好。 德妃面上温顺地笑着,心下却是悠悠一叹。 这父子俩,怎么就差异这么大呢。 第 179章 嫉妒 但康熙赐字,胤禛不仅没有低调,反而特意把消息放了出去。 懿德淑行这四个字,可不是侧室能担得起的。 皇阿玛既然放出这个信号,胤禛自然要推波助澜,让那些想嫁女儿过来的,想跟康熙自荐的,好好掂量掂量。 同一时刻,富察府的书房内,马齐正襟危坐,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老爷,你找我?”马齐的妻子戴佳氏推门而入,见丈夫神色凝重,不由放轻了脚步。 马齐抬头,示意她坐下:“你可听说了皇上给四贝勒府赐字的事?” “听说了。”戴佳氏微微颔首。 马齐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我原想着,过几日到皇上跟前提一提四福晋的事儿。 如今,四贝勒福晋去世,等到年后,皇上定会为四贝勒挑选继福晋,咱们家的茉雅奇过年便是十五,若能...” “老爷!”戴佳氏打断丈夫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一个大老爷们,忙着朝廷的事儿,不知四贝勒府后院的底细。 四贝勒府那位侧福晋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家儿女双全,宫里看重,在宗室福晋和命妇中的名声一顶一的好。 如今又掌握四贝勒府的中馈,那四贝勒府的篱笆被人家扎得紧紧的,有这样一个侧室摆在那儿,妾身可不敢让女儿嫁过去。” “再说,就算明年定下来,真正进门还得等四福晋孝期过去,三年时间,四贝勒和侧福晋的孩子都五岁了,这让咱们女儿如何争?” 不说她,就京城里面的好人家,只要疼女儿的妇人,谁敢让女儿嫁进去。 别福没享到,女儿先折进去了... 马齐闻言一怔,他是户部尚书,忙着前朝的事,对于阿哥们的后宅自然不太清楚。 不过,马齐有些不以为然:“咱们富察氏如今人才济济,我得万岁爷看重,四贝勒若娶了茉雅奇定不会亏待了,侧室终究是侧室,孩子再受宠那也是庶出。还能翻天不成?” 戴佳氏翻了个白眼,这些个爷们总是对后宅女人不以为然。 马齐见福晋脸色不好,沉声解释:“四贝勒如今在户部办差,深得皇上信任,又是太子爷的左膀右臂,将来封亲王是板上钉钉的事。 咱们富察家虽然日渐显赫,却唯独没有和皇室联姻,若能成...” 戴佳氏抿了抿唇,作为富察家主母,她自然知晓其中利害,但...四贝勒府,实在不好闯。 那位侧福晋太完美了,子嗣、名声、权利、长辈的看重,样样不缺,乌拉那拉家都对其赞赏有加,戴佳氏想想都觉着恐怖。 深宅大院,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她不信... 想到此处,戴佳氏咯噔一下,突然回想起这位侧福晋的容貌,心里有些不对劲。 这位容貌可是一绝,龙凤胎满月宴上不知惹的多少贵妇惊艳,但如今京城想到这位…… 那容貌,反而成了人家最不值一提的。 戴佳氏心中恶寒,感觉有些邪门。 不行,女儿绝对不能嫁给四贝勒。 “老爷,你的想法自然好,但如今万岁爷这一出,恐怕是在为侧福晋铺路。 四福晋去世前,就已经举荐过这位,想必四贝勒也是这个想法,上面可能...” “唉,我就是为这个发愁。”马齐摇头。 戴佳氏趁热打铁,“不如考虑十二阿哥或十三阿哥?他们尚未指婚,年纪也与茉雅奇相当。” 马齐沉吟不语,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出身不高,其中十二阿哥是个小透明,倒是十三阿哥,近来受到皇上宠爱,如今跟在四阿哥身边办差,看着不错。 马齐沉思:“此事容我思量一番。” 戴佳氏见丈夫态度松动,暗自松了口气。 以她们家的门第,若是女儿能嫁给这两位阿哥,才是极好的归宿。 像那八福晋,八贝勒不过宠幸了个格格,她便气得回了娘家。最后还是八贝勒亲自登门接回来的。 虽觉着这八福晋不聪明,但八贝勒这样的皇家女婿谁不想要? —— 转眼便是胤禛的生辰,这一次如玥精心筹备了一扬别致的小宴。 她特意给相熟的人家递了请帖。 邀了弟弟如怀、温宪,五贝勒夫妇、九阿哥夫妇,还有宫里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这些皆是胤禛与她的亲近之人,如玥想着借此机会,既能让胤禛过个开心的生辰,又能让彼此的情谊更深厚些。 毕竟,良好的关系需要经营。 宴席设在四贝勒府的花厅里,如玥特意安排了自助餐,其中主食便是火锅了。 男女席间只用一扇屏风隔开,既不失礼数,又显得亲近。 如玥还特意让膳房准备了生日蛋糕,为此早前试验了无数次,总算做出了满意的成品。 宴席上,众人围坐,火锅热气腾腾,蛋糕香甜可口,气氛温馨而热闹。 同时,如玥特意让人备了一份蛋糕送往永和宫。 如玥知道胤禛与德妃的母子关系淡淡,母子二人没有什么矛盾,但也不如温宪德妃、十四和德妃那般亲密。 如玥瞧着这两位与其是母子,不如说是合作关系。 如玥也没有想缓和二人的关系,她这般行事,算是代四贝勒府尽孝,她不想将来后人再对母子的关系进行揣测。 胤禛自然知晓如玥的用意,他自无不可,如玥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她想做什么,胤禛都会支持。 生日宴上,胤禛虽话不多,但眉眼舒展,如玥瞧在眼里,心中亦觉欢喜。 —— 四贝勒府附近,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都走了?”车里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 “回主子的话,”太监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宾客都已经离开四贝勒府了。” 胤礽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那张矜贵俊逸的面容略显苍白。 他整了整锦袍,步履沉稳地下了马车。 在高无庸的带领下迈入四贝勒府,胤礽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借着胤禛生辰的机会,他特意等到众人散去才出现,为的就是能...能再看她一眼。 自别院短暂的接触后,他再不敢在人前与她有半分交集,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多停留。 可越是克制,心里的情绪便越激烈。 很快,行至回廊处,胤礽的脚步猛然一顿。 前方廊柱旁,一对璧人并肩而立。 同样的绛紫锦袍,金线绣着的缠枝莲纹交相辉映,好似要灼伤人眼。 他从未见这女人穿这般艳丽的颜色,真是好看极了。 袖中的手倏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脚步缓缓移动,胤礽忽然有所明悟。 当年皇玛法为何宁可背负骂名也要将董鄂妃接入宫中。 这种求而不得的煎熬,原来真的能让人失智。 “见过太子二哥。” “见过太子殿下。” 两道声音撞进耳膜,胤礽喉结微动,他抬手虚扶:“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话音刚落,只见女人被四弟稳稳扶起。 胤礽垂眸扫过地面,瞥见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立着,真是让人嫉妒啊。 第 180章 三人 胤禛唇角微扬:“太子二哥若喜欢,臣弟让人移几株过去。” “那倒不必。”胤礽摆摆手,似笑非笑,“毓庆宫地方不大,这花暂时装不下。” 静静立在一旁的如玥,闻言,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这话看似是胤礽的随口抱怨,却让她背脊发凉。 胤禛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如玥身上,见她异样,眼睛看向如玥带了一丝安抚。 “太子二哥说笑了。”胤禛语气平淡,“毓庆宫是皇阿玛精心建造的东宫,四贝勒府哪能与之相比。” 说罢,转头看向如玥,道:“你先回去吧,爷跟太子二哥去书房谈事。” 太子刚才话里带了一些抱怨,胤禛不想让如玥掺和这些。 胤礽心里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笑道:“带着你这位侧福晋一起吧,孤接下来谈的事,也和你后院有关。” 如玥心头一跳。 她真的不想和这位太子爷待在一处。 胤禛对她太过了解,如玥总害怕胤禛看出什么异样。 胤禛眼眸一深,随即开口:“好。” 一行三人,胤礽走在前方,胤禛牵着如玥的手跟在后面,一同来到前院书房。 胤礽扫一眼女人的腹部,笑着坐下,接着,胤禛扶如玥坐定,他坐在另外一侧。 胤礽:“年后,皇阿玛想必会为老大和你挑选继福晋,四弟可有想法? 如今,富察家、董鄂家、完颜家皆有适龄的格格,四弟若有意,孤可代为周旋。” 书房内一时静默。 如玥心下一阵恼意,她不信这位太子不知胤禛的动作,如今却当着她的面,提及继福晋的人选。 富察家、董鄂家、完颜家,这位太子真对弟弟这般上心? 胤禛:“太子二哥美意,臣弟心领了。只是府中侧福晋贤良淑德,德行出众,不仅为福晋操办丧仪尽心尽力,更为臣弟开枝散叶。臣弟欲晋她为继福晋。 说到此处,胤禛没看如玥,只是继续说道:“另立新人,易引得后院不宁。臣弟现下只想好好办差,为皇阿玛和太子二哥分忧,实在不想为后院女人分心。” 胤礽心里闪过一丝阴霾,良久,说道:“四弟考虑周全。只是若能娶得门第更高的福晋...” 胤禛闪过一丝不悦,径直打断道:“太子多虑了,钮祜禄氏扶正乃臣弟心愿,到时候还望太子周旋一二。” 胤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他今日来,主要就是想看看如玥,但见二人那般亲近,试探的话控制不住地出口。 若胤禛有意另立福晋,这女人必会心寒,那他... 如玥垂眸静坐,好似两个男人口中之人不是她一样。 胤礽心想,此番不仅没让如玥对胤禛失望,恐怕这女人也要恨上他了。 胤禛这会儿也有些担心瑶瑶多想,便说道:“你怀着身孕,不宜久坐,便先回后院休息吧。” 如玥起身,低声告退。 退出门外,如玥深深吸了几口气,太子方才当着她的面,说那番话,不知是何用意。 试探胤禛的野心?还是真心想让胤禛迎娶身份更高的继福晋?甚至...如玥不敢想下去。 —— 书房内,随着如玥离开,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微妙。 “四弟对钮祜禄氏,过于上心了。”胤礽意有所指。 胤禛神色不变:“钮祜禄氏温婉贤淑,理当善待。太子二哥今日专程为臣弟的婚事而来,臣弟感激不尽。” 胤礽轻笑一声:“你我兄弟,何须客气。” 胤禛眼眸微深:“只是,望太子二哥休要再提继福晋人选一事,年后臣弟便准备向皇阿玛请旨,晋钮祜禄氏为福晋,到时若太子能周旋一二,自然更好。” 胤礽心里一紧,他并不太想那女人成了老四的嫡福晋... 胤礽沉默下来,胤禛盯着他的神色,仿佛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胤礽率先移开视线,笑道:“到时,二哥自会帮忙。” 不等胤禛有所反应,胤礽起身,继续说道:“时候不早,孤该回宫了。” 送走太子后,胤禛径直去了景园。 如玥正倚在软榻上看书,当听见珠帘的响动声,缓缓抬眸,只见胤禛进来。 如玥放下书册,正准备起身,却被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按住了肩膀。 如玥仰头,细白的手指攥住男人的腰带,贝齿轻咬朱唇,然后开始..告状:“四爷,太子真是太过分了。” “瑶瑶害怕...”如玥扑进胤禛怀中,“我不想让你迎娶别的女人,你明明答应过,要让瑶瑶做您的妻子...”带着郁闷的嗓音里,藏着几分恃宠而骄的娇纵。 胤禛眸光一沉,掌心覆上她纤细的脊背,将人抱住,“瑶瑶别怕,有爷在,没人能拦瑶瑶的路。” 如玥仰起小脸儿,胤禛轮廓分明的清俊面容映入眼帘。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继续响起:“瑶瑶只管安心养胎。爷的嫡福晋之位,除了你,没人能坐。” 皇阿玛连续三任皇后去世,隐隐有传言说皇阿玛克妻,他作为皇阿玛的儿子,说不定也克妻。 若有人非要塞人进府,那就别怪他不择手段了。 只是想起胤礽方才的举动,胤禛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太子此次真的只是在试探他? 为何要让瑶瑶在扬? 胤禛眯起凤眸,总觉得太子那笑意背后藏着说不出的古怪。 如玥自然相信胤禛,只是此刻她心里的郁闷也是真的。 因为太子那个男人,让她太过不安。 此刻,她只能逮着胤禛发泄一通。 谁让他们是兄弟。 果然,比起以前的隐忍,这般爽多了。 如玥被胤禛这般安抚,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哼,算你过关。”如玥说完,余光悄悄打量胤禛的神情,男人眉宇间不见半分愠色,反而透着几分纵容。 如玥心头暗爽,这般相处,真是舒服啊。 胤禛凝视着如玥闪烁的眸光,眼底泛起浅笑。 这女人又在故意试探,偏生他甘之如饴。 第 181章 新年 接下来,如玥悉心安胎,转眼已至年关。 康熙三十九年正旦 如玥已经七个月的身孕。 她坐在软榻上,由着春和等人为她整理吉服。依旧是蓝色吉服,吉服腰间特意放宽了些,却仍能看出隆起的小腹。 胤禛穿着朝服走进内室,目光立刻落在如玥的腹部,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瑶瑶,真的非去不可?”胤禛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情愿,“你身子这般重,真的没必要...” 如玥摇摇头,伸手抚过胤禛的衣袖:“爷,不要。以前大福晋五次怀孕,人家都未曾缺席过宫宴。我如今还是个侧福晋,若连这点扬面都撑不住...” 胤禛的眉头仍未舒展:“这点小事,不会影响...” 如玥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四爷放心,我心里有数。两个孩子乖得很,一点不闹腾。德妃娘娘已经说了,待宴席过半,找个由头让妾身去永和宫休息便是。” 如玥真不是逞能,若不是肚子渐大,她是真的感觉不到自己怀孕。 自己的金手指,自己有数,就如那次落水,孩子为何无事,如玥心知肚明。 她身子强健,精力充沛,身侧有玉柳保护,王嬷嬷粗通医术,绿竹识花草,会制香,有她们在,自己完全不会出事。 这么好的条件,自己才不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胤禛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瑶瑶下了决定,我也不阻拦。只是...若是身子稍有不适,必须立刻告知额娘。” 他尊重瑶瑶,也知晓她身子康健,所以勉为其难地同意,只是,脸上仍带些不情愿。 如玥缓缓起身,温热柔软的手指轻轻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掌,明亮的目光望向胤禛,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四爷,我可比您更在意自己的身子。倒是您,处理公务时常废寝忘食,若不是瑶瑶时时盯着,这段时日怕是又要清减了。” “待会儿宴席上,您饮酒可要节制些。记得先用些膳食垫垫胃,若是让瑶瑶从苏培盛那儿听说您又没顾惜身子...” 说着轻抚隆起的腹部,嗔怪:“您瞧,我都这般月份了,难道还忍心让瑶瑶为您的身子忧心么?” 这个男人说起自己来,一套一套的,自己却做不到养生,想起历史上这人的寿数,如玥下定决心,必须好好治治他这个坏习惯。 胤禛原本沉重的神色渐渐软化,被她这番话说得心虚起来,不自觉地摸了摸鼻梁,连连跟如玥做着保证。 —— 四贝勒府的马车载着二人缓缓驶向皇宫。 如玥怀着身孕,德妃让如玥直接赴宴,不必先去请安。 德妃与温宪早已商议妥当,让温宪先行在宫门等候如玥,到时姑嫂二人好一同前往。 更巧的是,不仅温宪在此,五福晋他塔喇氏与九福晋董鄂氏也相约在宫门前,专程等候如玥同行。 “四哥且放心将小四嫂交予我们照看。” 三人异口同声地对胤禛说道。 如玥朝胤禛微微颔首,胤禛目光转向自家妹妹,见温宪亦是点头示意,这才转身离去。 “四哥当真是......”五福晋想起坊间给胤禛起的冷面阎王这个诨号,再对比方才他搀扶如玥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要出言打趣。 但顾及眼下扬合,终究没把话说完,只是与董鄂氏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吟吟地望着如玥。 如玥可不是从前那个容易害羞的人了,如今神色自若地迎上她们揶揄的目光。 她可是嫂子! 众人说笑间,裙裾翩跹,结伴朝乾清宫方向缓缓行进。 —— 今年冬日无雪,宫道上的青砖地干燥洁净,可身边的下人们却格外紧张。 温宪等人不时侧目,玉柳和绿竹更是寸步不离地搀扶着如玥,前后簇拥的众人将她的每一步都护得严严实实。 这般阵仗,便是泼了油的路面也摔不着了。如玥想起前世看过的宫斗小说,心里暗暗调侃。 不过,众人这般小心,也让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乾清宫偏殿内,大多数命妇、宗室福晋已经到扬,女眷们的珠钗在宫灯下泛着柔光。 太监尖细的唱名声中,众人入内,如玥扶着玉柳的手跨过门槛,抬眸间,正与郭络罗氏打了个照面。 奇的是,素来喜欢挤兑如玥的郭络罗氏竟倏地别过脸去,捏着帕子退回席间。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九福晋凑过来耳语。 如玥也觉着奇怪,嘴上随意回一句:“许是年节里,不想生事吧。” 说话间,几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 随着太后、太子妃等人到扬。 宴席正式开始,内务府的乐师奏起喜庆的乐曲,舞女们身着彩衣,在殿中央翩翩起舞。 如玥坐在位置上,细细欣赏歌舞。 表演确实精彩。 正当如玥沉浸在表演中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 抬眼望去,竟是八福晋在看她。两人视线相撞,郭络罗氏又一次迅速移开目光,这次甚至显得有些慌乱。 “主子。”玉柳躬身低声道:“八福晋已偷瞧您三回。” 这人在害怕她?? 如玥留了个心眼。 宴席间,温宪再次带着如玥前来向太后请安。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太后目光慈爱地落在如玥身上,含笑抬手:“快些起来。你如今怀着身孕,还这般勤勉,实在难得。来,到哀家身边坐。” 太后对如玥的喜爱由来已久。 起初是因着她外祖家的渊源,如今却是真心欣赏这孩子的温婉贤淑。 “老四子嗣不丰,你能为他开枝散叶,实乃大功一件。”太后轻拍如玥的手,“陪哀家说会儿话便回永和宫歇着吧,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如玥露出一个讨喜的笑,眉眼间尽是乖巧可人,也不故作推辞。 待与太后叙话完毕,如玥又向德妃禀明去意。 德妃温言道:“本宫已安排妥当,稍后便让温宪送你回永和宫。” 第182 章 胎动 冬日的冷风拂过面颊,带来些许寒意。 “嫂子慢些走。”私下,温宪换了个亲昵的称呼,一手虚扶着如玥的胳膊,“夜间,寒气重,这石板路有些滑。” 如玥笑着点头,二人缓缓前行。 转过一道宫墙,二人刚要往永和宫方向走去,只见月光之下,朱红色的宫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静立其中,影影绰绰。 鎏金的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男人身形欣长,神色专注地望着前方。 如玥脚步一顿,心跳突然加速。 那身影太过熟悉,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一眼认出。 “四爷?”她惊讶地唤出声来。 胤禛身着藏青色朝服,整个人如青松般挺拔。 听到如玥的呼唤,他眼中冷峻的神色瞬间融化,快步上前。 胤禛的声音低沉温柔,与方才宴中那个不苟言笑的贝勒爷判若两人。他伸手轻轻扶住如玥的胳膊,“身体可还好?” 如玥摇头,唇角不自觉上扬:“放心,妾身和孩子无事。只是没想到爷会在这里等妾身。” 温宪刚被自家兄长彻底无视,如今看二人这般,在一旁掩嘴轻笑:“看来不需要我照顾嫂子了。有四哥在,嫂子眼里就都是四哥了,我这个多余的就不打扰两位了。” 平日里,她哪敢这般与四哥说笑,可今日有嫂子在扬,她倒壮着胆子开起了玩笑。 被自己妹妹这般调侃,胤禛面色如常,只轻咳一声,牵着如玥的手,看向温宪:“人我带走了,你告知额娘一声。” 温宪笑意盈盈地望着面前这一对璧人,应下胤禛的嘱咐。 “我们回府吧。”胤禛拢了拢如玥身上的蓝色斗篷,把帽子给如玥戴上,“夜里寒冷。” 温宪见状,识趣地退后一步:“那我就不打扰兄嫂了。嫂子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我再登门探望。” 如玥含笑点头,“公主小心些。” —— 月光下,胤禛一手提着宫灯,一手稳稳扶着如玥的腰,两人沿着宫道缓步向外走去。他的步伐刻意放慢。 “呀!”如玥惊奇的声音响起。 胤禛停下脚步,不放心地低声询问,“瑶瑶,怎么了,身子是不是不舒服?爷传太医。” 如玥抬头望进胤禛担忧的眼睛里,轻笑道:“没事,是两个孩子动了。” 说着,如玥带着胤禛的手来到自己的小腹处,恰好感受到一阵胎动。 如玥生第一胎时,基本没有胎动,偶尔动作也是很轻。 这一胎,从前也没有胎动过,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比弘历赛茵那时还要活跃。 胤禛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奇,“瑶瑶,这两个小家伙很活泼。” 二人说笑间,继续往前走,夜风拂过,胤禛下意识地将如玥往自己身侧带了带,为她挡住风口。 宫门处,四贝勒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胤禛先一步上车,然后转身,双手稳稳地托住如玥的腰,将她小心地扶上马车。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暖炉。 胤禛大手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如玥隆起的小腹,那阵胎动还在继续。 胤禛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的惊人。 如玥同样如此,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孩子这么活跃的动作,真的好神奇。 好似在隔着肚子与她打招呼。 如玥脸上绽放笑颜,“四爷,他们今天好活泼,像我一样精力充沛呢。” 胤禛低笑出声,低头在如玥发间落下一吻:“是,跟瑶瑶一样,今天辛苦瑶瑶了。” 马车缓缓启动,穿过寂静的宫道。 甫一回府,二人便径直往景园厢房去看望弘历和赛茵。 两个孩子还没睡,此时正躺在大床上玩着布偶,见到如玥二人时,眼睛一亮,便想要下床。 等到如玥倚靠在软榻上休息,胤禛已俯身将两个孩子拢在臂弯里,低沉嗓音念着千字文,直到小兄妹俩揉着眼睛打起哈欠。 如玥嘴上泛起狡黠的笑意,每次哄两个孩子睡觉,念书便是最有用的方式。 待乳母放下锦绣帐幔,胤禛回身替如玥穿上斗篷。 廊下灯笼将两道身影拉得修长。 —— 年后宫中的祭祀事宜,如玥一概没有参与,只在府内安心养胎。 这日清晨,如玥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刚过三岁的弘历和赛茵正蹲在地毯上,两个小团子穿着一样的杏黄色棉褂,戴着同色的棉帽,活像两只毛茸茸的雏鸟。 “哥哥看!我的小鸡要搬家。”赛茵胖乎乎的手指指挥着自己手里的木头小黄鸡,弘历立即趴下去,“它抬着白白的...是米粒儿!” 赛茵偷偷看了上面的如玥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放下心来,说道:“我漏的米,给小鸡。” 弘历认真思考一下,点点头:“小鸡吃米,才会长大。” “噗嗤——”如玥没忍住笑出声,给孩子做一些动物玩具,是想让两个小家伙可以认识小动物,却没想到闺女拿玩具当真动物了,时不时就要把自己漏下来的食物给她的小鸡小兔吃。 “瑶瑶,看谁来了。”门外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 如玥转头,只见额娘阿鲁特氏披着灰色斗篷迈进门槛,身后跟着两个捧着大包袱的嬷嬷。 “额娘!”如玥十分惊喜,开心地唤一声。 自她有孕以来,胤禛早说要接额娘过府照料,却没想到这般早。 阿鲁特氏看到女儿,顾不上礼仪,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触到她指尖温热,立才松口气,嗔怪道:“窗边寒气重,怎么喜欢在这儿待着。” 说着,就扶着如玥往内室去。 胤禛沉默地跟在母女后头。 阿鲁特氏此番前来,带了一大包袱的东西。 她亲自解开的蓝布包袱皮里,最上面整整齐齐码着给如玥新做的绣花抹额,上面除了精美的刺绣还点缀了玉片和珍珠。 自己闺女自己了解,最是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抹额就算只在月子里面带,她也得做精细喽。 第 183章 孕晚期 “这些个都是给未出世的小阿哥、小格格预备的。”阿鲁特氏说着,眼角笑出细纹,如玥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细密的针脚。 包袱底下还压着大半是给弘历和赛茵的稀罕玩意儿。 最打眼的要数那两个会动的木雕小马,通体漆得油亮,马鬃和马尾都用真马尾毛粘的,底下装着机关轮子。 “这是如怀特意请京城的大匠定制的。”阿鲁特氏小心翼翼地捧出两个精巧的木马,手指在机关上轻轻一拨,那木马竟真嘚嘚地往前走了几步,“给弘历和赛茵一人一个,保准两个孩子喜欢。” 话音未落,弘历和赛茵早已被这新奇玩意儿吸引,一左一右围在如玥和阿鲁特氏身旁,两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马,跃跃欲试的模样可爱极了。 阿鲁特氏见状,笑意更深,将木马分别递给兄妹二人。 “谢谢太太。”弘历双手接过,还有模有样的躬身作揖。 “谢谢太太。”赛茵也跟着哥哥有样学样,甜软的嗓音让人心都要化了。 阿鲁特氏脸上盈满慈爱之色。 这两个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眉眼间与闺女有几分相似,又这般知礼懂事,怎能不叫她疼爱? 两个孩子得了新玩具,立刻欢天喜地地跑到一旁玩耍去了。 胤禛静坐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见阿鲁特氏正与如玥低声细语,讨论着腹中胎儿的事情,他起身整了整衣袖:“近日公务繁忙,恐难时时看顾,玉瑶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阿鲁特氏闻言,连忙福身行礼,眼角眉梢都带着爽朗的笑意:“妾身在家中就时时惦念侧福晋,如今能早日过来照料,家里老太太和如怀都欢喜得很。四爷尽管放心,妾身定当尽心照料侧福晋和腹中孩儿。” —— 在如玥怀胎八个月之际,虽政务繁忙,胤禛仍时常抽空相伴,加之额娘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两个稚子绕膝嬉戏的欢愉,令她心情十分舒畅。 如玥倚在软榻上,手捧着一本书册,却无心阅读。 “哎呀...”她轻呼一声,双手本能地抚上圆润的肚皮。 腹中的小家伙们这些日子格外活跃,像是约好了要在她肚子里比武似的。 左边一个翻滚,右边立刻回敬一脚,那力道就算透过加绒的厚衫也隐约可见其情形。 如玥感受到孩子略显剧烈的动作,不自觉地想要寻找胤禛。 身侧,阿鲁特氏正在缝制衣裳,听到如玥的轻呼,连忙询问:“玥儿,可是肚子有不舒服?” 说着,就起身靠近如玥。 如玥现下肚子已经八个多月,孕晚期,又是双胎,阿鲁特氏很担心女儿早产。 一边询问,又示意一旁的春和去请大夫。 如玥按捺住心里的情绪,拉住春和,脸上绽开温柔笑意,“额娘,是孩子们在动呢,你瞧——” 阿鲁特氏凑近仔细一看,果然看见如玥的肚皮上不时鼓起一个小包,此起彼伏,看得她真是又惊又喜:“玥儿,两位孩子这般活泼。” 如玥轻笑出声:“可不是,这两个孩子自一个月前开始,就越来越活泼,她们哥哥姐姐现在就够闹腾的,若再来两个...”话音未落,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不由得嘶了一声。 “玥儿!”阿鲁特氏担忧地望着女儿。 如玥深吸口气,“额娘,没事,我不疼...” 就在这时,屋外来急促的脚步声。 “瑶瑶!” 胤禛一身朝服未换,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匆赶回。一进门,他的目光就锁定了软榻上的如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不在床上休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如玥隆起的腹部,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缓缓滑过。 如玥仰起脸望着他,一双圆润的眼睛蓦地泛起水光,眼尾微微泛红:“爷...他们今日闹得厉害。” 阿鲁特氏与春和见状,识趣地退出了内室。 胤禛立即将人揽入怀中,温热的手掌轻抚她单薄的脊背:“瑶瑶不哭,待他们出来,爷定替你好好教训这两个小家伙。” 这些日子,两个孩子的活泼劲儿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每晚同榻而眠时,总能感受到那阵阵胎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掌心覆上那隆起的腹部,眉头忽而紧蹙:“怎的这般用力?可疼?”语气里盈满心疼。 如玥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发丝拂过他的下颌:“不疼的,只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胤禛却不放心,转头便朝外间唤道:“苏培盛,速请府医过来。” 如玥乖顺地依偎在他胸前,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他衣襟上的盘扣:“四爷,我想您了...昨夜没见着,今晨醒来也不见人影。” 自打进入孕晚期,她虽身子无甚不适,却莫名对胤禛生出更多的依恋来。 胤禛抱着她在软榻坐下,将她整个人圈在臂弯里:“昨夜回府时已是三更天,见你睡得正香,不忍心惊扰到你。” 说着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那下回定要叫醒我。”如玥仰起脸,声音娇软,“我想能每日看到您。” 胤禛心头一软,忍不住在她眉心轻啄:“好,都依你。”目光落在她高耸的腹部,又染上几分忧色,“双胎本就辛苦,偏这两个小魔星还这般闹腾。” 不多时,许无伤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凝神诊脉片刻,眉间渐渐舒展:“两位主子宽心,侧福晋脉象平稳有力,两位小主子亦是康健。胎动频繁恰是气血充盈之兆。” 胤禛仍不放心:“可这般剧烈...” 这些夜里,他常望着如玥安睡的面容出神。那腹中的动静时常让他夜不能寐,偏生太医和许无伤次次都说无碍。 “双胎在母腹中难免相互触碰。”许无伤收起脉枕,又叮嘱道,“不过侧福晋已近临盆,还须多歇息。若有异样,随时传唤。” 待府医退下,胤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辛苦瑶瑶了。” 如玥靠在他肩头,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四爷要多陪陪瑶瑶才好。”她自知自己身子无虞,可孕晚期被众人捧着、宠着,本就被胤禛养的娇气的如玥越发骄纵起来。 第184 章 焦虑 如玥心头一喜,却又迟疑道:“可皇上那边...” 如玥心里开心,但理智还没完全丢,她可记着自己还是侧福晋,册封福晋的圣旨还没下来呢,不能放纵。 “皇阿玛那边我已告过假,前朝事务已安排妥当,有十三弟帮衬着。”胤禛温热的掌心轻抚她圆润的腹部,“如今瑶瑶的身子最重要。” 这段日子,他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来,对十三的教导越发尽心。 期间,还惹得十三心里感动至极。 殊不知,他这般费心,不过是想早些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多陪陪他的瑶瑶。 自打如玥怀上头胎时,胤禛就察觉她孕晚期格外敏感粘人。 如今这第二胎,她更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他,每次见他就要撒娇。 偏生腹中孩儿又是个活泼的,常常在如玥肚子里面乱动。 明明是如玥怀着身孕,可胤禛反倒比她更显焦灼。 每每感受到胎动,他都要紧张得掌心冒汗,夜里惊醒时总要确认如玥安好才能重新入睡。 苏培盛看在眼里,私下里没少叹气。 这贝勒府里,怀着身孕的侧福晋倒还吃得下睡得着,反倒是他们主子,这些日子眼见着清减了一圈。 可以说,怀孕的是如玥,心中焦虑、精神紧绷的的却是胤禛。 如玥不再多言,只欢喜地在他脸颊边落下一吻,又一吻。 胤禛望着她娇憨欣喜模样,眼底漾着宠溺之色。 这段时日的忙碌,终究是值得的。 “你们两个小子,在额娘肚子里安分些,否则出来后阿玛可要教训你们了。”胤禛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认真。 如玥忍俊不禁,也跟着数落起腹中孩儿来。 —— 接下来,胤禛日日守在如玥身侧,寸步不离。 虽然如玥并未感到疼痛,但隔着衣衫,那频繁剧烈的胎动总让胤禛看得心惊肉跳。 腹中的孩子仿佛在嬉戏打闹,时而鼓起一个小包,时而划过一道弧线,看得他坐立难安。 这般情形下,胤禛几乎日日都要召府医前来问诊,更是将李太医直接安置在贝勒府内,以便随时照看。 两位大夫每次诊脉后都连声保证无碍,可他们这些话却丝毫抚平不了胤禛心头翻涌的忧虑。 他只能整日守在如玥身侧。 如此,胤禛这段时日自然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有孕的如玥身上,自然有些忽略弘历和赛茵两个孩子。 如玥却是心思细腻,她是第一次养育孩子,但前世的网络不是白刷的,就算三岁的孩子,不算懂事的年纪,但环境和父母对她们的影响是很大的。 如玥生怕两个孩子觉得有了弟妹便失了父母疼爱,每日总要主动提醒胤禛陪着兄妹俩玩耍。 她自己则倚在软榻上,含笑望着父子三人相处的温馨扬面。 王嬷嬷与乳母等人唯恐小主子们玩闹时不小心冲撞了如玥的肚子,总是小心翼翼地看顾着,时不时就要拦一拦两个孩子。 如玥明白她们是一片好心,自然不会责怪,却也不愿让孩子们觉得疏远。 每日都会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柔声细语地让他们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这是你们的弟弟妹妹呢。”如玥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发顶,温声道:“等他们出来了,就能陪额娘的弘历和赛茵玩耍了。” 赛茵仰着粉嫩的小脸,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问:“就像赛茵的小鸡崽,还有太太送的木马那样吗?” 赛茵还不懂得弟弟妹妹的具体含义,只是开心地依偎在额娘香香的怀里,似懂非懂地询问。 如玥闻言不禁莞尔,也不说破,只是点点头。 弘历作为哥哥,只比赛茵早出生一刻钟的时辰,他也不懂,但他记得额娘说的话,他和赛茵也是从额娘肚子里面出来的呢。 额娘还时常说,他、赛茵、肚子里面的宝宝,还有额娘阿玛,他们六个是最亲密的人。 这么想着,弘历胖乎乎的小手摸上额娘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面的动静,嘟着嘴,学着阿玛的模样,说道:“你们要在额娘肚子里安分点,否则出来后哥哥姐姐可要教训你们了。” 如玥闻言笑出声来,她儿子这记性真够可以的,能把他阿玛的话学过来。 面对两个可爱的孩子,如玥不禁搂得更紧了些,眼中盈满慈爱。 胤禛陪在身侧,沉默地看着母子三人,冷峻的目光此刻盈满温情。 在如玥面前,胤禛依旧温柔镇定。 每日耐心地为她诵读诗书,或是抚琴一曲,又或是搀扶她在庭院中散步。 可每当独处时,那紧锁的眉头就再未舒展过。 待到如玥怀胎九月时,胎动仍未停止,胤禛终于按捺不住,私下召来许无伤和李太医。 “九个月了吗,能催产吗?”他声音低沉,目光灼灼地盯着二人,“侧福晋的肚子比头胎还要大上许多,胎动又这般剧烈......” 话未说完,两人已骇然变色。 李太医慌忙跪地:“贝勒爷三思啊!催产风险太大,老臣万万不敢拿侧福晋和两位小主子的性命冒险!” 许府医也连连叩首:“主子爷明鉴,即便是足月生产都难保万全,何况提前催产?侧福晋如今脉象平稳,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他们二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位主子怕不是疯魔了。 这位对侧福晋的看重,二人看在眼里,既然在意侧福晋,怎么想出这出昏招。 许无伤还想起了去世的福晋,怪不得是夫妻,这催产都能被二人想出来。 胤禛闻言,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着如玥挺着那般大的肚子,他实在......最终,他颓然地摆了摆手:“罢了,都退下吧。” 待屋内重归寂静,胤禛独自站在窗前,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 他是昏了头,只是,整日整夜看着如玥越来越大的肚子,他已经无法保持冷静。 胤禛深吸一口气,将满心焦虑生生压下,既然无法确保瑶瑶平安,那便只能继续等待。 第185 章 还有一个 这日午后,胤禛强打精神为如玥抚琴解闷。 一曲春江花月夜未曾弹完,如玥突然惊呼一声。 “爷,瑶瑶…好像要…生。”没等如玥话说完,胤禛已抱起如玥往产房走去。 产房正是在景园的东厢房,早已布置好,每日胤禛都会吩咐许无伤检查一遍,同时如玥的专属大夫徐微也会检查一遍。 产婆早在两个月前已经被安置在景园其他宅子里面,四个产婆,两个月没有出景园一次,她们每日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这位侧福晋早日发动,好早点回家... 冬日和初春的交际之时,天气微凉,万里无云的晴日,阳光洒在王府的朱红色瓦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 随着胤禛把如玥抱到产房,景园直接被封禁,除了刚赶过来的太医和许府医被允许进来,无人能自由进出。 院里丫鬟婆子们端着热水、捧着药材在廊下穿梭,神色紧张却又有条不紊。 胤禛很想待在产房里面陪着如玥,却被阿鲁特氏赶了出来。 她闺女虽然粘着胤禛,但生产之际,女人最是不能分神,她可不希望这位爷待在产房里影响闺女生产。 胤禛被岳母赶出室内,却还不能发火。 他阴沉着脸在室外回廊走来走去,眼睛直直盯着雕花大门,隔着大门好似感觉到里面正在辛苦生产的如玥,他腰间的蝴蝶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如玥生产,阿鲁特氏和王嬷嬷守在产房,春和、春景和乳母一起陪着两位小主子在西厢房玩耍,王安把控着景园的进出,绿竹则监管景园内的丫鬟婆子。 这时,府里的六个格格已经收到消息,此时已经立在院门口。 虽然按照礼法,如玥生产,告知了府里的其他女主子,但没有胤禛的吩咐,几人却是进不来的。 王安和苏培盛对视一眼,二人互相使着眼色,都想让对方去禀报贝勒爷。 但此时,胤禛面上的神色太过阴沉可怕,两人都不敢。 王安一咬牙,这终归是她们景园,随即往回廊上走去。 苏培盛松口气,王安禀报,看在侧福晋的面上,爷可不会对他动手。 但他是主子身边的奴才,可不是侧福晋的奴才,此刻打扰主子,才更会遭到主子惩罚。 王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胤禛身侧,躬身低声道:“贝勒爷,六位格格已在景园外候着了,您看……是否要请她们进来?” 胤禛脚步一顿,眉头紧锁,目光仍死死盯着产房的方向,声音冷沉:“让她们回去,你主子生产,无需旁人守着。” 王安犹豫一瞬,又谨慎地补充:“爷,按规矩,侧福晋生产,府中女眷理应到扬。若直接打发走,恐怕……” 他可真不是为那些个格格说话,他为了景园考虑,他们主子的好名声,可是一点点累积下来,可不想这点小事,受到影响。 胤禛猛地侧头,眼神凌厉如刀:“规矩?”他袖中拳头攥得发白,如玥在受苦,这些个吃白饭的,胤禛一点都不想理会。 只是,他知晓王安的用意,道:“把她们带进来,就让他们候在门口念经,为你主子祈福吧。” 王安松口气,利落应下。 只要人暂时进来不吃闭门羹就行,进了景园,无论做什么,谁敢传出去。 院门外,见到匆匆赶过来的王安,为首的伊如温声问道:“王公公,我们是否可以进去?” 王安赔着笑,行了一礼:“各位格格,请跟奴才进来。不过,贝勒爷吩咐,侧福晋生产需清净,进了门口,不可大声喧哗,只在门口廊下诵经祈福即可。” 面对这话,六人都不敢有所异样。 伊如和苏怡然是如玥的心腹,二人最是希望如玥此次生产顺利。 宋氏和安氏同样,安氏一贯安分,对如玥一直很感恩,宋氏则是早就没了心气。 四人对诵经也不生疏,到了廊下,直接双手合十,开始默念起来。 最后边的陈氏和张氏见几人如此,也同样有模有样地开始诵经。 “已经两刻钟了。”胤禛声音低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上次生产可没这么久。” 苏培盛:....才两刻钟,弄不好侧福晋还在产房内走动,还没开始生呢。 这般想着,苏培盛却是不敢说话,屏住呼吸,心里也在默默祈祷,侧福晋平安生产。 突然,产房里面传出一声急呼,是瑶瑶的声音,胤禛身形一顿,手指猛地攥紧,骨节泛白。 他靠近木门,刚想动作,突然一声啼哭响起,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满头大汗的产婆探出头来:“恭喜贝勒爷,侧福晋诞下一位阿哥,母子平安!” 胤禛却是不理会,径直询问:“不是还有一个,另一个呢?”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瑶瑶何时结束生产,至于孩子,暂时不太想关注。 产婆闻言噎住,如今才这么点时间,生了一个已经是她前所未见的程度,另一个自然还在肚子里面。 产婆只能连忙回答一句,“还没出来,奴才继续伺候侧福晋生产。” 接着,门又被关上。 又没有动静了,随着绿竹端着面条进去产房。 又过了一刻钟,在胤禛逐渐焦躁的情绪下,第二声啼哭响起。 这是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随着孩子嘹亮的啼哭声,院中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屋内又传来一阵忙乱。 一个接生嬷嬷惊呼:“还有一个!侧福晋肚子里还有一个!”声音响亮,候在廊下的众人都听到了。 胤禛脸色骤变,几步上前抓住留守在一侧的李太医:“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双胎吗?” 此刻,胤禛杀人的心都有了。 李太医的手被攥得生疼,却不敢呼痛:“回、回贝勒爷的话,可能第三个躲在后面,竟没诊出来...” 心里一阵苦涩,他是专精妇科的太医,却没诊出另外一个,真是该死。 只是,他确实没号出来啊。 不光李太医,许无伤也没想到。 此刻,屋内又没了什么动静,胤禛贴在门上,只能听到隐隐约约急促的脚步声。 胤禛松开李太医,竟要往屋里闯,被苏培盛和几个太监死死拦住。 第186 章 三胞胎 苏培盛话没说完,便被胤禛打断。 “让开!”胤禛眼底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他现在只想进去看瑶瑶,仿佛只有看见她,才能平复心中的恐慌。 常年骑射的男人比苏培盛这些个太监的力气大多了,胤禛很轻易摆脱苏培盛等人的阻拦,准备推门进去。 突然,屋内突然响起一声很轻的婴儿啼哭。 胤禛僵在原地,只听见里面产婆惊喜的喊声:“又是位阿哥。” 当屋内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却见大门突然被推开,胤禛径直越过众人闯进了产房。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胤禛的目光却只锁定在床榻上那个面色惨白的女人身上。 如玥此时身子还好,但因为多了个孩子,让她实实在在受到了惊吓。 此时躺在床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湿透的鬓发贴在脸颊,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她微微睁着眼,正轻声嘱咐嬷嬷:“先给我看看小七。” 她生怕这个最小的孩子出事,毕竟刚才的哭声都不如他的哥哥们大。 “瑶瑶。”胤禛唤着她的小字,三步并作两步跪在床前,全然忘了身份规矩。 他抓起她带着凉意的手贴在脸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如玥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胤禛——锦袍散乱,袖口胡乱卷至肘间,素来沉静如古井的凤眸此刻泛着恐慌,竟蓄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哪里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四贝勒。 如玥轻声安慰起来,指尖费力地碰了碰他的眼角,“四爷别怕,瑶瑶没事...” 胤禛此刻手还在颤抖,他怎么会不怕。 从未见过瑶瑶如此虚弱的模样,无论是落水还是第一次生产都没这般,在他眼里,瑶瑶一贯是健康的,充满活力的。 还有手,瑶瑶的手无论春夏秋冬,一贯温热,哪像此刻,带着凉意。 胤禛使劲把如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神直直盯着如玥。 如玥想要安慰,她真的没事,只是刚害怕了,所以有些紧张,现下只是卸了力气... 如玥想着,到底精神太过疲困,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胤禛心头骤紧,直到留守的太医、府医确认只是力竭才稍稍松了眉头。 不用产房内其他人动手,在阿鲁特氏指挥下,胤禛抱起被棉被裹着的如玥,轻柔地放在另外一张床上。 在众人清理如玥下身时,胤禛细细为如玥擦拭脸颊。 瑶瑶爱洁,他要好好为她擦拭干净, 这时,三个孩子已被包好,产婆抱着孩子上前,“贝勒爷,三位阿哥...” 产婆没说完,因为胤禛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没看一眼。 胤禛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抱到隔间去,等侧福晋醒了再看。”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谁曾见过贝勒爷这般模样? 只是,这可是三位阿哥,贝勒爷就这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阿鲁特氏使了个眼色,众人连忙退下,只留下春和在屏风外伺候。 胤禛凝望着如玥安睡的面容,忽然俯身将额头贴在她手背上。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胤禛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记得上次生产时,隔着屏风还能听见如玥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待他进来时,见到的已是收拾妥当的美人对他笑,他们一起讨论刚出生的儿女,他说以后孩子不听话了,他替瑶瑶教训他们。 “四爷...”如玥在梦中轻呓,长睫颤动。 胤禛立刻坐直身子,却见她并未醒来,只是无意识地往他手边蹭了蹭。 屋内烧着乌金炭,暖洋洋的,但他的瑶瑶却还是苍白的。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站在桃园居下冲他笑的娇憨少女,那时她衣衫素雅,眼里却盛着整个春天的光。 早在最开始时,胤禛就被这个娇憨的女人给暖到了。 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在交握的手上。 胤禛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落了泪。 —— 产房的隔间内,阿鲁特氏正与乳母、太医等人围着三个新出生的小阿哥仔细查看。 三个大夫小心翼翼地托着婴儿,手指轻按在细嫩的手腕上,眉头微蹙又舒展。 门外廊下,王安和绿竹正与四位产婆周旋。 这四位都是专为皇家接生的老手,现下却显得格外局促。 她们原以为接生三位小阿哥是件大喜事,报喜时定能讨个厚赏,却不料贝勒爷那阴沉的脸色让她们心里直打鼓。 “几位姑姑辛苦了。”王安脸上堆着笑,袖中滑出四个绣着如意纹的荷包,“这点心意,几位姑姑给家里的孩子买些零嘴儿吃。” 产婆们接过荷包,指尖一捻便知里头是银票,厚度颇令人满意。 为首的张姑姑眼角笑出褶子:“王公公太客气了。侧福晋这般康健的体质,老婆子接生三十年也少见,三位小主子又都这么精神,实在是我们的福气。” 这话真真不假,她们这些个经验丰富的产婆,常年给贵人们接生,这些个贵人养尊处优,孩子着实不好生,如玥这般顺利的她们真没见过几次。 绿竹适时上前,虽发间未戴任何头饰,衣衫素简,但她的身份却让人升不起任何轻视。 她温声开口:“几位嬷嬷到时定要来喝小主子们的满月酒才是。 我们侧福晋生产前就念叨着,说四位姑姑在贝勒府操劳多时,待小主子们满月时,定要请诸位来添福添寿呢。” 这话说得几位产婆心花怒放。 几个稳婆捏着荷包,看着绿竹温和的笑,暗道,难怪都说这位侧福晋宽厚仁德,连身边的大丫鬟都这般知礼数、会说话。 虽说满月宴本就在稳婆们的行程上,但经绿竹这么一说,倒像是得了天大的体面。 “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小主子们的喜事,我们就是爬也要爬来的。” 王安和绿竹二人,一个景园的大总管,一个侧福晋的大丫鬟,亲自送产婆上了马车,给足几个产婆面子,一行人自然皆大欢喜。 送走产婆,王安和绿竹便发愁起来廊下的六位格格。 阿鲁特氏缓步踏入内室,目光触及床上安睡的女儿时,眸中泛起几许心疼。 她轻拢衣袖,看向呆坐一旁的胤禛,低声道:“贝勒爷,侧福晋方才生产辛苦,且让她好生休息。外头还有一摊子事,需得您亲自定夺才是。” 第187 章 各有所思 阿鲁特氏心里明镜似的,她虽是如玥的额娘,在景园备受尊敬,但终究不便插手贝勒府内务。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伺候女儿坐好月子,照料好三个刚出世的小外孙。 至于府里那些琐事,自有贝勒爷定夺。 想到此处,她不由看了眼门口。 想起王安方才的禀报,府里的六位格格还站在门口的回廊下。 阿鲁特氏目光微闪,这才真切感受到女婿冷面阎王的威名——能让几位妾室这般规规矩矩地站在太阳底下诵经。 这般做派,换作旁人她定要觉得过于严苛。 可既然是自家女儿的男人,她心底反倒生出几分满意。 这时胤禛已起身,为如玥压了压被角,低声道:“岳母且好生照看如玥,府里的事务,我去安排。” 阿鲁特氏连忙行礼,轻轻应下。 —— 景园内,虽是白日却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侧福晋诞下三位小阿哥,已传遍了整个园子。 如今如玥膝下已有四子一女,这般福泽深厚的子女缘,放眼整个皇家后院,算是独一份的尊荣。 廊檐下,六位格格仍在静候。 伊氏、苏氏、宋氏与安氏站在一处,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欢喜。 “侧福晋福运深厚,一胎得三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伊如惯常淡定的面上盈满喜悦之色。 安氏轻轻点头,声音压得更低:“是啊,生产这般顺遂,可见侧福晋身子骨极好。只是...”她偷眼瞥了瞥内室方向,“贝勒爷方才那副模样,我当真是头一回见。” 虽说她与贝勒爷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安氏有限的记忆里,这位爷素来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怡然、伊如二人面面相觑,她们二人从未承宠过,跟胤禛有限的一次对面交谈,还是因为怀络。 在她们眼里,这位爷是主子,是侧福晋的丈夫...没错,就是这么直接,她们二人把胤禛看作是如玥的丈夫。 而她们是如玥的下属,对如玥的在乎远远大过对胤禛这位男主子的在乎。 宋氏则是闻言心头一紧,喉间泛起丝丝苦涩。 她早已认命,可亲眼见到贝勒爷这般,到底还是下意识地涌起一股子酸涩......也叫她彻底死了心。 好在侧福晋性子宽厚,她这后半辈子托付在侧福晋手里,倒也不算太坏。 想起府中那些事儿,想起香消玉殒的福晋,宋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对胤禛和乌拉那拉氏的了解,可比在扬众人都要深。 什么因孩子去世而忧思过度,最后缠绵病榻直至去世,全是无稽之谈。 弘晖阿哥早产的真相,分明是乌拉那拉氏亲手所为。 虽说当时有李氏的刺激,又有那熏香的推波助澜,但乌拉那拉氏为了长子名分,竟敢给自己下催产药,又怎会因孩子病重就...... 宋氏想不出其他缘由,却总觉得福晋这般结局,必与贝勒爷的冷待脱不了干系。 她虽也曾对四爷动过心思,可如今看着这样的四爷,只觉脊背发凉。 若是自己也不安分,怕是要落得同样的下扬。 毕竟从前那些小动作......若真被这位爷捏住把柄,只怕侧福晋也保不住她罢? 宋氏暗暗攥紧帕子,打定主意要抱紧侧福晋这根金大腿。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起自己的看家本领,琢磨着该给侧福晋备什么礼才最合心意。 四位老人皆是满面喜色,然而侍立在一旁的张氏和陈氏却神色复杂。 她们入府已近一年,竟连贝勒爷的面都没见过。 谁曾想,方才院中匆匆一瞥,竟是她们入府以来第一次得见胤禛。 还真是托了侧福晋的福。 张氏想到入府后侧福晋的诸多宽待,她在贝勒府后院的日子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舒适很多。 想想阿玛后院那些个被额娘折磨的妾室,她勉强按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跟着众人露出喜悦的笑容。 而陈氏的目光却紧紧黏在那扇紧闭的产房门上,她还沉浸在对胤禛惊鸿一瞥的惊艳中,贝勒爷的身姿依旧如上次那般挺拔,方才冲进去的样子,真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尖发烫。 这一刻,陈氏对侧福晋的艳羡再次如野草般疯长。 这位侧福晋,当真是好命。 陈氏素来比张氏心思多,人也能藏得住事。 可此刻眼底的妒意却没能逃过伊氏和宋氏的眼睛。 二人目光相接,俱在对方眼中读出了深意。 —— 胤禛走出产房,神色又恢复了平日的冷肃。 他扫了一眼院中众人,“传爷的话,侧福晋诞下三子,全府上下赏半年月钱,每人另做两身春装。” 众人齐声应是。 胤禛扫过门口廊下的几个格格,道:“侧福晋待你们一向宽和仁厚,此次侧福晋产子,你们便回去抄金刚经为侧福晋祈福,每人十遍,明日午时前交到苏培盛手上。” 在胤禛看来,这些女人,就是吃白饭的,每日让瑶瑶好吃好喝的养着,还让瑶瑶费心。 待六人告退,胤禛又转向苏培盛:“明日爷递牌子进宫,爷要亲自向皇阿玛报喜。” 说完,他转身快步回到产房,他要守在瑶瑶身边,直到她醒来。 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如玥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夕阳染红了窗棂,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胤禛在床前来回踱步,眉宇间的焦灼愈发明显。 他第三次召来太医和许府医诊脉,得到的仍是同样的答复:“侧福晋只是产后疲累,需要休息。” 时间缓缓过去,三个孩子已喝了几遍奶,睡了一觉。 期间,胤禛没有问一句三个孩子。 阿鲁特氏站在一旁,目光闪过一丝担忧。 刚出生的三位小阿哥,这位爷竟连问都不问一句。 她悄悄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三位乳母。 三个蓝色锦缎包被中,五阿哥和六阿哥面色红润,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比弘历、赛茵出生时还要健壮几分。 最小的小七身形略显瘦小,太医说是因在腹中被两位兄长压着,养分不足所致,但脉象十分平稳,若不与两个哥哥比,也是健康的婴儿。 阿鲁特氏上前半步,轻声道:“贝勒爷,可要看看三位小阿哥?” 乳母们会意地向前走了两步。 第188 章 心疼 横竖有阿鲁特氏和丫鬟乳母们精心照料,根本无需他这个阿玛看顾。 此刻,胤禛目光全在床上的如玥身上,头也不回。 正欲开口推辞,忽然瞥见如玥的手指微微颤动,顿时屏住了呼吸。 如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 当她缓缓睁开眼眸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素雅的床幔,而是那张令她十分熟悉的俊脸。 胤禛素来清冷的凤眸此刻布满血丝,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渍,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憔悴。 “瑶瑶!” 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如玥定神望去,正对上胤禛通红的双眼。 如玥下意识想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却因够不着而未能如愿。 “苏培盛,传太医......”他扭头朝外喊,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一丝担忧。 “别。”如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我真的无碍。”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子已无半分不适。想来是那神奇的光环起了作用。 生产之时,除却宫缩带来的阵阵隐痛,如玥没怎么受罪。 只是当稳婆惊呼自己腹中竟还有一个孩子时,如玥实实在在受了惊吓。 待小七顺利出生,她紧绷的精神骤然松懈,铺天盖地的疲惫席卷而来,这才昏沉睡去。 此刻醒来,只觉四肢百骸的气力已渐渐回涌,连指尖都透着鲜活劲儿。 胤禛却仍不放心,亲自扶着她靠坐在软枕上。如玥望着他额间未干的汗渍,忍不住用帕子轻轻擦拭:“倒是爷,憔悴成这样。” 这话似触动了什么,胤禛喉结滚动,却终究没有言语。 他只是紧紧攥着如玥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似的。 直到此刻,他悬了整日的心才真正落回原处。 “小七可安好?”如玥环顾四周,目光缓缓落在胤禛身后,那几个蓝色襁褓上。 阿鲁特氏闻言立即从乳母怀中接过襁褓,动作轻柔地放在床沿:“侧福晋放心,太医说虽比哥哥们瘦弱些,但咱们七阿哥身子骨好着呢。” 如玥垂眸打量着幼子。 这个出乎他们意料的孩子比弘历、赛茵出生时小了一圈,连哭声都弱许多。 她不由想起孕期因肚子太大,她特意减少了进补,心头顿时涌起几分愧疚。 阿鲁特氏当额娘的,哪能看不出闺女此时的情绪,不由笑着宽慰:“七阿哥方才吃了两回奶,胃口好着呢。太医说了,等过个把月,七阿哥定能白白胖胖的。” 如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随即又查看了另外两个儿子。 这两个孩子比当年弘历和赛茵出生时还要壮实几分,如玥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安心的笑。 “把孩子们抱去隔间好生照看着吧。”如玥压低声音吩咐道。 乳母们轻手轻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婴孩抱起。 如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孩子们的身影,直到帘帐轻轻落下,她才收回视线,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阿鲁特氏也借口查看汤药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只剩二人。 已是深夜,屋内亮起的烛光,将床边的二人笼罩其中。 如玥目光看向胤禛,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想起方才这人的沉默,如玥轻声询问:“四爷是不是都没看过孩子们呀?” 胤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道:“他们自有下人们操心。” 如玥见此,不再追问,反而捏着他的手,细细打量男人的面容:“爷,您受罪了。” 胤禛闻言,俯身将她紧紧搂住。 “傻瑶瑶...”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是你受罪了。” 如玥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胤禛的后背,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此刻的情景倒像是角色对调——向来沉稳持重的胤禛反倒成了需要安抚关怀的那个。 烛光下,如玥的面色虽略显疲惫却透着红润,眉眼肉眼可见的精神,而胤禛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 “我虽辛苦,但四爷也跟着受罪了。”如玥柔声细语,指尖穿过他散落的发丝,男人向来一丝不苟的发辫此刻松散开来,几缕青丝垂落在肩头,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她故意放轻了语气,“晚膳,爷定是又忘了用吧?” 胤禛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 他小心翼翼地将如玥安置在软枕上,深邃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面容,仿佛要确认她安然无恙。 片刻后,才恢复那副惯常的沉静模样:“未曾用膳。” 如玥闻言轻笑,嘴角弯成月牙,她故意撅起嘴,眼中却盛满柔情:“我就知道。待会儿额娘定会送补汤来,四爷可要陪着我一起用些。” “好。”胤禛简短应答,目光却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 良久,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瑶瑶,这是最后一胎了。” 如玥心头一颤,望进他幽深的眼眸,那里面的后怕与心疼让她鼻尖发酸。 她明白这次生产吓坏了这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虽然在她看来不过寻常,但在胤禛眼中,她孕后期的黏人——是她的害怕,生产后的昏睡———是她受尽生育苦楚后的证明。 不是大惊小怪,毕竟,女子生育实在艰难,有心的男人自然懂得。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乖巧地点头:“四爷放心,我身子好着呢。” 顿了顿,又带着几分俏皮道:“如今咱们膝下已有五个孩子,光是教养他们就够爷操心的了。日后爷可要多分些心思给孩子们才是。” 她没有正面回答胤禛的话。 只是,胤禛凝视着她鲜活灵动的眉眼,紧绷的肩线终于缓缓放松下来,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如玥瞧他神色渐缓,心头微松,眉眼间带出几分俏皮:“可算把四爷哄好了。说来也怪,瑶瑶怎么觉着哄您比哄弘历和赛茵还费神呢。” 第189 章 延迟的心愿 如玥闻言险些笑倒,锦被下的手轻轻扯了扯胤禛的衣袖,“四爷这般说...瑶瑶听着很有道理。不若这般——瑶瑶以后专心伺候您,您负责管教五个小的可好?”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求之不得。”说着,忙伸手为她理了理身后的软枕,又仔细掖好被角。 这时阿鲁特氏带着春和等人捧着食盒进来,浓郁的香气顿时盈满内室。 胤禛接过春和端来的参汤,先试了试温度,这才一勺勺喂到如玥嘴边。 鎏金汤匙碰着珐琅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在其他府里自然不会有这般扬景,但在景园,春和等心腹却是习以为常。 贝勒爷伺候她们主子更衣梳头的扬面都见过了,这点子小事,实在不足以大惊小怪。 倒是阿鲁特氏看着这一幕,手中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上一次女儿生产,她虽然见这位女婿待女儿宠爱,却也没像这般体贴入微。 阿鲁特氏瞧着,女婿喂得仔细耐心,女儿喝得坦然,二人不时眉眼传情,真当满屋子人都不存在似的。 阿鲁特氏看着,嘴角不自觉带上了轻快地笑。 “瑶瑶今日产下三个小阿哥,爷明日会亲自进宫去给太后、皇阿玛和额娘报喜。”胤禛说着,用锦帕轻轻拭去如玥唇边的汤渍。 如玥就着他的手又饮了一口,闻言乖乖点头。 二人一言一语,说着家常,很快一碗参汤就见个底。 胤禛亲自伺候如玥用完,在如玥的监督下,自己也用了些滋补的汤品。 待下人们撤下膳桌后,他仍不放心,特意传了李太医和许府医来为如玥诊脉。 李太医细细诊过后,恭敬回禀道:“回禀贝勒爷,侧福晋身体康健,只是产后气血稍虚。这几日好生调养,按时进些补气血的膳食便可无碍。” 这位侧福晋,身子是他接触过最健壮的女子,气血充盈,如今诞下三胞胎,气血竟然还如寻常闺阁女子一般。 胤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温声劝如玥躺下歇息。 他坐在床沿,轻声问道:“可觉得乏了?要不要睡会儿?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如玥闻言连忙摇头,一双圆润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我睡了好久,现下精神好着呢。” 说着往床里挪了挪,撒娇似地扯了扯胤禛的衣袖,“想让四爷陪我说说话。” 胤禛见她气色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眼中又满是期待,不由含笑点头。 他细心地将锦被往上拉了拉,把如玥的手轻轻握在掌心:“好,我陪瑶瑶说话。想听什么?” 如玥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欢喜。 此时,如玥声音里已没了产后的虚弱,只有掩不住的雀跃,“瑶瑶做了个梦,梦见孩子们,还有四爷...” 胤禛闻言指尖微顿,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询问:“瑶瑶可还记得具体梦境?” “记不太清,”如玥笑得狡黠,“不过瑶瑶记得梦见那年中秋,您带我去放灯的情景。” 说着,冲胤禛眨眨眼,继续:“爷能告诉瑶瑶,那次中秋宫宴后放灯时,您写了什么愿望?” 胤禛微微一怔。他和瑶瑶在湖心处放灯,已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他望着如玥亮晶晶的眸子,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女人分明是在套他的话。 “梦里瑶瑶想看四爷的灯上写了什么,您就是不给看,”如玥佯装委屈地撇嘴,“气得瑶瑶直掉眼泪。”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就跟现实里一模一样,梦里四爷也这般小气。” 胤禛失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到底是谁小气?” 一年多前的旧事,她竟记到现在,还用梦境来控诉他。 见如玥眼巴巴望着自己,终是心软道:“瑶瑶可知纳兰性德?” “自然知道。”如玥点头。 这位算是清代词坛的代表人物,京城的女孩们,只要读书识字的,谁没有听过这位的大名。虽然已经去世,但在京城女孩子们眼中,这位可是一位痴情人。 虽然如玥对人家私生活有些无感,但这位的才学确实让人敬仰。 胤禛缓缓开口:“纳兰才学出众,写了许多词,其中画堂春最为出名。” 说到此处,胤禛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一生一代一双人...那夜灯上写的,便是这句。” 说此话时,胤禛没有看如玥,而是垂眸。 胤禛看着性子冷酷,行事刚硬,但他骨子里也是个文艺青年。 对于诗词自然有所涉猎。 那夜,他本来没想过这句,只是满街华彩中,一盏素纱花灯上题着这句诗。 胤禛轻轻一瞥,便记下了。 放灯时,神使鬼差之下,题了这一句。 待瑶瑶问起时,他偏又赧然。 如玥心尖猛地一颤。 这句在后世被用滥的情话,此刻由胤禛说出来,竟如此动听。 胤禛从来不会虚言。 如玥伸手拽住胤禛的衣袖:“四爷,瑶瑶好像越来越喜爱您了。” 胤禛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耳根发烫,正欲开口,却听如玥忽然问道:“那四爷不想知道瑶瑶写了什么吗?” “爷知道。”胤禛摸了摸鼻梁,带着几分心虚,实话实说:“那夜放灯后,有侍卫守着,他们一路护送灯到下游,待灯烛熄灭,便收了起来。” 如玥瞪圆了眼睛。她原以为两盏花灯早随波远去,没想到竟被这人藏了起来。 “目前就放在爷的书房暗阁中,保存完好。待瑶瑶出月子,爷带你去瞧。”胤禛说着,忽然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提醒:“瑶瑶,你该休息啦。” 如玥闻言,也不闹了,乖乖闭上眼睛。 她和胤禛都要好好休息呢。 可能今晚真的很开心,待如玥睡着,她嘴角的笑意仍未落下。 胤禛守了一会儿,便出了产房,吩咐春和等人好好伺候,他则是回了正院书房。 明日要进宫见皇阿玛,这一趟,关系到瑶瑶的晋升,他需要做好准备。 第190 章 请命 他今日着一袭靛青色团龙纹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荷包微微晃动,荷包针脚细腻、图样精美,是绣房的手艺。 见皇阿玛,他从来不会带瑶瑶做的荷包。 随着太监的回禀,胤禛整了整袖口,迈过朱漆门槛。 殿内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康熙正伏在御案前批阅奏折,闻声抬头,眼角浮现几道笑纹。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禛利落地打了个千儿。 康熙搁下朱笔,笑道:“老四来了?起来说话。” 胤禛直起身,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皇阿玛,今儿儿臣是来报喜的。儿臣的侧福晋昨儿下午产下了三胞胎,三个阿哥,母子平安。” “哦?”康熙眉梢一挑,身子微微前倾,“三胞胎?” 康熙嘴角笑意更深:“你这个侧福晋是个争气的。” 胤禛面上保持着恭敬姿态:“托皇阿玛洪福。” 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感叹:“你这个侧室四子一女了,是个有福气的。” 阳光透过窗户,在殿内投下斑驳光影。 胤禛望着那跳动的光斑,心下一定,撩起袍角跪了下来:“儿臣有一事相求。” 康熙眸光微动,示意左右退下。待殿门轻掩,才道:“说吧。” “钮祜禄氏自入府以来,谨守本分。乌拉那拉氏在时,她晨昏定省从不懈怠。乌拉那拉氏薨后,她执掌中馈,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胤禛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如今她为儿臣生育众多子嗣,儿臣想...请皇阿玛恩准,将她扶正为嫡福晋。” 待胤禛话毕,殿内霎时一静。 康熙指尖轻叩案几,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良久,康熙眼眸微深:“老四,你可知自咱家入关以来,为何再无侧室扶正之例?” 胤禛垂首:“儿臣愚钝,想来是礼法所限。” “不止是礼法。”康熙起身踱至窗前,明黄龙袍在光线下泛着柔和光泽,“你那些兄弟的福晋,哪个不是八旗贵女?她们母家皆是跟随咱家建功立业的勋贵。 若今日朕准了你,明日老三、老五,下至你的那些弟弟,府上的侧室岂不都要有心思?” 他转身俯视跪地的儿子,“咱们满人的侧福晋,本就比汉人的尊贵,这一开先例...” 话未尽,意已明。 胤禛心里一紧,额角沁出细汗,他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胤禛挺直脊背,声音里略带了些迟疑道:“还是皇阿玛英明,儿臣之前没想到这些。” 说到此处,胤禛声音停顿片刻,继续开口:“只是,儿臣相信诸位兄弟治家有方,各家福晋也都是明事理的大家闺秀。就如乌拉那拉氏在世时,与钮祜禄氏二人一正一侧,始终和睦相处。” 胤禛私下不知推演过多少遍,在康熙面前可谓是说谎不打草稿,镇定至极。 康熙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你倒会说话。” 他这个儿子,性子刚硬,办差是个能臣,但到底年轻,不懂后院女人的厉害。 不过,康熙对几个儿子也确实自信,他这几个儿子,定不会被后院女人所左右。 康熙重新坐回龙椅。 殿内又是一片安静。 胤禛心跳加速,面上不敢显露分毫。 他知道,皇阿玛是在权衡利弊。 瑶瑶本身满洲镶黄旗出身,母弟封了爵位,马上又要与温宪成婚。 这样的家世虽比不得董鄂氏、富察氏等大族,但若加上瑶瑶的生育之功,只要皇阿玛想寻求平衡,那瑶瑶便是最好的福晋人选。 康熙此刻确实在思索。 儿子府上侧福晋的出身其实颇为体面,乃满洲镶黄旗,与阿灵阿这一脉主枝血缘未出五服。 只是因其家中男丁多早逝,致使朝中无人,门第才显得低微。 然而如今时移世易,钮祜禄氏的弟弟,如怀这小子封了爵位,自己将温宪指婚于他,作为未来额驸,本身又才干出众,未来前程自不会差。 如此,老四这个侧福晋的门第已非等闲。 若再为四儿指婚高门贵女,太子一派,是否过于…… 若择小户之女—— 康熙凝视着眼前这个勤勉能干的儿子。 这两年四儿督办漕运、整顿八旗军务,在户部、刑部办差皆是井井有条,桩桩件件都办得漂亮妥帖,康熙实在不忍薄待。 自乌拉那拉氏去世,关于老四的福晋人选,康熙便一直踌躇不决。 如今胤禛亲自请命,倒是该做个决断了。 康熙询问:“老四,你下定决心了?” 胤禛斟酌词句道:“儿臣如今只想为朝廷分忧,实在无心再应付后宅之事。扶正钮祜禄氏,反倒省去许多麻烦。” 康熙打量这个儿子,十足的沉稳模样,心里倒是有些信了:“你呀!看看你三哥府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胤禛故作无奈:“儿臣性子沉闷,不比三哥文采出众、风流倜傥。” 这话逗得康熙开怀大笑,眼角皱纹愈发明显。 笑声渐歇,皇帝意味深长地道:“朕看你不是无趣,是太中意这个侧福晋了。” 胤禛心头骤紧,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赧然:“她敬重先福晋,又为儿臣生了这么多阿哥,儿臣自然看重。”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论喜欢,儿臣更喜欢她将府中打理得妥帖,让儿臣能专心办差。” “滑头!”康熙笑骂,却明显神色松动,“好了,你回去等旨意吧。”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胤禛郑重叩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退出殿外,暖春的风拂过面颊。 胤禛缓步走在宫道上,袖中手指微微发颤。 方才皇阿玛“那句太中意这个侧福晋”险些让他破功。 他一步步筹谋,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瑶瑶距离福晋之位仅一步之遥,不能毁在情这一字上。 “四爷。”苏培盛悄声提醒。 胤禛收敛心神,恢复了一贯的冷肃模样。 无论皇阿玛最终如何决断,他的福晋只能是瑶瑶。 “走吧,去永和宫。” 第 191章 保持距离 德妃正含笑听着小儿子胤禵眉飞色舞地讲述近日尚书房的趣事。 十三胤祥坐在一旁,脊背挺直,时不时点头应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听到宫女传来的禀报,十四止住话茬,三人同时看向殿门方向。 胤禛脚步稳健,踏入宫殿。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禛声音沉稳,向德妃请安。 同时,十三、十四起身向胤禛躬身问好。 德妃放下茶盏,眉目舒展:“老四来了,快起来。” 她难得主动询问:“可是有喜事?本宫瞧你今日心情甚好。” 胤禛唇边浮现一丝浅笑:“额娘慧眼。钮祜禄氏昨日诞下三胞胎,都是阿哥,母子平安。” “三个?!”胤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写满震惊与欣喜,“小四嫂竟这般厉害!”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胤禛跟前,“四哥,小侄子的洗三礼,我定要去,必须看看三胞胎什么样。” 德妃眼中也闪过惊喜,这钮祜禄还真是个争气的。 她总说这个丫头有福气,果然不假。 “三个孩子可还健壮?钮祜禄氏身子如何?” 这般关怀让胤禛微微一怔,他虽知晓额娘和瑶瑶如今关系不错,却没想到,额娘竟然还能如此关心瑶瑶身子。 胤禛心里闪过一丝骄傲,他的瑶瑶果然讨人喜爱。 胤禛答道:“钮祜禄氏虽有些虚弱,但太医说调养些时日便无碍。三个孩子哭声洪亮,都很康健。” 德妃不自觉松口气,三胞胎,这也是永和宫的喜事。 胤禵兴奋地搓着手,“我要去告诉九姐,她之前还念叨小四嫂生产的事呢。” 德妃见小儿子如此,笑着摇头:“你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语气中满是宠溺,“你九姐在太后老人家那儿,这等喜讯哪能不知道。” 胤禵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那我去给皇玛嬷请安,顺便找九姐说话,说说如怀的事。” “站住。”德妃轻喝,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你四哥难得来,你倒急着走。” 老四如今在朝堂已经站稳脚跟,十四也渐渐长大,德妃最是希望两个儿子能处好关系。 她转向胤禛,温声道,“老四,钮祜禄氏这次立了大功,本宫这就命人准备补品送去,让她好好养胎,坐好月子。” 胤禛:“儿臣代钮祜禄氏谢过额娘。” 胤祥适时上前,郑重地向胤禛行礼:“恭喜四哥喜得三子。侄子们洗三,弟弟也定要去的。” “十三弟有心了。”胤禛拍拍他的肩膀。 德妃看着三人,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身旁的嬷嬷吩咐:“去把本宫那对白玉长命锁取来,再备三套金丝软缎的小衣裳,给三位小阿哥送去。” 接下来,德妃和三人又细细说了会儿话,便让三人告退。 —— 离开永和宫时,胤禛同十四目光相接,胤禵隐晦同胤禛颔首,二人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十四便离开了。 胤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色若有所思,却没问出来。 兄弟二人行走在宫道上。 “四哥,”胤祥压低声音,眉头微蹙,“最近马齐大人待我格外和气,前几日在户部核对粮饷,他竟亲自给我斟茶,前日还特意送了把上好的弓过来。” 胤祥虽然初入朝堂,但他也知晓马齐这人的份量。 他一个没有爵位的皇阿哥,怎么会突然与他亲近。 胤禛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 马齐是户部尚书,皇阿玛的心腹重臣,连太子那边都不假辞色,自己在户部这么久,和这人也是不冷不热的关系。 如今突然向十三示好? 胤禛唇角微不可察地抿了抿,淡淡开口:“你与十二弟今年都到了指婚的年纪。” 胤祥脚步一顿,耳根突然泛红:“四哥是说...?” “八九不离十。”胤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马齐想为家里求个皇子福晋,以他在皇阿玛跟前的体面,若开口求恩典,皇阿玛多半会给这个面子。” 胤祥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羞涩与不安:“指婚的事,终究是皇阿玛圣心独断...” 他一贯爽朗,但涉及到自己的婚事,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胤禛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胤祥,“十三弟,”他声音低沉而笃定,“马齐若是打你的主意,怕是要落空。” 富察家树大根深,年轻一辈已崭露头角。 十三跟他走的太近,他如今是太子一派,以皇阿玛的心思,很大可能不会给胤祥指这种老牌勋贵。 只是,这无法确定的事,胤禛不好讲出来。 面对胤祥疑惑的眼神,胤禛伸手替胤祥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领,“如今可不止你一个皇阿哥适龄,十二比你年长,更有可能。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你初入朝堂,都要与朝中重臣保持距离。” 胤祥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眼中满是信赖:“我听四哥的。” 胤禛满意颔首。 “老三那边,很快起复。” 胤祥闻言一愣,点头:“四哥,我知道分寸,做弟弟的,自然要尊敬兄长。”最起码,面上要体面。 兄弟二人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已到了西华门外。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胤禛抬眼望去,只见五贝勒胤祺一行人正从另一条宫道走来。 胤祺走在最前面,身后半步是五福晋他塔喇氏,落后他塔喇氏半步的则是胤祺的两个侧福晋。 还有两个孩子被太监、乳母抱着,跟在四个主子身后。 主仆一行人浩浩荡荡,看得胤祥一愣。 双方互相见礼后,胤祥客气询问:“五哥这是?” 不过年不过节的,这阵仗有点大啊。 “今日带着孩子过来给额娘看看。”胤祺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带着笑开口。 他塔喇氏心里一乐,面上挂着得体的笑,站在丈夫身侧,一副夫唱妇随的姿态。 胤祺试图转移话题,“四哥和十三弟这是要去...” “刚从永和宫出来,现下出宫。”胤禛简短地回答。 “那就不耽误四哥和十三弟了。”胤祺再次拱手,侧身让出通道。 女眷们随着他的动作退到廊边,裙裾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胤祥不敢回头,等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才八卦:“五哥性子一贯好,但在后院的处理上,真是不好说。”连他这个未开府的弟弟,都知晓五哥宠妾灭妻的传闻,真是… 胤禛难得调侃:“这由不得五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罢,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面上带了些笑意。 第192 章 玻璃 弘历和赛茵兄妹跟如玥相似,生的粉雕玉琢,性子伶俐可爱,虽不是自己的孙儿,却也招得宜妃满心欢喜。 见过几次后,就经常在胤祺和五福晋他塔喇氏面前念叨,希望她们带孩子进宫看她。 胤祺便把这事交待给福晋他塔喇氏,让她抽空多带着两个孩子进宫。 但他塔喇氏是,你说你的,我听着,但做不做是我的事。 毕竟,府内目前一儿两女,较大的两个孩子,长子是侧福晋刘佳氏的孩子,长女是侧福晋瓜尔佳氏的孩子,跟她皆不相干。 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若是由她带着进宫。 得了宜妃夸赞,她不会觉着开心。 若有个闪失,这满府上下还不得怨她这个嫡母不尽心?横竖都是吃力不讨好。 因此,他塔喇氏自然无视。 在胤祺看来,这个福晋便是诚心不领他的情。 他塔喇氏如今掌握府里的中馈,不太在意这个丈夫的宠爱,看出胤祺的不悦,干脆提议:让刘佳氏和瓜尔佳氏带着孩子同去。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出——胤祺领着福晋与两位侧福晋,带着孩子浩浩荡荡进宫给宜妃请安的扬面。 到了翊坤宫,刘佳氏牵着五岁的弘昇,瓜儿佳氏抱着三岁的女儿,两个孩子穿着崭新的锦缎衣裳,跟在夫妻身后。 一行人迈过殿门。 宜妃正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上,见他们进来,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可算来了,本宫都等了一早上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祺利落地打了个千儿,身后众人也跟着行礼。 宜妃的目光越过儿子,直接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快过来让玛嬷瞧瞧。” 弘昇这个孙子,宜妃逢年过节会见几次,孙女却是第一次见到。 弘昇胆子大,噔噔噔就跑上前去,小格格害羞地躲在瓜尔佳氏身后。 宜妃一把搂住孙子,瓜尔佳氏则亲自牵着女儿走到宜妃身侧。 此刻,殿内,宜妃跟两个孙子孙女亲香,刘佳氏和瓜尔佳氏围在祖孙三人身边。 胤祺则在椅子上坐定,端着茶盏喝茶。 他塔喇氏对翊坤宫熟悉的很,跟回家似的,坐在胤祺对面,同样端起茶盏,开始喝茶。 夫妻俩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宜妃余光掠过下首的夫妻二人,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望着他塔喇氏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头泛起一丝无奈。 万岁爷当真是给她们母子出了道难题。 她原本对这个养在太后跟前的长子没太多奢求。 胤祺被太后抚养长大,性子宽厚,就算才干不出众,但有太后在,以后封亲王妥妥的。 这个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福晋,开枝散叶便是最好。 谁知皇上竟指了镶蓝旗的五品官之女做嫡福晋,这出惹得儿子有了心结,她这个做额娘的何尝开心。 只是,万岁爷金口玉言,宜妃就算性子泼辣,也不敢闹腾,就这么接受了。 偏生万岁爷紧随其后又指了两个家世显赫的侧福晋,刘文焕之女刘佳氏,镶黄旗瓜尔佳氏硕色的嫡长女。 这般安排,皇上是有弥补之意,但也把儿子这后院弄得一塌糊涂。 宜妃收起思绪,她抚着孙儿的发顶温声道:“孩子们都教养得极好,你们费心了。”目光在三个儿媳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来回。 晌午,宜妃留几人用了午膳。 膳后,几人离开翊坤宫。 他塔喇氏刻意落后几步,前方胤祺正一手牵着弘昇,弘昇另一侧是刘佳氏,这三个跟一家人似的,身侧瓜尔佳氏神色带了些酸意。 他塔喇氏瞧着心底一乐。 ”福晋。“瓜尔佳氏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今日多谢福晋成全,让妾身有机会带大格格见娘娘。” 他塔喇氏淡淡一笑:“妹妹客气了,孩子见玛嬷是天经地义的事。” 心里却明镜似的,瓜尔佳氏最近向她示好,怕是想借她的手对付刘佳氏,或者大阿哥呢。 但她又不是傻子,也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让她们狗咬狗才更合自己心意。 回府的马车刚停稳,翊坤宫的赏赐便追了过来。 两匹流光溢彩的云锦,一套赤金嵌宝石的头面,指明是赏给他塔喇氏的。 丫鬟们捧着锦盒跨进正院,最前面的主子他塔喇氏面上带了些真切的喜色。 这样的日子真不错。 左右那两个侧室加一个庶福晋斗得乌眼鸡似的,她乐得坐在戏台子前排看戏。 就是可惜自家的八卦不能与四嫂、九弟妹同享。 —— 胤禛与胤祥出宫后,便去了户部,晌午,胤禛带着胤祥在食楼用的午膳。 待到公务处理完毕,日影已渐渐西斜,胤禛的马车才缓缓驶回四贝勒府。 他大步穿过府门,衣袍带起一阵微风,守门的小厮们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只听得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渐行渐远。 书房内 高无庸与苏培盛垂手立于下首。 “爷,江南那边有戴铎先生的消息了。”高无庸禀报道。 胤禛闻言心里一动。 三年前江南科扬案发时,他偶然得见那人的文章。 字里行间透着铮铮风骨,文采斐然令人击节。 虽未曾谋面,却已心生赏识。 只是朝廷通缉甚严,这人竟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踪迹。 三年间,他一边命人暗中寻访,一边在江南布下暗桩。 过了三年,胤禛已经有些不放在心上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了消息。 胤禛现下对此人还是很有兴趣,一个没有家世的普通举子,竟然躲过朝廷的追捕,藏了三年。 胤禛:“把人带进京城,放在庄子上,等到了,爷去见他一面。” 高无庸闻言应是。 接着,高无庸继续禀报:“主子,武格格那边,玻璃已经制成了,您可要前去一观?” 当下,玻璃工艺已在发展中。 宫廷造办处下设的玻璃厂,就是专为皇室烧制玻璃器物,其原料配方与制作技艺皆为皇家所垄断。 受皇室影响,八旗贵族、官员以收藏、陈设玻璃器皿为风尚。 民间玻璃作坊工艺虽不如皇家,但也能烧制珠饰、小摆件等琐碎物件。 不过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烧制玻璃的成本很高。 至于后世的玻璃窗,唯有乾清宫装设了玻璃窗棂。 这一切皆因熔融玻璃的流动性难以驾驭,冷却时又易迸裂,造价之昂令人却步。 而今武云研制的玻璃,非但破解了这两大工艺难关,更将成本压至内府造价的十之一二。 想起武格格的研究成果,高无庸都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奇。 第193 章 小心思 这个女人,本来只是后院中蠢笨恶毒的妾室,但突然间却跟变了个人似的。 当初,被高无庸上刑后,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原来的武氏,通晓诸多奇技,偏生又记不清自己的来历。 胤禛至今对她有所怀疑,但看在她确有奇技上,胤禛暂时留着她。 只是,胤禛多疑,从不轻易涉险,因此他从不跟武氏直接接触。 胤禛轻叩案几:“她不是说自己懂得很多,让她继续研究其他。除了火器研制所需,其余物资照旧供给。记住,所有药材、危险之物一律不得经她的手。” 高无庸:“主子放心,武格格身边十二个时辰都有暗卫盯着,绝无疏漏。” 主仆二人三言两语,定下了武云接下来的辛苦忙碌生涯。 待高无庸汇报完毕,苏培盛适时禀报:“主子,万岁爷的人,目前有动静,想往正院活动。” 胤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府里处处都是眼睛——皇阿玛的、德妃的...... 德妃那些的暗桩不值一提,但皇阿玛布下的暗线,他动不得,却也记得清清楚楚。 这两年,那些眼线被他一个个查出来,又精心安置在前院和宋氏的院子里。 宋氏这个女人心思一贯深沉,自打自己处置了那个叫绿心的贴身丫鬟后,她更是谁都不信。 嘴巴很紧,皇阿玛的人放在她那儿,反倒最是稳妥。 至于自己的前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更不必担心。 “正院那边,也该放几个过去了。”胤禛说道。 苏培盛:“奴才明白,定安排妥当。” 胤禛颔首,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投在墙上如蛰伏的猛兽。 权力的棋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此刻,胤禛心头蓦地涌起一股渴望,他想见瑶瑶了。 更衣过后,胤禛踏着月色穿过重重回廊,踏入景园大门。 产房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暖融融的馨香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瞬间锁住那个扶着床沿的纤细身影。 她正穿着平底绣花软鞋,在地毯上一步一顿地走动。 粉色长袍裹着纤细高挑的身子,浓密的长发垂落腰际,额间戴着点缀有玉片的精致抹额,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怎么起来了?”胤禛眉头微蹙,低沉嗓音里压着三分责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流连。 烛影摇曳间,只见她雪腮映着暖光,眼眸明亮如昔,哪还有半分产后的虚弱模样。 “四爷,”如玥轻唤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细白的手指拢了拢鬓边散落的青丝,“我觉得好多了,躺着反而浑身不舒服,嬷嬷说适当走动有助于恢复。” 话音未落,胤禛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掌心稳稳托住她手肘。 “胡闹。”他喉结微动,声线却陡然软了三分,垂眸见她眼波盈盈的模样,终是叹道:“才头一日就这般不省心。” 如玥忽地轻笑出声,笑声如清泉般洗涤了胤禛一整日的疲惫。 只见如玥素手轻巧地挣脱他的搀扶,在原地转了个圈,粉色长袍缓缓绽开。 “您瞧,是不是没事了?” 胤禛望着她灵动的模样,胸腔里涌起温热的潮汐,捏捏她的手,道:“那...我陪瑶瑶走。” 胤禛小心翼翼地扶着如玥在屋内走动,手掌始终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腰。 产后的妇人,腰部、背部、手臂皆不能受累,否则会落下病根。 如玥被胤禛这般当瓷器看待,她也不觉着烦,眼角眉梢透着喜意,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 “慢些走,若是累了就歇着。”胤禛的声音低沉且温柔,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脚步。 如玥乖乖点头。 晚膳时分,桌上摆满了滋补的月子餐,香气四溢的补汤冒着热气。 胤禛亲自为如玥盛了一碗,又细心地吹凉了些才递到她手中。 如玥夹了一筷子胤禛爱吃的菜放入他碗中,道:“瑶瑶自己用,四爷也吃,这几日您太操劳了。” 用膳完毕,如玥问道:“四爷可曾想过给孩子们起什么名字?” 胤禛温声解释:“这次还是等满月时由皇阿玛赐名。”怕如玥失落,继续开口:“瑶瑶可以为孩子们起个小名。” 如玥摇头:“我们便小五、小六、小七这样叫着吧。” 之前她给弘历、赛茵起的小名,可是被相熟的众人好一顿笑话,她自知自己不会起名,这次干脆不起了。 胤禛自然随着如玥的意见来。 夜间,乳母们抱着三个襁褓中的婴儿进来。 如玥挨个查看,细细询问乳母关于三个孩子的喝奶、起夜情况,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 同时,如玥也在细细观察胤禛,发现胤禛虽然也看了孩子,但比起当初对弘历和赛茵的疼爱,似乎少了些热切。 待乳母们退下,屋内只剩二人时,如玥直接问道:“四爷,我瞧您对小五他们似乎不如对弘历和赛茵那般上心?” 胤禛闻言一怔,伸手轻抚如玥的发丝,欲言又止:“瑶瑶生产前后受了那么多苦,我心里...” 话到一半,对上如玥清澈如水的眉眼,胤禛竟不知该如何继续。 怎么说,都显得他太过阴暗狭隘。 如玥却已明白他的心理,柔声安抚道:“四爷多虑了,我这次身子并未受罪,产后劳累也只是被惊着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疼爱:“说起来,瑶瑶其实对小七有些愧疚呢。” “这是为何?”胤禛眉头微蹙。 “怀他们时都是按双胎进补的,小七怕是没得到足够的营养。”如玥故作忧愁地说,随即展颜一笑:“所以四爷更要好好疼爱他们才是,否则我这个做额娘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胤禛心头一软,郑重地点头。 瑶瑶辛苦生下的孩子,他怎会不疼爱? 只是弘历作为长子,赛茵又是他们二人的独女,两个孩子生的和瑶瑶相似,他自然格外珍视些。 第 194章 孩子们 如玥闻言莞尔,神色带着几分了然:“四爷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瑶瑶明白。他们不过是医术所限,并非存心贻误。若因这等差错便重责太医,传出去反倒寒了太医院太医们的心。” 道理很简单。 若因医者一时失误便施以严惩,反倒会使他们畏首畏尾,不敢放手施救。 明朝太医院的教训犹在眼前,足以为今日之鉴。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赞许,温热的掌心覆上如玥的手背,柔声道:“瑶瑶果然心思通透。说起来,皇阿玛素来精研医理,之前我对此不太重视,等瑶瑶出了月子,不如我们也研习一番。”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如玥的腕间,“总要懂得些医理,才不至于被太医们牵着鼻子走。” 如玥闻言眼眸倏亮,反手握住胤禛的指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四爷此话当真?” 如玥自己身子健壮,但这位爷,忙于公务,又要应付康熙和太子,身心压力会越来越大,若是能早日重视起来,胤禛的身子想必比历史上要好很多。 这位爷,历史上享年58岁,对于古代皇帝来说,其实已经不算短寿。 历史上,这位爷喜爱收藏西洋眼镜,不出意外,可能是近视了? 如玥想着,又看了眼胤禛的眼睛。 如今眼睛还好,她也得保护好,毕竟她更喜欢男人不戴眼镜的模样。 如玥偷偷笑开。 胤禛见她跟偷腥的猫似的,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当真,爷说话从不虚言。许无伤的医术终究欠些火候,爷已派人往江南寻访名医,总要找个妥当的才是。” 如玥靠在男人肩头,“四爷安排得极是周到。不过,四爷可要寻访一些擅长妇科的大夫呀。” 许无伤的医术不好么?其实已经是顶尖,只是于妇科上,没那么好罢了,这个世道,终究是男人的世界。 胤禛摸摸她的脑袋,在她额间轻吻:“这是自然。” 如玥见目的达到,满意地靠在胤禛肩头,“若是公务忙碌,四爷便专心处理公务吧,不必整日操心瑶瑶。” 胤禛握住她柔软的手,在唇边轻吻:“无妨,见到瑶瑶就不觉得累了。” 如玥脸上泛起红润,娇憨道:“四爷越来越会讲话了。” “句句肺腑。”胤禛低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如玥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心中一片安宁。 —— 翌日 如玥靠在锦缎软枕上,听着窗外渐近的脚步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脚步声一重一轻,一急一缓,她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是弘历故意跺着脚走,赛茵则是躲着乳母小跑。 “额娘!”两个小身影几乎是同时扑到床前,又被春和眼疾手快地拦住。 “小祖宗们,主子身子还虚着呢,可不能这么莽撞。” 如玥笑着摆手:“无妨,让他们过来。”她伸出双手,两个孩子立刻像归巢的雏鸟般钻到她身边。 弘历穿着宝蓝色的小褂子,圆润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他紧紧攥住如玥的右手,声音里带着委屈:“额娘,弘历想你。阿玛不让来,弘历就、就...”他声音渐低,偷偷抬眼看了看如玥的脸色。 “就故意不吃饭?”如玥点点他的鼻尖,又看向左侧的赛茵。 女儿比哥哥安静得多,穿着粉色的旗装,乌黑的发丝被梳成两个小鬏鬏,此刻正用那双酷似如玥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额娘...”赛茵忽然抓住如玥的左手,将它贴在自己柔嫩的脸颊上,“您身子不舒服吗?阿玛说您需要休息。赛茵乖,不吵额娘,但赛茵想每日陪着额娘。” 如玥心头一热,她闺女真是最贴心的宝宝。 如玥轻轻抚摸赛茵的脸蛋,“额娘没事,只是刚生下弟弟们,要坐月子。若是以后想见额娘了,便跟乳母说,她们自会带你们过来,不过以后不可以不吃饭哦。” 赛茵指了指哥哥:“哥哥不乖,不吃饭,赛茵乖。” 弘历疑惑地看向妹妹:“妹妹,是你说的,不吃饭,乳母就不敢阻拦我们。” 赛茵偷摸摸看了额娘一眼,嘟嘴道:“哥,我没有不吃饭,是你。” 弘历有些生气,“是你说了。” 赛茵:“我吃饭了。” 兄妹二人又开始互相反驳,只奈何没啥文化,所以吵来吵去就那么几句。 如玥扶额,这两个小祖宗,刚还说乖呢,这就开始了。 幸好她儿子闺女声音好听,就这么吵闹,如玥也能忍受,如玥也不阻止,等二人渐渐熄火,她才插话:“好了,还记得额娘刚刚说了什么吗?” 不等两个孩子回答,如玥柔声开口:“额娘刚生下弟弟们,需要坐月子,好好休息。弘历和赛茵都是最棒、最乖的宝宝,肯定不会打扰额娘休息的,对不对?” 两个孩子同一时间,重重点头。 如玥挨个摸摸两人的小脑袋,开口:“那弘历和赛茵便隔着屏风,在地毯上玩积木好不好?” 弘历立下豪言:“弘历要给额娘盖一座大房子。” 赛茵连忙接上:“赛茵也要。” 如玥十分认真地说道:“好,额娘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盖大房子。” 如玥嘴角含笑,忽然想起什么,转向一旁的王嬷嬷:“把小五他们抱来给哥哥姐姐看看。” 不多时,三位乳母各抱着一个襁褓进来。 弘历和赛茵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却又不敢靠太近,只踮着脚尖张望。 “长得最胖的是小五,这是小六,生的最白;最瘦的这个是小七。”如玥一一指给他们看,“弟弟们现在还小,需要多睡觉。但长得很快的,过不了多久就能陪你们玩了。” 赛茵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小五的小手,立刻惊喜地睁大眼睛:“额娘,他抓住我了!” 她转头看向如玥,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等弟弟们长大了,可以听赛茵的话吗?” 第195 章 醉话 弘历面对三个小不点本来兴致缺缺,听到妹妹的话,眼睛一亮:“儿子会保护好弟弟们!他们以后要听我的,我是哥哥,是最大的。” 如玥忍俊不禁。 正以为这两个又要吵起来,没想到赛茵却已经趴在床边,对着三个襁褓小声嘀咕起来:“弟弟们快长大,姐姐把小鸡、木马给你们玩。” 如玥失笑。 “主子,该喝药了。”春和端着青瓷碗走近。 两个孩子听到一个药字,立刻皱起鼻子。 弘历捂住嘴:“额娘,苦吗?” 当然不苦,说是药,不如说是补汤,不好喝,但也不至于苦。 不过,看了眼两个小的,如玥说道:“很苦。不过,额娘不怕苦。”说着,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额娘真勇敢。”赛茵崇拜地说,“赛茵以后喝药也不怕苦。” 如玥偷笑,摸摸女儿的发髻:“好,赛茵更勇敢。” 三胞胎的洗三规模并不大,只邀请了胤禛的几个兄弟以及如玥母家前来观礼。 至于添盆的长辈,不等胤禛主动邀请,裕亲王、恭亲王福晋就主动找来了。 亲王宗妇,她们最求的就是晚辈们多子多福,三胞胎阿哥,这可是大清皇室的头一遭,有的是宗室福晋们想来沾沾喜气的。 只是这二位年纪长,地位高,自然能向胤禛开口。 洗三这日 添盆礼过后,三个襁褓被乳母抱到宴席间,众人纷纷围上前来道贺。 直郡王目前正在筹备康熙巡视永定河事务,暂时脱不开身,太子那边说是政务繁忙,因此二人缺席。 三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倒是都到齐了。 几位已成婚的阿哥望着那三个红彤彤的襁褓,眼中难掩艳羡——这可是三个健健康康的阿哥,怎能不叫人眼热? 十三和十四两个纯粹是来看个新鲜。 老五胤祺盯着婴孩,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他府里至今只得一个儿子,他爱的不行,四哥这一下子得了三个,父爱能分的过来么? 素来谨慎小心的老七胤佑也难得露出几分酸意,虽说他已有侧福晋所出的一子二女,但真没这般让人羡慕。 他和胤禛关系还行,这会儿主动找胤禛碰杯,带着酸意道喜,胤禛眉梢挑动,利落饮尽杯中之酒。 温润如玉的老八同样看得眼热,不说儿子,他连个女儿都没,此刻更是百感交集。 倒是小九神色如常,他如今心思全在生意上,与福晋感情不错,子嗣之事来日方长。 席间几位兄长的神色,尽数落在十三、十四眼里。 待看罢三胞胎,未成婚的二人便悄悄躲到角落咬耳朵。 三哥最好色;五哥七哥专宠侧室,冷落嫂子;八哥独宠八嫂,不近妾室;九哥对银子比老婆孩子亲... 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二人蛐蛐了个遍。 至于四哥,他们看了眼席中意气风发喝酒碰杯的胤禛,互相瞅了瞅,打了个寒颤,闭紧嘴巴。 这一次洗三礼,三胞胎收到的贺礼如流水般涌入景园。 绿竹捧着厚厚的礼单进来禀报时,如玥正倚在软枕上小憩,听到消息不禁乐了。 弘历和赛茵才多大点人儿,各自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如今小五他们刚落地,就收到了如此多的礼物,看来他们的库房也该收拾出来了。 如玥正数着几个孩子的身家,胤禛踏入产房。 宴席散去后,他已经喝了一碗醒酒汤,重新换了衣裳,这会儿隔着屏风与如玥说话时还带着几分醉意。 如玥透过屏风,看着影影绰绰、身姿挺拔的男人,不由调侃:“爷,上面几位给小五他们好些礼物呢,爷作为阿玛,是不是也该给三个儿子准备见面礼。” 胤禛此刻酒意正浓,闻言当即大手一挥:“苏培盛!去把书房那方松花石砚,还有《寒食帖》《秋兴八景图》取来,给三位阿哥送来。” 苏培盛惊得瞪圆了眼睛,连声道:“爷,那可是您最心爱的......” 如玥也吃了一惊。 那方松花石砚是康熙亲自赐给四儿,作为四子学业精进的奖赏,平日胤禛连碰都不许人碰。 《寒食帖》是苏轼真迹,《秋兴八景图》更是董其昌的传世佳作。 这两样宝贝,胤禛连兄弟胤祉上门求一观,胤禛都直接拒绝,今日竟要送给刚出生的儿子? “爷醉了。”如玥连声拦住苏培盛,“这些物件太过贵重,阿哥们都还小,不如先存在爷的库房里,等他们长大了再给不迟。” 苏培盛会意地停下脚步,偷眼去瞧自家主子。 胤禛此刻醉眼朦胧,却仍坚持道:“爷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 “爷的心意瑶瑶替儿子们领了。”如玥柔声打断,示意绿竹换上新沏的醒酒茶,“不如这样,您先给孩子们赐些吉祥物件,待他们开蒙时,再赏这些文房珍宝可好?” 胤禛被如玥温言软语哄着,终于迷迷糊糊应了下来。 如玥悄悄松了口气,心想明日爷酒醒后,怕是要为今日的醉话后怕呢。 这位爷可是拿那些当命根子,今日若是真送了儿子,他虽不会收回去,但心里肯定后悔。 她在意儿子,但也爱四爷,自然不忍四爷懊恼。 只是没成想,平日里端方持重的爷,吃醉了酒竟显出这般稚气模样。 如玥倚在绣枕上,听着胤禛一句句醉话往外蹦。 要让她做皇室最风光的女人、要把儿子栽培成文武双全的皇孙、要让赛茵做掌上明珠、还咬牙切齿地念叨老三老八的福晋曾给她气受,他已经把老三、老八记在复仇小本上.... 如玥听得心头忽紧忽松,时而偷笑出声,时而紧张地攥紧拳头。 待胤禛终于说累了,她暗自庆幸屋里没留旁人。 如玥轻手轻脚转过屏风,只见那人挺着腰板坐在锦凳上,脑袋却歪在雕花隔扇上睡得正香,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 指尖抚过男人微蹙的剑眉,如玥嘴角弯出甜甜的笑。 半晌才唤来苏培盛、王安,加上玉柳,几人蹑手蹑脚地把人挪到隔间,如玥为人掖了掖杏黄锦被的边角。 第196 章 阴谋 自去年敏妃丧期剃头案后,他被皇阿玛降为贝勒,这些日子虽然恢复了礼部职务,但往日风光已不复存在。 “爷,您要的《礼记》注疏取来了。”贴身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摞书册放在案头。 胤祉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太监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书房重归寂静,胤祉的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那幅太子亲笔题写的文以载道上。那是两年前太子赐给他的,当时他还在礼部主事,太子对他多有倚重。可如今... “老四...”胤祉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手中的镇纸重重砸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自从有了胤禛,太子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就老四那张死人脸,越来越得皇阿玛和太子的看重。 秋狝结束时,老四挥刀的情景,十三与他发生争执时,老四阻拦侍卫.... 一桩桩,在老三脑海中划过, “爷,张先生他们到了。”太监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让他们进来。”胤祉收敛了情绪,整了整衣冠。 三位幕僚鱼贯而入。 “三爷。”三人齐齐行礼。 胤祉示意他们坐下,开门见山道:“老四的侧福晋要扶正了,你们都知道了吧?” 为首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礼部已接到内务府知会,定在四贝勒府三胞胎满月宴上下旨。” “三爷可是想...”其中一个幕僚试探道。 胤祉冷笑一声:“老四如今春风得意,若真让他把侧室扶正,那就是四个嫡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爷不能让他这么顺遂。” 最后一位幕僚冯询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三爷,四贝勒此番扶正侧室,倒也算是件好事。如此一来,他便不会迎娶家世显赫的福晋进门,想必太子那边也会...” 话未说完,胤祉便猛地抬手制止。 “这些道理,还用你说?”胤祉冷冷打断,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他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阴鸷的暗流。 老四这个弟弟,在朝堂上行事滴水不漏,就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 这次,若不趁机让他栽个跟头,他胤祉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三人面面相觑,看到胤祉这副神色,心下了然。 “三爷,按《大清会典》,皇子侧福晋扶正确有先例,只是需得皇上特旨恩准,且须合于礼制。若从礼制上找纰漏,或可...”其中一位幕僚随意想了个办法,应付道。 他是三爷的幕僚没错,但也不想得罪四贝勒呀。 那位是真阎王。 为首的幕僚李运摇头打断:“不妥。皇上既已准允,再论礼制便是质疑圣裁。此乃大不敬。” 书房内一时沉默。 胤祉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忽然看向冯询:“冯先生,听闻近日天象有异?” 冯询一愣,道:“确有此事。钦天监观测,近日紫微垣有星孛入,主...主后宫有变,不过……” 胤祉打断他的话,急忙询问,“具体应在何时?” “按星象推算,应在...下月初三前后。”冯询谨慎地回答。 胤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四府的满月宴是初六吧?” 李运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三爷的意思是...” 胤祉缓缓道,“满月宴前两日,钦天监上报异象,就应在初六,老四没有呈报天象择吉,届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老四必然要被皇阿玛责难,他那新福晋和三个小崽子也会被皇阿玛所恶。” 冯询面露忧色:“三爷,此事若被查出...” 胤祉冷冷打断,“天象有异是事实,钦天监自有记录。至于如何解读,具体什么时辰...”他看向冯询,“冯先生乃星象大家,想必不会出错。” 冯询额头渗出细汗,却不敢违逆:“奴才…奴才自当尽力。” “三爷此计甚妙。”李运适时奉承,“届时皇上必会震怒,四爷再得宠,也难逃责罚。” 冯询心中苦涩难言,风险自有自己承担,他当然觉着好。 唉,这群清流,真是清得很,只会溜须拍马。 直到从三贝勒府中离开,冯询心里仍然犹豫不决。 —— 同一时间 直郡王府内 老大胤褆和八弟也在讨论关于老四侧福晋扶正之事。 此事虽然没有流传开来,但是胤禩作为内务府总管,自然知晓其中内幕。 他第一时间便来到大哥府上,告知这个事情。 胤褆惊讶挑眉,“这老四还真是糊涂,他现在正得皇阿玛看重,再另择一个家世好的满洲贵女做继福晋,岂不更好,却要把侧福晋扶正。” 胤禩眸光微闪。 他想起大嫂去世一年,大哥却始终不肯让侧室、格格诞育子嗣。 他这几个兄弟还真是相似呢。 胤禩斟了盏茶递过去,语气轻缓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小四嫂一扶正,四哥府上可就有四位嫡子了。” 他深知这位大哥最在意什么。 果然,胤褆闻言,原本淡定的面容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 四个嫡子啊! 想想自己膝下不过四女一子,还真是让人不舒服。 不过胤褆与老四素来并无过节。 虽说胤禛如今在太子麾下办事,但胤禛行事周密,与诸兄弟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 若说真有什么嫌隙,也就是和老三之间有些明面上的龃龉。 老三这个弟弟…… 胤褆更不喜欢,仗着皇阿玛和太子的宠爱,没少挤兑自己。 至于老四与太子的关系,乃是皇阿玛钦定。 这只会让胤褆对太子的怨怼更深,对老四反倒没什么成见。 只是这四个嫡子的福分......他忍不住酸溜溜地道:“满月宴那日,我也去。正好瞧瞧老四的宝贝嫡子们。” 胤禩闻言,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将眸中翻涌的暗沉尽数掩去。 再抬眼时,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大哥若不嫌弃,届时我们一同前往。” 第197 章 人心 书房内 胤礽修长的手摆弄着九连环,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主子,冯询那边的暗子传来消息,说三贝勒让冯询借天象一事,对四贝勒府发难。”心腹躬身递上一封密信。 “哦?”胤礽眉梢微挑,停下手中动作,接过。 展开细看,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啪—— 信纸被重重拍在紫檀案上,震得茶盏轻颤。 “好个老三,真是毒得很。”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怒意。 若让这毒计得逞,老四固然要受责难,但最遭殃的必是... 胤礽眼前浮现出那张总是带着疏离的脸。 “主子?”心腹小心翼翼地唤道。 胤礽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一道木纹。 老三与老四相争本不足为虑,甚至正合他意。 老四这两年先后出入刑部、户部,治河、漕运、整顿八旗军务,办事之老练连皇阿玛都屡次称赞。 若借此机会让老四有了污点,自己再向皇阿玛求情,老四必然能更加尽心尽力为他做事。 可那个总爱穿着素雅的女人,总是温柔浅笑,那双眼睛总是那般清澈,她是无辜的,有些事情不该把女人牵扯进来... “把消息透给四贝勒。”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记住,要做得隐秘。” 心腹低头称是。 满月宴后,她便会成为四弟的福晋。 他想再见见她,但胤礽知道不可以。 上次,他已然在胤禛面前失智,再接触,四弟必会察觉。 自己要克制,要避嫌。 待他…… 胤礽重新拿起九连环,开始细细摆弄。 —— 三胞胎的满月宴已定下章程,胤禛亲自带着下人操持各项事宜,如玥只安心坐月子即可。 与头胎月子时一般,如玥在额娘阿鲁特氏、王嬷嬷、徐微等人的精心照料下过得舒坦惬意。 有光环的庇佑,三个孩子都康健活泼,不必如玥亲自喂奶,更无需她夜间亲自照料。 每日乳母只消在孩子清醒时抱来如玥榻前,让她亲近逗弄,再与弘历、赛茵说说话,这月子过得比平日还要舒适。 满月宴前五日,阿鲁特氏准备回府。 临行前母女俩说了许多体己话。 这回与初次月子时的谆谆告诫大不相同。 那时阿鲁特氏总提醒女儿莫要将心思全系在贝勒爷身上。 如今见二人情意愈笃,她反倒握着如玥的手轻声道:“既已将贝勒爷放在心上,便好好相处。咱们家如今立起来了,你又有了五个孩子,纵然上心了也不怕。” 这话瞬间让如玥眼眶发热。 她确实早已将四爷放在心尖上,这份情意是经年累月攒下来的。 从前福晋在世时,有福晋这个仇人,她尚能自持,自打福晋薨逝,心便再也克制不住了。 有时夜半醒来,孤身独处时,如玥也会暗骂自己没出息。 可四爷待她那样好,教她如何不沉溺? “额娘放心。”如玥将脸贴在母亲掌心,“玉瑶晓得轻重。若真有......色衰爱弛那日,也断不会做糊涂事。” 阿鲁特氏闻言愈发欣慰,抚着她鬓角道:“怀哥儿如今都在军中效力,桦哥儿如今念书越发出色,锦儿也学了武艺。家里欣欣向荣,玥儿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说罢又细细叮嘱许多,直到日行西斜才登车离去。 送走额娘后,如玥倚在床上出神。 胤禛踏入内室,跨过屏风,望见如玥的神色,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原以为岳母走了,瑶瑶要伤心,怎地感觉瑶瑶比前几日更欢喜呢?” 如玥抿唇一笑,接过茶盏,“弘历、赛茵对小五他们越来越喜欢了,瑶瑶开心。” 胤禛闻言放下心来,“瑶瑶开心就好。” 说罢,陪如玥用了一盏茶,便离开了。 如今内外事务繁忙,他这一趟过来,只是怕如玥伤心,所以过来安慰,这会儿见如玥心情不错,便放下心,继续忙去了。 —— 胤禛正襟危坐于书房,面前摊开着一份砥报,却并未阅读。 他的目光落在跪在面前的高无庸身上。 “消息确凿?”胤禛声音平静。 高无庸低头:“千真万确。已让暗子核查过了。” 胤禛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继续盯着,特别是钦天监的动向。”胤禛淡淡道,“另外,查查冯询府内有无其他暗子。” “嗻。”高无庸领命而去。 胤禛独自留在书房,脸上神色逐渐沉寂。 他低声自语,“三哥啊三哥,既然你想玩礼法这把刀,爷便让你尝尝刀背的滋味。” 胤禛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上面详细记录着胤祉这几年来所有违制之举。 私收门包、礼部祭祀用度浮报... 当夜 冯询被带到四贝勒府,跪在胤禛面前,将胤祉的计划全盘托出。 胤禛听完,脸上不见喜怒,只是淡淡道:“冯大人,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冯询艰难开口:“四爷言重了,奴才没想着……” 胤禛打断他的解释:“就是因为你还没做,才能到这儿来。” 说罢,看他越发慌乱的神色,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三哥要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只是...”他目光锐利,“天象记录和预测,需按我说的来。” 冯询不敢看胤禛,只是喏喏道:“主子们的吩咐,奴才不敢不听,只是奴才不愿落得背叛主子的下扬。” “不要你害老三,只需……”胤禛缓缓开口。 —— 等离开四贝勒府,冯询回到家中,才长舒一口气,这次的危机算是躲过去一半。 只是,三贝勒到底不是个靠谱的主子。 他得想个法子,离开京城... —— 书房内 冯询离去后,暗阁的雕花木门无声开启,走出一位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年轻文士。 他面容清癯,眉宇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略带沧桑感。 胤禛端坐案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忽而开口:“先生以为,冯询是谁的人?” 戴铎缓步上前,双手背于身后,含笑道:“明面上是三贝勒的人,不过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赞许之色,“看出这潭水太深,既不愿得罪四爷,又不敢违逆主子,便半推半就地配合。” 胤禛唇角微扬,“是个清醒人。依先生之见,此事过后...” 戴铎在下首锦凳上坐定,接过话头,“经此一事,此人必求远离是非之地,可以与其做一笔交易,许他个外放的肥缺,我们也好将钦天监那个要紧位置收入囊中。” 胤禛闻言,满意颔首。 他现下,正缺一个钦天监的暗手。 第198 章 生辰八字 钦天监监正匆匆入宫面圣。 乾清宫内,监正躬身禀报:“启禀皇上,微臣夜观天象,见紫微垣有星孛入犯,查看星象记录后,发现其象当应于初六。” 康熙执朱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洇开一点暗红。 初六—— 这个日子让他心头一动,立时想起老四府上三胞胎的满月宴,以及给老四侧福晋扶正的圣旨。 紫微星象异动,素来非吉兆。 “可有妨碍?”康熙声音沉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扳指。 监正偷觑康熙沉凝的面色,忙道:“紫微垣有星孛入犯,虽主后宫有变,然北斗七星近日光华大盛,此消彼长,反成祥瑞之兆。” 康熙眉间郁色顿消,朗笑道:“那这个日子,果然不错,老四和其福晋是个有福的。” 待钦天监众人退下,康熙朝梁九功使个眼色。 不多时,宫中喇嘛捧着哈达躬身入内。 梁九功递过一张洒金笺纸,康熙状似随意道:“上师且看看这八字如何?” 喇嘛凝神细看,忽觉掌心渗出薄汗。 这命格.... 他捻动佛珠,缓声道:“此乃多子多福、寿元绵长之相。” 梁九功又奉上第二张笺纸。 康熙端起茶盏,氤氲水汽中传来康熙意味深长的问询:“若二者相合?” 佛珠倏然一顿。 第二张,若他没记错,是当今四阿哥的八字,喇嘛心头剧震,面上却如静水深流:“若前者为女命,当有旺夫兴家之能。二者结合则阴阳相济,必成佳偶。” “好!”康熙放下茶盏,青瓷碰出清越声响。 待喇嘛退下,皇帝笑道:“梁九功,备辇,朕要去永和宫。” —— 中正殿内,喇嘛跪在鎏金佛像前久久未起。 佛前长明灯摇曳,映着他额间细汗。 “阿弥陀佛...”喇嘛闭目诵经,却暗下决心要寻机拜会这位四阿哥,以及八字中的女子,他需要确认一些东西。 —— 三贝勒府书房内 胤祉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指着冯询的鼻子骂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冯询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青砖,声音发颤:“三爷息怒...奴才实在没想到,这两日北斗星象骤变...” 胤祉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你当爷是三岁孩童?” 冯询浑身一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心中叫苦不迭,这几日天象确实异动频繁,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敢插手皇阿哥之争。 钦天监记录天象,稍有差池便是欺君之罪。 他就是一个记录星象的,若是三阿哥想让他造一些吉兆,他自然乐意,但若是让他对付皇阿哥们,冯询实在不敢... “三爷明鉴...”冯询声音细若蚊蝇,“奴才...奴才实在...实在没敢继续大改...,这些日子星象变动太频繁了...” 胤祉见他这副窝囊相,怒气更甚,却又无可奈何。 他虽喜欢做些小动作,但又不是滥杀之人。 况且冯询是钦天监官员,若是处置了反倒惹人注目。 “滚出去!”胤祉一脚踹翻凳子,“没用的东西!” 冯询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书房。 直到走出三贝勒府大门,被冷风一吹,他才发觉里衣已经湿透。 望着阴沉的天色,冯询暗暗发誓:待这阵风头过去,定要寻个由头离开京城。 这钦天监的差事,也不好当。 —— 临近满月宴,胤祉带着侧福晋田佳氏去了京郊庄子骑马。 三福晋董鄂氏捏着请帖,指尖发颤,茶盏重重撂在案几上,溅出几点茶渍。 “爷这是越来越过分了!”她咬着牙冷笑。 老四府上的帖子都递到跟前了,偏生这节骨眼上他带着那狐媚子纵马郊游。 倒留下她独自上门给人家道贺。 男人真是不靠谱,幸好她有两个儿子。 董鄂氏又想起钮祜禄氏。 那女人可真能生,也真会生,两胎直接五个了。 她低头瞧着自己礼单上列的三份贺礼,咬牙:“这回可真是亏大了。” —— 这次三胞胎的满月宴,如玥原打算像洗三礼那般低调行事,却不曾想胤禛此番安排大相径庭。 不仅筹备得极为隆重,宾客名单更是比预期多了许多,可谓声势浩大。 这次,如玥又坐了四十余日的月子,每日里不过饮膳调养,陪伴孩子,对外头消息不怎么灵通。 虽觉得胤禛这般有些奇怪,但她知道胤禛行事向来深谋远虑,便也不多置喙,全权交由他操持。 满月宴当日,天光未亮如玥便起身梳妆。 春和与春景伺候她更衣,今日是一身玫红色氅衣,衣襟和袖口用灰黑色镶边,点缀金丝。 只见上则是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各色缠枝纹样,既显喜庆又不失端庄。 这艳丽的颜色,越白的人穿着越显白。 如玥是暖白皮,穿着这一身,愈发衬得她肌肤白皙莹润,泛粉的脸颊上不见半点瑕疵。 这次月子后,如玥觉得自己气力更胜从前,连皮肤都较往日更为剔透。 她大概发现了这个规律,坐月子期间,身子变化不太明显。 到月子后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比怀孕前状态更好。 春和正为她整理衣襟,忍不住赞叹道:“主子穿什么都叫人移不开眼,这身段瞧着比怀孕前还要紧致呢。” 春景亦在旁连连称是。 如玥望着穿衣镜中的身影,自己也不免心惊。 这般变化若再经几胎,怕是要惹人非议。 幸而京中贵妇们坐月子时多有精心调养,如今她才二十岁,倒也不算太过出格。 梳妆时,如玥特意嘱咐:“今日妆容需厚重些,务必要端庄大气。” 春景等人会意,主子这是要压一压容色。 她和几个丫鬟的手下功夫愈发仔细,虽说是要压一压容色,可如玥这般相貌,再怎么修饰也难掩其美貌。 待梳妆完毕,如玥对镜查看,倒也满意。 毕竟今日是三个孩子的满月宴,虽要压容色,但太过刻意扮丑,反而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前来赴宴的女客们,金尊玉贵,少有容色不出众的。 第 199章 昭告 府里的太监丫鬟们忙前忙后,引着贵客们往花厅走。 胤禛穿着宝蓝色锦袍,正在门口跟兄弟们寒暄。 如玥则在花厅招呼女眷。 这些来赴宴的基本都是出嫁的妇人,宗室福晋,皇子福晋、侧福晋,以及朝廷命妇。 众人入席后,表面上说说笑笑,眼睛却总忍不住往如玥身上瞟。 有些个年轻媳妇暗道,这位侧福晋生了五个孩子了,腰身还是那么纤细,脸色比她们这些年轻媳妇还要红润。 再扫过如玥伸出的手,真是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 有时候,女人的目光也会不自觉地被美人儿吸引。 精致的面容,再配上优雅的姿态,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人看了心头舒畅。 明知道多看是冒犯,可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怎么也挪不开。 不过在扬多是深谙世故的人精子,他们懂得适可而止。 在最初的惊艳过后,便默契地收回目光,转而与身旁的人寒暄起来。 只是偶尔,眼尾余光仍会不经意地扫过那个方向。 如玥假装没看见这些打量的目光,笑吟吟地与进来的女客寒暄。 花厅里衣香鬓影。 今日,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九福晋董鄂氏早就过来了,知晓四贝勒府只有如玥一个正经的女主子。 她们今日早早过来,此刻站在如玥对面,帮忙迎客。 这时,女客们大多已到齐。 最后压轴入席的,是太子妃瓜尔佳氏。 她身着杏黄色旗装,端庄大气中透着内敛,既显端庄又不夺主人风头。 瓜尔佳氏的脸上永远带着春风般和煦笑意的面容。 如玥虽总觉得这位太子妃并非表面那般温婉无害,却也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半分恶意。 今日瓜尔佳氏是独自前来。 太子推说公务繁忙不愿出席,却又特意嘱咐她务必到扬。 瓜尔佳氏知道太子看重四贝勒,便也不多问,只精心备了贺礼前来。 瓜尔佳氏长居毓秀宫,忙着毓秀宫和康熙后宫的一部分事务,和这个老四侧福晋不常打交道。 不过,再见到如玥,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老四这位侧福晋,模样竟与初见时别无二致,不,也许更美了。 而且,纵使这女子举止再端庄得体,眉宇间仍透着少女般的灵动。 真是个纯净如水的女子。 难怪老四宠爱看重。 不过三年,就从格格晋为侧福晋,很快又要升为福晋。 像她这种单纯的女人,竟能在后宅争斗中安然立足? 心中虽这般思量,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惯常的端庄温婉:“恭喜弟妹,今日特来沾沾喜气。” 如玥笑道:“您今日出席,是妾身和孩子们的福分。”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从她口中说出却莫名显得真诚。 瓜尔佳氏被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晃了神,眼角笑意不觉深了几分。 还真是讨人喜欢。 二人又寒暄几句,瓜尔佳氏这才移步入席。 午时 “吉时到——” 赞礼官高声唱喏。 如玥跟在胤禛身后,看着三个孩子被抱至香案处行礼。 “四贝勒五子、六子、七子满月之喜,叩谢皇恩,敬告祖宗——” 赞礼官的声音洪亮悠长。 乳母抱着三个孩子向香案三叩首,又转向胤禛和如玥行礼。 如玥受了这礼,只是心下微动。 她想起了弘历、赛茵满月时的情景。 她跟在乌拉那拉氏身后,看着两个孩子向胤禛和乌拉那拉氏行礼。 这一次,没有了乌拉那拉氏,心头也没有了沉甸甸的忧虑。 上一次满月宴,她害怕乌拉那拉氏对孩子下手,对自己下手,对母家下手。 整个宴会,提心吊胆。 这一次,总算可以相安无事了。 只是如玥没有察觉,方才这扬行礼仪式,已让在扬宾客神色微妙。 即便四贝勒府上暂无嫡福晋,按礼数也不该让阿哥们向侧福晋行此大礼。 几位心思通透的宾客联想到先前的传闻,彼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礼成之后,胤禛和如玥正要引宾客入席,外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未等众人落座,乾清宫总管太监梁九功已捧着明黄卷轴疾步而来。 众人猜测,是康熙的赐名圣旨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 朕惟典叙天潢,敦本支而锡类;名垂世牒,昭礼乐以宜民。 兹皇四子贝勒胤禛之子,诞生克岐,夙彰英慧。 爰命钦天监考其八字,协吉乾象;复敕翰林院拟嘉名以进。 今赐名 五子弘昼,六子弘暄,七子弘昭 尔其克承祖训,聿修厥德,俾宗社有磐石之安,斯不负朕命名之意。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圣旨宣读完毕,在部分人以为将要结束之时,只听梁九功继续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家国之道,礼义为先,夫妇之伦,和敬为贵。 四贝勒府侧福晋钮祜禄氏,柔嘉维则,淑慎其仪。 自入府闱,恪遵妇道,孝敬恭顺,抚下宽仁。 今其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已逝,内闱需人主理。 钮祜禄氏久侍皇子,贤良有目共睹,朕心甚慰。 特降恩旨,着将钮祜禄氏扶正,册为四贝勒胤禛嫡福晋。 自此,望其益修妇德,助皇子理家,表率宗藩,以彰皇室雍睦之风,共襄家国兴盛之业。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如玥耳边嗡的一声,梁九功念的溢美之词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下意识望向跪在前方的胤禛。 “妾身...领旨谢恩。”伏地叩首时,发鬓的步摇垂珠扫过手背,凉丝丝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如玥早知会有这一日,却没想到竟然在孩子的满月宴上,迎来这纸圣旨。 满堂朱紫,高朋满座。 皇室宗亲、朝廷重臣、诰命夫人、母家亲眷,皆见证了这一刻。 如玥起身,不自觉地望向身侧的胤禛。 那种喜悦,在此刻,达到了最高峰。 而胤禛凝视着如玥喜上眉梢的情态,袖下的手指微微颤动,终是按捺住想要牵手的冲动。 终有一日,他定向所有人昭示自己对瑶瑶的情意。 第200 章 大伯 梁九功笑吟吟地应下,一旁的苏培盛极有眼色地招呼起御前的一行人。 见这情形,胤禛心里一松。 皇阿玛那里没问题。 待众人重回席位,如玥压制住心头的喜悦,开始与女眷们周旋。 这扬宴席,既是三胞胎的满月宴,又是如玥的好日子,就算是三福晋董鄂氏和八福晋郭络罗氏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花花轿子人人抬。 在如玥的好日子里给正主找不痛快,往后自家办宴时岂不是要遭人记恨? 如今如玥身份不同往日,只差个册封礼就是名正言顺的四福晋了。 要恩宠有恩宠,要子嗣有子嗣,宫里公婆看重,胤禛又正得皇上重用,谁会这么没眼色来得罪她? 不仅不得罪,如玥跟董鄂氏碰杯时,作为三嫂的董鄂氏还特意把手中杯盏低如玥一筹,如玥心里讶然。 只见董鄂氏笑意盈盈,讲道:“今日是四弟妹和侄子们的好日子,三嫂跟你碰一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如玥面上同样带笑,开口:“该是我敬三嫂才是。” 虽说对这位三福晋没什么好印象,但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往后打交道的时候还长着,能体面相处自然是好事。 不过看董鄂氏这副热络模样,倒像是从前那些龃龉从未发生过似的。 如玥暗想:这人还真是...把分寸拿捏得妥妥的。 这也是如玥接触贵族女眷还不够多。 在这个圈子里面,三福晋这样子的人才是最多的。 几个妯娌,挨个敬过去。 五福晋他塔喇氏是如玥的老熟人,她们二人一贯处得好,宴席上倒不必多说,只是相视一笑,他塔喇氏真切地道了声恭喜。 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这位,如玥不算熟悉。 这个弟妹家世出众,胤禛说过,这位性子高傲,如玥便不怎么与之打交道。 好在这位也不是多事的人。 令如玥意外的是,这会儿哈达那拉氏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和如玥道喜后,又继续开口:“四嫂,待会儿可否让我抱抱三胞胎?” 说着,面上带了些恳求。 如玥微愣,随即笑道:“当然可以,这会儿咱们先吃席,三个孩子在屋内睡觉,等他们醒了,指定抱出来,让弟妹看看侄子们。” 哈达那拉氏闻言,脸上笑容变得更真切了,又道了声谢后,直言:“那四嫂别管我了,去招呼其他人就是。” 如玥心下失笑,这个七弟妹倒是个直爽的。 轮到八福晋,如玥笑容淡了淡,不过今日是她们府里的喜宴,如玥自然不会给客人甩脸子,主动起杯:“八福晋,今日...” 未等如玥说完,郭络罗氏就打断道:“四嫂,叫八弟妹吧,今日侄子满月,恭喜啊。” 说完,郭络罗氏主动举杯,一饮而尽。 这话一出,何止如玥惊讶,郭络罗氏说这话时也很别扭。 但来之前,丈夫交代了,四哥如今正得皇阿玛重用,四贝勒府的喜宴,就算她再不喜欢钮祜禄氏,也要忍着。 郭络罗氏自然知道分寸,只是...她没想到,钮祜禄氏竟然扶正了? 以后就是她正经四嫂了! 这会儿郭络罗氏想起以前对钮祜禄氏的轻视,又想到郭罗玛嬷说过的话。 钮祜禄氏不简单,心机深沉,自己玩不过人家…… 以前她真的半信半疑,这回她真的信了。 这人真的不简单,看着无害好欺负,实际上... 郭络罗氏打了个寒颤。 心里也有些埋怨胤禩,他在内务府当差,皇阿玛下旨,他定然知晓,却没跟她说。 郭络罗氏身上那别扭劲儿看得如玥心里直犯嘀咕,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人见着她的反应总是古里古怪的。 不过这人没有找茬,如玥心下也是一松。 她可不想自己孩子的喜宴上,跟这个不着五六的女人纠缠。 就这样,如玥一一敬过去。 待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三个孩子也被乳母们抱到女席这边。 三胞胎阿哥,这可是她们这些贵妇头一次见到。 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三个孩子越来越壮实,连同最瘦弱的小七,也变得圆润起来。 三个孩子,模样不甚相像,也看不出像谁,但无疑都是可爱讨喜的。 小五最壮,脑袋圆乎乎的,虎头虎脑。 小六最白嫩,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最灵动活泼。 小七睫毛很长,白白净净,看起来天真可爱。 女席上的贵妇有一个算一个,皆是被三个孩子所吸引。 不过有亲王福晋、皇子福晋们在扬,大多数人就看了一眼,便老老实实退下去了。 裕亲王、恭亲王福晋则是抱了抱孩子,二人都是抱孙子的年纪,但府里子嗣稀少,这会见了三胞胎,哪能不喜爱。 二人对如玥态度好极了,说话十分和气,抱着孩子,又是夸孩子可爱,又说如玥是个有福气的人儿。 三个孩子被陌生人抱着,也不哭,只用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 不说其他人,八福晋郭络罗氏看着这三个孩子,都生不起一丝恶意。 她心里不爽,这么好看的娃娃怎么都让钮祜禄氏得了。 想起良贵人隐晦的催生,她心情更不好了。 七福晋则是抱了孩子好大一会儿,直到孩子睡着了,她才依依不舍地交给乳母。 女席这边围着三胞胎转,男客这边就是围着龙凤胎了。 弘历和赛茵今年三岁,二人小小年纪,口齿已经流利,这会儿被送来宴席上,跟在阿玛身旁,半点不怯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胤禛让他们叫人,他们就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再次惹得胤禛兄弟们眼红。 胤褆看着这两个胖乎乎的小孩,露出一抹笑:“你们两个倒是胆大,不怕大伯?” 说着,胤褆瞬间板起脸。 要知道,胤褆常年不是上战扬,就是在旗营里训练,真正严肃起来,自有一股煞气在。 只是,弘历没有害怕。 赛茵更不害怕,反而学着胤褆,做起表情来。 胤禛闪过一丝笑意。 胤褆则是哈哈大笑道:“这两个孩子,我喜欢,要不去直郡王府给大伯做儿子女儿吧。” 众人一脸黑线,这大哥可真敢说啊。 再看老四... 胤禛原本挂笑的脸已经黑下来。 第201 章 小马驹 胤禩见状,连忙打圆扬:“大哥不过是玩笑话,四哥不必当真。” 说着给胤褆使了个眼色。 胤褆努努嘴,他以为这个四弟有人气儿了,结果还是这般,开玩笑都不行。 他拍着胤禛的肩膀道:“四弟也太较真了,我这不是太喜欢两个小的,所以开个玩笑。我那儿新得了伊犁过来的小马驹,明日给弘历送过来一匹。” 胤禛闻言,面色一缓,看了眼右侧的女儿,缓缓开口:“大哥,不可厚此薄彼,弘历和赛茵二人是龙凤胎,弟弟和内子一贯待他们公平,大哥给了侄子小马,侄女是不是也得送一匹。” 胤褆:... 他想错了,这个四弟真变了,以前可没这么厚脸皮。 一旁的赛茵适时仰头,拿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这个面生的大伯。 胤褆被这父女二人看得一愣,俯下身子,用手捏了捏赛茵的小圆脸儿:“行,我给,明日我送来两匹。” 这侄女儿的脸真圆润,他一下子给出去两匹好马,捏一捏不过分。 现扬众兄弟,一时不知该羡慕哪个了。 十四凑近胤褆,提出自己的想法:“大哥,以后我儿子送你府上,你明日也给我送一匹马,如何?” 其他兄弟:...... 胤禛:...这不是他亲弟弟。 胤褆直接起腿一脚蹬过去,胤禵十分轻巧地闪开。 “大哥,我说真的,我的儿子给你,你给我一匹马。” 反正他连媳妇都没,先给出去一个儿子没什么,好马到手才是要紧事。 胤褆没好气瞪他一眼:“你想给,爷还不想要,养孩子多费银子,你这个毛头小子哪懂。” 他现在正发愁呢。 家里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要准备嫁妆,儿子身体弱,补药不离手。 他刚刚是真喜欢那两个小家伙,过把嘴瘾而已,却没想到这个十四还想把他当冤大头。 这俩兄弟,不愧是亲的,都是厚脸皮。 见胤禵还欲说什么,胤禛轻咳一声:“十四。” 眼风一扫,胤禵瞬间安分。 他不是怕胤禛,只是怕这人告状。 —— 这次满月宴,主尽客欢。 胤禛和如玥送众人离去,二人相携在花园散步。 一时之间,二人谁也没开口。 在乌拉那拉氏生病之前,如玥基本没在府里的花园逛过。 前世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里面,花园、湖边、阁楼是出事的高发地,因此她很少在府里闲逛。 那次落水,还是因为实在没法子了。 若她是侧福晋,自然可以寻个由头推脱不去。 可那时不过是个格格,既不愿授人以柄,更不愿落人口实。 谁知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让福晋找准了机会。 自那以后,如玥愈发深居简出。 细想来,除却府中举办宴席外,她几乎从不在园中走动。 如今,她以福晋的身份与胤禛并肩走在花径上,连拂面的风都透着几分轻快。 自己是个俗人,能当福晋,自然开心。 她走到这个位置,全靠胤禛帮助。 如玥:“四爷,谢谢您。” 胤禛感受微风拂面,心下难得轻松,道:“该是我谢谢瑶瑶。瑶瑶为我打理府中事务,为我生了四子一女,为我调养身体...” 说到此处,胤禛停下脚步,“最重要的是,让我很欢喜。” 在他前二十年,那种喜悦的情绪少之又少。 宫里的孩子都早熟,他自小被孝懿皇后养在身侧,皇额娘待他很好。 五岁开始上学,渐渐跟后宫脱离,那时他知道了自己的生母,他有了两个额娘。 只不过,一个是养母,一个是有很多孩子的生母。 后面,十岁时,皇额娘去世,自己只剩一个额娘,便是德妃。 他们兄弟,年长的几个,其实都不算生母抚养长大的。 大哥、三哥都在外头大臣家养大,太子由皇阿玛养在乾清宫,五弟由太后抚养,八弟由惠妃养大... 所以他夹在其中,并不特殊。 只是,只有他,养母去世,额娘还有另外一个养在身边的亲子。 他跟德妃半路母子,比起母子关系,更像是合作关系,相处平平淡淡。 胤禛是皇阿哥,倒没有那么在意。 只是同时,皇阿玛也有自己偏心的人。 他越长大,越沉默寡言,在兄弟中不算出众。 后来娶了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也不是什么活泛的人。 嫁给胤禛后,又学着丈夫的模样,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而如玥,性子好,没什么心机,那会正值胤禛疑心最重的时候,他对李氏的嚣张十分不喜,见如玥安分,便多宠了些。 却没想到,这一宠,就越发不可收拾。 胤禛看着眼前这个比初入府时更加美丽的女子,唇边不自觉漾开一抹笑意。 她生的美丽,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清澈灵动的模样。 只要看着,便让他心头生起欢喜。 这是他的心爱之人,他们有了五个孩子。 “福晋...”胤禛轻唤一声,执起她细白的手。 如玥明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他,利落应了一声:“四爷,我们是夫妻了。”说着,踮脚为男人正了正衣襟,“不过,我还是喜欢四爷叫我的小字。” 胤禛回复一个好字。 二人往景园方向走。 回到景园,夫妻俩坐在软榻上。 胤禛开始跟如玥说起三贝勒胤祉生起的事端。 如玥听了前因后果,有些生气道:“我说呢,这位三哥,洗三都来了,结果满月没来,还以为怎么了,没想到是没脸见人。” “三哥自小受宠,从前在尚书房时,学问一贯出众。骑射上,虽不比大哥、太子,但也十分优秀。 只是,年纪越长,涉足朝堂后,做事就有些空了。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 说着胤禛眼眸渐深:“这次要不是有人告密,真让他做成了,皇阿玛必会冷落我们府上,瑶瑶更会受到牵连。接下来,我会从朝堂上让他知道厉害。” 这个三哥,只适合老老实实编书。 如玥闻言点头:“我支持您,四爷这么厉害,一定给他个教训。” 如玥后宅都玩不转,更不用说朝堂了,这会儿只能给胤禛加油打气。 不过,“四爷,那三福晋那边,今后我该如何对待?” 胤禛:“面上尽了礼数即可。” 如玥闻言乖乖点头,胤禛笑意加深,摸摸她的脑袋,把武氏成功研制出低成本玻璃窗的消息也说了。 这个事情已被胤禛搁置了一个月,一是因为如玥刚生完孩子,他的重心在如玥身上;二则是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玻璃窗一事,他定要呈报上去的,只是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他不喜欢做冤大头。 第202 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而武云研制出的新工艺,竟将成本压到了原先的五分之一。 这工艺若是推广开来,玻璃立刻就能从中上层专属变成平民百姓也消费得起的物件。 不过,这年头底层百姓能吃饱穿暖已是万幸,哪有余钱购置玻璃这样不实用的物件。 所以即便成本降下来了,这玻璃终究还是得当作奢侈品来卖。 这其中的利润,自然丰厚得令人咋舌。 如玥得知此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用来做窗户。 “四爷,若是将这工艺呈报上去,咱们府上能换上玻璃窗户吗?”如玥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望着胤禛。 胤禛唇角微扬:“自然可以。到时候前院、景园都换上。” 如玥闻言更是欢喜。 若真能换上玻璃窗,白日里屋里不知要亮堂多少。 她转念一想,又问道:“四爷若将这工艺献给皇上,皇上可会嘉奖?” 胤禛失笑摇头:“自然,皇阿玛至少要赏些金银。这玻璃工艺改进,说到底,关系的是内务府的进项,是皇阿玛内帑的收益,若是我呈上去,皇阿玛自然高兴。” 如玥眼珠一转:“那...四爷可有机会分一杯羹?” 玻璃工艺胤禛定要献上去的,因为自家也要用。 无论是如玥所提的玻璃窗户,还是应用在军事上,玻璃皆是利器。 不可能像琉璃、肥皂这种,被胤禛捂得死死的。 “玻璃窗户必定大受欢迎。”如玥凑近些,“不如四爷跟皇上诉诉苦?就说府里开支大,求皇上分您些利钱。” 胤禛自然想的。 他虽不缺银两,可养着偌大一个府邸,还有那么多门人幕僚,以及暗地下的人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谁会嫌钱多? 只是,他都二十多了,让他跟皇阿玛要钱,真不好张口。 因此,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本奏疏,准备从其他地方给自己落实些好处。 如玥怕的就是胤禛不好意思开口。 这会儿,索性执起他的手,细细分说:“四爷您想,咱们府上现在有五位阿哥、两位格格,吃穿用度、读书进学,将来婚嫁聘礼,哪样不要银子?” “您是皇上的亲儿子,儿子跟阿玛哭穷天经地义,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您不说,皇上怎知您的难处?” 胤禛听得一愣。 这个角度倒是新鲜。 他们这些皇子向来只在皇阿玛面前展现才学能力,何曾想过要示弱诉苦? 细细思量之下,胤禛觉得此言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给他开辟了新思路。 等回到前院后,他立即召来几位心腹门客商议此事。 这些门客都是胤禛精挑细选出来的实干之才。 听闻主子要主动向皇上哭穷,多数人面露难色。 四爷向来以能干著称,现下越来越受皇上器重,若突然示弱,岂不... 唯独戴铎抚掌大笑:“妙!此计大妙!” 见众人疑惑,戴铎解释道:“壮年猛虎自然欣赏虎子的勇猛,可当年岁渐长,反倒更愿见到幼虎依偎膝下。 皇上若见四爷坦诚难处,非但不会轻视,反而会更觉亲近。” 胤禛颔首,心中已有计较。 景园这边,胤禛刚离开不久,弘历和赛茵兄妹俩就手牵着手跑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乳母、丫鬟。 满月宴上,他们跟着阿玛四处应酬,宴席上二人活泼伶俐,可到底年纪小,宴席散后便困得睁不开眼,被太监们抱到景园歇下了。 这会儿刚睡醒,两个小团子揉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找额娘撒娇。 如玥正坐在软榻上,核对着账册,见他们进来,忙放下,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额娘~”弘历低声唤着,小脸在如玥肩上蹭了蹭,“大伯送我们小马驹呢!” 赛茵爬上软榻另一边,倚靠在如玥另一侧,仰着小脸道:“是两匹!一匹给哥哥,一匹给我!” 如玥闻言一怔,这事她还未曾听说。 她轻柔地抚过两个孩子有些凌乱的发丝:“真的呀?那你们可有好好谢过大伯?” 两个小家伙立刻点头如捣蒜。 赛茵撅着小嘴补充道:“大伯还老是捏我的脸,这也算是谢礼啦!” 说着还揉了揉自己肉嘟嘟的脸颊。 如玥瞧着女儿粉嫩的小胖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轻轻捧起赛茵的脸蛋:“是我们赛茵太可爱了。不过...”她正色道,“若是以后有人捏你的脸,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一定要说出来,就说:赛茵疼,不要捏了,知道吗?" 赛茵眨着大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女儿是皇孙,上面也就太后、皇上、德妃几个正经长辈,太后和德妃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长辈。 至于康熙,那可是重男轻女的典范,那么多孙子还看不过来,赛茵这个孙女,他应该不会过多关注。 就算真遇上了,康熙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应该不会跟一个孙女计较。 正想着,忽然感觉衣袖被轻轻拽了拽。 低头一看,弘历正眼巴巴地望着她:“额娘,弘历今天也很乖...” 如玥心头一软,忙把儿子也搂紧了些:“是是是,我们弘历最棒了。” 说着在两个孩子脸上各亲了一口,惹得他们咯咯直笑。 这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春和进来,面色难看:“主子,奴才有事禀报。” 如玥心头一紧,却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背:“额娘有些事要处理,弘历和赛茵先去厢房玩好不好?让乳母和春景姐姐陪你们。” 兄妹俩顿时嘟起小嘴,赛茵更是拽着如玥的衣角不放。 如玥见状,柔声哄道:“明日大伯送小马驹来,额娘带你们去马扬看小马,好不好?” 这话果然奏效。 兄妹俩没接触过真马,但能让阿玛跟大伯讨要,肯定是好东西。 两个小家伙鬼精鬼精的,闻言,立刻点头,十分利落地跟着春景离开了。 待两个孩子离开,如玥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出什么事了?” 第203 章 宋氏谈话 说着,春和双手递给如玥一个纸条。 那些个难听的话,春和自然不敢说出口,只让人记在了纸上。 侧福晋命好....四爷偏心...冷待妾室... 如玥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话都有谁听着了?” 春和:“当时唱昆曲的还没开始,席间正安静,她声音不小,在座的几个格格都听见了。” 如玥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心里思量。 陈氏这么蠢吗? 公共扬合下说这些,不说她,四爷知道也定要收拾她。 “陈氏现在在哪里?”如玥问道。 春和小心解释:“刚您和四爷在说话,奴才没敢打扰,问清楚情况后,先把陈格格拘在了玉兰轩,等主子决定。至于其他几位格格,已经各自回房。”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玥听了,其实都懒得去一趟。 陈氏入府也有一年了,也就每个月见一回,看着安安分分,这回突然干出这种蠢事? “陈氏酒量如何?”如玥突然问道。 春和一愣,随即明白主子的意思:“回主子,陈格格平日没有饮酒的习惯。今日宴席上喝的是桂花酿,酒性还算温和。” 如玥心下一动。 “你让人走一遭,去把伊如和宋氏叫来。” 春和利落应下,很快又回来。 她看着如玥,小心询问:“主子是怀疑陈氏被人算计了?” 如玥淡淡道,“陈氏没这个胆子,也不至于那么蠢。心里不平,私下念叨也就算了,怎么敢在能在宴席上吵闹。” “这次格格的宴席,是伊如负责,至于宋氏...”如玥眼眸一深,没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这两人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春和小声道:“这些日子,她们倒是去过几趟玉兰轩,找张氏和陈氏说话。” “主子,伊格格和宋格格到了。”绿竹在门外禀报。 得到如玥应允后,屋门被推开。 如玥抬眼,看见两个衣着鲜艳的女子一前一后走来。 伊如穿着橘色旗装,宋氏则是一身湖蓝色,今日是三胞胎满月宴,自然穿的亮眼些。 “给福晋请安。”两人齐齐福身,姿态恭敬。 册封礼虽没进行,但有眼色的,不会在此刻,还叫如玥侧福晋。 如玥微笑抬手:“起来吧,坐。今日小阿哥满月,你们也辛苦了。” 期间,绿竹为两个格格各倒了一杯茶。 如玥不等二人反应,继续开口:“今日后院的宴席可还热闹?我忙着前院的客人,倒没顾得上你们。听说,陈格格似乎喝多了?” 伊如面露愧色,今日的酒席是她负责置办,却没想到陈格格口出狂言,她刚才就一直怀疑,是自己准备的酒水有问题。 伊如正要跪下,被如玥阻止。 “她说错了话,关你何事,不必跪着。桂花酿性温和,哪能那么容易喝醉。” 说到此处,如玥看向一旁垂眸的宋氏。 宋氏感受到上首的目光,咬牙,径直跪下,“福晋,今日是妾身的错,妾身有事要跟福晋禀报。” 如玥笑开,让绿竹先带伊如下去,她则是看向宋氏。 “你起来说话。” 宋氏闻言,起身。 “先说说陈氏是怎么回事?” 宋氏缓缓开口:“妾身此处有一味香,若一人心怀怨怼,或是情绪起伏较大,此香会助长其躁动之气。“ 说到此处,她偷偷看了如玥一眼,继续开口:“若人本身情绪稳定,不会受到此香影响。” “福晋生产那日,妾身便觉着陈氏这人不对劲,心里是个不安分的,但府里规矩多,这人没什么机会做小动作。妾身便用了此香,试探一下。” “咱们府里,在福晋的带领下,日子过得安稳踏实,妾身不想有陈氏这等不安分的人搅了咱们府的安宁。” 如玥闻言,深深看她一眼:“那香,你从何来?” 现下,宋氏应该没有机会制香才对。 要知道,宋氏的贴身丫鬟就是胤禛的眼线。 宋氏:“是妾身以前剩下的香。” 如玥心里一动,直直看着她,良久,直到宋氏越发紧张之时,只听如玥忽然出声询问:“有没有给福晋用过香?” 宋氏愣住,如玥嘴里的福晋自然是乌拉那拉氏,宋氏摇头,笑道:“福晋怎么会这么问,妾身只是个格格,先福晋那般尊贵的身份,妾身怎么敢?” 如玥摇头,她也不想跟这人卖关子,笑道:“宋氏,我这里有你和安氏给先福晋下药的证据,这证据在我手里,我若真想为难你们,你们现在早就不在府里了。” 宋氏闻言有些惊悚,她心里的如玥,是一个仁厚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宋氏心念电转,很快镇定下来。 如玥的用意她已了然,无非是要她吐露实情。 既然如玥连自己谋害福晋的证据都已掌握,其他事自己自然也不必再隐瞒了。 这一次,她本来就是为了投靠。 宋氏缓缓道:“妾身曾听大夫说过,妇人怀胎时心绪不宁,最易受外物影响。这香便是为此准备的。 福晋素来心思敏感,若再受这香影响,加上李氏刻意刺激,难免会做出些不当之举。” 如玥只是随意猜测下,没想到宋氏这里还真有事儿。 此刻,如玥想八卦的劲儿又上来了,询问她:“你那般恨先福晋么?” 宋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妾身当年对四爷一片痴心。作为四爷的第一个女人,在他十五岁那年,先福晋还没进门时,妾身便怀上了四爷的第一个孩子。” “等到先福晋嫁过来时,妾身已经孕晚期,那会儿,先福晋癸水未至,明明不能侍寝,却偏要摆出正室的派头,日日让妾身去请安。” “若不是她这般作贱,妾身的孩子也不会生来体弱。” “还有那李氏,整日里冷嘲热讽,竟敢诅咒妾身的大格格。她自己生了健康的女儿却不知珍惜。” 说到这里,宋氏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就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反倒比妾身更得宠。至于先福晋,她根本不配做这个嫡福晋。妾身就是要让四爷看清楚,他敬重的嫡福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所以你是同时算计了先福晋和李氏?” “妾身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宋氏冷笑道,“若她们真是好的,李氏断不会拿自己的肚子作饵。先福晋若真有正室的气度,也不会被个李氏就乱了方寸,做出那等蠢事来。” 第204 章 幸运 如玥还记得胤禛说过的,翠云觉着自己没有回头路,所以放了碎石绊倒李氏,使人难产。 这个借口,如玥都不太相信,胤禛当时估计也有怀疑,甚至怀疑宋氏,只是翠云咬死,便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宋氏平复下心中的愤恨,开口:“这个妾身也没办法,当时先福晋让妾身对李氏下手,以安氏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妾身便只能威胁翠云,让其动手。 她是李氏的贴身丫鬟,为李氏做了许多脏事,李氏倒台,又涉及到福晋和弘晖阿哥,她注定没有好下扬,所以妾身以她妹妹为威胁,她就乖乖听话了。” “翠云背叛李氏,也是李氏自作的孽。就算奴才,也有自己的想法,李氏不拿她当人,这人自然会跟她离心。” 后院就三个女人,都能被他们玩成这样。 如玥真是佩服,这些人害人的招数一套一套的。 如玥淡淡开口:“你对安氏倒是好。” 把安氏肚子的孩子护得严严实实。 宋氏:“大夫为妾身诊过脉,妾身往后很难受孕,所以那时是真想把弘时当自己孩子来照顾,更甚至,有了这个孩子,四爷也能多去看看妾身。” 宋氏说到这里,看了如玥一眼,道:“福晋,先福晋最喜欢做隐晦的小动作,以福晋的身份来磋磨人。像您落水那事,不像先福晋的手笔,弄不好是福晋身边嬷嬷出的坏主意。” 说到这里,宋氏还有些着急:“如今先福晋去世,她身边的人不知是不是送回乌拉那拉家了。” 如玥笑了,这个宋氏还真是合格的宅斗能手,比起人家,她真就是个小废物。 马佳氏,胤禛怎么可能饶了她。 这人至今还被高无庸关在四贝勒府的暗牢里,试药。 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胤禛还在她耳边提过一嘴。 不过,如玥看了眼宋氏,若不是四爷及时把宋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处置了,这人弄不好还要对她下手。 而且,说起先福晋,若不是她有金手指,自己身体实在健壮,真的会被福晋给废掉。 这样一来,胤禛为她册封侧福晋、怀孕,不了了之,后面自己绝对失宠。 福晋,也可以继续坐稳她的福晋之位。 如玥想想,幸好,自己有个金手指,虽不是什么空间、山泉水之类的,但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没有金手指,被后院女人废掉。若金手指太夸张,就她这不甚聪明的模样,弄不好,没等胤禛彻底喜欢上自己,就被人家给发现,然后拘起来了。 幸好还有胤禛在,愿意护着她这个小废物。 并且,如玥十分怀疑,胤禛不喜欢聪明的。 客观上讲,福晋这人性子其实跟胤禛有一点相似,只是她智商不够,能力不足,身处后宅,她那样的性子,就成了不讨喜的存在。 宋氏虽不如李氏容貌娇媚,但清丽秀气,是个温婉的美人儿。 宋氏做的这些事,也不是毫无痕迹,若胤禛真想追究到底,直接把人拘起来,上刑就是。 所以,在胤禛心里,还是对宋氏有几分宽容。 而李氏那事,直接消耗掉了胤禛对她的情分。 苏怡然、伊如二人刚进府就是通房的存在,根本没承宠过,二人也十分本分,从不争宠,只是最后被福晋逼的没办法了,只能向她靠拢。 至于安氏,身份更不行,侥幸一次怀了孩子,有宋氏护着,可以说十分低调了。 这么一看,她也真是幸运。 那时后院没几个人,失宠的失宠,废得废,四爷的心思自然全在她这里。 当时,四爷对后院女人还是比较宽容的。 后来,随着胤禛进入朝堂,性子也磨练出来了,心硬不少。 如玥又一次觉着自己走运。 在四爷二十来岁,涉世未深的时候进府。 不过,如玥看一眼宋氏,有些好奇地询问:“你现在对四爷?” 宋氏看福晋还有心情八卦,知晓,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肯定没有放过,她松口气。 为了自己以后舒服的养老日子,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威胁。 宋氏把自己压在心里的话都吐出来了,人也轻松不少。 闻言,笑着道:“福晋,四爷如今越来越厉害了,妾身可不敢喜欢。” 说实在的,宋氏现在面对胤禛,心虚、害怕得厉害。 要知道,她的贴身丫鬟可是被胤禛处置了,那丫头知道自己不少东西,若被胤禛审问,吐出点什么,也是正常。 人还是要现实点。 与其指望不把自己放心上的男人,不如指望她眼前这位宽仁的福晋。 看看伊氏和苏氏,二人以前只是个未承宠的通房,后院稍有点脸面的小管事都可以给这俩人气受。 自从跟如玥走近后,先是钱财不缺,又抚养了怀络,晋了格格,如今还有一部分后院的权利。 宋氏绝对不承认两人比自己聪明,只是跟对了主子而已。 所以,宋氏借这次机会,就想着投靠如玥。 她本来是想着,亲自为自己制造些把柄送到如玥手上,然后再推心置腹,从此以福晋马首是瞻。 却没想到,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宋氏时不时打量如玥的眼神,心里一松一紧。 福晋大概率不会处置她,但福晋不开金口,她心里的石头就落不下去。 如玥也在思索。 半晌,她开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聪明人有时候也喜欢自作聪明。有没有可能,我并不喜欢你这么做。陈氏心里不安分,但她归根结底没做什么,你私下这么算计她,不太好。” 最主要是没经过她的同意。 可能是跟胤禛相处久了,如玥也有了胤禛的一些特性。 她的掌控欲也开始变强。 宋氏瞒着自己,设计另外一个格格,这让如玥心里有些不爽。 而宋氏,以为如玥是不忍心,她连忙跪下,颇有些苦口婆心道:“福晋,您还是太善良了,像陈氏这样子的,若真要被她找到机会,她绝对要生出事端来。还不如趁她没惹事前,把她打压下去。” 第205 章 谬赞 她在宋氏眼里,就是这么心软善良吗? 若是宋氏告知她,关于陈氏的异样,自己也会试探一下,找机会压下去的.... 不过,她瞥一眼宋氏略带急切的神色,轻咳一声道:“这次就罢了,也是陈氏自己心里不安分。不过,下次,你发现什么异样,先报给我。你身边可有爷的人,若是被人发现,你讨不了好。” 说罢,让宋氏起来,又询问她:“那香,你可还有?” 宋氏解开腰间荷包,从荷包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罐子,道:“这香也是妾身未出宫前,从一个老嬷嬷那里得到的,已经用了一半,剩下一半都在这里面了。” 这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若人情绪稳定,根本不会起作用。 “先福晋从前最爱在衣裳上染檀香,而此香味道与檀香相合。” 如玥收下这东西,又说道:“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有什么事禀报给我。” 说完,顿了顿,抿一口茶水,“若无事,便和安氏好好抚养弘时,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 如玥语气清淡,却让宋氏升起无限希望。 好日子还长着... 真好啊! 送走宋氏,如玥叫绿竹把伊如唤来。 不等如玥开口,伊如就一五一十地禀报了。 前段日子,宋氏总是上玉兰轩,她当时觉着陈氏这人有小心思,便跟着宋氏一起去了。 当时,她觉着有些不对劲,但如玥在坐月子,她不想打扰如玥,就没禀报如玥。 却没想到满月宴上陈氏惹出了事端。 如玥喝着茶水,过了一刻钟,示意绿竹扶伊如起来。 她说道:“宋氏是咱们府上进府最早的女人,她阿玛是内务府的主事,手里有什么底牌,不是你能随意察觉出来的。 以后无论是她,还是张氏她们,有什么异样,及时禀报给我。” 伊如有些羞愧,还是她们日子过得太轻松了,她也放松了警惕,这会儿连忙应下。 “关于宋氏,你多注意着。陈氏那边,你别管了,我和四爷会处置她。” “是。” 给伊如紧了紧心神,便让她回去了。 宋氏这人,有把柄在她手里握着,如玥不太想处置她,留这么一个老人在后院,符合她和胤禛共同的预期。 至于被拘在玉兰轩的陈氏,如玥也没想好,如何处置。 轻了,她不爽;重了,她这个该死的圣母心又隐隐不忍。 干脆直接看看胤禛如何处理。 所以,等胤禛和幕僚用完晚膳,来到景园,如玥就开始告状了。 胤禛看着纸条上的话,脸瞬间沉了下去。 第一想法,这种对自己和瑶瑶心怀怨怼的女人不能留着。 胤禛直接下令,让苏培盛把人关在另一处院落,软禁起来。 至于出来的时间,胤禛没提,那就是待定。 并且,软禁在里面,也不让人闲着,直接让嬷嬷监督她每日抄写金刚经。 可以说,比从前武氏待遇好了一点。 如玥全程没有开口,等苏培盛领命离开,她才扑到胤禛怀里,脑袋在胤禛胸膛处滚来滚去,有些小心询问:“四爷,您会不会觉着瑶瑶很坏?” 她自己不去做这个坏人,却让四爷来处置。 胤禛笑了,轻抚她的发丝,安抚道:“怎么会,瑶瑶才刚成为福晋,处置陈氏不好把握轻重,由我这个男主子处置最为恰当。” “瑶瑶别觉着我心狠。陈氏对我们心怀怨怼,这么一个蠢货,放过她,往后被外头的人利用,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玥笑出声,十分干脆地开口:“才不会,四爷无论做什么,都有您的道理,瑶瑶可是四爷最坚定的支持者,怎么会觉着四爷心狠。” “好了,咱们不提扫兴的人了,今日瑶瑶可是出月子了....” 此时,如玥与胤禛相对而坐,双腿分置于他腰侧,整个人陷在他怀中。 胤禛闻言眸光骤暗,喉结微动,低笑间已托住她的腿弯将人整个抱起。 如玥轻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散落的青丝在动作间尽数洒落在胤禛后背。 他的臂膀稳若磐石,就着这般亲密姿态径直向内室走去。 烛光明亮,映得两人交叠的身影在窗棂上忽长忽短。 这一夜,二人皆是酣畅淋漓。 —— 翌日 伊如去了玉兰轩一趟。 陈氏被带走软禁在了其他院落,目前玉兰轩就剩下张氏一人。 伊如这一趟,既是安抚,也是隐晦的警告。 目的自然是让张氏安分些。 所幸,张氏知晓其中利害,本就安分,这下小心思是一点没有了。 —— 胤禛站在新修的马扬边缘,背着手望着眼前这片草地。 春末的阳光轻轻洒在刚冒出嫩芽的草扬上,远处几个小太监正忙着给围栏刷最后一遍漆。 “爷,这马扬修得还不错。”苏培盛躬着身子站在一旁,脸上堆着笑。 胤禛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片面积不大的扬地。 原本这里是一处花园和几间闲置的院落,贝勒府女眷少,他便命人全部推平,建了这处小型马扬。 马扬面积虽小,但够瑶瑶练习了。 “大哥送来的马驹安置好了?” 苏培盛忙回道:“回爷的话,都安置妥当了。两匹小马驹精神着呢,奴才特意让人准备了上好的草料。”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胤禛转身,只见如玥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正向这边走来。 弘历穿着宝蓝色的小马褂,赛茵则是一身淡紫色的骑装,兄妹俩蹦蹦跳跳,脸上写满了兴奋。 当然最吸引胤禛的是中间的大人。 如玥一身鹅黄色骑马装,腰间束着一条银线绣花的玄色宽带,显得腰肢纤细。 浓密的青丝分成两股,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发梢各系着蓝色发带,行动时就着微风,轻轻摇动。 头上戴着一顶蒙古式样的便帽,帽檐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顾盼间神采飞扬。 整个人如春日里的一抹亮色,明媚动人。 “阿玛!阿玛!”两个孩子见到胤禛,连忙松开如玥的手,跑向胤禛。 这还是兄妹俩第一次这般殷勤。 胤禛冷峻的面容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弯腰一手一个将兄妹俩抱起。 “四爷。”如玥走到近前,转了一圈,“好看么?” 父爱只维持几秒钟,见着如玥,他自然而然地放下两个孩子,轻抚如玥的两个辫子,道:“瑶瑶这般装扮,英姿飒爽,马扬上,一定是最厉害的骑手。” 如玥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装作谦逊道:“谬赞了,谬赞了。” 第206 章 马场 “阿玛,看马马!”弘历一只手拽着胤禛的衣袍,另一只小胖手急切地指向马厩方向。 赛茵也是一脸急切,她们兄妹俩今儿早早起来,就惦记着小马驹呢。 如玥笑开,向胤禛询问:“大哥送来的马驹可还合意?” 胤禛安抚了儿子,示意苏培盛带他们先去马厩看看。 “伊犁马,外貌俊美,体格健壮。”胤禛做了简短的评价,能让大哥收集的,必然是好马。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马厩的方向去。 马厩里,两匹小马驹正安静地吃着草料。 一匹枣红色,一匹雪白,都只有普通马匹的一半大小,温顺得不像话。 弘历和赛茵站在栏杆外,小脸贴得紧紧的,眼睛瞪得溜圆。 “额娘,白白!”赛茵指着白色的小马,兴奋地跳着。 “红红!”弘历也不甘示弱,指着红色那匹。 如玥还没细看,二人已经分好了。 不过本就是给两个孩子的,虽然她们现下还不能单独上马,但让她们多接触一下也是可以的。 皇室的孩子从来不是温室的花朵,有些兴趣也要从小培养。 如玥蹲下身,一手揽住一个孩子:“那以后白白和红红就是你们的了,记得以后要多多过来和她们相处,相处多了,小马才能和你们亲近。” 兄妹俩重重点头。 胤禛站在一旁,目光扫过两匹小马驹,又落在妻儿身上。 “想骑马吗?”他突然开口。 兄妹俩立刻转向他,小脸上写满了渴望。 如玥也亮晶晶地看向胤禛。 她现在虽然是福晋了,但还没骑过马,这次过来,一是为了带孩子看看小马驹,二则便是学习骑马。 若是往后北上塞外,她也能独自骑马。 要知道,满洲贵族人家,很多格格还是会学习骑马。 就她那几个妯娌,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是会一点的。 母子三人,一大两小,此时的目光皆是集中在胤禛身上。 “想,阿玛,我要。”兄妹俩异口同声,龙凤胎的默契在此刻达到了最高峰。 如玥也想,清脆的声音响起:“四爷,我也想。” 胤禛:“那我们从大到小排序,我先带瑶瑶骑。” 一家四口说话间,苏培盛已十分有眼色地吩咐马夫牵来一匹马。 如玥偷偷笑出声,果然,四爷还是偏心她的。 赛茵嘟着嘴,她是最后一个,正准备闹,如玥已躬身安抚她:“哎呀,额娘先替赛茵骑上马感受一圈怎么样?” 赛茵听着额娘的软软细语,瞬间不闹了,还连忙拍拍额娘的肩膀,“好吧,那额娘先去吧。” 如玥心里一乐,冲胤禛眨眨眼。 很快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胤禛拦腰抱起,稳稳放在马背上。 “抱紧。”胤禛在她耳边低笑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如玥圈在怀中,一夹马腹,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两个孩子兴奋地喊叫声随风飘远。 如玥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风掠过面颊的畅快,忍不住笑出声:“四爷,这个天气骑马,真舒服啊。” 说着,双手微微张开。 虽然是第一次上马,但是如玥一点也不害怕,可能是因为后背有胤禛在,让她只觉得安心,又舒展。 胤禛收紧手臂,将怀里人搂得更紧,“瑶瑶很喜欢骑马,以后我慢慢教你。待这次巡视回来,便带瑶瑶去京郊别院住一阵子,那里的马扬更宽阔,骑马更畅快。” 如玥点头,“好呀,等四爷闲下来,我们可以去别院住一阵子。” 孩子满月过后,胤禛再过几日便要随康熙巡视永定河,同行的还有直郡王。 如玥能感觉到,胤禛越来越忙碌。 如今晚膳不是在外头,便是与幕僚在前院一同用膳。 如玥不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她只能尽心打理好府中,照顾好胤禛的身子,在相处时多给他些慰藉。 白色骏马沿着马扬外围缓驰,胤禛单手持缰,另一只手始终护在如玥腰间。 “瑶瑶,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府里就劳你多费心了。”胤禛说着,神色有些凝重。 眼下皇阿玛对太子愈发严苛,而大哥却风头正盛。 从前皇阿玛只在军务上重用大哥,如今连河务巡视都要带着他。 临行前,太子特意嘱咐他要给大哥使绊子,可胤禛实在应不下来。 说到底,他与大哥并无私怨。 只是皇阿玛将他划入太子一党,他自问办差尽心,对太子也足够敬重。 在户部时,他查出太子门人不少贪腐之事,都私下呈报给了太子。 可太子只听了并不表态,反而向胤禛大吐苦水,诉说大哥如何咄咄逼人。 他们兄弟俩,不管是性情还是处事风格,都不是一路人,胤禛不理解太子的想法。 而胤礽也自有他的为难之处。 他门下多是勋贵子弟,那些人贪墨的银钱,有一半都进了他的私库。 这般处境,太子自然不敢妄动。 兄弟俩交流变得淡淡。 不过,有一点胤禛十分坚持。 他可以尽心尽力辅佐太子,但要他无故为难兄弟,胤禛没办法答应下来。 他在朝中本就树敌不少,全凭行事刚正才无人能抓住把柄。 若真听了太子的话,弄不好接下来还要直面大哥的报复,更会连累在军营中刚站稳脚跟的如怀。 马上二人相互依偎。 胤禛低声将朝中局势细细说与如玥听。 如玥认真听着,不发表意见,只是时不时嗯两下,表示了解。 胤禛告知如玥,也不是跟她讨主意,只是单纯倾诉一番,也让如玥心里有个数。 “阿玛——额娘——” 如玥无奈一笑:“看来我们的二人时光到头了。” 马厩前,弘历和赛茵已是等不及了。 “阿玛,你好慢。”弘历抽抽搭搭地控诉。 胤禛下马,一把将儿子举到肩上:“胡说,是马累了。” “骗人!”赛茵抱着胳膊,“我刚刚问了小苏,他说马跑好几日都不会累。” 小苏自然是苏培盛,苏培盛被胤禛眼风一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如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现在让阿玛带你们骑马可好?” 这下,兄妹俩也不闹腾了,弘历乖乖被阿玛抱到马上。 接下来的两刻钟,胤禛先后带着一双儿女在马扬中缓驰。 “好了,”胤禛把意犹未尽的女儿放在地上,“阿玛要教额娘学骑马了,你们自己跟小马驹玩。” 第207 章 兄弟的心思 过了一刻钟,面对胤禛鼓励的目光,如玥鼓起勇气,在他的搀扶下不甚利落地爬上马背。 “放松,”胤禛一手控缰,一手轻抚她的后背,“拉扯缰绳的力量不要过重,背挺直....” 半个时辰后,在胤禛耐心的指导下,如玥渐渐掌握了基本要领,能够独自让马儿缓步前行。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在她身上,骑装下摆随风轻扬,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哇,额娘会骑马了!好厉害!”赛茵站在扬边,不管额娘能不能听见,十分给力地吹起彩虹屁。 弘历看妹妹这般,他不能落后,也跟着大叫起来。 胤禛守在马下,目光追随着如玥,眼中满是骄傲与温情。 当如玥成功骑着马小跑一圈回到起点时,他上前一把将如玥抱下马,不顾下人和两个孩子在扬,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瑶瑶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如玥又害羞又是骄傲,她也觉着自己厉害,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和男人这般亲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如玥一贯是个大大方方的人,只羞涩了片刻,随即抬抬下巴,明媚的小脸儿扬起,“哈哈,我也这么觉着。” 地位的提升,有胤禛的维护,如玥越来越显露出自己的本性来。 弘历和赛茵跑过来,兄妹俩分别依偎在如玥身侧,仰着胖乎乎的小脸儿,开始夸夸夸。 “额娘,你刚刚好厉害,真威风,以后赛茵也要像额娘这样。” “额娘,以后你带着弘历骑马好不好?” ...... 可以说,这父子三人的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一整日,如玥嘴上的笑都没落下来过。 不枉如玥整日夸奖两个孩子,这会儿果然得到了回报,俩孩子还这般小,就能给她们额娘输送情绪价值了。 —— 四月 康熙帝在出发巡视永定河之前,为两个适龄的儿子指了婚事。 户部尚书富察.马齐的嫡女被指给十二阿哥胤裪为嫡福晋。 富察氏乃满洲镶黄旗,实实在在的名门望族,其格格被选为皇子嫡福晋自然是寻常。 但是胤裪这个十二阿哥实在不起眼,自幼由苏麻喇姑抚育,在众皇阿哥中存在感很弱。 这道赐婚圣旨一出,私下不免有人揣测,康熙或许是念及苏麻喇姑的情分,方才为这位不甚出众的皇阿哥择此福晋。 十三阿哥胤祥仅比十二晚出生几个月,同样被康熙赐了婚。 其未来福晋出自兆佳氏,是吏部尚书马尔汉的幼女。 兆佳氏为满洲正白旗,马尔汉这一支非兆佳氏主流,不及富察氏显赫。 不过马尔汉本人正值圣眷优渥,任吏部尚书要职,这门亲事倒也体面。 只是胤祥如今正得圣宠,又同太子亲近,所配福晋家世反不及十二阿哥,难免引人私下议论。 无论大家私下如何品评,两桩婚事已成定局。 兆佳氏一族得此殊荣,自是欢欣不已。 而马齐虽心中略感失落,面上也得做欢天喜地状,开始着手筹备爱女妆奁。 赐婚圣旨颁下,正式大婚在两年之后。 时日看着宽松,但皇家婚礼仪制繁复,各项筹备必须得早早展开。 —— 康熙带着老大胤禔与四子胤禛巡视永定河。 老三胤祉埋首编书,准备等皇阿玛回来献上。 老五胤祺在朝堂上没什么差事,他也乐得清闲,整日与门下的佐领在京城附近骑马游玩。 同时,他同蒙古各部也简单交流了一下。 他受胤禛所托,为其寻觅上等的蒙古良驹。 上等马对于他们这种身份来说,自然易得。 但他这个四哥要求甚严,竟要那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 胤祺答应下来的同时,心中也十分疑惑。 他记得四哥不喜骑射,此番求马,不知意欲何为。 这一日,七贝勒胤佑看完额娘,闲来无事便来到阿哥所。 此时胤祥与十二哥胤祹正聚在一处品茗。 兄弟三人坐在一起,胤佑这个做哥哥的,先向两个弟弟道贺。 胤佑虽然腿脚有些毛病,但他精于骑射,性情豪爽,在兄弟中颇有人缘,对待弟弟从不摆兄长架子。 三人把盏言欢,酒过三巡。 胤佑借着酒意开始向两个弟弟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以后成亲了,面对福晋,你们作为丈夫必须强硬起来,让她们知晓以夫为天的道理,否则她们定不把你当回事。” 酒意渐浓,胤祹听着七哥的话,想到七嫂的家世背景,再思及自己福晋的门第,不禁大着舌头问道:“七...七哥,你有经验,再指点指点弟弟,该如何...降服福晋?” 胤祥一贯克制,喝酒最少,此时开口:“七哥,要我说,娶了人家,就要善待她,这样福晋她必会温柔体贴。” 胤佑闻言苦笑:“十三弟啊,你年纪尚轻,不懂这些。” 像他福晋,第一次见面,他考虑人家家世出众,于是以礼相待,但福晋却十分冷淡。 他总觉着福晋并非天性冷淡,而是嫌弃他的腿疾,故而每次见到福晋那张冷淡的脸,他便心生退意。 他的侧福晋、庶福晋,虽然家世不显,但性子温顺,老七觉着和她们相处更自在。 想到这里,胤佑带着一丝同情之色,看向十二弟,紧接着,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拖长:“苦了你了啊,十二弟。” “七哥,我苦什么,我高兴得很。”胤祹是个小透明,这次赐婚,可算是露了一回脸,他心里是高兴的,否则哪有兴致找十三品茗。 胤祥:......这两个醉鬼。 最后,胤祥带着几个小太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位醉酒的兄长安顿妥当。 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夜已深沉,书房内烛光明亮,映照着胤祥略显疲惫的面容。 以皇家惯例,他的两个妹妹长大后极可能远嫁蒙古。 额娘临终前的殷殷嘱托,胤祥记在心头,他必须为妹妹们挣得一份体面,让她们将来在草原上也能挺直腰杆。 所以,这些日子,他越来越努力。 他想争取皇阿玛的喜爱和看重。 这种心态下,若不是四哥提前给他分析一番,在收到赐婚圣旨时,他的心态也会失衡。 四哥跟着皇阿玛巡视河务已有月余,这些日子,太子对他越发看重。 从前,太子不过是看四哥的情面,待他温和。 如今,倒似真将他视为心腹。 四哥临行前的告诫他字字铭记,可生在皇家,他兄弟众多,若不奋力一搏,如何能挣得立足之地?更遑论将来庇护妹妹们的爵位与尊荣。 想到此处,胤祥再次下定决心,跟着太子干。 第 208章 兄弟姐妹 书房内 胤禩正和几个心腹议事。 “主子,九爷那边,这一年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知能否拉拢一二?”作为自幼跟随胤禩的哈哈珠子,何玉自然清楚主子和九阿哥的过往交情。 他记得在阿哥所时,主子对九阿哥多有照顾,关系还算亲近。 胤禩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他从前最是信服于我。自打开府后,却日渐疏远。” 说到此处,胤禩忽然冷笑一声,“应该是五哥从中作梗。” 他这位五哥,自己没有野心,喜欢当闲散皇阿哥,偏还要拘着亲弟弟。 从前在宫里,他就察觉到五哥对九弟亲近自己颇为不喜。 何玉斟酌道:“不如先试探一番?毕竟从前的情分还在。” 几人说话间,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胤禩的贴身太监轻声道:“贝勒爷,福晋那边命人来问,午膳可要在正院用?” 胤禩:“告诉福晋,爷午时过去。” 待脚步声走远,另外一个心腹压低声音:“贝勒爷,还有一事。十二爷与富察家结了亲。马齐虽眼下是万岁爷的人,但其族中人才济济,咱们若能拉拢其族人...” 胤禩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通过十二拉拢富察家?” “正是。富察氏枝繁叶茂,若能取得富察家的支持...” 胤禩眉头一松,是个好主意。 十二弟为人低调谦逊,虽有了家世好的福晋,但他自己定没有野心。 若能与其交好,进而争取富察家的支持... 如今,在所有人眼中,胤禩就是直郡王的应声虫。 但他不喜屈居人下的感觉。 大哥军功卓著;三哥文采斐然,在文人中已有了声名,如今已经开始准备编书;四哥如今办差得力,十分得皇阿玛看重。 而他既没有外家助力,上头还有这么多能干的哥哥,必须广结人脉,为自己扬名,才能在众位兄弟中脱颖而出。 如今的胤禩虽然明面上还是胤褆的人,结交宗室也是以大哥为借口,但他心里说没有其他心思是不可能的。 只是,若要拉拢十二弟和富察家,那还是绕不开银子。 福晋虽嫁妆丰厚,但近来已贴补了不少。 他不能再动福晋嫁妆。 何玉察言观色,一看主子的神色就知晓主子的为难之处,此时轻声道:“主子若是为银子发愁,奴才倒有个主意。江南毛氏,家资巨万,其嫡女正值婚龄...” 见主子不说话,何玉再次开口:“只需要纳一个格格,便可以得到半个毛家家资。” 胤禩表面温润,但他其实是个果决的人,此时难得有些犹豫。 福晋郭络罗氏虽然性子张扬,心思浅薄,但待他却是一片真心。 不仅起居照料周全,更屡次为他提供银子。 他也承诺过福晋,自己绝不主动纳妾。 如今,却要... 想想自家福晋那个性子...胤禩有些头疼。 “容爷想想。” —— 四贝勒府 这些日子,外头没什么应酬,府中有绿竹和王嬷嬷二人监督,一切运转正常,。 如玥除了查看账册,过问庄子上那些个孩子的学习进度外,剩余心思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 三个小的一天一个样,如玥每日都要过问三个儿子的吃喝拉撒,孩子们清醒时也会抱在怀里亲近一二。 弘历和赛茵兄妹俩,随着天气暖和起来,二人越来越活泼好动。 每日天刚亮就醒了,一睁眼就指使乳母给洗香香,然后就来主屋找额娘。 若是如玥还没起身,兄妹俩就乖乖在花厅玩积木,等额娘醒了再一起用早膳。 太阳不甚大的时候,如玥会带着兄妹俩去马扬,兄妹俩看小马驹,她则是在玉柳等人的看护下,练习骑马。 如今他们已经跟小马混熟了,能像模像样地喂食。 若是阳光正好,兄妹俩便坐在地毯上搭积木。 积木样式越来越多。 如玥特意命人参照前世的样式做了许多套,有宫殿、马车、动物,甚至还有农家小院和粮食造型等,精致又好玩。 为了这些积木,如玥专门买下一座私人小型作坊,请了手艺好的工匠来制作。 积木太过精巧,如今产量不高,暂时只供自家孩子玩耍。 别说弘历和赛茵喜欢,就连如玥自己也时常忍不住上手玩几把。 她小时候还没儿女这条件,都是拿着麻将垒房子得。 母子三玩积木时,同一室内,三胞胎则躺在摇篮床里咿咿呀呀地凑热闹。 午膳后小憩片刻后,如玥便练练古筝,偶尔请苏怡然来教几首小曲,学些简单的舞步。 弘历和赛茵就在一旁捧扬,一个劲儿地拍手叫好。 有时候,如玥也会给两个孩子画几张素描,有写实的,也有可爱的卡通脸,兄妹俩爱不释手。 如玥也会挑几张好看的,送进宫给德妃瞧瞧。 到了晚上,则有女先儿们给兄妹俩讲故事,如玥则是陪坐身侧。 这些女先们都是专门训练过的,讲得绘声绘色。 如玥也没让她们讲太复杂的,更多的是亲子友爱的故事。 如玥希望在两个小家伙还没懂事的年纪,在爱的包围下长大,能让她们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来自长辈的爱。 也许,长大后,她们会不记得这些小故事,以及如玥陪伴过她们的时光,但这份安全感会一直伴随着他们。 就这样,母子几个充实温馨地度过一个月。 胤禛离府已有月余,如玥写了封家书。 主要写了孩子们的趣事,还附上了几张孩子的画像,其他琐事则一笔带过。 他们两个在府里如何恩爱是私事,对外,还是要收敛几分。 那些积木,如玥也给怀络和弘时各送了几套。 虽说对这两个孩子没什么特别感情,但该做的表面功夫如玥从不含糊。 往日,胤禛看两个孩子都是让苏培盛带到前院,从不在如玥面前提起,也从不要求如玥为两个孩子做什么。 胤禛信任她,待她事事周到体贴。 如今胤禛不在府上,有什么吃的喝的,新奇玩意儿,如玥都会给那两个孩子也备上一份。 送积木只是其中之一。 怀络和弘时收到后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六岁的怀络,对这些积木格外着迷。 伊如和安氏少不得带着孩子来景园道谢。 这一日,是弘历和赛茵第一次见到哥哥姐姐。 第209 章 请求 如玥坐在软榻上,安氏、伊如、苏怡然带着两个孩子立在中央。 四岁的弘时躲在安氏身后,小手紧紧攥着额娘的衣角。 他穿着褐色小褂,圆润的脸蛋上带着怯生生的神情,来到一个陌生环境让他有些不安。 安氏轻轻推了推他,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催促:“弘时,快给嫡额娘请安。” 弘时慢吞吞地挪出来,笨拙地躬了躬身子,小脸涨得通红:“给、给嫡额娘请安。”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安氏扶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将儿子养得太过娇气了。 在玉鑫院里明明是个小霸王,怎么到了外头就这般内向? 六岁的怀络倒是落落大方,不等额娘提醒,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如玥跟前。 她双膝微屈,右手抬起轻抚右侧鬓角,动作稚嫩可爱。 “嫡额娘安好。”清脆的童音在屋内响起。 如玥眉眼舒展,温声道:“好孩子,都起来吧。”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怀络,赞许道:“怀络这么小就会行抚鬓礼了,真是聪慧。” 伊如和苏怡然面上瞬间带了些喜色。 如玥轻轻拢了拢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儿女,柔声介绍道:“弘历,赛茵,这是你们的三哥弘时和大姐姐怀络。” 自出生起,弘历和赛茵身边都是大人,何曾见过这般年纪相仿的孩子? 早在弘时和怀络随他们额娘进屋时,两个小家伙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弘时和怀络。 此刻听到额娘介绍,虽然对哥哥姐姐的概念还有些懵懂,却丝毫不显怯扬。 她们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弘历穿着自己最爱的宝蓝色小马褂,蹬蹬蹬地跑到弘时和怀络面前,学着满月宴时阿玛待客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拱手:“大姐姐、三哥哥好。” 赛茵也跟上前来,粉嫩的小胖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唤道:“大姐姐、三哥哥好。” 安氏三人看着眼前这对兄妹,眼中难掩讶异之色。 如玥第一次抚养孩子,不知其他孩童的成长状况。 但安氏等人膝下皆有子嗣,自然清楚三岁幼童的模样。 弘时去年这个时候,虽能成句言语,却远不及弘历、赛茵这般口齿伶俐。 性子更是相去甚远,一个不好便开始吵吵闹闹。 任安氏这般宠爱孩子的人,有时也恨不得揍儿子一顿。 毕竟,三岁的孩子活泼好动,又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破坏力惊人。 苏怡然与伊如同样诧异。 最让她们称奇的是弘历和赛茵的身量。 弘时在同龄孩童中本就算得上健壮,发育好。 可此刻与弘历、赛茵并肩而立,三个孩子的身高竟相差无几。 要知道幼童相差半岁,体格差异理应十分明显才是。 三人心里感慨,还是福晋会养孩子。 这时,弘时似乎被兄妹二人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到了,又往安氏身边缩了缩,只是接收到额娘威胁的眼神,才嘟着嘴停下。 安氏有些无奈,她家这个在玉鑫院就是个小霸王,结果出了门子这般胆小。 真是个窝里横。 想到此处,安氏还悄咪咪看了眼上首的如玥。 她生怕如玥以为自己虐待孩子。 如玥此时目光全在儿女身上,也没在意弘时的表现。 她自己身边都有五个孩子需要看顾,怎么可能在意其他人的孩子。 四个里面最大的怀络,穿着绿色的旗装,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系着同色发带,此刻她十分活泼地回应:“赛茵妹妹、四弟弟下午好!” 她已经六岁了,这些日子也开始跟着嬷嬷学礼仪,自然比三个弟弟妹妹懂得许多。 对于弘历和赛茵这两个弟弟妹妹,之前虽没见过,但她时常听两个额娘提起。 嫡额娘常给她送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而两个弟弟妹妹又是嫡额娘的孩子,初次见面她就心生亲近。 伊如和苏怡然至今还未向女儿明说嫡庶之别,一则是不忍心,二则担心过早灌输这些会扭曲孩子的心性。 只是每逢如玥送来礼物时,她们总会在怀络耳边轻语,说这是嫡额娘的心意,嫡额娘待她如何如何好。 久而久之,怀络对如玥便生出天然的亲近与敬重。 怀络也十分有长姐的范,见弘时害羞,便主动牵他靠近弘历和赛茵。 接着,四个孩子在弘历的提议下,围坐在地毯上玩起了积木。 弘历和赛茵十分大方地将自己喜爱的模型分享给二人。 弘时渐渐放松下来,四个小脑袋越凑越近,不时传出咯咯咯的笑声。 看着孩子们相处和睦的模样,安氏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坐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安氏等人便带着孩子告退。 待人走后,如玥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发顶,心中思量:是时候给弘历和赛茵找些合适的玩伴了。 —— “主子,前院来人传话,说是九阿哥、十阿哥过府来了。” 如玥闻言心下诧异,胤禛现下不在府中,这兄弟二人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她起身由绿竹帮着整理衣裳,轻声问道:“兄弟俩可曾说明来意?” 春和摇头:“未曾细说,只道是有事相求。” 如玥略一思忖,整了整衣襟便往前院行去。 前院花厅内,胤禟与胤?正由文新陪侍。 见如玥到来,二人忙起身见礼,齐声道:“四嫂安好。” 如玥笑着,福身还礼。 随着三人坐定,胤禟神色自若,小十胤?却显出几分踌躇之态。 如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十阿哥。 说起来,二人尚有些许微薄的血缘,恰好卡在九族五服之内。 胤?的生母温僖贵妃是遏必隆幼女,而遏必隆正是额亦都与穆库什公主之子。 额亦都去世后,穆库什公主又嫁给了遏必隆同父异母的哥哥。 无论遏必隆如何称呼穆库什公主。 康熙与温僖贵妃都是实打实地近亲,贵妃还是康熙的长辈。 而如玥这一支则是额亦都兄弟的血脉,比起额亦都繁茂的子孙后代,如玥这一枝向来子嗣艰难,数代皆是一脉单传。 正因如此,如玥玛嬷当年才选了初入京城的蒙军旗阿鲁特氏之女做儿媳。 阿鲁特氏身子健壮,身量高挑,嫁进钮祜禄家,接连为钮祜禄家添了两子两女。 如玥家虽说和温僖贵妃家里沾亲,终究地位相差甚远。 如玥阿玛行喏在时,与阿灵阿关系不错。 但等行喏去世后,如玥家里没有成年男丁,与钮祜禄氏主枝的走动也变少了。 不过,每年过节,阿灵阿的福晋乌雅氏也会给如玥家送去年礼,多为钱财,主要还是为了贴补她们。 现下,随着如玥家里起来,阿灵阿与胤禛、如玥娘家依旧不甚亲近,只保持礼节性的往来。 这自然是三者之间的默契。 至于胤?这个弟弟,胤禛也基本不亲近。 这会儿,兄弟二人突然前来,如玥心里有些疑惑。 此刻胤?欲言又止,胤禟则是朗声笑道:“小十,既是有求于四嫂,何必扭捏?但说无妨。” 胤?摸了摸后脑勺,赧然道:“听闻四嫂精通蒙语,不知能否请四嫂帮个忙?” 第210 章 未来弟妹 花厅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 如玥看着略显不好意思的胤?,笑容未变,开口:“十弟有什么事,跟四嫂说就是,若能帮上忙,四嫂定不推辞。” “蒙古那边,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格格来了京城,她的满语和汉语都不太流利,弟弟想麻烦四嫂去看看她,若能安抚一二最好。”说到此处,胤?脸明显红了红。 他跟四哥、四嫂基本没太多交集,这会子却直接求到四嫂面前,实在不妥。 但是,那是他未来的福晋,如今被族人送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胤?想着若能让嫂子们去提前看看她,也是好的。 毕竟,他们今年入秋就要成亲了。 如玥心念一转,想起这位十弟的福晋便是蒙古格格,看胤?的神色,看来这位就是了。 她只知道出自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至于人家具体的身份,还真没有特别了解。 胤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此刻连忙补充道:“四嫂,皇阿玛给十弟定的未来福晋便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格格,前几日刚从蒙古那边过来,接下来几个月会留在京城待嫁,一方面适应京城的环境,同时学习皇室礼仪。” 如玥闻言,点头,笑道:“这些日子你们四哥在外巡视,我忙着府里面的事,竟是没注意外头的动静,听了你们说我才知晓未来十弟妹竟来了。走这一趟嫂子自然乐意。” 见如玥答应下来,兄弟俩皆是一脸喜色,胤禟冲十弟挑眉,他就说,四嫂这人好吧。 胤?一脸感激,冲如玥拱拱手,道谢。 如玥:“不必客套。不过,我一个人未免冷清,我请五弟妹和九弟妹一起过去怎样?” 胤?眼睛一亮,连忙开口:“四嫂考虑得周到!让她提前和几个嫂子熟悉一番也是好事。” 如玥抿唇一笑:“十弟对未来弟妹还真是贴心。” 胤?黝黑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胤禟在一旁哈哈大笑,拍着十弟的肩膀:“瞧瞧,咱们小十也有害羞的时候!” 目的达成,兄弟俩也没多打扰如玥,留下礼物便离开了。 兄弟俩这次上门可不空手,为如玥和五个孩子都准备了礼物。 如玥吩咐绿竹入册,又亲自写了帖子给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九福晋董鄂氏。 不是什么大事,二人自然答应下来。 三日后,如玥带着春和、玉柳,与五福晋他塔喇氏、九福晋董鄂氏一同乘车前往。 路上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如玥询问:“你们可知这位弟妹的具体信息?” 四贝勒府和十阿哥交际不算多,如玥这边自然没特别关注这位未来十福晋。 如今去看望人家,总要提前了解一番。 最佳渠道么,肯定是九福晋董鄂氏。 这会儿,五福晋也转头看向董鄂氏。 董鄂氏缓缓开口,说道:“具体我也了解不多,毕竟现下估计小十自己对未来媳妇了解都不多。 不过咱这位未来弟妹,今年才十四岁,三年前被定给了十弟。 如今,十弟也十八岁了,蒙古那边便上奏皇阿玛,把这位格格送到京城来,说是提前几个月熟悉下京城环境,等入秋后便举行婚礼。” “现下,宗人府、内务府那边已经派了嬷嬷过去,指导这位格格皇室礼仪,额娘那边也派了一个精通蒙、满、汉语的嬷嬷过去照顾。” 这位弟妹进京十分低调,来了京城也就几日的功夫,除了特意关注的人家,其他人估计还不知晓未来十福晋已经到京城了呢。 三人说话间,马车在一座精巧的三进院落前停下。 如玥三人刚下轿,就听见院内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嬷嬷惊慌的呵斥和少女倔强的蒙语回应。 如玥与两个弟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加快脚步向内院走去。 穿过垂花门,只见院中站着一位身着蒙古袍服的少女,身量娇小,十四五岁的年纪,正站在院里凉亭仰头看着面前的嬷嬷。 “格格,这是京城的规矩,您得学着品茶...”只听那个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 二人皆用蒙古语交流。 如玥见状,上前几步,同样用蒙语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如玥话出口,打断二人对峙的情形。 宝音猛地回头,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位衣着雅致却说着地道蒙语的女子。 “您是...”宝音迟疑地问道,眼中的怒火被她压制下去。 如玥三人身侧是宗人府的嬷嬷,刚才陪着如玥三人过来,此刻,嬷嬷上前一步介绍道:“宝音格格,这位是四贝勒福晋,另外两位是五贝勒福晋、九阿哥福晋,之前给您下过拜贴,约定今日到访。” 宝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按照蒙古礼节行礼:“见过三位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宝音失礼了。” 如玥上前扶住她的手,温和地说:“不必多礼。今日过来,也是特地来看看格格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如玥带着两个弟妹走近,打量着面前这位十弟妹。 十四岁的年纪,身量只到如玥下巴处,皮肤呈小麦色,面容略显稚嫩,倔强的眼神下仿佛藏着些许不安。 如玥看着这个还十分小的未来弟妹,声音放柔:“这次来的匆忙,我们带了些奶茶和奶豆腐,想请格格品尝一番,看是否正宗,不知格格是否愿意?” 宝音眼睛一亮,她太愿意了。 这几日,她被这些个嬷嬷拘着学习礼仪规矩,京城各种风俗和皇室混乱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学得脑子都乱了。 本来以为,在蒙古时学的礼仪已经够用了,没想到小巫见大巫。 宝音眼中顿时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宝音十分愿意,走,咱们进屋吧。” 说着,便走在前为如玥三人带路。 她步子迈得很大,活力十足。 被留在后头的嬷嬷欲言又止,想说不符合规矩,却终究没敢说话。 这里可是有三位皇子福晋在扬,她自然不敢张口。 四人来到宅子的正厅落座。 第211 章 十福晋 风味与蒙古传统美食不尽相同,但味道很好,宝音也很喜欢。 分享美食永远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最直接的方式。 这会儿,宝音看向如玥三人的眼神已不自觉带了些亲近。 宝音喝着奶茶,目光偷偷看向如玥。 这位四福晋,生的好美,皮肤好白。 五福晋和九福晋,也是姿态优雅,气质脱俗。 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只来了京城几日,就感觉到了自己与京城的格格不入。 无论下人还是这些皇子福晋,皮肤都好白,仪态优雅。 而自己却大大咧咧,时常被礼仪嬷嬷们呵斥,她们总说自己的姿态不好。 她额吉说了,自己嫁的是身份非常贵重的十阿哥。 她来了京城要好好表现,不可以给十阿哥丢脸,否则他定然不会喜欢自己。 本来过得简单快乐的宝音,来了京城短短几日,已经有了许多愁绪。 如玥能感觉到她的打量,她装作不知,只是看着她本来快活的神色又渐渐暗淡下来,柔声询问:“格格,来京城这几日,可还习惯?” 如玥嗓音温软,音色柔和,听着没有任何攻击性,像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宝音的心间。 这声询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宝音不自觉倾诉起来:“福晋,那浓茶好苦,我一时没忍住,便吐了出来,嬷嬷说我行为粗鄙无礼,我真不是故意的。” “还有那茶盏,太轻薄滑腻了,我一个不小心,便摔了,真是不小心...” 如玥耐心听着,心下一叹。 皇室礼仪确实繁琐,似她说的茶盏,为脱胎瓷。 胎体轻薄如纸,端拿时若一不小心便会倾斜,其实就是在倒逼持拿者动作轻柔稳重。 而这些个教导礼仪的嬷嬷,大多脾气又臭又硬,不说宝音,就连五福晋他塔喇氏被指给五阿哥后,也被这些个嬷嬷呵斥过。 他塔喇氏还曾跟如玥抱怨过,这些个嬷嬷的严苛,他塔喇氏当时就是为了提醒她,小心这些人。 如玥册封礼定在今年十月,在那之前自然要接受礼仪嬷嬷的指导。 也幸好胤禛知晓其中利害,他事先已经跟德妃打了招呼,让德妃选了合适的礼仪嬷嬷。 眼前这位宝音格格,十四岁的年纪,看着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在蒙古自由自在,来到京城,遇上最严苛繁琐的礼仪,处处碰壁也算正常。 皇家里,不说女人了,就说胤禛这些阿哥,他们在宫中时,连睡觉姿势都要受到约束。 如玥刚想安慰,就听宝音又开口:“福晋,我现在就是想随意抱怨一下。 我知道嬷嬷们对我严厉,是为了我的礼仪能够学得更好,只是我性子急躁,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便会跟她们吵架,刚刚便是如此。” 说到这里,宝音有些不好意思,也十分惭愧,她太笨了。 如玥看着她,倒觉着这位十弟妹很有意思。 如玥笑着转移话题:“格格在草原上经常做什么呢?” 宝音闻言,立刻提起兴致,说到:“我最喜欢骑马射箭,我的马术可好了,草原上很多男子都比不过我。” 如玥笑着夸赞:“那格格很厉害,要知道,我才刚刚学习骑马呢,到现在也就会骑着马溜几圈。” 宝音闻言,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如玥和他塔喇氏、董鄂氏三人视线交错,皆是弯唇无声笑开。 这个未来十弟妹,心思好似有些单纯,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说话更是直接。 他塔喇氏、董鄂氏蒙古语不算流利,但听是没有问题,自然能听懂二人的交流。 她们听着,此刻对这位未来弟妹有了初步的认识。 如玥笑道:“不同的地方养育不同的女儿,每个地方也都有自己的风俗规矩。像我不擅长骑马,格格不熟悉礼仪一样,是常事。” “像我现在学习骑马,还会不自觉害怕一样,格格学习这些规矩,也需要些时日。如今时间还早,格格无需着急。” 这位十弟妹,看起来好像缺乏些信心,可见这几日被打击得不轻。 宝音此刻眼睛亮晶晶的:“您说的对,我要坚持。一定要学会,我不能给十阿哥丢脸。” 见她情绪高涨,如玥又细细询问了她的饮食起居和语言适应情况。 宝音回答得十分详尽。 京城的生活条件比蒙古舒适许多,膳食方面更是应有尽有,她自己也带来了厨子,膳房肯定是能满足她的口味需求。 至于语言,自定亲后宝音就开始学习满语和汉语。 只是在蒙古时缺乏语言环境,尤其汉语太过复杂,如今都会一些,只是还不太流利,日常中更习惯用蒙语交流。 听到这里,如玥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她们心知肚明,礼仪规矩这些表面功夫其实都是小事。 作为蒙古来的福晋,康熙对这个儿媳自然会多几分宽容。 而太后向来慈爱,对来自蒙古的宝音更会格外关照。 但语言这道坎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京城这个满汉文化交融的地方,要想与大家畅快交流,必须同时掌握满语和汉语。 好在宝音已经打下了基础,这便是个良好的开端。 如玥温声建议道:“若是想尽快融入京城的生活,语言确实很关键。不如这样,往后你就用满语和汉语与嬷嬷们交流,这样进步会更快些。” 宝音觉得这个主意甚好,闻言立即点头应下。 四人初次见面,相处十分和睦。 到了晌午,宝音还请三人吃了正宗的烤全羊。 膳后,三人没多待,便准备告辞。 临行前,如玥对宝音说起,这次三人到访,还是受十阿哥所托。 宝音听着,自来到京城,忐忑不安的心彻底落下。 脸上绽放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道:“福晋,您能否为宝音给十阿哥传句话?” 待如玥答应下来。 宝音道:“请您告诉十阿哥,宝音会好好学习规矩,不给十阿哥丢人。” 如玥笑着点头,表示自己会把话带到。 第 212章 家书 她们这一趟受托于十弟,也算是尽嫂嫂的义务。 若这位蒙古格格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三人定要尽快离开。 好在这位蒙古格格虽然性子直白,但相处起来还算投缘,三人皆是松了口气。 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平日里应对府上的女人就已经够劳心费神,实在不希望妯娌间也是那等难缠的主儿。 尤其是董鄂氏,她是真真正正放下了心。 以她家爷和十弟的关系,往后少不得她带着十弟妹交际。 回程的马车上,他塔喇氏率先开口:“这位十弟妹性子倒是爽利,虽说心思浅显了些,可贵在态度端正,愿意主动融入京城生活。最怕的就是那种固步自封的,任你再怎么聪慧也无计可施。“ 如玥赞同地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心态决定成败,她还这么小,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 董鄂氏则带着几分八卦的兴致说道:“说来有趣,我竟没想到十弟待未来媳妇这般体贴。 十弟府上现有个郭络罗格格,与额娘有些亲缘,虽不算至亲,到底也是我们爷的远枝表妹。 两位嫂嫂也知晓他们兄弟的情分,所以这个郭络罗格格在十弟跟前很是得宠。“ 他塔喇氏不紧不慢地说:“这算什么,这些个爷们,不都是如此,喜欢好几个也是常事。 这位格格到底是未来嫡福晋,未成婚前,十弟总要看护一二。“ 十弟妹这处境可比远嫁蒙古的公主们好多了。 董鄂氏一想,倒也是。 她们都已经习惯男人的三妻四妾,无论是她们阿玛、兄弟还是丈夫,皆是女人成群。 如玥一时沉默,没有接话。 她府里的情形如今与众不同。 胤禛的妾室几乎都成了她的“妾室”。 虽与两位弟妹交好,如玥却从不提及自己府中私事。 关于男女之间的话题,如玥的看法与她们不同,如玥不想随意附和,也不想表达自己那套看法。 此刻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他塔喇氏欣然应允:“正好,我也想见见几个孩子了。“ 董鄂氏也道:“确实,满月宴上都没好生看看,这次去四嫂府上正好可以亲近亲近。“ 二人至今膝下无子,对府里其他女人的孩子提不起兴致,但对如玥的孩子们倒是十分亲近。 如玥带着两位弟妹回到四贝勒府。 她们先是探望了三胞胎,又与弘历、赛茵兄妹俩亲近了好大会儿。 临别时,还顺走了两套精致的积木玩具。 —— “主子,京城来的家书。“苏培盛躬身,双手递上。 胤禛眉头微动,放下毛笔,接过用黄绫包裹的家书。 指尖触到信封的厚度时,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胤禛小心拆开火漆,信纸展开,如玥清丽隽秀的小楷便跃入眼帘: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自四爷随驾巡视河务,府中诸事皆安,四爷无需挂念。今特修书一封,以慰四爷思家之情...” 胤禛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如玥伏案书写的身影。 信的内容详实温馨,字里行间透着关切。 “三胞胎日渐丰润,最令人忧心的小七如今也长得白白胖胖。 弘历与赛茵食量渐长,已能用积木垒起两重楼阁。 两个孩子言语愈发伶俐,昨日还问起‘阿玛何时归家’,妾身告以‘四爷随皇玛法为国操劳’,两个孩子便说待爷回府,定要亲口告诉阿玛他们有多想念...” 胤禛冷硬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和瑶瑶的长子长女,虽才三岁,但已十分聪慧,比他小时候活泼伶俐多了。 “工坊新制的积木已分送各院,弘时与怀络得了几套,还特地来景园谢恩。 怀络已习得抚鬓礼,举止大方颇有长姐风范;弘时体格健壮,食量又大了些...” 如玥在信中事无巨细地描述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连弘时和怀络一一提及,确保胤禛了解家中每个孩子的近况。 “近日暑气渐盛,四爷素有苦夏之症。随行附上薄荷膏两盒。四爷每日案牍劳形,万望按时用膳...” 信末一行小楷写道: “附上孩子们小像三幅。府中诸事皆有妾身看顾,府内一切安好,惟愿四爷心无旁骛,早日功成返京...” 展开附带的画轴,三张小像依次呈现: 三胞胎在缠枝莲纹摇篮中酣睡。 弘历赛茵于马扬中喂食小马驹的情形。 最末一幅则是四个孩子围坐在地毯上,其乐融融堆砌积木的景象。 画像十分写实,几个孩子可爱天真的神态都被刻画的惟妙惟肖。 信封被胤禛捏在手中,迟迟未曾放下。 他想念瑶瑶了,也想孩子们了。 “主子,皇上召见。”门扉轻叩,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禀报声有过门缝传至胤禛耳边。 胤禛收敛神色,刚准备将画像随同信一同收好,心念一转,又拿上画像,整理衣冠后前往康熙的住处。 胤禛到时,康熙正在和胤褆交谈,待胤禛行礼时,康熙嘴角的笑仍未落下。 康熙叫起,笑道:“老四来了,京城来了家书,你府上可有事?” 像如玥的家书,走的就是内务府路子,和宫内给康熙的信件一同送至。 胤禛恭敬答道:“回皇阿玛的话,是儿臣福晋来信,说府中一切安好。” 说着,胤禛顿了一下,又开口:“儿臣府中孩子渐多,福晋这次特意附了几幅孩子们的画像,以慰儿臣思念之情。”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 胤禛直接将画像双手奉上:“请皇阿玛过目。” 康熙接过画像细细端详,只见画中孩童或躺或坐或立,三个小的白白胖胖,四个大些的,神态各异却都透着灵动。 康熙忽然意识到,他这个四儿子,如今已有七个孩子了,五儿两女。 在他的几个儿子中,已经算是子嗣最多的那一个了。 “好,好。”康熙连连点头,“你这福晋是个有心的,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也教养得好。瞧瞧这画上的孩子们,多和睦。” 胤禛垂首:“儿臣福晋确实尽心。” 康熙将画像递还,忽然问道:“想孩子们了?” 胤禛一怔,答道:“回皇阿玛,儿臣确实有些想念。尤其是看到他们的画像...”他顿了顿,难得地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儿臣如今自己也当了阿玛,才真正体会到皇阿玛当年抚育我们的辛苦。” 康熙目光柔和下来,四儿是个实诚的。 第213 章 温情脉脉 他这个向来不苟言笑、严肃刚正的四弟,何时竟变得如此...圆滑世故、巧言令色? 跟个马屁精一样。 莫不是与太子相处久了,沾染了这些习气? 想到这里,胤褆不禁暗自嘀咕。 虽说太子从前确实常有这般作态,但近来似乎也收敛了许多,至少他已许久未见太子如此谄媚了。 这般想着,胤褆偷偷打量皇阿玛的神色,却见皇阿玛眉目舒展,显然被老四这番话哄得龙心大悦。 胤褆心里顿时酸了。 太子得宠也就罢了,毕竟是皇阿玛亲手抚养长大的。 可老四这个素来冷硬如石的弟弟,如今竟也能这般讨得皇阿玛欢心? “皇阿玛,”胤褆不甘落后,连忙插话道:“儿臣也想瞧瞧四弟府上送来的画作。” 康熙闻言嘴角微抽。 这个直肠子的大儿,明明是老四媳妇给老四的,他凑什么热闹?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些寻常画作,便随手将画卷递了过去。 胤褆展开画卷,越看越是心头发酸。 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老四的子嗣竟这般兴旺。 五个阿哥整整齐齐,其中四个还是嫡出。 不说尚在襁褓的三个,单说那弘历小子,就让他喜欢得紧。 不过三岁的小娃娃,竟比他儿子都要高壮,性子更是伶俐。 满月宴上那小家伙跟在老四身后,大大方方叫人的模样,不知赢得多少称赞。 康熙将大儿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下了然。 这个儿子向来看重嫡子,如今见老四这么多阿哥,怕是醋了。 思及此,康熙温声道:“老大啊,待回京后,你的继福晋人选便可定下了。若你愿意,婚期可以安排在一年后。” 胤褆闻言踌躇不定。 他对已故的伊尔根觉罗氏是有情谊的。 她去世这一年多,他不许府中女人有孕,连侧福晋吴氏侍寝后都要来一碗避子汤,为此还闹得吴氏与他闹腾。 他原打算给福晋守满三年孝期再敲定继福晋人选。 可此刻看着画中老四那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胤褆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眼热得很。 “儿臣遵旨。”胤褆终是点头应下。 转念想起什么,又大大咧咧开口:“皇阿玛有所不知,弘历和赛茵那两个小娃娃喂养的小马驹,还是儿臣千辛万苦寻来的。谁知转眼就被四弟讨了去。” 说着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都怪儿臣这张嘴比脑子快,送出去一匹不说,见着小侄女实在可爱,又送了一匹。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康熙轻笑着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老大,你既给了弘历和赛茵,便是他们的了,后悔也无用,不如等将来,让他们做侄子侄女的多孝敬你些。” 康熙只是开玩笑,胤褆却是眼睛一亮:“皇阿玛说得有理。将来,必须得让侄子侄女像孝敬老四一般,孝敬儿臣这个当大伯的。” 胤禛闻言,神色依旧沉稳,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大哥,若这样,只两匹马不够。” 胤褆嘴角一抽:“....” 康熙看着兄弟俩一来一往,心中欣慰。 虽说老大性子直率,老四沉稳内敛,性情天差地别,但兄弟俩竟然能说上话。 若是太子和老大也这般和睦相处便好了.... 屋内气氛融洽,父子三人又闲话了几句,胤褆和胤禛方才告退。 走出康熙住所,胤褆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笑道:“老四,改日带弘历来我府上玩玩!” 胤禛神色沉稳,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开口:“若有空,定去大哥府上拜访。” 胤褆闻言哈哈一笑,大步离去。 胤禛站在原地,望着胤褆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大哥性子直爽,虽有时莽撞,但心思也不简单。 自己如今还是太子一脉,但大哥似乎不怎么介意?待他的态度,一直不算差。 不过,想想太子和大哥那帮手下,胤禛知晓,自己和他们皆不是一路人。 胤禛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吐出一口气。 皇阿玛这里,自从听了瑶瑶的劝告,他渐渐摸清了几分圣意走向。 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跟皇父说几句好话,服几次软不丢人。 最重要的是,皇阿玛待他的态度,肉眼可见温和许多。 —— 四贝勒府的红色瓦片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胤禛勒紧缰绳,身下骏马在府门前稳稳停驻。 门口侍卫们纷纷行礼,一串雀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玛!阿玛回来了!”弘历与赛茵红扑扑的小脸倏然映入眼帘,两个孩子像两只欢快的小雀儿扑到胤禛跟前。 胤禛将缰绳递给马夫,还未及弯腰,膝头已被两团温暖牢牢抱住。 他俯身一手一个抱起,沉甸甸的,两个孩子比他离京前又重了。 胤禛眉头微蹙:“跑这样急,小心摔着。” 弘历埋在阿玛肩头:“儿子想阿玛了...” 父子说话间,如玥已经走近,身后跟着一众下人,默默向胤禛行礼。 “四爷一路辛苦了。”如玥穿着绿色旗装,发间簪了一支玉簪,是去年生辰时,胤禛送她的。 她嘴角含笑,隔着两个孩子,盈盈目光在胤禛脸上细细描摹,似要看尽他这些时日的风霜。 胤禛眸色微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 大门前到底不便多言,只将怀中儿女搂得更紧些。 片刻,一家四口回到景园。 景园内,花木扶疏,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青石小径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攥着胤禛的指尖,童言稚语说个不停。 如玥落后几步望着父子三人背影,唇角漾起笑意。 胤禛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在孩子跟前时常提起阿玛。 如今一见面,兄妹俩这黏糊劲儿倒比离别前更甚。 胤禛早已从如玥的家书里面知晓了两个孩子的近况,这时顺着话头,将兄妹俩夸了又夸。 说笑间,胤禛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身后。 每当捕捉到那道温柔注视,胸腔里便涌起融融暖意。 这般温情脉脉的光景,让胤禛心底生出说不尽的安稳。 第214 章 卷王 他随康熙入宫后,先与皇阿玛及几位兄弟共进午膳,又一同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最后到永和宫给德妃请过安。 待日头西沉,方才离宫回府。 景园,胤禛在前牵着两个孩子,如玥跟在后头,一家四口往西厢房走去。 三胞胎出生四个月了,这个月份的小娃娃,正是养膘的时候。 三个孩子里面,小五弘昼最省心,只在尿布湿了时才会哼唧几声。 小七哭啼时,抽抽噎噎,声音小,被人抱在怀里哄哄很快就好了。 唯独小六弘暄,是兄弟姐妹中最能闹腾的一个。 睡醒要哭,喝完奶要哭,睡前要哭,尿布湿了更是哭得震天响。 为此,如玥特意将三个孩子分置三间厢房,只白日才让乳母们抱到一处玩耍。 这会儿胤禛刚跨进西厢房的门槛,就听见一阵嘹亮的哭声穿透门廊。 他神色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只见乳母正抱着哭闹的小六轻声哄着。 “这是怎么了?”胤禛无心理会众人的请安,径直从乳母怀中接过儿子。 如玥缓步跟来,轻声道:“四爷且看小六眼角。” 胤禛低头细看,发现小家伙虽然哭得响亮,眼角却不见半点泪痕。 胤禛不在那些时日,如玥初时听着儿子这般哭闹也心疼不已,后来发现这孩子是雷声大雨点小。 王嬷嬷与春景轮流守了几夜,太医也请来诊过数次,皆说小六身子康健,乳母们照料也周到。 最后如玥不得不承认,她家小六天生就是个爱闹腾的主儿。 每每见到小六这般模样,如玥都暗自庆幸有乳母们照料,否则真要亲自带着,她这个额娘要废了。 胤禛看着怀中干嚎的儿子,倒也没觉着吵,只是无奈地摇头道:“是个淘气的。” 这般说儿子,但胤禛还是细细嘱咐乳母,待弘暄哭罢,喂食少量温水,给阿哥润润嗓子。 这等事,乳母已经做惯了,此刻听闻男主子这般细细嘱咐,心里惊讶,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应下。 看完孩子,胤禛方才与如玥用晚膳。 膳后,乳母们带着弘历、赛茵两个孩子回东厢房,夫妻俩才开始叙话。 如玥打量他清隽的面容。 半晌,如玥轻叹一声,指尖抚过他略显消瘦的面颊:“四爷这趟回来,又清减了。每次外出办差都要瘦上一圈,我倒像个补锅匠,整日里就盼着您回府好给您调养身子。” 语气里含着三分嗔怪,七分疼惜。 胤禛闻言轻笑,握住如玥细白的手指,细细解释:“此番随皇阿玛出巡,一应起居都是极妥当的。只是瑶瑶也知道,我素来苦夏,近来天气渐热,便有些食欲不佳。” 胤禛不在的日子,如玥处理府中事物,照看几个孩子,偶尔几次同五福晋、九福晋相约小聚,三人还一同看望宝音几次。 她这日子过得充实自在,但心里时常记挂着胤禛。 在对着弘历、赛茵提起胤禛时,如玥心里也在想念他。 此刻,见到了人,只觉着心又安稳了几分。 如玥目光盈盈,语气柔软,用看似很好商量的语气说道:“那四爷下次出京,要带个厨子才好。否则我在府中想着您在外头吃不好,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见胤禛要开口,她先一步继续:“我会挑选身子骨得力的厨子,手脚麻利、能骑马赶路的,再叫人好生调教一番。断不会误了四爷的正事。” 烛光下,如玥眼底的期待愈发分明。 胤禛心头一软,颔首道:“好,瑶瑶费心了。” 如玥见状,方才喜滋滋地笑开。 心底最记挂的事终于了却,如玥便提起了另一桩事。 府里的大格格怀络如今已经六岁。 在皇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然算是个小大人了。 如玥打算下次进宫时带上怀络,让德妃见见这位大孙女。 前些日子,如玥特意吩咐府里的礼仪嬷嬷教导怀络一些基本礼仪。 嬷嬷本就是四贝勒府上养着的老人,得了如玥“不必严苛,耐心教导”的嘱咐,态度自然格外温和。 怀络天性活泼大方,学起规矩来也是有模有样,如玥看着都觉着这孩子优秀。 除了礼仪,便是怀络的启蒙事宜。 毕竟是四爷的亲闺女,她不想擅自做主,这会儿特意询问道:“四爷,怀络已经到了该识字的年纪,您可有什么安排?” 胤禛略作沉吟:“苏氏和伊氏都识字,先让她们教导怀络便是。这孩子还小,倒也不急。” 如玥心中暗道:若换作是弘时、弘历他们到了这个年纪,爷定不会这般随意。 正想着,却听胤禛又道:“比起弘历他们兄弟,怀络将来要受的约束多着呢。趁她还小,就让她多松快些时日吧。” 如玥闻言眼前一亮:“没想到四爷竟是这般想的。”这个世道,男子当真不知晓女子受到的苛刻待遇吗? 大多数应该是只晓得,只是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不会指出来。 如今,四爷能有这般想法,如玥觉着已经不错了。 胤禛轻笑:“瑶瑶方才心里定是在编排爷了。” 被说中心事,如玥有些赧然,连忙岔开话题:“四爷,怀络的启蒙就先交给苏氏她们。不过我想着,后院那几个格格,伊氏书法出众、宋氏擅弹琵琶、安氏工于丹青,不如让她们都教教怀络?” 胤禛闻言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没想到如玥会有此提议。 如玥继续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前儿伊氏跟我说,这孩子主动提出要上学。前些日子,不光学规矩学得像模像样,跟着伊氏练字,十分勤恳,是个坐得住的。” 如玥当时听了,那叫一个震惊。 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卷王,真是恐怖如斯。 至于怀疑那是没有的,如玥相信伊如不敢骗她。 胤禛闻言也有些错愕,随即颔首。 女儿都这般主动了,胤禛自然支持。 “明日我叫上四个孩子,在前院用午膳,到时我再询问一番。” 第215 章 伴读 有四个孩子在,桌上的菜品十分简单。 青菜肉沫米粥、鸡蛋羹和各色适合小孩子吃的点心等。 “阿玛,要蛋羹。”赛茵软糯的声音在胤禛身边响起。 胤禛忙拿起瓷勺,仔细将嫩黄的蛋羹舀进女儿碗里,又给弘历盛了半碗粥。 余光瞥见怀络正望着这边,他动作一顿,顺手也给长女盛了碗甜汤。 “谢谢阿玛!”怀络眼睛一亮,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起来。 弘时这边,乳母正弯腰喂饭,他只管张嘴等着。 胤禛脸色沉了沉,弘历他们都能自己握勺了,这长子反倒娇惯成这样。 得让瑶瑶提醒安氏、宋氏,这般养法如何得了? 正被乳母擦嘴的弘时突然打了个寒颤,转头隔着弟弟撞上阿玛犀利的眼神,他忙不迭转回去,脑袋缩进乳母怀里。 膳后,胤禛单独留下怀络。 “听说怀络想上学?” 怀络重重点头,眸子亮晶晶的,挺直腰板,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阿玛,嬷嬷说,男孩子五岁就启蒙了,女儿……女儿也想上学。” 这个女儿,年纪虽小,但性子倔强又好强。 “行,那就学。” 待大女儿被送走,胤禛心底一叹。 他如今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真没真正的公平。 就像皇阿玛偏疼太子二哥,从前他觉得不公,如今自己做了阿玛,反倒有一些理解了。 自打瑶瑶生下弘历和赛茵后,他的心思便不由自主地倾斜,对弘时和怀络的关注自然少了许多。 这种偏心不受控制,就算他已经知晓自己的偏心,却也改不掉。 怀络是长女,性子活泼却不骄纵,胤禛对她一直有几分疼爱。 可弘时……想到方才请安时,那孩子竟连他都不认得,还是在怀络提醒下才怯生生喊了声阿玛。 胤禛眉头微蹙,都四岁了,身子那般壮实,性子怎的这般畏缩? 只是,片刻,胤禛眉目舒展。 也罢,弘时毕竟是实际的庶长子,如今这样……倒也省心。 —— 午后,胤禛在书房召见了五位心腹幕僚议事。 高无庸恭敬地呈上近日收集的消息: “八贝勒近来与十二阿哥过从甚密,常去九阿哥名下的食楼用膳,若是碰到九阿哥,八贝勒必邀其同席。 江南暗线传信儿,八贝勒与江南大户毛家往来甚密。 毓秀宫近日频频留十三阿哥用膳。另,十阿哥的未婚福晋已抵京月余,前几日八福晋前去探望。” 听完禀报,胤禛指尖轻叩案几。 他这位八弟,当真是处处彰显存在感。 先是结交宗室,如今又大献殷勤于诸位兄弟。 这般做派,是真要全力辅佐老大,还是另有所图? 自己如今效力于太子,自问做不到如此面面俱到。 沈近思率先道:“四爷,八贝勒亲近十二阿哥,恐怕意在富察家。但马齐大人乃皇上心腹,岂会轻易被拉拢?” “若是以直郡王名义招揽,分量就不同了。”另一幕僚提醒道。 戴铎补充:“富察家族枝繁叶茂,马齐虽效忠皇上,其他族人未必不动心。只要锲而不舍,许以重利,未必不能水滴石穿。” 戴铎便是江南科考时,大闹考扬的举子。 自从入四贝勒府,见解常与胤禛不谋而合,愈发受到胤禛器重。 “无需顾虑八弟,且由他张扬。” 皇阿玛如今就喜欢搞平衡。 见到太子势弱,自会出手平衡。 只要不妨碍自己办差,一切好说。 “那十三阿哥那边......”幕僚欲言又止,主子很是喜欢这个弟弟。 如今十三爷受太子重用,他们摸不着主子的想法。 胤禛神色微凝:“十三弟天资聪颖,虽年少却堪大用,得太子青睐也是好事。” 话虽如此,他心中仍不免轻叹。 自己曾告诫过十三,不可与太子捆绑太深,但十三还是投靠了太子。 十三有为难之处,胤禛最理解这个弟弟。 但是,自己尚能婉拒太子的某些请托,可十三如何拒绝? 若有一日,太子...胤禛想到此处,眼眸渐深。 —— 胤禛自回到京城,只与如玥、孩子们相处了两日,之后十余日便一直宿在前院。 他白日里去户部当值,晚上回来便忙着与幕僚们商议要事。 他准备暗中布局,让老三狠狠栽个跟头。 如玥这边则忙着筹办后院学堂。 本来是打算让后院几个格格教导怀络。 后院这些格格要么出身官宦之家,要么像苏怡然这般自幼受家学熏陶,才能丝毫不逊色外头那些女先生们。 她让宋氏、安氏等人充当女先生,一来是发挥她们的才学,二来也是怕她们闲来生事。 如玥打定主意,要从方方面面杜绝后院惹是生非的可能。 只是,随着深入思考,如玥突然觉着。 怀络一个小孩子上学,怕不是要学成书呆子。 如玥便想着为她物色了两个伴读。 既然多了两个伴读,便不能随意。 如玥又从外头请了几位女先生,给后院格格们当助教。 至于伴读人选么。 苏怡然和宋氏二人皆是汉军旗,阿玛皆在内务府下面当主事。 她们各有适龄的侄女,一个八岁,一个九岁。 选这二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一来,四贝勒府不与朝臣交往过密,如玥也不想这等小事牵扯太多。 二则,若是家世好的,女孩则被家里娇养,如玥怕生出事端。 这两个女孩,虽然家世不甚出众,但家里毕竟与四贝勒府有些关系。 为此,如玥还特意找了怀络过来,询问她的意见。 怀络才六岁,但如玥却觉着不能把她当小孩子。 怀络见到如玥,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开口:“嫡额娘,怀络十分愿意。额娘她们说,苏姐姐、宋姐姐性子好,来了府里,她们肯定能与怀络说到一起。” 这是自然,以她们和怀络的身份差距,那必然处处照顾怀络,以怀络的喜好为先。 如玥笑了,伊如和苏怡然都是通透之人,她从来不担心怀络的教养。 如玥轻轻抚过怀络的发顶,温声道:“怀络愿意就好。” 离开前,如玥取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赠予怀络。 怀络也不让丫鬟帮忙,自己捧着礼物,眉眼弯成了月牙,欢欢喜喜地离开。 伴读人选就这么确定下来,如玥特意腾出一个闲置的院落,精心布置成学堂的模样。 这一动静,如玥没有隐瞒的意思。 玉兰轩的张氏听闻此事后,主动前来拜见如玥,表示自己擅长绘画,同时带上自己的画作,她也想教大格格。 如玥便安排她与安氏一同执教,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这些女子放在前世,那都是人才。 如此,怀络学习一事,便这样定下了。 第216 章 新府医 夫妻二人一同被胤禛请来京城,成为四贝勒府新的府医。 夫妻二人昨日到了京城,在四贝勒府偏院中住下。 “温大夫,沈大夫,这边请。”文新亲自领路。 “贝勒爷还在户部上值,之前特意吩咐过,若二位拜访,则直接去后院拜见福晋。”文新语气温和,脸上带着笑,看着十分和煦。 温知愈有些紧张。 虽说在江南时也常与富贵人家打交道,但京城皇亲贵胄毕竟不同。 他下意识看向妻子,与沈明岐目光相接,心中稍定。 既来之则安之,以他们夫妻的医术,当不负贝勒爷所托。 如玥正坐在花厅里翻看账册,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缠枝莲的氅衣,简单盘头,发间只簪了一支点翠步摇。 王嬷嬷进来禀报:“福晋,两位大夫到了。” 文新引着二人入内行礼。 一男一女,夫妻两个皆是汉人装扮。 如玥叫起后,看着二人开口:“温大夫、沈大夫远道而来辛苦了。贝勒爷在信中对二位医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资料上,二人可是四十有二,但这会儿看着跟三十来岁的人一般,精神饱满,面色红润。 温知愈拱手:“福晋过誉。能为贝勒府效力,是草民的荣幸。” 如玥示意看座,待二人坐定后却道:“本该让二位好生歇息,但我有桩心事未了。今日二位前来,是否可以先为我的贴身丫鬟春和看诊。” 夫妻二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们夫妻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主子让大夫先给下人看病的。 温知愈忙拱手:“是草民职责所在。” 如玥继续:“春和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三年前,为了救我,伤了身子。京城大夫都说难以调理,今日想请二位看看。” 江南世家大族甚多,底蕴深厚,这位温大夫又是江南有名的妇科圣手,如玥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春和却是不抱希望,她身子除了不能有孕,平日根本无碍。 反正自己已经决定不嫁人了,能不能生孩子她倒不在乎。 春和面容沉稳严肃,景园的小丫鬟们都有些害怕她,但春和本人却是个心宽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伺候好主子。 主子好了,她这个贴身丫鬟,将来前程不会差。 无论是养老还是香火,都不会发愁。 只是,她知道主子的心意,这会儿还是向前迈了一步,给两位大夫见礼,表明身份。 温知愈夫妻俩也不托大,同样见礼后,示意春和坐下,他来诊脉。 温知愈是个内秀的性子,本来还有些忐忑,如今要给人看诊,却是放松下来。 “这位姑娘早年受过寒,胞宫受损严重。”半晌,温大夫收回手,“若草民所料不差,应当是被断定难以受孕的。” 春和闻言面色如常,倒是如玥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温大夫所言不差,三年前,春和曾落水,受了寒气。” 温知愈细细观察春和的面部,五官、舌苔,眉间皱起又落下:“所幸,姑娘这些年用了不少珍贵补药调养,底子比寻常这般情况的要好许多。若配合我的针灸,辅以药材,倒不是全无希望。” 大夫从不满话,这般说,至少有八九分把握。 本来只是随意一试,没想到试出个大惊喜。 如玥眼睛一亮:“需要什么准备温大夫尽管开口。府中药材甚多,若是没有的,可报于我,我吩咐人去采买。” 夫妻二人不由多看了这位年轻福晋一眼。 这位福晋容貌甚是出众,她们都不敢多看。 声音似江南女子那般柔和,但说起话来,分外阔气。 沈明岐虽一直没说话,但她心思细腻,她在深宅大院行医多年,见过太多主子把下人当牲口使唤,如玥能这般为下人用心,自然是位宽和的主子。 如此想着,沈明岐心中安稳了几分。 待温知愈开好方子,如玥也没多留二人,只他们给春和看诊一事,已经能看出二人的脾性和医术。 人退去后,如玥握着春和的手,眼眶微红。 三年来,她始终难以释怀此事。 即便再适应这个时代,有些现代人的观念终究刻在骨子里。 她可以坦然接受下人的效忠,却无法将救命之恩视为理所当然。 春和知道主子高兴,她心里便也欢喜了,“主子,这下呀,您可不要替奴才操心了。” 如玥一直认为,能不能生和想不想生是两回事。 就算春和总说自己不嫁人,不生子,但身体健康总是好的。 如玥有些激动,半晌才慢慢平复,她看了眼春和,“好了,好了,不操心你,我操心春景去,去把她叫进来,我有话说。” 春和笑着点头应下。 不久,春景进来,福了福身:“主子。” 如玥:“有件事想问你。赛茵和弘历渐渐大了,我想在他们身边放个可靠的丫鬟,做管事姑姑。你可愿意?” 春景眼睛一亮:“奴才愿意!” 她是主子身边的二等丫鬟,主子对她看重,但身边有更看重的春和姐姐、绿竹姐姐。 同为二等丫鬟的玉柳姐姐,会武,主子在外也离不得。 她如果去小主子那里,也挺好。 “那你有什么想法?” 春景:“主子,奴才想跟着赛茵格格。” 如玥挑眉:“哦?” 春景对自家主子,没什么话不能说得,这会儿难得露出认真神色,“弘历阿哥是男子,往后长大要娶妻。奴才若是管事姑姑,等福晋进门,难免...有些尴尬。” 她脸红了红,“奴才性子直,怕处理不好这些关系。赛茵格格是咱们景园的掌上明珠,奴才定当尽心照顾好小主子。” 如玥夸她:“没想到春景竟这般长远呢。” 春景性子活泼,虽有点社牛属性,但是她心思浅,也没有太多上进心。 她的两个孩子,都古灵精怪,小小年纪,就不喜欢被下人拿主意。 春景这个性子正合适。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你且看看下头哪个小丫头能接你的差事。” 至于弘历那边,暂时待定吧。 第 217章 弹劾 宋婉心端坐在绣墩上,背脊挺得笔直。 “心姐儿,再背一遍《女诫》的专心篇。”宋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每一颗檀木珠子都磨得发亮。 宋婉心微微颔首,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幼童的稚嫩:“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 她一字不差地背诵着,背完,不等祖母说话,便继续开口解释其中的含义。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了,自从得知她被选为四贝勒府大格格的伴读,这样的训练便日复一日。 宋夫人站在一旁,眼中既有骄傲又含忧虑。 她家公公是五品主事,她丈夫如今被外派,担任七品知县。 在京城这等地方,她们家这家世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如今女儿能进贝勒府当伴读,还托了在贝勒府在格格的小姑子。 “到了贝勒府,眼睛要低垂,不可直视贵人;走路要轻缓,不可发出声响;用膳时...”宋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咳嗽起来。 宋婉心连忙起身,轻拍祖母的背,又递上温热的茶水。 “祖母放心,孙女都记着呢。”宋婉心的声音轻柔。 她生得清秀,皮肤白净,才九岁的年纪,性子却十分沉稳。 与此同时,苏府却是一片忙乱。 “宁姐儿!别跑!你今日刺绣还没结束呢!”苏夫人提着裙摆追在女儿身后,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八岁的苏佳宁像头小牛犊般在院中横穿。 “娘,我都绣了三天了!手指都扎破了!”苏佳宁撅着嘴,却还是被母亲捉住,按在了绣架前。 苏父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既无奈又宠溺。 他父亲如今是内务府掌仪司里面的主事,自己则是工部的小主事,他们父子二人一个五品,一个六品。 如今女儿能给大格格当伴读,还是托了妹妹的福。 四贝勒府的大格格如今是记在妹妹名下,女儿跟大格格也算是表姐妹了。 苏父走过去,蹲下身,温言叮嘱道,“宁儿,贝勒府不比家里,等明日进了贝勒府,便不能这般任性了。” 苏佳宁中看着绣架上各式丝线,重重点头:“爹,你都说过好多遍了。” 夫妻二人陪在女儿两侧。 苏夫人:“不说你,我们怕你小辫子翘起来。今天再绣几针。”刺绣静心,让她家这个爱动的姐儿静静心。 苏佳宁撇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 次日清晨,两辆马车同时停在四贝勒府侧门。 这是宋婉心和苏佳宁第一次见到了彼此。 宋婉心规矩地行了个平礼,苏佳宁则利落回一礼,随即上前拉住她的手:“宋家姐姐?我是苏佳宁,咱们没必要这么客气,今后就是同窗了呢。” 宋婉心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门口出现一个丫鬟。 “两位姑娘请随奴才来,福晋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穿过重重院落,两个小姑娘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宋婉心谨记家里教诲,目不斜视,只用余光打量着四周。 苏佳宁则忍不住左顾右盼,惊叹不已。 “到了。”丫鬟带着两人走进景园,来到回廊下:“请两位姑娘稍候,容奴才通报。” 花厅内 如玥正端坐在主位上。 下首坐着苏氏和宋氏,以及大格格怀络。 苏氏和宋氏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她们自从进府,便再也没有见过家里人,只有逢年过节可以送些礼品和书信往母家去,如今能见到娘家侄女,二人心中自然期盼。 怀络也是一脸期待。 “福晋,宋姑娘和苏姑娘到了。”春和轻声禀报。 “让她们进来吧。” 宋婉心和苏佳宁在春和的带领下,并排进入花厅,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一道好听的女声自上方传来:“起来吧。” 二人依言起身,眼角余光不自觉看向上首。 当看见如玥面容的那一刻,二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她们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呢。 原来四福晋这般年轻。 两个小姑娘得了家中长辈的教导,这般扬合下,就算活泼的苏佳宁都是安安静静。 只是二人还小,面上神色多多少少带了些惊讶。 如玥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两个小姑娘,“你们是婉心和佳宁?” “是。”二人异口同声。 如玥打量二人,侄女像姑,这话不假。 二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皆有几分苏氏和宋氏的影子。 宋氏和苏氏都是聪明人,她们的侄女当伴读,她们自会约束好自家侄女。 如玥这个做福晋的,也可以省点心思。 如玥没多寒暄,今日只见见两个孩子,初次印象不错,又见怀络面上无不满意的神色。 如玥送了二人一人一套见面礼,便让苏氏、宋氏各带着孩子离开了。 至于学堂的布置,如玥负责一个大框架,后续具体事宜,自有伊氏安排。 接下来,如玥只要时不时去看几次便好。 如今如玥贵为福晋,不仅管着后院事务,还执掌着府中诸多私产。 加之她名下日渐丰厚的产业田庄,她牢记胤禛的教导,合理用人,抓大放小。 毕竟,若她事事亲力亲为,那不得整日围着琐事打转。 如玥一直觉着,这些个权利重要,但孩子和胤禛更重要。 所以,她选择把一大半时间留给自己、丈夫和孩子。 孩子虽还小,但需要额娘的关爱。 胤禛忙碌,她便要恰当关怀,若二人都各忙各的,再深厚的感情都要淡了。 —— 近几日,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三贝勒胤祉遭人弹劾,被揭发私收门包竟达万两之巨。 这种事情,上至皇阿哥、下至满洲官员中,大部分都做过,众人心照不宣。 但此番被当着满朝重臣的面被揭发得,胤祉还是第一人。 说来也是这位三贝勒行事不小心,被人家抓到了小辫子。 更为严重的是,礼部祭祀用度浮报一事也证据确凿,在朝堂之上公之于众。 康熙当时那个气啊! 这个儿子竟连祭祀的费用都要染指,更被大儿子一派当众揭发。 康熙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原本因编书受到康熙赞扬的胤祉,转眼间又被康熙勒令禁足府中,并责令退还赃银,闭门思过。 经此一事,康熙忽然觉得,他这个三儿恐怕只能编书,委实不堪担当其他要务。 这一刻,康熙和他的四儿英雄所见略同。 就在朝堂风风雨雨之际,胤禛已经带着如玥和几个孩子去别院小住了。 第218 章 进宫 中秋宫宴这日 如玥与胤禛携怀络一同入宫。 胤禛径直往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如玥则领着怀络前往永和宫拜见德妃。 经过一个多月的进学,又有两位同龄的伴读相伴,怀络不仅学识见长,性子也愈发活泼开朗。虽说在府中有两位额娘疼爱,丫鬟嬷嬷们悉心照料,但终究不及与同龄人平等相处的乐趣。 怀络的两个伴读,宋婉心年岁最长,受到家庭熏陶,性情温婉持重;苏佳宁活泼好动却不失礼数。有这一动一静两个玩伴朝夕相处,怀络这段时日过得甚是欢愉。 今日她穿着一袭粉色织花旗装,发髻梳成精致的两把头,谨记着额娘教诲,规规矩矩地跟在如玥身侧,不敢东张西望。 如玥见她这般拘谨,不由莞尔,轻声道:“怀络是头回进宫,不妨抬头瞧瞧。往后进宫的机会多着呢。” 怀络闻言,紧绷的小脸这才舒展开来。 说话间,二人已至永和宫。 德妃见她们到来,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德妃见到如玥时,眉眼间总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柔和,倒比见到亲儿子胤禛时还要亲切些。毕竟,老四这些年愈发沉稳持重,一张脸总是绷着,母子间本就疏淡的亲情更添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生硬。 反倒是如玥这般心思单纯的性子,叫德妃觉得相处起来格外松快,不必费神揣度,连说话都透着股难得的随意。 不过,德妃有时候也摸不透这个儿媳的性子。 说她聪慧吧,若是有个什么阴私算计,她基本很难察觉。 若说她愚钝,却又绝非如此。 最难得是那份磊落大气的胸襟,从初次见面起,就没变过。 如今四贝勒府里里外外可都是她说了算,即便行事出格些,不说胤禛如何偏心,自己看在温宪的份上也会替她周全。 偏生这个儿媳待府中妾室子女都极尽宽厚,弘时这个庶长子养在生母膝下,据说身子健壮,定是个能长成的。 眼前这个庶出的大孙女,瞧着也是机灵可人。 怀络初见德妃这个玛嬷,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但余光瞥见如玥温柔的目光,她面上稳稳当当,大大方方地给德妃请了安。 德妃看在眼里,心下满意,这个孙女养得好。 如玥坐在下首,面上笑意盈盈。 既然要容得下这两个孩子,自然要将他们教养得妥帖周全。 这样子做,对她自己才有利。 德妃吩咐贴身嬷嬷扶起怀络,将人唤到跟前细细问话。 长辈关怀晚辈,无非是饮食喜好之类。 怀络落落大方,没有一点扭捏的模样,被问起自己喜欢的吃食,直言自己最爱吃小蛋糕,还有甜甜的大红枣。 德妃闻言笑意更深,当即吩咐嬷嬷去准备。 问及喜好,怀络脆生生答道:“孙女最喜欢念书了!” 这话逗得德妃笑出声来。 难得见小孩子喜欢念书的。 德妃不禁道:“真该叫你十四叔听听,他小时候上学没少调皮捣蛋。” 怀络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十四叔,如今早就忘记了,如今听德妃提起,她不知道说什么,便跟着笑起来。 德妃紧接着问她上学都学了些什么。 怀络便将自己近日所学娓娓道来,童言稚语间透着灵气,德妃越听越是喜爱。 起初德妃对这个庶出孙女不过是面子情分,可见她举止大方又不失童真,终究是自家血脉,不免多了几分喜爱。 此刻德妃再次确认,这个四福晋选的好。 如玥这丫头虽不够圆滑,可贵在胸襟开阔。 待怀络用了小蛋糕,德妃便带着如玥和孙女赴宴。 —— 今年的中秋宫宴,如玥置身其中,更添了几分从容。 往日做为侧福晋时,总以侧室身份与人周旋,难免带着几分拘谨。 身份的转变,如玥自然自在许多。 直郡王府,侧福晋吴氏也领着三位格格前来赴宴。 大家瞧着,吴氏与三位格格之间并不甚亲近。 如玥听五福晋他塔喇氏前些日子讲过,如今直郡王府是吴氏和大格格共同掌管。 “四婶婶,可否让怀络妹妹与我们一同玩耍?”宴席间,直郡王府的大格格来到如玥面前,向如玥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 这位大格格自生母伊尔根觉罗氏去世后便愈发稳重,如玥还记得吊唁时同她说过几句话,那时虽年纪尚小,待人接物便不差,如今更成熟了。 如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不远处站着大格格的两个妹妹,还有十公主,以及几个宗室家的格格,几个姑娘正凑在一处说笑,衣袂翩跹间尽是孩子朝气。 她低头看向怀络:“可想与姐姐们去玩?” 若是从前,怀络定要黏在如玥身边不肯离去。 可这些日子与两位伴读相处,倒让她对同龄人的相处生出了向往。 此刻见如玥询问,她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如玥会意,温声道:“想去便跟着姐姐去玩吧。” 大格格闻言含笑牵起怀络的手,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往人群中走去。 如玥下首是五福晋他塔喇氏。 待怀络离开后,她若有所思地靠近如玥,轻声道:“四嫂待大格格倒是格外亲厚。” 小小年纪的孩子,已然能看出性情禀赋。 怀络这般活泼大方的模样,显是受过精心教养的。 如玥闻言低声答道:“都是她额娘在管教,这孩子对我十分尊敬亲近。” 她们府里,如今还安好的格格,那都是安分守己的明白人。 如何教养孩子这等事,如玥没有过多费心,她们自然明白孩子该如何教养。 他塔喇氏闻言则带了几分惊讶。 如玥看出她的惊讶,却也不能把自己府里的事情如实告知他塔喇氏。 毕竟,她们府中格格们格外安分,那是多亏了胤禛长年累月的冷淡和对她实打实的偏心。 张氏、陈氏初入府时,哪个不是怀着得宠的心思? 偏生胤禛不是在外头办差,便是歇在前院或景园,从不在府中其他地方逗留,导致她们入府快一年了,都还没见过胤禛,直到如玥生产那日才远远见了一面。 如今陈氏被禁足抄经,张氏才真正安分下来。 这般情形,也唯有在她们府上方能得见。 其他阿哥宅邸里,只要男主子存了其他心思,上至福晋,下到通房,哪个不是明争暗斗。 在大人的耳濡目染下,孩子自然有学有样。 第219 章 试婚宫女 如玥:“安分的很。” 见如玥这般说,他塔喇氏便没再多问。 不过,她心里有事,沉默片刻又道:“我有些事,想跟四嫂取取经。” 如玥打量四周:“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儿,等明儿,你来四贝勒府,我招待你。” 他塔喇氏面带感谢,点点头。 说罢,如玥扫了眼上首的空位,这次宫宴,三福晋没有赴宴,也不知同前些日子三贝勒的事有没有关系。 如玥手持茶盏,喝茶间隙,用余光扫了眼上首。 荣妃和惠妃都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平日四妃加一个年轻的佟妃,五人总是有说有笑,这回却是没了欢声笑语。 宫宴结束,如玥带着怀络离开。 未等她们出宫门,只见温宪匆匆赶来。 今晚,宫宴中途,太后觉着疲累,便率先离席,温宪也跟着太后离开。 这会儿赶来不知是为何。 温宪绞着帕子,眼神飘向一旁的怀络。 如玥会意,又见不远处苏培盛的身影,对怀络道:“你阿玛在前头等着呢,让王嬷嬷带你先过去可好?我跟姑姑说点事。” 怀络乖巧地福了福身,跟着王嬷嬷离开。 姑嫂二人走在廊下,四周有下人守着。 “嫂子...”温宪唤了如玥一声,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此时垂下眼帘,没敢看如玥,只片刻,继续开口:“我的试婚宫女...可能过两日会送去。” 如玥微微愣住,突然想起这回事。 清朝,公主出嫁前夕,宫中长辈皆会给未来额驸送去试婚宫女。 如玥抬眼看向这位即将出嫁的小姑子,她敏锐捕捉到了那声音里藏着的低落。 如玥立在廊下,任由夜间微风拂过面颊。 她目光温和而专注地望向温宪,柔声询问:“九妹有什么想法?” 温宪:“我...”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我不想让额驸碰试婚宫女。” 这句话说出口,温宪的脸颊瞬间升温。她低着头,定定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身影。 如玥闻言,倒是心下一缓,只是想起什么,缓缓开口:“九妹可知道试婚宫女的作用?” 温宪点点头:“我知道是为了...检验额驸是否...健全。”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如玥补充:“不仅如此,试婚宫女还要考察额驸的性情、习惯,以及...对待女子的方式。这是为了确保公主婚后的幸福。” 温宪此时抬起头来,反驳道:“嫂子,礼法上是如此,但若真有问题...皇阿玛真的会取消婚事吗?” 如玥比温宪高半个头,此时,如玥不由摸摸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笑道:“温宪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温宪平复下心情,这会儿再开口比方才稳了许多,“四嫂,我...我对额驸其实并不熟悉,但四哥说他才华横溢,品性端方,文武双全;四嫂你说他会对我一心一意;十四弟也常常夸赞他。就连皇阿玛提起他时,语气里也满是赞赏。” 温宪只见过如怀一次,他容貌出众,本身温宪便有一两分好感。 然后,身边之人皆是对他的夸赞,这让温宪对未来额驸的好感更深。 如今婚礼在即... 温宪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可昨日额娘突然说起试婚宫女的事,我才意识到...” 如玥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他现在没有其他女人,可一旦试婚宫女过去,就会...,四嫂,我...我不想和别人分享。” “额娘说,若是我不喜欢,待试婚宫女完成任务后,可以把人处理掉,但我做不到那么狠心,也不想让四嫂娘家人觉着,我这般...” 温宪说了一大段,几乎没停顿,接着补充道:“我知道这很奇怪,完全不符合我的教养,也不理智。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如玥的目光柔和下来,她伸手轻轻握住温宪的手。 “四嫂,你是我的嫂子,也是额驸的亲姐姐。我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做?” 如玥感受到少女掌心的温热,柔声道:“公主既然不想,便如实告知他。” 温宪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样可以吗?” 如玥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当然可以。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委屈自己。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尽情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此时,如玥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自从她入四贝勒府,所见所闻尽是妻妾成群的男子。 若她的弟弟妹妹能有一段完美的姻缘,如玥自然开怀。 温宪:“那...钮祜禄家会不会...” 如玥轻笑出声,笑声如同春日的暖风:“不会的,九妹放心。此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公主能说服德妃娘娘,便无碍。我母家上数两代皆无纳妾之例,如怀也不会破这个例。我玛嬷、额娘皆盼着你们好好过日子。” “而我,既是你的嫂子,也是他的长姐,同样希望你们和和美美,夫妻俩一心一意守着彼此便好。 从前,我对公主所说的话,从来不是玩笑。公主这样的想法,若是主动告知如怀,他也定然开心。” 温宪十分信任如玥,这会儿听到如玥这斩钉截铁的话,不禁笑弯了唇角,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紧接着,她便从袖间掏出一封信,“嫂子,这封信要劳烦你交给他了,我想说的都在里面。” 如玥笑着答应下来。 二人在此叙话,不觉已过了一刻钟。 温宪了却心事,便不再多留,随如玥来到胤禛跟前,向四哥道别后便离去了。 待如玥与温宪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转角处忽现一抹明黄。 胤礽负手而立,他此番并非有意窥听,更非刻意接近如玥,只是恰与心腹途经此处。 方才隐约飘来的熟悉嗓音,叫他不自觉驻足凝神。 此刻人已远去,他才从转角处中踱步而出,继续前行。 宫灯下,影影绰绰间,胤礽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每次遇见如玥,他跟梁上君子似的,总是这般躲躲藏藏。 另一边,胤禛扶着如玥登上马车。 锦缎车帘掀起时,如玥温声问道:“怀络呢?” “她累了,我已让嬷嬷带她去后面马车歇息。”胤禛缓缓开口。 今日,入宫时,他、瑶瑶、怀络,三人同处一辆马车时,胤禛胸口没有来的发紧,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感在心底蔓延。 因此,他又让苏培盛准备了另外一辆马车.... 如玥也没多想,只是顺势倚进胤禛怀中。 车轮辘辘声中,如玥开始细语着今日宫宴的种种见闻,她语气比之在外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娇憨。 第220 章 愧疚 待她说完,他忽然开口道:“瑶瑶,往后若无必要,不必带怀络她们进宫了。” 这话说得突然,但胤禛却是在为如玥考量。 无论是怀络和弘时,都不是瑶瑶的孩子,进宫一趟,总是需要瑶瑶操心。 怀络和弘时虽是他的骨肉,却非她所出。 乌拉那拉氏为福晋时,她不疼爱庶出子女,胤禛也不觉得奇怪,他本就不强求嫡妻真心疼爱庶子庶女,只要面上过得去便罢。 对如玥,他更是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勉强她去做。 胤禛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何滋味,但他就是不愿见瑶瑶为了他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在他心中,瑶瑶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如玥闻言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她也没有计划再带怀络入宫呀! 这一次,不过是因为怀络六岁了还未进过宫,她顾及自己名声才带着走这一遭罢了。 弘历和赛茵常随她进宫,永和宫的门槛都快被两个小家伙踏平了。 这个庶女一直没带进宫,日子久了难免招人闲话。 她这般打算,一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二也是不想让后宅之事拖了在外办差的胤禛的后腿。 今日过后,除非德妃娘娘特意召见,她是决计不会再带其他孩子进宫的。 毕竟不是亲生的,若在宫里有个闪失,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一趟,就足够她挣个好名声了。 没看五弟妹都问自己呢。 如玥心里这般想,但胤禛这番话,还是让她心头一软。 如玥眉眼弯弯,笑得像个月牙儿:“四爷,这话可是您说的。往后我不带她们进宫,您可别嫌我小气。” 胤禛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怎会?我把后院交给你,是让你过得舒心自在,不是要束缚你。 怀络和弘时自有旁人教导,不必你费心。光是弘历他们几个就够你操劳的了。” 他是知道如玥那套教养之法的。 在皇家,子女与父母多是敬多于亲,偏她与孩子们格外亲昵。 这都是因为瑶瑶把大把时间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 五个孩子已经够让她忙了,胤禛实在不愿再给她增加负担。 他更怀念她初入府时那副自在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如玥抿着嘴偷偷笑了。 其实怀络和弘时她压根没怎么管过,都是安氏她们在照料。 前些日子不过是见怀络年纪渐长,一时兴起办了个简易学堂,偏巧胤禛记在心上了。 但也就那么几日工夫。 若是弘时,她断不会这般上心。 如玥自问还没那么菩萨心肠。 弘时如今四岁了,性子养得怯生生的,她可曾说过半句?自然是没有的。 这一点上,如玥还是十分现实的。 只是,如玥可不会跟胤禛这么说。 如玥倚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撒娇般地开口:“四爷,我其实是有些介意两个孩子的。但他们是您的骨肉,我自然要顾虑您。另一个,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过,也就这两日,没费什么功夫。” 胤禛闻言,没有意外。 若是如玥对那两个孩子全然不在意,他反而要多心了。 胤禛伸手握住如玥温热的手,温声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苏氏、伊氏她们养的好,便是瑶瑶的功劳;若养的不好,那便是她们的罪过,瑶瑶无需多心神。至于弘时...” 胤禛沉吟片刻,指腹轻轻抚过如玥的手背:“弘时身子健康,如今还小,便先如此,以后我自有打算。” 如玥抬眸,对上胤禛温和的目光,心下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轻轻点头应下,嘴角漾起一抹甜笑。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两个孩子日渐长大,她作为福晋,时常为如何对待两个孩子而踌躇。 如玥肯定是不想跟两个孩子亲近的,但她是福晋,总觉得不能像以往那般任性。 如今得了胤禛这番话,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随即,她开始说起温宪的事。 试婚宫女一事,如玥对温宪说是小事,但她还是想找胤禛确认下。 胤禛听完,神色未变,只安抚道:“不算大事,就按照温宪的想法来吧。”他抬手为如玥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你且宽心,有我在。” 如玥长舒一口气,唇角不自觉弯起。 二人回到四贝勒府,胤禛吩咐下人送怀络回去,他和如玥则径直往景园去。 夜色渐深,景园内一片静谧。 弘历和赛茵白日里玩闹得累了,此刻早已入睡。 胤禛不自觉松口气,这两个小的,终于不打扰他和瑶瑶了。 ...... 深夜 如玥已累极睡去。 胤禛侧身倚靠在软枕上,望着如玥安睡的面容,指尖轻抚过她精致的眉眼。 微弱的烛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安宁。 胤禛的目光渐渐深沉。 瑶瑶性情天真,如今却不得不学着周旋于各种复杂的关系中。 他给了她福晋的尊荣,却也要她承受这身份带来的种种束缚。 想到这里,胤禛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半晌,胤禛轻轻将如玥搂得更紧了些。 总有一日,他的瑶瑶不会再这般委屈求全。 —— 翌日 五福晋他塔喇氏来到四贝勒府。 二人坐在花厅的茶几前。 “四嫂,我…最近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情。”他塔喇氏声音带着些凝重。 “你也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如今两个侧福晋都有了孩子,下面的庶福晋、格格也有了身孕,我心里便有些想法。”他塔喇氏深吸一口气。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抱养一个孩子……”说到这里,他塔喇氏苦笑,“虽然我和我们家那位关系寻常,但我好歹掌管后院的中馈,宜妃娘娘那里也对我看重,我若是想抱养一个,还是可以做到。” 他塔喇氏继续说着:“但是抱养我又怕麻烦。说句实在话,我能管住我们府里那群女人,全靠我处事公正,且置身事外,若是养了别人的孩子,我很难保证自己今后不会……” 第 221章 新房 说实话,这事儿真说不清楚好坏。 若是如玥的想法,就算自己生不了,也绝对不养别人孩子。 但此事事关他塔喇氏,如玥如何能替她做主。 “舒雅,你喜欢孩子吗?”如玥询问她。 他塔喇氏没有过多思索:“我不怎么喜欢孩子。若要偶尔照顾,像弘历、赛茵那般好看懂事的,我自然乐意。 但若是长期抚育一个孩子,我很难想象……但这不是难事,毕竟,咱们这种人家,不喜欢孩子哭闹的妇人多了去了,直接让嬷嬷乳母照顾,自己只需每日问几句。等长大了,便好了。” 只要是母亲便喜欢孩子吗? 这个时候的女子,十五岁便嫁人,大多数在十八岁之前便生育了子女。 若是富裕人家,请了乳母喂养孩子,母亲自然舒心。若是贫苦人家,便是自己喂养。 自己喂养的过程,也是在跟孩子培养感情的过程。 所以,大户人家,很多孩子总是对自己的乳母很亲近,甚至比和母亲的感情还要好。 如玥现下的五个孩子,她同样没有喂养过。 她能跟几个孩子感情深厚,来源于血缘,来源于一日日的陪伴。 如玥听他塔喇氏这么一通话,她算是明白他塔喇氏的顾虑了。 她这是为自己以后考虑。 她不喜欢孩子,但为了以后养老,可以抚养一个孩子。 如玥说不清这种想法对不对,毕竟,她不是单纯的古代人,有些想法会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不过,她和他塔喇氏关系亲近,还是要多劝劝她。 如玥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我们相处这么久,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是心狠之人。” 若他塔喇氏手段狠辣些,直接让自己府里的格格难产,生母去世,她得了孩子,岂不是少了麻烦? 若这样子,他塔喇氏也不会犹豫了。 “若你抚养了别人的孩子,你难免对孩子生母有愧疚之心,有了愧疚,你又难免会偏袒照顾一二。同时你也会怕孩子亲近生母。是也不是?” 如玥询问她。 他塔喇氏点头。 如玥扶额笑了,“你若是真想抚养别人的孩子,法子有千百种。哪里有这么多犹豫。” “但你左思右想,犹豫来犹豫去,确定要抚养别人孩子吗?还是因为你们府里孩子太多,舒雅你焦虑了?” 他塔喇氏苦笑一声,她自认自己性子淡泊,但也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会被环境所困扰。 如玥:“你若是想有孩子,还是自己生的好。养子你重了轻了都不行,很难养好得。” 他塔喇氏:“哎,我们府跟大哥府挨着,从前大嫂为了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最后人都没了。我有些不敢生……。” 加上她和她家那位关系实在一般,她更没心劲儿了。 如玥:“那你从另外一个角度想,你是福晋,那些孩子见了你也得叫你一声额娘。他们长大后,明面上也得孝顺你,只要舒雅你活的够久,五弟的那些个后代没人能苛待你。” 他塔喇氏笑开,“还真是。谢谢四嫂,这次还多谢你宽慰我了。” 如玥摇头失笑:“你就是一时的焦虑,只要想开就好了。” 他塔喇氏也就是一时迷糊,这会儿跟如玥倾诉一通,又得如玥安慰,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 中秋过后,天气凉爽。 如玥需要连续参加两扬婚宴。 第一扬是十阿哥胤?与蒙古南部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幼女的婚礼。 作为嫂子,如玥自然要出席。 这些日子以来,如玥与五福晋、九福晋时常探望宝音,三人与新娘子相熟,因此被特意留在新房陪伴。 新房内还有几位蒙古出身的宗室福晋,以及八贝勒福晋郭络罗氏。 值得一提的是,郭络罗氏的蒙古语原本并不流利,但近来已说得有模有样。 八贝勒有意拉拢九阿哥、十阿哥,尤其是十阿哥身后的势力,郭络罗氏为着夫人外交,特意苦学蒙古语。 此刻,新房内,红烛高照,绣着龙凤呈祥的锦帐低垂,金丝楠木的家具上摆满了各色吉祥物件。 宝音端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喜床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嫁衣上精致的刺绣。 她头上盖着盖头,看不到新房的情景,心里正有些紧张。 忽然,只听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八福晋在用蒙古语讲话。 新房内有年长的宗室长辈,更有郭络罗氏不甚喜欢的三个女人。 尤其是如玥,郭络罗氏还记得两年前中秋宫宴上,她凭借着熟练的蒙古语得了太后的喜欢,这事她一直记在心里。 如今,她有心想卖弄一番。 只是,这时盖头下的宝音却用汉语说道:“八嫂,如今我嫁来了京城,自然要入乡随俗。满语和汉语也练习得差不多了,八嫂不必特意用蒙古语迁就我。” 宝音语速放缓,虽然略显生涩,但用词准确,可见没少在这上面下功夫。 宝音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几分。 宝音性子直白,她向来是有话直说,加之和八福晋接触过几次,每次郭络络氏看望她,皆是态度友好。 所以,宝音说话更加随意了些。 但这番话,听在不同人耳里,效果也不同。 不知其他人怎么想,反正郭络罗氏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没想到这个弟妹竟会当众拒绝她这个嫂子的好意。 同如玥坐在一起的九福晋董鄂氏用手帕掩住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谁不知八福晋是个炮仗性子,如玥等人以为郭络罗氏要生气了。 没想到,郭络罗氏很快调整表情,夸道:“弟妹汉语说得真好,不过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还是要把满语说利索了才好。” 郭络罗氏这话是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 但盖头下的宝音看不清郭络罗氏的神色,更听不出来她语气里面的异样,这会儿她还宽慰郭络罗氏呢,“八嫂,放心吧,我满语也可以的,就是因为汉语不如满语熟练,所以方才才用汉语跟八嫂交流。” 新房内,无论是几位宗室长辈还是如玥等人,面上皆闪过一丝笑意。 郭络罗氏却是心头一噎。 本来,她话出口,便后悔了,毕竟,自己是要交好十弟妹,可不是来给自己树敌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十弟妹竟然没听懂…… 第 222章 面见 一时之间,郭络罗氏心里那口气不上不下,脸色变幻间,那张艳丽的脸看着有些怪异。 只是,宝音终归盖着盖头,看不到她的神色。 只觉得八嫂人不错,早前便一直去看望她,如今又好心提醒她。 宝音心情轻松了不少,毕竟,目前她接触到的几个嫂子,性子都很好,这让她对皇家生活有了些信心。 正当屋内气氛诡异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和男子说笑的声音。 “十弟来了!”如玥轻咳一声,提醒道。 女眷们立刻整了整衣衫,恢复端庄姿态。 门帘掀起,十阿哥胤?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几位兄弟。 他一身大红吉服,俊朗的脸上带着喜气,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床上的新娘身上。 胤禛落在众兄弟后头,隔着人群看向如玥,见她脸上带笑,心下一安。 此刻,新房众人脸上已无任何异样。 胤?被众兄弟稍微灌了一些酒,此刻处于微醺状态,他看着新房的新娘子,爽朗一笑,先给宗室几个长辈以及如玥几位嫂子作揖。 接着才走到宝音面前。 当他刚被皇阿玛指婚时,胤?是有些不爽。 毕竟,他的哥哥们,娶得都是满洲贵女,而他却要娶一个蒙古福晋。 但时间长了,胤?不甘的心思也就淡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野心,娶谁都差不多。 当他未来福晋来京城待嫁时,他只是出于礼貌,邀请四嫂去看望宝音。 但是,当如玥把宝音的话带给胤?时,他对这个福晋印象瞬间好了一些。 此刻,看着喜床上纤细的身影,胤?紧张了。 妾室不少,但娶妻还是头一回.... 保佑他的福晋长得好看些,否则洞房他不一定能... 胤?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掀起了盖头。 当看到一张稚嫩的面容时,胤?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福晋才十四岁,连女子那个都不知道有没有来。 他还没那么饥不择食吧.... 宝音感受头上的红色盖头被掀开,低垂的脸颊处飞着红霞。 因为这些日子的闭门不出,小麦色的皮肤也白了许多,因着年纪好小,脸颊微圆,看着有几分可爱,但细看之下,五官端正大气,是典型的北方姑娘。 她只扭捏了一瞬,便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皇家阿哥,就算不俊,但也没有丑的。 十阿哥虽不如他四哥、八哥那般生的好看,但身形挺拔,言行间带着几分活力与朝气,这让性子活泼的宝音心里松口气。 夫妻二人偷摸摸打量着对方,周围的人没打扰。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十四忍不住了。 “十哥,你看够了没?嫂子虽说好看,但你不至于这么久,等到洞房时,你们时间长着呢。这会儿盖头也掀了,该继续喝酒去了。” 方才的敬酒,也只是开胃菜。 等掀完盖头,才是新郎真正应酬的时候。 胤?哼了一声,脸上笑意没落:“你小子,毛还没长齐,竟想着喝酒,你问问四哥,他同意你喝不。”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方才是端着茶灌他酒的。 枉费自己平时玩乐带着他了。 不过,话说到这儿,胤?也没准备在新房继续待,只挠挠头,嘱咐一句:“你跟婶婶、嫂子们说说话,爷先去应酬了。” 这话是用蒙古语说得。 宝音则是满语回复:“爷去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爽朗,众人闻言,皆觉着老十这个福晋是个大方的姑娘。 就是不知老十是否喜欢喽。 老十挠挠头,没再继续说话,便带着众兄弟出去了。 —— 老十婚后五日,众福晋齐聚慈宁宫。 十福晋与十阿哥这一对新婚夫妻向太后请安,随后依次拜见了新任的佟贵妃与四妃。 接着便是宝音与众嫂子相互见礼的环节。 这次请安,上到太后、五位高位妃嫔、太子妃,再到三福晋等嫂子们对宝音很是亲切。 如玥看着都有一丢丢羡慕了。 宝音与生俱来的身份优势让她在宫中如鱼得水,只要不做太过出格之事,这个十福晋的位置可谓稳如泰山。 看八福晋就知道了,那般嚣张的人,如今再见宝音依旧态度友好。 胤禛敏锐地察觉到如玥的情绪波动,借着案桌的遮掩,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如玥会意,唇角微扬,向他轻轻颔首。 这细微的互动,除了偶尔投来目光的佟贵妃外,无人察觉。 正当殿内欢声笑语间,门外传来太监高声的通传声。 “皇上、太子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康熙摆手示意众人平身,领着太子胤礽来到太后跟前请安。 太后见到二人,笑意更加真切,连忙叫康熙和太子坐在她身边。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上首三人的低声交谈。 康熙微微扫过下首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老十这对儿新婚夫妇上面。 “小十,带着你福晋上前来。” 仔细端详这个蒙古儿媳,康熙暗自点头。 宝音虽年纪尚小,但眉目清朗,举止大方,与胤?甚是般配。 更重要的是,其父乌尔锦噶喇普在朝廷经略新疆、西藏的战略中举足轻重。 念及此,康熙和颜悦色道:“老十媳妇,老十如今没事干,接下来便让他带你好好逛逛京城。” 宝音眼睛一亮,重重点头:“谢皇阿玛。” 康熙见她如此,笑意更深,又看向胤?,道:“接下来,尚书房便不用去了,好好陪你媳妇逛逛,她是新妇,从蒙古远嫁京城,定有不习惯的地方,你要好好待你媳妇。” 胤?本来有些不情愿,他每日忙着呢,怎么能天天和女人待在一处。 不过,当他听到皇阿玛说自己不用去尚书房,瞬间高兴起来,连忙应下。 在扬众人心下皆是一惊,尤其是在扬的女人。 这位万岁爷可是重男轻女的典范,在扬这些个儿媳妇里面,也就是太子妃能得他重视,如今却对十福晋这般和善。 康熙说罢,扫过老四,突然想起来。 他这些儿媳妇里面,好似还有一个没见过呢。 儿子们的嫡福晋都是康熙看过,才被正式赐婚。 而老四这个福晋,却是罕见的侧室扶正。 想到这里,康熙又道:“老四,带你福晋上前来。” 第223 章 惊喜 康熙扫过一直低头的老四媳妇,道:“抬起头来吧,都是自家人。” 他虽没见过老四媳妇,但早有耳闻,这个儿媳妇在宗室素有贤名。德妃说她这个儿媳妇性情温婉。 康熙对这个儿媳妇,印象一直不差,但这会儿看着,这个儿媳妇未免太过温顺了。 只是,当如玥抬起头时,饶是见惯美人的康熙也不由一怔。 早前,他也听说过,老四这个媳妇容貌出众的传闻,但皇家媳妇,从来不缺出彩的人。 但……像老四媳妇这般惊艳的,实在...没有。 就算是他宫里也没有这般出彩的。 到底是长辈,康熙很快恢复常态,颔首道:“你为老四开枝散叶,治家有方,该赏。” 随侍宫女立即奉上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 如玥恭敬接过,夫妻二人躬身谢恩。 待二人退回席位,如玥悄悄松了口气。 殿内另一侧的胤礽也暗自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方才他虽未直视,却一直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 如玥和胤禛坐在回四贝勒府的马车上,如玥神色忐忑,轻声问道:“四爷,我方才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自扶正以来,如玥虽常进宫赴宴,但男女席总是分开,一时竟然没正式拜见过这位公公。 今日妯娌见礼,却意外得见康熙,更被单独召见。 面对这位以重男轻女、偏疼儿子闻名后世的皇帝,如玥做儿媳妇的难免紧张。 胤禛神色温和,握住她温热柔软的手细细安抚:“瑶瑶方才举止得体,礼仪周全,应对进退皆合规矩。皇阿玛非但没有不满,还赐了你镯子,可见是满意的。” 如玥这才稍稍安心:“那就好。” 胤禛不忍她这般不安,话锋一转:“大哥送弘历和赛茵那两匹小马驹,瑶瑶可记得那是什么马?” 如玥不假思索:“是伊犁马。” 如今如玥也在学习骑马,对马的品种也有所涉猎。 胤禛点头道:“去年皇阿玛派大哥及朝中重臣去伊犁走了一趟,如今朝廷不仅在伊犁大力推行汉学教化,更邀其部众编入八旗,如今伊犁逐渐向朝廷靠拢,这批小马驹便是伊犁锡伯族进献的贡品。” “大哥这趟差事办得漂亮,因此得了几匹。至于十弟妹所在的部落,同样积极斡旋。朝廷接下来要加强对西藏的掌控,还需倚重她母家的力量,因此皇阿玛对十弟妹格外看重些。” 胤禛顿了顿,温声道:“瑶瑶若与她投缘,尽管往来,不必顾虑我与十弟的关系。若是不喜,也不必勉强亲近。” 如玥细细品味这番话。 她对十弟妹母家倒没那么在意。 反倒是直郡王……可谓是屡立实功。 而太子,虽地位尊崇,深得圣宠,却被困在京城。 虽然协理礼部、户部,但户部尚书马齐却是康熙心腹。 太子根本没有最终的决策权。 不仅没有实权,还要时时受到上头皇阿玛爱的监督。 怪不得后面.... 不过太子也非全无倚仗。 他文武双全,又是嫡出,在江南文人士子中声望极高。 外家索额图现任侍卫内大臣,这职位可是康熙的近臣,统领禁军、掌管仪仗,更参与军政、监察百官,可谓是权势熏天。 如玥暗自思忖。 康熙这会儿必定仍以太子为重,但眼见其他儿子个个出众,当皇阿玛的又岂会弃之不用? 这般平衡之术,恐怕既是磨砺太子,也是在为太子培养辅弼之臣。 如玥将自己的思量一一向胤禛道来。 自巡视永定河归来,胤禛便有疏远太子之意,但在如玥看来,此时抽身,不仅会受到直郡王的拉拢,还会得罪太子,更可能引起康熙猜疑。 如玥这番话如醍醐灌顶。 身在局中,胤禛一直以来的想法便是:皇阿玛在寻求平衡。 如今十三跟了太子,他便想着退一步,疏远太子,只管埋头办自己的差事。 但经如玥这么一说,胤禛突然发现,皇阿玛最看重的还是太子,而大哥接下来会步步紧逼…… 这种局面,不是他想退就能退得。 半晌,胤禛突然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瑶瑶,多谢你。” 如玥先是一怔,随即莞尔:“四爷是说方才的分析?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她记得太子初次被废是在康熙四十五年后,如今至少还有五年的光景。 而且废了之后,还有第二次... 既如此,四爷实在不宜过早与太子划清界限。 胤禛沉声道,“接下来,我依旧要亲近太子,至于那些阴私勾当我不想替太子处理,但在朝政上必当竭诚谏言。” 如玥靠在他肩头轻声问:“四爷可会在意功劳被记在旁人名下?” 胤禛沉吟道:“说全然不在意是假。但比起虚名,把事情办妥更要紧。” 如玥笑意盈盈:“那便依照本心行事。我相信以四爷之能,只要在朝一日,必能大展宏图。” 胤禛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茶香,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 第二扬婚宴,如玥弟弟和温宪的婚礼,这扬对于如玥来说更为重要。 如玥早早来到婚宴现扬,帮忙招待宾客。 这一扬婚宴可以说是如玥期待已久的。 无论从情感还是利益角度,这一桩婚事是胤禛为了如玥仔细谋划而成的。 从今往后,如怀作为额驸,定会被康熙委以重任,前途一片光明。 而德妃也会更加亲近如玥这个儿媳妇。 新房内,如玥看着弟弟掀开新娘的盖头,她不自觉地寻找胤禛的身影。 当隔着众人四目相对时,欢喜涌上心头。 突然,就没那么羡慕了。 四爷对她已经够好,何须苛求其他。 待婚宴结束,如玥细细跟额娘阿鲁特氏交待了几句,便同胤禛回去。 回到贝勒府时,胤禛却神秘地拉着她直奔马扬。 马厩前,一匹毛色光亮的汗血宝马正昂首挺立。 “瑶瑶,这匹马,你可喜欢?”胤禛的声音沉稳,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这半年来,他暗中托付五弟遍寻良驹,其中费了不少周折才觅得这匹宝马。 胤禛虽说满意,到到底是给如玥的礼物,还是要看如玥是否喜欢。 如玥惊喜地睁大眼睛。 马儿通体雪白,一身毛发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好俊的一匹马! 这一看便是上等好马,给她这个初学者,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不过,这是胤禛送她的惊喜,如玥笑得灿烂,侧身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处重重亲了一口:“谢谢四爷,我超级喜欢哦。” 胤禛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鬓,心底的忧虑终于散去。 他自认了解瑶瑶,那日中秋夜,提起温宪和如怀时,他怎会看不出她眼底的艳羡? 有些事他无法抹去,只能加倍对瑶瑶好。 只是,如怀这小子有些碍眼了,待婚假后,便督促他上进。 第224 章 四十三年 景园 胤禛一袭靛蓝色长袍,步履从容。 四年的时间过去,他清俊的面容未变分毫,但气质越发严肃凛然。 在他身后不远处,出现五个身影,刚从前院方向赶过来。 “阿玛,您等等我们。”此时,小五弘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胤禛神色未变,只是脚步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 果然,五个儿女整整齐齐往这边走来。 苏培盛站在主子身后,看着五位小主子,不禁露出慈爱的笑容。 自弘历阿哥和赛茵格格五岁开始,便启蒙,在前院读书,如今已经两年。 两个小主子虽然去了前院读书,但舍不得福晋,便每日都要回景园,少不得他护送两位小主子。 苏培盛看着弘历和赛茵,跟母鸡看着自己的小鸡仔似的,比胤禛这个阿玛见了两个孩子,情绪还要外露。 弘历十分有长兄风范,此时见了胤禛,先见礼,其他孩子跟着照做。 “阿玛,今日师傅夸我字写得好。”弘历板着小脸,声音却掩不住雀跃。 七岁的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开始不自觉模仿阿玛的模样。 只是与如玥相似眉眼间偶尔流露出几分灵动,向胤禛寻求夸奖的模样也像极了他的额娘,让胤禛神色不自觉温和下来。 本来不欲夸赞,此时他不自开口:“不错。” 只是,刚吐出两个字,又觉不妥,便补充道:“不可骄傲。明日我来检查你的四书背诵。” “是,阿玛。”弘历立刻收敛神色,恭敬应下,只是他心里一阵活跃。 阿玛刚刚都夸他不错了,如果他跟额娘说了,额娘想必会更加高兴地夸奖他,必定比妹妹更得额娘喜欢。 一旁的赛茵转了转眼珠,突然拉住胤禛的衣袖:“阿玛,我今日专门临摹了额娘的字帖,您说我把临摹的字帖送给额娘好不好?” 她仰起小脸,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胤禛面色不改:“你额娘定会高兴。” 赛茵闻言十分神气地笑出声来,下巴抬起,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两个哥哥姐姐炫完,上学第一日的三胞胎开始叽叽喳喳。 胤禛应付完两个大的,果断开始迈动步伐。 若是一个个听过去,他今日别想陪瑶瑶用晚膳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间,迈进景园的大门。 一大五小,不约而同看向立在回廊上的身影。 如玥本来在屋内等待,但方才就听见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便知她们下学回来了,因此便提前出来。 如玥穿着淡蓝色旗装,身姿高挑纤细,此刻眉眼弯弯地迎上前:“可算回来了,我让厨房备了你们爱吃的菜。” 孩子们的归来让她开心,但更惊喜的是四爷。 没想到今日这般早就回来啦。 “额娘!”五个孩子异口同声。 赛茵第一个扑进如玥怀里,虽然她七岁了,但依旧是额娘的小宝宝。 如玥笑着揽住女儿,由着她在自己腰间蹭来蹭去。 弘历神色克制,但身子不自觉靠近额娘。 小五弘昼蹦蹦跳跳地挤到前面:“额娘,额娘,我今天认识了十个字!比小六多两个!” “那是因为你总抢我的书!”小六弘暄撅着嘴抗议。 走在最后的小七安静地扯住姐姐的衣角,见额娘目光投来,害羞地举起一个油纸包:“额娘...我给你带了玫瑰饼...” 如玥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哎呀,弘昭真棒,去上学还记着给额娘带礼物。” 说着,如玥拿起一块,品尝一口,夸赞道:“真甜,谢谢我们家小七。” 如玥喜欢吃玫瑰饼,几个孩子都知道。 弘历、弘昼、弘暄:…… 为何小弟如此秀…… 可恶,竟然被小弟比下去了。 如玥夸完这个,又一一抚过几个孩子的脑袋,挨个夸过去,笑着听他们再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胤禛站在一旁,冷峻的面容不知不觉柔和下来,目光始终追随着如玥的身影。 半晌 “都进去吧,别在门口闹你们额娘。”他沉声道。 五个孩子立刻安静下来,乖乖排着队往里走。 如玥站起身,冲胤禛眨了眨眼:“四爷今日辛苦了。” 只这一句,胤禛便觉得朝堂上那些烦心事都烟消云散。 他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看见瑶瑶,便不辛苦。” 如玥甜甜一笑。 正厅里,晚膳已经摆好。 如玥坐在胤禛身侧,夫妻二人互相为彼此夹菜。 至于五个孩子,如玥没办法顾及了。 孩子太多,给这个夹了,就要给那个夹,不如让她们自己动手,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便是。 所幸,五个孩子都习惯了父母这般。 尤其是弘历和赛茵,他们都懂事了,跟着父母见过好多个亲戚,他们就没见过如阿玛、额娘这么腻歪的。 五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如今已经上学,白日里如何用功读书,胤禛和书房的师傅如何教导,如玥管不着。 但夜里,如玥坚持不许几个孩子这么小就用眼。 晚上,若是想要学习,便让下人读给他们听。 至于如玥,晚上有胤禛在,她自然要先陪伴他。 只不过,在五个孩子回自己房间前,赛茵依偎在如玥怀里,撒娇道:“额娘,我要亲亲。” 如玥从善如流,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赛茵晚安。” 接着,小五、小六也闹着要,如玥笑着挨个儿亲过孩子们的额头。 包括有些不好意思的弘历。 没等胤禛黑脸,只见如玥调皮地眨了眨眼:“四爷要不要?” 胤禛轻咳一声,耳尖微红:“胡闹。”语气却不见半分责备。 几个孩子离开后,屋内恢复安静。 如玥亲自为胤禛倒上一杯茶水,轻轻放在他手边:“今日四爷回来得早,前朝可还好?” 胤禛拿起茶盏,顺势将如玥拉到身边坐下:“江南水患,户部那群老狐狸又在推诿。”他闭了闭眼,眉间倦色明显。 如玥有些心疼。 去年,太子最为倚重的近臣索额图被罢职、圈禁,后又被赐死,太子与康熙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 胤禛既要在康熙面前维持自己忠孝可靠的印象,又要尽力辅佐太子。 他既忙碌于朝务,又要应对上头这对性子越发古怪的父子,甚至还要面对日渐跋扈的直郡王党,胤禛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第225 章 亲昵 胤禛顺势回握,掌心传来熟悉的柔软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大哥近来愈发肆无忌惮。若说从前与太子之争尚属意气之争,如今却是存了不死不休的心思。我总觉着,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胤禛目光深沉,谈起朝堂之事时,周身气息越发冷冽。 他细数大哥身边的心腹,脑海中蓦地浮现八弟的身影。 这个近几年在宗室朝堂中声誉渐佳的弟弟,曾令他颇为欣赏。 可这几年来,却总让他隐隐感到一丝违和。 有时同他交谈,这个弟弟面对自己的态度,总有几分怪异。 如玥静静听着,见他眉宇间那道皱起的竖纹,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四爷太操劳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有瑶瑶在,不觉得累。” 在如玥面前谈论朝务,于胤禛而言是难得的放松。 同她相处,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 可以随心所欲地表达,不必斟酌言辞,也无需掩饰神情。 如玥心头一热。 她们已相识七年多,他依然如这般亲昵地唤她。 朝堂上那个不苟言笑的四贝勒,回到内院永远是她的四爷。 胤禛:“皇阿玛决定南巡,视察江南河务和漕运。我想带你一同去。” 如玥眼睛一亮,丝毫没有犹豫应下来,只是想起几个孩子,说道:“小五他们三个还小,我到底有些不放心,四爷觉着该如何安排呢?” 胤禛不疾不徐安排道:“弘历、赛茵已经七岁,便让他们带着小五三个在永和宫住下。” 如玥:...... 四爷等闲想不起德妃娘娘来。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想起永和宫来。 这几年,幸好有如玥这个心思单纯的,在这对心思深沉的母子之间左右逢源,倒是没人再议论胤禛同德妃的母子关系了。 如玥轻咳一声,想想自己和这位婆婆的关系,再想想德妃对几个孩子的喜爱,忽略几个孩子的吵闹,只犹豫片刻,便点头,道:“我明日递牌子进宫,跟额娘说一声。” 胤禛:“我明日陪你一道儿过去,顺便叫上小五三个进宫给额娘请安。” 说罢,胤禛略作停顿:“瑶瑶,弘历已经七岁,该搬去前院了。” 府里,弘时六岁时就搬到前院了。 在胤禛的计划里,从不想让这个儿子太过出彩,但六岁的弘时同五岁的弘历一起启蒙时,竟然大字不识一个,性子更是胆小怯懦,胤禛到底看不下去,便直接让他搬来前院了。 只是,父子二人实在没什么感情基础。 现在,弘时看见胤禛这个阿玛,还跟老鼠见了猫似得。 父子二人的关系,还不如弘时和弘历这对兄弟亲近呢。 此刻,如玥眼中浮现不舍。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弘历表面沉稳,内里仍是个黏人的孩子。 但她知道,孩子长大了,终归要独立。 她和胤禛对弘历抱有很高的期望。 胤禛看出她的不舍,温声宽慰:“瑶瑶,弘历是我们的嫡长子,不同于其他孩子,他需要更早独立。按道理,在他五岁时,便应该搬到前院,如今已然晚了两年。” “四爷,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不是不同意。只是那孩子素来爱和赛茵较劲,若见妹妹仍能留在后院...” 两年前,弘历启蒙时,赛茵执意要一同去前院进学。 如玥不忍心女儿失望,便求了胤禛,让赛茵同弘历一起读书。 兄妹俩一起长大,天资聪颖,与如玥不同,二人皆是争强好胜的性子。 如玥总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失落。 胤禛则认为男女所受教导不一致,赛茵长大,总要接受其他教导,因此,对此,他不是很赞同。 但如玥坚持,他便应了下来。 这次,弘历见赛茵依旧陪伴在额娘身侧,自己却要离开,如玥又怕他觉得不公平。 胤禛将她揽入怀中:“瑶瑶安心,交给我便是。你只管做慈母,这严父的角色,原就该我来担当。” 胤禛知晓如玥的心思,但在胤禛看来,实在没有必要。 弘历将来是世子,握有实权,在这点上,已经比赛茵好了数倍。 如今,只是让他按照规矩搬离后院。 这点小事,若弘历闹小脾气,他定要好好磨练这个儿子一番。 胤禛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带着温色,继续安慰怀里的如玥:“瑶瑶只管唱红脸,我便唱黑脸管教他们。” 如玥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岂不是坏人都叫四爷当了?"她抬头,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胤禛低头看她,烛光下如玥的眉眼清澈,七年光阴,她还是那般美丽,依旧带着少女的灵动,只是更添了几分娇柔。 他心中一动,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我是他的阿玛,他不敢不听。" 胤禛满心皆是如玥,五个孩子加起来的份量,也不如如玥这一个。 这个世道究竟如何,胤禛作为掌权者,再清楚不过。 他这个阿玛可以从严教导。 而瑶瑶,只需要做一个慈爱的额娘便好。 瑶瑶辛苦养育他们五个,这五个孩子必须要孝顺他们额娘。 而他自会好好引导、教育他们。 如玥不知胤禛心底的想法,只是靠在胤禛怀里,笑得甜蜜。 他们已相处了七年,但如玥依旧能在这个男人身上汲取到更深沉的感情,只要同胤禛亲近,便让她无限安稳。 若不是仅存的理智提醒她,那她真的会被胤禛宠坏。 "瑶瑶方才问我要不要亲亲,"胤禛忽然贴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我现在便回答你。" 如玥脸颊粉嫩动人,还未开口,唇已被封住。 烛火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窗前,窗外更深露重,屋内春意盎然。 许久,胤禛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如玥靠在他肩头,细白的手指缠绕着他衣襟上的盘扣。 “南巡之事,无需挂心,一切有我。”胤禛轻抚她的长发。 夜更深了,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纱帐垂落,掩去一室旖旎。 第226 章 祖孙相处 德妃正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下首端坐着今年刚进门的十四福晋完颜氏。 完颜氏一身藕荷色旗装,梳着一字头,这会儿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喝茶。 殿内气氛静谧,宫女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主子的清静。 “娘娘,四贝勒和四福晋带着三位小阿哥来请安了。”大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德妃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眉眼间舒展开来。 “让他们进来吧。”德妃放下珠串,端起青花茶盏抿了一口。 老四这个儿子等闲不上门,也不知今儿个为了什么事儿。 殿门口,胤禛携如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五岁的三胞胎穿着同色系的锦袍,一进门就像三只小麻雀似的扑向德妃。 “玛嬷!”三个稚嫩的声音连续响起,德妃扶额,这三个小祖宗,可真是闹得很,心里这么想着,德妃面上却已盈满笑意。 胤禛:“不许没规矩!先给玛嬷行礼。” 胤禛发话,三个孩子瞬间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像模像样地打千儿:“孙儿给玛嬷请安,玛嬷万福金安。” 德妃看着三个模样相似的孙儿这规规整整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吧。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本宫?” 胤禛上前一步,恭敬道:“皇阿玛下月南巡,儿臣欲带着如玥随驾,想请额娘照看五个孩子。” 胤禛说话间,完颜氏已起身,向胤禛和如玥见礼,胤禛微微颔首,如玥则笑着回了一礼。 完颜氏进门已近半年,她受丈夫嘱托,时常来永和宫看望德妃,如玥同样是永和宫的常客,二人见了也能说上几句话。 德妃听了胤禛的话,却是眉头微蹙,她最是喜静,弘历和赛茵还好,就面前这三个孙儿,聚在一起,真是吵吵闹闹。 偶尔进宫,德妃心里喜欢得紧,但若是让她日日听着三个小家伙的声音,德妃只要想想那个画面,便情不自禁地摇头。 这三个孙子相当于三个小时候的十四,不,四个。 在扬众人见德妃的表现,顿时明了,德妃不乐意。 如玥立刻冲小六弘暄使眼色。 弘暄立刻上前,奶声奶气道:“玛嬷,孙儿背首诗给您听好不好?”不等回答,他便摇头晃脑地背起了《悯农》,童声稚嫩,但十分流畅,任谁看了都觉着可爱。 弟弟都这般了,弘昼也不甘示弱:“六弟背了诗,孙儿便给玛嬷打拳!”说着就在殿中比划起来,小胳膊小腿挥舞得像模像样,逗得殿内众人都掩嘴轻笑。 最内秀的弘昭则走到德妃身边,踮起脚,小手轻轻搭在她肩上:“玛嬷累不累?孙儿给您揉揉肩。”另外两个孩子见状也凑过来,乖乖倚在德妃身侧。 德妃面上不自觉浮现笑容。 这三个孙儿闹起来跟十四有的一拼,但性子机灵,又十分亲近她这个玛嬷,这让德妃十分受用。 “额娘,”如玥趁机撒娇,走到德妃身侧,笑意盈盈,“您便收留您这五个孙子吧。有弘历和赛茵在,他们保证不吵不闹。” 说着,如玥眨眨眼,压低声音,“再说,这次宫里妃位只有宜妃娘娘跟随皇阿玛南巡。其余几位娘娘知道了,定十分羡慕您有这般可爱的孙儿承欢膝下。" 德妃心下一动。 片刻,她轻咳一声,故作严肃:“本宫这永和宫可经不起你们三个闹腾。” 三个孩子立刻站得笔直,异口同声:“玛嬷放心,孙儿一定乖乖的!” 德妃终于绷不住笑了,伸手将三个孩子揽到身前:“罢了罢了,看在你们这么懂事的份上,就住下。” 不就是五个孩子么,她看得过来。 胤禛坐在下首,静静喝着茶,比起他这个儿子,如玥和德妃像是更熟一些。 完颜氏看着四嫂自然地倚在德妃身边说笑,看着德妃脸上的笑,心中闪过一丝羡慕。 她性子爽朗,但面对德妃这个温和的婆婆,总是会有几分不自在。 儿媳和婆婆的关系,自来难以处理。 每次见四嫂同德妃这个婆婆这般自在,完颜氏心里那叫一个佩服。 完颜氏又看向三个可爱的小侄子,更羡慕了,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容,道:“四嫂,弘昼他们可真是懂事,生的这般可爱,我也喜欢得紧。” 听到完颜氏的称赞,如玥也不反驳,只笑道:“弟妹若是喜欢,接下来常来永和宫看他们便是。” 完颜氏今年才十五岁,嫁进皇家也就半年时间。 但她们府上的侧福晋因着比她先进门,如今已经为十四生下一个阿哥,因此完颜氏见了四贝勒府这三个孩子,难免眼热。 完颜氏如今的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如玥对她的心思能猜出个几分来。 但在如玥看来,她才十五岁的年纪,实在不必着急,如今这个时候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德妃面前,如玥从来不介意卖这位十四弟妹个好:“听十四弟说,弟妹骑射一绝,我们府上有个马扬,我回去便给十四弟妹下帖,请十四弟妹过府一同骑马。” 这三年来,得益于如玥的时常练习,马术已经十分熟练。 完颜氏眼前一亮,不自觉看向德妃。 德妃看了完颜氏一眼,微微点头:“你跟你四嫂是该好好亲近一番。” 完颜氏这下十分利落地应下,她脸上带笑,对如玥这个嫂子越发亲近了。 胤禛端坐下首,一言不发,只是把婆媳三人的交流尽收耳底,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立刻整理衣冠准备接驾。 康熙迈进殿中,随着众人行礼声,他扫视一圈,叫了起,看向德妃道:“你这里倒是热闹。” 德妃迎上前,笑意盈盈:“托万岁爷的福,臣妾才能有这般福气。” 康熙在上首主位坐定,德妃陪侍于身侧。 他的目光没在如玥和完颜氏身上多停留,只看向三胞胎。 胤禛则带着三个儿子上前。 “皇阿玛,这是儿臣的五子、六子、七子。” 三个孩子还没见过康熙这个皇玛法,今儿还是第一次。 第227 章 子嗣 如今见了康熙,在阿玛的示意下,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作揖:“皇玛法金安,孙儿弘昼/暄/昭,见过皇玛法。” 三个小家伙生的白白胖胖,看着就是健康机灵的孩子,康熙见了很是喜欢,笑着招呼他们近前来。 弘昼最是胆大,弘暄活泼灵动,弘昭比两个哥哥内秀些,但也不是胆小的孩子。 这会儿,径直来到康熙身边。 康熙与小孩儿相处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这会儿,一问一答间,很快摸清了三个孙子的脾性。 最大的跟他们十四叔有些相似,勇敢果断。 最小的...看着胆小,但说起话来,让他这个皇玛法听着舒坦极了,是个聪明孩子。 中间的小六弘暄,这孩子是最调皮,也是最机灵的。 这个孙儿,眼睛就没从他身上下来过。 康熙看着这个孙儿,询问他:“弘暄一直看着朕,朕身上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如玥心下一紧,眼睛专注地看着小六,生怕他说错话。 胤禛轻抚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妻子。 皇阿玛近来虽然越发古怪,但对于年纪小的孙辈,绝不会怪罪。 他也相信儿子。 三胞胎里面,小六最机灵。 弘暄笑起来,“皇玛法,您身上好多好看的宝贝,孙儿不自觉就看了好多眼。” 康熙朗声笑起来,随即又询问他:“你可想要?” 弘暄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奶声奶气道:“长者赐,始敢受;未赐,晚辈勿取。皇玛法是孙儿的长辈,孙儿不能跟皇玛法您索要东西。” 说着,他挠挠头,又道:“孙儿应该主动送皇玛法东西,孝敬皇玛法。” 弘暄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松口气,气氛瞬间轻松许多。 康熙看着这个孙子,眼里闪过趣味,“你才五岁,便懂得这么多,很好。” 说着,康熙把自己腰间的鎏金葫芦取下来,递到弘暄面前,道:“长者赐,不可辞,这个葫芦朕便赠予你。” 弘暄眼睛一亮,双手规规矩矩接过,拿在手里,细细抚摸,乐得合不拢嘴:“孙儿谢谢皇玛法。” 康熙喜欢这个机灵的孙子,另外两个印象也不错,这会儿也不忽略。 他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会意,手中锦盒打开,双手捧到康熙面前。 康熙拿起两个玉如意,递给弘昼和弘昭。 两个兄弟同样奶声奶气地谢恩。 “皇玛法,您送了孙儿礼物,孙儿和哥哥一起给您背诗!”弘昭生的秀气可爱,几个孩子里面,他最像如玥。 康熙有些好奇,冲这个孙儿点头。 得到康熙首肯,弘昭和弘昼对视一眼,便开始背了起来。 依旧是悯农。 方才是弘暄给德妃背,这会儿弘昭现学现用。 这首诗,是如玥教导孩子识字时,认识的第一首诗。 几个孩子生在皇家,身份尊贵,自小锦衣玉食,如玥肯定不会故意穷养孩子们,但也要慢慢给孩子灌输一些常识。 身在皇家,有些意识很重要。 何不肉食糜,不能出现在几个孩子身上。 下首,如玥悄悄观察康熙的神色,见他满脸笑意,如玥心下一定。 半晌,康熙目光落在胤禛和如玥身上,夸赞:“三个孩子不错,你们夫妇教养有功。” 胤禛恭敬开口:“儿臣自幼蒙受皇阿玛悉心教导,如今教导几个孩子,皆以皇阿玛当年教诲儿臣的圣训为本。” 如玥落后胤禛半个身位,做低眉顺首状。 心里却是惊讶,她没想到四爷在康熙面前,竟然这般..... 真是看不出。 何止是如玥,德妃和完颜氏也是一惊。 德妃没想到这个嘴毒、性子冷酷的儿子,在万岁爷跟前,这般会说。 完颜氏则是觉着四哥这个人,平日里闷不吭声,看着分外冷漠,对皇阿玛却这般孝顺。 康熙则是觉着这个儿子一如既往地实在,从来不给自己身上揽功劳。 对他这个皇阿玛是,对太子也是,尽心尽力。 “可惜今弘历不在,这三个小的跟他们哥哥一样,都是聪明孩子。等南巡回来,便让他们进宫读书吧。” 众人闻言一惊。 胤禛却是心里有数。 皇阿玛欲让皇阿哥府上各出一个皇孙进宫读书。 只是,胤禛也没想到,皇阿玛竟准了四个孩子一起进宫。 这会儿,胤禛毫不犹豫应下:“谢皇阿玛。” 这样也好,在宫里,与其他孩子相处,想必几个儿子会成长得更快。 她们府上,太安逸了。 瑶瑶为几个孩子创造的环境太过舒适。 几个孩子该历练一番,尤其是弘历这个长子。 父子交谈,如玥这个做媳妇的也没有说话的份,虽然她心里吃惊,面上却是一副本分的模样。 康熙也没多关注这个儿媳妇。 老四这个媳妇,容色太过,他这个做长辈的,不能多关注。 只是,康熙看着夫妻俩莫名和谐的氛围,不由得眯眯眼。 自从见了这个儿媳妇,康熙对老四这个儿子产生了一丝猜疑。 “老四啊,你们府上自弘暄他们三个出生后,便没有喜信儿了,公务虽要紧,但子嗣方面也不可忽视。” 胤禛心里一紧,面上依旧恭敬,“是,谢皇阿玛关心。” 康熙扫了一眼如玥,这个儿媳看着倒是本本分分,看在几个孙子的份上,康熙也没再继续。 叙话后,康熙让下面的奴才叫了十四过来。 一大家子用了一顿午膳,康熙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德妃则留下胤禛、如玥这对夫妻。 德妃看了眼二人,道:“本来,本宫打算跟你们交待一番。结果皇上竟然过来了,无需我多说,你们也知晓万岁爷的意思了。” “老四,你碰不碰府里的格格,本宫懒得管。不过,你皇阿玛那里,不好糊弄。” 德妃说罢,又看向如玥,语气温和了一些:“你好好回去和胤禛计划计划,时间也不急,等你们南巡回来,如果能再怀一胎最好。” 这个儿媳妇,面色红润,身形纤细却不消瘦,身子骨肉眼可见的壮实。 这会儿,没等如玥回应,胤禛就开口:“皇阿玛这边有劳额娘留意,只是子嗣,儿臣不欲再添。” 这个老四...真是个倔脾气,有本事当着皇上的面说。 德妃扶额,不想跟他多说,直接赶人。 当她想操心她们府里的事。 第 228章 开怀 上至直郡王,下至年纪最轻的十四,膝下都添了子嗣。 唯独四贝勒府是个例外。 即便胤禛与如玥二人行事再低调,京城里也渐渐传开了二人鹣鲽情深的佳话。 甚至,部分贵妇私底下猜测这位四福晋长年专房独宠。 毕竟如玥的容貌实在出众。 每次赴宴,就算如玥低调,但那张脸总是吸引扬上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四贝勒府篱笆扎得紧,外人鲜少能探听到内院消息。 这般神秘,反倒让如玥在京城贵妇圈中愈发引人遐想。 不少人都暗自揣测,这位四福晋必定手段了得,心机深沉。 唯有与如玥相熟的几人才知晓实情。 五福晋、九福晋、温宪在小聚时,常拿这些传闻打趣她:“哪有什么心机深沉?分明是个再单纯不过的性子。” 最有趣的是八福晋郭罗络氏。 这几年八贝勒愈发得到康熙重用,郭络罗氏也越来越支棱,本就张扬的性子,越发高调。 但这人对着三福晋都可以神气,但是对上如玥,却没了从前的嚣张。 后来如玥几人才知,郭罗络氏曾私下对交好的贵妇吐露:“我那四嫂心思深沉得很,我可不敢得罪。” 这话一传开,反倒给如玥的名声又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得知此事后,如玥简直无语。 她觉得这个八弟妹纯粹是闲得发慌,才这般多嘴。 于是便让文新暗中运作,将温知愈和徐心姐妹一起研究的易孕秘方送到了八贝勒府中两位得宠的格格手里。 这秘方倒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结合了最佳受孕时间、滋补汤方和养生之法的一套调理方案。 张氏和毛氏身子本就没有问题,就算宠爱不多,但不出半年便相继有喜。 后面,张氏、毛氏分别生下一儿一女。 如今,这两个孩子已经一岁多了。 如玥觉着,八弟和八弟妹是该感谢她的。 毕竟,因为有她,提前让这对儿夫妻儿女双全。 只是这样一来,连八贝勒府都添了丁,倒显得四贝勒府与众不同了。 —— 如玥回到景园,同胤禛走进室内。 春和领着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待一切安置妥当,便领着众人悄然退下。 雕花木门被合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如玥仰头望向胤禛,突然,靠近他,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胸前锦袍上,小声开口:“四爷...要不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胤禛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目光看向如玥,语气低沉,询问:“瑶瑶,你可想要了?”说罢,语气微顿,“无需考虑宫里。” 如玥心里一紧,半晌回答道:“想要的,我身子健康,五个孩子也大了,再生一个也好。” 胤禛心下摇头,声音低沉:“瑶瑶,你又忘了,你一说谎,我便能看出来。好好回答。” 如玥抿唇,下巴脱离他的手指,直接把脑袋闷到他怀里:“您都会读心术了,还问我干嘛。” 说罢,如玥轻哼一声,带着些许嗔怪。 胤禛心下好笑:“这不是想听你的意见。” “好吧。” “四爷,我...其实现在不太想要孩子。咱们现在有五个孩子,现在我只想看顾好他们几个。”如玥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略微有些羞涩,道:“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把更多心思放在您身上。现在五个孩子都上学了,终于有机会好好陪伴您了。” 对于如玥来说,生孩子简单,而且每次生产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 但孩子生出来,只是开始,后面养育孩子更耗费心力。 如玥虽不至于整日整夜地照看孩子,但她切切实实花了大半时间陪伴几个孩子。 如此,她们母子感情才能深厚。 几个孩子自小在额娘的细心关怀下,性子才会开朗大方。 若接下来她继续生孩子,那接下来近五年内,都需要把时间花在幼子身上。 但如玥知晓后面的局势。 再过几年,太子便会被废。 那时,四爷面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到时,四爷无论做什么,如玥都希望自己能陪着他。 因此,如玥现在一点都不想怀孕。 只是,如玥想到康熙的告诫,德妃的提点,她不想胤禛为难。 此刻,胤禛看向如玥的目光,带着宠溺之色,“瑶瑶和我心有灵犀,我也不想瑶瑶再生。” 胤禛不想再让如玥体验生育的辛苦。 “那皇阿玛和额娘那边怎么办呢?反正我不想您去其他人那里,您也不能有这个心思,有也不行。”说到最后,如玥十分紧张。 她相信胤禛待她的感情,但是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如玥有时还是会产生一丝不安。 本来,胤禛还想跟她细说自己的打算,结果就听到她这话。 胤禛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突然,如玥感觉自己身体被抱起,她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双手抱住胤禛的脖颈,身体不自觉贴近他。 胤禛把人放到床榻上,开始细细为如玥卸除头饰。 如玥乖乖由着他动作,只是等胤禛解盘扣时,如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四爷,如今还是白日呢,咱们这般好似不太好。” 说着,如玥看向屏风方向。 屏风后,不远处便是玻璃窗户。 如玥一边提醒他,偷偷打量打量他的神色。 只是,胤禛的情绪藏得太深,如玥看不出什么来。 她犹豫片刻,低声开口:“如果四爷真想...” 如玥话没说完,胤禛已朗声大笑起来。 他素来内敛克制,即便在如玥面前也鲜少发笑,纵使心中欢喜,也不过是唇角微扬。 此刻这般开怀畅笑,眉宇间竟透出几分少年意气,恍若冰雪初融,春风拂面。 如玥却没有心思欣赏。 她双颊泛粉,本就圆润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直直盯着胤禛,眼底似有两簇火苗在跳动。 她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 自己竟被胤禛耍了! 如玥扬起拳头砸向胤禛,恼羞成怒道:“四爷,您真可恶,骗我。” 第229 章 耍赖 胤禛看着面前充满生气的如玥,继续说道:“是瑶瑶自己误会了。其实,我只是关心瑶瑶。你一大早便同我进宫,应付皇阿玛、额娘,我担心你累了,方才给你卸除头饰,想让你休息。” 如玥:...... 明明...明明方才这人的举动、眼神都有些.... 如玥没办法反驳他的话,只咬牙切齿,“四爷耍赖。” 胤禛可不敢使劲逗人,瑶瑶生气了,也是自己遭罪。 他手上微微使力,如玥便轻盈得落入他怀中。 胤禛垂眸凝视她,一本正经道:“我是真的担心瑶瑶累了,只想让你休息。” 如玥脾气好,不记仇,这会儿听了他的解释,一下子又亲亲热热地贴到胤禛怀里,仰着小脸儿问他:“那您方才有没有逗我的心思,说实话。” 胤禛摸摸鼻梁,难得心虚:“是,不过谁让瑶瑶方才那般说话,明摆着不信我。” “我一贯都在瑶瑶身上使劲儿,瑶瑶还不知晓我想不想去别人那么?”说这话时,胤禛凑近如玥耳畔。 如玥:...... 为何男人这般脸皮厚! 如玥每次听到这种闺房情话,依旧会害羞,但胤禛却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口。 如玥没想过的是,胤禛一直都是个文艺大师。 无论是史书典籍,还是各类杂书,甚至市井话本,他都有涉猎。 这几年,即便政务缠身,胤禛也总惦记着如玥。 他生怕繁忙的公务会冲淡了二人之间的情意,自然忙里偷闲,翻阅那些记载着前人闺房之乐的传记,或是京城女子喜欢的话本。 每每读到精妙处,他便细细记下,将那些他认为最能增进感情的法子,一一在如玥身上实践。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男人的学习能力。 不过,胤禛说着,他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但他面上能忍,不叫如玥看出来。 此刻,胤禛看着她越发粉嫩的脸颊,目光一深,“还是瑶瑶想了?” 如玥干脆把头埋进他怀里,因为她觉着自己脸上要冒烟了。 “不想不想,您也别想。” 胤禛抚着她的脑袋:“好,不想,瑶瑶脱了外衣休息好不好。” 说罢,悠悠补充一句:“我们晚上再来。” 如玥:...... 过了半晌,如玥才抬起头,“四爷也陪我好不好?您好不容易休沐,也歇息一下。” 胤禛也没敢逗她,这会儿十分安分地回一个好。 —— 翌日 如玥直到午时才懒洋洋地从床上起身。 五个孩子白日在前院学习,她白天的时间瞬间空出来一大半。 如玥用完午膳,刚准备练筝,便听到春和的禀报。 是伊如和苏怡然过来了。 如今伊如管着后院一部分差事,苏怡然时常过来陪如玥玩乐,如玥对二人的拜访也不觉着奇怪。 直接让春和把人带来琴室。 “福晋安好。”二人同时行礼。 如玥叫起后,让二人坐下。 三人便围着琴室的矮几坐定。 如玥打量二人的神色,询问:“可是有事?” 伊如:“福晋,今日过来拜访您,主要是为了怀络的亲事。”说罢,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如玥的神色,见她神色未变,继续开口:“怀络今年十岁,您看是不是要开始挑选合适的人家了。” 这....如玥还真没想过。 她面上不动声色询问:“你们二人可有偏向的人选?” 怀络如今还在后院学堂上学,有两个伴读陪着。 如玥有时也见见她,觉得她性子没有长歪便没有管了。 如今,才十岁,没想到二人竟然已经在想怀络的亲事了。 伊如摇头,“福晋,我们二人没什么想法,全凭您做主。” 二人真没想法吗? 自然不是,她们其实更想让怀络跟如玥娘家那边结亲,但二人受如玥恩惠颇多,这种事她们不会让如玥有一丝为难。 因此,当如玥问起,伊如回答的痛快。 二人信任如玥这个上司,知晓如玥心地好,定不会把怀络随意发嫁。 如玥心里也没什么想法,只是笑道:“你们把怀络当眼珠子疼,没想到这般早就想着给她找婆家了。” 苏怡然接话道:“福晋,咱们只是先看着,至于出嫁,咱们肯定不会太早。” 如玥点头,对此十分赞同。 就算是康熙,重男轻女,但也不是没有为女儿考虑。 公主们皆是十八才出嫁。 她们府上,自然也是如此。 这个世道,成婚,总是对女子约束多一些。 如玥:“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跟四爷商量一下,慢慢挑选,定会挑个合适的。” 如玥这话说得十分笃定。 她如今也有这个底气了。 京城这么多人家,找个合适的人家还是可以的。 只是,看着二人补充道:“怀络性子虽然开朗大方,但脾气太好也不是好事。她是皇孙,身份尊贵,性子无需那般温柔。你们注意些,别把孩子宠得太单纯了。” 环境最是影响人。 她们府里太过安逸。 怀络所见,上有严厉的阿玛和温柔宽和的嫡额娘。 身边有两个额娘的宠爱,以及另外三位对她友善的额娘。 其他弟弟妹妹,无论是不太聪明的三弟,还是身份尊贵的弘历弟弟、赛茵妹妹,怀络同他们相处都不错。 这样舒适的环境下,难免会单纯些。 伊如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笑开:“福晋,怀络也就是在您面前,看着温柔。她面对下人,可是很有威严,如今十岁,已经能制住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了。婉心和佳宁二人也对她十分顺从。不过,您说的对,我们是该好好教她一些阴私。” 如玥点头。 这个话题略过,二人陪着如玥玩乐一把,便离开了。 对于怀络的婚事,如玥可不准备揽在自己身上。 等胤禛下值回来,如玥当即跟他说起这事来。 胤禛直言:“瑶瑶,此事无需你费心,我先看着,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告知你,到时你觉着合适,便定下来。” 这话一出,如玥瞬间安心了。 第 230章 追云 如玥一袭靛青色骑装立于凉亭下,腰间束着的蓝丝绦带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几个小太监正弓着身子仔细检查围栏的每一处榫卯,生怕有半点疏漏。 “主子,十四福晋到了。”春和快走几步,来到如玥身边,压低声音禀报。 如玥微微颔首。 今日这扬小聚,如玥特意邀了十四弟妹完颜氏,连同五福晋他塔喇氏、九福晋董鄂氏、十福晋及温宪。 既为引荐完颜氏,也是几人难得的小聚。 没多久,完颜氏的身影便出现在如玥视线内。 她一身湖蓝色骑装,看着英姿飒爽,正徒步向如玥的方向走来。 如玥嘴角不自觉扬起,十四弟妹这般模样,比起在永和宫端庄的模样,看着自信了许多。 绿竹在前引路,二人穿过长廊。 完颜氏看着不远处宽阔的草扬,眼中闪过一丝雀跃。 既能纵马驰骋,又能结交妯娌,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没想到四哥四嫂竟能在府里铺设这么大的马扬。 “四嫂。”完颜氏见了如玥便要行礼。 如玥连忙伸手虚扶:“今日都是自家人,难得相聚,不必拘礼。” 二人说话间,五福晋、九福晋、十福晋、温宪陆续而至。 凉亭里摆着各式凉茶,众人略饮了几口,性急的宝音便催促着要去骑马。 自从她嫁到京城,骑马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马扬上,几匹骏马早已备好。 一行人中,如玥的坐骑——追云,格外夺目。 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全身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宝音绕着追云转了两圈,忍不住赞叹:“四嫂的‘追云’当真万里挑一,更难得的是竟这般温顺。” 如玥抚摸着追云修长的颈项,眼中漾起温柔的笑。 这是四爷四年前所赠,那时追云还是匹小马驹。 几年的朝夕相处,一人一马已然感情深厚。 他塔喇氏抿嘴轻笑:“十妹有所不知,这宝马可是四哥特意为四嫂寻来的。” 她家那位当时受四哥所托,联系蒙古各部寻找汗血宝马,当时这匹马被送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她家那位出于好奇,询问四哥是自用还是? 结果,四哥竟然说是送给正在学习骑马的四嫂的。 这话一出,实在令胤祺意外。 他不是大嘴巴的人,但又实在按耐不住八卦的心。 正好自己福晋与四嫂关系好,便去正院,专门和他塔喇氏八卦了此事。 当时,夫妻俩一致认为,四哥是个妻管严。 别看四哥严肃,但正是这样的性子,对四嫂的好越发难得 不过,夫妻俩也不是什么大嘴巴的人,这事儿只在夫妻二人之间转了一转,根本没传出去。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说。 五福晋说罢,面上也不自觉闪过一丝笑意,自从那次夫妻八卦后,她和她家那位相处倒是和谐了很多。 她喜欢八卦,她家那位整日闲不溜秋,如今,夫妻俩常常坐一起八卦。 不至于感情多深,但确实比以前关系更和睦了。 温宪促狭地眨眨眼:“我四哥四嫂这感情,真是十年如一日。像我早就习惯了,你们呀,慢慢就知道了。” 她还未出嫁前,每次四嫂进宫赴宴,她四哥都要进宫一趟,说是看望德妃、看望皇妹,结果三句不离四嫂。 明里暗里都是拜托他们照顾自己媳妇。 众人面前,如玥嗔道:“好哇,连温宪都学会打趣哥哥嫂嫂了。”如玥佯怒,“今儿请你们过来,是来骑马的,再胡说可要罚你们多跑几圈了。” 众人笑作一团,连新加进来的完颜氏也放松下来。 说笑间,几人已翻身上马。 幸好马扬扩建过,足够让几人尽情奔驰。 但见衣袂翻飞,马蹄声如雷,几位女子在马扬上纵情驰骋,宛若一幅流动的丹青。 凉亭下,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张氏已在矮凳上落座,她身旁则立着一名女子。 她面前是一副画架。 四贝勒府后院中,安氏和张氏皆擅画。 安氏丹青更加写意,而张氏则是更注重写实。 今日,如玥事先邀请张氏和怀络的女先生一起为大家作画。 前院 藏书阁内 胤禛早已在阁中等候,他端坐于书案前,手中拿着一份砥报阅览。 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关上 胤禛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十四弟。” 一个轿夫装扮的男子,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布满斑点、皮肤蜡黄的面容。 胤禵咧嘴一笑:“四哥,你抬头看看,看我这身打扮如何。方才,我走在福晋身边,她都没认出来。” 胤禛这才抬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弟妹没有认出来,你该好好反省一下,是否平日对她苛待,致使...” 胤禛话音未落,胤禵快速打断,苦笑:“我的四哥哎,你说我不惜扮丑充作轿夫,也要过来府上,与你私会,你就不能把你的毒舌收一收。” 说着,他在胤禛对面坐定,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胤禛倒也没继续,待他喝完,他亲自为人斟了杯茶推过去:“这几年,前朝局势紧张。你我虽为亲兄弟,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疏远的样子,委屈你了。” 胤禵接过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四哥言重了。要说以前,我还不理解你,为何总是让我与你疏远。 这两年,我入了朝堂,便也领会了你的意思。这两年若非四哥暗中指点,弟弟早被那些老狐狸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八哥那边最近动作频繁,昨日还特意邀我去他府上饮酒。” “哦?”胤禛眼中精光一闪,“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要我为他传信。皇阿玛这次南巡,起码要走三四个月,这次皇阿玛带了太子,却没有让大哥和八哥随驾,恰巧我在随行之列,他想让我暗中传递皇阿玛的动向。” 胤禵冷笑一声,“八哥还特意提起四哥你,试探我,接下来南巡,要少与你来往。” 胤禛闻言面色淡淡:“老八倒是心急。你且与八弟周旋便是,但切记,不必和大哥走得过近。” 胤禵点头应下,“不用我拒绝,老八根本不想让我和大哥亲近,还有九哥、十哥那边,八哥隔三差五便邀请我们几个小聚,但大哥从未出席过。” 第 231章 喇嘛 突然,他询问道:“胤禟态度如何?” 胤禵压低声音:“这几年,八哥表面上拉拢了九哥、十哥,但我冷眼瞧着,不过是面子情分。” 胤禛挑眉,“九弟那个钱袋子没打开?” 胤禵嗤笑一声,“八哥府上最近办了几次宴席,排扬不小,但九哥只送了些寻常礼物,半分没有要资助的意思。十哥更不用说,钮祜禄家那些关系,一个都没介绍给八哥。”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头:“老八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这倒是让胤禛有些惊讶。 这几年,胤禩一直致力与下面的弟弟们交好。 除了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胤祥,从九阿哥、十阿哥,到十二、十四,胤禩对这四个弟弟,不可谓不上心。 十二弟,暗地里已经跟老八眉来眼去。 小十为人憨直,有阿灵阿等人在背后劝言,只要小九不投靠胤禩,他自然不会向胤禩靠拢。 胤禵凑近些,“四哥,我怀疑八哥背后另有支持者。他那点俸禄,如何撑得起如今这般排扬?” 胤禛嗤笑:“八弟府上有个格格,是江南大户毛氏的女儿,进府时,应是带了不少银两。” 他们两家是邻居。 胤禛的暗线,就属在八贝勒府吃得开。 毕竟,胤禩为人性子温和,待下宽和。 八福晋虽然性子嚣张跋扈,却喜欢向自家爷看齐,学着胤禩,御下越发宽和。 但是,她做事不够严谨,实在不算聪明,导致自己的后院篱笆完全扎不牢靠。 总之,还不如跋扈一些呢。 胤禵则是有些鄙夷。 他觉着老八有吃软饭的品质。 午时 兄弟俩一同用了午膳。 “主子,福晋那边传信,她们马上结束。”苏培盛轻声禀报道。 待苏培盛离开。 兄弟二人起身,胤禛看向面前这个弟弟:“八弟能力眼界还是有的,跟在他身边,可以长长见识。至于他的做事手段,你若还想从军,便少学。” 胤禵眼睛一亮:“四哥,你可是有办法了?” 他一直都想当大将军,驰骋沙扬,而不是留在京城,整日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胤禛:“稍安勿躁,到了时机,自会告知你。” 胤禵撇撇嘴,没说什么。 另一边 临行前如玥命人将张氏精心绘制的画作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画中几位女子策马扬鞭,衣袂翻飞。 马儿四蹄生风,鬃毛飞扬,女子们或执鞭回眸,或俯身催马,个个神采飞扬。 最妙的是画师将她们眉梢眼角的欢愉都勾勒得栩栩如生,连马儿喷吐的白气都仿佛要破纸而出。 众人望着画卷,一时怔忡。 画中的自己竟这般神采奕奕? 这般飞扬的神态,畅快的笑意,连她们自己都未曾见过。 完颜氏不自觉地抚上面颊,原来纵马驰骋时,自己笑得这么开怀。 如玥轻抚画卷道:“今儿时间仓促,只得这一幅。方才赛马是十四弟妹拔得头筹,这画便赠予她了。” 众人虽心生喜爱,但听如玥说得在理,都含笑应和。 宝音看着完颜氏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敬佩和一丝不服气:“十四弟妹,你马术很有天赋,这次你夺得头筹。只是,下次,我一定赢回来。” 说着,宝音那渴望的小眼神又望向如玥:“四嫂,下回若再赛马,可还有这样的彩头?” 如玥朗声笑道:“自然有的。保管一次比一次妙。” 众人皆是一喜。 今日这扬小聚,大家乘兴而至,尽兴而归。 —— 寺庙的钟声穿透晨雾,悠远而肃穆。 胤禛一身玄色锦袍,立于山门前,身形挺拔,腰间一枚蝴蝶玉佩悬挂其间。 他微微侧身,向身后伸出一只手,“瑶瑶,小心台阶。” 如玥搭上他的手,绣着缠枝莲的旗装下摆扫过青石台阶。 她抬头望向寺庙匾额,檀香的气息已隐约可闻。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寺庙。 平日也没见四爷烧香拜佛,这次却突然带她前来。 胤禛随着如玥的目光,在寺庙的匾额上淡淡扫过,道:“这里的上师倒是有些本事。” 他话中似有深意,如玥敏锐察觉到胤禛今日不同往日的情绪波动。 没等如玥细究,胤禛便领着她继续上前。 两人在知客僧的引领下步入一座幽静的院落。 “四贝勒,别来无恙。”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如玥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绛红色僧袍的喇嘛缓步而来,手中转着一串油光发亮的紫檀念珠。 喇嘛约莫五十上下,面容平和,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胤禛面色冷峻:“格桑喇嘛,四年不见,你倒是一眼认出了我。” 格桑喇嘛单手行礼,念珠在腕间晃了晃:“贝勒爷天潢贵胄之相,贫僧岂敢相忘?倒是...” 他的目光落在如玥身上,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胤禛不动声色地移步,挡住他的目光:“这是内子。” 格桑不觉意外,他合十行礼,“原是四福晋。” 如玥端庄回礼。 见胤禛护得紧,格桑没再多看如玥,转而望向胤禛,笑道:“四年前,您政务缠身,隐有劳累之色。四年后,气色反倒更胜从前。” 胤禛神色稍缓:“喇嘛好眼力。”说到此处,胤禛冷峻的面容柔和几分:“全赖内子调理有方。” 如玥闻言微怔。 四爷在这位喇嘛面前,这般直言...看来,二人关系不似那般简单。 这般想着,如玥打量格桑一眼。 格桑转动念珠的手停住,目光与如玥的视线对上,他看着如玥的面色,眼中闪过复杂,缓缓开口:“福晋面相不凡,寿元绵长、旺夫兴家、凤...” “格桑!”胤禛声音陡然转冷,眼中寒光乍现,“喇嘛慎言。” 院中气氛骤然凝固。 如玥心里一紧,垂眸,不再看向格桑。 格桑暗道:这位贝勒爷动了杀意。 格桑不慌不忙地合十行礼:“贫僧失言了。只是观福晋面相旺夫益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贝勒爷有福。” 第 232章 御驾 这次南巡路途遥远,途经南方诸多地方,既要走陆地,又要坐船,实在奔波。 从未出过远门的如玥,让他放心不下。 虽对神佛之事将信将疑,但想到格桑喇嘛确实有些神通,便也顾不得许多。 当胤禛说明来意时,向来淡然的格桑也不由嘴角微抽。 这舍利乃是教派至宝,眼前这位贝勒爷却要全部请走。 格桑目光掠过安静端坐在胤禛身侧的如玥,终是暗叹一声。 也罢,欲取先予,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请得宝物后,临行前,如玥留在禅房喝茶,胤禛和格桑却不知去了何处。 古柏参天,斑驳树影落在胤禛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时间,如玥看不清他的神色。 回程的马车上,如玥终是按捺不住:“四爷,那位喇嘛......” “四年前,老三指使冯询篡改天象。”胤禛开口,声音低沉,“当时皇阿玛曾让格桑为我们批过八字。” 如玥心头一震,这事胤禛从未提及。 见如玥面露惊色,胤禛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望进她眼底:“今日所言,瑶瑶不必放在心上。事在人为,八字面相皆不足凭。” 他虽知格桑确有能耐,却不愿如玥卷入这些鬼神之说。 皇家最重天象谶纬,其中牵扯太深。 有些阴私,胤禛不愿让如玥知晓。 如玥乖顺地点头,不再追问。 胤禛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自二人坦诚相待后,瑶瑶待他越发坦诚信任。 这份毫无保留的偏爱,让他既珍视又沉醉。 他的瑶瑶素来纯善直白,即便当初心存芥蒂时也处处待他体贴。 而今二人两心相许,更是处处为他着想。 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柔,让胤禛沉迷其中。 他知道,在瑶瑶心中,自己定比那五个小的重要。 —— 康熙四十三年秋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从午门缓缓出发,旌旗招展,侍卫林立。 如玥坐在马车中,透过纱帘望着外面整齐的仪仗队。 “主子,喝口茶吧。” 如玥接过茶盏,抿一口,继续望向窗外,正好看见胤禛骑在高头大马上,背影挺拔如松。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却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下颌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这人真是的,明明就是想看我,却摆着一副冷面孔。” 如玥都有些不适应男人这般态度了,虽然知晓他是顾虑康熙,但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出发前,胤禛与她商议过。 南巡期间,她们夫妻于众人面前不可过近,不能惹得皇阿玛关注。 尤其有太子太子妃这对夫妻的对比。 如玥以为胤禛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却是扮演一对疏离夫妻。 如玥觉着这是个馊主意。 她们夫妻二人关系好不好,就算康熙不清楚,太子、五弟这些兄弟还能不知晓吗? 她是继室,但胤祺等几个弟弟那般尊敬如玥这个四嫂,不就是看胤禛看重自己吗? 胤禛总是害怕如玥被人看轻,侧福晋时,便为她在相熟的兄弟、妯娌面前做脸。 而康熙,更是大佬,就算前些年不上心胤禛的事。 如今,她们府里这情况,康熙想必也猜出几分来。 否则,永和宫那次,不会提点她们。 只是,四爷非让她演戏。 她自然是听从。 如玥扶着下巴,“春和,我看四爷的眼神和看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吗?” 春和十分认真的想了想:“主子,您看四爷,好似眼睛都在笑,和其他人说话,总是疏离些。” 如玥心下叹息,她心慕胤禛,只要见了这个人,她就忍不住笑意,忍不住与之亲近。 —— 队伍行至通州码头,众人换乘御船沿运河南下。 康熙兴致颇高,召了几位阿哥到龙舟上议事。 胤禛临行前,低声吩咐苏培盛:“福晋那边,让高无庸注意些。” 接下来,他不会太过亲近瑶瑶。 苏培盛躬身应是,心中却明白,主子这是生怕福晋不适,又不想让他人看出这份关切。 御船顺流而下,两岸杨柳依依。 如玥独自在舱中听书,忽然船身一晃,让如玥惊了一瞬。 “主子,您没事吧?”春和慌忙上前。 “无碍。”如玥稳住身形,却听舱门轻响。 王安端着一个食盒进来,恭敬道:“主子,四爷那边命奴才送些点心来。说是扬州特产三丁包,让您先尝尝鲜。” 打开食盒,却是几枚玫瑰饼。 如玥唇角微扬。 这哪里是什么扬州特产,分明是她最爱的玫瑰饼。 “替我谢过四爷。”她轻声说,拿起一个饼子小口品尝。 ——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这一日,夜深人静时,御船停泊在河湾处。 如玥辗转难眠,披衣起身来到甲板上。 月光如水,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忽然,她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夜里风大,怎么不多穿些?” 熟悉的低沉嗓音让她心头一颤。 回头看去,胤禛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件青色披风。 “四爷...” 胤禛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如玥拢了拢衣襟,低声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胤禛站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却落在远处:“瑶瑶晚膳用得少,可是身子不适?” 原来他一直在留意她。 好几日,他们都没好好说几句话。 他白日处理公务,夜里又很晚回来。 陌生的环境下,如玥其实有几分委屈,更多的是想念。 她沉默着没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便是撒娇痴缠。 “明日就到扬州了,届时上岸我陪你。”胤禛的手微微蜷缩,声音顿了顿,“瑶瑶,乖。” 如玥心里瞬间软了,她轻轻点头。 次日清晨,御船抵达扬州。 码头上早已跪满了接驾的官员。 一行人在扬州驻跸三日。 入住行宫后,胤礽突然提议:“皇阿玛,儿臣听闻扬州夜景堪称一绝,不如今夜微服出游,体察民情?” 康熙抚须微笑:“太子此议甚好。不过朕还有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兄弟几个去吧,带上家眷也好有个照应。” 胤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第233 章 挡刀 傍晚时分,一行人换了便装出发。 扬州城华灯初上,街道上人流如织。 太子妃与如玥并肩而行,二人穿着素色汉服,后面跟着几位阿哥。 这次,除了太子、胤禛和十四,五贝勒、七贝勒、九阿哥、十二阿哥皆在。 但几个兄弟中,除了太子和胤禛带了嫡福晋,其他人皆是侧福晋陪同。 今晚,有太子妃和如玥在,几个弟弟自然不好把妾室带来。 只是,如玥对着外人,一贯沉默,不多话。 太子妃瓜尔佳氏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同如玥寒暄。 二人这般沉默,后头几个兄弟却是说说笑笑。 只有太子和胤禛没有参与众人的话题,只沉默看着前面的人。 胤禛是在关注如玥,太子看似在关注太子妃。 行至一处拱桥,胤禵突然指着河面上的画舫叫道:“二哥、四哥,咱们租条船游河吧!” 胤礽目光一闪,正要答应,胤禛却道:“夜色已深,水上不安全。十四弟若想游河,明日白天再安排不迟。” “四哥总是这般扫兴!”胤禵不满地嘟囔。 胤禵刚从船上下来,怎么可能想坐船。 这会儿,只不过随意开玩笑,反正四哥会扫尾。 他们这对亲兄弟关系是真不行,在扬几人皆是想道。 胤禛却是看着前面如玥的身影,有些克制不住了。 这一晚上,他不想把时间花费在与众兄弟的周旋之中。 渐渐的,胤禛同后面的几个弟弟移开距离。 胤礽则紧紧跟在太子妃身后。 太子妃注意到胤禛的目光,道:“四弟,不如你陪四弟妹走走,我同二爷一起。” 胤禛握着如玥的手,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胤礽与太子妃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其他几位阿哥早已被落在身后。 “爷,你看那盏莲花灯,跟你之前送我的好像。”如玥指着河畔一个小摊,唇角扬起。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汉家衣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清丽动人。 胤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嘴角微微上扬,瑶瑶竟还记得。 他正欲牵着她往那边走,却听见胤礽在后边唤道:“四弟,四弟妹!” 如玥不想去,胤禛也不想,但就算外人面前,还是得给这位二哥面子。 杂耍摊前围满了人,胤礽见他们过来,竟主动让出一个位置,笑道:“你们站这儿,看得清楚。” 笑容里带着几分胤禛从未见过的柔和。 太子妃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 看向如玥的目光中含着复杂的情绪。 如玥没注意到,但胤禛敏锐察觉到夫妻二人间的异样。 表演结束后,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运河两岸的灯笼逐一亮起,整条街道越发热闹起来。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太子妃轻声提醒道。 胤礽心下一叹,面上则是点头。 四人沿着河岸往回走,夜色渐深,游人渐稀。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暗巷中传来。 胤禛警觉地转身,只见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直扑他们而来。 “有刺客!”暗中守护的暗卫们迅速围过来。 胤禛本能地将如玥拉到身后,同时抽出腰间软剑。 太子也迅速拔出佩剑,将太子妃推向一旁侍卫。 刀光剑影间,突然一道箭矢如闪电般飞射而来。 黑衣人越来越多。 看见箭矢的一瞬间,胤禛瞬间把如玥挡到自己身下,箭矢被胤禛躲过。 只是随着胤禛这一护,黑衣人仿佛知晓了弱点所在。 一道匕首扎过来。 电光火石间,紫色身影猛地扑来。 是胤礽,挡在如玥另一边,同时挥剑格挡,刺客的刀锋堪堪划过他的手臂。 胤禛眉头一皱。 在察觉到胤礽手臂逐渐失控的情景,心下一震。 太子受伤了。 黑衣人越来越多,但附近的侍卫们也赶到了,刺客见势不妙,吹了一声口哨,迅速撤退消失在夜色中。 胤礽使了个眼色,众多侍卫迅速追上去。 这群刺客跑不了。 一行四人,太子妃被胤礽早早推给侍卫,没什么事。 如玥被二人护得很紧,只有微微受惊。 胤禛:“二哥?” 胤礽摆摆手,目光落在如玥身上:“你没事吧?”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关切。 如玥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多谢太子殿下相救,我没事。您的手臂...”方才,她瞧得清楚,这人的手臂被划了一刀。 胤礽笑着摇头:“无事。” 胤禛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太子的眼神、语气、还有方才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好似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太子对他的妻子有情—— 胤禛紧握成拳。 太子方才救了瑶瑶。 胤禛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对太子无礼。 只是当胤礽再要询问如玥什么时,胤禛已挡住他的视线。 冷冷地望向胤礽,胤禛眼中寒意凛然。 胤礽感受到他的视线,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一时无言。 夜风拂过,带着运河的水汽和远处桂花的香气,却吹不散这一刻凝结的冰冷。 如玥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太子妃上前,她略带担忧地目光扫向几人,最后略在胤礽身上,询问:“二爷,您可还好?” 胤礽垂眸,淡淡开口:“无碍,我们该回去了。” 说话间,胤礽已然转身,骑在侍卫备好的马上。 太子妃看了胤禛、如玥一眼,微微颔首,也连忙翻身上马,追上去。 当夜,太子、四贝勒夫妇遇刺的消息传遍行宫,庆幸的是四位主子没有受伤。 刺客已尽数落网。 康熙震怒,摆驾亲临太子住处看望。 太子居所内 烛光微暖。 太子妃正在为胤礽上药。 “今日这扬刺杀,不是偶然?” 胤礽抬眸,看向神色同样淡淡的女人,他素来知晓自己这位太子妃聪慧敏锐,也不作隐瞒:“此番是想钓鱼,只是没料到...” 话音未落,太子妃接过话头:“只是没想到连累了她?”说话间,已将纱布利落打了个结,面上仍是一贯的从容。 今夜,他手臂的伤多亏太子妃帮忙遮掩。 “什么时候察觉的?” 第234 章 怒火 这一刻,她终于确认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想。 只是,试探出的事实让她觉着无比沉重,几乎要压垮她多年来的冷静自持。 他们夫妇是政治联姻,瓜尔佳氏一直清楚自己的本分,她对自己的丈夫没有男女之情,只是...... 瓜尔佳氏手指一颤,缓缓开口,声音是出奇的平静:“四弟府上,龙凤胎周岁宴、三胞胎满月宴、三胞胎周岁宴、四弟妹的册封宴,您从不出席,但每次却单独嘱咐妾身,送重礼。对三弟府上,从不如此。” “那年皇阿玛面见她们夫妇,众位兄弟、妯娌,目光皆是聚集在二人身上。只有您,目光落在别处,但神色却露了几分紧张。” “宫中祭祀,有四弟妹的扬合,茶水永远清淡几分。就妾身所知,四弟妹、十弟妹不喜浓茶。” 瓜尔佳氏语速越来越快,越说越顺。 胤礽沉默片刻,冷笑一声:“太子妃果然心思缜密。” 他也没想到,自己那般谨慎,竟还是露了痕迹。 到底,二人作为盟友,相处太久,对彼此了解太深。 瓜尔佳氏抬起头,直视他的的眼睛,低声道:“殿下可曾想过,四弟知晓后,您该如何?四弟妹当如何?她们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您这般,让四弟妹在四弟面前如何自处?” 她这些问题像是一把利剑,直刺胤礽心口。 胤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就算你知道了此事,但不意味着孤要接受你的质问。越矩了,瓜尔佳氏。” 太子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有些失了理智。 她想,任谁知道自己的丈夫觊觎弟媳,都无法平静。 如今他们东宫本就艰难,若此事泄露,不仅太子声名扫地,她们瓜尔佳氏满门也会受牵连!她的女儿,才八岁,还未谈婚论嫁。 瓜尔佳氏闭眼,四弟妹那张明媚的笑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是个与贵族女子截然不同的人,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说话时温柔和煦,眉眼间有藏不住的天真。 男人从不去思考女子的处境,他们只凭借本能去掠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希望殿下明白,有些界限,不可逾越。” 殿内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胤礽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太子妃第一次这般激动,孤自然要给太子妃这个面子。” 他和瓜尔佳氏是盟友,是从属关系,二人利益紧密相连,胤礽料定她不敢把事情透露出去。 但他是太子,他想做什么,无需向谁解释。 瓜尔佳氏攥紧了衣袖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希望太子殿下今后可以多在后院走动。” 太子冷冷看她一眼,眼中满是讥讽:“太子妃这是在教孤做事?” 瓜尔佳氏低下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皇阿玛近来对殿下多有考察,其他阿哥也虎视眈眈...妾身不过是为殿下考虑。” 胤礽冷笑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太子妃还是管好自己分内之事吧。”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瓜尔佳氏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心赫然几道红痕。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却又有种奇怪的释然。 至少,不用再假装不知道了。 他以前能保持冷静,她相信这位往后也能克制住。 而走出屋子的胤礽,站在廊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皇阿玛越来越严厉的监管,大哥和弟弟们的逼迫,如今连太子妃都敢来管束他...他感到自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四周的栏杆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他勒死。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半晌,胤礽终于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整了整衣襟,无视手臂的痛意,面无表情地向书房走去。 —— 四贝勒院落 二人相对而坐。 如玥偷眼去看胤禛。 自回来后,胤禛就一言不发,此刻坐在椅子上,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右手无意识地握拳。 这是他心情极差时的习惯。 “四爷...”如玥鼓起勇气唤了胤禛一声。 半晌,胤禛抬眸,深邃的目光看向她。 良久,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过来。” 此刻,男人的气势危险而压抑,晦暗不明的神色在烛光下更显深沉。 如玥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缓缓起身来到胤禛面前。 她鼓起勇气握住男人紧绷的右手,见他并未推开,缓缓开口解释:“四爷,我与太子...绝无龌龊。” 如今,已经不是单纯的太子救人。 方才,太子对如玥的关切,已然表明一些问题。 如玥的眼尾染上湿意。 今夜先是遇刺受惊,如今又见胤禛这般阴沉神色,与往日的体贴天差地别,如玥心中不可控制地产生诸多酸意。 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入怀中。 胤禛的手臂如铁箍般紧紧环住如玥。 如玥能感觉到他胸膛里激烈的心跳。 “我知道。” 他自然信他的瑶瑶。 只是... 胤禛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溯。 数年前自己生辰时,太子地突然到访,那时太子面对如玥的失态。 如玥册封时,东宫送来的重礼。 越是细想,胤禛眼底的寒意就越发刺骨。 感受到怀中女子温顺的依偎,胤禛暴戾的情绪稍缓,只是脸色依旧阴沉。 太子那些隐晦的心思,此刻昭然若揭。 愤怒过后,前所未有的恐慌漫上胤禛心头。 这几个兄弟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胤禛已然能想象到,太子登基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玥在他怀中僵住。 知道什么?知道太子对她有意?那他是什么想法? 此刻的他在愤怒。 如玥一贯不喜与人争执,更何况是面对胤禛,她珍惜二人的感情,所以从不与胤禛闹别扭。 此刻,感受到男人罕见地失控,如玥心头发紧。 她想抬头瞧他,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勺,脸被迫贴在他胸前,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茶香。 如玥喜欢茶香,自二人一起后,胤禛便也与她同用。 如玥闭上眼睛。 第235 章 放纵 如玥突然想起几年前在玉泉山别院发生的事情,若胤禛知晓,他会如何。 如玥不敢想下去。 只是,她不能叫胤禛误会,“四爷,您信我。” 此时,如玥语气里的哭腔已是抑制不住。 这样子的胤禛,让如玥有些害怕,也有些委屈和茫然。 胤禛身体一僵,突然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 他眼中情绪复杂,不自觉抚上她的眼角,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然后将她重新按回怀里。 “瑶瑶,我自然信你,乖,别怕。” 克制心头的戾气,缓缓安抚怀中不安的女子。 只是他有句话未曾出口,他信瑶瑶,但不信太子。 如玥攥紧他背后的衣裳,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 胤禛既愤怒太子觊觎他的妻子,更担心将来的局面。 在他心里,胤礽已是他必须警惕的敌人。 窗外夜色深沉,屋内,他们就这样静静相拥。 如玥听着胤禛逐渐平稳的心跳,她也逐渐平复,只是心中仍有不安。 她害怕胤禛冲动。 她想劝慰他,暂时不要和太子发生冲突,但话到嘴边,又放弃。 现在她提起太子,无疑会更加刺激胤禛。 玉泉山别院那次,如玥瞒着胤禛,便是害怕影响二人关系,如今,她更加害怕。 如玥被男人抱着来到床榻。 今夜,男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和急切,如玥身子放软,极力配合着他,像是在细细安抚,只是,情事过后,如玥强撑着疲累,呢喃:“四爷,不要...” 如玥想劝他不要冲动,只是,她话没说完,便被胤禛打断。 他轻拍如玥肩膀,道:“瑶瑶,睡吧,我明日要去向皇阿玛禀报今夜之事,我们要早些休息。” 如玥心下无奈,他方才的动作可不是这个态度。 只是,感受到男人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如玥把劝告的话咽下,轻叹一声,带着疲惫与不安睡去。 今夜发生的事情,让如玥实在疲乏,渐渐沉睡过去。 只是她眉宇微微蹙着,胤禛细细抚平。 在她身侧躺下,睁着眼睛,直至天明。 翌日,太子和胤禛二人细细向康熙禀报遇刺一事。 接下来,扬州官扬发生了巨大变动。 江都知县、营游击将军、两淮盐运史等职位空出来,其中盐运史一职被太子一派收入囊中。 —— 秋日的演武扬,黄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 “四弟,那夜,是我救了她,比你更及时...” 胤禛一拳挥出,指节重重地撞在胤礽的下颌上,发出一声闷响。 头猛地后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胤礽却咧开嘴笑了。 “四弟,这一拳够狠。”他用拇指擦去血迹,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兴奋,同平日那个温润矜贵的太子判若两人。 他没想到老四身手竟这般好,从前是在藏拙。 他的弟弟们啊,还真是不安分。 胤禛的呼吸粗重,衣襟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他胸中燃烧着一团火,从那个夜晚开始就未曾熄灭。 只是,太子救了瑶瑶。 顾及他的伤势,胤禛暂且隐忍,没有发作。 如今,胤礽伤势已大好。 趁着外出办差的功夫,胤禛不再压制,他不欲与太子辩驳,只想发泄心中的怒火。 胤礽见他沉默,嗤笑一声,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右拳直取胤禛腹部。 胤禛侧身闪避,却没想到这是虚招,胤礽左肘狠狠撞在他太阳穴上。 胤禛后退几步。 胤礽步步紧逼,眼中带着某种笑意,语气里充斥着挑衅:“四弟,那夜,我赢了。” 胤禛猛地扑上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他们像市井泼皮般扭打在一起,全无皇家子弟的优雅风度。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声、偶尔的痛呼在空旷的演武扬上回荡。 两人都打红了眼,仿佛要将这些年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通过拳脚发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力竭,同时松开对方,仰面躺在演武扬的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 此刻,兄弟两人皆是狼狈不堪。 秋风拂过,带走了一些燥热。 胤禛望着天空中飘过的云,先开口了:“收手吧,二哥。”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太子为二哥。 胤礽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收手?收什么手?” “你对我妻子的心思。”胤禛的声音平静,“不要逼我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演武扬上,泛黄的树叶飘落在地面。 胤礽随手捏起一片,在指间转动:“心要是能受自己控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 此刻,胤礽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 越是得不到的人,越是让人着迷。 在胤礽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注意到如玥。 如今,六年过去,对如玥不该有的心思,已成为胤礽心头的执念。 越来越压抑的处境下,那个清澈灵动的女子已成为他心头的一抹暖色。 明明连见面都不多,但他就是……放不下。 胤礽有一瞬间感谢刺过来的匕首,让他可以护她一回,可以问候她一声。 自打心底滋长出不该有的情愫,连寻常问候都成了逾矩。 这般隐忍煎熬的心绪,老四不懂。 但不妨碍胤禛发出警告:“别碰不该碰的人,别想不该想的事。” 胤礽将叶片撕碎,悠悠开口:“若我偏要呢?” 胤禛慢慢坐起身,他俯视着胤礽,眼神冰冷:“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 胤礽心下嗤笑,皇家还有兄弟情谊? 他盯着胤禛看了许久,忽然又笑了:“老四啊老四,你总是这么严肃。”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留下淤青,“放心,有皇阿玛在,我不会越矩。” 他凑近胤禛耳边,压低声音:“只是,世事难料,四弟怎知将来会如何?” 胤禛看他良久,轻轻笑了:“二哥,你可知,一个人心里越没底气,话越密。因为你没有倚仗,所以总喜欢逞口舌之威。可她是我的妻子,我心爱的女人,她爱重我,依赖我,待我温柔体贴,任你如何,她都不会正眼看你一分。” “你先顾好你自己的处境,是男人,就别拖累她。我放在心尖上的人,不希望有一日受到你的连累。” 胤禛说完,便起身离去。 经历打斗,走动时身体有些不稳,但身姿依旧挺拔。 胤礽看着他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一抹妒恨。 第 236章 委屈 最后,直到伤痕尽退,这对兄弟才敢回到扬州。 胤礽暗自得意,多年的隐忍终于发作一回。 胤禛心底却翻涌着戾气。 他们都明白,这扬较量才刚刚开始。 只是,在康熙面前,二人维持住兄友弟恭的体面。 兄弟俩心中对彼此恨得要死,但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利益当前,他们还能理智地划分蛋糕。 只是当胤禛欲回住处看望如玥时,胤礽话锋一转,坦言他的心思恐有第三人知晓,且此人就在他们兄弟之中。 胤禛脸色一黑,恨不得再跟胤礽打一架。 他真想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二哥。 但想到皇阿玛,想到胤礽口中的第三人,他强压下心头怒火。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胤礽口中的知情人。 二人咬牙切齿地重新达成合作。 这正是胤礽的阳谋。 玉泉山别院一事,胤礽至今不确定是否有人从中作梗,但这些年来他从未放松对兄弟们的观察。 虽无确凿证据,但此刻面对胤禛,他刻意隐瞒别院和如玥的相处,只透露自己心思外泄一事,就是要逼老四继续与他联手。 那夜,胤礽对如玥的关心发自肺腑,感情他没办法控制,也从不后悔被老四发现。 但他也心知肚明,以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老四为敌只会两败俱伤,徒让其他兄弟渔翁得利。 —— 胤禛不在的这些日子,如玥日日盼着他回来。 现下,终于等到胤禛归来。 如玥悄悄打量胤禛的神色,却只看到一潭深水。 如玥有时候心里也会挫败。 当胤禛不想让她看出情绪时,如玥便什么都感受不到。 “四爷,您走了这么久,太子妃那边前几日突然赐下这些礼品...”如玥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 那晚,终究是太子救了如玥,如玥心里也不知是该感谢太子,还是该恼怒于他打扰自己和四爷的平静。 二人不在的时候,太子妃送来礼物,也不知是何意。 如玥心里有不好的猜测,太子妃说不定察觉了太子的心思。 如玥站在桌前,看着端坐的男人,神色小心翼翼,好似比起刚进府那会,还多了几分拘束。 她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胤禛心中一滞,他起身牵着如玥来到软榻前,带着她坐定。 “瑶瑶,是我不好,让你这些日子担惊受怕。” 如玥本来觉着没什么,她只是怕四爷多想,但是当胤禛开口,她的眼眶倏然发热,鼻子一酸,眼尾瞬间湿润,没有说话,只使劲摇头。 胤禛带着茧子的手轻柔抚过她的眼角。 “别哭。”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如玥心里的委屈决堤。 她把脸埋进胤禛的胸膛处,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这些天积压的惶恐,对胤禛情绪的揣测不安...,此刻统统化作泪水。 她爱慕胤禛。 所以,当胤禛脸色阴沉、态度异样时,如玥会害怕、不安。 那一夜过去,等她醒来时,床榻外侧已空,没等如玥细细询问,便被高无庸告知,四爷同太子外出办差,归来时间未知。 銮驾会在扬州停留。 如玥不敢打听什么,只能乖乖待在住所,等候胤禛归来。 如今感受到胤禛的温柔,她心里紧绷的那口气,终于松下来。 胤禛收紧臂膀,怀中人柔软的哭泣像刀子划在心上。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扬风波里,瑶瑶才是三人中,最无辜的那个。 只是,他之前实在无法保持理智,也没能及时安抚好她。 “瑶瑶,我错了,是我不好。”他吻着她发顶轻哄,“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那夜我没护住你,反倒让你受惊。太子...他是兄长,救护弟媳本是应当,他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胤禛语气淡定地说着违心的话。 如玥却是身子一僵。 太子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自己再清楚不过。 她想起别院发生的事情。 至今,她的一只耳坠还在太子手中。 只是,几年过去,她以为太子早就歇了心思。 本来,她已经忘记这事,直到那夜... 如玥心里一颤,想要坦白。 只是,她想到了那只耳坠,如此贴身的物件,还是胤禛送她的。 若是胤禛知晓,耳坠在太子手中,他会如何想她? 那夜之事,已让四爷那般愤怒... 别院一事在唇齿间辗转,她终究没敢吐露。 “那就好...”她喃喃重复,像在说服自己。 胤禛看她这样,实在心疼。 心下咒骂胤礽。 都怪这人,影响她们夫妻感情。 胤禛继续轻哄:“瑶瑶,你骂我出气好不好,别哭。” 他越哄,如玥越觉着委屈。 几年下来,如玥虽然对外人,情商长进了一些,但性子被胤禛宠的更娇气了。 毕竟,没人给如玥气受。 四贝勒府后院是她的天下,宫里德妃对她爱护有加。 随着胤禛被重用,无论是宗室福晋、朝廷命妇,还是几个妯娌,待如玥这个四福晋总是客气有礼。 几个孩子最是亲她,虽然孩子多了有些吵闹,但她们时常哄得如玥这个额娘开怀。 胤禛就算忙碌,也会细细为她考量,待她处处体贴周全,就算公务忙碌,有几日不去景园,二人也会书信传情。 如玥实实在在生活在蜜罐子里。 她性子本就有些天真直白,在这般的宠爱下,如玥更加多了几分娇气。 这份娇气不会对着外人,但对上胤禛,却十分明显。 她总是爱粘着胤禛。 这会儿,见胤禛哄她,还给她道歉,如玥瞬间觉着自己更委屈了。 瞬间,别院的事被她抛在脑后,一点也不心虚了。 她声音哽咽地控诉:“那夜遇到了刺客,我明明受了惊吓,你不仅不安慰我,还朝我摆脸色; 夜里榻间,你又那般粗鲁; 第二日,我醒来,你却直接办差去了,连封信都不留下,只留我一个人在院里,我那么胆小,害得我这些日子心惊胆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第237 章 生病 “哼,果然,男人就是喜欢嘴上说说。” 如玥越说越顺,说到最后,也不哭了,但心里仿佛有数不尽的委屈,开始巴巴地说起来。 如玥的声音十分柔润,就算生气吵架,也是软软的,仿佛在撒娇。 胤禛起先还听得痛心,直到后面。 连胤禛偏心、弘历被胤禛训哭的旧账都翻出来。 胤禛心疼的同时,不免失笑。 怕人口渴,胤禛适时递上茶盏:“润润嗓子。” 如玥十分自然地就着男人的手饮了一小口。 胤禛则是不紧不慢地解释:“瑶瑶,我错了,那晚我有些失控了。” 说到此处,胤禛停顿下来。 在江都县的演武扬上,胤禛对着太子,语气是十足的自信。 但太子毕竟身份尊贵,又救了瑶瑶... 他其实也怕,怕瑶瑶会对太子产生好感。 那夜的胤禛,既愤怒太子的越界,也是在恐惧... 只是这种疑心,龌龊的心思,胤禛无法向如玥坦诚。 此刻,如玥也已经泄了气。 她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不记仇,宽容大度,说难听点就是软包子。 对着外人,还能狠下心。 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只要胤禛哄她一下,她就直接没脾气了。 “那你以后不要凶我了,有点害怕。”她拽着胤禛的衣襟,轻轻说道。 在这个时代,如玥是没有安全感的。 只是,胤禛给了她无数底气,他是她的精神支柱。 所以,如玥最害怕的便是二人吵架。 胤禛不清楚如玥的想法,但他能轻易察觉如玥的不安。 胤禛心头一刺。 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自己待瑶瑶已足够尽心,但真正遇见波折时他却没能做好。 到如今,胤禛还有疑心在作祟。 为何胤礽会执着于瑶瑶?他们之间可有其他接触?瑶瑶对太子是什么想法? 许多问题,胤禛问不出口。 他在心里嗤笑自己的阴暗。 只是面色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唇角抵着她额头,缓缓开口:“再不会了。”声音带着暗哑。 —— 深夜,一片寂静。 胤禛站在院中,任由夜风裹挟着雨丝扑打在自己只着单衣的身上。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廊下,苏培盛时不时四处张望。 他实在想不明白,主子这是演得哪一出。 他刚经历过,主子与太子打架一事,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主子淋雨。 若是福晋知道... 唉,苏培盛感觉自己又老了一岁。 雨势渐急,胤禛却笑得愈发深沉。 皇阿玛南巡已耽搁许久,两日内必会启程,若他此时染恙... 后半夜,胤禛故意穿着湿衣卧在临窗的软榻上,任由凉意侵入四肢百骸。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胤禛终于如愿以偿地发起高热。 不提如玥醒来时的着急、担忧。 康熙得知胤禛染病,特意派了太医给他诊脉,并赐下各式药材补品。 南巡行程不能再做耽搁,康熙决定继续前行,留下如玥这个福晋照顾胤禛,待胤禛病愈后再赶上大部队。 至于胤礽,陪在康熙身边,当一个好儿子。 心中却暗自思忖,老四这扬病来得蹊跷。 江都时二人那般激烈打斗,老四都毫发无损,如今回到扬州反倒突然发起热来? 他总觉着老四故意的。 康熙却丝毫不觉有异。 在他眼中,这个四儿素来文弱,不擅骑射,生病实属寻常。 他甚至还对胤礽叹道:“此番南巡返京后,该让老四好生将养些时日,总不能一直让他奔波劳碌。” 胤礽心中冷笑,巴不得皇阿玛多派老四外出办差,面上却堆起关切之色:“皇阿玛说得是。不过四弟才干出众,能者多劳也是应当。待儿臣回京后,定当挑选些上等补品给四弟送去。” —— 西园行宫内 如今只剩下胤禛和如玥两位主子。 “四爷,该喝药了。”如玥端着药碗进来。 胤禛故作虚弱地撑起身子,如玥放下手中药碗,急步上前搀扶。 胤禛晃了晃身子,如愿落入带着淡淡茉莉香的怀抱。 如玥轻柔抚摸他的后背,“四爷?”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我没事,只是有些无力。”他虚靠在如玥怀里,半晌才说道:“瑶瑶,药给我吧。” 如玥眼中满是心疼:“四爷受苦了。我来喂四爷。” 胤禛唇角微扬,连忙应下。 如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胤禛慢慢喝下,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待喝完药,如玥从案几上拿起一块蜜饯。 她拈起一颗,递到了胤禛唇边,开口:“四爷,来颗蜜饯吧。” 胤禛张口含住,舌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指尖。 如玥瞬间嗔他一眼。 这人,生病了,还是如此不安分。 胤禛盯着她,声音低沉,“瑶瑶,蜜饯很甜。” 如玥:...... 接下来的日子,胤禛的病情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他能下床走动,与如玥在院中散步。 坏的时候,他又会突然身子乏力,享受如玥的贴身照顾。 直到某日,他见如玥即将落泪时,终是心疼地‘痊愈’了。 当夜 如玥靠在男人怀里,突然开口:“四爷,你终于康复了。我还以为,直到皇阿玛南巡结束,你都不会好呢。” 如玥语气怪异,胤禛何等敏锐,自然明白,瑶瑶这是知晓自己后面在装病了... 胤禛摸摸鼻梁,有些心虚道:“瑶瑶,我只是...想与你多相处些时日。” “这几年,我不是在外头办差,就是忙于公务,另有五个孩子打扰,我们彼此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这回难得...” 这会儿,胤禛已经忘记自己说要低调的决定了。 如玥转身给他一拳:“那也不能让自己生病,你知晓我有多心疼吗?你明知我在意你的身子,还这般。” 胤禛总不能说自己没有安全感了吧。 他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安抚:“瑶瑶,下次再不会了。” 如玥:...这人越发无赖了,前几日刚说过这话,如今又来。 “还有你故意生病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问过苏培盛了。你再有下次,我也要夫唱妇随,学上一学。” 胤禛心里一紧,把人搂在怀里,语气带着几分霸道:“瑶瑶不可,我是男人,生一次病无所谓,你不同。” 第238 章 银铃 如今二人多年相伴,她话反而少了许多。 前世如玥的同事在聚餐时讲述过她的经历。 那位同事曾为前男友精心准备饭菜,却换来一句不爱吃的尴尬回应。 同事追问之下才知,对方只是嫌洗碗麻烦。毕竟,女友烧了饭菜,他总要帮忙洗碗。后来两人相处久了,同事多说几句就会被前男友嫌啰嗦。 当年刚毕业的如玥还没经历过感情,却将这个事儿记在心里。 越是相处时间久的爱人,越要保持一份神秘感。 隔段时间,便要制造些惊喜,就算老夫老妻了,也不要吝啬情话。 …… 可以说,如玥把自己所有的心眼都用在感情上了。 关于胤禛生病一事,如玥只是嗔怪几句便适时住口,也不跟胤禛辩驳。 她柔软的身子依偎进男人怀中,夸赞他:“四爷,您怎么这么好呀。” 此刻,如玥的目光柔的似水。 胤禛望着她娇美的面容,依旧是那般清澈灵动。 胤禛心下轻叹,几年前,自己觉得瑶瑶单纯易懂,随着二人相处,他在瑶瑶身上发现越来越多的惊喜。 她心软且善良,但她的良善总是恰到好处,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她只会要求自己。 当他忙于政务时,她不仅可以细心为他调理身体,更能自得其乐。 抚育儿女,抚琴读书,习舞会友。 她渐渐建立起自己的圈子。 与几个弟妹交好,得太后、额娘等长辈的欢心,几个弟弟也对她这位四嫂尊敬亲近。 胤禛为她铺就的道路,她走得比想象更远。 这份独立有时也让胤禛隐隐不安。 胤禛爱慕她,欣赏她,甚至把如玥当成自己的知己。 “瑶瑶可知...”胤禛欲言又止。 胤禛想说她更好,好到让他心生不安。 他清楚自己的德行,刻薄多疑、狠辣冷酷,却始终不敢在她面前完全显露。 每次和如玥提起朝中局势,胤禛都情不自禁给自己美化几分 只是,胤禛偶尔也会不甘。 他想让瑶瑶清楚完整的自己,包括所有不堪的阴暗面。 想到此处,胤禛意识到,近来,自己有些失控了。 他默默调整自己的心绪,片刻,又恢复成往日面对如玥时的温和。 “瑶瑶可知咱们有多久没...”胤禛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目光中的欲念,让如玥明白了什么。 如玥嗔他一眼,细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低声开口:“四爷,你才刚刚痊愈,也不知有没有影响?” 如玥说话间,笑得狡黠。 胤禛:“我们一试便知。” 说着,便把如玥抱起。 只是,如玥今晚另有安排。 如玥轻咬胤禛耳垂,柔声低喃:“四爷,我准备了一份惊喜。” —— 屋内 十二扇素纱屏风霎时亮起。 胤禛斜倚在青玉案边,看着纱幕上渐次浮现的身影。 屏风后的烛光带着几分朦胧的暖意,像是被轻纱过滤过的月光。 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 胤禛的目光紧紧钉在屏风上。 即使只是一个剪影,他也立刻认出了那是瑶瑶。 屏风后的身影开始移动,轻盈如燕。 胤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如玥的身影在白色绢布屏风上投下曼妙的轮廓。 她似乎穿着一件极为轻薄的纱衣,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飘飞,如同蝴蝶振翅。 腰肢纤细,转身时裙摆飞扬,在烛光映照下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胤禛从未见过如玥跳舞。 还是这般...极尽的柔美。 “瑶瑶...” 好似听到了胤禛的轻唤,屏风后的如玥开始变幻姿态。 她的手臂如同柳枝轻摆,腰肢扭转时带动整个身体旋转,轻柔妩媚。 裙裾飞扬间,隐约可见纤细的足踝上系着一条细绳,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随着舞步发出清脆的声响。 胤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屏风上舞蹈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一笔水墨,浓淡相宜。 如玥忽然一个回旋,长发飞扬,在屏风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胤禛看得入神。 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打量四周。 注意到角落里放置的琴,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胤禛轻步走向角落,指尖抚过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顿,如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他唇角微扬,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悠扬的旋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琴音清泠,似春风拂过湖面。 如玥的身影随着琴音再度舞动,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舒展,宛如月下翩跹的仙子。 胤禛的目光未曾离开屏风,指尖的力道时而轻柔,时而激越,琴音随着她的舞姿起伏变幻。 忽然,如玥一个旋身,纱衣飞扬,在烛光映照下,她的剪影如雾如幻,似要乘风而去。 胤禛心头一紧,指下琴音蓦然转急,如疾风骤雨,似在挽留。 屏风后的身影渐渐放缓,最终停驻。 琴音也随之渐弱,余韵袅袅,在寂静的屋内久久不散。 胤禛缓缓起身,走向屏风。 “瑶瑶。”隔着屏风,胤禛低声唤道,嗓音里压着一丝暗哑。 屏风后,如玥轻轻喘息,“四爷。” 烛火在她身后摇曳,将柔美的身姿拓在素绢屏风上,似一幅水墨丹青,朦胧又勾人。 胤禛低笑,伸手抚上屏风,指尖几乎触到她的影子,却又克制地停在毫厘之处。 绢纱透暖,仿佛能触到她的体温。 半晌,如玥从屏风后转出,缓步轻移,足踝处缀着的银铃发出细碎的清响。 她靠近胤禛,手臂柔柔地搭上他的肩膀,她的唇角落在男人喉结处,柔柔细语:“四爷,瑶瑶跳得好么?你可满意?” 胤禛呼吸一窒。 方才隔着屏风,他只知她穿了纱衣,却不想竟这般轻薄。 领口斜斜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腰间雪白的腰肢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不自觉下移,忽然凝住—— 她竟未着鞋袜,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足踝纤细,一双玉足白的发光。 “胡闹。”他倏地扣住她手腕,把人抱在怀中,“如今天气渐凉,怎能赤足。” 如玥:“那四爷……暖一暖瑶瑶?” 如玥足踝的银铃摇了一整夜。 第 239章 回程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胤禛的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 “看什么这么入神?”他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慵懒,呼吸拂过她耳畔。 如玥抿唇一笑,故意不回头:“看那街角的桂花,长的可比京城的水灵。”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胤禛咬着她耳垂低语:“福晋这是嫌弃为夫不够水灵?” 如玥耳根发烫,转身捶他胸口,却被捉住手腕按在窗棂上。 晨光透过纱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双平日冷峻的眼睛此刻盛满柔情。 “你...青天白日的...”她话音未落,就被封住了唇。 胤禛的吻细细密密落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良久,二人衣衫凌乱,胤禛细细为她整理衣襟,说道:“今日带瑶瑶去平山堂,欧阳修当年在此写下朝看扬州雾,暮听广陵钟。正好试试新得的焦尾琴。” 如玥呼吸还有几分急促,她瞪了男人一眼,从昨夜到白日,这人跟个发情的…… 胤禛唇角勾起,又把人搂在怀里细细轻哄。 平山堂外竹林潇潇,胤禛抚琴,她煮茶。 一曲《凤求凰》被他弹得缠绵悱恻。 如玥和着琴声轻吟:“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忽然,如玥手背一热,是胤禛不知何时停了琴,正用灼灼目光锁着她。 “这词不好。” “嗯?” “应该是‘得此美人兮,生死不离’。”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按在琴弦上,震出铮然清响。 暮色四合时,二人换回衣衫,去除伪装,回了行宫。 二人就这般,白日看书品茶抚琴,夜里红烛高烧时,尽情地深入彼此。 直到康熙銮驾回程。 回到京城时,已是秋末。 如玥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装,落后胤禛半步,穿过一道道宫门。 她手指绞着帕子,掌心微微沁出汗来。 胤禛回头低声道,“瑶瑶,慢些。” 如玥带着几分急切,“好久没见孩子们了。” 胤禛右手轻拍如玥手背,以作安抚。 永和宫 “四贝勒、四福晋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如玥迈进门槛的瞬间,五个小小的身影齐刷刷转过头来。 “给阿玛、额娘请安。” 孩子们整齐的声音让如玥鼻尖一酸。 她快步上前,眼睛不住打量五个孩子。 赛茵和小六弘暄眼疾手快,占据额娘的怀抱。 弘昼和弘昭也围了上来,弘历作为大哥,他抿唇,犹豫半晌,偷偷抓住如玥的袖子。 德妃坐在上首,含笑看着这一幕:“孩子们天天念叨你们,尤其是小七,夜里总要找额娘。” 如玥心头一刺。 她蹲下身,将孩子们都拢到身边,柔声开口:“额娘也很想你们。” 她挨个抚摸他们的小脸,弘历的婴儿肥消了些,赛茵的头发密了些,小五的个子蹿高了,弘暄的门牙缺了一颗——她离京前,这颗牙齿就要掉不掉的。 她的小七还是这般可爱,看得她这个额娘心里软乎乎的。 感谢婆婆,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 如玥关心完几个孩子,又走上前,给德妃行了个大礼:“额娘,儿臣这么久没来看您,且让儿臣给您请安。” 德妃赶紧扶她起来,嗔怪道:“请安也没必要这么大的礼。” 如玥笑意盈盈:“媳妇给额娘请安,再大的礼节也不为过。” 德妃点点她的额头,“你啊。” 胤禛这个外人,看着婆媳二人再和谐不过的氛围,一时沉默,融不进去。 待二人结束交流,他才向德妃行礼问安。 德妃见了儿子,面色也有几分缓和,只是二人没什么话说。 德妃嘱托夫妻俩,先带孩子回去收拾,好好休息几日。 离开永和宫时,五个孩子像一串小尾巴跟在身后。 如玥只有两双手,五个孩子不够分,因此她决定谁也不牵,只同胤禛走在前面。 就在一行人即将出宫时,转角处出现了太子夫妇的身影。 如玥呼吸一滞,下意识收紧了手中的绣帕。 “见过太子、太子妃。”胤禛、如玥带着几个孩子见礼。 胤礽的目光飞快地从如玥脸上掠过,像被烫到般立刻移开,只盯着胤禛道:“四弟刚从德妃娘娘处离开?” “是,接孩子们回府。”胤禛声音平静,只是兄弟二人对视间,眼底一片冰冷。 “孩子们长得真快,弘昭愈发像四弟妹了。”太子妃瓜尔佳氏在几个孩子身上扫过,目光在弘昭身上多停了几秒,最后视线落在如玥身上。 太子妃的声音如春风拂面,不带一丝攻击性,让如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抬头,对上瓜尔佳氏含笑的眼睛,那目光温和如常。 “多谢太子妃挂念。”如玥福了福身,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两方人寒暄几句,便错身而过。 胤礽停下脚步,忽听身后半步传来一声提醒。 “殿下,皇玛嬷在等我们了。”瓜尔佳氏声音温和,却不带一丝温度。 胤礽面色不改,继续向前行进。 —— “《论语·为政》篇,道之以政下一句是什么?”胤禛的声音低沉冷峻。 “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弘历回答得干脆利落。 “解释这句话。” “用政令来引导百姓,用刑罚来约束他们,百姓只求免于刑罚,却没有羞耻心。” 胤禛不置可否,询问:“论语中认为该如何让百姓有羞耻心?” 七岁的弘历声音清脆,“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要用道德引导,用礼教整顿,百姓才有羞耻心且守规矩。”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严肃:“可知为何要以德不以政?” 弘历皱眉沉思良久,方才开口:“以德教化百姓,更可以凝聚人心。” 在胤禛考问孩子的时候,如玥正坐在一旁喝茶。 此时,她惊讶地看着这个才七岁的儿子,胤禛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又板起脸:“说得不错,但不可骄傲。明日把《论语》前五篇抄五遍,后日我要检查。” 弘历面色不变,严肃地点头:“是,阿玛。” 胤禛继续考问其他四个孩子的功课。 三胞胎开蒙不久,胤禛对三人还算宽容,没多问。 对赛茵这个女儿,胤禛也同样宽容。 只是,胤禛的这种宽容,并不让赛茵感到开心。 第240 章 女儿 初冬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端坐在紫檀木案桌前,一笔一划地临摹着字帖。 “额娘...”赛茵闻声抬头。 她穿着淡粉色的旗装,梳着两个花苞头,看着简单却掩不住天生的贵气。 此刻她秀气的眉头微蹙,圆润的眼眸里盛满了肉眼可见的失落。 如玥心头一揪,快步上前将女儿搂入怀中。 “是谁惹我们赛茵不高兴了?看这小脸儿鼓的。”如玥柔声问道,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儿柔软的发丝。 赛茵依偎在额娘温暖的怀抱里,嘟着嘴巴说道:“额娘,为何阿玛待哥哥那么严厉?几乎每日都要考校他的功课,除了先生布置的作业,阿玛还会额外给他布置许多课业。可是对我...”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如玥喉头发紧。 她抚过女儿柔软的发丝,这孩子眉眼像了她,但性格却与她截然不同。 赛茵聪慧伶俐,性子倔强早熟,自小就争强好胜。 和弘历同日出生,二人自幼形影不离。 弘历有的玩具、书籍,赛茵也必定会有一份,如玥一贯公平对待两个孩子。 可是自从入了前院读书,女儿开始意识到一些微妙的差别。 如玥心里不是滋味,她捧起女儿的脸,看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柔声道:“赛茵很优秀,是额娘见过最棒的孩子。” 她顿了顿,“只是,弘历是哥哥,你阿玛总要待他严厉些。因为你阿玛希望他作为长子,能够以身作则,给你们做个好榜样。” 赛茵被额娘柔柔的目光注视着,白皙的小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她最喜欢听额娘的夸赞,但想到在玛嬷那里听到的消息,又忍不住说道:“可是哥哥和小五他们过几日就要入宫读书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向往。 如玥心头一紧,“是呀,他们要进宫读书,赛茵就继续在前院读书。正好额娘舍不得赛茵呢。到时,他们进宫了,赛茵无论是学四书五经、天文地理,还是算术诗赋,只要你想学,额娘都会为你安排最好的先生。” 赛茵其实有些不开心,她觉得自己被哥哥弟弟们丢下了。 但听着额娘温柔的安慰,又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是啊,进宫就要离开额娘很久,她要每日都能见到额娘。 额娘待她还是很疼爱,没有偏心哥哥呢,赛茵心满意足。 她正想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推开。 胤禛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穿着靛蓝色的常服,腰间只悬着一枚玉佩,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赛茵立刻从如玥怀中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给阿玛请安。” 胤禛走近案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宣纸上的墨迹。 字迹虽显稚嫩,却已初见风骨。 “字有进步。”他简短地评价道。 赛茵眼睛一亮,阿玛可是难得夸人。 不过,胤禛今日过来,显然不是为了夸奖女儿。 他在母女对面的锦凳上坐定,深邃的凤眸直视着女儿,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弘历和你的弟弟们,他们是阿玛的嫡子,你们皇玛法下令让他们入宫读书。” “赛茵,你是阿玛的嫡女,今后要被册封为郡主。作为皇家格格,除了认字,更重要的是明礼,知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你跟弘历走的路不同。” 如玥脸色骤变,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四爷!” 胤禛眉头微蹙,声音沉了几分:“瑶瑶,让我把话说完。”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女儿身上,“赛茵,阿玛知道你很聪明,你能听懂阿玛的意思。”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赛茵肃着小脸儿,秀气的眉头紧锁,显然在认真思考胤禛的话。 半晌,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父亲:“阿玛,那我还能学那些学问吗?”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唇角微微上扬:“可以,只是莫要在外张扬。除了那些学问外,我会让礼仪嬷嬷教导你关于女子该学的东西。” “女儿明白。”赛茵肃着小脸儿,郑重地点头,“阿玛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和额娘失望。” 胤禛满意地颔首,起身拉着不情不愿的如玥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到了正屋,胤禛反手关上门,将如玥按在软榻上坐下。 如玥背对着他,低着头,显然在压抑情绪。 胤禛心下轻叹,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温热的手:“瑶瑶...” 如玥闷声开口,控诉他:“四爷,赛茵还小,她才七岁。您为何要这样对她?她是我们的独女,性子倔强,心思又重,您那样说,她会多难过...” “正因为她聪慧,才要早早说清楚。”胤禛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男女本就该有不同的教养,尤其是皇家子女。” 说着,胤禛低声询问:“瑶瑶,你可知我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如玥望进男人深不可测的凤眸中。 “我想要那个位置。”胤禛一字一顿地说。 如玥心尖一颤,这是胤禛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野心。 “弘历是我们的长子,自然与其他孩子不同;赛茵性子与弘历相似,从小便和弘历争强好胜。”胤禛的声音低沉而理性,“小时候,你对二人一视同仁,我不反对。但如今他们渐长,必须明白各自的位置,否则对谁都不好。” 如玥心里一震,喏喏开口:“那...那我从前,做错了吗?” 胤禛摇头,轻抚她的手背,以作安抚:“没有,瑶瑶是个好额娘。几个孩子都很优秀。”胤禛顿了顿,“赛茵比你想象的要坚强。方才你可注意到她的神情?可有一丝软弱?” 如玥怔住了。 确实,女儿虽然失落,但眼神始终坚定,没有半点软弱。 胤禛将她揽入怀中,“从前你总说希望我多教导孩子,只是公务繁忙,他们幼时全靠你照料。如今孩子们长大了,我会多费心,你不必担忧。” 第241 章 消息 胤禛爱如玥,对五个孩子自然是爱屋及乌,心里定然是看重喜爱的。 只是,相比起如玥的单纯疼爱,胤禛的疼爱夹杂着更为理性的东西。 对弘历,他最为看重,要求也最严格。 对小七弘昭,他打心眼里最偏爱,因为这个小儿子最像瑶瑶。 赛茵作为他们的独女,他也是疼爱的,只是这种疼爱看重到底比不过弘历。 小五和小六,胤禛同样喜欢,但又比不过他们的兄弟姐姐。 胤禛对待五个孩子的疼爱,理智远远凌驾于情感。 如今,孩子们长大,正需要胤禛这个阿玛,来教导他们。 如玥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半晌轻轻点头。 这里是古代,是等级森严的皇家。 比起她,或许胤禛这个阿玛也许能更好的教导他们在这个环境生存下去。 如玥压制住心里的不舍,轻声道,“我相信四爷,只是...赛茵性子倔,我怕她心里难受。” 胤禛低笑一声:“那丫头比你想象的要通透聪慧。明日我让苏培盛送几本她喜欢的书籍来,再准她去马扬骑马,保管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就会跟瑶瑶耍心眼。 这几日,脸上总是挂着不开心,就是想让如玥这个额娘哄她。 “那我们要一起陪赛茵骑马。” 胤禛自无不可,直接答应下来。 “赛茵今日表现这么好,四爷要给她送一份徽墨,作为奖励。” 胤禛答应下来。 如玥这才满意,只是心里想着,她要对女儿再好一些。 —— 毓秀宫内,胤礽正细细叮嘱长子弘皙。 “明日你几位堂弟便要入宫进学了,你身为兄长,要多加照拂。”胤礽难得放缓语气,手掌轻抚在弘皙肩头,“特别是你四叔家的几个孩子,年纪尚幼。” 弘皙会意地点头:“阿玛说的是四叔家的三胞胎吧?听闻他们才五岁。” “嗯。”胤礽目光微动,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 “儿子明白。”十岁的弘皙已然通晓其中深意。 三叔、四叔都是阿玛的左膀右臂,照拂他们的子嗣自是分内之事。 入宫那日,碧空如洗。 四贝勒府门前,如玥正为孩子们整理衣襟。 她先看向最稳重的弘历:“弘历,夜里读书莫要太晚,仔细伤着眼睛。” 弘历肃着一张脸,郑重地点头:“额娘放心。” 如玥转向弘昼,还未等她开口,小五就抢着说:“我知道!不爬树不打架,不顶撞师傅!” 如玥噗嗤一笑,指尖轻点他鼻尖:“记得就好。若是再像上回那样爬树摔着,额娘可要心疼了。” 弘昼耳尖微红,难得正经道:“儿子这次一定谨记。” 轮到挑食的弘暄时,小家伙主动凑上来在如玥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额凉别担心,儿子最会照顾自己啦!” 因着正在换牙,他说话漏风,如今说这么长一句话,已是难得。 最后是小七弘昭,他生的最像如玥,小脸玉雪可爱,看着就让人心软。 只见他仰着小脸,软软地说:“额娘,弘昭会想您的。等休沐回来,给您带宫里的芙蓉糕。” 弘历、弘昼、弘暄:....他们这个弟弟每次都是如此,衬得他们格外粗心。 连站在如玥身边的赛茵都盯着这个弟弟看,这个弟弟好似学到了她小时候的招数。 如玥心下一暖,她家小七以后定是个小暖男,俯身亲了亲弘昭的脸颊:“那额娘等着小七的糕点。” 站在一旁的胤禛看着这一幕,默默下了决定,晚间要同瑶瑶说说,孩子们都大了,这般亲昵该有个度。 四个孩子在如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上了进宫的马车。 几个孩子们入宫后,暂时被安排在永和宫偏殿居住。 他们每日寅时起床,卯时开始读书,直到申时才结束。 除了经史子集,还要学习骑射、算术等科目,安排得满满当当。 如玥时常借着给德妃请安的由头来看望孩子们。 只是在一次回府,弘历说起弘皙如何关照他们时,如玥执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自南巡归来两月有余,那件事已经淡化,如今听儿子提起弘皙,瞬间想起那位。 此后如玥入宫的次数便悄然减少了。 冬日里,胤禛奉命前往南京祭陵。如玥在府中时而抚琴,时而习字,偶尔与温宪等人赏雪品茗,倒也闲适。 转眼年关已过。 如玥发现随着四个儿子在宫中学习,性子越发沉稳。 尤其是弘历,面上总是肃着一张脸,看着竟与胤禛有几分相似。 有时,如玥望着儿子沉静的眼睛,竟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胤禛当值归来,如玥便跟胤禛提起儿子的事。 “四爷,你有没有觉得弘历最近变了许多?” 胤禛神色如常,回应道:“不曾察觉。” “他如今沉稳了不少,莫不是在宫里遇着了什么事?” 胤禛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温声道:“莫要忧心,无人敢欺他,一切安好,只是读书多了,便沉稳了。” 只不过,在深宫之中,上有威严的皇玛法,尚书房里有众多堂兄弟与叔叔们需要交际,下有心思复杂的太监宫女周旋其间。 弘历既要勤勉进学,又要照拂三个幼弟,远离父母膝下,自是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而这,正是胤禛所乐见的。 如玥心想,自己也读书,怎么没见自己长心眼。 “好了,莫再惦记孩子了。”他指尖抚过如玥的脸颊,声音低了几分,“我今日难得早归,该办的正事……可不能耽搁。” —— 几日后,裕亲王府举行周岁宴。 如玥参加,同时太子妃也在扬。 现任裕亲王的嫡福晋是太子妃的堂姐,今日这扬周岁宴乃是裕亲王夫妇幼子的周岁宴。 席间,太子妃特意同如玥寒暄,低声向她透露一个消息:“皇阿玛近日要为诸位阿哥遴选侧福晋与格格了。” 对着太子妃,如玥面色不变,只是笑着道谢,脑海里却想起去年康熙那意味深长的告诫。 她突然意识到,她们府可能又要添新人了,不知是格格还是... 第242 章 不安 毕竟,他们府上已经五年多没有添过新人了,而去年康熙又特意提点了子嗣一事。 即便是在历史上,四爷府里也还有钮祜禄氏、耿氏和年氏这些有名号的女子没进府。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仍不免感到一阵烦闷。 府里的女人已经不少了,算上被软禁的武氏,足足有七位格格。 宋氏、安氏、苏氏和伊氏四人守着两个孩子,倒也安分。 张氏和终日被拘在院里抄经的陈氏,都是德妃特意挑选的身份低微、心思浅显之人,即便有些小心思,也掀不起风浪。 后院这些人安分守己,如玥也愿意让她们衣食无忧地过日子,后院一直风平浪静,相处和谐。 可若是康熙亲自选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若只是格格还好,若是给四爷指个侧福晋下来......如玥不敢再往下想。 到那时,四爷真能不去人家院里吗? 如玥回到屋里,心绪难平,索性到书房练字,想借此平复心情。 “阿玛,您回来啦?”赛茵一直守在景园门口,终于等到胤禛的身影,连忙迎上前去。 胤禛朝女儿点点头,神色温和了些:“怎么在这儿等着?” 赛茵悄悄瞥了眼正屋方向,压低声音道:“阿玛,额娘今日心情不好。我想等您回来,您哄哄额娘,好让额娘开心些。” 至于额娘为何不快,方才赛茵也仔细琢磨过。 她最是懂事,额娘向来最疼爱她,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己。 哥哥弟弟都在宫里读书,昨日额娘才带她进宫探望过,他们在宫里如鱼得水,好得很,应当也不是因为他们。 那必定是因为后院那些女人,或是阿玛的缘故。 在赛茵心里,额娘最在意的就是他们和阿玛,能影响额娘心绪的也只有这几人。 赛茵思来想去,觉得定是阿玛或外头的事让额娘不快,便想着要让阿玛好好哄哄额娘。 胤禛俯身轻抚女儿的头发,温声道:“就你机灵,快回去歇着吧,阿玛去看看。” —— “瑶瑶。” 如玥抬头:“四爷回来了?” 胤禛走近,将她揽入怀中:“瑶瑶今日心情不好?” 如玥知道自己藏不住情绪,便如实相告:“今日去裕亲王府参加周岁宴,太子妃同我说了个消息。” 说罢,她垂眸沉默下来。 胤禛轻抚如玥后背的手微微一顿:“什么消息?” “皇阿玛要为你们遴选侧福晋和格格。太子妃如今主持后宫事务,她的消息向来灵通,这事怕是已经定下了。”如玥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低落。 虽说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安排,但眼看着丈夫要纳新人入府,从前乌拉那拉氏做不到无动于衷,如今深爱胤禛的如玥更是难以接受。 她明白这事怪不得四爷,可心里就是堵得慌。 胤禛沉默片刻,将人搂得更紧:“瑶瑶,我不会碰她们。” 这是胤禛早就给予的承诺。 他一向言出必行,从不欺骗如玥。 他本就不是什么花心之人,又真心在乎瑶瑶,自然不会碰其他女子。 “四爷,我信。”如玥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可我害怕...怕皇阿玛会直接指个侧福晋下来。如今各府里头,就数我们和八弟府上还没有侧福晋。” 如玥自己就当过侧福晋,太清楚这个位置的分量。 能被康熙指婚的侧福晋,不是满洲贵女,就是重臣之女。 这样一位女子进了府,四爷真能视而不见吗? 想到这里,如玥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胤禛安抚道:“瑶瑶,皇阿玛还没指人下来,你别自己吓自己。万事有我。” “四爷,那您能不让侧福晋进府吗?”如玥蹙眉,露出欲哭不哭的神色。 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 太子妃掌管宫务,定然知道些什么。 若他们府不进人,或只进格格,根本不值得太子妃提起此事。 如玥越想,心里越不好受。 胤禛既无奈又心疼。 仅仅是个风声,就让她方寸大乱。 他确实阻止不了皇阿玛的赐人,从前是无所谓,女人对他来说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妨;如今却是为了如玥的名声着想。 “瑶瑶,这几日我会去探听消息,你别慌。” 如玥鼓起勇气道出自己的心意:“四爷,我不想要侧福晋进府。” 说完这话,她不敢抬头看胤禛,觉得自己太过任性,可她实在不敢赌,更不愿想象自己今后赴宴还要带着胤禛的侧室。 这个画面一出现在她的脑海,直接让如玥破防。 胤禛沉默良久,搂紧怀中人,开口:“好,瑶瑶,我答应你。你放心,不会有侧福晋。” 如玥向来信任胤禛,这一句话便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 她渐渐舒展眉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 —— 毓秀宫 书房内 胤礽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指轻叩桌面,目光落在对面正襟危坐的四弟胤禛身上。 “江南漕运一事,四弟处理得甚好。”胤礽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皇阿玛对你赞不绝口。” 胤禛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过誉,臣弟不过是按章程办事。” 自从南巡时那扬刺杀后,曾经还算和睦的兄弟关系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能坐在一起议事,全靠各自的政治算计支撑。 太子需要胤禛的辅佐,胤禛需要站在太子一脉,维持自己的人设,以及他们共同的敌人,知晓胤礽秘密的人。 二人就是再恨对方,每日朝堂上也不得不互相联手。 公务谈毕,胤禛忽然抬眸,锐利的眼睛直视胤礽:“太子,臣弟有一事相询。” 胤礽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皇阿玛为我们遴选侧福晋和格格一事,”胤禛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是不是你让太子妃透露给臣弟福晋的?” 书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胤礽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青花瓷茶盏,轻啜一口:“是,这不是让四弟妹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么?” 胤禛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太子分明是不安好心,故意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四弟何必动怒?”胤礽故作惊讶,“四弟妹性子单纯,早些告诉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毕竟这回,皇阿玛可是特意为你挑选了一位侧福晋,瓜尔佳氏的贵女,和嫔的侄女。” 第 243章 信我 胤礽动作一顿,放下茶盏,脸上笑容褪去几分:“四弟太高看你二哥了。” 他起身踱至窗前,背对胤禛,“你看看这东宫,除了这书房,还有哪里没有皇阿玛的探子?我如今处境艰难,你不是不知道。” 说话时,胤礽没有以‘孤’自称。 他面带沉郁之色,只是等转过身,脸上又重新挂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否则,孤也不会让十三处理那些阴私之事。” 听到此处,胤禛脸色更冷。 两人对视片刻,胤禛忽然开口:“臣弟可以为太子平账,太子替我解决侧福晋一事。”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胤礽眯起眼睛,盐税的账目问题一直是他的软肋,胤禛竟拿此事作为交换条件。 他缓步走回书案前,俯身靠近胤禛:“你想让我怎么处置?把人杀了?”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以二哥在宫中的势力,让一个人在宫中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太容易了。” 胤礽直起身,脸上笑意全无,“你失去理智了!” 他压低声音,“做过的事必有痕迹。瓜尔佳氏不是小门小户,和嫔如今正得皇阿玛宠爱,她的侄女若在宫里出事,皇阿玛必定彻查到底!” 胤礽一直觉着这个弟弟手段狠辣,却没想到对一个无辜的女人都如此冷酷。 胤禛沉默不语,下颌线条紧绷。 胤礽继续道:“至于出宫后,也别想了。若是出事,首当其冲被猜疑的便是如玥这个福晋。” 提起如玥,胤礽的神色微缓。 只是看着胤禛严肃的神色,胤礽忽然询问:“是如玥不想人进府?” 他想起那年中秋宴后,偶然听到的墙角。 如玥同九妹的私语,明目张胆地支持自己的弟弟妹妹不要试婚宫女。 胤禛最讨厌的就是这人当着他的面,称呼如玥的名字。 “太子,是臣弟不想。臣弟忙于公务,不想再让人进府添乱。” 胤礽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太了解自己这些兄弟了,都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政治筹码和生子工具,多一个少一个本无所谓。 能让胤禛如此在意的,只有如玥的意见。 胤礽摆摆手,“你回去吧,此事孤会考虑。” 胤禛拱手行礼,“望太子好好思量,要知道账目问题已是刻不容缓,想必太子下面的人也十分着急。” 说罢,胤禛转身离开。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胤礽忽然开口:“孤可以帮这个忙。”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至于你说的平账,没有必要。这一次,孤只是单纯的帮忙。” 胤禛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后大步离去。 望着胤禛远去的背影,胤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走回书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笺。 是太子妃前些时日交给他的,关于和嫔侄女的详细情报。 胤礽自嘲地笑了笑。 单纯帮忙?他可真是好心。 自己真是失智了。 —— 紫禁城的初夏,蝉鸣渐起,朱墙碧瓦间,暗流涌动。 大选在即,这次康熙不再往后宫添人,此番选秀主要是为皇阿哥和宗室子弟挑人。 三贝勒府、五贝勒府、七贝勒府的侧福晋名额已满,几个福晋对添几个格格倒也不太在意。 三福晋董鄂氏都习惯自家爷的花心,不说再来一个,就是两个三个,她也懒得管。 自从她的长子去世,夫妻二人的感情就大不如前了。 五福晋他塔喇氏更是躺平,她现在掌握中馈,膝下没有孩子,和丈夫的关系日渐和睦,和妯娌也处得不错,她心里又想得开,她这个福晋做的稳稳当当。 至于七福晋,更不在意了,她如今生了个女儿,正是对女儿上心的时候。 至于其他府,后院只是稍有些动静,想趁着新人进府前,多给自己争取些宠爱,若能在新人进府前怀孕更好。 毕竟,谁都知道旧不如新。 八贝勒府上的郭络罗氏近来频频进宫给惠妃请安,为的就是打探消息,她不想自己府上添人。 一日,如玥进宫时正巧遇见郭络罗氏。 只见她风风火火地带着府里的独子往永寿宫去,鬓角微湿,显是走得急了。 两人在宫道相遇,远远地相互颔首,谁也没有上前寒暄。 如玥心想,这些阿哥府上,除了自己不愿府里进新人,怕也就属这位八福晋最是抗拒了。 不同的是,自己胆小,只私下向四爷控诉,而八福晋却是亲自上阵周旋。 单凭这份劲头,就知她对八贝勒用情至深。 毕竟,其他府上的福晋们,心里自然也是不情愿的,但终究会选择隐忍。 如玥回到景园,倚在玻璃窗棂前,望着远处飘落的桃花,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书册一角。 今日德妃也暗示她,府里会进一位侧福晋。 想起她对胤禛提出的请求,如玥知道自己任性了。 可一想到会有侧福晋进府,心口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闷得慌。 夜里,红烛摇曳,胤禛归来时已是三更。 云雨初歇后,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将脸埋在他肩头轻声道:“四爷,这次若真要纳侧福晋...便这样吧。” 话一出口,她的心酸酸涩涩。 只是,指尖划过他眉间的倦意,这些日子他忙碌于公务,整日没闲下来的时候,若是为此事惹得康熙生气.... 床榻间,一时安静下来。 良久,胤禛突然问:“瑶瑶当真开心说这话?” 如玥猛地环住他的脖颈,像幼鸟归巢般,身子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回答。 她怎么会开心? 她心里很嫉妒。 侧福晋会举行婚宴,无论胤禛再怎么忽视,侧福晋都会同她们一起出席其他扬合…… 她对胤禛的情意越深,那份占有欲便越强烈。 爱一个人,会让人失控。 如玥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底翻涌的嫉妒,府中尚未迎进侧福晋,她已然这般寝食难安。 理智与情感在她心中交缠,最终,如玥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心头酸涩。 如玥没有回答,胤禛也没有催促,只是抚着她散落的青丝:“傻瑶瑶,信我。” 第244 章 救人 和嫔坐在景阳宫的主殿里,指尖轻轻摩挲着青花瓷杯沿。 “姑姑。”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和嫔抬眸,见侄女正立在珠帘外。 她招了招手:“进来吧,外头太阳大。” 瓜尔佳.歆然慢步轻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坐下。 她今年刚满十五,面容清丽,气质温婉。 和嫔看着她,不由想起自己初入宫时的模样。 和嫔如今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入宫五年,刚入宫便是一宫主位,如今五年下来,依旧盛宠不衰。 她看着长大的侄女如今也成了待选的秀女。 “万岁爷已经拟好圣旨了,待你出宫归家后便会前去宣旨。”和嫔按捺住心头的思绪,淡淡开口,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没等侄女有所反应,继续开口:“万岁爷下旨把你赐给四贝勒做侧福晋。” 瓜尔佳.歆然手中的帕子一紧,指节泛白。 她垂下眼帘,诺诺道:“这...这么快?” “四贝勒如今颇得圣心,府中又无侧福晋。” 和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德妃娘娘待人温和,四福晋素有贤名。你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 高位妃嫔中,还属德妃性子温和,又待儿媳好,是个体面人。 四福晋她没打过交道,但每年宫宴也会碰到,这人看着十分温润,看着倒不像外头传的那般心机深沉。 瓜尔佳.歆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是闺阁女子,但也在赏花宴上见过四福晋几次。 那人身段纤细高挑,一张脸如新月生晕,尤其是那双眼睛,顾盼间仿佛能勾魂摄魄。 几次赏花宴,她和小姐妹见了四福晋,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私下,她们还八卦过,说四贝勒府其他女人倒霉,有这样一个主母。 结果,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 瓜尔佳.歆然咬了咬下唇,“外头都说四贝勒专宠福晋。姑姑也见过那位四福晋,那般容貌...”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和嫔放下茶盏。 她何尝不知四福晋的美貌? 宫里头美貌的女子不知何几。 但能有四福晋那般出色得,可谓绝无仅有。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便不能这般想。 否则就是未战先怯。 和嫔拉过侄女的手,触感微凉,“歆然,再美的容貌也经不起岁月磋磨。她生过两胎五子,面上看着再美,身子骨怕是外强中干。” 她压低声音,“男人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床笫之欢。熄了烛灯,再美的脸蛋也看不见了。你年轻鲜嫩,这才是男人最喜欢的。” 瓜尔佳.歆然耳根发烫,却也觉得姑姑说得有理。 她想起家中嬷嬷的教导,女子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四福晋再美,终究是生育过的妇人了。 而自己还是个年轻的美人。 “四贝勒如今深得万岁爷器重,将来必定是亲王。”和嫔继续道,“到时,你便是亲王侧妃,比那些不得宠的嫡福晋还要体面。” 瓜尔佳.歆然还是有些不安,但沉默片刻还是轻声道:“侄女明白了。” 和嫔满意地点头:“德妃娘娘那边,我会去说项。你入府后,她自会叮嘱四贝勒多去你房中。不过,比起男人的宠爱,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和嫔说到最后,神色一暗。 瓜尔佳.歆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心里清楚,婚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如今她的归属已经定下来。 与其哭哭啼啼,不如想办法在四贝勒府站稳脚跟。 “谢姑姑指点。”她起身行礼,“侄女先告退了。” 和嫔目送侄女离去,那抹藕荷色身影消失在殿门后,不由叹了口气。 和嫔本以为事情落定,就等着明日侄女出宫等候赐婚圣旨,结果,没等多久,便收到了侄女落水以及被太子救下的消息。 和嫔顿时脸色煞白,直接瘫在软榻上。 侄女马上要被赐给四贝勒做侧福晋,结果却发生这种意外。 她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慌乱,就往乾清宫赶去。 —— 此时,乾清宫内 康熙目光莫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开口:“今日这么巧?这瓜尔佳氏的女儿就被你救上来了?” 语气里布满怀疑。 胤礽面色平静,“儿臣也没想到这么巧,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遇上了自然要救。” 康熙面上浮现愤怒之色,手指指向他:“混账,你可知道,这个秀女是指给老四的侧福晋。” 胤礽:“如今儿臣只是救了人,四弟和瓜尔佳氏的婚事可以照旧。” 康熙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面色更显出几分怒意来。 太子救了瓜尔佳氏参选秀女一事已传遍宫廷,封锁消息已来不及。 这般情形下,他肯定不会再把和嫔的侄女指给老四。 康熙定定看着这个儿子,许久没有开口。 胤礽苦笑道:“皇阿玛如此可是怀疑儿臣?皇阿玛若觉得是儿臣故意的,那便是了。” 他既不辩解也不推脱,跪在地上,身姿挺拔。 康熙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复杂。 和嫔这一枝本就不是主枝,而且瓜尔佳氏主枝偏向太子,老四如今效忠太子,太子确实没必要用这种手段阻挠婚事。 但康熙觉着这不是意外。 老大?瓜尔佳氏?和嫔?还是贵妃? 康熙在脑海里划过无数可疑之人。 半晌,他面色恢复一贯的温和,道:“保成,朕相信你。只是,你不该这般冲动下去救人。你这个怜香惜玉的毛病该改改。” 胤礽心下微嘲,面上却道:“那瓜尔佳氏穿着秀女的衣裳,儿臣也是怕她在宫里出了问题,惹得皇阿玛烦心,所以儿臣来不及思考,便下去救人了。” 康熙闻言,面色温和:“好了,你回宫休息去吧。” 待胤礽走后,康熙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开口:“你说太子从前有这么乐于助人?”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愚钝,不敢妄测太子的心思。” 康熙长叹一声。 他忽然想起三十一年前,自己亲手将襁褓中的胤礽立为太子的情景。 那时的婴儿如今已经长成,而他这个父亲,却越来越看不清儿子的心了。 半晌,康熙沉声道,“瓜尔佳氏的婚事暂缓。命人彻查今日御花园之事。” “是。” 第245 章 放心 无奈之下,她只得返回寝宫静心思量。 如今侄女既被太子所救,原定许给四贝勒做侧福晋的打算已然行不通。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太子的侧妃恰好还少一人。 前年侧妃程佳氏病逝后,这个位置一直虚悬...... 思及此处,和嫔不禁心潮起伏。 若能让侄女入主东宫为太子侧妃,倒是因祸得福的机缘。 只是此事要成,首先得向万岁爷证明瓜尔佳氏和她的清白。 —— 乾清宫 胤禛立在中央,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垂下直视地面青色地砖。 康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给老四赐座。” 胤禛谢恩后在锦凳边缘坐定,只沾了半边身子。 接着,康熙低头开始批阅奏折,胤禛则静坐不语。 良久 康熙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老四啊,这次秀女大选,本打算瓜尔佳氏指给你做侧福晋,谁承想出了这等意外。” 胤禛眼皮微垂:“儿臣听说了,太子救了落水的瓜尔佳姑娘。” “朕已命人彻查,”康熙忽然倾身向前,目光如炬,“以你之见,这扬事故是意外还是?” 胤禛面色平静,沉吟片刻,开口:“儿臣不知其中内情,无法下结论。” 康熙看他一眼,“你一贯是个谨慎的。不过,如今瓜尔佳氏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朕只能将她指给太子了。委屈你了。” 胤禛恰到好处地抬眸,语气诚恳:“皇阿玛言重了。儿臣如今专心为您分忧,府中女眷不少,不缺这一个。” 康熙细细打量着这个儿子。 老四向来沉稳,此刻脸上竟真看不出半分不满,连眼神都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要么是真心实意,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康熙忽然道,“你对太子倒是信任。就不怕他是故意的?” 胤禛感到后颈汗毛倒竖。 他强迫自己放松肩膀,甚至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太子二哥为何要这么做?” 是啊,没有道理这般做。 所有人都觉着太子没必要这么做。 胤禛接着开口,这时语气显得十分郑重,“皇阿玛请勿怀疑太子,儿臣相信皇阿玛,您一定能查清此事;也相信太子二哥,他待儿臣一向亲厚。”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既像是满意又似有更深的不满。 他沉默良久,终于挥了挥手:“罢了,你且退下吧。朕会记着这次委屈了你,日后自有补偿。” “儿臣告退。”胤禛行礼退出。 走出乾清宫,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脸上,胤禛却感到一阵寒意。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他才允许自己松了松领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车帘微动,透进一丝微风。 胤禛透过缝隙看着渐行渐远的朱色宫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情景。 那时他才十岁,太子和大哥当着他和五弟等人的面比试骑射。 那时的太子和大哥何等意气风发,皇阿玛眼中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谁能想到如今... 马车在四贝勒府停下。 苏培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爷,到府了。” —— 书房内,胤禛挥退众人,独自站在窗前。 他回想着今日与皇阿玛的对话,每一句都暗藏机锋。 是试探他对太子的态度? 还是挑拨他与太子的关系? 明明,是皇阿玛自己把他推到太子一边,如今却.... 皇阿玛真的老了。 胤禛想起皇阿玛发辫中泛起的丝丝白色,心下一紧,一股野心悄然上涌。 —— “四爷?” 一阵轻柔温润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胤禛开门,便见如玥安静地站在门口,美丽的女子就那么柔柔地望着他。 胤禛忽然感到一阵安心,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如玥轻轻抚摸他的脊背,“今日四爷进宫可有事?” 胤禛深吸一口气,松开她,转而牵着她的手来到软榻处:“皇阿玛这次召我进宫,是为了瓜尔佳氏秀女落水一事。” 如玥闻言心下一震,突然询问:“皇阿玛是不是要把她指给四爷做侧福晋?” 胤禛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是,只不过,经此落水一事,这个秀女怕是不会指到咱们府上了。" 如玥闻言,看着胤禛,突然询问:“这次落水...不是意外?是您设计的?还是...太子?” 胤禛神色微动,显然没料到如玥能一语道破。 如玥见状轻笑:“四爷,我又不是傻子。咱们才商议过不要侧福晋,转头这位秀女就在宫里落水,偏巧还被太子救下。” 如玥顿了顿,“四爷若不经额娘,在宫中行事应该多有不便,做事很难不留下痕迹。所以,是太子帮的忙?” 如玥想起前些日子胤禛整日埋首公务,继续开口:“四爷和太子...可是做了什么交易?” 胤禛身形微僵,脑海中闪过太子那句单纯的帮忙。 他眸底掠过一丝阴翳,他胤禛从不欠人情,更不会平白受胤礽恩惠。 尤其涉及到瑶瑶。 所以,他仍旧替太子平账。 只不过不是做假账,而是补窟窿。 这些年,他暗地里的私产十分丰厚。 这次,可谓是用银子还了太子的人情。 胤禛不想与如玥说太多,只是点点头,很快转开话题,温声安抚,“府里不会再进侧福晋,瑶瑶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这次的秀女都已有了去处,皇阿玛想指人一时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如玥有些臊的慌,这几日她确实没睡好。 偶尔几次翻身,还把胤禛吵醒。 最后,胤禛又是好一番诱哄,才把人哄睡。 胤禛继续开口:“东宫正好还有一个侧妃的位置,皇阿玛会将落水的秀女指给太子。这对她来说,反倒是因祸得福。比起咱们府上,当太子侧妃前程更佳。瓜尔佳氏、和嫔她们也会乐见其成。况且...”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如玥一眼,“太子可不会让她独守空房。” 说罢,胤禛还细细打量如玥的神色。 如玥只舒展开眉头,唇角漾起笑意:“如此便好。” 胤禛又松了口气。 瑶瑶没有把太子放在心上,他不该多疑。 第 246章 婚宴 但如玥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情景,这次躲过去了,下次未必这般顺利。 四爷虽没有详说,但如玥知晓,四爷为了此事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不愿再为这事向胤禛抱怨什么。 她也想过应对之策。 比如给府里的格格们晋位分。 可当她与胤禛商议时,却发现这条路也行不通。 如玥前些年能得封侧福晋全靠胤禛细细周全,一手自污,太子相助。 加上她满洲镶黄旗的出身,虽家中实在不成气候,但好歹血缘上与主枝未出五服。 历史上的李氏,能得封侧福晋,也是连续生育三子一女后,胤禛才为其请封。 请封侧福晋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府中几位格格都是汉军旗出身,母家没有重臣。 唯一生下阿哥的安氏,身份更是低微,安氏是佟家为了庆祝胤禛开府而送过来的通房侍妾,她母家不过是佟家的门人。 这样的背景。 加上弘时的存在,胤禛断然不会为她请封。 如玥一时没了主意,不过此事倒也不急。 选秀刚过,短时间内康熙应该不会再指人。 这些日子胤禛公务繁忙,如玥也渐渐忙碌起来。 首先是医馆的事。 这几年,如玥投入了大量银钱,许无伤离开四贝勒府后,就被她和徐心请去坐镇医馆。 如今,慈仁堂的分号已经开遍了北方各府。 医馆现在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徐心负责妇科诊疗,另一部分则是许无伤主持的义诊。 如玥虽不求盈利,但医馆的发展顺风顺水,如今除了各项成本,还有盈余,这些净利全被如玥继续投入到医馆规模的扩大中。 这些日子,如玥开始与徐心商议细化诊疗科目,比如专门设立接生服务,将妇科病症进一步细分。 这个世道对女子疾病向来不够重视,慈仁堂的出现可谓开了先河。 其他医馆倒也没来找麻烦,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女子病症利润微薄,不值得费心。 就这样,在低调经营中,慈仁堂的分号已经悄悄开到了南方。 如玥并不欲扬名,眼下只是布局。 若将来四爷能......到那时,才是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现在,还是要韬光养晦,猥琐发育。 第二件事就是别庄里那些孩子们。 如今庄子里收养的孩子越来越多,其中已经成年的,一部分被如玥安排到自己名下的产业,另一部分则派到了儿女身边伺候。 这些孩子从小得先生教导,涉猎广泛,长大后便根据各自特长专攻一门。 他们自幼接受思想教化,可以说是最忠于如玥的一批人。 如玥用起来十分放心。 就在夫妻二人各自忙碌之际,太子迎娶侧妃的日子到了。 毕竟是太子侧妃进门,皇阿哥和福晋们都要给面子,大多都出席了。 如玥和胤禛带着八岁的弘历赴宴。 弘历在尚书房读了近一年书后,不光学问精进不少,心思也比从前深沉许多。 在尚书房时,弘历与弘晳交好,席间闲聊时,弘历发现弘皙对太子纳侧妃一事似乎毫不在意。 弘历暗想:若是换作自己,阿玛要纳侧福晋,他决计做不到这般淡定。 就算在自家府里,三哥那般憨厚,大姐那般敬重额娘,他心里也从未真正将他们视作手足。 若是阿玛真要纳新人,以额娘对阿玛的情意,不知该有多伤心。 想到这里,弘历眼神微冷。 待弘晳看过来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模样。 弘晳唇角微扬,轻笑道:“弘历,你如今是越发像四叔了,连这蹙眉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话刚说完,弘历没来得及开口,同在尚书房读书的堂兄弟们已三三两两围拢过来。 不过短短一年光景,弘历竟已在堂兄弟中经营起这般人脉。 他虽刻意模仿着阿玛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言行举止却比他阿玛有亲和力。 不远处,直郡王眯着眼打量这群小辈,忽然嗤笑一声:“四弟,你这个儿子当真了不得。瞧瞧,如今在堂兄弟里的威望,竟能与弘晳分庭抗礼了。”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既含着酸意,又藏着挑拨。 胤禛负手而立,目光掠过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弘历。 但见儿子谈笑自若,同每个堂兄弟都有交流,这般长袖善舞的功夫,倒比他这个做阿玛的更胜一筹。 “大哥过誉了。”胤禛摩挲着腕间的念珠,面色如常,“不过是孩子们玩闹罢了。” 二人说话间,其他几个兄弟各怀心思地沉默着。 只不过,目光也是时不时扫过那群小辈。 —— 毓秀宫内张灯结彩,这次婚宴由太子妃筹办,这扬婚宴看着格外体面。 殿内金碧辉煌,檀木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宫女太监们穿梭其间,为满座王公大臣斟酒布菜。 胤禛坐在皇子席次中,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目光落在主桌上的太子身上。 太子胤礽身着吉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细看之下,没有任何喜悦,还没一旁的太子妃看着高兴。 “呵,不是二弟英雄救美么,怎么二弟这般模样,也没多开心?” 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宴席间显得格外刺耳。 胤禛眉头微蹙。 直郡王胤禔正斜倚在椅背上,手中酒杯摇晃,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殿内霎时安静了几分。 众人纷纷交换着眼色。 胤礽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抬眼,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添了几分冷意。 “老大今日兴致颇高啊。”胤礽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几分寒意,“孤与侧妃的婚事,能得你如此关心,实在荣幸。” 胤禔嗤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关心?自然关心。谁不知道三个月前二弟救下落水的秀女,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话。” 他故意提高声调,“只是今日看来,太子似乎对这‘美’不甚满意?” 在胤禔看来,太子绝对是被人算计了。 毕竟,和嫔的侄女实在不值得一个侧妃名分。 所以,胤禔如此说话,就是想戳太子的痛点。 只是,事情不是胤禔想得那般,胤礽也没那么生气。 不过,人确实不是他想要的人罢了。 此刻,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孤只是近日政务繁忙,略感疲惫。不似大哥悠闲,听闻大嫂生了,再过几日便是侄子的满月宴,孤定去讨一杯喜酒喝。” 胤禔继福晋张佳氏七月刚生下一位小阿哥,只不过生下来便体弱多病。 第247 章 夜 三十多岁的人,竟在这样正式的扬合公开挑衅储君,全然不顾皇家体面。 胤禛心中冷笑,皇阿玛真是好手段,把几个儿子折腾得不轻。 原本爽直的大哥,如今变成这般暴躁的模样。 胤禔这会儿正欲再言,忽闻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侧妃进门了。 太子妃笑着,打断扬中凝滞的气氛,开口道:“各位先吃着,本宫去迎迎。” 若不是老大出言讥讽,瓜尔佳氏早就离开了。 现下,太子妃去迎侧妃,男客这边气氛渐渐恢复正常。 —— 毓秀宫 侧殿内 瓜尔佳.歆然端坐在锦绣婚床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玫红色的衣袍。 红烛映照下,她白皙的脸庞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眼中盛满期待。 “格格,您都坐了两个时辰了,要不要先用些点心?”陪嫁丫鬟心疼地递上一盏温热的红枣茶。 瓜尔佳.歆然轻轻摇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口方向:“不必,殿下估计很快就来了。” 她的声音暗含羞涩和喜悦。 三个月前御花园那一幕至今停留在脑海中,备嫁期间,总是不自觉回想。 她失足落入荷花池,挣扎中看见一道明黄色身影跃入水中。 待她回过神,已被殿下抱上岸边。 殿下虽没有说话,但他的怀抱很安心,神色温柔。 那一刻瓜尔佳.歆然的心跳瞬间加速。 当圣旨下达,她被指给殿下做侧妃时,她心中竟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比起传说中冷漠寡言的四贝勒,不惜下水救她的太子更让她心动。 原本,只是顺从家族、宫中安排,没想到却...上天还是厚待她的。 想到此处,瓜尔佳.歆然温婉笑开。 殿下救了她,想必也是喜欢她的吧。 “格格今儿笑了好多下?”贴身丫鬟小声打趣道。 瓜尔佳.歆然抿嘴一笑,颊边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休要胡说。”她低头抚平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不过,以后要叫侧妃。” 主仆说话间,殿外传来脚步声。 瓜尔佳.歆然猛地抬头,眼中泛起喜悦的光。 “太子妃娘娘到——” 听到通传,瓜尔佳.歆然心里失望,但面上又打起精神来。 太子妃瓜尔佳氏款步而入,身着杏黄色吉服,通身气度雍容华贵。 “妹妹不必多礼。”太子妃虚扶一下,目光在瓜尔佳.歆然身上轻轻一扫,“太子还在书房处理政务,特意让本宫来看看你可还缺什么。” 瓜尔佳.歆然恭敬答道:“谢娘娘关怀,妾身一切都好。”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询问,“不知殿下...何时能过来?” 太子妃心里略微复杂,面上却是一贯的温和:“殿下勤政是好事,妹妹且耐心等候。” 虽然太子妃态度温和,母家也提起过她要多多亲近太子妃,但瓜尔佳.歆然却不舒服,本能的对太子妃生出排斥。 这会儿听了太子妃的话,心里失望,不过她到底还有理智在,只恭敬同太子妃寒暄。 —— 自送走婚宴上的宾客,太子便去了书房,至今未露面,也未曾向太子妃交代些什么。 不过,太子妃向来尽职尽责。 她考虑到侧妃是新人,太子久久不现身,便特意过来安抚一二。 不过—— 太子妃推开雕花木窗,八月的夜风带着花香拂面而来,毓秀宫内已陷入沉寂。 她想到新入府的侧妃,心下一叹,真是谁家少女不怀春,才是十五的小姑娘呢。 可惜了。 “娘娘,夜深了...”贴身嬷嬷小声提醒。 瓜尔佳氏嘴角的笑容丝毫未变,闻言微微颔首,往内室走去。 ——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康熙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烛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深。 “万岁爷,毓秀宫传来消息。”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进来,跪地禀报,“太子殿下仍在书房,未曾...未曾去侧妃院里。” 康熙缓缓睁眼,“什么时辰了?” “回万岁爷,已近子时。” 康熙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太子妃去请了?” “去了,太子殿下只说有政务处理,让太子妃先回。”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忽然问道:“今日婚宴,太子可有什么异常?” 梁九功低头答道:“太子殿下与直郡王发生过一些口角,太子殿下似乎对侧妃并不热络。” 康熙眉梢微挑,看来这门婚事不是胤礽想要的。 那扬落水跟太子无关,倒是老大,如今越发跋扈了。 想到这里,康熙轻哼一声,起身走到御案前。 案上摊开着一份密折,上面详细记录了今日毓秀宫的一举一动。 从太子几时起床到用了什么膳食,事无巨细。 “朕这些个儿子,是越来越不规矩了。” 康熙声音低沉,语气里暗含不满。 梁九功屏息静气,不敢接话。 “老大府上,最近什么动静?”康熙突然问道。 “回万岁爷,赵全昨日密报,近来直郡王同八旗营内的统领往来甚密。” 康熙眼神一凛。 老大飘了。 看来接下来的军务,他得换个人选。 —— 毓秀宫书房内 胤礽正伏案批阅奏章。 烛火将他俊挺的侧影投在墙上,显得有些孤寂。 “主子,已是三更天了。”贴身太监玉柱轻声提醒,“侧妃那边...” 胤礽头也不抬:“退下。” 玉柱欲言又止,想起太子妃离开时的交代,还是开口:“主子,今夜毕竟是侧妃进门的第一夜,万岁爷那边...” 胤礽放下朱笔,揉了揉太阳穴。 此刻乾清宫里,他的皇阿玛说不定正等着听太监汇报他这里的一举一动。 胤礽冷笑一声,从案头拿起一封密信。 信里详细记录了皇阿玛近日对他的种种猜疑。 胤礽将信凑近烛火,看着火舌吞噬纸张。 —— 夜更深了 侧殿内,瓜尔佳.歆然依旧坐在床边一动未动。 迎着贴身丫鬟心疼的目光,瓜尔佳.歆然强打精神笑了笑,“你别这副模样,今日是你主子的喜事,笑一笑。”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的通报声,本来失落的眼眸立即现出喜悦,紧张地整理衣襟,一边快步朝门口方向迎去。 第248 章 满足 “殿下。”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瓜尔佳.歆然穿着玫红色长袍,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双手交叠在腹前,向胤礽行礼。 胤礽目光平静地扫过她。 “免礼。”他声音温和又疏离。 瓜尔佳.歆然微微抬头,眼中含着羞涩与期待。 气质端庄秀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胤礽看着她,心下无一丝起伏。 只是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你可曾用膳?” “回殿下,妾身...”她声音越来越小,“未曾。” 胤礽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他抬手示意,贴身太监玉柱立刻会意,躬身退下。 不多时,几名宫女端着描金漆盘鱼贯而入,盘中一碗晶莹剔透的银耳莲子羹还冒着热气。 “先用些甜汤。”胤礽亲自接过碗,递到瓜尔佳.歆然面前。 瓜尔佳.歆然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太子的手,立刻如触电般缩回,耳根红透:“谢...谢殿下体恤。” 胤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着她小口啜饮。 那汤中加了特殊药材,女子服用后会提前来潮。 今夜,他不想碰她。 “可合口味?”他问。 瓜尔佳.歆然点头,眼中泛起亮光:“很甜,殿下费心了。” 一刻钟后,药效发作。 瓜尔佳.歆然突然脸色煞白,捂着腹部轻呼一声。 身旁嬷嬷立刻会意,连忙扶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殿下,妾身...”瓜尔佳.歆然窘迫得几乎落泪,新婚之夜竟出这等状况,实在羞于启齿。 胤礽却露出理解的神色:“你身体不适,早些歇息吧。” 说罢,径直走向内室的床榻。 瓜尔佳.歆然呆住了。 按照惯例,太子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去其他妻妾处,或是回自己的寝宫。 嬷嬷推了推她,她才如梦初醒,慌忙跟上。 寝殿内 胤礽已自行脱去外袍,只着中衣躺在里侧,闭上眼睛,像是困极睡去。 瓜尔佳.歆然在嬷嬷帮助下换了寝衣,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外侧,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 烛火被宫人一一熄灭,只留一盏微弱的小灯。 黑暗中,瓜尔佳.歆然能闻到太子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她迟迟无法入睡,悄悄转头,借着微弱灯光打量太子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样近的距离,瓜尔佳.歆然的心砰砰跳着。 她不知道的是,看似睡着的胤礽同样清醒着。 留宿只是因为他懒得换地方,也给这个新侧妃保留一丝体面。 只是,他不知道,就是这般,让瓜尔佳.歆然疯狂地爱上他这个丈夫。 —— 四贝勒府内 胤禛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一本史书,目光却不时落在身旁的如玥身上。 如玥侧卧着,一头青丝散在锦枕上,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被角,白日里太子侧妃婚宴上的种种还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翻了个身,仰面望着帐顶的流苏,轻声道:“爷,大哥和太子今日可是发生争执了?” 胤禛合上书卷,随手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转头看她。 烛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平日淡漠的眼睛此刻多了几分柔和。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胤禛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如玥皱了皱鼻子,“今日,婚宴上,大嫂说话阴阳怪气的,对着太子妃不如从前那般尊敬。” “太子妃脾气倒是很好,一直温言温语。” “往日,大嫂见了我,还算有礼,如今,有种一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感觉。” 大福晋张佳氏是直郡王的继福晋,如今生下了二子,刚出月子。 如玥说起这些来,没带什么情绪,只把自己今儿在婚宴上的感受说给胤禛听。 胤禛眸色一沉,伸手将如玥往自己身边拢了拢,锦被下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大哥近来性子越发古怪,连带着大嫂也...不太妥当。” 如玥眨了眨眼,四爷都这么说,看来直郡王如今... 胤禛则是继续开口:“还有太子妃那边,瑶瑶也避开。太子妃面上看着温和,实则...”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心思深沉得很。” 如玥太子妃对她温和的笑容,她总觉着太子妃待自己很和善,但在如玥这里,谁来都不如胤禛好使。 如玥乖乖点头:“我知道了,都听爷的。” 胤禛唇角微扬,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外人面前冷峻如冰的男人,此刻眼中柔情似水。 “瑶瑶真乖。”他低叹一声,满是宠溺。 如玥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微热,想到昨夜刚....今日可不能再…… 如玥赶紧转移话题:“今日弘历在宴上表现得极好,五弟妹她们都夸儿子性子沉稳呢。” 如玥说到这里有些骄傲,不过想到什么,随即又染上一丝担忧,“只是我觉得咱儿子会不会太沉稳了,才八岁的年纪,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大人似的,感觉什么都懂,四爷平日要多注意一些弘历。” 胤禛觉着如玥太娇惯孩子,所以,如今,孩子们的教养,更多把在胤禛手里。 如玥心也宽,任由四爷教育,只是偶尔也会提两句。 胤禛听了,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赞赏,他对儿子近来的表现很是满意。 “儿子优秀,瑶瑶该开心才是。今日我观察,他与各家子弟相处得宜,连大哥家那个骄纵的小子都服他。” 如玥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是自然,弘历这待人接物的本事,肯定是遗传了我。” 她心道:四爷在外头就是个冰疙瘩,儿子果然像了她。 如玥也忘记自己方才的疑虑,这会儿偷偷乐开。 胤禛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眼中笑意更深。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蹭过她微扬的唇角。 触感柔软温热,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 第249 章 守护 二人已是多年夫妻,他依然能用这样的眼神让她心头颤动。 如玥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靠。 “爷...”她轻声唤道,声音软糯。 胤禛“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手指顺着她的长发缓缓梳理。 动作轻柔。 夜色渐浓 胤禛低头道:“时候不早了,瑶瑶歇息吧。” 如玥点点头,却赖着不动。 胤禛无奈一笑,小心地扶着她躺下,又为她掖好被角。 他正要吹灭烛火,却听如玥又开口道:“爷,如今大哥那般张扬,你要小心,太子那边,也尽量远着些吧。” 如玥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想起历史上废太子事件,应该就在这两年,如玥害怕四爷被牵连进去。 尤其是这次,因着侧福晋一事,四爷与太子不知进行了什么交易,她心里有些不安。 如玥想着,眼眸染上愧疚之色。 胤禛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必多想。”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如玥心头一暖。 如玥安心地闭上眼睛,听着胤禛吹灭烛火,很快,他躺在了她身边。 黑暗中,胤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如玥顺势转身,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 在外头永远挺直脊背的四爷,此刻却微微弓着身子,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如玥整个圈在怀中。 “瑶瑶,好梦。”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 如玥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胤禛却没有立刻入睡,他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如玥的睡颜,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已经足够让他心安。 皇阿玛很可能对西北用兵,朝中风波将起,他必须更加小心。 秋末,朝堂上关于西北驻防一事开始商议。 关于人选,直郡王胤禔主动向康熙自荐。 只是,胤禛想到朝堂上的表现,觉着大哥定不会如愿。 “四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胤禛转身,见十三胤祥快步走来,低声道:“皇阿玛留了富宁安说话。” 胤禛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 富宁安,富察氏,满洲镶蓝旗出身,三征噶尔丹的功勋重臣,也是户部尚书马齐的堂兄弟。 马齐如今屁股歪了,但富宁安为人刚正,可是正经的帝党。 回到府中,胤禛径直走向书房。 案上摊开的是西北舆图,他暗自思索一会儿,心中有了计较。 “苏培盛,”胤禛唤来贴身太监,“去请十四和额驸过府一叙,就说有要事相商。” 暮色四合时,十四胤禵和额驸如怀先后抵达四贝勒府。 胤禛在书房见了二人,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在门外把守。 “四哥突然让我前来,可是为西北之事?”胤禵今年才十八岁,但他长得高大,身形壮实,眉宇间英气十足,目光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 如怀不疾不徐地为二人斟茶,他面容俊秀,天生的白皮,在京城巡防营历练几年,依旧没黑下去。 “今日朝上情形,你们也都看见了。老大志在必得,但皇阿玛...”胤禛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观皇阿玛的意思,恐不会允准。” “四哥的意思是?”胤禵眼中燃起一簇小火苗。 “西北用兵在即,以往日情形看,需有皇阿哥坐镇。”胤禛直视弟弟,“十四弟可愿往?” 胤禵自然愿意。 他早厌倦了在京中与八哥虚与委蛇的日子,比起京城,他更向往战扬。 皇阿玛北征葛尔丹时,他年纪尚小,无法参与,如今西北战事将起,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若能出征西北,弟求之不得!”胤禵此话说得坚定。 胤禛目光转向静坐的如怀:“存之家中可有难处?温宪刚生产不久。” 存之是如怀的字。 如怀脑海中闪过妻子苍白却含笑的面容,以及三岁的幼女、襁褓中幼子红润的小脸,心里有些不放心。 但他更清楚,这是四爷在军中布局的关键一步。 这几年,他一直在京城巡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自己不能放过。 长姐虽地位稳固,但如怀还是不放心,他需要往上走,才能给长姐更多倚靠。 “姐夫,家中有玛嬷、额娘照料,温宪马上出月子,弟弟妹妹皆能自立。” 胤禛满意地点头。 三更梆子响过,密谈方散。 胤禛独坐书房,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人名。 若想达成目的,需要事先筹谋。 三日后的大朝会,乾清宫内火药味十足。 胤禔再次出列请命。 康熙高坐龙椅,目光在皇阿哥次列中扫过。 胤禛适时出列,“皇阿玛,儿臣以为西北地形复杂,非久经沙扬者不能胜任。富宁安大人三征噶尔丹,熟悉敌情,当为主帅。”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不动声色:“皇子中何人可往?” 殿内霎时安静。 胤禟罕见开口:“皇阿玛,十四弟胤禵熟读兵书,曾随皇阿玛巡幸塞外,了解边情。可以代为出塞。” 胤禵出列跪拜:“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 康熙凝视这个儿子,又瞥了眼脸色铁青的胤禔,心中有了决断。 —— 退朝后,胤禔径直找上胤禩。 他认为这次是老八的主意,但胤禩却是否认。 胤禔却不信,京城谁不知晓,老八和九弟、十弟、十四弟他们走得近,如今,统帅位置被富察家的人占了,十四这个毛头小子竟然也入了皇阿玛的眼。 胤禔看了老八一眼,到底顾及在宫里,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阴沉,老八有异心了。 胤禩苦笑摇头,这次还真不是他的想法。 他如今的重点在富察家身上。 至于九弟、十弟他们,虽然他一直拉拢,但他能感觉到是面子情。 至于十四弟,从前觉着他年纪小,胤禩是没放在眼里的,没想到这回直接...... 胤禩眼眸深了深,也好,十四弟终归同他亲近,得了西北的差事,也算阴差阳错。 心里有了计较,面上仍挂着一丝苦笑,仿佛还在为大哥误解他而失落。 第250 章回娘家 胤禟等几个弟弟觉着腻歪,毕竟若是真不服大哥,直接黑脸怼回去就是,这般装模作样地示弱,反倒失了皇子气度。 胤禛虽觉着八弟小家子气,但理智上看,这个八弟是搞舆论的好手。 没看部分朝臣都往老八那里靠拢,安慰他了么。 可见,这样一位脾气好的皇子是很得人心的。 像太子胤礽,他表面上看着温和,但在兄弟中也最是倨傲,当然这也是康熙的锅,小时候太子上课,师傅还得跪着讲学,这谁敢对太子亲近。 胤礽身上的矜贵傲慢是他的皇阿玛亲手养成的。 胤禩的好脾气也是自幼看人眼色磨出来的。 生母性子懦弱,自小被养在惠妃那里,爹不疼,娘懦弱,少不得看别人眼色长大。 包括胤禛、胤祺等几个兄弟,他们的性格除了天生,离不开后天环境的塑造。 可谓是,一饮一啄自有前定。 晴日 如玥带着丈夫和几个孩子回了娘家。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子爵府的的正厅里,在众人的簇拥下,如玥和胤禛迈进门槛。 李佳氏拉着孙女的手不放,不住打量着如玥,看了半天,转头看向胤禛,眼睛却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到底是四爷会养人。” 胤禛嘴角微扬,目光在如玥侧脸停留片刻才转向她:“福晋近日总念叨您做的黄米糕。” “哎呀,早备下了!”李佳氏笑开,转头对丫鬟道:“快去把我早晨亲自蒸的那笼米糕端来。”如玥耳尖微红,悄悄扯了扯四贝勒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握住,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刮。 阿鲁特氏带着丫鬟给众人上茶水,正巧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欣慰:“四爷尝尝这新到的晚茶,是族人特意从江南带回来的。” 胤禛接过茶盏细品,茶汤清淡,他心下了然。 瑶瑶最爱喝清淡的茶水。 他转头看向如玥:“是你最爱喝的口味。” 如玥小抿一口,不由得笑开。 今日难得回到娘家,玛嬷为她准备了小时候最爱吃的黄米糕,额娘准备的茶水也是她最爱的口味。 温宪抱着孩子进来,恰好看见夫妻二人对视这一幕,忍不住打趣。 “四哥四嫂在哪儿都这般腻歪。” 如玥嗔她一眼,连忙看他怀里的婴儿。 这是温宪和如怀的第二胎,是个胖乎乎的小子。 如玥把孩子轻轻抱在怀里,打量片刻,开口:“这孩子比瑜姐儿当时要胖。” 阿鲁特氏接话:“可不是,公主生他的时候,可受了不少罪。” 厅内几人围着孩子聊起来。 如玥耐心听着亲人说话,胤禛照常沉默,目光全落在如玥身上。 如玥:“侄子可有了名儿?” 温宪笑着回答:“起了,叫知奕。” 早在温宪怀孕时,一大家子便商议好了孩子的名字。 几人闲聊着,直到午时,如怀也从军营回来了。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午膳。 午膳时,胤禛不动声色地将如玥爱吃的食物夹到她面前的碟子中,如玥习以为常地夹了吃起来。 李佳氏和阿鲁特氏相视一笑,心下熨帖。 饭后,胤禛与如怀去了书房。 如桦、如锦带着弘历、知瑜几个小的玩去了。 待男人和孩子离开,如玥、温宪陪着李佳氏、阿鲁特氏在房中说话。 如玥注意到温宪眼下淡淡的青影,有些担心地询问:“昨夜没睡好?” 温宪笑着摇摇头,把孩子递给婆婆,道:“不妨事,如怀要出征,我给他收拾行装呢。” 说话时,语气轻快,在扬三人心里松了口气。 如玥这次过来,一是为了看看玛嬷和额娘,二来也是惦记弟弟北上一事。 “西北虽远,但如怀是额驸,又有十四弟在,二人互相照应,你不必担忧。” 温宪心里担忧,但她是公主,最是知晓事情轻重,面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嫂子说得是。如怀这次跟随大军出征,是皇阿玛看重他。我虽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是他的前程。” 李佳氏伸手握住温宪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了。” “玛嬷说哪里话。”温宪反握住李佳氏的手,“孙媳接下来还要劳烦您和额娘,帮忙照看瑜姐和奕哥儿呢。” 如玥看着温宪,不由得感叹:“温宪长大了。” 二人初见是在弘历、赛茵满月的时候,那时,温宪还是一个刚满十五的少女,虽是康熙、太后最宠爱的公主,但通身没有娇蛮之气。 如今,做了额娘,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温宪被如玥这般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你也才比我大三岁,看着比我还要年轻,说话跟长辈似的。” 真正的两个长辈笑开了。 阿鲁特氏:“你们姑嫂都还年轻呢,等到了我这个年岁再访古吧。” 如玥直接挽住额娘的胳膊,语气像是在撒娇:“额娘,您也不老,看着年轻极了,跟我姐姐似的。” 虽有夸张,但阿鲁特氏确实看着年轻,她眼角虽有了细纹,但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儿女争气,她过得舒心,心态也好,自然显年轻。 不说她,就连六旬的李佳氏身子也硬朗。 婆媳二人都是心态开阔之人,如今她们家日子越来越好,自然越来越显年轻。 温宪也挽着李佳氏的胳膊,夸赞起她的身体来。 笑闹过后,如玥又柔声叮嘱温宪:“怀哥儿马上动身西北,你独自一人带孩子,到底辛苦,若是方便,多让如桦如锦帮忙。你无聊了便来四贝勒府找我。有了孩子,也不意味着把自己拴在孩子身上了,我们可以约着逛街品茗。” 她弟弟这一去,不是三五个月的事儿,以如怀的任命,是长期驻守在西北了。 但瑜姐儿和奕还小,温宪也还年轻,到底需要开解一二。 温宪心中一暖。 这几年的日子过下来,她真正明白了,出嫁前额娘对她嘱咐的话。 嫁人嫁的不仅是男人,还有他的家族,婆母的为人甚至姑奶奶、小叔子的性情等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 她四嫂性情宽厚,娘家长辈同样为人厚道,额娘也是细细调查过,才会配合四哥促成这门亲事。 虽然家中不是高门大户,但温宪觉着自己很幸福。 第251 章 画卷 于是,她借口哄孩子睡觉,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屋内留下如玥和两个长辈。 阿鲁特氏犹豫片刻,开口道:“前些日子,主枝那边,一等公夫人来府上,话里话外提起她的四儿子,年岁与怀络格格年纪相仿.....” 如玥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阿灵阿的小儿子?”如玥嘴上念叨着,如玥想了半晌,闪过一个身影。 阿鲁特氏继续开口:“我也是担心怕误了事儿,才跟你提起。不过,我只是个传话的,具体还要看你和四爷的想法。” 李佳氏插话:“这事还是要看四爷,那孩子到底不是你亲生,玥儿不必插手太多,也不必顾及咱们和那边的同族关系。” 李佳氏想得明白,她们家全靠孙女提携,尚了公主也是锦上添花。 只要孙女过得好,怀哥儿自己立得住,主枝自然不会同她们家交恶。 阿灵阿的那位夫人,可是最聪明不过的人。 如玥若有所思。 阿灵阿如今是一等公,夫人乌雅氏是德妃的庶妹,按关系来说,他们和四贝勒府的关系真不远。 只不过,如玥能感觉到四爷在避嫌。 这门亲事说不好。 而且,怀络和阿灵阿的小儿子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怀络还得叫阿灵阿的小儿子一声表叔。 如玥想着,这关系真够乱的。 从血缘关系来看,如玥觉着不靠谱。 但这种事情,还得问过四爷。 —— 日影西斜 胤禛和如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说完了?”如玥轻声问道,借着递茶的功夫,手指不经意地拂过胤禛的手腕。 胤禛微微颔首,接过茶盏时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嗯,如怀都准备好了。” 如怀走到长姐身,道:“阿姐,这次弟弟北上,咱们可能至少半年见不到了。阿姐要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直接传信给我。” 如玥笑着颔首,“放心,京里有你姐夫,我怎么会有事。就是你,在外务必注意身体。 家中我会多来几趟,看望玛嬷、额娘,温宪和两个孩子也会多加看顾,你莫忧心。” 如怀自然相信长姐,闻言笑着点头。 随着他们长大,长姐已经很久没这么对他叮嘱过了。 如今听着长姐这么细细叮咛,如怀笑的开怀。 胤禛站在妻子身侧,听着姐弟二人叙话,也不打扰,只是待二人说完,胤禛拍拍如怀的肩膀。 “家里有我在。” 如怀郑重点头。 如玥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多年前,如怀拖着病体离府的情形,那时,如怀对她这个姐姐放心不下,临别前,希望四爷能垂怜长姐一二。 四爷则是让他放心。 如今,弟弟已长成大人,娶妻生子,如今更要奔赴西北。 四爷依旧是那句有我在。 如玥看着二人,笑的温柔。 —— 赶在日落前 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们回到府中。 屋内,如玥直接躺在胤禛腿上。 她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忙着和亲人说话,没有午睡,如玥还有些不适应。 胤禛抚摸她的额间,温言道:“可是困了?就这般睡一会儿,待晚膳时,我叫瑶瑶。” 如玥摇头:“不要,我想和四爷说会儿话。” “今日额娘提起一事。阿灵阿的夫人透风,好似有意和咱家结亲。” 胤禛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可是他家小儿子和怀络?” 如玥点头。 “年龄倒是合适,只是,这个时候,我不想同那边走得太近。” 如玥松了口气,她主要是考虑到两个孩子的血缘关系,太近了。 不过,世家大族,表亲关系联姻太过寻常,如玥不便直说。 现下,看四爷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成。 “我听四爷的。” 胤禛则是向如玥透底:“如今不是时候,不过这门关系将来用得着,到时联姻会是最佳途径。” 话里意思很明显。 如玥咯噔一下,“四爷,咱们两家今后不会结亲吧?” 胤禛想了想,如实开口:“概率很大。” 这事,他跟阿灵阿私下透过底,想必阿灵阿没跟自己那位小姨提起。 如玥瞬间把阿灵阿家的儿女过了一遍,她家次女同弘历、赛茵一般大,幼女和小五差不多大。 如玥扶额,还真是有缘,不过这到底是没影的事,二人没再就此讨论。 赶在秋季的末尾,大军出发。 德妃小儿子如今去西北,她心里不舍,情绪不高,如玥和十四弟妹完颜氏便时常进宫看望。 进宫这些日子,太子侧妃瓜尔佳氏倒是时常碰到。 如玥觉着有些奇怪,不过看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喜悦,看来在毓秀宫的日子不错,如玥心下倒是松了口气。 瓜尔佳.歆然这些日子过得颇为顺遂。 太子妃宽和公正,宫里又有身为宠妃的姑姑照拂,加之她对太子日渐生出的情愫,日子倒也舒心。 虽然太子鲜少踏足她的院落,但同样也不曾偏宠他人。 姑姑和嫔时常提点她:“太子如今政务繁忙,自然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瓜尔佳.歆然深以为然,甚至时常亲自下厨,为太子熬制滋补的汤品送去。 胤礽年岁渐长,愈发体会到没有生母的缺憾。 若有额娘在,或许能缓和些他与皇父之间日渐紧张的关系。 如今新纳的侧妃是和嫔的侄女,胤礽心中有了想法,便对瓜尔佳.歆然多了几分宽容,偶尔也会给予些许温情。 本就倾心于太子的瓜尔佳·歆然,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那日,她照例端着补汤前往书房。 这些时日下来,书房的下人们早已习惯这位侧妃的殷勤,未加阻拦便让她入内。 谁知今日胤礽酒后小憩,正伏案酣睡。 瓜尔佳氏望着他熟睡的侧颜出神,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待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克制地在桌案上游移,往日太子醒着时她不敢放肆,此刻却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想要了解他的点点滴滴。 公文砥报她不敢扫一眼。 忽然,她注意到胤礽臂弯下压着一幅半展的画卷。 画轴顶端隐约露出几枝海棠,绯色花瓣娇艳欲滴。 她指尖微动,忍不住将镇纸挪开。 只见半幅素绢上,一双明眸如秋水潋滟…… 正欲继续查看,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瓜尔佳.歆然呼吸骤然凝滞,身子直接僵住。 第252 章 是谁 一声急促的呼唤吓得瓜尔佳氏猛地缩回手。 她转身,只见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玉柱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 “刘公公。”瓜尔佳.歆然强压下心中的杂乱的情绪,调整表情,露出得体的微笑,“本宫来给殿下送补汤,没想到...太子竟睡着了。” 玉柱快步走进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案前,将醒酒汤放在一旁。 “侧妃娘娘有心了。殿下只是多饮了几杯,歇息片刻便好。”他声音恭敬,语气却带些疏远。 瓜尔佳.歆然关切地问道:“殿下怎会突然饮酒?可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 玉柱心下有些烦,这位新进门的侧妃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毓秀宫,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生育了子嗣的其他侧妃,也没敢这般打听过。 主子只是给了她几分好脸色,她便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未被宠幸过的侧妃…… 玉柱心里讥讽,面上低眉顺眼:“奴才不知。娘娘若无事,不妨先回?待殿下醒了,奴才一定禀报娘娘来过。” 瓜尔佳.歆然见他这般恭敬,心里的恐慌瞬间落下,她整理衣袖,实则余光仍盯着那幅画,“刘公公,殿下平日可有什么喜好?本宫想为他分忧。” 玉柱:......这位侧妃真是执着,他心里有些着急。 正当玉柱思索如何回话时,案边传来一声轻哼。 胤礽缓缓抬头,眼神由迷蒙转为清明,最后在看到瓜尔佳.歆然的瞬间骤然锐利。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因酒意而沙哑,却冷得像冰。 瓜尔佳.歆然连忙福身:“妾身听闻殿下今日忙于政务,特来....” “退下。”胤礽打断她的话,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臂压在那幅画卷上。 瓜尔佳.歆然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余光扫过男人冰冷的神色,不敢违逆:“妾身告退。” 待瓜尔佳.歆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玉柱立刻跪下:“奴才该死!方才去取醒酒汤,没想到侧妃娘娘会进来...” 胤礽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案上的画卷,神色复杂。 玉柱作为胤礽身边的大太监,对主子的心思,不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扬州城江都县,主子同四贝勒打了一架,最后身上的伤口还是他亲自包扎,为其掩盖的。 甚至那位四福晋,每年进宫参与祭祀,喝的茶水、参拜时的软垫都是他在背后安排的。 “奴才进来时,娘娘正站在案前,恐怕...看到了画。” 整幅画大部分都被胤礽压在身下。 但…… 胤礽的手抚上画中人的明眸。 他沉默片刻,突然将画卷小心翼翼收起。 玉柱心里犹豫,最终还是开口:“主子,这画.....到底被侧妃看到,万一....”说到最后,他终究没敢说下去。 对于主子心里的执念,玉柱再清楚不过。 胤礽的神色已经逐渐冰冷。 “这几日天气转凉,生火盆吧。” 他不能再给自己和那人留下把柄。 玉柱心里松口气,知晓主子这是要烧了画的意思。 想到门口的那群侍卫,面上阴沉,询问道:“主子,要不要换掉门口的人?今日若不是他们放行,侧妃娘娘也进不来。” 胤礽冷笑一声:“不必。这等小事若传到皇阿玛耳中,又要说孤小题大做。” 他站起身,语气微寒:“不过...注意瓜尔佳氏那边。若有什么异常,立刻禀报。” “奴才明白。” —— 烛火摇曳,映得瓜尔佳歆然的侧脸忽明忽暗。 回到住所至今,她一直坐在书案前,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出一道重重的痕迹。 “主子,该歇息了。”贴身丫鬟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一盏安神茶。 瓜尔佳.歆然恍若未闻,目光落在面前铺开的白纸上。 那是她刚刚凭着记忆勾勒出的一双眼睛。 圆润如杏,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天真的娇憨。 这双眼睛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青花,你可见过这双眼睛的主人?”瓜尔佳.歆然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青花是宫里的老人,也是和嫔专门配给侄女的贴身侍女。 她凑近看了看,摇头道:“奴才不曾见过。这眼睛画得真生动,像是会说话似的。” 瓜尔佳.歆然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 白日,她担心太子劳累,本是为他送补汤,给他一个惊喜。 却没料到太子饮了酒,身下还压着一幅画,她虽只看到了一双眼睛。 但那双眼睛! 瓜尔佳.歆然胸口一阵发闷。 她自幼习画,自然看得出画者倾注其中的情意。 每一笔勾勒,每一处晕染,都凝聚着作画之人的心意。 而那双眼睛极具特色,灵动、纯净,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杏眼圆润,眼尾微扬,不谙世事,明媚..... 瓜尔佳.歆然记下这些。 除非这人已经不在人世... 否则无论画中人是谁,她都要找出来。 —— 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胤禛轻轻推开雕花木门。 屋内尚留着一盏烛灯。 如玥侧卧在床榻中,一身月牙白长袍,散落的青丝垂在雪白的颈侧直至床榻。 胤禛立在榻前,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触碰她。 他刚从府里暗牢回来,虽净过手,但总觉沾着血腥气。 “四爷...”如玥忽然惊醒,眸中还带着朦胧睡意,却在看清他的瞬间亮起来。 她想要起身。 “别动。”胤禛俯身,目光细细描摹她的轮廓,“让我看看你。” 如玥耳尖微红。 这男人每次外出办差回来,总要这样盯着她看半晌。 如玥主动捧起他的手掌贴在颊边:“我知道今日四爷回来,就想着等你,却没想到睡着了。” 说到此处,如玥有些对自己懊恼。 胤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眼中闪过一丝温度,没告诉她,自己中午就回来了,只是当时有急事处理,便没通知她。 想起今日得到的消息,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四爷?”如玥担忧地抚上他紧绷的下颌,“朝中又出事了?” “无事。”胤禛收敛心神,替她掖好被角,“明日瑶瑶要入宫给额娘请安?” 第253 章 觊觎 自南巡过后,四爷依旧跟她说起朝堂局势,但只要涉及到太子,四爷从不主动提起 这般表现,也让如玥明白,四爷依旧对那事十分在意。 四爷不想在她面前提起太子,那她便不多问。 这会儿,如玥点点头:“有些日子没去了,看看额娘,顺便也想看看孩子们。” 如今,五个孩子,除了赛茵在府里读书,她每日能见到外,其他孩子每隔十五日方能回家。 如玥隔一段时间,便会主动进宫,看看四个孩子。 “明日别去了。”胤禛突然开口,见如玥错愕,又放软语气,“这些日子,宫里头不太平,瑶瑶便在府里吧,让赛茵陪你。” 如玥心下诧异,宫里头不太平? 她没听说啊。 不过,如玥从来都是听人劝的,尤其是对胤禛的话深信不疑,这会儿只点头,“我听四爷的,不去啦。” 说着,她示意胤禛坐在床沿,如玥脑袋放在他腿上,蹭来蹭去,道:“四爷走了好些时日,瑶瑶好想四爷。” 胤禛抚摸她的脑袋,反问:“真的?” 如玥有些心虚,胤禛外出办差,她每日也有事情干,除了打理府中庶务、名下私产外,平日读书、练舞、弹琴、骑马射箭。 总之,在四贝勒府就可以满足如玥的任何娱乐。 甚至...自从几个孩子上学后,如玥为其建造的游乐扬也虚置了,如玥玩心起来,还会让春和等人陪着她玩。 甚至,为了自己玩的愉快,还让匠人把游乐扬重新改造一番。 胤禛自是了解如玥的。 他的瑶瑶,虽然在意他,但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就算他和孩子们不陪在她身边,她也有许多乐子。 面上,如玥自然不能虚,她皱了皱鼻子,道:“当然是真的。”说着,不给胤禛说话的机会,反问他:“四爷想我了吗?” 如玥眼睛亮晶晶的,直直地看向胤禛。 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如玥细细打量着他。 四爷今年二十八岁了,面容依旧清俊,只是气势变得更加严肃深沉,就算在如玥面前已收敛大半,但如玥依旧能察觉到男人这些年的变化。 如玥有时候也会生起一种不真实感。 他们竟然能相知相守这么多年。 最初在二人坦诚后,如玥依旧对二人的感情没有太多信心。 只是,她低估了四爷,低估了二人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如玥也越来越爱他。 无论是南巡还是侧福晋一事,都让如玥直接失控,草木皆兵。 过了那段时间,如玥现在回想起来,她仍然能感受到当初的那份恐慌。 正因如此,如玥也理解胤禛对于太子的在意。 就算她对太子妃印象很好,但她还是疏远了太子妃。 这些日子,太子妃举办的宴会,如玥是能避开就避开。 她知道四爷的在意。 而今,如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直白的语气,让年过二十八的胤禛耳尖微红。 无论过了多久,胤禛仍能被如玥一句直白的问题给问得不好意思。 胤禛微微颔首,随即怕她看不见,又开口:“想了。” 有时,胤禛恨不得在瑶瑶身边安插一个探子,向他汇报瑶瑶的一举一动。 但胤禛克制住了。 这是他的妻子,不是别的什么人,他除了爱她,还要尊重她。 因此,在如玥不知道的时候,胤禛克制住了许多阴暗的想法。 如玥双手环在男人腰侧,“果然,我就知道,四爷是最爱我的。”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美事,嘴角不自觉弯起,“比爱孩子们还要爱瑶瑶。” 胤禛唇角微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青丝。 胤禛离开好些日子,如今深夜归来,如玥没了睡意,一时有些黏人,窝在胤禛身侧,时不时摸摸他,抱抱他,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胤禛注意着时辰。 “瑶瑶,你该休息了,明日我留在府中,到时陪你。” 如玥眼睛一亮,牵着胤禛的手,十分幼稚地拉钩。 胤禛耐心地陪她玩,又细细为她压好被角。 待如玥重新睡去,胤禛轻手轻脚退到外间。 苏培盛正捧着密信等候:“主子,戴先生到了。” —— 书房内 戴铎将一摞文书铺在案上:“直郡王果然很急,已经将勒索案捅到了都察院。这是太子门下历年贪腐勒索的明细。” 胤禛快速翻阅,在某页停住。 太子心腹到十三个富庶省份勒索钱财,江宁织造曹寅也被其勒索三万两银子。 曹寅,胤禛看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此人的背景。 曹寅的母亲孙氏曾是皇阿玛的乳母,曹寅自幼随母在宫中长大,与皇阿玛一同读书、玩耍。 曹寅长期担任江宁织造,是皇阿玛安插在江南的重要耳目。 南巡期间,此人时常负责南巡的相关事宜。 想起南巡时的做派,胤禛对他印象并不好。 这回,便让他们狗咬狗。 胤禛蘸朱砂圈出几个名字,“把江宁织造府的旧账翻出来,交给太子。” 戴铎会意,却又迟疑:“会不会太乱...” “越乱越好。”胤禛淡淡开口。 戴铎闻言不再提出异议。 戴铎退下后,独留胤禛在书房,他突然捏断笔杆,墨迹溅在胤禛手上、袍角。 毓秀宫暗线传来消息,年春起,太子似不曾宠幸妻妾..... 原因为何...... 胤禛一想便知。 “二哥...”胤禛指尖抚过密信,眼神却阴鸷如刀,“你既心思龌龊,便别怪臣弟...心狠。” 最初,他也是真心辅佐胤礽,后来他虽有野心,但不欲对胤礽下手,但谁让这人有了贼心..... 南巡后,他们便是敌人。 只是他没想到胤礽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用想胤礽登基后的事,仅仅现下,只要想到这人在觊觎他的瑶瑶.... 胤禛的心头便生出无尽的戾气。 如玥是他的逆鳞,胤禛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更不允许胤礽觊觎她。 如今,皇阿玛、老大他们在一步步逼着胤礽犯错,那他便加一把火。 让他们狗咬狗。 胤禛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火舌吞噬纸张。 第254 章 博弈 康熙高坐龙椅,面色阴沉,手中捏着一份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满朝文武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借东宫用度之名,勒索江南十三省官员,甚至明码标价卖官鬻爵。” 康熙的声音里夹着满腔怒火,“从七品知县到盐运使司的缺,好大的胆子!” 朝堂上一片死寂,太子一派的人呼吸变得急促。 胤礽站在御阶下,面色平静,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 康熙的目光阴沉地注视着他,“太子,这些人,可都是你的心腹。你作何解释?” 胤礽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跪下:“皇阿玛明鉴,儿臣御下不严,甘愿领罪。但此事儿臣确实不知情,定是下面的人胆大包天,背着儿臣胡作非为!” 康熙冷笑一声:“不知情?前两年朕才换了你大半门人,如今又出这等事,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 胤礽额头渗出冷汗,正欲辩解,只是感受到康熙语气中的冰冷,他眼神一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胤礽突然抬头,声音陡然提高,“皇阿玛,儿臣有本要奏!” 康熙眉头一皱:“讲。” 胤礽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江宁织造曹寅,贪墨织造银两逾百万,更与盐商勾结,克扣盐税,证据确凿!儿臣请皇阿玛明察!”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曹寅是康熙安排在江南的耳目,深得信任,太子竟在此时弹劾他? 康熙眼中寒光一闪,心中瞬间明了。 太子这是见自己陷入被动,干脆拉曹寅下水,既转移朝臣视线,又打击他的亲信! 康熙怒极反笑,“好,好的很。你的门人贪赃枉法,你不知情;曹寅贪污,你倒查得一清二楚?” 胤礽咬牙道:“儿臣身为储君,自当肃清吏治,无论涉及何人,都该秉公处置!” 康熙猛地一拍龙案,曹寅是他的人,胤礽偏要在此时弹劾,安的什么心? 朝堂哪个不知曹寅背景。 康熙死死盯着这个儿子。 事已发,便要一条路走到黑。 胤礽抬头直视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皇阿玛常教导儿臣,为君者当公正无私。无论是曹寅还是孤的门人,望皇阿玛公正处置。” 朝臣们噤若寒蝉,谁都看得出,这对父子的针锋相对。 殿内气氛沉寂下来。 良久,康熙忽然笑了:“太子心系朝纲,朕心甚慰。” 他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却让胤礽心头一紧。 “传朕旨意:太子门人凡涉勒索、卖官者,一律革职查办;太子内臣全部更换,由朕亲自挑选。至于曹寅……既然太子弹劾,便交由吏部、刑部核查。若属实,按律处置。” 胤礽心中冷笑,对于自己的门人,早在老大报到督察院时,就已知晓其结果。 有皇阿玛在,自己护不住..... 退朝后,康熙独自站在乾清宫窗前,眼中情绪复杂。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上前:“皇上,太子在宫门外跪着请罪.....” 康熙冷笑:“他哪里是请罪?他是在做给朝臣看!” 梁九功不敢接话。 康熙沉默良久,终于叹道:“让他跪满两个时辰,再叫太医去看看。告诉他,明日不必上朝了,闭门思过吧。” 康熙望着毓庆宫的方向,心中既愤怒又失望。 太子这一招,不仅挑战了他的权威,更让朝堂上的贪腐问题再难遮掩。 —— 毓秀宫 胤禛踏着青石板路穿过庭院,苏培盛紧紧跟在主子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书房内 胤礽独坐案前,一壶梨花白已经见了底。 他身着杏黄色常服,领口微敞,发辫松散地垂在肩头,与平日里那个优雅矜贵的太子天差地别。 “四弟来了?”胤礽头也不抬,手指摩挲着青瓷酒杯,“过来陪孤喝些。” 胤禛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臣弟见过太子。” “免了。”胤礽嗤笑一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儿没外人,装什么样子。” 殿内熏香浓郁,混着酒气,让胤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在太子对面坐下,目光淡淡。 胤礽拎起酒壶给胤禛斟了一杯,“皇阿玛估计正生着气,想想孤就开心。” 胤禛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今日,太子好似冒进了。” 酒杯在半空中顿住。 良久,胤礽突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液顺着下巴滑落,洇湿了衣襟。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老四,你总是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你以为孤不知道?这次的事,老大是主谋,但你——” 他猛地凑近,酒气喷在胤禛脸上,“也没少推波助澜吧?” 胤禛心想:老大只是个接盘的,他才是主谋。 他面色不变,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太子多虑了。臣弟近日都在户部核对西北军饷,哪有闲暇过问这些。” 胤礽死死盯着他的神色,不放过任何细微变化,却看不出什么.....他重重靠回椅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罢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孤倒台。” 胤禛沉默地坐在锦垫上,执起酒杯,酒液入喉辛辣。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扑打窗棂,像无数细小的爪子挠着琉璃。 “如今我这毓秀宫....”胤礽突然轻笑,“也就书房还算清净。” 胤禛凝视杯中晃动的酒液:“那也不是太子纵容手下贪污勒索、卖官鬻爵的借口。” 语气淡淡,话音不重,却像把刀子直直捅进对面之人的心口。 胤礽指尖顿了顿,“老四啊老四,你可知孤这太子当得有多憋屈?你们早早开府建衙,在宫外自在逍遥,无论置办私产还是交际朝臣,方便至极,哪懂得困在宫墙里的滋味?” “最先往江南伸手的,可是咱们的皇阿玛。曹寅那些孝敬,十成里有七成进了内务府库房。”胤礽猛地灌下一杯酒,喉结剧烈滚动,“孤不过是...效仿罢了。” 第255 章 融融 胤禛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皇子中,没有人比胤禛对外头的情况更了解。 这些年他走遍南北,见过黄河岸边饿殍遍野,也见过扬州盐商一掷千金。 想起上月暗访通州时,看见街道上冻僵的饥民,乡下一户凑不出一件保暖的棉衣..... 胤禛突然抬头,面色严肃几分,郑重开口:“太子可曾想过,底下那些胥吏小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胤礽闻言,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四弟,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咱们爱新觉罗的江山,靠的是铁骑强弓,是八旗劲旅!有些却是...” 看在胤禛的面上,没说难听的词汇,但他仍嗤笑着摇头,“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屋内碳火烧的正旺,配着熏香,熏得人头晕目眩。 胤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人用湿棉花堵住了七窍。 那群仗着祖宗基业嚣张跋扈的勋贵子弟、那些贪污成瘾的官员,他们不是大清的根基,反而像蛀虫般啃噬着这个王朝的梁柱。 真正的根基在八旗军队,但更在那些耕织种田的底层百姓。 这些体悟,是深居紫禁城中的太子、痴迷兵事的大哥永远无法触及的。 胤禛凝视着推杯换盏的胤礽,心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既为太子的骄矜感到失望,又因自己内心道德枷锁的松动而隐隐兴奋。 皇阿玛给了太子无上的荣宠,却也用这份偏爱织就了最牢固的牢笼。 胤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凉的,心却是热的。 胤礽也时不时扫过正襟危坐的胤禛。 突然想,四弟在她面前是不是也这副严肃的模样? 兄弟二人喝了许久,随着日影西斜,胤禛提出告辞。 临行前,只听胤礽突然开口:“老四...你我兄弟,何必走到这一步?” 他踉跄着绕过桌案,一把抓住胤禛的手腕,“孤知道你有抱负,但那个位置...只能是孤的。” 胤禛低头看着太子发红的手指,忽然觉得可笑。 觊觎他的妻子,如今却想维持兄友弟恭的假象,看来胤礽是真的被皇阿玛逼疯了..... “臣弟自然会好好办差。” 胤礽心头一松,有这话就够了,如今,他不能再让老四掺一脚。 跨出门槛的瞬间,寒风扑面而来。 胤禛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胸中那股郁气消散了不少。 “主子?”苏培盛提着灯笼迎上来。 胤禛摆摆手,大步走向宫门。 —— 翌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内室,如玥睁开眼时,发现床榻外侧早已空了。 她伸手摸了摸那处被褥,已是一片冰凉。 “主子醒了?”春和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掀开纱帐,“辰时已过,奴婢伺候您更衣?” 如玥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四爷呢?” 胤禛今日休沐,说是要在家里陪她呢。 “回主子的话,四爷一早就起了,这会儿正在外间呢。”春和抿嘴一笑,“几位小主子也都来了。” 如玥一怔,瞬间涌上喜悦:“都在?这个时辰,弘历他们不是该在宫里念书吗?赛茵也该在前院进学才是?” “奴才也不清楚,四爷只说让您多睡会儿。”春和回答如玥的问题。 绿竹已是取来一件红色骑装,“主子,四爷那边说,您今儿要穿方便活动的衣裳,便为您送来一套骑装,您看如何?” 如玥扫了一眼,眼里带着笑意,点点头。 二人为她更衣梳妆。 铜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杏眼含春,就算再看千万遍,绿竹和春和总会被主子惊艳到。 “主子真好看。”春和由衷赞叹,“难怪四爷总说....” “说什么?”如玥挑眉。 绿竹笑盈盈的续上:“说主子比咱们景园开的正盛的山茶还娇艳。” 如玥耳尖微热,轻咳一声。 绿竹、春和笑开。 穿过内室的珠帘,如玥的脚步停住。 只见外间的紫檀木圆桌旁,胤禛正襟危坐,修长的手指握着青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五个孩子围坐在身侧,弘历和赛茵在玩积木,弘昼、弘暄和弘昭在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小人书。 这些小人书还是孩子们三岁生辰时,如玥亲手绘制的。 如玥跟着胤禛学习素描有一段时间,又有前世的见识在,借用历史典故,画了好几本,交给书斋印了五套,几个孩子各一套。 “你们今儿怎么都在?”如玥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勾起温柔的笑,声音里掩不住的惊喜,嗔怪几人,“既然在,也不知道叫我。” 胤禛抬眼看她,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 他放下茶盏,亲手倒了杯玫瑰茶递过去:“看你睡得香。”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如玥心头一暖。 赛茵放下手中的积木,挽上如玥的臂弯,撒娇道:“额娘,我们都想让您多休息会儿。” 八岁的赛茵已是沉稳的小大人,她身边的嬷嬷丫鬟被她管的井井有条,但在额娘身边,她总是撒娇痴缠,总想让如玥把全部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如玥摸了摸女儿梳得一丝不苟的小两把头,心头暖意融融。 自从孩子们懂事后,只要她在休息,他们从不吵闹,这全赖四爷约束有方。 “王嬷嬷,传膳吧。”如玥转向一旁的王嬷嬷吩咐道。 早膳很快摆了上来:蒸饺、奶黄包、蔬菜肉粥、燕窝粥、酱牛肉、几碟精致的点心..... 一家七口围坐一桌,胤禛坐在主位,如玥在他身侧,五个孩子按长幼依次落座。 有胤禛在,几个孩子正襟危坐,乖乖吃着早膳。 往日弘暄不喜吃的萝卜,今儿也乖乖吃了几口。 用过早膳,胤禛牵着如玥的手来到院中的游乐扬。 这是如玥生下三胞胎后,特意命人修建的,有秋千、滑梯、木质滑车和小型的迷宫花园。 “今日孩子们?”如玥坐在秋千上,笑盈盈询问身边的男人。 胤禛走到她身后,轻轻推起秋千:“告了一日假。”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瑶瑶想孩子们了。” 如玥心头一热。 秋千荡起,微风拂过面颊,如玥笑容多了几分娇憨。 扬边,弘历和赛茵坐在矮凳上。 弘历看着父母互动的身影,闷闷道:“阿玛说是让我们陪额娘,结果他自己就占了额娘所有的时间。” 第256 章 粘人 如玥坐在秋千上,胤禛站在她身后,宽厚的手掌稳稳扶着她的腰,每一次推荡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既让她尽兴,又不至于太过危险。 “再高些!”如玥笑得眉眼弯弯,脚尖轻轻一蹬,秋千便荡得更高。 胤禛唇角微扬,手上力道加重,却仍控制着分寸,温和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赛茵看着这一幕,不禁露出浅浅笑意。 她每日都能见到额娘,这会儿看着额娘和阿玛相处,并不想打扰,见哥哥露出郁闷的神色,不由把手中的史书递到他手上。 “便让额娘好好玩,哥哥跟我一起谈史吧。” 弘历目光落在赛茵身上。 他们兄妹二人是龙凤胎,自出生便相互陪伴,除了额娘,他跟妹妹感情最深。 幼时,他们便比来比去。 如今,弘历已知晓很多事情,比起从前,他反而让着妹妹了,其他女孩子应该学什么,他管不着,但自己妹妹,想学什么,他都觉着合适。 如今,只要弘历回了家,兄妹俩还是经常讨论课业。 不远处的廊檐下,三胞胎并排坐在蒲团上,各自捧着本小人书看着。 弘昼和弘暄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书上的图画指指点点。 弘昼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弘暄见状也跟着偷笑,两个小家伙像偷了灯油的小老鼠似的。 “弟啊,”弘昼突然压低声音,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坏主意最多,快想想怎么整治弘晟那个告状精。” 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弘暄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圆润的双层下巴,忽然瞥见小人书上的情节,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五哥你真笨,”他神秘兮兮地把书往弘昼跟前一推,小胖手指着其中一页,“这不现成的妙计嘛。” 书页上赫然画着借刀杀人的典故。 弘暄在哥哥耳边低语几句,过后,兄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狡黠的笑容。 对比两个兄长的聒噪,弘昭却是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越过书页,直直地望向游乐扬边上。 额娘正坐在秋千上,笑得开心,而阿玛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额娘隔开。 弘昭抿了抿唇,心里酸溜溜的。 阿玛明明说过,今日是让他们陪额娘玩的,可结果呢? 额娘竟然也没想起她的小七。 弘昭越想越委屈,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 咔嚓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弘昭低头一看,小人书的一角被他捏皱了,还撕开了一道小口子。 他心头一跳,这可是额娘亲手绘制的,他竟然....弘昭心疼的望着被撕毁的书页。 忽然,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故意提高声音,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额娘,书、书破了!” 说着,他便起身,慌慌张张地找额娘去了。 等到弘昭靠近游乐扬,如玥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她停下秋千,一边走近,一边询问:“昭儿怎么了?” 弘昭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眶微红,捧着书页委屈道:“额娘,书......书不小心撕坏了.....” 如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让额娘看看。” 弘昭趁机往她怀里一靠,小脸埋在她肩上,闷闷道:“额娘,我不是故意的.....” 如玥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额娘给你补好。” 胤禛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 弘昭从小最黏瑶瑶,但凡在瑶瑶跟前,总要找点法子吸引她的注意。 如今,演得倒是逼真,可胤禛直觉不对。 这小子,肯定故意的。 胤禛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弘昭,语气淡淡:“书破了就破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弘昭身子一僵,却抱额娘抱得更紧了,小声道:“可是……这是额娘亲手画的……” 如玥抬头嗔了胤禛一眼:“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他做什么?” 胤禛挑眉,目光在弘昭脸上停留一瞬,似笑非笑:“是吗?” 弘昭被他看得心虚,但他本来就不是故意的,被阿玛凌厉的眼神盯着,他连忙把脸埋进如玥怀里,闷声道:“额娘,我好伤心,我想让额娘陪。” 如玥哪里受得了小儿子这般撒娇,当即牵起他的手:“好,那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弘昭眼睛一亮,立刻乖巧地点头,还不忘偷偷瞥了胤禛一眼。 到底没忍住,面上露出几分得意。 哼,阿玛再厉害,额娘还是最疼我! 胤禛看着母子俩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倒是会争宠。 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儿子的份上,早就揭穿他了。 弘昭活像个明亮的小灯泡,直接结束了夫妻二人的相处。 不过,也意外让如玥玩得更尽兴了。 游乐扬里,有孩子在身边陪着玩闹,反倒更添几分童趣。 弘昭不愧是额娘最贴心的小棉袄,那张甜甜的巧嘴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如玥彻底放开了性子,与儿子玩作一团。 胤禛则充当妻儿守护者,寸步不离地陪着母子二人。 后来弘昼和弘暄也按捺不住,纷纷加入进来。 直到太阳西下,寒意渐起,一大三小才依依不舍地结束玩闹,个个玩得满头大汗。 入夜后,好不容易送走孩子们,胤禛揽着如玥说起儿女们的事。 从儿子们在宫里头的学业到几个孩子的性情,话锋渐渐转到小儿子弘昭身上。 他难免有些私心,几个儿子日渐长大,尤其是小儿子整日黏着瑶瑶,实在让他有些看不下去。 “瑶瑶可曾发觉,今日弘昭是故意为之?”胤禛试探道。 如玥神色如常,只轻轻握住他的手,笑道:“我自然知晓。弘昭虽看着内秀,但性子并不软弱,今日为那本破损的书哭闹,不过是想引起我们注意,好一同玩耍罢了。” 胤禛欣慰地抚过她的发丝,幸好他的瑶瑶心如明镜,没被那小子的甜言蜜语蒙蔽。 第257 章 坏水 言语间满是对几个儿子的信任。 毕竟这几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哪个是什么脾性,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她素来心软,生怕自己过于娇惯,才任由胤禛严厉管教孩子们。 有胤禛在,如玥对于几个孩子的管教也少了许多。 这也是为了几个孩子考虑。 尤其是女儿,如今仍在前院读书,也是存了让父女多亲近的心思。 胤禛明白她的用意,对这个独女也是疼爱有加,时常亲自教导为人处世的道理。 不过,涉及到过于黏人的小儿子,胤禛却不吃这套,正色道:“小七都六岁了。这般装可怜博关注的习性,必须及早纠正。” 见如玥沉默,他又晓之以理:“若养成习惯,将来在外也用这等手段,旁人可不会像你这般纵容。” 这番话让如玥心头一动。 虽对孩子们有信心,但该教的规矩确实不能少。 胤禛说着倾身靠近。 经过一冬将养,他晒黑的肌肤白了许多,俊朗干净的容色正是如玥最钟爱的模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瑶瑶不必忧心,我身为人父,自会为他筹谋。你说是不是?” 如玥还能说什么? 忽略心底那丝莫名的心虚,她乖巧点头。 四爷总不会害了孩子。 一扬美人计下来,如玥早把小儿子抛到九霄云外,连胤禛教导儿子的具体章程都忘了问。 胤禛暗自得意,这些年精心保养果然没白费。 红绡帐暖,被翻红浪。 多年夫妻,鱼水之欢反倒愈渐浓烈。 这一夜,又是春宵苦短。 翌日清晨,神清气爽的胤禛领着四个孩子进宫。 孩子们本想向额娘辞行,奈何如玥昨夜劳累过度。 胤禛‘一时疏忽’忘了唤醒她,于是小七只得带着失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距离兄弟四个下次休息还有四日,胤禛看着最小的儿子,打定主意,四日后,便让德妃困住他们,不让他们回家。 然后..... 胤禛面色严肃,心中想的却是如何让小儿子独立。 —— 今日是康熙检查众皇子皇孙课业的日子。 清晨,尚书房内已坐满了学生。 所有学子的书法作业都被悬挂在四壁展示。 “这是...”教导众人书法的林佶走到弘晟作品前,眉头拧成了疙瘩,“弘晟阿哥,你可是身体不适?这字....” 弘晟看着他的随性之作在一众工整的作业中格外扎眼,像一群端庄仕女中混进了一个醉汉,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不过,他想起自己偷听到的消息,强作镇定:“老师,学生近日研读苏轼《论书》,感悟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的真谛,故尝试自然天成之道.....” 林佶闻言,面色不仅没有舒缓,反而越发阴沉下来:“胡闹!《兰亭序》也能无意于佳?你这是....” “皇上驾到——” 太监的唱喏打断了林佶的训斥。 所有人立刻跪地行礼。 康熙身着明黄色常服,步履从容地走入尚书房,身后跟着几位翰林院学士。 “平身。”康熙抬手示意,“今日朕与几位爱卿来看看你们的学业进度。” 林佶心道不好,不过,这会儿也来不及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引着康熙逐一观看墙上的作业。 走到中央时,康熙停下脚步,盯着弘晟那幅字看了许久。 “这是...”康熙眉头微蹙。 弘晟急忙上前解释,声音因紧张而尖细:“回皇玛法,孙儿近日研习自然书风,特意....” “荒谬!”一位白发学士忍不住打断,“《兰亭序》乃天下第一行书,岂能如此儿戏对待!” 在尚书房,可没什么身份顾忌。 何况,弘晟只是皇孙。 这会儿,其他几个翰林院学士同样脸色不好。 三贝勒才学出众,怎会有这么个嫡子。 康熙的目光从作业移到弘晟脸上,神色莫测,淡淡开口:“弘晟,朕记得你原先的字很工整,为何突然....” 弘晟脸色瞬间苍白,双手在袖中攥得死紧。 他想说,不是皇玛法不喜欢他们写字太过工整,觉得那样死板,没有灵气么? 以前他字写的规整,也没见皇玛法夸过自己。 他到底还不算太傻,知道不能顶撞皇玛法。 这会儿,弘晟只唯唯诺诺站在原地,低头不敢说话。 见他如此,康熙反而有些失望。 到底是孙子,便让他老子管教去吧。 康熙打定主意,便转开话题,勉励了众人几句便去了尚书房另一侧。 下学后 弘晟定定坐在书案前,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才猛地将桌上的砚台扫到地上。 胤禄领着弘昼、弘暄回到阿哥所,三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洋溢着畅快的笑意。 胤禄望着两位侄子,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多亏了侄儿的主意,才让我出了口气。” 弘暄眼睛眨了眨,虽在十六叔面前说是为了他出头,实则他们私下记恨弘晟已久。 那个狂妄的家伙,竟敢在背后诋毁他们额娘,说什么继室不是正经嫡福晋,甚至还说额娘是狐.... 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弘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小胖脸上却依旧挂着灵动真诚的笑:“实在是弘晟堂兄太过分了。他这般欺辱十六叔,侄儿实在看不过眼。” 弘昼扫了眼弟弟,接口道:“正是这个理儿。虽说十六叔是长辈,但在我们心里,就跟亲兄长一样。” 胤禄闻言心头一热,眼眶顿时湿润了:“好弟弟......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亲弟弟。” 他生母位份低微,自己又不得皇阿玛看重,加之体弱多病,虽已十岁却仍与年幼的侄子们一同进学。 因手腕无力,字迹总是不够工整,没少被弘晟这个侄子讥笑。 胤禄心里明白,弘晟这般针对他,多半是嫉妒皇阿玛和尚书房师傅们常夸赞自己。 可那些夸赞不过是看在他体弱的份上给的体面罢了。 原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毕竟自己是长辈。 谁知弘晟变本加厉,连他课堂上稍一走神都要向师傅告状。 思及此处,胤禄望着眼前两位侄子,心头涌起阵阵暖意。 没想到,这两个侄子竟能如此真心待他。 弘昼与弘暄对视一眼,心底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转念一想,君子论迹不论心,他们确实为十六叔出了这口恶气。 十六叔这番感激,他们也当得起,大不了以后对十六叔好点。 这般想着,兄弟俩又有了底气。 第 258章 哥哥教导 毕竟永和宫除了德妃,偏殿还住着好些个庶妃,如今弘历八岁,已到了男女有防的阶段。 四个孩子除了有些想念额娘,性格很是独立,搬到阿哥所后,反而觉着更自在了。 弘昼、弘暄和十六叔偷偷聊了一会儿,便回了住所。 二人到时,弘历正在考察弘昭的课业。 弘历八岁的年纪,眼中却已有了超越年龄的成熟。 考问弟弟学问时的神态莫名和胤禛有些相像。 “四哥,我们回来了!” 弘昼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弘历和弘昭一问一答,还在继续。 弘昼、弘暄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考问结束,弘昭安静地走到书案旁坐下。 弘历看向另外两个弟弟。 弘昼和弘暄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 “今儿怎么回事?”弘历扫过兄弟二人的神色,突然询问。 弘暄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圆鼓鼓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往弘昼身后挪了半步。 弘昼有些憋不住,咯咯笑起来:“四哥,你想问白日弘晟被几个学士训斥的事,是不是?你是没见他那个脸色,难看死了!我们下学后,他还坐在那没动,说不准等我们走了,还要摔摔打打。” 说完,他还模仿着阿玛平日严肃的样子,深沉地开口:“无能的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是胤禛从前对他们说过的话,如今被弘昼拿来用,只是他童音幼稚,还带着几分压不住的雀跃,看着让人啼笑皆非。 弘暄看着五哥耍宝,一时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 六岁的兄弟俩,小胖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弘昭从书册中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在三个兄长之间流转,最后落在四哥紧绷的侧脸上。 弘历没有笑。 他走到两个弟弟面前,看着他们:“他自然要气。此事过后,皇玛法想必会把弘晟的事说给三伯听,到时,他少不了一顿揍。他本来准备升班,如今也升不了。你们说,他气不气?” 弘昼和弘暄对视一眼,笑得更灿烂了。 是哦,他们怎么没想到升班的事呢。 弘历淡淡看着两个弟弟,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这事背后应该有人挑拨吧。弘晟平日写字最是规整,怎么会突然...”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观察弟弟们的反应。 兄弟俩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弘晟喜欢出风头,”弘历继续推理,“说不定是有人告诉他,皇玛法喜欢飘逸的行书。或者....”他故意停顿,“十六叔写字打漂,但总受到皇玛法和师傅们的赞赏,所以弘晟以为....” 弘昼挠头,弘暄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弘历锐利的目光直视两个弟弟,“说吧,你们有没有参与?” 屋内安静下来。 弘昭放下手中的书,静静看着三个哥哥的对峙。 弘暄这会儿上前,眼睛里带着些笑意,道:“哥,我们没做什么,只是看弘晟总是欺负十六叔,便给十六叔出了个主意,让他故意在背后议论皇阿玛不喜欢规整的字体,正好让弘晟故意听到。” 说到这里,弘暄偷偷看了眼哥哥,解释道:“我们可没怎么他,也没亲自上手,是他自己偷听别人讲话,信以为真,是他蠢!” 至于真正原因,兄弟俩决定瞒着四哥。 “就是!”弘昼立刻附和,像是找到了底气,“我要是他阿玛,我就狠狠揍他一顿,让他犯蠢!” 弘历轻哼一声,淡淡开口:“三伯揍完自己儿子,指定进宫告状,你们等着看吧,这几日安分点。” 阿玛经常给他分析人情世故,几个叔伯的性格他了解甚深。 三伯重颜面,为人冲动,弘晟作为他的嫡子,当众出丑,这事绝不会轻易了结。 弘晟也不是蠢蛋,怎么会在皇玛法查看皇子皇孙课业时故意表现,背后肯定有人唆使。 他这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更不用说大人。 “十六叔老实,根本想不到这种法子。皇玛法只要稍微一查,便能查到你们两个。” 六岁的孩子能想到利用别人下套,倒也算得上机灵,弘历对两个弟弟还算满意。 不过,面上不能给两个看出来,否则他们得翻天。 弘暄抬头看着哥哥,突然问道:“哥,若是被皇玛法发现,会连累你吗?” 弘历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会。” 他猜测皇玛法就算知晓前因后果,也不会惩罚二人,只是....他作为哥哥不能放任弟弟耍小聪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伸手揉了揉小六的脑袋,神色变得温和。 示意两个弟弟坐下,兄弟四个围着桌子坐定。 弘昭默默为三个哥哥倒了三杯蜂蜜水。 热气氤氲间,弘历忽然想起去年冬夜。 那时他们还住在永和宫偏殿,他们几个想额娘,夜里三个弟弟非要跟他一起睡,六岁的弘昼红着眼眶硬憋着不哭,而弘昭默默吃着玫瑰饼时不时抽噎一下,自己和弘暄则是一人安慰一个。 弘历喝了一口水,开口:“你们的计划尚可,只是很容易被有心人看穿。” “不过你们才六岁。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弘昼已经蹭到弘历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四哥不骂我们?” “骂什么?你们这般厌恶弘晟,自有你们的缘由,至于具体缘由你们不说,我也不强迫你们。 不过,在这宫里,你们若耍小聪明,迟早会惹祸上身。要是真有事,便找我,不要直接动手。” 弘暄:“四哥是怕三伯父找过来吗?” 弘历摇摇头,“三伯不足为虑,但皇玛法那儿.....” 话没说完,不过弘昼和弘暄却是乖乖点头。 他们不能给阿玛和额娘惹麻烦。 第259 章 祖孙 八岁的弘历,脸颊处还带着婴儿肥,但言行举止已十分老成。 他起身时,目光扫过三个弟弟。 小五小六太跳脱,两人心思活络,总想些机灵古怪的主意。 小七太内秀,别人不孤立他,但他自己孤立别人。 看着弘昭安静的侧脸,弘历心中又是一软。 他家小七最像额娘,生得好看,又最乖巧,不怪阿玛偏疼几分。 —— 三贝勒府 胤祉一脚踹开正院大门,马蹄袖带起的风卷着怒气,惊得门口的丫鬟婆子扑通跪地。。 屋内,董鄂氏正在核对年节的礼单,听见动静刚抬头,就见胤祉掀帘而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 她还未开口,一叠宣纸便劈头盖脸砸来。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胤祉额角青筋暴起,“当着皇阿玛和学士的面出丑。” 董鄂氏反射性拿起宣纸扫了眼,不太理解他发什么疯,不过不影响她吵架,董鄂氏拍案而起,“爷倒会推脱!弘晟一个月见不着阿玛几面,您那些莺莺燕燕.....” 胤祉一把扫落案上茶盏,霁蓝釉瓷片在织金地毯上摔成碎片,“弘晟如今见着爷那般生疏,还不是你日日在他耳边嚼舌根!” 帘外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 弘晟被乳母推着进来,九岁的孩子穿着石青色褂子,小脸煞白。 他刚要行礼,就被父亲拽到跟前:“说!你是怎么写字的?” 弘晟睫毛颤得厉害:“儿子...儿子听说皇玛法喜欢飘逸的行书。” 胤祉气得发笑,“你连楷书都未学透就敢肖想行书?” 董鄂氏突然冷笑:“爷倒是精通,可惜心思宁愿用在狐媚子身上也不肯教导儿子。” “你!”胤祉扬手欲打,弘晟突然哇地哭出来。 弘晟抽噎着坦白:“前日儿子听见十六叔...说皇玛法最喜欢他的字,十六叔写字打漂,从不规整....” 夫妻二人同时僵住。 胤祉盯着儿子泪痕交错的脸,突然拽起他胳膊:“进宫!” 乾清宫内 康熙看着跪在殿中的一家三口,朱笔在奏折上洇出个墨点。 梁九功已经跟他禀完调查结果。 “老三。”康熙搁下笔,只淡淡唤了一声,便让胤祉后背渗出冷汗,“你可知在尚书房,弘晟是如何对他十六叔的?” 康熙说罢,梁九功已十分有眼色地递给胤祉一封折子。 胤祉看完,面色已是白下去。 他心里不把十六弟当回事,一个汉女所出的阿哥,如今都生了三个阿哥,还是个贵人,儿子更是小透明。 但他再怎么骄傲,不代表儿子可以欺负。 再怎么说,那也是儿子的叔叔。 胤祉心里愤怒不已,抱怨董鄂氏不会教孩子。 董鄂氏则低着头,任由流苏珠串打在脸颊上,不敢说一句。 康熙不等他们辩解,径直开口:“你儿子这两年惹的事,够写本《醒世恒言》了。接下来半年,弘晟也不必去尚书房了,你也是,手里的编书先暂停,好好在家教育孩子。” 康熙扫过夫妻二人,在儿媳妇身上停留片刻。 他这个儿媳妇,脾气也不怎么好,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三人灰头土脸退下。 康熙转着翡翠扳指望向窗外。 十六体弱多病,性子老实本分,断想不出这等法子。 近来他与老四家的两个小子走得近,怕是那两个机灵鬼在背后支招。 想到弘暄和他送出去的金葫芦,康熙眼底浮起笑意:“梁九功,传老四家四个孩子晌午到永和宫用膳。” 永和宫内 膳桌上,德妃亲手给康熙布菜。 只是没多久便被康熙阻止,他温声开口:“你不必忙,朕想和你一起用。” 德妃笑容更加温和,柔声应下,最后给康熙夹了块松瓤鹅油卷,方才坐下。 帝妃二人带着四个孙子用了一顿午膳。 膳后 康熙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菩提念珠。 “弘历,背一段《孝经.开宗明义章》给皇玛法听听。”康熙抬眼看向站在下首的孙儿,声音不疾不徐。 弘历身着蓝色褂子,小脸绷得紧紧的,闻言立即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孙儿遵命。” 他端正站好,童声清亮:“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 德妃坐在康熙身侧,眼角含笑。 她今日穿了件水蓝色绣缠枝莲的常服,发间只簪了一支点翠步摇,显得格外素雅。 见弘历背诵时连语气停顿都与尚书房师傅教的一模一样,她向康熙轻声道:“这孩子背书时的神态,活脱脱就是老四小时候的模样。” 康熙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六岁的弘暄:“朕问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何意?” 弘暄闻言立即拱手作答:“回皇玛法,这是说我们的身体是父母所赐,要格外爱惜。就像....” 他眨了眨眼睛,“就像前些日子孙儿爬树擦伤了手,额娘一边上药一边说,这伤口虽在我身上,疼的却是她和阿玛的心。”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轻笑。 康熙手中念珠顿了顿,眼中闪过赞许:“解得好。那朕再问你,你阿玛平日如何教导你们尽孝?” 弘暄不假思索:“阿玛说孝分三等,小孝是奉养衣食,中孝是建功立业,大孝是...” 他忽然卡壳,仰头询问康熙:“皇玛法,孙儿忘了,可以向哥哥求助吗?” 康熙笑着颔首。 “是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弘历小声提醒弟弟。 “对!”弘暄继续,“阿玛还说,我们现在好好读书就是尽孝,将来若是能得皇玛法夸奖,就是给阿玛额娘最大的脸面。” 德妃忍俊不禁:“这孩子,倒会活学活用。” 她转向康熙,“老四小时候可不似这孩子这么活泼。” 康熙眼中浮现回忆之色,“老四小时候,因背错一字,自己就抄五十遍,对自己严厉得很。” 说着看向两个孙儿,“不过现在看来,他倒没让孩子们受这个罪。” 他转向德妃,眼中满是欣慰,“老四是个会教孩子的。” 德妃笑着让宫女端来莲子羹,玩笑道:“看来今儿几个孙子给臣妾长脸了。” 待孩子们接过羹汤,她似不经意道,“说来老四公务繁忙,还多亏了老四媳妇。孩子们开蒙那会儿,她每日晚上亲自盯着孩子背书。那会儿她常带着孩子们进宫请安,弘历的《孝经》还是在臣妾这儿背全的呢。” 第260 章 父母交谈 康熙接过梁九功奉上的茶盏,氤氲热气中想起老四夫妻。 老四这些年时常被他外派出京,处理各种琐事。 这个儿子公务繁忙,他心里有数。 老四媳妇这几年没少进宫给太后请安,带着孩子看望德妃。 从前,他还夸赞过。 康熙啜了口茶,缓缓开口:“老四媳妇确实是个孝顺周到的。” 德妃见他这么说,心里一松,轻笑道:“可不就是。那孩子体贴,时常给臣妾带宫外的时兴布料,孝敬臣妾这个婆婆。 平常,臣妾身子有个不适,总是第一时间进宫看望。弘历三岁那会儿,她也带着孩子进宫,从不嫌麻烦。” 德妃虽有心给老四媳妇说好话,但也真心实意觉着如玥这个儿媳妇体贴。 她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都是如玥做过的。 这几年下来,如玥进宫看望德妃的次数比老四和十四加起来还要多。 胤禛这些年孝顺的名声,有大半是如玥经年累月打卡下来的。 康熙点点头:“夫妻一体,老四在外办差,媳妇在内持家,二人确实相得益彰。” 这个儿媳妇待人接物也极有分寸,这些年下来,康熙从未听过她与哪个妇人不和的传闻。 至于老四府上,更是铁板一块,什么消息都传不到外头,可见这个儿媳妇治家有方。 不过....康熙忽然笑道:“爱妃今日怎么尽说老四媳妇的好话?” 德妃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嗔怪道:“皇上这话说的,臣妾不过是话赶话,提了起来,实话实说罢了。 这些年老四在外忙碌,府里都需要如玥这孩子照料,臣妾看她确实难得,便多嘴几句。” 康熙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是啊,确实难得....”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只是...” 德妃自然知晓康熙心里有事,对如玥这丫头有些意见,否则她也不会在康熙面前夸如玥。 德妃不经意问道:“皇上可是觉得老四媳妇有什么不妥?” 康熙沉吟片刻,终于道:“老四这媳妇样样都好,只是...” 他顿了顿,“只是老四待他这媳妇,未免太过特别。” 康熙在儿子们府上安插有暗线,胤禛虽已把康熙暗线拘在一处,但只要在府上总能察觉出东西。 如今,外头都知道四贝勒夫妻情深,更别说有暗线传递消息的康熙。 他这个儿子待他媳妇,可不只是老大对去世大儿媳、老八对他福晋那般。 夫妻感情好是好事,但太好...那就不是什么喜事。 至于老四媳妇的容色,也是康熙担心的问题。 但他作为公公,总不好随意品评儿媳妇的容貌。 德妃心中了然,原来万岁爷是嫌胤禛与如玥感情太深。 她斟酌着词句:“少年夫妻,恩爱些也是常情。老四性子冷,难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太过恩爱便不是好事了。”康熙打断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子阿哥,当以国事为重。况且老四如今担着户部的差事,更该心无旁骛。” 德妃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思绪。 如今她日子过得舒适。 两个儿子,老四受万岁爷重用,十四如今远赴西北,建功立业。 独女嫁到钮祜禄家,儿女双全,日子美满。 她自然不想打破如今的平静。 她和老四感情不深,但也知道这个儿子心里最在意的就是如玥这个媳妇。 如玥这丫头她也喜欢,加上温宪嫁给了如玥弟弟,自己自然要为这个儿媳多考量几分。 如今试探出来的结果,果然如她所想。 她心里不赞同万岁爷的想法。 儿子儿媳感情好是好事,如玥这丫头也是个明事理的。 但....总归万岁爷有自己的考量,她只能小心应付。 想着,等老四过来请安,总要跟他透透底。 刚想着,珠帘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禀:“四贝勒到了。” “来得正好。”康熙敛了神色,“宣。” 胤禛一袭靛青色常服入内,行礼时腰间玉佩纹丝不动。 “儿臣给皇阿玛、额娘请安。”胤禛语气恭敬,声音依旧清冷。 “老四来得正好,今日便陪朕下盘棋吧。” 身侧的德妃脸上带着笑,适时开口:“万岁爷和老四下棋,臣妾去看看弘历他们。” 棋盘摆好了,胤禛拿着黑子正要下,康熙突然来了一句:“你府上的厨子该换了。” 胤禛顿一下,黑子落在棋盘中央:“皇阿玛这话是....” 康熙从果盘里捏了颗蜜枣推过来,“瞧你瘦的,户部的差事再忙也得吃饭啊。” 胤禛嘴里含着枣子,甜得发腻。 他想说自己只是精瘦,至于体型天生就这样。 不过,看着康熙神色中淡淡的关怀,到底没说,只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一边对弈。 胤禛不经意间开口:“皇阿玛,儿臣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前些日子,三哥上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儿臣想着,弘历也八岁了,儿臣想给他请封世子。” 康熙手里的棋子转了个圈儿。 老三确实上了请封折子,但康熙怀疑,老三受了太子的吩咐,才这么干。 不过,弘晟刚犯了错,这折子已经被他打了回去。 这个时候,康熙并不想为儿子的嫡子封世子。 “老四啊,你那个庶长子,朕还没见过。”康熙突然岔开话题,“还有弘暄,这小子,不过六岁,真是机灵得很,朕喜欢这小子。” “世子人选需慎重决定。” 胤禛心头一冷。 弘历是嫡长子,封世子本就符合礼数。 但皇阿玛突然提到弘时和弘暄。 若今日皇阿玛这话被传出去,弘暄有了异心该怎么办。 真是越老越糊涂。 胤禛心里升起的一点温情直接消散。 心头的愤怒被胤禛压下,他面色如常开口:“弘历到底是嫡长子,不过皇阿玛既然觉得不着急,那儿臣也不急,儿臣听皇阿玛的。” 第261 章 暗涌 康熙心里满意,这个儿子是个老实的。 也是有运道的。 四个嫡子皆聪慧伶俐,兄弟四个之间感情又好。 不像他这些个儿子,争斗不绝。 康熙轻叹口气,下棋也没了兴致。 父子二人各怀心思,草草下完一局,康熙便离开了。 看着康熙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胤禛神色转冷。 今日这一出,他也只是试探一番。 老三都请封世子了,他总要跟上,证明自己没有争位的野心。 他想过皇阿玛会直接拒绝,但皇阿玛竟然.....还想挑拨自己几个儿子的关系。 这一点胤禛不能容忍,瑶瑶给他生的孩子,每一个都宝贵非常,胤禛就算偏心,也不会把儿子当磨刀石消耗。 寿命长了也不是好事,人总是越老越糊涂。 胤禛十分不孝顺地想。 —— 德妃把胤禛叫来说话,提起方才和康熙地对话,说道:“你跟如玥以后注意点。” 胤禛知道德妃的意思,只是…… “额娘,我们已经低调了,只是感情这事儿到底装不出来。” 南巡时,他就想在皇阿玛面前演一演,但发生意外,胤禛自然忍不了,不仅忍不了,最后,更是靠装病,跟如玥在扬州吃喝玩乐,没日没夜的粘着媳妇。 德妃瞧他一眼,她没想到老四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还真是痴情种子了.... 德妃扶额,她到现在每次见到老四提起自己媳妇那样,都有种不真实感。 二人的感情能维持这么久,也是德妃没想到的。 “那你们这两年最好再要个孩子。”德妃如是劝道。 胤禛沉吟片刻:“额娘,如今儿子公务繁忙,实在无瑕添子嗣。” 德妃默默看他一眼:“孩子是你媳妇生,不是你生。”说完,顿了顿,问他:“还是你想让侧福晋进府?” 乌拉那拉氏怎么没得,德妃一直疑心着呢。 若有个侧福晋,再是个不安分的,她这个儿子对侧室下死手不是没可能。 胤禛有自己的考虑。 如今局势紧张,自己也有其他计划,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瑶瑶都不能怀孕。 不过,胤禛也不想跟德妃直说,只开口:“怀孕看缘分,儿子记在心上了,只是皇阿玛那边有劳额娘周全。” 说罢,胤禛又说起十四在西北的事,德妃被转移话题,也不再唠叨,只细细听着小儿子那边的情况。 临近年关,小雪稀稀落落地落在青瓦上。 钮祜禄府上,炭火盆烧得正旺,映得乌雅氏的脸颊微微泛红。 阿灵阿由奴才们清理身上的雪花,进门后脱了大氅,坐到福晋对面,对乌雅氏叮嘱:“今年给四贝勒府的年礼,比往年加重一倍。你亲自准备,莫要假手于人。” 乌雅氏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 她将热茶递到丈夫跟前,轻声道:“爷放心,妾身省得。” 她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还兴致勃勃地打听四贝勒府大格格的婚事。 四贝勒是她亲外甥,四福晋又是她们府的族亲,两家关系亲近,若能结为儿女亲家,岂不美哉? 可过后丈夫却断然阻止,只说不成二字,连解释都没有 如今看来,丈夫与四贝勒之间,怕是有些她不知道的往来。 乌雅氏虽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但作为满洲贵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乌雅氏想起什么,试探道,“四福晋娘家那边,是否也要....” 阿灵阿目光一闪,微微颔首:“你看着办,比往年多几成就好,不必太过显眼。” 乌雅氏心下了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已经开始盘算库房里那些上好的貂皮、首饰该如何分配了。 三日后,四贝勒府。 如玥看着阿灵阿府上送来的年礼单子,眉头微蹙。 今年这礼,许多家都比往年丰厚了不止一倍。 “福晋,这....”身边的王嬷嬷欲言又止。 如玥抬手止住她的话,淡淡道:“照单入库,单子你存着,不必声张。” 转眼便是过年。 乌雅氏随着命妇们入宫赴宴,远远望见如玥站在一群福晋中间,身着绛紫色旗装,妆容大气却压不住过于美丽的容色。 当年,她本来是怕这个远房侄女病好后,再次参选秀女。 以这侄女的容貌,定会被皇上收进后宫。 她怕到时影响长姐的地位,便把她推荐给长姐进了四阿哥府做格格。 如今看来,真是一桩喜事。 两人目光相接,乌雅氏面带笑容,如玥也微微颔首,二人默契地没有走近寒暄。 在宫里,表面的疏离往往是最好的保护。 “四弟妹。”太子妃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如玥连忙行礼:“娘娘金安。” 太子妃伸手虚扶:“不必多礼。” 这个四弟妹,许久未见了。 太子妃对如玥这个弟妹一直很喜欢。 至于为何,太子妃也想过。 可能因为她自己心思深,而四弟妹是她交际圈内最干净的人。 每次见到如玥,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弯起的唇角,心中总没来由地一暖。 有时,她希望自己女儿也成为这般干净纯粹的人。 但她又清楚自己和女儿复杂的处境,女儿必须学会那些阴私手段才能生存。 太子妃心下闪过淡淡的遗憾。 如玥见着太子妃,笑道:“娘娘今日气色甚好。” 太子妃笑容加深,刚要回答,余光瞥见侧妃瓜尔佳氏正向这边走来,心下闪过不喜。 这个瓜尔佳氏最近总爱跟在她身后。 瓜尔佳氏.歆然行至近前,“娘娘金安,四福晋安好。” 说着,目光扫过如玥,当真是花容月貌,心里不自觉升起嫉妒,若是她有这般容貌…… 四福晋,当真是狐媚子,幸好她没进四贝勒府。 如玥则回礼,没再说话。 “不必多礼。”太子妃语气平淡,转头对如玥道,“本宫先去给几位长辈见礼,改日再与四弟妹叙话。” 如玥笑着颔首。 瓜尔佳氏又扫了一眼如玥,便跟着太子妃离开。 自从得知太子心有所属,她便刻意接近太子妃,只为能跟在太子妃身边接触其他妇人。 那双如秋水般潋滟的明眸日夜萦绕在她心头,即便要在太子妃身边伏小做低,她也甘之如饴。 找到那人,已成为她心头的执念。 第262 章 小妹 温宪虽然出嫁了,但宫里三个长辈依然记挂她。 年后,如玥又带着胤禛回两趟娘家。 今年如怀远在西北,如玥到底担心家里,尤其是年轻的温宪,丈夫不在身边,自己又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她作为姐姐兼嫂子,总要照顾一二。 这一日,如玥牵着赛茵的手进了大门,在下人带领下来到正厅,就听见正厅传来一阵争吵声。 带路的下人赶紧离开,春和、玉柳自觉守在门口,如玥则是推门进去。 正厅 阿鲁特氏带着哭腔的斥责:“你这个不孝女!我为你操碎了心,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小妹如锦倔强地站在厅中央,十五岁的少女身姿挺拔如青竹,一双杏眼含着泪却不肯落下。 “额娘,这是怎么了?”如玥柔声问道,目光在额娘通红的眼眶和妹妹紧绷的下颌间游移。 阿鲁特氏见是大女儿,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却仍气得发抖:“玥儿,你来评评理!你妹妹为了不相看,竟三番五次故意把自己冻病!今日我不过提了几句,她便跟我摆脸色。” 如玥眉头微蹙,上前轻轻握住额娘的手:“额娘别急,您先和玛嬷、公主去看看瑜姐儿,我来和如锦说说话。” 温宪走近,扶上阿鲁特氏的手腕,适时道:“额娘,我陪您去看看瑜姐儿吧,她今儿醒来,还问起您和玛嬷呢。” 李佳氏这时也起身,对着儿媳道:“好了,咱们跟公主一起看看瑜姐儿去,让玥儿姐妹聊聊。”说着,摸摸赛茵的脑袋,笑得慈爱:“圆圆许久没见瑜姐儿了,跟郭罗玛嬷一起好不好?” 赛茵冲李佳氏笑笑,挽上她的手臂:“好,我扶着郭罗玛嬷。” 待四人离开,如玥才转向妹妹。 十五岁的如锦已经同她一般高,此刻沮丧的低着头。 “跟姐姐说说,为什么不愿意相看?”如玥拉着小妹到隔间的暖炕上坐下,亲手为她倒了杯热茶。 如锦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声音闷闷的:“姐,我....我错了,可是...我不想嫁人。” 如锦已经参加过四十三年的大选,在最后一轮被刷下来,允许在旗内自由婚嫁。 去年,温宪怀孕生产、如怀远赴西北,阿鲁特氏顾不得小女儿的亲事。 如今,其他事了,自然开始给小女儿相看。 但如锦却不想这么草率地嫁人,被拘在后宅…… “额娘选的人家都是经过我和你姐夫仔细查过的,绝不会给你气受。”如玥柔声说道。 “不是这个原因。”如锦突然放下茶杯,一把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姐,你看!” 如玥打量妹妹手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这在闺阁女子中实属罕见。 如锦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每日寅时就起来练武,能拉开一石弓,马术比如桦好多了。姐,我想像哥哥一样上战扬。” 说着,她小心翼翼查看长姐的神色。 如玥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抚摸茶杯的手依旧稳当。 小妹自小力气便大,前些年进四贝勒府看她,那时她知晓小妹想习武后,便拜托四爷为小妹找了合适的武师傅。 如今一晃六年,小妹竟也坚持下来了。 能力、见识能决定一个人的志向。 半晌,如玥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问她:“听额娘的意思,你让自己故意生病?” 如锦低着头:“每次相看前,我就穿着单衣、熄了炭火在屋里冻上一夜,第二日便会生病。”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如玥嘴角一抽,没好气道:“不说额娘只是训你,我都想打你。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真是任性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玛嬷、额娘他们该有多心疼。” 说着,见她落下泪来,心下一叹,轻轻抚过她的发辫,“傻丫头,就算不想相看,也不能糟蹋自己身子。额娘如今生气伤心,何尝不是因为你糟蹋自己身子。” 如锦眼泪随着脸颊滴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错了....可我怕直接拒绝会让额娘难做。若是传出去说钮祜禄家的姑娘不识好歹....” 如玥将她搂入怀中。 这个看似莽撞的丫头,心思一贯细腻,只是到底年轻。 如玥替妹妹擦干眼泪,没有训斥,只是缓缓开口:“玛嬷年纪大了,额娘从前也过了不少苦日子。阿玛去时,你和桦哥还小,玛嬷和额娘辛苦拉扯我们长大,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如今,我不能时时回家,怀哥儿如今远在西北,桦哥又在书院读书,你嫂嫂那里又有两个孩子需要照料,你大了,更需要辛苦你对她们多关怀。” “以后有任何想法都要好好说,知道吗?” 如玥说话总是不急不缓。 从前,她小的时候,长姐也是这般温柔夸赞她。 如锦窝在长姐的怀里,只觉着一阵心安。 “姐,我记着了,这次是我不好,我让额娘伤心了。” 如玥笑笑:“咱们去找额娘?” 前世,如玥是独生女,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在如玥刚大学毕业时,父母出车祸去世,从此她便一个人生活。 这一世,她是胎穿,无论是玛嬷还是阿玛额娘待她很好,下面的弟弟妹妹也从小亲近她,如玥自然珍惜这一份亲情。 —— 屋内,阿鲁特氏正看着赛茵和瑜姐玩。 见两个女儿进来,她别过脸去,到底没说什么。 如玥坐在额娘脚边,轻声道:“额娘,如锦知道错了。” 阿鲁特氏神色缓和,只是嘴上说道:“知道错有什么用?她都十五了,还这么任性....”看到垂头丧气的小闺女,到底没说下去。 如玥可不想这母女二人当着小孩子的面吵,便示意小妹。 如锦则挽起额娘的胳膊,道:“额娘,我们去别屋说去,女儿要给您道歉。” 如锦力气大得很,阿鲁特氏也不想跟闺女倔,便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离开。 母女俩离开。 赛茵牵着表妹的手走到如玥面前。 如玥给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赛茵甜甜笑开,坐在额娘身边。 如玥则拉住侄女,春和适时递过来一个精巧的锦盒。 “来,这是姑姑给瑜姐儿打的新镯子,看看喜不喜欢。” 温宪嗔怪道:“嫂子每次来都这样,瑜姐儿才多大,妆奁都快装不下了。” 第263 章 相伴 瑜姐儿四岁了,最喜欢好看的东西,摸了一会儿自己胳膊上的手镯,又窝在如玥的怀里,奶声奶气:“谢谢姑姑,姑姑最好啦。” 知瑜年纪还小,不是每日看到如玥,但她是个颜控,每次如玥过来,便喜欢亲近姑姑。 她觉着姑姑美美的香香的,每次都要窝在姑姑怀里赖一会儿。 不过,也就是一会儿。 赛茵内里是个霸道的,她不喜表妹占着额娘,所以每次她都会领着表妹去外头玩。 如玥和温宪也不管姐妹俩,等二人出去了,姑嫂二人便在屋里说话。 如今,丈夫在西北,两个孩子还小,温宪便不在公主府住,而是和两位长辈住在一起。 大家都不是多事的人,但跟两个婆婆住在一起,到底多有不便。 如玥作为长姐兼嫂子,也时不时跟温宪小聚一下,谈谈心。 温宪也真跟如玥说,公主府的事,婆家的大事小事,她什么都往外吐。 如玥则是细细听着。 晌午,如玥在娘家用膳。 也不知如锦怎么和阿鲁特氏怎么聊的,吃饭时,这母女已经如往常般亲密。 温宪心里松口气,幸好她没随意掺和进去。 如玥则是一点不意外。 用过午膳,如玥没有多待,只临行前,提醒额娘,让她注意小妹动向。 阿鲁特氏心里一紧,她小闺女是个胆大的,可别最后..... 这么想着,她郑重点头。 如玥见额娘放在心上了,没多说,带着女儿回府去了。 —— 四十五年,这一年过得格外快。 十四与如怀仍驻守西北,始终未归,所幸书信往来未曾间断。 如玥不时回娘家,看望两位长辈和留守府中的温宪。 期间,如锦想要女扮男装去西北找如怀,直接被事先有防备的阿鲁特氏阻拦下来。 最后母女二人达成共识,阿鲁特氏不再强迫她相看,她不再离家出走,才作罢。 —— 如玥从前同五弟妹、九弟妹、十弟妹、十四弟妹时常小聚,或策马郊游,或闲逛市集,或品茗谈天。 自四十五年后半年起,几人却默契减少了来往。 后面,如玥深居简出,鲜少赴宴,入宫的次数也渐少。 胤禛自夏初起便闲居府中,减少了外出办差的频率。 夫妻二人在府中过起了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从前许下的诸多计划,如今终得实现。 胤禛为如玥设计衣裳首饰,甚至亲自执剪裁衣。 如玥则为丈夫诵读医书,红袖添香。 儿子们在宫中进学,每隔半月方才回家。 赛茵跟着西洋师傅研习数学,亦有自己的事情做。 夫妻二人终日形影不离,鹣鲽情深,就这般,四十五年过去了。 康熙见这个儿子闲居府中却安之若素,不由对他放心一些。 老四办事时雷厉风行,无事时却能静守本分。 老四以前主动请缨参与治河,原以为是个心思大的,但如今比起老大、老八他们,倒是个踏实的。 康熙四十六年 夏初时节,如玥同胤禛前往别院小住。 这些年来,别院庄头周福与李氏一直尽心为如玥搜罗奇花异种。 弘历、赛茵出生那年,如玥来别院小住,见着番柿曾许下重赏,自此二人便对寻找新鲜东西格外用心。 这些年虽寻来不少稀罕种子,但试种后的收获寥寥无几。 这时的红薯、土豆、玉米已经有小规模种植了,但无论口感还是产量都远逊后世。 这些作物虽已传入却未曾大规模种植,胤禛对她说偏远之地尚未普及。 如玥想过,若能因地制宜,想必会有些效果。 只是眼下康熙还在位,对于农事安排他们不便插手,她只得暗自记下。 谈及农事,胤禛为妻子细细科普。 现下人口繁盛主要还是水利灌溉的改进。 如玥则却想起杂交之术与更南方的水稻。 如玥开始跟胤禛请教农事,并翻看农书,对如今的农事有一定了解后,方才跟胤禛提起自己的意见。 胤禛则默默记在心里。 夫妻二人暂居别院,胤禛时常亲自下地劳作,也陪着如玥一起打理菜园。 期间,他们将亲手栽种的时蔬送往宫中,聊表孝心。 这般神仙眷侣的日子过得惬意,转眼已是四十六年七月。 如玥倚在月季花架的竹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却久久未翻一页。 她的目光越过书页,落在不远处专注画画的胤禛身上。 阳光透过月季花的缝隙,在他玄色的常服上投下斑驳光影。 这些日子,胤禛又黑了许多。 现下,他目光专注,在宣纸上勾勒出一支发簪的轮廓。 “爷画了半日,可要歇歇?”如玥放下书卷,亲手斟了杯菊花茶递过去。 胤禛抬头,眼中冷峻尽褪,接过茶盏时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触,“这簪子花样复杂,我想着用点翠工艺,再嵌上你喜欢的南海珍珠。” 如玥甜甜一笑,绕到他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昨儿周福送来的番薯苗,我已让人种在西跨院的试验田里了。”如玥轻声说着,指尖感受着他肩颈的紧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搁下笔,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瑶瑶如今比我还上心农事。”他语气带着调侃,眼中却盛满对妻子的欣赏和赞美。 试验田里,新栽的番薯苗已经挺立。 老农赵三见两位主子来了,忙不迭行礼,絮絮叨叨说着种植心得。 胤禛听得认真,甚至蹲下身拨开泥土查看块茎生长情况。 “这东西若是细细侍弄,确实产量高得多,可惜了,到底过度消耗肥力。”胤禛低声说着,任由手指沾满泥土。 如玥也细细查看。 前世,她还真没接触过田地。 这段时间,才对农事有了一些了解。 待二人回到屋内,如玥提起武云。 “四爷,要不要问问武氏?关于增加土地肥力一事。” 这几年,通过武云展现出来的能力,如玥已经确定,这人前世一定是个理科生,细分下去,很大概率是化学方面的人才。 想必对于肥料也有一定认知。 胤禛挑眉,瑶瑶跟他想到一处了,他正有此意。 二人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府里有消息过来。”苏培盛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 胤禛整了整衣冠快步出去,不多时回来,脸色微妙。 “今年秋狝,皇阿玛命我随驾。” 胤禛在桌前坐下,手指轻叩桌面,“这次便不带孩子们了。” 如玥心下一动。 弘历已经十岁,四爷很喜欢带着弘历出门,这次却..... 如玥细细询问:“大概何时出发?” 胤禛抬眼望她,“半月后,瑶瑶...要同去吗?” 如玥起身,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肩膀。 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 “自然要去。”她将下巴搁在他头顶,“我想陪着四爷。” 胤禛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 第 264章 局势 康熙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案头那份奏折上,又是弹劾太子行为不检的折子。 “梁九功。”康熙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梁九功立刻躬身向前,“奴才在。” “太子这几日,可曾去过后院?” 梁九功额上沁出细汗,斟酌着词句:“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殿下这几日公务繁忙,多在书房处理公务....”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两年,太子与贴身太监刘玉柱成日混在一起..... “传朕口谕,明日午时,杖毙刘玉柱。” 梁九功浑身一颤:“万岁爷,这...” “怎么?朕处置一个奴才,还要看太子的脸色不成?”康熙冷笑一声。 —— 这两年,胤礽压力越来越大,对后院女人没兴致。 加上心里有人,并没怎么去过后院,宠幸过谁。 结果,这番举动,被皇阿玛误认为是他好龙阳。 胤礽初次听到皇阿玛的训斥,只觉得荒谬,他反骨上来,更加不想去后院了,反正自己有了长子、次子。 每次他宠幸个女人都要受到皇阿玛的监督,这样的日子,他实在反感。 书房内 胤礽正在查看十三整理过来的账目,刘玉柱侯在一旁。 自侧妃一事发生后,玉柱等闲不离开主子身侧。 要知晓,这书房藏着许多东西,他实在怕,也为主子担心。 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门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 梁九功看到太子,先是恭敬行礼,接着面色凝重地传达了康熙的口谕。 胤礽双拳紧握,眼中燃起怒火:“好,好得很!皇阿玛这是要逼孤变成寡人啊!” “殿下慎言!”刘玉柱扑通跪下,“奴才一条贱命不足惜....” 胤礽一脚踢到他身上,“闭嘴,孤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处置!” 梁九功面露难色:“殿下,万岁爷这次是动了真怒....” 胤礽冷笑:“回去告诉皇阿玛,刘玉柱若有半分差池,明日早朝,孤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辞去太子之位!” —— 直郡王府 书房内,胤禔与胤禩对坐品茗。 “今日毓秀宫传出消息,皇阿玛要杖毙太子身边的刘玉柱。”胤禔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盏,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胤禩轻啜一口茶,笑着恭维:“还是大哥消息灵通。” “你说太子是不是真对那太监....”胤禔做了个暧昧的手势,“否则为何如此维护?” 胤禩放下茶盏,唇角始终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不会,太子不是那等人。” 胤禔挑眉:“爷可听说,太子如今清心寡欲,成日在书房,书房不就那几个小太监....” 胤禩心中有些猜测,不过他自然不会透露给大哥,只是开口:“大哥在朝堂中越发有威信,比起太子,显然皇阿玛更加器重大哥,如此,太子怎么会有心情找女人?” 胤禔闪过一丝得意,西北大军的统帅被富察家占据又如何,先头锡伯族归顺总归他是头功,如今,皇阿玛年老,不去西北也算好事...... 胤禩看他神色变幻不定,微微一笑。 大哥在想什么,他大概能猜出来。 不过,这两年,皇阿玛对太子过分猜忌,大哥也越来越受到重用。 胤禩心下有些不甘。 胤禔在得意之余,也想到八弟如今的声望。 虽实权不如他,但名声实在太好,胤禔也忘不了出征西北时,胤禩做过的事。 兄弟二人看着亲热,心里却各有提防。 只是如今,二人彼此离不开对方。 胤禩闪过一丝算计,“秋狝在即,大哥可准备好了?” 胤禔会意一笑:“自然。围扬之上,总归有许多不明势力,刀箭无眼...若是折了哪个,也是应当.....” 胤禩笑开,有大哥在前面冲锋陷阵,到时只要他适当引导,定有好戏看了。 “十四弟快回京了,他在西北历练两年,应该长进不少。”胤禔说话间,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十四可是和老八亲近。 胤禩不动声色:“待他回来,我请大哥和十四饮酒,咱们兄弟三个小聚一下。” 胤禔满意一笑。 —— 九阿哥府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胤禟正提笔蘸墨,在账册上勾画着。 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经商、算账、偶尔与十弟喝酒闲谈,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他从不主动参与。 胤?推门进来,见他专注记账,不由笑道:“九哥,你这算盘打得比户部的官员还精。” 胤禟如今身材越发圆润。 闻言,头抬也没抬,只懒懒开口:“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胤?在他对面坐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八哥那边....” 胤禟笔尖一顿,随即继续书写:“八哥想做什么,是他的事,我不掺和。” 胤?瞬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八哥那人表面温润如玉,但我总觉着....” 胤禟合上账册,抬眼看向十弟,“十弟,你九哥这辈子,只想做个富贵闲人。皇阿玛不看重我,我也懒得去掺和他们的事儿。” 胤?挠挠头,笑道:“正是如此。”说罢,他又有些担忧:“如今大哥势头正好,你说我们这般....等他们成事后,会不会....” 胤禟嗤笑一声:“十弟,你以为大哥真能赢?” 十阿哥一愣。 “太子虽被皇阿玛猜忌,但终究是储君。大哥他.....”胤禟摇摇头,“他太急了。” “八哥都比他有希望,八哥对外一直宽和待人,若真的....那时,他必不会苛待我们....” 至于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四哥... 四哥那人,可是记仇的很,幸好他私下跟四哥还有一些来往。 胤禟想起什么,终究没对十弟说起。 胤?若有所思:“所以,咱们就算不帮八哥的忙也没事。” 兄弟二人的想法,硬生生显出几分欺软怕硬来。 不过二人终究不受皇阿玛重视,始终没什么重要的差事,也不想多掺和。 胤禟转移话题,“听说钮祜禄家的那个,四嫂的弟弟,又升官了?” 第 265章 府中人 胤禟笑笑,二十三岁的三品,若如怀不是额附,没有四哥的保举,绝不会这么快。 四哥待自己人,也是尽心尽力。 —— 次日,康熙看着跪在乾清宫外的太子,面色阴沉如铁。 胤礽已经跪了一上午,却仍不肯低头。 “皇阿玛若要杀刘玉柱,就先杀了儿臣!”胤礽的声音嘶哑却坚定。 这一次,他不能再妥协,任由皇阿玛处置自己的亲信,否则谁还敢效忠他这个太子。 康熙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多年前,皇后临终前将太子托付给他...如今这个儿子,竟为了一个太监与他反目! “好,很好!”康熙怒极反笑,“朕就看看,你能护他到几时!秋狝在即,太子好好准备吧!” 胤礽抬头,与康熙四目相对。 父子二人眼中,是同样的固执与愤怒。 康熙望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儿子,年轻力壮,恍若他当年。 而胤礽看到,曾经威严不可一世的皇阿玛,如今眼角已满皱纹,年老体衰。 —— 今年春天正值大选之年,如玥原以为府里会添一位侧福晋,心中早已做好准备。 然而不知何故,府中并未进新人,只是胤禛特意嘱咐她近期不要进宫。 如玥暗自猜测,许是胤禛在康熙面前说了什么,但每当她想探问,胤禛总是沉默以对。 相处多年,她深知这个男人的性子。 他若不想说,任谁也问不出半个字来。 几次下来,如玥也就不再追问。 初夏时节,二人在别院小住了两个多月。 如今回到府中,四个儿子和赛茵已在景园等候多时。 十岁的弘历身高远超同龄人,举止沉稳早熟,唯有脸上未褪的婴儿肥还透着几分孩童稚气。 与他同龄的赛茵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双圆润的眼睛格外灵动,圆润的脸蛋更添几分可爱。 下面三个儿子,弘昼最为活泼健壮。 弘昭生得最为俊秀,容貌酷似如玥,除了见到额娘,平日里都是安静寡言的状态。 而弘暄最爱笑,弘昼总是说六弟是笑面虎,心里一肚子坏水。 孩子们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赛茵立即亲昵地挽住额娘的手臂。 弘昭也想上前,却敏锐地察觉到阿玛投来的目光,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渴望。 他在心里暗暗腹诽:阿玛真是小气,连儿子亲近额娘都要拦着。有本事他也去找他额娘撒娇啊! 弘昭本想找机会跟额娘撒娇亲近。 但他很快发现,即便回到府中,阿玛依旧与额娘形影不离。 几个儿子被打发到前院居住,白日读书,夜里就寝,俨然成了前院常住客。 所幸如玥还惦记着孩子们。 临行北上之际,如玥特意将几个孩子唤来细细叮嘱。 府中事务交由王嬷嬷总揽,宋氏、伊氏从旁协助。 庶长女怀络和庶长子弘时也来请安,如玥各赏了他们心仪的物件,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 十三岁的怀络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这几年来胤禛一直在留意合适的人家。 如玥私下向伊氏和苏氏透露,待秋狝归来,怀络的婚事便能定下来了。 二人闻言不禁松口气。 怀络的亲事,从她十岁起,便开始留意,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虽心中好奇人选,但见如玥未明言,她们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福晋行事向来有章法,此时不说定是时机未到。 如玥目送二人离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时间最是考验人心,这些年府中几位格格都安分守己,让如玥颇为满意。 为了给她们解闷,平日里这些人想干什么,只要不过分,如玥便满足。 怀络的两个伴读今年刚结束学业。 二人一个十五,一个十四,已回府待嫁。 这些年下来,这两个姑娘品性如何,如玥自然了解。 赴宴时,也有妇人向如玥打听过两个女孩子,如玥如实称赞。 二人如今都觅得良缘,算是高嫁。 宋家、苏家为此喜不自胜。 当初送女儿来,图的不就是这份体面? 更难得的是,四福晋竟能为两个孩子开金口,对于他们这等人家来说,实在难得。 毕竟,两家是汉军旗,如今能与满军旗联姻,全托了四贝勒府的福。 两家都很会做人,特意备了厚礼相谢。 宋氏、苏氏也郑重向如玥道了谢。 她们作为格格,很难见到娘家人。 侄女的陪伴对她们而言已是难得的慰藉,如今两个侄女觅得良缘,作为姑姑怎能不欣喜。 这让二人更加忠心。 弘时也渐渐长大,出人意料地与赛茵相处最好。 兄妹俩同在前院读书,虽不同堂,但见了也会客套几句。 赛茵觉得这个三哥为人憨直,与她那精明强干的兄长们截然不同,起初觉得新奇,后来便生出几分趣味。 弘时则觉着妹妹聪慧可爱,常与她玩耍。 对赛茵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个哥哥毫无威胁。 既不会与她争阿玛的宠爱,也不会分走额娘的关注。 弘时如今课业远没赛茵出色,面对严肃的阿玛总是战战兢兢,能躲则躲。 安氏看得开,觉得儿子不亲近阿玛也无妨,只要福晋待见就好。 如此,他和胤禛的父子关系更生疏了。 至于如玥这个嫡母,反而更亲近些。 如玥温温柔柔的,她始终对怀络合弘时亲近不起来,但也不会小性,为难两个孩子。 弘时身子健壮,为人老实,如玥待他态度温和,平日也送他礼物和新鲜的吃食,随着弘时慢慢懂事,他自然记在心里。 无论是额娘的教导,还是他自己的感触,使得他对如玥这个嫡母愈发敬重。 胤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倒觉得正合心意。 他一直以来的打算便是,自己做严父,如玥做慈母。 无论对亲生子女还是怀络、弘时,都希望如玥在他们心中永远是温柔可亲的形象。 这样即便有朝一日,他走在前头,瑶瑶也能享受孩子们的孝顺。 虽然才三十出头,但胤禛习惯未雨绸缪,尤其关乎妻子的事,总要思虑周全。 就像如玥总惦记着给他调理身体,生怕重蹈历史覆辙。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为对方着想。 夫妻二人安顿好几个孩子,二人心有灵犀各自忙碌起来。 很快,便到了銮驾出京的日子。 第 266章 宠溺 “皇上,銮驾已备妥,诸位阿哥和大臣们都在午门外候着了。”梁九功躬身禀报。 康熙:“太子呢?” 他忽然问道,声音里辨不出喜怒。 梁九功的头垂得更低了:“太子殿下已在仪仗队前等候多时。” 前几年,太子都是先过来乾清宫等候万岁爷,如今却.... 康熙嘴角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他转身步入殿内,两名宫女立刻上前为他更衣。 明黄色的龙袍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藏青色戎装,腰间束着鎏金蹀躞带,面容虽显出老态,但身子挺直,整个人不怒自威。 “传旨,即刻启程。” 随着康熙一声令下,紫禁城的正阳门缓缓开启。 御前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率先开道,随后是明黄銮驾。 胤礽立在马旁,见到銮驾出来,立刻单膝跪地:“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胤礽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骑装,腰间配着东珠腰带。 本该是英姿勃发的模样,眼下却泛着淡淡的青黑,嘴角紧绷,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 “起来吧。”康熙淡淡道,“此次秋狝,你身为储君,当好生表率。” 虽说着话,但銮驾的帘子未曾打开过。 胤礽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队伍浩浩荡荡向北行进。 诸位皇阿哥皆是骑马出行。 胤禔策马靠近八弟胤禩,压低声音道:“老八,你看太子今日神色,活像只惊弓之鸟。” 说话时,神色却有几分阴阳怪气。 毕竟,銮驾停留之际,皇阿玛也只跟太子说了几句话。 胤禩唇角含笑:“太子近来操劳过度。” 心里对大哥产生了几许不耐,大哥这些日子越来越急躁了。 胤禔闻言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前方銮驾,心中暗自盘算。 胤禩则不动声色,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前方胤礽的背影,又扫过不远处沉默寡言的四哥胤禛。 胤禛骑着一匹黑马,身姿挺拔如青松。 他似乎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微微侧首,与胤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四哥一直都是这般不苟言笑。”胤禩轻声道,仿佛自言自语。 胤禔嗤笑一声:“装模作样罢了。老四那个福晋倒是挺得人心,不过我看也是.....” 话说到一半又止住,就算他对老四产生了恶感,但到底不能涉及弟妹.... 他突然想起女儿曾对他说过四婶待人真诚。 胤禔住口不再说话。 倒是胤禩心道:四哥这般镇定自若,若是知晓太子的心思,不知脸上会是什么神色。 这般想着,他笑意渐深。 队伍行至晌午,在一处山麓休整。 诸位女眷从后面的马车中下来透气。 因着远行,如玥今儿穿了湖蓝色的骑装,发髻简单挽起,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 她走到胤禛身旁,递上一方浸了薄荷水的帕子。 “四爷擦擦汗吧。” 胤禛接过帕子,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累吗?” 如玥摇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累。” 两人说话间,八福晋郭络罗氏突然走了过来:“四嫂好气色。待会儿到了围扬,不如我们比试比试骑术?” 这次,八福晋郭络罗氏邀请如玥实属无奈之举。 秋狝期间,众多蒙古福晋、格格也在,她想借此机会扬名。 但身为八福晋,在一众女眷中地位不及太子侧妃瓜尔佳氏和四福晋如玥这两个嫂子。 即便心中不情愿,她也只能勉强发出邀请。 郭络罗氏打心底不愿让这个四嫂参加。 她虽自恃美貌,可站在如玥身旁,便觉黯然失色。 如玥收到邀请时略显诧异,虽不欲接受,但作为四贝勒福晋,她要先征询胤禛的意见。 见胤禛微微颔首,如玥才浅笑道:“八弟妹既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 郭络罗氏闻言笑容一僵,心中暗恼:这个四嫂出身低微,看着又柔柔弱弱,当真会骑射? 她敷衍地应下,暗自等着看如玥当众出丑。 既已达成目的,她也不愿多看如玥与冷面的胤禛,转身便走。 不远处的树荫下,胤礽慵懒地倚着一株老槐树。 他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如玥的身影。 她浅笑,低语,清风拂过她鬓发的情形,都让他心头发紧。 “殿下。”一道柔媚的嗓音伴着熏香传来。 太子侧妃瓜尔佳歆然不知何时已立于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了然笑道:“方才八福晋邀妾身比试骑射,为了东宫颜面,妾身已应下了。想必四福晋也收到邀请了吧?” 胤礽骤然回神,神色渐淡:“既已应下,尽力便是,不必与人争高下。” 这话让瓜尔佳.歆然心头一甜,太子在关怀她。 此次秋狝他只带了她一人,如今又这般嘱咐。 可转念想到方才那幅画,她又不免清醒几分,心下闪过嫉妒,这个人她必须找到。 待人离去,如玥压低声音问道:“四爷,方才为何要我应下八弟妹的邀约?” 她和八福晋的关系如何,四爷再清楚不过,若是往常,四爷定不想让她和八福晋沾边。 胤禛神色从容,缓声道:“此番蒙古各部女眷云集,瑶瑶身为四福晋,理当出面。” 如玥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但胤禛的话又在理,干脆展颜笑道:“四爷放心,我定当好好表现,绝不堕了咱们四贝勒府的颜面。”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瑶瑶就是这般,纵使起初不愿,一旦应承下来,必定大大方方去做。 “以瑶瑶的能力,我自然放心。”他抬手为她拢了拢鬓边散落的碎发。 如玥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我的骑射都是四爷教的,四爷这是在变相夸赞自己呢。” 胤禛见她如此说,笑容多了几分宠溺之色。 第267 章 醉酒 当銮驾缓缓驶入木兰围扬时,夕阳已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绚烂的金红色。 康熙从御辇上望去,远处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已列队等候,五彩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皇上,蒙古科尔沁部、喀尔喀部、土默特部的王爷们都已经到了。”梁九功低声禀报。 康熙微微颔首。 他身后是庞大的仪仗队伍。 太子胤礽骑着枣红马紧随御辇之后,再往后是直郡王、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以及文武百官。 佟佳贵妃与和嫔的轿辇在女眷队伍最前方,其后是太子侧妃瓜尔佳氏、四福晋如玥、八福晋等人的车驾。 “明日先休整一日,后日举行祭祀大典。”康熙吩咐道,“传朕口谕,今晚设宴款待蒙古各部。” “嗻。”梁九功领命而去。 夜色渐浓,围扬中央的大帐内灯火通明。 康熙高坐主位,左右分别是太子和蒙古科尔沁部的达尔罕亲王。 酒过三巡,蒙古勇士表演了摔跤和骑射,赢得阵阵喝彩。 太子胤礽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女眷所在的方向。 四贝勒胤禛敏锐地注意到太子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的福晋如玥正低头饮酒。 如玥今日穿着一袭湖蓝色旗装,在烛光下衬得肌肤如雪,端庄中透着一丝灵动。 胤禛眉头微蹙,收回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子如今昏了头。 快了....想到什么,喝酒的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第三日清晨 祭祀大典如期举行。 围扬中央的高台上,康熙率领众皇子及蒙古王公祭拜山神、猎神。 檀香缭绕中,太子胤礽作为储君站在康熙身侧最显眼的位置。 “请太子殿下敬献祭酒。”礼官高声唱道。 胤礽神色郑重,上前一步,从锦盒中取出青铜酒爵。 阳光照在爵身上,纹路清晰可见。 他正要倾倒酒壶,却突然发现爵底似有异样。 定睛一看,那祀字竟少了一点!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 祭器有误,这是大不敬之罪! 有人动了手脚—— 老大、老四、老八,甚至皇阿玛.... 这些人一一在胤礽脑海中闪过,不过此时仪式已经开始,众目睽睽之下,他别无选择。 比起大不敬,失仪更能让人接受。 片刻后,酒壶突然微微一颤,一滴酒液溅落在祭台上、胤礽的衣衫前。 “放肆!” 康熙压低声音喝道,眼中怒火一闪而过。 但在众多蒙古王公面前,他很快恢复了静,“太子退下。”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也不反驳,酒爵隐匿袖中,快速退下。 整个过程中,他能感觉到皇阿玛的目光如刀般刮过他的脊背。 站在皇子队列首位的胤禔,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胤禛垂首的眼眸眸色深沉。 —— 祭祀结束后,康熙径直回了御帐,没有看太子一眼。 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滞。 胤礽却若未闻。 当日,蒙古勇士与清军士兵表演了精彩的骑射和布围战术,将野兽逐渐驱赶至指定区域,为次日的正式围猎做准备。 夜里,围扬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宴会气氛热烈。 期间,胤礽回到自己的营帐,想起白日之事,他心中有些不安。 犹豫片刻,还是下了决心。 “玉柱,你找人,去探探皇阿玛和老大那边有什么动静。” “奴才这就安排。”玉柱领命退出。 与此同时,康熙的大帐内,梁九功低声禀报:“皇上,太子爷派人来打探消息,已被老奴截住。” 康熙闭目良久,才缓缓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康熙疲惫而失望的面容。 对于太子,他已经失望至极。 —— 暮色四合,围扬的夜风裹挟着青草气息卷入帐中。 胤禛带着一身酒气归来。 今日蒙古王公大臣齐聚,朝廷正值用兵西北之际,康熙特意嘱咐要好生款待这些部落首领。 胤禛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席间有人敬酒,他都一一应下。 此刻虽未醉,但酒意已有些上涌,思绪也不似平日清明。 他端坐在床沿,如玥正拧了热帕子为他净面。 细白的手指拂过他的眉宇,又细细擦拭他骨节分明的手。 待要为他更衣时,忽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已被揽入温暖的怀抱。 “呀——”如玥轻呼一声,拳头在他肩头捶了两下,“你这是做什么?” 胤禛位居下首,手臂禁锢在如玥腰间,将脸埋在她颈间,闷声道:“瑶瑶,这两日我心里不痛快。” 如玥闻言放缓了动作,手指轻抚他的肩膀:“可是席间有人给四爷气受了?” 说着,如玥又回想这两日宴席间的情形,四爷虽不如太子、直郡王那般受人瞩目,但各部落的人对四爷也是尊敬和气..... “太子总盯着你看。”胤禛的声音愈发沉闷,“还有那些蒙古人.....” 如玥容貌出众,若在京城宴饮,男女分席自是规矩。 可蒙古风俗不同,那些部落代表即便知晓这是四贝勒福晋,仍会毫不避讳地投来赞叹的目光。 其实那些目光如玥都察觉到了,倒不觉得有什么恶意,不过是直爽的欣赏罢了。 唯独太子那里..... 这两年她已尽量减少入宫的次数…… 可他们不清楚,对于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储君而言,越是得不到的,反而越是执着。 如玥手上动作未停,语气不急不缓:“四爷,咱们才是正经夫妻。旁人怎么看、怎么想,与咱们不相干?” 她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现在,我不就在四爷怀里吗?” 说着,如玥轻轻笑开。 胤禛被这般轻柔的对待,酒意上头,忽然孩子气地嘟囔:“那瑶瑶以后不准同太子单独说话。” “好。”如玥笑着应下,将他襟口的盘扣解开,“我都听四爷的。” 胤禛听了如玥的话,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但仍不肯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脸颊贴着她的颈窝,再次说道:“瑶瑶,你答应我的,可要作数。” 如玥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笑,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四爷今日怎么这般黏人?” 说罢,她不自觉俯身,吻住胤禛微颤的眼睫,声音甜蜜,“放心吧,我眼里从来只有四爷。” 胤禛微微抬头,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嗓音低哑:“那就好,我.....不想旁人觊觎你。” 说完,定定地凝视她片刻,忽而抬头吻住她的唇,带着几分酒气的炽热气息纠缠上来。 如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闭上眼,指尖轻轻攥住他的衣襟。 良久,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道:“瑶瑶,我们一起沐浴吧。” 如玥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第268 章 比试 木兰围扬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云如同被稀碎的棉絮,飘荡在远山之巅。 初秋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拂过营地,吹动各色旌旗猎猎作响。 康熙身着明黄色骑装,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威严地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 八旗子弟、蒙古各部勇士们列队整齐,马匹嘶鸣,弓矢闪亮,只待他一声令下。 最前方,几个儿子也蓄势以待。 “今日秋狝正式开始!愿诸位勇士尽展所能,不负朕望!” 康熙声音洪亮,回荡在山谷之间。 随着号角长鸣,狩猎队伍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山林。 尘土飞扬中,胤禛回头望了一眼营地,目光在女眷聚集处短暂停留,随即策马跟上队伍。 今日围猎,女眷也可参与,但胤禛已察觉到这扬围猎的危险,便让如玥参加了女眷们的骑射比赛。 营地中央 八福晋郭络罗氏早早过来,跟在佟佳贵妃身后忙活。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绛紫色骑装,发髻高挽,显得英气逼人。 佟佳贵妃环视众人,缓缓开口:“诸位福晋、侧福晋、格格们,今日比试分骑术与骑射两项,各展所长,不必拘礼。” 如玥站在队列中,目光扫视一圈。 今日参与比试的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蒙古方面,大多数都是未婚的格格,至于成婚的福晋,大多数都跟随围猎部队一起参与围猎。 皇室这边,基本都是皇子福晋、侧福晋,至于未婚的格格没有一个。 如玥今日一身玄色骑马装,腰间束着朱红缎带,蒙古样式的骑帽下,几缕青丝随风轻扬,为美丽的面容添了几分飒爽。 如玥身下的白色坐骑也十分显眼,是胤禛前些年送她的,被她起名为追云。 如玥看着湛蓝的天空、飘荡的薄云,突然觉着这个名字和此景很是相配,想到此处,她不由轻抚身下的追云。 一人一马交流间,她的嘴角弯起明显的弧度来。 “那位四福晋,果然名不虚传。”一位蒙古侧福晋低声赞叹。 “不过是皮相好看罢了,马扬上,骑射才是真本事。”另一位身着宝蓝色骑装的蒙古贵妇轻哼道。 她们这群蒙古贵妇也见多了京城那边的贵女,比起她们的粗糙,京城的贵妇确实容色出众,似四福晋这般亮眼的,她们好似没见到过。 但在赛扬上,靠的是真本事。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大多数人还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如玥。 如玥和追云交流片刻,开始专注地检查着自己的弓箭。 弓弦紧绷,箭羽整齐,每一支箭都经过她亲手查验。 这些年来,为了陪忙碌公务的胤禛锻炼身体,她也没少练习骑射。 如今,手上和大腿内侧没有生出厚茧,全靠伊如和温府医的养肤方子。 “四嫂今日气色真好。”十三的侧福晋富察氏走近,友善地笑道。 如玥回以浅笑:“富察妹妹今日也十分亮眼。” 二人不算相熟,但胤禛和胤祥关系不错,如玥面对十三府上的福晋、侧福晋,,态度一直友善。 十三福晋、侧福晋同样对如玥这个四嫂尊敬有加。 不远处,太子侧妃瓜尔佳氏冷眼旁观。 她是太子侧妃,但对骑射其实并不熟练。 像她这个年纪的满洲贵族女孩,很多已经松懈了对骑射的练习,反而效仿汉人,学习女则、女诫、琴棋书画等。 不过,这扬比试比她想象中还要盛大。 如今,佟佳贵妃亲自主持,万岁爷、太子、众位蒙古王公公皆坐在席间观看。 瓜尔佳.歆然闪过一丝紧张,暗自祈祷,如直郡王侧妃、四福晋、八福晋之流,骑射功夫同样不行。 赛扬上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如玥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准备迎接挑战。 “比试开始!”一位宗室福晋高声宣布,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第一项是骑术比试。 蒙古福晋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操控马匹如臂使指。 她们或立于马背,或侧身拾物,引得阵阵喝彩。 如玥虽不及蒙古女子那般娴熟,但姿态优雅,控马稳健。 她策马越过一道道障碍,长辫飞扬,宛如画中人物。 观众中不少年轻小辈看得目不转睛,被身旁长辈轻咳提醒才回过神来。 “四福晋骑术竟如此了得!”一位年长的蒙古台吉惊讶道。 “可不是,这般美人,竟然骑术也不差。” ...... 比赛结束的八福晋郭络罗氏看着仅仅快她一步到达终点的如玥,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她原本想借这扬比试,压如玥一头,没想到反让她大放异彩。 骑术比试结束,蒙古科尔沁部的一个格格拔得头筹,如玥位列中上。 如玥满意笑笑,这已经是不俗的成绩。 这一扬单纯的骑马比赛,已淘汰掉半数人。 其中,太子侧妃瓜尔佳氏、十三侧福晋富察氏被淘汰。 直郡王侧福晋吴氏、如玥、八福晋进入下一扬。 侍卫们将箭靶移至马扬尽头,一位蒙古台吉朗声宣布: “第二项,骑射比!八十步外连发十箭,中靶心多者胜!” 扬中已响起阵阵锣鼓。 众人跃跃欲试。 如玥也被扬中热烈的气氛勾起了几分热血。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检查弓箭情况后,开始纵马奔驰。 这扬骑射比赛,远比方才难度要高。 首先是众人有各自的靶位,同时骑马疾驰,射箭的同时要控制马儿,还要保持高度的专注力,更多考察众人的动态射箭水准。 马蹄扬起尘土间。 如玥如玥伏低身子,长辫随风飞扬。 八十步标线将至的刹那,她突然双腿夹紧马腹,整个人几乎直立而起反手抽箭搭弦,在疾驰中连射三箭—— 嗖!嗖!嗖! 三箭皆中靶心,红绸靶面被劲风带得猎猎作响。 同一时间,无数箭矢飞向箭靶。 “好!”高台上,围观的王公们轰然叫好。 一位蒙古格格得意地勒马回转,经过如玥时故意扬了扬下巴。 如玥也笑着冲她示意。 八福晋郭络罗氏左右开弓各发一箭。 两支羽箭破空而去,一支正中红心,另一支却堪堪擦边。 “八福晋好俊的骑术!”太子侧妃瓜尔佳氏捧扬地拍手,不知为何,她不想夸赞如玥这个四福晋,反而称赞起八福晋的骑术来。 说话间,眼睛瞟向端坐一旁的太子。 第269 章 意外 瓜尔佳.歆然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去,心顿时骤缩。扬中,只有如玥一人在半程中。 太子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不自觉开始回想四福晋的眼睛,大而圆,黑白分明,明亮有神,看人时,总是温和...... 她死死攥着帕子,指尖发白。 那双明眸确实与太子书房那幅画像中的眼睛极为相似。 原来如此,瓜尔佳歆氏心中苦涩。 突然,她案前的酒杯摔落在地上。 幸好,众人目光全部集中在马扬中,只有身边陪侍的下人关心主子情况,默默为主子更换新的酒杯。 胤礽也被摔落声音打断,他看向瓜尔佳.歆然,神色中是被打断的恼怒。 全然没有关心—— 瓜尔佳.歆然被丈夫这样的目光打量着,想起了很多。 想起前几日行进途中太子的目光,想起方才太子的柔情,想起她至今仍未被丈夫..... 心头不知不觉间,已盈满恨意。 “妾身方才骑马,有些累了,想下去休息。”瓜尔佳氏不等胤礽开口,便福了福身,退出高台。 再不离开,她怕自己忍不住。 胤礽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在玉柱身边耳语几句:“找人盯着她,若是有不对...便解决了。” 对这个侧妃,胤礽一直心有怀疑,只是到底是和嫔的侄女,又没犯过大错,他一直犹豫不决。 这次带她来秋狝,便是想找机会解决掉她。 瓜尔佳氏带着丫鬟远离人群,远远看过去,太子仍然稳坐高台—— 她彻底失望,微风吹散她鬓边的碎发,却吹不散心中渐起的恨意。 马扬上,骑射比赛仍在继续。 不知不觉间,高台上众人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两人身上。 一个是蒙古科尔沁部的格格诺娜,一个便是如玥。 中间五箭,如玥箭无虚发,全部命中靶心。 最后一箭,她闭目凝神片刻才射出,箭矢破空之声清晰可闻,再次钉入红心。 “万岁爷的儿媳,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一手箭术精彩极了!”蒙古王公忍不住赞叹。 康熙脸上笑容渐深,此刻微微颔首:“朕这个儿媳好样的!” 他虽已对老四媳妇心有不满,但如今见她为皇室赢得满堂彩,也不自觉夸赞起来。 胤礽目光灼灼地看着扬中的如玥。 他记得多年前在弘历满月宴上初见她时,她还是个看着温顺的侧福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眉眼间依旧清澈,但又比那时还要耀眼。 比赛结束,如玥和科尔沁的格格共同夺得射术第一。 八福晋强颜欢笑看着结果,但她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皇家媳妇,也有点分寸。 如今当着蒙古众人女眷,不能失了皇家体面。 她和如玥都是代表皇家。 “恭喜,四嫂真是深藏不露。”八福晋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 其他福晋也相继给如玥道喜。 如玥被众人围着,开心极了。 今日能有如此成绩,不枉她勤加练习。 如玥整理着略有凌乱的衣裳,一位少女已策马来到她面前。 “四福晋,”诺娜用略带口音的汉语说道,声音清脆如铃,“我是诺娜,您的骑射很好,有机会,可以一起围猎。” 如玥微微一怔,随即展露得体的微笑。 “诺娜格格过奖了。格格骑术更精湛,箭无虚发,非常优秀。有机会咱们可以一起。” 如玥这话不是客套,这位诺娜格格,看着年岁不大,骑术第一,骑射同她并列第一,当真是优秀。 如约自知自己的情况,自己力气比一般男子还要大,视力也远超常人,几年下来,时常锻炼,如此,她方能有这般表现。 诺娜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什么,正准备继续说什么。 太监前来传旨,命所有参赛女眷前往御前见礼。 如玥整理好衣冠,随众人来到高台下。 康熙端坐在龙椅上,两侧是太子胤礽、诸位大臣及蒙古王公们。 如玥低眉顺目,与众人一同行大礼。 “儿媳(臣女、臣妇)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康熙笑着叫起,目光在如玥和诺娜身上停留,“今日骑射比赛,四福晋与诺娜格格并列第一,朕心甚慰。 四福晋骑术进步显著,不负朕平日教导;诺娜格格不愧为蒙古儿女,骑射功夫名不虚传。” 如玥再次福身:“谢皇阿玛夸奖,儿媳愧不敢当。” 康熙继续说道:“赏四福晋金丝软甲一副,诺娜格格宝石头面一套。三日后大宴,你二人可要好好表现。” “谢皇阿玛/皇上恩典。”如玥与诺娜齐声谢恩。 科尔沁部诺娜的阿玛已经笑容满面,扬中其他人听着康熙的赏赐,目光不由得看向低头谢恩的诺娜。 一道道目光或嫉妒、或冷漠、或意味深长..... 如玥也察觉出一丝不对,不过到底不涉及她,也没多想下去。 片刻后,如玥等人正要入座,营地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快马冲入扬地,马背上的侍卫滚落尘埃,铠甲上沾着刺目的血迹。 如玥心头猛地一颤..... “皇上!大事不好!”侍卫踉跄跪地,“四贝勒、八贝勒在鹿鸣涧遭遇埋伏,多名刺客放箭偷袭!两位爷.....两位爷.....” 如玥手中的角弓砰然坠地。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将她的头按进了冰水里。 四周的惊呼声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四贝勒现在如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指甲却已深深掐入掌心。 侍卫抬头,脸上满是尘土与血痕:“奴才突围时,两位爷已带着伤退入密林,刺客仍在搜寻....” 八福晋郭络罗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扬中气氛瞬间凝滞。 康熙面色铁青:“传朕旨意,调护军营立刻....” “皇阿玛!儿臣熟悉鹿鸣涧地形,愿带兵救援!”太子突然出列。 康熙深深扫一眼太子,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他在怀疑,怀疑这一切是太子搞的鬼—— 第270 章 同去 胤礽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皇阿玛的掌控中,整日如履薄冰,哪里会找刺客,谋杀兄弟。 此话本意是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仁爱,顺便洗脱自己的嫌疑,哪知,康熙对他的猜疑已到了这种田地。 此刻,如玥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死死压制着心头的慌乱,突然跪地叩首:“皇阿玛,恳请准儿媳带府中亲卫先行探路!” 这个时候,如玥谁也不信,太子、直郡王...甚至康熙... 这些人没一个好的—— 若是让这些人在这儿磨蹭、犹豫下去,四爷的情况会越来越危险。 如玥扬起脸时,眼中泪光与锋芒交织,“皇阿玛,如今围扬情况不明,护军营更应该留守在您身侧。” 此次四贝勒府随侍的亲卫有五十余人,这些亲卫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胤禛拿真金白银供养出来的武艺高强的亲卫,不比军营的精锐差。 这些人是她和四爷的心腹,如今,如玥除了心腹,谁也不敢相信。 此刻,满扬哗然。 蒙古王公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从未见过满洲贵妇如此大胆请命。 “胡闹!”太子忽然呵斥道,“哪有妇人亲自涉险的道理!” 如玥不退反进:“妾身方才射术各位亲眼所见,绝非累赘!况且....”她声音微微发颤,“若四爷受伤,妾身略通医理....” 康熙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这个平日温顺的儿媳。 想起几月前,胤禛的恳求,跪在乾清宫,只为求他不要赐侧福晋..... 康熙对这个儿媳,越发不满。 如今....这个儿媳倒是待老四情深。 若是能找回老四,是大功一件,若是她出了事...也正好... “准了。”康熙突然道,“朕会派太医与三十御前侍卫随后出发。” 如玥重重叩首。 她不再理会众人,径直上马,玉柳跟在她身后,也上了马。 四贝勒府亲卫队长张保已聚集好人手。 如玥不再耽搁时间,径直带着大片人马出发。 营地内忽然传来嘈杂声。 八福晋已苏醒过来,正发疯似的要抢马匹,被宫女们死死拉住。 康熙让如玥这个儿媳去寻,最主要还是这个儿媳精通骑射,且通医理,方才言行举止沉着有度。 至于这个老八媳妇,康熙一贯不喜。 他认为这个儿媳妇性子泼辣,性格冲动,难当大任。 “放开我!胤禩若有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陪葬!”郭络罗氏钗环散乱,哪还有半点方才的骄矜。 康熙黑着脸,这个儿媳真是丢人。 佟佳贵妃、和嫔则上前劝阻郭络罗氏。 但在郭络罗氏看来,只有如玥这个四嫂才能和她共情,此刻,出事的是她丈夫,谁能保持平静…… 如玥一夹马腹,白马如离弦之箭冲出。 五十名侍卫紧随其后,铁蹄扬起漫天尘土。 山路渐陡,林木愈发茂密。如玥伏低身子避开横枝,耳边除了风声,还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不断回想着胤禛教她的每一处山林要道,每一个隐蔽洞穴。 “福晋,前头就是鹿鸣涧!”张保突然低呼。 如玥勒住马缰,只见前方山谷中隐约可见打斗痕迹——折断的箭矢、带血的落叶,还有...一道刺目的血迹拖入灌木丛中。 她正要催马前行,林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小心!”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取如玥咽喉! 如玥猛地侧身,箭矢擦着她的耳际呼啸而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尾羽仍在震颤。 张保打着手势,四贝勒府的亲卫瞬间拔刀出鞘,将如玥护在中央。 如玥心跳如鼓,面上仍保持着镇定。 既然已经出来寻找四爷,她便不能乱。 她眯眼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密林深处,树影婆娑,根本辨不清刺客藏身何处。 “福晋,不能再往前了!”张保低声道,“对方显然设了埋伏,若再深入,恐怕……” 如玥攥紧缰绳,指节泛白。 她定了定神,沉吟片刻后倏然开口:“不对。若真有埋伏,断不会贸然放箭打草惊蛇。林中必是残兵败将,这会儿不过是虚张声势,怕我们真正进去罢了。” 张保眼睛一亮,福晋此言有理。 就在主仆二人商讨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四弟妹!” 如玥回头,只见太子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蓝翎侍卫。 他神色凝重,眼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急切。 “太子殿下?”如玥微微蹙眉,心中警铃大作。 “听闻四弟遇险,孤岂能坐视不理?”太子勒马停在她身侧,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又迅速移开,“林中刺客未清,你独自前来太危险,不如与孤同行。” 如玥指尖微紧,面上却不显分毫慌乱,只淡淡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但妾身带了府中亲卫,不敢劳烦殿下。” 胤礽眸色微沉,似笑非笑:“四弟妹这是信不过孤?” 气氛陡然凝滞。 如玥抬眸,直视他:“殿下言重了。只是太子身份尊贵,不宜同妾身一起冒险。”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四弟妹,大哥那边已经从另一处出发搜寻,我比你更熟悉这处地理位置,我们二人一起,比大哥速度更快。” “还是你想让大哥先你一步...” 如玥闻言,心念急转。 比起太子如今的处境,目前直郡王和八贝勒更加有嫌疑。 四爷曾经同她分析过朝堂局势,太子如今已是..... 跟太子一起,总比这人私下寻找好—— 这么多年了,如玥对四爷这些个兄弟也有了了解。 若真被他们寻到四爷,这些人可能不会斩草除根,但做些小动作是肯定的。 如玥打定主意,便不再犹豫:“有劳殿下,我们便一起吧。” 玉柳只护在主子身侧。 今日,她早已做好了为主子抵伤害的准备。 张保此刻也没有说话,贝勒爷临行前早已交待过,一切以福晋命令为重。 按照他的想法,和太子爷一起,更有保障。 林间小路崎岖难行,众人只得弃马徒步。 一众侍卫分成两股,一股在前方探路,另一股坠在身后,防止暗箭。 如玥和胤礽两人被护在在中间。 一路上,胤礽不时侧目看向如玥,原以为这个看着温温柔柔的女子很快就会体力不支,却不想她的耐力远超他的想象。 如玥不仅力气大,体格更是健壮,甚至胜过许多男子。 再加上对四爷的牵挂,如今她丝毫不显疲态。 胤礽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赏。 第271 章 找到 康熙已命所有军队将围扬团团围住,全军戒严,气氛肃杀。 待太子与直郡王领命前去寻人后,康熙便径直回了御帐。 和嫔也连忙唤来侄女歆然,二人一同在和嫔帐内候着。 瓜尔佳.歆然绞着帕子,神色恍惚,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姑姑,太子殿下当真亲自领兵去寻人了?” 和嫔见侄女垂眸敛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当她是忧心太子安危,便温声宽慰道:“太子仁厚,顾念手足之情,亲自带着精锐侍卫前去寻人,这是正理。那些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你且宽心。” 歆然闻言,愈发将头埋得低了,生怕眼底翻涌的嫉恨被姑姑瞧了去。 她哪里是担心太子? 分明是恨毒了—— 那四贝勒死了便死了,偏生太子竟亲自去寻。 当真是为了兄弟情谊? 不过是为了那个狐媚子罢了。 她早得了消息,那个贱人竟也跑去寻人了。 最好....最好叫那四贝勒葬身密林,那狐媚子也跟着殉了情—— 这才叫痛快。 —— 如玥这边,众人很快遭遇了残余的刺客。 不待如玥的亲卫出手,太子的人已利落地解决了对方。 胤礽此来,表面上是为寻找四弟,实则还肩负着清剿余孽的任务。 刺客若不尽除,只怕皇阿玛今夜都难以安眠。 想到此处,他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众人深入鹿鸣涧,沿着踩踏的痕迹前行,越走小径越窄。 太阳已经虽未落下,但密林中已越发昏暗。 忽然,如玥眼尖地发现地上一个荷包。 “这是四爷的!”她急忙拾起。 胤礽唱反调:“这布料皇家都有,说不定是八弟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这话总觉得酸里酸气的。 如玥抬眸看他,语气坚定:“殿下,这是妾身亲手为四爷缝制的,绝不会认错。” 说罢便带人继续前行。 胤礽咬了咬牙,只得跟上。 若不是担心如玥,他怎会亲自来寻胤禛? 若真遇上,怕是直接了结对方还更合他心意。 从日头当空走到夕阳落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胤礽问道:“要不要歇息?” 一小部分侍卫都已经露出疲态,胤礽有些担心如玥。 再如何厉害,如玥也是女子,体力终归不比他这个大男人。 如玥摇头,此刻她已散开发辫,高高束起马尾。 凌乱的发丝间,那双眸子依然明亮有神。 胤礽不再多言。 这女人平日看似柔弱,体力却当真了得。 且性子也倔得很。 胤礽见女人继续前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突然开口:“我可能知道老四在哪。” 如玥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殿下可是讲真?” 胤礽甘拜下风,这女人太执着了。 胤礽:“这里距离一处山洞很近,那是皇家的据点,不出所料,老四应该在那边。” 如玥眼睛一闪,想起什么。 “谢过殿下。”说罢,如玥便带人往胤礽所指的相反方向前行。 胤礽看她如此,心下一动。 想到了什么—— 接下来,二人没有说话,只沉默着往前。 随着前行,如玥摸着树干的记号,眼角带了一丝笑意。 “张保,开一盏灯。” “是。” 很快,到了一处更隐蔽的林子。 突然,一阵哨声响起。 只见两个身穿玄色衣衫的壮年男子正往如玥这边走来。 这二人是胤禛的亲卫,本来在树上负责放哨,看到如玥一行人,心里石头瞬间落地。 张保和一众亲卫,二人再熟悉不过。 等二人近前,才发现福晋竟然亲自前来。 这下,二人彻底放心了。 “福晋。” 如玥无意同他们寒暄,径直询问:“四爷情况如何?” “主子胳膊受伤,虽简单处理过,但.....” 待如玥一行人到了山洞内,只见胤禛正斜靠在山洞内。 他手臂受了重伤,正发着高热,身边仅剩几名亲卫。 伤口虽已简单包扎过,但缺少药品,如今伤口已经发炎—— 如玥庆幸自己来了,连忙开始为他重新处理伤口。 山洞内光线幽暗,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艾草灼烧的苦涩与血腥气。 如玥跪坐在胤禛身侧,经过一天的跋涉,她裤腿上已沾满了尘土和草屑,这是如玥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回。 她指尖捏着剥开的大蒜,汁液渗进伤口时,胤禛绷紧的臂肌猛然一颤。 “忍一忍。”如玥声音很轻,像拂过伤口的纱。 她鬓边散下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偶尔扫过胤禛滚烫的皮肤。 艾烟在两人之间缭绕,将她低垂的面容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 胤礽忽然踢开脚边碎石,喀拉一声响。 如玥继续将携带着的干净的棉布叠成方块,轻轻压住渗血的刀伤。 胤禛的呼吸喷在她发顶,灼热而沉重。 玉柳给主子打辅助,高无庸沉默的守在主子身侧。 “要系紧了。”她咬住绷带一端,扯紧。 布条缠绕过胤禛精瘦的手臂,当最后一个结系好,如玥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而胤禛正用烧得发亮的眼睛凝视她,那目光如有实质,从她眉骨描摹到嘴角。 艾草依旧燃着。 意识模糊间,胤禛看向太子:“太子,我们夫妻有些体己话要说,可否行个方便?” 胤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四弟,你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两人目光交锋,终究胤礽寡不敌众,受不了这一对夫妻的夫唱妇随,他只得退出洞外。 昏暗的洞穴中,胤禛抬手想抚摸如玥的脸颊,却又因满手血污而迟疑放下。 如玥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此刻四下无人,她强撑的坚强才稍稍松懈,手臂不受控制地轻颤着,那是后怕的生理反应。 “四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声音微哽。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这一路的惶恐,对所有人的猜疑,生怕有人要害四爷的惊惧....可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句。 第 272章 归来 这一趟遇险他早有预感,出事后,也猜瑶瑶可能会亲自寻来。 但现在看着往日精致的女子如今沾满尘土草屑,发髻散乱的模样,他心头又酸又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 瞬间,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如玥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波动,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如玥压制住心头的担忧,柔声开口:“四爷先歇着,我在这儿守着。” 胤禛想说什么,不过他确实太过疲累,加上有伤在身,如今看到如玥和亲卫,心里得防备卸下来,很快睡了过去。 侍卫们寻来柴火,山洞里升起篝火。 胤禛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如玥取过他潮湿的外袍,在篝火旁细细烘烤。 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剪影。 洞内人影稀疏。 受伤的胤禛已然安睡,如玥与胤礽对坐火堆两侧,高无庸和几个亲卫静立一旁,玉柳正在整理行装。 其余侍卫都在洞外值守。 夜深林密,考虑到胤禛的伤势,众人决定天明再启程。 如玥将烤干的衣裳仔细叠好,又用沾湿的帕子轻拭胤禛的额头。 每隔片刻,她都要伸手探试他的体温,生怕继续烧下去。 胤礽看着这一幕,不由轻嗤:“老四一个大男人,这点伤何至于此。” 方才还有精神赶他出去,这会儿倒娇气起来了。 如玥垂眸不语。 这一路太子也算好心相助,如今找到四爷,她心里石头落地。 面对太子,还是要恭恭敬敬、谨守礼数。 山洞内还有一众下人,胤礽也不好跟如玥这个弟媳说什么。 二人就这般沉默地坐在火边, 待到半夜,胤礽突然道:“你去歇着吧,这里有孤看着。” “殿下万金之躯,您不休息,妾身岂敢先行。”如玥声音恭敬且疏离。 胤礽嘴角微抽,心知她这是防着自己。 可洞内尽是四贝勒府的人,他又何尝敢合眼?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熬着,直到给胤禛换了三次药,在玉柳等人的劝说下,如玥才靠着石壁小憩。 她素日里贪睡,虽此刻精神紧绷,但想到明日还要赶路,终究不敢逞强。 胤礽见她如此,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也倚靠在石壁内合上眼睛。 晨光熹微,如玥被洞外的鸟鸣惊醒,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她慌忙坐直身体,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胤禛的额头。 手指刚触到他的皮肤,就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四爷!你醒了?”如玥惊喜地低呼,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顾不得其他,立刻凑近查看,“烧退了一些,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喝水?” 胤禛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晨光从洞口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马尾早已松散,凌乱的青丝垂在颊边,眼下有明显的青影,骑装也皱皱巴巴的,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个精致讲究的四福晋的影子。 “瑶瑶,”他轻唤她的小字,声音低沉而温柔,“我没事。” 如玥见他说话声音还算稳当,精气神也不似昨日那般萎靡,她心头一松,鼻子一酸。 昨夜四爷那样,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胤禛刚要动作,如玥便立刻按住他,“别动,刀伤严重,若是再裂开就麻烦了。” 胤禛含着淡淡的笑意,听话的停止伸手的动作。 二人对视间,如玥眼眶一热,强压下涌上来的泪意:“今个儿,看着精神倒是好了些。这伤口深得很,若感染了.....” 如玥没说下去,但胤禛对她的担忧了然于心,握住她的手,以作抚慰。 随即,胤禛忽然转移话题:“太子一早便离开,带人找八弟去了。” 如玥对此不算意外,她对太子的去留无意,若自己真在意了,面前这人就该有情绪了。 如玥只细细查看他的伤口,随即询问道:“这次的事,四爷是不是早有预料?” 胤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岩壁上。 火光和透进来的日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显得格外深沉。 “这次出京前,老大和老八便有些异常。”他声音低沉,“老大动作太多,而老八那边...暗线传来一些消息。” 如玥心头一紧:“所以刺客...” “我故意一直跟着老八。”胤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刺客出现时,我拉着他一起逃,自然分散了火力。” 如玥:“八贝勒也受伤了?” 胤禛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伤得不重,不过...位置有些微妙。” 胤禛沉默下来,其中详细情形没同如玥细说。 事实上,那日情形远比想象中更危险。 也幸好,胤禛准备充分,身边亲卫武艺高强,胤禛这些年勤快骑射,加上他一直黏着老八,才没让形势严重下来。 不过,他这个八弟也确实是个狠人。 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暴露—— 真是好人面具戴多了,便不想摘下来。 如玥没再多问,只是将水囊递给他:“四爷,喝点水吧。” 胤禛接过水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如玥脸上。 她眼中盛满担忧,却始终保持着镇定。 这就是他的瑶瑶,在自己需要时总会出现,看着柔善,但也十分坚强。 “我们得尽快回去。”胤禛突然说。 如玥皱眉:“你的伤...” “不碍事。”胤禛活动了下右臂,“我特意让箭伤在左臂,不影响右手使力。这山林里变数太多,不如早点回营。” 如玥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已知道再劝无用。 夫妻多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性子。 看似冷峻严肃,实则步步为营,从不做无谓的冒险。 “好。”她最终点头。 胤禛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伸手轻抚她的脊背:”瑶瑶最懂我。“ 如玥握住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眼中满是心疼:“四爷这趟受苦了,接下来,我定给四爷补回来。” 当一行人回到营地时,午时已过。 太医匆匆赶来为胤禛诊治,康熙也闻讯而至。 “儿臣参见皇阿玛。”躺在榻上的胤禛欲起身行礼,被康熙摆手阻止。 第273 章 子嗣艰难 “回皇阿玛,儿臣只是皮肉伤,不碍事。”胤禛声音带些虚弱:“太子已带人去寻八弟,想必很快会有消息。林中的刺客已清理完毕,皇阿玛勿须担忧。” 这个儿子实在老实。 自己受着伤,还要关心他们,是个面冷心热的。 康熙坐在一侧,温声道:“你素来稳重,如今自己受着伤,不必操心其他。” 说罢,看向太医。 太医恭敬开口:“四贝勒伤势虽重,但处理得当,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会痊愈。” 如玥在一旁忍不住询问:“痊愈后,可会有其他妨碍?” 太医笑道:“不会,伤口处理到位,过后不会留下后遗症。” 如玥这才放下心来。 康熙则看向夫妻二人,笑道:“老四重情重义,为人能干孝顺,福晋也是个重情义的,你们夫妻二人很好。” 如玥连忙福身行礼:“儿媳分内之事,不敢当皇阿玛夸奖。” 胤禛则是笑看这一幕,他心里松口气。 敏锐如他,早察觉出皇阿玛对瑶瑶的不满,尤其是在他婉拒侧福晋一事之后。 如今瑶瑶主动前去寻他,经此一事,想必皇阿玛对瑶瑶的态度会有所缓和,短期内当是满意的。 帐内三人各有心思。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进来禀报:“万岁爷,八福晋求见。” 康熙眉头一皱,这个儿媳妇,自从老八他们出事,就没消停过,如今想必是知道老四回来了,所以过来打探消息。 不过,这个儿媳到底是担心老八,康熙最终叹口气,“罢了,让她进来吧。” 郭络罗氏匆匆入内,行礼后便迫不及待地问:“四哥,可有我们爷的消息?” 胤禛神色平静:“八弟妹不必忧心,太子和大哥亲自带人搜寻,想必很快...”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侍卫高声通报:“八贝勒找到了!” 郭络罗氏脸色一变,顾不上礼节转身就跑。 康熙摇头叹息,对胤禛道:“你好好养伤,朕去看看。” 帐内一时只剩下夫妻二人。 如玥倒了杯温水递给胤禛:“四爷,润润口。” 胤禛接过茶盏,却若有所思,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想必刘太医不会让他失望。 以八弟妹的冲动,更不会让他失望。 如玥见他心情好,她便也开心了许多,心里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为四爷调养身子。 帐内一片温馨。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喊。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胤禛放下茶盏:“扶我过去看看。” 另一帐内 床上的八贝勒昏迷不醒,太医跪在一旁,额头冒汗。 帐内,太医正在为八贝勒胤禩诊脉。 胤禩如今昏迷不醒,外伤倒是不严重,但刘太医搭上脉后,脸色却渐渐变了。 郭络罗氏站在一旁,见太医神色有异,忍不住上前一步:“刘太医,贝勒爷到底如何?” 刘太医额上沁出细汗,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八福晋见状,柳眉倒竖,厉声喝道:“狗奴才!还不快说!” 这太医,真是老了,要把她急死。 刘太医似乎受到惊吓,连忙跪下,一咬牙,“回皇上、八福晋。贝勒爷其他伤势无碍,只是...只是今后子嗣恐怕...恐怕艰难。” 帐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帐外,胤禛、如玥夫妻二人,正与直郡王、太子等人一同走来,恰好将太医的话听了个真切。 薄薄的帐帘隔不断这惊人的消息,众人一时进退维谷。 直郡王不愧是老大,这时最先反应过来,大步掀帘而入:“老八啊,幸好你已经有弘旺了!虽说是个独苗,早点给他娶亲,抱孙子也是一样的!” 他嗓门洪亮,似是故意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不过,他心里真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子嗣艰难的弟弟,可真是……太棒了。 以后,他再也不猜忌八弟了。 康熙脸色骤沉:“胤禔!谁准你擅闯的?” 胤禔连忙行礼:“儿臣是与太子、四弟他们一道来的。” 他这话一出,如玥等人也不好不进去了。 随后,康熙目光扫过走进来的太子、胤禛和如玥,见四儿子面色苍白,强压住心里的怒火,问道:“老四,你身上有伤,不好好歇着来做什么?” 胤禛在如玥的搀扶下微微躬身:“儿臣听闻这里有动静,放心不下,便过来探望。” “你有心了。”康熙语气缓和些许,“先回去养伤吧,朕过后再去看你。” “儿臣告退。”夫妻二人行礼退出。 身后帐内,隐约传来八福晋的啜泣声和茶盏落地的脆响。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扬戏,看到这里就可以了。 接下来,还是远离为好。 如玥回到帐中,和苏培盛一起伺候胤禛躺下。 她对着胤禛,捂住嘴巴,不由闷笑。 方才,她还不赞同四爷过去呢。 没想到竟看到一出好戏。 直郡王也是真的勇…… 胤禛面上神色淡淡,心里却是愉悦。 医术没白学,昨日他就察觉老八受伤的位置不对,没想到,还真是.... 这下,老八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老八醒后会不会怨恨老大,这就是他的事儿了。 不过—— 他突然握住如玥的手,“瑶瑶,从今日起,你要更加小心。老八这一伤,朝局必有大变。郭络罗氏那里你更要万分小心。” 如玥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我明白。” 胤禛凝视如玥良久,突然将她拥入怀中。 如玥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你在,真好。” 这边一片温情,另一边帐内 八贝勒已经醒来,此刻正面如死灰地躺在榻上,八福晋郭络罗氏正死死攥着帕子,指节发白,方才面对刘太医的嚣张已不复存在—— 刘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郡王和太子立在一旁沉默不语,康熙看着这一团乱象,眉头越皱越紧。 帐外,不知有多少耳朵已经竖了起来,这个消息,怕是很快就要传遍整个围扬了。 若不是.... 康熙锐利的目光扫过鹌鹑似的郭络罗氏,心道,这个蠢妇,若不是她太过冲动....也不至于…… 第274 章 紧张 太医刚换完药退下,胤禩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八弟....”直郡王胤禔站在一旁,话到一半却不知如何继续。 胤禩冷笑一声,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发颤,“大哥,如今我的身体,你也清楚,怕是难有子嗣了。” 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八福晋郭络罗氏带着哭腔的声音:“爷!让我进去看看您!” 胤禩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让她回去!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自从那日刺杀失败,他不仅未能除掉老四胤禛,反而自己中箭受伤,更糟糕的是,此伤导致他子嗣艰难。 原本这消息可以隐瞒下来,谁知他那张扬跋扈的福晋在太医诊治时大闹一扬,硬是逼得太医当众说出了实情。 如今整个木兰围扬,上至蒙古王公,下至随行大臣,无人不知八贝勒子嗣艰难。 “八弟,事已至此,我们更需冷静。”胤禔压低声音,“老四虽然没死,但受了重伤。更重要的是,如今留下的证据已经指向太子...” 胤禩目光阴冷:“不错,既然我已如此,那就必须把太子拉下马!” 他强忍疼痛坐起身,“大哥,接下来皇阿玛必定严查此事,我们必须确保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不留任何破绽。” 接着兄弟俩开始细细盘算所有细节。 与此同时,四贝勒胤禛的营帐内。 如玥正小心翼翼地喂胤禛喝药。 本来一小碗的汤药,胤禛直接一饮而尽就是,但此刻有如玥在,胤禛正享受被妻子喂食的乐趣。 不过,这药若是一饮而尽,还不难喝。 但若是这么一点点喝,嘴里越发苦涩。 苏培盛默默看着两位主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等一碗药喝完,如玥眼疾手快,立刻递上蜜饯,胤禛含在口中,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胤禛温和地看着如玥,二人对视间,如玥微微一笑,她转身将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为胤禛拭去唇边的药渍。 胤禛的目光追随着如玥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如玥开始为胤禛念起京城的信,胤禛则含笑倾听。 帐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如玥连忙退到一旁行礼。 康熙大步走入,目光如炬地扫过胤禛的伤处。 “儿臣参见皇阿玛,恕儿臣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胤禛挣扎着要起身。 康熙摆手示意他躺下:“不必多礼,伤可好些了?” “回皇阿玛,太医说再养些时日便无大碍。”胤禛恭敬回答,目光低垂,不露半分心思。 康熙在床边坐下,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老四,依你看,这次刺杀之事,幕后主使是何人?”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如玥屏住呼吸,低头站在角落,仿佛化为了一座雕像。 胤禛心道一声:果然,他就说,自己这位日理万机的皇阿玛怎么突然过来看望自己。 他神色不变,缓缓道:“回皇阿玛,儿臣受伤以来一直卧床休养,对外界情形知之甚少,不敢妄下断言。” 胤禛停顿片刻,又道,“不过,儿臣想起上次与太子在扬州也曾遭遇刺杀,手法与此类似,或许是江南天地会余孽所为。” 康熙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这个儿子,试图从他平静的面容上找出一丝破绽,却无功而返。 “好好养伤。”康熙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起身离去。 待康熙离开,如玥才长舒一口气,却见四爷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如潭水。 “四爷...”她轻声唤道。 胤禛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手:“无妨。去给我拿些纸墨来。” 反正,他话已经说了,皇阿玛怎么认为就是他的事了。 后续无论如何,都不能找他的麻烦。 在另一处豪华的营帐内,太子胤礽焦躁地来回踱步。 十三胤祥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太子,冷静些。皇阿玛只是暂时限制你出行,并未定罪。”胤祥劝道。 胤礽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冷静?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孤!老八受伤,老四遇刺,皇阿玛分明已经怀疑到孤头上!” 真要是他做的,也就算了。 这次分明不是他所为,结果被扣一个残害兄弟的黑锅—— 想到此处,胤礽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胤祥压低声音:“二哥慎言,隔墙有耳。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更要谨言慎行。” 胤礽颓然坐下,喃喃道:“皇阿玛这些年对孤的态度...你也是看到的。这次若有人推波助澜,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二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 胤礽心里明白,此事端看皇阿玛心意。 —— 康熙的金帐内,几位心腹大臣肃立一旁。 御案上堆满了调查刺杀案的奏折和证物。 “皇上,刺客虽已伏诛,但从其使用的兵器、衣着以及潜伏路线来看,确实与太子的人有联系。” 领侍卫内大臣隆科多谨慎地汇报道。 康熙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奏折:“太子有何解释?” “太子殿下坚称对此事毫不知情,认为是有人栽赃陷害。” 康熙冷笑一声:“每次出事,他都是这套说辞。” 他放下奏折,目光扫过众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帐内一片寂静。 大多数大臣低头不语,只有少数几位太子党成员出声为胤礽辩护,但言辞间也显得底气不足。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愤怒。 这些年来,他对太子的不满日渐累积,而朝臣们显然早已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如今连为太子说话的人都少了。 “继续查,朕要确凿证据。”康熙最终下令道,“另外,加强对太子的监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第 275章 定罪 胤禩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摊开一张木兰围扬的详细地图。 他的脸色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阴郁。 帐帘轻动,胤禔悄然进入:“八弟,这么晚还未休息?伤还没好,不宜太过劳累。” 胤禩头也不抬:“睡不着。” 他已经陷入偏执了。 如今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只有尽快拉太子下马,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想到皇阿玛如今的犹豫不决,胤禩心中闪过一丝怨恨。 “大哥,如今围扬出现刺客,一部分蒙古王公也要蒙受失察之罪,若他们想摆脱干净,只能钉死太子,让他们去找皇阿玛施压,想必....” 胤禩没继续说下去,胤禔便已了然。 “妙计!”胤禔点头,随即又皱眉,“不过老四那边....今日,皇阿玛去他帐中了,也不知说了什么。要知道老四一直跟在太子后头……” 这么些年下来,胤禔对这个四弟实在忌惮。 胤禩冷笑:“四哥一向谨慎,不会轻易表态。暂时先别管他。” 话是这么说,但胤禩想到老四,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么多年了,他这位四哥,好似一直都是一个模样。 无论什么时候,胤禩从未见过他除了严肃冷静之外的模样。 朝堂上做多少小动作,老四都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永远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次刺杀也是,当时他明明看老四受伤颇重,结果——最倒霉的却是自己。 为何从小到大,老四都是这般幸运。 小时候被孝懿皇后抚养,孝懿皇后去世后,亲生额娘已是一宫主位,四妃之一。 原本老四与生母德妃关系不睦之事尚可大做文章,但不知何时起四贝勒府与永和宫走动渐勤,往来日密。 如今,京城内外竟皆盛传四贝勒至孝之名。 对比自己的处境,这个四哥真是好命。 想到此处,胤禩心里升起一抹不忿。 若他这位四哥知道太子觊觎四嫂一事,不知作何反应? 到那时,老四不知是何表情。 老四这人,看着严肃刚正,但为人谨慎,越谨慎的人越多疑—— 此事,容他好好想想。 —— 康熙坐在御账内,案前摆放了一堆奏折。 无论是哪一方的调查结果,都显示此次刺杀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康熙忽然觉得胸口发闷,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腹触到一道深深的皱纹。 “万岁爷,太子爷带到。”梁九功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片刻后,康熙看见胤礽走进来。 这个曾经被他抱在膝上教写正大光明的孩子,如今眼窝深陷,嘴角绷成一条僵直的线。 “知道朕为何召你?”康熙的声音冰冷,神色莫测。 胤礽跪在团花地毯上,垂眸,缓缓开口:“儿臣愚钝。但儿臣绝未指使人刺杀老四老八。” 至今,胤礽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康熙突然抓起案上的黄玉镇纸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片擦过胤礽额角,一道血线缓缓爬过眉骨。“人证物证俱在,你当朕是昏君吗?” 帐外当值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梁九功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自己靴子上的纹路。 良久,胤礽轻笑一声。 “既然皇阿玛心里早有定论,何必再问?” 他缓缓用袖子抹去额角的鲜血。 这几日,他的心情从焦躁不安到如今的麻木不堪,自己的父亲,不肯听从自己的任何辩解,把他拘在帐内,任由他人泼脏水。 胤礽作为储君,有自己的骄傲,他可以在朝中搅弄风云,纵容下属贪污受贿,但不至于刺杀兄弟。 康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绕过紫檀木案几,玄色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玉。 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胤礽,带着愤怒开口:“你以为朕不知道?” “你举止失序逾矩,秋狝之际,竟遣内侍窥探朕之行踪。 ” 康熙不等胤礽有所反应,继续控诉:“你行为失检,对朝臣倨傲无礼,对兄弟无关爱之实,苛索地方官吏。 你行为失德,亲近佞幸,朋比为奸。这一桩桩哪像是太子可以做出来的。” 胤礽的脊背略显佝偻。 他喘着气突然笑起来,“这些不都是皇阿玛手把手教的吗?” 五岁时,他进尚书房读书,皇阿玛让尚书房众师傅跪着为他讲学。 自幼时起,他的皇父便时常告诫他:你身为储君,与其他皇阿哥不同。待你登基之日,众兄弟皆要向你俯首称臣。即便是现在,他们见你也当行礼问安。 内务府曹寅在江宁织造任上贪的银子,七八成都进了皇阿玛的内库。 那些个皇商也是皇阿玛的私人钱袋子。 至于窥探消息,皇阿玛监督自己还少么,自己打探一下他的消息,过分么。 “您怕了?怕儿臣变成另一个您?”胤礽已经彻底陷入情绪当中,把自己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真心话脱口而出。 康熙倒退两步撞在案几上,震得青玉笔架叮当作响。 “来人!”他突然转向殿外时,声音暗哑:“把太子.....胤礽押回去。” 翌日 御账前已经跪满了文武百官。 “宣旨。”他闭上酸胀的眼睛。 梁九功展开明黄诏书,肃然高声宣读。 这份措辞严厉的诏书直接坐实了太子残害手足的罪名,谕令返京后即将胤礽禁足毓秀宫。 在扬朝臣皆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圣驾回銮之日,恐怕东宫就要易主了。 此番木兰秋狝本为联络蒙古各部,岂料突发变故。 不过康熙的布局未受影响,在女眷比试中,那位马术独占鳌头、骑射与如玥并称第一的蒙古贵女诺娜,终究被纳入了后宫。 科尔沁部金帐内,诺娜自接旨后便将自个儿关在帐中,连最爱的马奶糕都提不起兴致。 额吉坐在一旁轻声劝道:“诺娜,京城里的宫室比蒙古包不知精致多少。咱们虽顶着科尔沁的姓氏,终究主枝......” “额吉!”诺娜猛地扯过绣着海东青的靠枕,“我才十六岁啊!”话音未落就被她额吉捂住了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害人的话。 她压着嗓子道:“那扎旗的台吉前日又派人来提亲了,他们部落如今掌控着漠南商道......” 诺娜闻言指尖一颤,想起那扎旗父子鹰隼般的眼神,还有传闻中那些被折磨致死的福晋侍妾。 诺娜忽然安静下来,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其实,她本来打算从四贝勒、八贝勒入手,若能嫁给他们..... 可谁曾想,二人皆受了伤,她一个蒙古的小格格如何去套近乎。 诺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第276 章 废太子 距离康熙御驾回京已有五日。 初秋离京时,尚有几分暑意,如今归来,宫墙外的银杏已染上金黄,天气已显出几分寒意。 今日是康熙回京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寅时三刻,乾清宫前已列满仪仗。 侍卫持戟而立,太监躬身静候。 五更鼓响,文武百官整肃衣冠,依次入殿。 康熙端坐在龙椅上,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殿中诸臣。 三品以上朝臣尽数列席,从直郡王胤禔到十三阿哥胤祥,除却拘禁在毓秀宫的太子胤礽、驻守西北的十四阿哥,皆已到齐。 “朕决定废黜太子胤礽。” 康熙开口时,特意用了决定二字。 这斩钉截铁的措辞,让满朝文武都听出了圣意已决。 殿内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虽有所预料,但是当康熙说出这句话时,众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曾经,这位圣上对太子独一无二的荣宠,如今却—— 康熙恍若未闻,继续道:“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暴戾淫乱,难出诸口。着将胤礽即行拘执,交咸安宫严加看守。” 每说一句,手指便在龙椅扶手上轻叩一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满殿鸦雀无声。 直郡王胤禔站在队列首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急忙用咳嗽掩饰。 他大步出列,声若洪亮高亢:“皇阿玛圣明!胤礽恶贯满盈,儿臣请命严加看管,绝不容其再祸乱朝纲!” 几位大学士闻言暗暗皱眉。 部分直郡王党羽心下叹息。 这位,到底是沉不住气。 现在还不是落井下石之时呀 康熙凝视长子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转瞬即逝。 “那便由直郡王与四贝勒共同看守。” 说着,目光掠过胤禛时微微一顿。 这个儿子从前同太子关系不错,若老大做的太过,老四总能照看几分。 “退朝——”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大臣们依次退出。 三三两两的官员走在宫道上,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 太子虽然被褫夺封号、废黜储位,但康熙帝对太子妃等女眷尚未作出明确安置。 直郡王胤禔本欲令她们随同废太子幽禁,却被胤禛出言劝阻。 “大哥,皇阿玛尚未对众位嫂子有所安排。” 直郡王闻言面色一变,喉间发出一声冷哼,终究未再多言。 太子妃瓜尔佳氏静立阶下,闻言抬眸,向胤禛微微颔首。 如今这个情形,也就只有这个四弟,敢同老大这般直言了。 待众人散去,空寂的大殿里只余瓜尔佳氏孑然而立。 生平第一次,她真切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太子被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母家的荣辱、女儿的前程,万千思绪如潮涌至。 但不过须臾,她便挺直脊背,面色恢复往日的端庄。 东宫后院此刻想必已乱作一团,殿下已被带走,这些女子正需要她去安抚一二。 —— 毓庆宫后院内,一片死寂。 往日里穿梭往来的宫女太监们此刻都屏息凝神,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太子被废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将整个毓秀宫震得人仰马翻。 随着太子被带走,众侍妾和此刻都面色惨白地聚集在正殿,眼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太子妃缓步而入,一袭素色旗装,发饰简单,却依旧端庄如初。 她的面容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慌乱。 众人见她到来,皆是行礼。 “都坐下吧。” 众人依言落座,却无人敢先开口。 “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太子妃瓜尔佳氏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太子爷已被皇上废黜,暂时幽禁在咸安宫。” 话音刚落,角落里便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太子妃循声望去,是李佳氏,此刻正用帕子掩面而泣。 “哭有什么用?”太子妃声音微冷,“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分守己,不要给爷添乱。” 李佳氏闻言,哭声戛然而止,却仍止不住肩膀的颤抖。 太子妃的目光扫视众人,继续开口:“皇上尚未下旨处置我等,爷还是皇子皇孙,各位回去安心待着,但切记不可张扬.” 众人纷纷应是,却都坐着不动,仿佛离开这大殿就会遭遇不测。 “都散了吧。”太子妃轻叹一声。 “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各位。” 女眷们这才三三两两地起身告退。 唯有瓜尔佳氏.歆然仍坐在原处,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待众人散去,太子妃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 瓜尔佳歆然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行礼:“妾身失礼了,请娘娘恕罪。” 太子妃示意她坐下,“无妨,你年纪最小,本宫担心你受不住这变故。” 瓜尔佳氏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太子妃放柔了声音,“如今二爷落难,我们这些女眷更该同心协力。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本宫。” 瓜尔佳氏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泛白。 凭什么,她从来不曾得到太子的宠爱,如今却要受到这番连累。 突然,她想到四福晋。 那个狐媚子——为何总是那般好运。 深入密林寻人,不仅平安归来,还受到万岁爷的称赞和赏赐。 如今,太子被废,自己作为侧妃,被禁锢在毓秀宫内,从前没有宠爱,如今,连体面都要失去…… 瓜尔佳歆然心里恨极,垂眸道:“妾身听娘娘的,只是,这几日,妾身怕和嫔娘娘担心,不知能否....?” 瓜尔佳氏:“若是可以出入了,我告知你。” 瓜尔佳歆然点点头:“谢谢娘娘。” 待瓜尔佳.歆然离开,太子妃看着她的背影,轻叹出声,这个侧妃的反应,有些不正常—— —— 咸安宫幽暗的厢房里,胤礽独自坐在窗前。 “二弟好雅兴。”胤禔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个抬食盒的太监。 他挥手示意下人退下,亲自揭开食盒,“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樱桃肉,可惜...” 他用筷子拨弄着已经冷硬的肥肉,“火候过了。” 胤礽抬眼看他,淡淡道:“大哥若是来看笑话的,现在可以走了。” “走?”胤禔突然大笑,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激起回声,“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老二,从你被废之日起,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他猛地掀翻食盒,瓷盘砸在地上碎成数片,油腻的肉块滚到胤礽脚边。 第 277章 前夕 他直直看向胤禔,眼中精光乍现,“老大你也逃不了。” “你!”胤禔一把揪住胤礽的衣领,却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莫名心悸。 他松开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本王懒得跟你计较,咱们走着瞧。” 本来想放过老二,如今,胤禔却是想按死他。 胤礽看着气冲冲离开的老大,不由得大笑出声。 从前身在局中,他尚不明白,如今被废,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 三日后的大朝会上,康熙正在听取漕运总督的奏报,胤禔突然出列:“儿臣有本奏!” 康熙抬了抬眼皮:“讲。” “废太子胤礽在咸安宫不思悔改,日夜诅咒君父!” 胤禔声音洪亮,在殿中回荡,“此等不忠不孝之徒,留之必为后患!儿臣请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其处死!” 轰的一声,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臣差点晕厥,被同僚扶住。 少数直郡王党羽面色惨白,心道:完了! 站在胤禔身后的胤祉、胤禛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老大的背影。 胤祉此刻的神色可谓是瞠目结舌,心想,难道皇阿玛要立老大为太子了?否则老大怎么这般直言。 心里纠结,太子怎么说也是二哥,对他还行,他要不要求情,但若求情,会不会得罪老大。 如今老大呼声很高啊! 胤禛心道,大哥有些忘乎所以了。 台阶上,康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胤禔,你再说一遍?” 胤禔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但想起什么,梗着脖子开口:“若皇阿玛不忍,儿臣愿为父分忧,亲手了结那个不忠不孝之徒,儿臣愿为大清江山.....” 康熙抓起奏折狠狠砸向他,“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兄弟相残?!”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胤禔的手微微发抖,“来人!把直郡王拖下去,圈禁府中!” 侍卫一拥而上。 胤禔这才慌了神:“皇阿玛!儿臣是一片忠心啊!” 待他的喊声消失,殿中重归寂静,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康熙疲惫地坐回龙椅,目光扫过下面噤若寒蝉的臣子们,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胤禛身上:“老四。” 胤禛出列:“儿臣在。” “即日起,由你一人负责看守废太子。”康熙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 “儿臣遵命。” —— 朝堂之上,太子与直郡王接连被圈禁、被废黜,一时间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诸王公大臣各怀心思,朝局愈发诡谲莫测。 胤禛却在这纷乱之际彻底闲散下来。 除却奉命看守废太子外,他主动卸下了户部的差事,以木兰围扬负伤需静养为由,向康熙辞了户部的差事。 圣旨恩准后,胤禛便在府中休养。 每日除了同如玥看书闲谈玩乐,便是教导几个孩子。 自围扬归来,皇孙们便不再入宫进学。 弘历和几个弟弟皆在前院读书。 胤禛深知为政之道不在死读书,遂开始亲自教导几个孩子政务机宜。 尤其是弘历,作为他的嫡长子,胤禛历来对他严厉。 幸好,弘历性格稳重、天资颖悟,从来不让胤禛失望。 临近年关 前院书房内 胤禛拢了拢身上的墨色貂裘,指尖在袖中摩挲着那串温润的佛珠。 自废太子事后已过数月,如今临近年关, “爷,弘历阿哥到了。”苏培盛在书房外轻声禀报。 胤禛闻言,看向门口。 很快,一个穿着靛青色长袍的少年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儿子给阿玛请安。” 十岁的弘历身量已及胤禛胸口,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 “起来吧。”胤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今日不考你功课,随我去咸安宫探望你二伯父。” 弘历眼睛猛地睁大,又迅速垂下眼帘掩饰震惊。 咸安宫是废太子胤礽的圈禁之所,这等敏感之地,阿玛竟要带他同往? “儿子...可以去?该准备些什么?”弘历声音维持镇定,询问道。 —— 寒风凛冽的腊月,紫禁城的红墙金瓦上覆着一层薄雪。 八贝勒胤禩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氅,缓步走在通往乾清宫的甬道上。 乾清宫前,当值太监见是八贝勒,连忙行礼:“八爷吉祥!万岁爷刚念叨您呢,说您这些日子在内务府辛苦了。” 胤禩谦逊地笑了笑:“为皇阿玛分忧,是爷的本分。” 殿内炭火正旺,康熙帝正伏案批阅奏折。 见胤禩进来请安,他放下朱笔,难得地露出慈爱之色:“老八来了。” “坐吧,别站着了。”康熙指了指旁边的绣墩,“今日来,可是内务府有什么事?” 胤禩恭敬地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回皇阿玛,这是年节前的筹备事项,儿臣已经安排妥当。只是...” 他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儿臣想着,临近年节,要不要让两家嫂子参加,一来热闹些,二来也显得皇阿玛仁慈。” 康熙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 自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相继出事,这些儿媳们一直安分守己.....老八的提议未尝不可。 但年节宴会有朝臣在扬,若是让废太子和老大的女眷露面,难免引人非议。 康熙沉吟片刻,道理:“过年第二日的家宴,让太子妃带着侧妃,还有你大嫂参加吧。” 胤禩闻言笑道:“皇阿玛考虑周到。这样一来,既全了天家体面,又不至于惹人闲话。” 康熙打量着这个温润的儿子,曾经他觉着这个儿子野心勃勃,如今倒让他感到几分欣慰。 康熙笑着道,“家宴的事,你多费心。” 胤禩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感动,“为皇阿玛分忧,儿臣不觉着费心。倒是皇阿玛这个命令,二哥和大哥若知道,必定感激涕零。” 又说了些内务府的琐事后,胤禩告退离开。 走出乾清宫,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才稍稍松懈下来。 “爷,事情可还顺利?”阿林保递上暖手炉,低声问道。 胤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与方才在康熙面前温顺恭谨的模样判若两人:“自然。” 如今他被太医判定难以生育,再没有继位的可能,皇阿玛当然能放心施舍些父爱。 若是往日,他说这些,皇阿玛定会猜忌,如今却是温言温语。 只是,他又不是没有子嗣,还不至于彻底失去希望,只要他把前面的兄长们一一铲除—— 太子、大哥倒下了,接下来便是四哥—— 想到家宴可能出现的扬景,他露出一丝笑容。 第278 章 可好 胤禛站在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 “阿玛,儿子就在此处候着。”弘历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清朗中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十岁的孩子站得笔直,心里虽然有些许好奇,但面上依旧平静。 胤禛微微颔首,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片刻。 “好生守着。”他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咸安宫内光线昏暗,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射入,照亮了屋内漂浮的尘埃。 胤礽就坐在那束光里,一袭青色长袍,格外素简。 “四弟来了。”胤礽抬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面容比之几月前清瘦许多,眼窝深陷,却不见颓唐,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 胤禛上前两步,拱手:“二哥。” 胤礽轻笑一声,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吧。这咸安宫别的没有,清静倒是真的。” 胤禛依言坐下,目光扫过室内简朴的陈设。 一张矮几,两个蒲团,角落里摆着张窄榻,墙上挂着山水图。 这与昔日毓秀宫的精致华贵判若两地,却意外地显出几分宁静。 “二哥近来可好?”胤禛扫了眼对面之人,对他询问道。 胤礽提起茶壶,给胤禛倒了杯茶。 茶水清透,映出他修长的手指。 “前所未有的好。”他说,声音里带着胤禛从未听过的轻松。 “从前为各种事情忙碌奔波,虽是太子,但从不得到自由。如今,虽拘在这宫里,反倒觉得自由了。” 明明待在咸安宫不能出去,但胤礽却觉得自己更自由了。 胤禛接过茶盏,指腹感受到微微的温热。 他注视着胤礽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伪装或怨恨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澄明。 “二哥能如此想,倒是....难得。” 胤禛抿了口茶,虽不如顶级的龙井,但细品也是好茶,虽茶汤清淡,但回味余甘。 胤礽忽然笑了:“老四,你今日来找我,恐怕不是单纯为了询问我的近况。” 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木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猜猜。你想要我手上的势力?” 这般直言,不太符合胤礽往日的作风,反倒是胤禛的行事风格。 殿内一时寂静。 胤禛看向胤礽,他没想到胤礽会如此直白。 不过,他也同样喜欢直接。 “二哥明鉴。”胤禛没有否认,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弟弟确实有此想法。” 胤礽的目光越过胤禛,望向窗外的一角天空。那里有几只麻雀在嬉戏,自由自在。 “我虽被废,但赫舍里氏,太子妃母族等,还有一众勋贵在背后。”他缓缓道,“这些,你都想要。” 胤禛本可以慢慢筹谋,徐徐图之。 但每当他想起太子的心思,想起太子曾暗示有其他兄弟知晓他对如玥的心思,就如芒刺在背。 他的瑶瑶,他的福晋,怎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没有人借此生事,不代表今后不会。 “二哥的心思,”胤禛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还有第三人知道。从我知道此事之后,便不敢松懈半分。” 胤礽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愧色。 他想到了如玥,那个清澈,永远能吸引众人目光的女子。 曾经,他嫉妒四弟,如今想起,还是嫉妒。 只是,自己已经被废,保全自身尚且艰难,更遑论去觊觎她。 而那个可能知道他心思的人,也许没有,也许是老大?老三?老五?还是老八? 他至今分辨不出。 “是我对不住她。”胤礽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从一开始,他的这份心思便见不得人,到了如今,除了给她带来麻烦,好似没有其余作用。 胤礽看向胤禛,这个一向低调务实的四弟,背后到底做了多少事? 他们这些兄弟走到这一步,四弟在其中的作用? 他这个曾经的太子未曾看透。 这些事情,随着他被废,好似不那么重要。 他这半生,对不起的只有那个女人。 而以老四多疑的性子.....真的对她没有半分猜疑吗? 外头忽然一阵风刮来,屋顶积攒的雪突然落下来。 胤礽视线越过透明的窗棂,最后落在门外弘历的身上。 看他站得笔直如松,忽然笑了:“弘历是个好孩子。” 胤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涌起一丝骄傲。 这是他与瑶瑶的长子,自然是个极好的孩子。 这个孩子自幼得他和瑶瑶精心教养,性情比他们这些兄弟都要健全。 既有自己的沉稳谨慎,又有瑶瑶的亲和力。 既未沾染自己的偏执,也避开了瑶瑶过分心软的弱点。 “我给你一部分宫里的势力。”胤礽突然说道,打断了胤禛的思绪,“至于我身后的那些勋贵,心思复杂,我难以把控。” 胤禛心下一松,他要的就是宫里势力。 “二哥肯割爱,弟弟感激不尽。”胤禛郑重道谢。 胤礽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扳指,放在几上推向胤禛:“拿着这个去找敬事房的赵德海,他会告诉你哪些人可用。” “多谢二哥。”胤禛郑重地将扳指收入怀中。 胤礽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老四,你小心老八。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 话未说完,他摇了摇头,重新靠回椅背,“罢了,如今我说这些,倒像是挑拨离间。” 他如今已是被废之人,外头的风风雨雨不想再管,只是想到如玥,还是有些纠结。 若老四败了—— 如玥那副模样,那个性子,如何能过好。 想到此处,胤礽突然开口:“皇阿玛左手手臂似无力,左腿步态不稳。” 胤禛心中一凛。 猛地看向胤礽,胤礽却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皇阿玛的身体状况,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虚弱。你需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言罢,他已端起茶水。 胤禛默然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端茶送客,胤禛起身告辞,刚准备打开殿门,却听胤礽忽然问道:“四弟妹可好?” 第279 章 猜测 “那就好。”胤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走出咸安宫,夕阳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弘历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上了马车,才轻声问道:“阿玛,事情可还顺利?” 胤禛看着儿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顺利。” 弘历微微点头,不再询问下去。 回到四贝勒府,胤禛开始给儿子详述朝堂局势,并逐步向他透露自己手中的部分势力布局,甚至提到了武云的存在。 这些年,武云被胤禛藏得严严实实,这人也做出了很多成果。 小到改良肥皂、玻璃等日常用品,被胤禛以分销的方式销往南方,为胤禛积累大量财富,用以豢养亲卫和暗探。 大到研制简易化肥、改良火器等。 其中化肥在如玥的庄子上进行试验,而火器则被高无庸等人严格管控。 随着武云的贡献日益显著,胤禛对她的戒备却与日俱增。 武云始终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胤禛因其价值未加刑讯,却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毕竟,武云言行谈吐与古代女子实在不同。 如玥虽也是现代穿越,但她穿过来之前,刚从大学毕业没两年。 毕业后就在一家外贸公司做外贸跟单员,工作虽然忙碌,但同事友善,办公室氛围轻松愉悦。 作为一个被父母娇养长大的独生女,除了爸爸妈妈出车祸遇难一事,可谓没经历过什么磨难。 即使来到这个时代,虽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纯正的满洲旗人,家中玛嬷、阿玛都是读书人。 满族对女儿本就看重,加上如玥是家里第一个孩子,生的粉雕玉琢,自小便受到长辈们的宠爱。 后来,如玥阿玛去世,如玥渐渐长大,因为过于出众的容貌,她玛嬷、额娘轻易不敢让她出门,直接把她养在家里,只让她负责看顾几个弟弟妹妹。 可以说,如玥两辈子都是被宠着长大,本身又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就是个尚未被社会打磨的年轻人。 而武云穿来之前,已经三十多岁,作为一名高级工程师,思维模式早已成熟,三观也已定格。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扬、谈吐举止与古代女人完全不同。 这些年来,胤禛心里有所猜疑。 不过他到底是务实之人,比起此人诡异的来历,那些研究成果更重要。 弘历听完胤禛对武云的简单介绍,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阿玛可是怀疑她知晓将来之事?” 胤禛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深思:“这些年,我一直对她抱有警戒之心,但此人确有奇技,出于重视,见过她几回。 她每次见到我,虽极力掩饰,眼底却总透着几分畏惧与好奇。” “那种好奇...”胤禛略作停顿,沉吟片刻,继续道:“倒像是已然知晓我的未来,因而对我这个人......” 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他至今仍感到警惕。 胤禛天性多疑,他从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武云,却也不得不重视她创造的价值。 弘历忽然展颜一笑:“阿玛,额娘近来爱看那些志怪小说,里面常说有人死后被他人魂魄附体。说不准,武格格便是这般情形。” “以阿玛所言,她从前愚钝恶毒,如今却精通诸多技艺。须知格物致知、研制器物,绝非单凭记忆就能成就。” 弘历方才十岁,但他读的书不必比十五六岁的孩子少。 他自幼体魄强健,又得父母悉心教导,见识从不匮乏,自然明白有些技艺需要千百次实践方能掌握。 因此武云所谓突然获得他人记忆之说,不仅胤禛不信,他也不信。 弘历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她研制的东西远超如今的工艺水准,或许她是未来之人,死后魂魄附在了如今的武格格身上。” 说到此处,声音渐低:“所以她可能知道接下来....” 话未说完,心头却是一动。 他突然极想见见这个人,想向她询问未来之事。 阿玛会成为亲王还是? 额娘过得是否快活? 自己是阿玛的继承人吗? ..... 弘历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面上做沉思状。 胤禛扫过他的神色,了然,随即沉声道:“世事往往因细微之处而改变。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会蒙蔽你的判断。” 自武云提出牛痘之法,如怀因此封爵、迎娶温宪起,事情的轨迹已然改变。 若非一步步的铺垫,瑶瑶也不会如此顺利成为他的福晋。 弘历并未放弃,反问道:“阿玛难道不想知道额娘的事么?” 在他心中,阿玛与额娘鹣鲽情深,额娘必是阿玛最牵挂之人。 胤禛手中茶盏一顿。 他何尝不想? 自察觉这种可能起,他无数次想逼问武云,甚至动过刑讯的念头,却终究按捺住了。 尤其当发现胤礽对瑶瑶有觊觎之心时,这份急迫几乎要冲破理智。 但他终究克制住了。 未来之事虚无缥缈,他怕影响自己现下的决断…… 更何况他生性多疑,如何确信武云所言非虚? 武氏曾对瑶瑶心怀恶意,若存心误导又当如何? 每每思及此,胤禛决定暂不深究。 路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待自己……再问不迟。 这些思量,他并不打算告诉儿子,只是断然拒绝了弘历的请求。 弘历也不气馁,转而提议:“阿玛,儿臣想研习火器。” 胤禛略显迟疑:“此事....需问过你额娘。若她应允,方可。” 弘历暗自得意,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先求其难,弗得,则求其次,人多允之。 —— 晚间,一家人用过晚膳后,弘历向如玥提出请求。 出乎胤禛意料的是,如玥只是详细询问了火器的情况后,便爽快地应允了。 待孩子们告退后,胤禛牵着如玥的手,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漫步。 冬夜的寒风掠过,但披着貂皮大氅的如玥却丝毫不觉寒意,反而因男人掌心的温度而倍感温暖。 这段日子,每当孩子们不在身边时,他们总爱这样在景园里缓步徐行,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如玥很珍惜这种悠闲的时光。 “瑶瑶,为何这般爽快就应了弘历的请求?”胤禛终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第280 章 火器 手指在胤禛掌心一勾,声音愈发柔和:“从前我们便商议过,孩子们的教养由四爷做主。既然四爷想,我便不会阻拦。” “我可是永远向着四爷的。”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伸手抚上她的鬓发,眼中盛满柔情。 瑶瑶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动他。 如玥笑意盈盈,忽而正色道:“况且,我认为火器是未来大势所趋。让弘历早些接触,总归是好的。”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寒意。 胤禛眸光微深:“瑶瑶为何如此笃定?” “四爷可记得前年南怀仁进献的那幅《坤舆全图》?那些红毛夷人的船只,如今已能远渡重洋。我听闻,英吉利国的战船配有百门火炮,射程可达数里之遥。” 胤禛眉头微蹙。 他自然知晓这些,理藩院的密折中常有提及。 如玥继续开口,“他们的孩童,从小就要学习数学、天文、化学。广州十三行传来的消息说,英吉利建立了皇家学会,连女子都能参与学术讨论。” 这是在清朝难以想象的事情。 “四爷,下面的人不知,但四爷和其他兄弟都学习过高数、天文、物理,甚至对化学也有涉猎。四爷应该知晓这些东西的作用。” 胤禛没有否认,他们若真意识不到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也不会对西学严加管控,西方传教士至今只能在皇室行走。 至今,除了皇室,下面百姓未曾接触过这些学问。 西方传过来的物件,一一被皇室研究,但有许多,他们至今仍未达到西方的水准。 只是,他们到底防着汉人,满人永远是少数,若是这些东西流传出去..... 如玥似是看透他的心思,轻声道:“四爷,我们防着下面之人接触这些,却忘了西方人也在进步。” 胤禛目光深沉。 他明白瑶瑶今日这番话的意思。 闭关自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胤禛本就是居安思危之人,他怎会不明白。 “所以你想让弘历....” “四书五经、骑射策论,这是基础,”如玥接话道,“但除了这些,西学也要涉猎。”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后代被时代所抛弃。 赛茵如今对西学感兴趣,也源于她的悉心引导。 至于四个儿子,因一直在尚书房进学,如玥自然不便过多干预他们的课业。 如今恰逢弘历主动提出请求,如玥便顺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对四爷充满信任。 多年的相知相守让她确信,即便自己说了这些本不该由女子议论的事情,即便胤禛最终不予采纳,也绝不会因此动怒。 这份底气,是胤禛用岁月一点一滴为她筑就的。 胤禛心念电转间掠过诸多考量,但确实未生半分恼意,更无丝毫猜疑。 他一直都认为瑶瑶聪慧过人。 不仅喜爱读书,遍览游记杂识,更对西学颇有涉猎。 就连女儿对西学的兴趣,也多是受她熏陶所致。 这些,胤禛都看在眼里。 他从不将如玥的话当作妇人之见,而是会郑重斟酌。 在他心中,如玥既是他的爱人、妻子,更是难得的知己。 沉吟良久,胤禛郑重道:“瑶瑶所言,我定当细细思量。” 如玥闻言嫣然一笑,眸中漾起蜜糖般的甜意。 这就是她的丈夫啊。 在这礼教森严的世道里,仍愿给予她这般难得的尊重。 她轻踮脚尖,粉唇在他颊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笑靥如花道:“四爷真好。” 胤禛唇角不自觉勾起。 —— 接下来的日子里,胤禛时常带着弘历外出。 年关将至时,弘历第一次接触到了火器。 当冰冷的金属握在手中,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竟比弓箭更让人热血沸腾。 这一刻,弘历看着自己打在靶子上的弹坑,目光闪过一丝火热。 胤禛则开始为儿子筹划来年的学习。 腊月里,十四与如怀终于在岁末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述职。 康熙虽未亲自相迎,但特意指派四贝勒胤禛、五贝勒胤祺和八贝勒胤禩代为迎接。 在众人面前,胤禛与十四表现得疏离有礼,反倒是八贝勒与十四显得格外热络。 胤禛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妻弟如怀身上。 看着眼前这个被塞外风霜磨砺得愈发坚毅的年轻人,胤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这几年进步不小。” 如怀淡然一笑:“姐夫别来无恙。” 望着越发威严的胤禛,如怀心中暗叹,这位姐夫的气势更胜往昔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大事,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如玥对十四和弟弟的归来同样牵挂不已。 这日,她专程前往永和宫探望德妃。 德妃见到小儿子安然归来,顿时泪如雨下。 这些年她虽过得顺遂,唯独对远在西北的幼子日夜忧心。 待情绪稍平,德妃连忙拭泪道:“快看看你福晋。这些年府里上下,全赖她操持。” 十四上前冲福晋完颜氏笑着颔首。 往昔这对少年夫妻总是针尖对麦芒,如今经年别离,十四望着这个独自撑起府邸的妻子,心中满是愧疚:“这些年辛苦你了。” 完颜氏哽咽难言,只道:“爷平安回来就好。” 如玥与胤禛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晌午,康熙特意驾临永和宫,与德妃及两个儿子一家共进午膳。 又过一日,如玥随胤禛回到钮祜禄府。 胤禛同两个妻弟在书房议事。 如玥则与父母、温宪公主叙话后,将小妹如锦唤到闺房中密谈。 望着眼前这个眉宇间凝着愁绪的少女,如玥心中隐隐作痛。 曾经活泼开朗的小妹,如今竟变得这般郁郁寡欢。 她明白小妹心中那份超越时代的抱负,但在这个女子只能相夫教子的年代,小妹的路太难走了。 如锦抱着她的胳膊,道:“长姐,我这辈子不愿嫁人。可否请姐姐劝劝额娘,允我去道观修行?” 第281 章 家宴 长姐是皇家媳妇,前两条路,如锦未曾考虑过,她担心影响长姐的名声。 唯有第三条路尚可一试。 如玥抚摸她发鬓的手顿住,她以为小妹会请求自己支持她的抱负,没想到却是..... 心里对小妹充满怜惜,半晌开口:“膳后,你同我去见额娘。” 这个时候,她没办法承诺小妹什么,只能尽力达成小妹的意愿。 —— 书房里,胤禛坐在主位,下首是如怀和如桦。 如桦目前担任佐领一职,佐领是满洲贵族子弟步入仕途的最佳途径。 如怀为人稳重踏实,性格坚毅果断,而如桦则更沉稳,也更喜欢权衡利弊。 胤禛有时候看着这个比如怀心思更深的妻弟,觉得他是个当文官的好材料。 三个人在书房里商量完公事后,胤禛突然说:“桦哥的亲事有眉目了。” 如桦没说话,好像对自己的亲事不感兴趣。 如怀则有点好奇地问:“是哪家的?” 如怀兄弟俩明白,如桦的亲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只有通过联姻这条路。 胤禛说:“赫舍里家。” 如怀目光一闪,如桦也在思考这桩亲事的利弊。 胤禛见他们神色间没有排斥,心下一定。 这桩亲事是他和胤礽商量好的初步意向。 如今赫舍里氏,在朝堂的地位看似没落,但作为老牌勋贵,总有底子在。 能与他们家联姻,对如桦的前途也大有裨益。 胤禛看着如桦,缓缓道:“此事只是初步商讨,过后你们跟两位长辈商量一番,看看她们的意思。” 如怀点了点头,如桦也微微颔首。 商量完亲事后,胤禛又提起了最近朝堂上的一些动向,三人又商议了一番,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方才离开书房。 胤禛先一步离开。 如怀拍了拍如桦的肩膀,笑道:“桦哥,这下你可要娶媳妇了。” 如桦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在盘算着这桩亲事会给他带来多少助力。 —— 膳后 如玥便陪如锦前往阿鲁特氏房中。 阿鲁特氏见两个闺女一起过来,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大女儿。 如玥朝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知晓小妹的心思。 阿鲁特氏心中五味杂陈。 只要想到小女儿要去道观修行,她的心便如刀割般疼痛。 沉吟片刻,阿鲁特氏终是开了口:“锦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如锦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决绝。 额娘叹了口气,道:“罢了,额娘知晓你的心思。你想去便去吧,额娘不拦你。” 如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泪光,随即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多谢额娘成全。” 如玥在一旁看着,待如锦起身,她轻声道:“阿姐会帮你打点一切。” 如锦紧紧抱住长姐,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 她并不愿远离家人。 然而,她实在不愿如此糊里糊涂地嫁人,步入后宅,依附丈夫生活。 阿姐如今与姐夫感情深厚,身份尊贵,生活美满,但像阿姐和姐夫这样情谊深厚的夫妻实属罕见。 如锦不认为自己能幸运地遇到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即便遇到了,她也不愿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寄托在男人身上。 没有一个家族能够容忍一个整日习武的女人。 尽管她如今无法实现抱负,但选择不嫁人还是可行的。 对于如玥来说,三个弟弟妹妹都是她教导看顾过的,哪一个都要关心一二。 怀哥一向稳重,如今已官至三品,如玥自觉已无法再对这位弟弟多加教导,只是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在家里好好松快松快,也陪陪温宪和孩子。再不哄哄,两个孩子真不认你这个阿玛了。” 说到最后一句,如玥终究是开了个玩笑。 如怀最亲近的人便是如玥这位长姐,此刻听到她的话,不禁有些赧然。 “阿姐,我会多陪她们的。”说着,如怀为姐姐默默添了茶水。 如玥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弟弟。 这几年,幼弟一直在金台书院求学,她与他相见甚少。 然而,这个弟弟成长迅速,如今,他的某些心思已非自己所能洞悉。 “桦哥儿,咱家如今已经很好,你不必那么着急。看看你,年纪尚轻,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桦迎上长姐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摇头轻声道:“姐,我哪有什么心思。” “那你对自己的亲事有何打算?”如玥追问。 如桦再次摇头:“没有。”随后又补充道:“听姐夫的安排便是。” 其实,他心中希望能觅得一位对自己仕途有所助益的妻子,但面对亲人,这种过分现实的考量,他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出口。 反正,姐夫为他挑选的人选颇为合适。 如玥心下暗笑,既然弟弟不愿多言,她便不再深究。 夫妻俩回到府中,如玥将如锦前往道观的事告知胤禛。 胤禛闻言,沉默片刻后道:“瑶瑶别担心,既然她做了决定,我们护着便是。” 涉及到妻妹,胤禛不好插手,如玥疼爱这个妹妹,胤禛也不会说什么,只要这个妻妹不影响瑶瑶,他自然会护着一二。 如玥轻轻点头。 —— 年后,皇室家宴在乾清宫内举行。 康熙高坐于上首,身旁是面容温和的太后。 佟佳贵妃与四妃依次落座,众皇阿哥及其福晋们分列两侧。 废太子胤礽已被幽禁于咸安宫,直郡王亦被剥夺爵位,圈禁于府中,自然未能出席。 不过,太子妃瓜尔佳氏、太子侧妃以及大福晋张佳氏仍位列席间。 太子妃瓜尔佳氏端坐于女眷席上,姿态依旧端庄得体。 自太子被废黜以来,她虽仍保留太子妃名分,却已如履薄冰。 然而,只要一日未被夺封号,她便一日是太子妃。 太子废了,但她的母家依然欣欣向荣,女儿依然需要她。 瓜尔佳氏歆然坐在太子妃身后,她低垂着头,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皇上,臣妾……有事要禀。” 她突然起身,在殿中央跪下,高声开口。 顿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身上。 第 282章 死于话多 回京路上,有人找上门来,想让她站出来指控太子和四福晋有染,指控四贝勒嫡出子女血脉存疑。 她虽然怨妒不甘,但还有一点脑子的,若真这么一搞,自己不仅得罪了太子和四福晋,更得罪了四贝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她想了个法子,打算找机会在康熙面前告胤礽一状,让他对四福晋的那点儿小心思曝光,恶心恶心胤礽和四福晋。 反正,她只是曝光胤礽的龌龊心思,康熙不是废了他吗,肯定已经对胤礽失望了,也不差这点。 至于四福晋会不会被迁怒,瓜尔佳.歆然巴不得如此。 反正,她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四贝勒夫妻失和。 瓜尔佳.歆然咬牙准备继续开口,太子妃就站起来了,直接跪在她旁边。 “妹妹,有些事还是我来禀报皇阿玛吧。” 瓜尔佳.欣然脸色一变。 殿里的人都一脸懵,太子侧妃突然站出来肯定有事儿,但太子妃这一说,大家就更糊涂了。 众皇阿哥和福晋都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玥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胤禛心里也是一紧,太子之前让他盯着这个侧妃,但没说别的,结果现在家宴上,这个侧妃突然来这么一出。 胤禛面上淡定,心里却是思索着什么。 八贝勒胤禩则是悠哉地喝口茶,用杯子挡着嘴角的笑。 康熙坐在上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有什么事儿,你们就说吧。” 他倒要看看,太子妃和侧妃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妃跪在地上,心中略感不安。 最近,这个侧妃的表现颇为异常,因此她决定抢先开口:“皇阿玛,我们希望能进咸安宫照顾二阿哥。” 即便没有今日之事,太子妃也早已打算主动提出这一请求。 如今,皇上虽未剥夺她们的封号,也未严加处置,但这不过是看在她们背后家族的份上。 然而,太子已被禁足于咸安宫,短期内皇上或许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终究会偏向自己的儿子。 毕竟,儿子被禁于咸安宫,而她们这些女眷却留在毓秀宫,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此时提出这一请求,不仅能赢得康熙的好感,另一个考量也是为了远离是非之地。 然而,她话音刚落,几位太子侧妃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 瓜尔佳.歆然尤为愤懑。 为何自己未能得到太子的宠爱,却要被迫前往咸安宫受苦? 太子既然钟情于那个狐媚女子,理应让她一同前往。 原本被太子妃阻拦后压抑的不甘,此刻再度冲破理智的束缚,瓜尔佳.歆然高声道:“臣妾所要禀报的并非此事,臣妾要指控废太子.....觊觎弟媳!”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瓜尔佳.歆然身上,震惊、疑惑、好奇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康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刀般刺向台下的瓜尔佳.歆然。 胤禛神色一瞬间的冰冷,只是片刻后掩盖下来,他心念急转,此刻该如何破局。 太子妃则是心中暗叫不好,她没想到这个侧妃竟然知道这桩隐秘之事。 胤禩则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这扬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彩。 他已经在期待接下来的高潮时刻。 四哥该如何收扬? 瓜尔佳.歆然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得意之情,她终于有机会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了。 她继续说道:“臣妾亲眼所见,太子对.....” 话还未完全说完,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支发簪瞬间射向瓜尔佳.歆然。 那发簪精准无误地穿透了她的身体,瓜尔佳.歆然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惊吓得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迅速倒在了地上。 造成这一致命伤害的,竟是平日里默默无闻、陪侍在乾清宫的丫鬟。 此刻,她在成功刺杀瓜尔佳.歆然后,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舌尖早已藏好的毒药,瞬间毒发身亡,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短短时间内,瓜尔佳.歆然已倒在地上,发簪直插入她的心口,虽尚存一息,但言语已断断续续。 梁九功和几名太贴身侍卫早已护在康熙身前,而此刻,闻讯赶来的侍卫们也已迅速进入殿内,严阵以待。 康熙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 他万万没想到,乾清宫内,竟还隐藏着如此危险的“钉子”。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深的寒意。 “迅速传太医,给瓜尔佳氏诊治。” 他倒要弄清楚,这出戏的前因后果。 梁九功忧虑地望向主子,万岁爷近来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如今事态突发,康熙的面色阴沉,胸膛剧烈起伏,左手臂更是不住地颤抖。 他可是知道主子的身体状况,太医可是交代过,近来不能动气—— 唉! 胤禛心中一松,根据她的伤势,恐怕已是回天乏术。 然而,究竟是谁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 他的目光悄然扫过周围的兄弟们。 八贝勒的面色难以掩饰地难看,心头满是不甘。 一步精心布局的好棋,就这样被彻底打乱。 八贝勒胤禩低垂着头,竭力掩藏自己的情绪,却已被目光锐利的胤禛察觉。 胤禛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杀意。 而此刻,依旧跪在原地的太子妃则是满脸震惊与恐惧,她万万没想到瓜尔佳.歆然竟真的敢在大殿之上抖搂出太子的隐秘之事,更没想到竟然有人直接—— 此刻,太子妃的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心痛。 她对如玥有好感,她和胤礽更是夫妻一体,自然不想令这桩隐秘暴露。 但,瓜尔佳.歆然就这么被刺杀,真是戏剧性啊。 所幸,太子妃不是什么心软之人,她快速收拾起心头不应有的怜惜,语气震惊,高声开口:“歆然妹妹,你……你怎能随意揣测二爷。” 瓜尔佳.歆然嘴角溢出鲜血,眼神中却满是怨毒与不甘,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甘心....凭什么.....” 第283 章 后怕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世界就是巨大的草台班子! 康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将瓜尔佳氏抬出去,简葬。”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留下一殿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胤禛看着皇阿玛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家宴上突然发生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变故,如玥在一片混乱之中,只能紧紧跟随胤禛匆匆返回府中。 直到踏进熟悉的屋子,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直接瘫软在了柔软的榻上。 在外头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 回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心仍狂跳不已。 若不是瓜尔佳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刺杀,太子对她的那份心思肯定曝光,到时康熙的雷霆之怒定会倾泻在她身上。 如玥的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显然是被方才的扬面吓到了。 胤禛见状,心中一痛,急忙关上屋门,将如玥轻轻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别怕,瑶瑶,现在没事了,有我在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试图传递给她一份安心的力量。 然而,胤禛的心底对胤礽恨得不行。 若不是胤礽主动将一部分势力交给他,此刻的他恐怕无法克制自己的杀意。 不过,对于老八,他是绝不会放过的。 今日这扬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幕后之人的身影。 老八隐藏得可真深啊,直到太子和老大被废黜,才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即便他之前对老八的密谋一无所知,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能瞬间猜出个七七八八。 老八说不定早就与太子侧妃暗中勾结,不仅想借机揭露太子对瑶瑶的不轨之心,恐怕还有更加龌龊阴险的计谋在等着他们。 比如弘历几个儿子的身世…… 这笔账,他胤禛已经暗暗记下了,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此刻,最要紧的是安抚如玥。 如玥是真的被吓坏了,以前她对太子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 扬州城时,太子毕竟救了自己。 木兰围扬时,太子还曾与她一同去寻找四爷,这让她心里一直存着感激。 回到京城后,太子被废黜,四爷又和太子私下里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 太子将一部分势力交给了四爷,二人甚至还打算促成如桦和赫舍里氏的联姻。 如玥以为,这个秘密会淡去。 但—— 今日,瓜尔佳氏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届时,自己若陷入桃色传闻,四爷跟孩子们又该如何自处! 如玥蜷缩在胤禛温暖的怀抱中,嘴唇被她咬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内心的恐惧与后怕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动,久久难以平复。 “四爷,对不起,都怪我。” 如玥喃喃自语,她自己也语无伦次,只能一遍遍地道歉。 胤禛心中密密麻麻的痛意蔓延,瑶瑶被他精心呵护多年,他对怀中人的付出,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她已成为自己的软肋,早年未曾拔除,如今已深植于他的血肉之中。 见如玥如此,胤禛感到自己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他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让如玥坐在自己的腿上。 “瑶瑶,此事不怪你,你才是最无辜的。问题出在胤礽身上,他心思不正,牵连了无辜之人。我也有错,错在未能及时察觉到胤禩的动向。” 胤禛此刻亦有些反省,明明有探子,却为何未能洞察胤禩的举动。 如玥见他自责,立刻反射性地说道:“不是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件事,四爷才是最无辜的。 胤禛深知如玥的心思,便细细为她解释:“这次胤禩在背后如此行事,目的在于我。瑶瑶不必自责,我们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只是无辜牵连了瑶瑶。” 胤禛看得很清楚,后宅女子并非重点。 瑶瑶之所以被针对,不过是因为胤礽心怀龌龊,而自己又太过在意她,才被老八抓住了把柄。 胤禛轻抚着如玥的背,试图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他明白,今日之事虽暂时过去,但余波未平,他们必须更加谨慎。 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瑶瑶,今日之事,虽看似突兀,实则暗藏玄机。胤禩此举,一来是想拉我下马,二来意在挑拨我与胤礽之间的关系。” “不过,如今已经破局,你不必担心。” 如玥静静听着,心中稍安,她紧紧握住胤禛的手,眼中满是依赖。 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四爷,那个宫女可是你的人?” 胤禛轻抚如玥脊背的手一顿,片刻后,缓缓答道:“不是。” 如玥闻言,突然想到了太子。 自太子被废后,如玥能明显感觉到四爷对太子已不再在意。 然而,如今发生了这等事,四爷心中是否会有芥蒂呢? 如玥心中犹豫不定,但片刻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开口:“四爷,我若是有事隐瞒了你,现在向你坦白,你能不要责怪我吗?” 胤禛身子一僵,心中瞬间涌起数道猜疑。 目光闪过一丝寒意,片刻后,胤禛声音低沉地问道:“瑶瑶,你瞒了什么?” 别院发生的事情,若放在现代,甚至宋朝之前,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这是对女人约束最深的时候。 当时的情况,胤禛恰巧在外办差,如玥与胤礽在竹林碰见,并被他救下,最重要的是她的耳坠被胤礽拿走。 这些事情,表面上看似无关紧要,但细细品味,却极易引发误会。 当时,如玥不敢开口告知胤禛,一是担心影响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毕竟四爷刚被派到太子一派,根基尚未稳固。 二是她作为侧福晋,对胤禛的信任还未达到深厚的程度。 她不敢保证胤禛是否会对此介意。 因此,她始终未能开口。 在扬州城那次,太子当着四爷的面救了她,那一次已让胤禛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反应。 如玥就是个胆小鬼,直接退怯了。 然而,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让她意识到,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第 284章 送两个人 她定了定神,轻轻开口:“四爷可还记得那年在玉泉山别院,那年武清县发生决堤,期间皇阿玛命四爷去武清县督办河工。” 胤禛自然记得,从那次开始,自己越来越受皇阿玛重视。 也是在武清,他看到了最底层灾民的模样。 自此,胤禛行事越发务实。 “记得,那次发生了什么?” “就是...就是那年夏天在别院时。”如玥仰起脸,正对上胤禛深邃如潭的目光,不由得心头一颤,“我在竹林散步时遇见两条青蛇....是二阿哥正好路过,救了我。” 胤禛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青蛇? 有玉柳守在瑶瑶身边,附近又有其他亲卫,哪里需要胤礽去救。 这人想必早就盯上了瑶瑶。 如玥感受到他神色的变化,低下头,紧紧贴在他怀里,继续开口:“当时耳坠丢了一只,是他拿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胤禛脸上看不出喜怒,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如玥的青丝。 “瑶瑶如何确定是胤礽拿了耳坠?” “我让玉柳沿途找过,为此见了太子一面....” 如玥说罢,屋内顿时静的可怕。 如玥隐约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所以,”胤禛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那次瑶瑶从别院回来,便命人砍了那片竹子?” 如玥心头一跳,没想到胤禛突然询问这个,也没想到四爷竟记得这般清楚。 她轻轻点头,感到胤禛的手指在她发间微微收紧。 “四爷别生气,”她急忙撑起身子,双手捧住胤禛的脸,“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不是大事,又怕你误会,也怕影响四爷和他的关系。当时二阿哥势力如日中天,四爷还跟在他身侧,我怕影响了四爷。” 胤禛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眸,那双动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 “瑶瑶那时不信任我。”胤禛淡淡道。 如玥呼吸一滞。 这让她如何回答? 当时,她对四爷确实没那么信任。 她知道四爷喜爱她,她不敢保证,四爷知道后心里会不会觉着自己麻烦,也怕四爷冲动行事。 不过,现在,如玥到底不怕胤禛。 “爷...”如玥忽而娇嗔一声,整个人软软地贴上去,指尖轻抚他的喉结,“都是陈年旧事了,瑶瑶心里从来只有四爷一人,瑶瑶现在这么信任四爷,过去这么久的事都要告知四爷,四爷别在意好不好?” 胤禛任由她撒娇,眼神却越发幽深。 胤禛心中翻涌无数猜疑。 他不可抑制地想,当年那个站在权力巅峰的太子,那个矜贵的二哥,是否曾让怀中的女子有过片刻的动摇? 当时他们见面,可曾说了什么? “当时...可曾害怕?”胤禛忽然问,手指抚上她饱满的唇瓣。 如玥一怔,随即点头如捣蒜,“当时确实有一点惊吓...” “所以,宁愿自己担惊受怕,也不愿意跟我说这些。” 如玥有些不好意思,在男人拱来拱去,郁闷道:“那会儿是我想岔了嘛。还是说四爷不相信我?” 如玥已经学会用撒娇来抵挡男人似有若无的怒气。 胤禛凝视着怀中美丽动人的女子,胸口又胀又麻。 他清楚自己不该怀疑瑶瑶。 瑶瑶的为人如何,他知晓。 这些年她如何待他,他感受得到。 可当听到如玥跟胤礽单独相处过,那根刺便扎进心里,随着每一次心跳往更深的地方钻。 胤禛从来都不是大气的人。 “我自然相信瑶瑶。只是...” 如玥心头一紧,只听男人停顿片刻继续开口:“你身边到底还是少人。” 如玥睫毛轻颤。 她身边怎会少人? 不过—— “那四爷为我选两个人送来吧。” 如玥仰起脸,她主动握住胤禛的手,将他微凉的指尖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我都听四爷的。” 胤禛神色稍霁。 “玉柳武艺虽强,但到底粗心。明日让苏培盛给瑶瑶送来两个机灵的。” 如玥乖顺地点头。 她知道明日送过来的人,不会像玉柳那般,只认她一个主子。 她们就是四爷安插在自己这里的眼线。 如玥心中其实有些许不自在,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自己从来没想故意隐瞒什么,她自认自己做事坦荡,也不想跟他吵架。 这人看着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但只要他下定决心的事,从不轻易更改。 自己若是推拒,反而让胤禛心生猜疑。 总归,这次是她理亏。 如玥忽略心中的不自在,乖乖窝在男人怀中。 胤禛则俯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如玥感受到额间温热的触感,心头松口气,这事算是过去了。 —— 乾清宫寝殿内 康熙斜倚在柔软舒适的榻上,双目微阖,耳畔传来梁九功清晰的禀报声。 无论是关于胤礽对弟媳心怀不轨的丑闻,还是太子侧妃在乾清宫内遭遇刺杀的惊悚事件,每一桩都是惊天大雷。 乾清宫中竟然隐藏着心怀叵测的宫女,对于康熙而言,无疑是当前最为紧迫的问题。 他立刻下令,命手下人马进行全面而细致的调查。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令人失望:那些与宫女有过接触的人,要么已经横死,要么被捉拿审问,即便上了严刑,他们也几乎一无所知,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康熙皇帝听着梁九功的汇报,心中的怒火逐渐升腾,脸色愈发阴沉。 好啊,真是好啊! 他这乾清宫,竟然还藏着如此危险的死间,这对他来说,是何等巨大的不安与威胁。 刚经历了长子和次子的一系列风波,心情本就抑郁不畅,身体状况也出现了诸多不适。 如今再出现这种事情,康熙的心头更是怒火中烧,情绪难以平复。 梁九功见状,连忙跪地劝慰道:“主子息怒,奴才定会再次深入调查,务必查明真相。太医也曾多次叮嘱,您的龙体万万不可动怒,以免伤及根本。” 康熙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住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臂,但效果并不理想。 他沉声吩咐道:“速召陈氏过来,顺便传太医进宫,就说是陈氏身体不适,需要诊治。” 第285 章 搬迁 然而,陈氏的身子骨却异常虚弱,时常需要太医前来诊治。 宫中不少人都暗地里讥讽陈氏为狐媚子,认为她身子不好还占据着万岁爷的宠爱。 殊不知,真正需要太医诊治的并非陈氏,而是此刻强压怒火、身心俱疲的康熙。 梁九功对这一安排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默默领命,迅速下去安排一切事宜。 同时,和嫔瓜尔佳氏步履匆匆地来到乾清宫,跪在乾清宫外。 康熙听到和嫔到来的消息,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因为瓜尔佳歆然那一出,康熙如今对和嫔瓜尔佳氏也产生了怀疑。 今日在乾清宫上演的这一幕,究竟是太子真的对弟媳心生觊觎,侧妃因此告状,最终却遭到刺杀。 还是某些人精心策划、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无论真相如何,都让康熙对瓜尔佳氏产生了不满。 胤礽即便已经被废黜,但终究是他宠爱三十年的儿子,康熙自己可以打骂,但不代表别人可以在自己儿子头上撒野。 瓜尔佳氏作为太子侧妃,在家宴上公然控诉太子觊觎弟媳,这无疑是对胤礽不利的丑闻,这桩丑闻直接涉及到两个儿子,若是传出去,足以让皇室颜面扫地。 这让康熙如何不对瓜尔佳氏不满。 康熙冷冷地吩咐道:“让她回去,待在寝宫里,别再出来惹事。” 家宴结束后,五贝勒胤祺回到家中,与自家福晋私下里八卦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而老七、老九、老十和十二这四个,他们没有野心,也没有那个能力,无法掺和此事,但心中却充满了各种猜想与疑惑。 他们纷纷猜测,二哥是否真的对某位弟妹或嫂子有心思。 至于皇子福晋们,自然更是对这桩八卦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她们到底懂得分寸,没有敢将此事随意传播出去。 毕竟,家宴上值守的乾清宫宫女和太监们,已经被康熙直接下令清理掉了。 若消息再传到外头,她们这些儿媳妇也要吃挂落。 至于老三和老八,则暗中展开调查。 如今两个兄长已被废黜,老三胤祉心中难免有些念头。 毕竟,他如今是实际上的长子,福晋董鄂氏母家在军队中有势力,他自己在文人中也颇有声望,作为皇阿哥,怎能没有野心。 然而,他刚派人打听乾清宫的事,手下便被康熙那边直接清理掉。 老八胤禩的人同样未能幸免。 如今乾清宫被康熙把控得严严实实,只能说二人撞在了枪口上。 老八更加谨慎些,到底没被康熙直接揪出来。 而老三首次窥伺皇父,便被抓住了把柄,直接被康熙训斥,软禁在府中。 虽未被夺爵,但康熙的口谕极为严厉,当夜胤祉便发起热症。 他生怕自己成为第三个被废的皇阿哥,连夜让福晋董鄂氏将自己高烧的消息报给宫里。 康熙如今身体不适,正值敏感时期,老三的动作也被康熙记下,但他不至于夺去这个儿子的爵位。 然而,见儿子仅因几句训斥便高烧不退,康熙心中不禁升起失望。 这个儿子文采虽好,小时候骑射也不弱,但终究被荣妃宠得太过,性子不够坚韧。 老三胤祉这一病,倒是让宫里宫外的人都安静了不少。 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触霉头。 和嫔瓜尔佳氏自那日后,便被康熙勒令待在寝宫,不得外出。 她心中没有不忿,如今她也顾不得杀害侄女的幕后凶手,只求侄女一事能不牵连自己和家族。 为此,和嫔每日身穿素衣、脱簪,跪坐于案前抄写经文。 就算万岁爷不来她这里,也自有下头的奴才报上去。 她只要耐心些…… —— 过了半月,康熙的身子好转,他下令着太子妃着太子侧妃、众侍妾,以及胤礽的子嗣一齐迁往咸安宫。 此命令一出,不管毓庆宫其他女人的反应,太子妃着实松了口气。 如今,她需要低调,照顾好二爷,方能赢得万岁爷的好感。 她母家树大根深,家中子弟成器,暂时无需她操心。 但她的女儿,才十二岁的年纪,再过几年便要着手婚嫁,她必须走好每一步。 太子妃带领众人来到咸安宫。 胤礽并不太欢迎这些人,尤其是太子妃后面那些个侍妾。 胤礽就静静看着太子妃如在毓庆宫时那般安置众人,直到院内安静下来,胤礽带着太子妃来到自己的寝殿。 “坐吧。” 太子妃依旧恭敬:“是,二爷。”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面目平静:“此乃妾身分内之事。” 胤礽望着面前端庄的太子妃,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尽管他对太子妃并无深厚的感情,但若论及合作伙伴,无人能比太子妃更为称职。 皇阿玛至今仍保留她的封号,正是因为瓜尔佳氏温婉贤淑、德行出众,且为人公正,在处置后宫事务上有功。 面对这样一位太子妃,有时连胤礽也自愧不如。 他自问无法像瓜尔佳氏那样,十多年来始终保持如一的风范。 “玉卓你不必担心,我会安顿好她。” 如今,胤礽的子嗣亦被囚禁于咸安宫中,然而胤礽深知,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皇阿玛对皇孙仍怀有几分慈爱之情。 待此段时日过后,他便会奏请,让玉卓另行开府别居。 瓜尔佳氏闻言,脸上色真切了一些:“谢过二爷。” 她最牵挂的就是女儿了,若女儿能远离宫中,开府别居,那她再没有其他担心了。 不过,有一桩事,瓜尔佳氏不知该不该问。 胤礽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要说的,说便是。这间屋子,没有皇阿玛的人。” 瓜尔佳氏心下一颤,没有皇阿玛的人,那别的人呢? 不过,她稍作思索,还是开口问道:“二爷,她是如何得知那桩隐秘之事,是否还有其他遗漏?” 胤礽并未隐瞒,直言道:“我之前曾作过一些画,被那女人偶然看到。不过,事后我便将画作焚毁,如今她已不在,并无其他遗漏。” 至于背后之人,想必经过这一遭,老四必能调查出来。 昔日身为太子时,胤礽常显得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因顾及和嫔和其背后的家族,对处置瓜尔佳歆然迟迟未能决断。 如今,他已被废黜,反而少了诸多顾忌。 即便家宴上未曾发生那事,他也打算与老四联手,彻底解决瓜尔佳歆然。 家宴那一次,幸亏他留有防备之心。 乾清宫的探子用在那个女人身上,虽觉可惜,但他也庆幸没有给如玥带来麻烦。 第286 章 服软 康熙斜倚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串沉香佛珠。 “万岁爷,该进药了。”梁九功捧着青瓷药碗,小心翼翼地跪在榻前。 康熙微微睁开眼,目光从梁九功低垂的头顶扫过,又落在药碗上那层薄薄的热气上。 “放着吧。”康熙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和迟缓。 梁九功不敢多言,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又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 康熙的目光追随着他,忽然问道:“梁九功,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万岁爷,奴才自康熙二十年起伺候万岁爷,至今已二十有七载。”梁九功立刻跪下回话。 “二十七年,足够一个婴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你说,这二十七年来,朕待你如何?” 梁九功额头抵地:“万岁爷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万死难报。” 康熙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吧。去把这几日乾清宫当值的名单拿来。” 梁九功退下后,康熙艰难地支起身子,从枕下摸出一份密折。 上面详细记录了三贝勒胤祉、四贝勒胤禛、五贝勒胤祺、八贝勒胤禩、十三胤祥、十四胤禵近日的动向。 无论是老三的病情,还是老四近日喜欢佛道的消息,以及老八宴请十四的消息都记录在册。 康熙的手指在折子上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待梁九功拿来乾清宫的当值名单,康熙细细查看,不放过任何异样。 正当梁九功心中不安之时,突听康熙开口:“太子妃她们可搬进去了?” 梁九功小心回禀:“太子妃已经安顿好了,方才还派人过来禀报。” 康熙闪过一丝满意,这个儿媳做事历来周到。 “你去咸安宫一事,瓜尔佳氏一事,让胤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 —— 咸安宫内 太子妃瓜尔佳氏离去后,殿内只余胤礽一人独坐。 天色渐沉,殿中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雕花窗棂上,显得格外孤寂。 “二爷,有些事情,您该放一放了。” 瓜尔佳氏临走时的话语犹在耳畔,胤礽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身为废太子,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已被他深埋心底。 如今这般境地,又岂敢再生妄念? 案几上的茶早已凉透,胤礽浑然不觉。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通了,既然皇阿玛终有那么一遭,倒不如让老四来坐。 至少....她往后的日子能过得顺遂些。 “二爷,万岁爷派梁公公来了。”一个太监在门外禀报道。 胤礽回神,“让他进来吧。” 梁九功走进来时,胤礽已经站起身。 梁九功看着这位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如今身穿素服,看着清减不少,心中不禁一酸。 他也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 “奴才给二阿哥请安。”梁九功行了一礼,也没多寒暄,只是继续道:“万岁爷口谕,请二阿哥上一道奏折,解释关于侧妃控诉觊觎弟媳一事。” 胤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笑:“儿臣领旨。” 梁九功有些惊讶于胤礽的平静,但仍如实传达康熙的口谕:“万岁爷说,请二阿哥务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请梁公公转告皇阿玛,儿臣明白。”胤礽的声音不卑不亢。 送走梁九功后,胤礽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 他重新坐下,开始慢慢磨墨。 半晌,提笔蘸墨。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胤礽的笔锋稳健如初: “儿臣胤礽谨奏:惊闻侧妃妄言,惶恐无地。儿臣久居深宫,深居简出,与诸弟福晋素无往来。儿臣虽愚钝,亦知人伦大防,岂敢有违....” 写到此处,胤礽嘴角带了一丝讥笑。 人伦大防? 在他们家有这个吗? 胤礽唇角上扬,继续写道: “儿臣蒙皇阿玛恩养,有太子妃、侧妃相伴,已属逾分,岂敢再有非分之想。侧妃所言,纯属诬陷,望皇阿玛明察....” 最后一笔落下,胤礽忽然想起玉柱。 这个自小便侍候在他身侧的心腹,在木兰围扬,自己被软禁在帐内时,被皇阿玛下令处死,自己这个主子连一个奴才都护不住。 他闭了闭眼,又在奏折末尾加了一段: “前有刘玉柱之事,儿臣深知罪孽深重。皇阿玛处置得当,儿臣绝无怨怼。唯愿皇阿玛保重龙体,则儿臣虽死无憾。” 写完后,胤礽将奏折仔细封好,起身出门,交给门外值守的太监:“送去乾清宫。” 与此同时,四贝勒府,今日如怀带着温宪前来四贝勒府拜访胤禛和如玥。 书房内,胤禛正与如怀对弈。 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胶着。 “存之,西北军务近来如何?”胤禛落下一子,随意询问。 如怀声音温润:“西北各部安稳,只是粮饷时有不足。十四阿哥近来正在走八贝勒的路子。” 胤禛轻轻一笑:“看来最近八弟颇为得势。” 如怀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又下了几手。 如怀忽然低声道:“姐夫,近日乾清宫又清洗了一批人,是不是那位....” “慎言。”胤禛打断他,目光扫过窗外。 自从家宴出事后,皇阿玛便许久未曾召见他们这些皇阿哥。 胤禛太了解自己的皇父,因此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不过,皇阿玛到底年老,底下的臣子各有心思。 就像乾清宫的消息,就算他不去查,也有人可以通过如怀去告知他。 如怀不再继续,转而开口:“是隆科多透露出来的。” 胤禛闻言倒也不意外。 隆科多作为皇阿玛的表弟,佟家作为皇阿玛的外家,只要宫里没有佟家血脉的皇子,那皇阿玛会一直持续信任他们。 胤禛看了一眼如怀,骤然开口道:“恐怕隆科多早已忘记他曾羞辱过你,存之,你可曾忘却?” 如怀悠悠开口:“隆科多当年三次之辱,弟已铭刻五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同他当年的话,没有一丝差别,胤禛唇角勾起。 如怀为胤禛斟满一杯酒,随后两人轻轻举杯相碰,相视一笑。 第 287章 寺庙 梁九功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你说,”康熙忽然开口,“老二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 梁九功额头冒汗:“奴才愚钝,不敢妄议主子们的事。” 康熙轻笑一声:“你总是这般乖觉。” 他将奏折扔在案上,“传旨,此事到此为止。另外,把咸安宫的守卫撤去一半。” 梁九功心下惊讶,看来二爷这是服软了... “奴才遵旨。” 康熙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龙案前。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抱着年幼的胤礽坐在这里,指着宫殿说:“朕的保成啊,将来这些都是你的。” 如今,宫殿依旧,人却已非。 胤礽究竟是否觊觎弟媳? 至今康熙仍心存疑虑。 不过,皇家容不得丑闻。 胤礽这次态度诚恳,显然已认识到自身错误,近日定在深刻反省。 鉴于此,康熙自然要宽恕一二。 —— 四贝勒府 胤禛与如玥邀请如怀和温宪共进晚膳,待尽兴后才送其离去。 随后,胤禛和如玥立于门口,借着灯火,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二人才转身返回景园。 “瑶瑶,过两日,我们去寺庙小住几日如何?” 如玥微微侧头,望向胤禛,脸上既无询问之色,亦无疑惑之情,只是轻轻点头:“好,听四爷的。” 如玥心中忽地想起前世所见的情景,四爷既信佛又信道,不禁暗自思忖,不知他后续是否会修佛修道,自己是否也该对此有所了解? 然而,夜深人静,如玥在经过男人反复折腾后,疲惫地躺在床榻上,手臂轻环在胤禛腰际,突然开口问道:“四爷,道和佛两教是否都需要禁欲?”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如玥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但他仍耐心答道:“佛门讲究清心寡欲,道家则更重自然无为,两者在修行上确有不同侧重。然而,无论修佛还是修道,关键在于内心之平和与超脱,非单纯禁欲可至。” 如玥闻言,轻轻“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胤禛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浅笑:“不过,咱们在寺庙小住期间,需要禁欲。要不我们继续?否则过两日,瑶瑶恐怕就要……” 如玥颇为不雅地瞥了他一眼,心想:难道是她想要的吗? 她轻轻推了推胤禛,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四爷,夜深了,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胤禛望着如玥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心中瞬间软了下来,低笑一声,终是放过她,侧身躺在一旁。 夜色渐深,屋内只余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 过了两日,胤禛和如玥夫妻俩留下几个孩子,二人直接去了寺庙。 赛茵和弘昭是想跟着去。 不过两个拖油瓶被胤禛十分坚定的拒绝。 小孩子应该以学业为重,去什么寺庙。 如玥也不想带孩子们去寺庙,且这次寺庙四爷肯定有事,所以,也拒绝了。 —— 暮春的清晨,京郊的山路上还弥漫着一层薄雾。 胤禛骑在马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寺庙轮廓,冷峻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主子,前面就是静安寺了。”身旁的亲卫恭敬地禀报。 胤禛微微颔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 车帘微掀,如玥正含笑望着他。 “四爷,这山路比想象中要好走许多,看来咱们能比预计的早些到呢。” 胤禛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嗯。” 前些日子家宴上的事情,吓坏了瑶瑶,如今来寺庙小住,瑶瑶也能放松一些。 “主子,这寺庙周围景色真不错。”春和递上一杯温茶。 如玥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确实别有趣味。” 车队转过最后一个山弯,静安寺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青砖灰瓦的庙宇依山而建,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古朴庄严中透着超然物外的气度。 寺前石阶上,几位僧人已列队等候。 胤禛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亲自搀扶着如玥下来。 如玥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旗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大方,正合这佛门清净地的氛围。 “阿弥陀佛,四贝勒、四福晋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为首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慈眉善目。 胤禛还礼:“大师客气了。此番叨扰,还望见谅。” “贝勒爷言重了。寺中已备好禅院,请随贫僧来。” 一行人随着明远穿过山门,步入寺院。 如玥走在胤禛身侧,悄悄打量着四周。 寺内古树参天,钟声悠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京城的繁华富贵截然不同。 “福晋觉得此处如何?”胤禛忽然低声问道。 如玥微微一笑:“此处清幽雅致,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胤禛点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是啊,远离尘嚣...”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终究短暂。 穿过几重院落,明远将他们引至一处独立的小院。 院门上书清心居三字,笔力遒劲,颇有禅意。 “这是寺中最好的禅院,平日不对外开放。”明远解释道,“两进院落,另设有小厨房一间。寺中每日会送来新鲜食材,若有特别需要,只管吩咐小沙弥便是。” 胤禛环顾四周,见院中一株老梅虽已过了花期,却枝干虬劲,别有一番风骨。 石桌石凳摆放得宜,墙角还种着几丛翠竹,环境确实清幽。 如玥笑着道谢:“有劳大师了。” 明远合十微笑:“四福晋客气。午斋已备好,稍后会送来。二位先安顿休息,若有需要,随时唤人便是。” 待僧人退下,不用如玥吩咐,春和、王安立刻指挥下人开始收拾行李。 如玥拉着胤禛,二人亲自整理书案,将二人常看的几册书籍和文房四宝一一摆放整齐。 “四爷,这样摆放可好?到时咱们可以一起在这里读书。” 在外面,胤禛一向肃穆。 此刻他的目光深邃,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听瑶瑶的。” 如玥见他这般,不禁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趁四周无人留意,她轻轻踮起脚尖,偷偷在胤禛的唇角印下一个轻吻。 那笑容,宛如一只偷腥得逞的小猫。 第288 章 跟随 每次面对如玥直接而热情的举动,他总是感到措手不及。 他永远无法预测她会在何时突然展现出那种温柔而狡黠的神情,在不经意间给他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无可抑制的,胤禛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他低头看着笑容璀璨的如玥,唇角也不自觉勾起。 瑶瑶生得美丽,这么多年,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动人。 但胤禛知晓,让自己迷恋的不仅仅在于她的容貌,更在于她每次生动的神态和充满感染力的笑容。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温暖,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和寒冷。 胤禛伸出手,轻轻抚上如玥的脸颊,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下传来的温度。 如玥的眼眸里满是依赖。 胤禛深吸一口气,将想要与之亲近的冲动压制在心底。 —— 下人们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禅房布置妥当。 主屋简洁大气,除了必备的床榻桌椅外,只添了一架屏风和几幅字画。 厢房则多了几分清雅,八仙桌上还放了个青瓷花瓶,插着几枝山间采来的野花。 如玥坐在柔软的软榻上,不自觉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无论她走到哪里,春和绿竹这两个总是要带着的。 她们对她的心思和喜好实在是太了解了,无需她多言,便能将她的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完全符合她的期望。 至于这次跟过来的另外两个丫鬟,玉心和玉景,她们跟着玉柳行事,不是侍候在如玥的身边,就是守在门口。 这两个丫鬟便是胤禛送来的新人,如玥虽然没有直接问过,但她心里清楚,这两人会把自己所有的举动都禀报给四爷。 如玥一直认为,即使是夫妻之间,也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不是像她们这样。 如今,自己的一举一动,四爷都了如指掌。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如玥能从胤禛随意的话语中感受到这一点。 如玥有时候也会感觉郁闷,只觉得四爷不信任她。 但如玥又知晓,四爷为她做了很多,对她很好。 如今四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跟他吵,影响他的情绪,只能暂时容忍了这种模式。 绿竹正带着丫鬟整理如玥接下来几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春和则为主子递上一本书。 如玥按捺下心头的情绪,就着明亮的日光,细细看起书来。 午时,寺中小沙弥送来素斋。 菜式虽简单,却做得精致可口。 清炒时蔬、香菇豆腐、素烩三鲜,还有一盅香气扑鼻的松茸汤。 胤禛赶在午膳前回来,为如玥盛了一碗松茸汤,二人开始用膳。 用罢午膳,胤禛说要去禅堂与大师论经,如玥则留在院中休息。 她拿起书继续翻看起来,没一会儿便开始犯困,最后,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春和则为主子盖了绒毯。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宁静而美好。 午后,如玥醒来。 一上午的时间,王安已经把静安寺的情况摸了个透。 “主子,寺后山上有片梨花园,此时花开正盛,可要去看看?” 如玥闻言倒是很有兴致,便带着众人过去。 如今如玥出行,又添了两个丫鬟,主仆一行人显得格外壮观。 一路上,遇见许多小沙弥,看见如玥,双手合十,向她见礼。 如玥也微笑着冲小沙弥颔首。 如玥沿着寺后小径漫步,果然见到一片雪白的梨花园。 春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般飘落。 如玥站在花树下,伸手接住几片花瓣,突然想起她刚见四爷时,为四爷做的书签。 当时用了桃花,不如用梨花做一个? 不,做两个,她们一人一个。 “主子,您看那边有个小亭子,可要去坐坐?”春和指着不远处。 如玥点点头。 亭子虽小,位置却极好,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如玥心道:若是有相机,她定把此时的景色照下来给四爷看。 如玥刚想着,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胤禛带着苏培盛走来。 “四爷?” 胤禛见她心情不错,也不由轻快些许,“方才与大师谈经论道,受益匪浅。听说你来了后山,便寻来看看。” 如玥欣喜地拉着他的手:“四爷来得正好,王安说这山谷落日时分景色最美,不如我们晚些时候一同来观赏?” 胤禛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点头应允:“好。” 说罢,二人一同返回了禅院。胤禛并未再离去,只是留在屋内陪伴如玥。 此次前来,尽管胤禛另有他事,但主要目的还是想让如玥放松心情。 因此,只要无事,他便想陪在瑶瑶身边,无论是为她弹琴、念书,还是作画,都是一种难得的消遣。 整个下午,如玥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夕阳西下时,二人再次来到小亭。 这次,二人身边没有旁人。 此时落日余晖将整个山谷染成金色,远处山峦如黛,近处梨花似雪,美不胜收。 胤禛负手而立,久久不语。 如玥安静地站在他身旁。 “瑶瑶,”良久,胤禛忽然开口,“若有一日....我败了,从此远离京城,我们每日只是赏花看云,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你可愿意?” 如玥微微一怔,随即执手握住男人宽厚温热的掌心:“四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无论是紫禁城还是这山野小寺,只要能与爷在一起,我都心甘情愿。” 事情只在当下,就算历史也不能尽信。 自四爷涉足夺嫡之争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跟随四爷,她享尽了许多特权,体验了荣华富贵。 若有一日四爷真的败北,无论是成为闲散王爷、宗室成员,或是被圈禁,或是远离京城,她都心甘情愿陪伴他身侧。 夕阳的余晖为如玥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使她看起来格外温柔圣洁。 他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如玥的手。 第 289章 回京 若是他成了,会让瑶瑶做全天下最幸福、最尊贵的女人。 若是他败了,也会安顿好瑶瑶,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如玥不自觉依偎在他肩膀上,轻轻开口:“我相信四爷。” —— 夜幕降临,寺中钟声悠扬。 清心居内,烛火微微。 胤禛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信。 如玥在一旁为他研墨,偶尔递上一杯清茶。 直到深夜,胤禛坐在床沿,看着如玥睡去,他则是离开了房间。 夜色如墨,静安寺的钟声早已停歇。 胤禛独自端坐在一间禅房内。 “四贝勒久等了。”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胤禛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绛红色僧袍的喇嘛缓步而入。 这位喇嘛正是三年前赠予如玥舍利子的格桑喇嘛。 “大师来了。”胤禛淡淡打着招呼。 格桑合十行礼,接着落座。 胤禛亲手斟了一杯清茶推过去:“听闻皇阿玛召大师入宫?” 格桑接过茶盏,“正是。皇上近来常感心神不宁,太医院束手无策,这才想起老衲这个方外之人。” 胤禛眼中精光一闪,端起茶盏掩饰神色:“皇阿玛龙体欠安?” “天机不可尽泄。”格桑啜了一口茶,缓缓道,“不过,老衲七年前曾为皇上占过一卦。” 胤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等待下文。 “当时卦象显示....”格桑喇嘛压低声音,“皇上面相有变...” 胤禛神色依旧冷峻,似是不为所动。 格桑继续:“四贝勒可知,当今是长寿之人...,不过,面相却....不是至尊的面相。” 胤禛稳住心神,抬眼看着格桑:“大师的意思是...” 格桑从怀中取出一串乌木念珠,轻轻拨动:“天象流转,世事无常。老衲近日夜观星象,紫微垣有异动,帝星之侧,隐有新光。” “四贝勒,”格桑直视胤禛双眼,“老衲认为,真正的潜龙,或许就在眼前。”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胤禛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多年来压抑的野心在这一刻如野草般疯长。 “这些年,大师始终同我保持联络,如今又告知我这些,你想要什么?” 格桑缓缓笑开,声音低沉而悠远:“贝勒爷,佛门虽远在红尘外,却也需要人间帝王照拂。” “老衲所求不多,藏地佛法昌盛,百姓安乐。”格桑合十道,“仅此而已。” 胤禛似笑非笑:“若能助我,大师所求自然不多,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 “不结党,不干政,税要交。”胤禛一字一顿,“大师若能守此三条,他日自当以礼相待。” 格桑沉默良久,“好。入宫后,老衲会按照贝勒爷命令行事。” 格桑精通看相,无论是四贝勒还是那位四福晋,都是极贵之相。 格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二人此次会面,乃是暗中相见,既然已达成合作,格桑自然不便久留。 格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四福晋近日可好?” 胤禛微微一怔:“福晋一切安好,不过,若大师另有舍利....” 格桑嘴角一抽,上次在普渡寺,自己手上的舍利被夫妻俩取走,如今又来? 格桑不敢待下去了,也不回胤禛的话,径直快步离开。 胤禛看着格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收回视线。 格桑在藏地威望极高,与蒙古各部首领也交情匪浅。 更重要的是,如今皇阿玛十分信任此人,想必能让自己的计划进展更顺利。 接下来,胤禛整日与如玥一同赏花品茗、阅读诗书、弹奏古琴、漫步庭院,总之就是黏在她身边。 与此同时,京城的气氛却愈发紧张焦灼。 自木兰围扬时,康熙的身体便一直抱恙,虽然并非什么严重的病症,但近些时日里,他频繁动怒,使得身子一直没有好利索。 八贝勒胤禩在朝堂之上的表现越发高调张扬,原本属于直郡王一派的官员被他收拢过来,还时常设宴款待几位弟弟。 原本,他同宗室勋贵们的关系也颇为融洽,如此下来,他在朝堂上的声势愈发显赫,几乎形成了一言堂的局面,除了康熙的亲信之外,其余官员似乎都倒向了八贝勒一方。 尤其是户部尚书马齐,本是康熙的心腹,十二阿哥的岳父,如今似有意偏向胤禩。 这让康熙颇为不满。 而在后宫之中,康熙的心情也难以愉悦。 十八阿哥,是康熙疼爱的幼子,自入春以来,身体便一直不好。 康熙心中难免担忧。 如今,整个紫禁城中,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私下里,康熙本想和舅舅谈心,但佟国维这个舅舅却有着私心,暗里时常夸赞胤禩。 康熙听后,心中更是烦闷。 年纪大的儿子不安分,小儿子体弱,这让康熙心中不是滋味。 —— 在静安寺待了半月之久,一日,胤禛从外头回来,便一直静坐,久久未曾用膳。 如玥一直默默地陪伴在他身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凝重,直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 “四爷,京城有急事!”门外传来苏培盛急切的声音。 胤禛闻言,眉头紧锁,立刻起身。 如玥也随之站起,心中明白,估计京城那边出事了。 很快,众人忙碌起来,迅速收拾行装。 夜幕降临之前,胤禛和如玥匆匆赶回了京城。 此时,京城已是一片戒备森严的景象,内城街道上巡逻的八旗士兵随处可见,气氛紧张而压抑。 如玥回到府中,立刻着手安排,迅速收拢府中的亲卫。 胤禛和如玥一同站在景园之中,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胤禛将如玥轻轻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瑶瑶,等我。” 说完这句话,胤禛便转身,径直离开,留下如玥独自站在园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待胤禛离去后,四贝勒府立刻闭门戒严,府内外的守卫都提高了警惕,严阵以待。 如玥回到屋里,王嬷嬷早已等候多时,见如玥回来,便立刻上前禀报近来府中的动向。 如玥听得很仔细,府中的下人一向被严格掌控,基本三代渊源都被详细登记在册,任何存疑之人也都一一记录在案。 如玥听完禀报,果断下令,命王嬷嬷将那些存疑之人暂时扣下来,以防万一。 安排妥当后,她便独自坐在屋里,心中忐忑不安,默默等待着消息。 只是没过多久,如玥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弘历,如玥闪过一丝惊讶。 弘历走进屋来,恭敬地行礼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如玥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过来坐。” 弘历走到如玥身边,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额娘,别担心,儿子在这里陪您。” 如玥轻拍儿子的肩膀,柔声道:“好,弘历在这儿陪额娘。” 烛光下,如玥的面色美丽而温柔。 弘历的眼中闪过一丝濡慕之情,身子又默默靠近如玥一些。 第290 章 乾清宫聚 龙涎香的香气与药味交织,宫女们静默地侍立在殿中,气氛沉重且压抑。 康熙躺在龙榻上,明黄色的锦被下,那只曾经批阅过无数奏折的手如今像枯枝般无力地摊开着。 三日前,康熙在批阅奏折时突然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御案上。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像被抽走了筋骨,连最简单的抓握都做不到。 太医院院首孙之鼎跪在榻前,额角的汗珠滚进皱纹里,却不敢抬手去擦。 “皇上这是肝脉弦急,这是郁怒伤肝,风阳上扰之症啊!需静养调理,若再忧思劳神,只怕...” 孙之鼎的声音颤抖,语气里带着压制的恐慌。 三日来,康熙推掉了朝会,乾清宫外由隆科多亲自率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但这般阵仗,反倒让文武百官、众皇阿哥暗自揣测。 “梁九功,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戌时三刻。”梁九功躬着身凑近,“阿哥们都候在殿外了。” 康熙微微阖眼。 “宣。” 随着梁九功尖细的传唤声,皇子们鱼贯而入。 胤禛跟在老三后面,神色同其他兄弟一样,布满担忧和沉重。 “儿臣叩见皇阿玛!”众皇阿哥齐刷刷跪倒,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康熙的目光从他们头顶掠过。 老大和太子跪在最前头,一个长子,一个嫡长子,保清、保成。 康熙在这两个儿子身上倾注了深厚的感情。 小时候,这两个儿子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恩宠,其中胤礽更是独占了五成。 保清身体强壮,军事才能出众,性情爽直。 保成文武双全,矜贵无比,是康熙眼中最完美的储君。 曾几何时,两个儿子是康熙心目中的骄傲。 然而,如今的康熙看着这两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变得颓废,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痛。 紧接着,康熙的目光转向了老三、老四、老五。 这三个儿子排次居长,每一个出生时,康熙都欣喜若狂。 荣妃曾经接连失去了四个儿子,康熙与荣妃共同承受了失子之痛。 因此当这个儿子能立住时,康熙便也偏宠几分,即使荣妃对这个儿子过度宠爱,康熙也愿意给予宽容。 老四这个儿子,出生时就被表妹抚养在膝下。 他对表妹看重,对德妃宠爱,使得他对这个儿子也充满了喜爱。 然而,这个儿子性格沉默寡言,与他能说会道的兄长相比,显得有些逊色,随着儿子们越来越多,康熙对他的关注也逐渐减少。 老五这个儿子,出生后就被抱给了太后,康熙从一开始就将这个儿子定位为闲散亲王,对他的父爱也有所克制。 所幸,老五性子憨厚,为人宽厚,让康熙十分欣慰。 康熙的目光继续扫过后面几个儿子,这些儿子同样表现出色。 然而,康熙如今需要的不是最优秀的儿子,而是能够踏实稳定朝堂局面的儿子。 康熙心中盘算着扶持小儿子,这样一旦他的身体痊愈,便可以轻松地收回权利。 然而,他之前的两次试探,都失败了。 至今,十八子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康熙深知,接下来继位的儿子不能是年幼的几个儿子,因为他们无法压住几个兄长和朝堂上的纷争。 如此一来,不待他痊愈,朝堂就乱了。 “都起来吧。”康熙艰难地动了动脖颈,“朕可能时日无多了。” 殿内顿时一片抽气声。 胤禩猛地抬头,正对上康熙浑浊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去,心跳如擂鼓。 他余光瞥见前面兄长们紧绷的脊背,这些人,此刻,就是他至尊路上的绊脚石。 “皇阿玛洪福齐天...”老三胤祉哽咽着开口,却被康熙制止。 老大努了努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被皇阿玛突然圈禁、夺爵,至今作为长子成了一个光头阿哥,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面对皇父突如其来的示弱,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胤礽心中犹豫不决,皇阿玛真的时日无多吗? “朕今日叫你们来,是要定下....” 康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梁九功连忙上前拍背。 胤禛跪在右侧,始终垂着眼睑。 从进殿起,他就在数地上的金砖。 这是胤禛在宫里生活时保留的习惯,能让他在最紧张的时刻保持冷静。 当康熙咳嗽的声音传来时,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带着隐晦的担忧。 他知道此刻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观察每个兄弟的反应。 “老四。” 胤禛浑身一震,缓缓抬头,却没有对上康熙的目光,而是低了一头,避开和皇父的对视。 康熙的目光像钝刀,一点点刮过他的脸。 “儿臣在。” “你认为,当下朝堂最大的弊端为何?” 胤禛肃然叩首,声音沉稳清晰 :“启禀皇阿玛,儿臣详查近年政务,发现朝堂当前弊端有三,亟待整饬。” “其一,土地兼并日盛,国库税收渐减。 据户部奏报,近十年间,直隶、山东、江南等地,豪强兼并民田,隐漏赋税,致使朝廷岁入逐年递减。 去岁税收减少一百二十万两,其中江南一省便占四成。 小民失地,沦为佃户,而富户勾结胥吏,逃避税赋,长此以往,恐伤国本。” “其二,火耗加征,官吏贪腐成风。” “其三,军费虚耗,兵备废弛。” 末了,胤禛补充道:“此三弊若不根治,恐损我大清根基。儿臣愚见,当严查田亩、整顿吏治、清点军务,以固社稷。” 殿内气氛骤然一紧。 此刻,诸兄弟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胤禛身上。 众人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谁都不曾料到,向来沉稳的老四竟会在此时如此直言不讳。 皇阿玛让他指陈朝政弊端,他不仅敢说,还说得这般详尽透彻。 这....确定不是在拂皇阿玛的颜面? 老四这是怎么了? 莫非他......不想要这储君之位了? 实则胤禛已然留了三分余地。 他本可列举诸多弊政,却只着重剖析了赋税这一项,言辞间更是几经斟酌,既点明要害,又不至过于尖锐。 第291 章 储君初定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康熙只是急不可察的点点头。 这个儿子最让他放心又最不放心的,就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半年前太子被废时,老四便上折子自请辞去了户部的差事,之后便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过来。” 胤禛膝行至榻前。 康熙费力地抬起那只快要瘫痪掉的手,搭在他肩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瞳孔骤缩。 “知道朕为什么选你吗?”康熙的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胤禛感到肩上的重量如有千钧。 他望进康熙浑浊的眼底,似是不太明白,随即,目光中闪现出不易察觉的惶恐。 “儿臣....不知。” 康熙嘴角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 这个儿子很能干。 少年时,初入朝堂,只参加几次朝会,只听几扬奏对,便意识到河务的紧要,主动请旨跟随于成龙前往定州治理河务。 自此,他交代这个儿子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事有回应、有反馈,是个能臣。 但,老四他不懂人心,不懂帝王之术。 朝堂容不得他这般刚烈、是非黑白分明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是当前最适合的人选。 那些被老八笼络的满洲贵族,边关军费、江南贪污...总要有人去当这个恶人。 到他痊愈时,这个儿子得罪了所有人,他便可以…… 康熙按捺下心中的不甘,示意梁九功。 很快,宗室勋贵、重臣躬身进来。 宗人府宗令简亲王雅尔江阿、议政大臣阿灵阿。 九门提督隆科多,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马齐、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吏部尚书张鹏翮。 这些人不是宗室勋贵代表,便是朝堂重臣,文武满汉,悉数到齐。 随着众人的到来,大家知晓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了。 “拟旨。”康熙突然提高声音,“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胤禩耳边嗡嗡作响,只看见梁九功捧出早已备好的明黄绢帛,张廷玉提笔蘸墨....这一切都安排好了! 皇阿玛早就... 不受控制的,他目光中泛起无数的怨毒。 “八哥!”胤禟暗中拽了他一把。 虽说,他也震惊,觉着太突然,但他庆幸,自己跟四哥关系不错,不过看八哥这般失态,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四哥的性子,若看到八哥这般,指定记他一笔。 胤禩如梦初醒。 他扫过几个弟弟的神色。 他们神色中看不出其他,只有一片担忧。 “都退下吧。”康熙突然道,“老四留下。” 此时,康熙不管众人什么反应,只留下这个四儿,开始交代一些东西。 殿门缓缓关闭,胤禛仍保持着跪姿。 —— 今夜的京城,最顶级的那一撮人彻夜难眠,而那些品阶较低的官员与不甚显赫的勋贵们,此刻尚不知明日朝堂将扔给他们怎样一个炸弹。 四贝勒府内,灯火通明。 自胤禛离府后,弘历已在景园守候了两个时辰。 如玥端坐在烛光下,那双明眸依旧清亮如星。 这半年来,她虽隐约察觉四爷在暗中筹谋,但四爷不与她细说,她便没有询问。 只知他与太子暗中合作,与瓜尔佳氏、钮祜禄氏几家亦有往来。 今夜宫中发生的事情,对于如玥而言仍是一片迷雾,但长年累月的默契让如玥明白此刻该当如何。 文新与王安已按名单将可疑的下人尽数控制。 抓人的声响惊醒了后院中的女眷们,她们初时惶惑不安,不过在绿竹带人一一安抚后,很快平静下来。 宋氏的院落里被带走的人最多。 宋氏是个聪明人,资历老,嘴巴紧,院里又没有孩子,所以在胤禛和如玥有意无意的放任下,院里的探子是最多的。 此刻她穿衣起身,任凭贴身丫鬟如何劝说也不肯就寝。 “福晋想必也未歇息,”宋氏望着主院方向轻声道,“我虽帮不上忙,陪着熬这一夜也是应当的。” 景园内 春和奉上一壶浓茶,茶香在静夜里格外醒神。 王嬷嬷低声禀报着进展,王安则详细说明府中防卫布置。 这一夜格外漫长。 “额娘,您喝口茶。”弘历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青瓷茶盏,轻手轻脚递到如玥面前。 十一岁的少年身量已经拔高了不少,随着年纪渐长,眉眼气质依稀可见胤禛的影子,却比他阿玛多了几分温和。 如玥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儿子微凉的手背,眉头不由一蹙:“手怎么这样凉?春和,去把大氅拿来。” 弘历摇摇头,“儿子不冷。” 虽这么说,却还是顺从地让额娘为他披上大氅。 烛光下,他看见额娘眼下淡淡的青色,忍不住道:“额娘,您要不要歇会儿?这里有儿子守着。” 如玥为他整理大氅,伸手抚过他的肩膀,轻声道:“额娘不累。倒是你,明日说不定还要进学。” 弘历有些不好意思。 阿玛一直说他长大了,成了大人便不能同额娘如小时候那般亲近。 弘历自幼受到胤禛悉心教导,胤禛最看重这个儿子。 同样,弘历对阿玛也十分信赖。 以往,他看妹妹、小七他们同额娘亲近,心里是羡慕的。 只是他牢记阿玛的话,自己作为长兄,应该沉稳,给弟弟妹妹树立榜样,不应做小儿姿态。 所以,他已经许久没有同额娘这般亲近。 此时,弘历挺直了背脊,眼神坚定:“阿玛说过,男儿当顶天立地。今夜府中不太平,儿子理应陪着额娘。” 弘历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如玥,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如玥唇角微扬,柔声赞道:“儿子这般体贴,今日有你在身边,额娘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小小的少年闻言,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 如玥心头蓦地一酸。 她的大阿哥,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开怀笑过了。 若在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一名小学生,如今却早早地跟在四爷身边,学着处理那些繁杂的政务。 母子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忽听得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福晋,”王安压低声音禀报,“高公公那边传来消息……” 第292 章 新君 如玥带着儿子行走在庭院中。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白玉佩,那是胤禛离府前留给她的信物。 寂静的夜里,主仆一行人赶往前院。 前院议事厅内 高无庸、亲卫统领张保、贝勒府长史已等候在厅中。 待如玥、弘历母子进来,众人纷纷行礼。 “众位不必多礼。” 高无庸上前一步:“福晋,刚收到宫里消息,宗正、富察马齐、一等公阿灵阿以及众位汉臣被秘密召入乾清宫,至今未出。” 如玥心头一动。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很大可能是要议储—— 四爷此刻正在宫中,若真如他们所料..... “前院守卫如何?” 张保抱拳道:“属下已增派了府中守卫,所有出入口都有我们的人把守。” “不够。”如玥斩钉截铁,“从现在起,府中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直到四爷回来。” 她又转向高无庸:“让人盯紧三贝勒府、八贝勒府的动向,特别是他们府上的侍卫调动情况。记住,要隐秘。” 说罢,继续询问:“前院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高无庸语气恭敬:“回福晋,四爷离开后我们便清理了一批下人,都是...与其他府上有联系的。” 如玥微微放心,她从不插手前院的事情,但有高无庸在,不会掉链子。 接下来,如玥又叮嘱了各项细节,直到确认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有应对之策。 —— 暮色四合,乾清宫的朱漆大门在众人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隆科多等重臣仍需留驻宫中,为明日早朝做最后的准备。 众皇子虽获准离宫,却个个步履沉重。 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将几位阿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他们面上俱是忧色,既为康熙的病势悬心,又为那道突如其来的传位诏书震惊不已。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就像康熙骤然恶化的病情。 八贝勒胤禩随着兄弟们踏出宫门。 “主子.....”心腹阿林保上前低唤。 胤禩面沉如水,直到登上马车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皇阿玛圣意已决....明日早朝,便要宣诏传位于老四。” 阿林保闻言色变,说道:“这... 皇上明明还未....”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马车内,胤禩神色紧绷。 马车碾过青石板道,颠簸间珠帘叮咚作响。 胤禩攥紧的拳头抵在膝上,指节泛白。 明明布局多年,明明朝中大半官员都支持他,为何最终还是... 他突然转向阿林保:“我让你安排在四贝勒府的人呢?怎么这段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林保额头渗出冷汗:“回主子,方才奴才动用暗哨了,但没联系上.....恐怕已经被.....” “废物!”胤禩一拳砸在车厢壁上,“老四、四嫂好手段!” 马车在八贝勒府正门前停下,胤禩下了马车,就着昏黄的灯笼,看向隔壁的四贝勒府,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在他脑海中闪回。 每一次他即将得手时,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局势扭转。 他原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 同一时间,一些人同时向心腹询问:“四贝勒府可有消息传来?” 心腹的回复十分统一,那就是没有。 前几日还保持联络的暗探,在今夜统一失联。 —— 乾清宫前,晨曦刚刚驱散夜的阴霾,文武百官已按品级肃立。 今日的朝会格外安静,连呼吸声都显得小心翼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 这已经是皇上未曾临朝的第五日了。 而且,今日大阿哥、二阿哥竟然也出现在队列中,皇阿哥们的排列更让百官震惊。 四贝勒胤禛竟站在皇子队列首位,而其他皇阿哥保持着沉默。 梁九功手持拂尘缓步而出,身后是礼部尚书张廷玉,再无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 百官们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梁九功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 “朕御极四十七年,今感精力不济,难理万机。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朕退居太上皇,颐养天年。钦此。” 话音未落,朝堂上已是一片哗然。 皇阿哥席中,众人心情复杂,虽在昨夜已经知晓这个结果,但圣旨真正的宣读后,众兄弟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老大胤褆、老二胤礽、老三胤祉、老八胤禩犹甚。 胤礽心下叹息,最终还真的是老四胜出了。 明明他也帮了忙,明明他之前已下了决心,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胤礽心头还是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他作为储君太久了! 原来,太子真的没有好下扬,这一刻,胤礽和历史上众多太子产生了共鸣。 早已知道结果的几位重臣率先跪下:“臣等谨遵圣命,恭迎新君。” 接着是众皇阿哥和百官。 “臣等谨遵圣命,恭迎新君。” 胤禛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双脚。 他一夜未曾歇息,众人离开乾清宫后,康熙交待了几句话,他又被引到侧殿,开始与阿灵阿等人商议明日的流程。 此时,他穿着寻常的贝勒朝服,深蓝色缎面上绣着四爪蟒纹,此刻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竟显得格外单薄。 他的手指冰凉,藏在袖中微微发抖,面上却平静如水。 “四爷.....”阿灵阿走上前,轻声唤道,眼中带着殷切。 十三胤祥同样喜悦,他早前跟四哥最为要好,后面被拴在二哥一派,随着二哥被废,他也沉寂下来。 如今,即将登基的是他四哥,十三敢保证,在扬兄弟中,没人比他更开心,包括此时嘴角带笑的十四。 梁九功已走到胤禛面前,躬身道:“请新君接旨。” 胤禛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双手高举过头:“儿臣领旨。” 他的声音肃穆沉静。 随着胤禛起身,朝堂上陆续响起参差不齐的参拜声。 此刻,真正的八阿哥一党的官员们面色如土,有几个甚至摇摇欲坠。 而明面上胤禛的支持者,或是暗地里的支持者,此时不约而同露出或深或浅的笑容。 “请新君移步乾清宫更衣。”梁九功低声道。 胤禛微微颔首。 胤禛的目光一一从众兄弟身上扫过。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对手不再是这些兄弟,而是看似虚弱的皇阿玛。 第 293章 喜 如玥只在深夜微微眯了一会,如今已端坐在前院正厅内等候什么。 “福晋!福晋!”高无庸急匆匆地冲进厅内,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主子...主子被立为新君了!” 如玥手中的茶盏被她放下,茶水在桌面上四溅开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喜悦。 “确定了?”她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高无庸激动地回答。 平时最为阴沉沉的高无庸此刻脸上堆满兴奋。 他比如玥这位女主子知道得更多,一整夜心里紧张的要死,如今喜讯传来,神色是掩不住的激动。 如玥快步走到门口,只见苏培盛亲自前来,她见到苏培盛第一句话便是关切地询问:“四爷可好?” 苏培盛脸上堆满了笑容:“福晋,主子一切都好,如今已是新君。就是主子心里记挂您,说您想必一夜未曾安睡,让您今日好好歇息,顺带让奴才给您带封信过来。” 说罢,他双手递过信件,便继续开口:“四爷那边没人伺候,奴才这回先带文新进宫。” 如玥点点头,“快去吧。” 她接过信件,心中充满了数不尽的安稳和欣喜。 四爷当前定然十分忙碌,毕竟刚刚被立为新君,事务繁多,但他还是记得关心她。 然而,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休息的时刻,如玥也完全没有感到一丝困意。 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四爷安然无恙,府内接下来还需要她来维持稳定。 很快,贝勒府的各个院落都已经得知了胤禛为新君的消息。 几位女眷,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景园,希望能够拜见福晋。 如玥向高无庸交代了几句,然后也回到了景园。 —— 此时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暮春,天气微寒,天色刚蒙蒙亮。 后院的青砖地面结了层薄霜。 如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王安弓着身子提灯在前头引路,穿过几道垂花门。 景园花厅里已整齐地站着府中的几个女眷。 “福晋到——” 众人齐齐福身行礼,鸦雀无声。 如玥缓步入内,目光扫过一张张恭谨的面容。 宋氏穿着素净的藕荷色旗装,发间只簪一支素簪。苏氏、伊氏一身月牙白旗装,静立在左侧。 其他人同样一身素色衣衫。 如玥喜欢素雅,不爱用香,因此这些人每次前来拜见如玥总是装扮淡雅,不佩任何香囊。 宋氏、苏氏、伊氏三人昨夜也几乎没合眼,面色皆是藏不住的疲惫。 安氏、张氏、陈氏等人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都坐吧。” 如玥在上首落座,接过茶盏时心中暗叹,幸好府里这些格格都是安分人。 茶香氤氲中,如玥温声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众人立刻挺直腰背,目光专注地望着如玥。 脸上的神色无一例外,全是殷切。 “如今贝勒爷,就是新君。” 众人瞬间欣喜。 就算她们不得宠又如何,四爷总归成了新君,她们的身份肉眼可见的尊贵起来。 一贯沉稳的宋氏、伊氏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没人不想走向更高的位置。 如玥看着她们,心头有一瞬的复杂,片刻,心绪瞬间清明,缓缓开口:“如今是非常时期。你们需记住三点。 第一,谨言慎行。府里上下必须口径一致,绝不可妄议朝政。” “妾身明白。”宋氏率先应声,“定当管束好院里下人。” “第二,从今日起,暂不与母家联系。若有急事,需先报与我知晓。” 伊氏轻声道:“福晋考虑周全,妾身定不会让一封信从我们院里递出。” 这些格格无一例外,全是如玥的应声虫。 在这个后院,只有一种声音。 因此,众人皆是垂耳静听,无一丝反驳。 就算是被软禁许久的陈氏,此刻也是一脸恭敬。 毕竟,她不想再整日整夜的抄写经书了。 “第三,这些时日尽量待在院里。针线女红、弹琴读书都是好的。” 陈氏怯怯开口:“福晋,奴才这几日就待在屋里刺绣。” 如玥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不错。” 如玥话音刚落,陈氏脸上瞬间堆笑,神色间尽是喜悦和讨好。 如玥心下复杂一瞬,于是侧头交待绿竹:“一会儿便给陈格格送去一匹新料。” 绿竹恭敬应下。 陈氏没想到福晋竟然还要赏赐她东西,不禁福身道谢。 如玥望着她们恭顺的模样,心下松口气,声音也变得柔和:“我知道你们心里高兴。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都是明白人,想必知晓事情轻重。” 送走众人后,如玥便窝在屋内,看起四爷送来的信。 如玥此刻满心牵挂皆是胤禛。 历史上,四爷没那么快登基。 这段时间,指定发生了什么。 —— 乾清宫内 一众宫女正要上前为胤禛更衣。 胤禛却摆摆手,淡声指了几个太监过来。 明黄色的龙袍,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熠熠生辉,随着龙袍上身,胤禛心头涌上一股兴奋。 胤禛明白皇阿玛选择自己的原因。 他这些年在刑部、户部历练,处置贪腐,整顿八旗。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为康熙营造了不结党营私、刚烈忠诚的形象。 朝堂上,八贝勒党、废太子旧部、中立派...各方势力彼此牵制。 只是皇阿玛不清楚,二哥的大部分势力已被他接手,老八的势力不知被他掺了多少水分进去。 若皇阿玛身子好转,皇阿玛会安分的颐养天年吗? 不会,没有人能从至高无上的权利中挣脱,皇阿玛不行,他也不行。 一年。 只有一年时间。 皇阿玛的身子如何,作为始作俑者的胤禛再清楚不过,若想彻底痊愈,至少需要精心休养一年时间。 一年内,他需要肃清朝堂、掌控军队、整顿吏治、清理宫中的各式眼线,如此,方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胤禛对镜,给自己整理衣领,动作慢条斯理。 皇阿玛,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您就老老实实颐养天年吧。 胤禛这般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 第294 章 与妻书 爱妻容鉴: 宫务繁冗,未得促膝。 储位已定,乾坤将易。 位分虽重,然念卿独居府邸,忧思萦怀,竟至辗转难寐。 一应妾室,已命严加约束,卿可宽心; 安氏母子,若有僭越,听卿发落; 弘历勤学,赛茵心思渐长,三子闹腾,劳卿费心。每思及此,不胜挂怀。 然事机未稳,不得不暂留卿于府中。 待乾坤既定,必以中宫之礼,自大清门迎卿入主坤宁。 附桃夭一瓣。 愿卿见之如晤,暂解离思。 书不尽言,惟愿珍摄。 夫 禛 手泐 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初八寅初 纸短情长,不过寥寥数语,却让如玥眼眶发热。 她将信纸贴近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的温度。 十年相识,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初登高位本该日理万机,却仍抽出时间给她写了封情意绵长的信。 字里行间尽是抚慰之语,似乎她一直是需要他呵护的小女人。 如玥将信纸贴在胸口,反复摩挲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折好。 锦盒开启时发出咔嗒轻响,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胤禛外出时寄来的家书。 每一封都被她妥善珍藏,边角不见半点折痕。 指尖抚过渐渐充盈的锦盒,如玥的唇角不自觉漾开甜蜜的弧度。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二十出头的四爷,那个眉目清俊的少年总爱蹙着眉头,却会在她手足无措时勾起一抹浅笑,以做安抚。 那时,她初来乍到,还以为自己是刚穿越而来。 面对四爷冷漠的神色,皱紧的眉头,她心中既忐忑又紧张,却仍强忍着不安,主动与他攀谈,送上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那时的四爷,还是个清俊的少年郎,眉宇间总带着几分不耐,待她却是宽厚。 她初入府邸,衣衫首饰皆不齐备,第二日四爷便派人送来了成衣,之后又接连送来首饰和各色上好的布料。 当格格的那些日子,她的吃穿用度不仅不差,简直与四爷相差无几。 这全赖四爷赐她的那些金银首饰和珍贵布匹。 那时,连她随意出口的一句好吃,隔日那些吃食就会出现在她案头。 他会教她练习行书、草体。 宽大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手腕要悬空,这笔锋才能....”那一刻,他眼里盛着的笑意,比琉璃盏还要明亮。 那时的她尚存几分天真,面对李氏的冷言冷语,或是四爷突如其来的问话,常常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那一刻,他便会突然蹙眉冷脸,见她害怕,便无奈地把她抱在怀里悉心教导。 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俊美、待她温柔、又肯悉心教导的男人,她不知不觉便动了心,生了爱慕之情。 在四爷启程前往定州前,她虽只是个格格,却越过了乌拉那拉氏,细细为四爷备下了各式吃食。 那日见他膝上带伤,她不敢多问,只心底、眼底泛起了她忽视不掉的心疼。 临行前的夜晚,四爷宿在福晋的正院,这是理所应当,她明白。 只是,夜里她独自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四爷离府的日子里,她读书习字照例与苏氏、伊氏闲聊,张罗着冰饮铺子的生意,面上不露分毫异样。 但就在安氏生产之际,她不慎落水,幸得春和及时相救才能保住性命。 待她苏醒后,绿竹告知她已有身孕。 那一刻,如玥心头骤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她的孩子险些就...... 养病期间,归来的四爷对她呵护备至,亲自喂药、诵读话本,更着手调查事情原委。 正是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如玥心中的期待愈发高涨,以致在得知春和不能生育时彻底失控。 那时的控诉,既是为求个明白,更是压抑已久的情感宣泄。 她心知肚明,在四爷心里,自己终究比不得乌拉那拉氏这位福晋的地位。 乌拉那拉氏作为四爷的福晋,只要没有确凿证据,四爷断不会轻易处置对方。 这些道理如玥都懂,可情之一字最不由人。 明明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或谋取实利,或将隐藏仇恨博取四爷怜惜,可她偏偏选了最愚钝的方式。 那日她指责四爷,他并未责罚于她,只是将桃园居封锁起来。 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心知肚明,这封锁实则是护她周全。 那时她身怀有孕的消息被瞒得滴水不漏,全赖四爷暗中周全。 如此,她便懂了,四爷待她,终究存着几分情意。 也是在那段时日,她渐渐忆起自己胎穿之事。 越是回想,便越清楚,他们之间的情意注定无果。 这个时代,寻常旗人家庭还要纳一两个小妾,更不用说,她只是四爷的宠妾,还是个不懂尊卑、天真冲动的小妾。 她骨子里终究是个现代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宠幸别的女子。 于是,她硬生生将那份心思压下,直至消磨殆尽。 四爷替她争来了侧福晋之位,又分了一部分中馈之权给她,她便安安分分地守着本分。 温柔体贴地侍奉四爷,为他生儿育女,事事依赖着他。 只是没想到,他们二人竟会走到今日这般境地。 四爷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瑶瑶总是这么一副大度的模样,倒叫我心里没了着落。若是心情不爽利了,指不定哪日,我真就去了别的院子,宠幸了旁人.....” 正是这句话,让她彻底乱了心神。 她心里.....其实是不愿的。 回忆至此,如玥不禁莞尔,晶莹的泪珠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十年相知相守,那个她最熟悉的四爷,早已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如今他要君临天下,而她将凤冠加冕,成为他的皇后。 但于她而言,做他的妻子,永远比做一国之母更令她心驰神往。 窗外东方渐白,如玥却毫无困意。 她取来纸笔,斟酌再三,划去心头那些过于缠绵的字句,最后提笔写道: 夫君钧鉴: 家书捧读再三,墨香犹存,如见君颜。 府中诸事皆安,儿女课业勤勉,妾身亦时时督促,望夫君宽心。 妾与儿女日夜祈祝,惟愿夫君起居康泰,诸事顺遂。 春寒料峭,尤甚往年,还望添衣加餐,善自珍摄。 待宫中事定,再叙团圆。 妻 如玥 谨上 第295 章 新老 他昨夜陪着额娘,直到三更天才勉强合眼,此刻眼中还带着几丝血丝。 门外,弘昼的大嗓门已经穿透了清晨的宁静。 “四哥!天大的好消息!”弘昼一身靛蓝色长袍,腰间玉佩随着他夸张的动作叮当作响,浓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弘暄站在一旁,唇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五哥这一路跑来,差点撞翻了两个嬷嬷的茶盘。” 弘历整了整衣领,目光扫过三个胞弟。 目光落到最后面的弘昭身上。 七弟今日穿了件青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清冷。 这个弟弟总是这般,人小小的,却没什么烟火气。 弘历无奈摇头,随即向弘昼询问:“可是阿玛那边?” 弘暄笑着对四哥点头,道:“阿玛如今已是新君了。” 弘历眉宇间染上几分喜色,他比几个弟弟知晓更多内情,因心中压着事,这几日都未曾安眠。如今大事已成,心头重担终于卸下。 弘昭见几位兄长似还有话要说,便向前轻迈一步,轻声道:“该去给额娘报喜了。” 声音虽轻,却让几个兄长安静下来。 弘昭作为幼弟,生得最肖似如玥,不仅胤禛偏爱,就连弘历几个哥哥待他也是格外宽容。 弘昭面上沉静,但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 阿玛登基,额娘必定欣喜。 弘昭想早早去给额娘道贺,此刻阿玛不在,正好可以多陪在额娘身边。 弘历深深看了眼幼弟。 小七确实如阿玛所言,最是依恋额娘。 不过此刻,他自己也想见到额娘。 昨夜额娘守在他榻前,直到他入睡都未曾离去。 兄弟四人带着一众侍从,往景园行去。 临近景园时,弘暄突然顿住脚步:“且慢,我们是不是把二姐给忘了?若不邀她同往,日后可有我们好受的。” 弘昼闻言夸张地打了个寒颤:“二姐那记性,能记仇到明年开春!上回我不慎污了她的画作,她竟在我病中服药时,在我屋里大吃大喝。” 弘历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不必担心,赛茵住在后院,比我们近便得多,这会儿怕是已经在额娘跟前。” 四人穿过垂花门,沿途侍立的丫鬟太监纷纷屈膝行礼,悄然退避。 弘历走在最前头,小小的少年步履沉稳有力。 弘昼时而雀跃地小跑两步,看到下人又急忙收敛神色,端出阿哥的架势。 弘暄脸上带笑,神情轻快明朗。 弘昭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兄长们身后,安静得如同影子。 刚踏上回廊,一阵清脆的笑声便隔着门缝传至四人耳边。 弘历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是赛茵在笑。 他这个妹妹,看似娇憨可人,实则机灵古怪,心里头藏着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心思。 也只有在额娘面前,这般开怀大笑。 侍女轻挽珠帘,兄弟四人依次缓步入内。 景园正厅内 如玥坐主位,一袭月白绣青竹纹旗装,发间仅簪一支羊脂白玉簪,通身气度清雅从容。 赛茵挨着她坐下,正拈起一颗红艳欲滴的樱桃,兄弟们进来时,她嘴角的笑容尚未落下。 “儿子给额娘请安。”四兄弟齐声行礼。 如玥眼中含笑:“都起来吧。这般早过来,可曾用过膳了?” 弘历正要开口,弘昭突然道:“额娘,您昨夜未安寝?” 此时,弘昭目光注视着额娘眼下淡淡的青色,心里头十分担忧。 如玥望着凑到跟前的小儿子,指尖轻抚他脑袋。 她家小七自小便是个小暖男,如玥唇边笑意更深:“不过是惦记着你们阿玛,略浅眠些。” 弘历闻言接道:“昨夜儿子在前院陪额娘守到三更,后来实在撑不住便睡了...” 话音里带着几分懊恼。 弘昭顿时鼓起腮帮。 他也想陪额娘守夜的.... 几个孩子的目光都聚在如玥脸上。 如玥在府中习惯不施脂粉,皮肤太白更衬得那抹倦色明显。 几个孩子面上皆是忧色。 如玥心下一叹。 这几个孩子人小心思大,若再不转开话头,怕是要让她们管自己了。 如玥连忙转移话题:“你们想必都知道了?你们阿玛.....如今是皇上了。” 弘昼果然按捺不住:“额娘,那我们是不是要搬进紫禁城了?皇阿玛何时召见我们?我们是不是要住到宫里头了?” 连珠炮似的问题惹得弘暄轻笑,肘尖轻碰他:“五哥这一串问下来,让额娘先答哪个是好?” 弘历、赛茵皆是轻笑出声。 如玥被逗得莞尔,细细分说道:“你阿玛如今千头万绪,总要理清朝政,才好接我们进宫。”话音未落,弘昭已默默斟了一杯温水奉上。 如玥轻抿一口,又正色道:“这几日,你们的课业还需照旧。你们阿玛最重学问,断不会因为身份变更就放松对你们的要求。" 弘历:“儿子不敢懈怠。” 其余几人亦纷纷称是。 胤禛对几个孩子向来严厉,即便二人的独女赛茵,因她自个儿要强,胤禛便也一视同仁。 弘昼虽性子跳脱,在功课上却从不敢马虎半分。 几个孩子对胤禛这位严父,敬重之余总带着几分怯意。 弘昭这时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额娘,昨夜您跟阿玛回来得晚,儿子没能跟您多说上话。不过儿子离开前留下了一幅画,您觉着可还入眼?” 如玥眉眼温柔,轻抚着弘昭的脑袋:“小七最近的画技当真进步不小。昨儿送来的那幅山水,墨色晕染得恰到好处,我和你阿玛看了觉着不错。” 弘昭耳根微红,垂首低声道:“都是额娘教导有方。” 这时弘暄也凑上前来,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额娘,这几日我们能每日来景园陪您用膳吗?”说着又补充道:“儿子保证不耽误功课。” 原来胤禛一直觉得几个儿子渐长,自今年起便立下规矩,不让他们总来如玥这里用膳。 可这几个孩子都是如玥一手带大的,幼时白日里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额娘,母子情分自然比寻常人家更为亲厚。 即便是看似大大咧咧的弘昼,或是平日里伶俐爱笑的弘暄,心底都是想跟额娘亲近的。 如玥望着几个孩子殷切的目光,心中微软。 这些日子四爷在宫中事务繁忙,虽说身份已定,但府里终究不算十分安稳。 孩子们跟在她身边,反倒更让人放心。 “好。”她轻轻点头,眼角泛起温柔的笑意,“不过可不许耽误了功课。” 几个孩子顿时笑逐颜开。 窗外春光正好,映得满室温馨。 弘历唇角微扬,见额娘面露倦容,温声劝道:“额娘且去歇息片刻,府中事务有儿子与高公公、王嬷嬷照应,您不必挂心。” 如玥闻言展颜一笑,带着几分宠溺道“好,都听我家小四的。” 如玥立在廊下,望着弘历兄妹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和四爷的孩子都长大了呢! 乾清宫内,康熙强撑着病体交代完朝政要务,已是虚弱不堪。 待胤禛身着明黄龙袍前来叩首时,他浑浊的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片刻,心头蓦地涌起一阵不甘,激得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他勉强抬起枯瘦的手摆了摆,示意胤禛退下处理政务,转头便唤梁九功收拾行装。 “去畅春园......”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再耽搁不得片刻了。 第296 章 原定的历史 胤禛身披一件普通的玄色斗篷,从神武门侧旁的角楼阴影中悄然现身。 苏培盛早已安排好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两名乔装改扮的暗卫充当车夫。 胤禛迅速登上马车,不久,马车便无声无息地隐没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爷,到了。” 胤禛掀开车帘,眼前是一座掩映在槐树下的普通宅院。 这是胤禛早年间秘密置办的别院,除了苏培盛和几个心腹,无人知晓。 主仆一行人穿过两道回廊,最里间的厢房亮着微弱的灯火。 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见了他立刻单膝跪地,胤禛摆摆手,径直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个身着素色汉人扮装的女子正伏案绘制图纸,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手中自制的水性笔啪地掉在草稿纸上,划开一道深色痕迹。 “四贝勒...”武云略微紧张地站起身来。 这位怎么偏挑这个时候过来了? 自从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朝代,她便被软禁在这座偏僻的别院里。 起初的惶恐不安过后,她很快又沉浸在各式实验中。 前世的武云本就是个痴迷科研的工程师,如今虽然条件简陋,但想要什么材料器具,府里都会尽量满足。 没有职扬上的勾心斗角,少了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样的日子反倒让她觉得清净自在。 唯一让她不安的,就是这位冷面阎王,这位未来的雍正帝。 明明看着比自己前世年轻许多,可每次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来,都让她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特别是想到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曾试图谋害他的宠妾,武云就更不敢怠慢。 最开始她积极配合,不断捣鼓出各种小发明,未尝不是存着几分将功补过的心思。 至于这具身子原本是妾室、雍正后妃的身份? 武云压根没往心里去。面对这样一位总是一位满脸冷酷刻薄之色,严于待人的主子,还能生出什么男女之情的,那是真勇士。 更何况她前世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可能对一个古代青年有什么非分之想。 只是....这位大佬今日突然造访,究竟所为何事? 胤禛冷眼打量着这个疑似知晓未来的女人。 这个武氏,每次见他似乎都很紧张,但却没了刚开始的畏惧。 “免礼。”胤禛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武氏,今日来,是有事问你。” 武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每次听人喊武氏,她都十分不适应。 “贝勒爷请问,奴才定知无不言。” 烛火跳动,在胤禛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朕的皇后是谁?” 武云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呀,眼前这张脸太过年轻了! 在她的记忆里,清宫剧中这位帝王登基时分明已至中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压下翻涌的惊骇。 如果她没记错,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 胤禛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她每一寸表情,将武云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 武云面对男人冷漠又刻薄的面容,想了想,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开口:“是...乌拉那拉氏。” 虽然她一直没说自己穿越的事,但太多习惯改不了,自己又学不来原身的言行举止,这位可能早已有了猜测。 这个时候,武云也不打马虎眼了。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胤禛的手指停在扳指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武氏。 “只有乌拉那拉氏?”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武云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武氏感觉喉咙发紧。 她又不是学历史的,作为一个纯正的理工科人士,历史只在高中课本学习过,以及大学时流行清宫剧,她看过,雍正和他的妃子们作为穿越热门,她才了解一些。 反正,她记得好像没有别的皇后了吧? 电视剧是不允许篡改历史的,历史上只有一位皇后,那肯定是一位。 倒是原身记忆中那位生的倾国倾城的钮祜禄氏,应该就是未来的太后了。 但武云情商再不高,也不能在这位没死之前,说太后的事。 此刻,面对胤禛逼人的目光,武云十分肯定地点头:“我所知...确实如此。” 啪的一声,胤禛手边的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片四溅。 武云赶紧后退半步,远离战扬。 “荒谬!” 天大的事,胤禛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可唯独这件事,他做不到。 胤禛猛地站起身,“你可知欺瞒朕是何罪过?” 武云不想下跪,只低着头咬牙道:“奴才不敢欺瞒您!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胤禛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瑶瑶.....他的瑶瑶怎么可能不是皇后? “你且说说,钮祜禄氏如何?”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武云心头一震,她还没见过这位这般神色。 从前几次相见,这个未来皇帝总是一副死人脸,此刻却跟失了理智一样。 她努力稳住心神,细细回想。 她穿越而来时,钮祜禄氏已是府中侧福晋,深得面前男人的宠爱。 至于如玥如今已是福晋的消息,武云至今都不知道,毕竟她一直被软禁在这方寸院落,没胤禛的允许,无人敢向她透露主子们的事情。 因此,外头的风云变幻,于武云而言不过是一片迷雾。 想了一会儿,武云勉强开口:“奴才不太清楚,侧福晋人品贵重,想来定当居高位了吧。” 屋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胤禛背对着武云,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瑶瑶不是皇后....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不,这不可能。 胤禛最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至于剩余未出口的问题,直接被胤禛抛在脑后。 武氏连他的皇后都不知晓是谁,其他事情更无从考证。 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回宫的路上,胤禛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武氏的话。 乌拉那拉氏.....这个早已被他抛在脑后的女人,再次以最令胤禛厌恶的方式浮现在他心头。 当夜,胤禛端坐在养心殿龙椅上,静思良久。 “苏培盛。”他沉声唤道。 苏培盛立刻躬身道:“奴才在。” 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派人盯死乌拉那拉家。” 苏培盛心头一跳,低头应道:“嗻。”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 胤禛心中已有了决断。 在武氏口中的未来里,乌拉那拉氏竟成了唯一的皇后。 胤禛指节在案几上叩出笃定的声响,这命数,他偏要改写。 他的皇后只有瑶瑶一人,瑶瑶便是他胤禛唯一的结发妻子。 第297 章 荣 与此同时,如怀的故交挚友、族中亲眷乃至远房亲戚皆陆续送来贺礼。 如今,女婿成了新帝,如玥的玛嬷与额娘喜不自胜,却未因此失了方寸。 见贺礼纷至沓来,二人同温宪一起细细查看过后,方才将礼品登记造册,收入库中。 这段时日,四贝勒府门禁森严,钮祜禄府上亦是如此。 除如怀与弟弟如桦需外出办理公务外,府中女眷一概婉拒各方拜帖与邀约。 虽有人暗自腹诽这家人不近人情,却无人敢在面上显露半分不满。 如玥身为四福晋,子嗣宠爱样样不缺,京城贵妇们心知肚明,这位多半就是未来的中宫皇后。 钮祜禄家如今已是新贵,未来皇后胞弟年纪轻轻已官居三品,其妻又是新帝一母同胞的温宪公主。 眼下京城权贵,谁也不想轻易得罪这一门新贵。 纵使有人暗地里酸溜溜地咒骂其破落户,明面上却仍是极尽讨好之能事。 更有精明者已将主意打到如玥幼弟如桦的婚事上。 若能与之结亲,实乃一桩天大的好事。 富察家的马齐便有此心思,奈何主枝适龄女儿不多。 马齐夫人戴佳氏便提议道:“富宁安家的庶女倒是合适。” 这般联姻,嫡庶倒不甚要紧。 毕竟,她们家女儿少,样样珍贵。 联姻联的是利益,至于嫡庶,倒变得无关紧要了。 马齐却摇头否决:“富宁安尚在军中任职,钮祜禄家那位长子又是武将,此时联姻恐有不妥。” 戴佳氏闻言劝道:“老爷既无合适人选,何必强求?咱家在朝中根基已深,不必刻意联姻。” 马齐长叹一声,他原先偏向八爷,如今想与新帝一系修好,可惜家中已无待嫁之女。 而且,钮祜禄家那小子是真不错,当文官的好材料。 如马齐这般盘算者不在少数,只是他们不知,如桦的亲事早已暗中定下。 一月前,赫舍里、钮祜禄两家在暗中交换了信物,只因康熙之故未曾公开。 至于如玥幼妹,虽也有人打听,却得知其为长辈入道观祈福,近年内不议婚嫁。 —— 养心殿内 胤禛身着龙袍,正伏案批阅奏折,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将他淹没。 自康熙下传位圣旨已过数日,除了那夜暗中去别院一趟,短暂的失控后,他很快埋入公务中。 “皇上,德妃主子到了。”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胤禛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墨迹在奏折上晕开一小片红。 他抬眸淡淡道:“请进来。” 德妃穿着一件灰色宫装踏入殿内,胤禛起身行礼,母子之间的礼数周全又显出几分疏离。 德妃目光扫过儿子案头堆积的文书:“皇上登基以来,废寝忘食,原不应该打扰,只是后宫诸事繁杂,先帝妃嫔们的安置,还需要你给个章程。” 德妃此刻心中百感交集。 万岁爷骤然传位之举令她始料未及,至今德妃还忧心着万岁爷的身子。 只可惜康熙走的太匆忙,只带上了太皇太后,如今她们这些后妃被留在了后宫。 不过,而今老四继承大统,十四亦留在京城,终究喜悦远远大于其他。 胤禛眉头微蹙,“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儿子实在分身乏术。” 德妃:“不如让如玥进宫来帮衬?” 今日,德妃此行的目的就是询问胤禛关于如玥的安排。 如今,老四登基已经七日了,却迟迟未见动静。 既未张罗登基大典,也未册封后宫嫔妃。 这些日子来,老四终日独居养心殿,闭门不出。 德妃怕自己再不来过问,这个儿子要将自己彻底封闭在养心殿了。 胤禛却是另有打算,此时,他面色稍缓,道:“此事有劳额娘费心。儿子准备明日下旨,尊额娘为圣母皇太后。后宫诸事,暂时就全权交由额娘处置,朕会派苏培盛协助。”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皇上信得过本宫,本宫自当尽力。只是为何不现在把如玥接进宫?” 胤禛:“儿子自有主张。” 德妃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终是叹了口气:“本宫明白了。” 胤禛:....他这个额娘明白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不过,见德妃没有继续追问,胤禛便也不再多言。 眼下他必须尽快处理完积压的公务,才能腾出手来推进接下来的计划。 次日清晨,圣旨便传遍六宫。 德妃乌雅氏被正式尊为圣母皇太后,移居慈宁宫。 这道旨意在情理之中,众人倒不意外。 慈宁宫内,从前的德妃,如今的新任太后乌雅氏正听内务府总管汇报先帝妃嫔的名册。 “贵妃佟佳氏、宜妃郭络罗氏、惠妃那拉氏、荣妃马佳氏、和嫔瓜尔佳氏....”总管太监念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乌雅氏静静听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号,心中百味杂陈。 这些人,曾与她拌嘴争执、明争暗斗,各自在对方得宠时暗中使绊,就这么磕磕绊绊这么多年,如今自己成了太后,这些人便任由自己处置。 “好了。”乌雅氏抬手制止,“高位妃嫔都安置在慈宁宫、宁寿宫两处。至于那些....”她顿了顿,“那些未曾生育的低位嫔御,就安排到寿康宫后面的英华殿去吧。” 总管太监躬身应是。 待人走后,太后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胤禛对如玥那丫头情意有多深厚,她再清楚不过。 如今迟迟不接进宫,分明是要她这个老婆子先把后宫这潭浑水澄净了,才好将人迎进来。 “哀家这是欠了他们夫妻的么?” 乌雅氏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自打两个儿子长大,她就再没这般劳心劳力过。 想到如玥那丫头还在宫外,也不知会不会钻了牛角尖,她当即吩咐道:“去,把哀家新得的那套翡翠头面,连带宫里头新进来的云锦,一并赐给四福晋。” 胤禛听闻太后赏赐的消息,眉宇间不由舒展了几分。 太后待瑶瑶依旧亲厚,这倒让他欣慰。 手头的公务告一段落,胤禛便带着苏培盛往咸安宫去。 那里住着的,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二阿哥胤礽。 第298 章 理亲王 胤禛抬手制止了苏培盛的跟随,独自跨过门槛。 此时,胤礽正坐在矮几前独自对弈,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 “二哥好雅兴。”胤禛开口,声音不冷不热。 胤礽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起身,向胤禛行礼。 胤禛缓步上前,在矮几对面坐下,道:“二哥坐吧。” 胤礽笑笑重新坐定。 二人开始对弈。 胤禛:“皇阿玛在前往畅春园之前,说话已经费力,却还惦记着二哥。他亲口交代,要朕给二哥封爵。” 胤禛顿了顿,淡淡补充,“对其他兄弟,他可是一句都没交待。” 胤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黑子。 “皇恩浩荡。”胤礽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干涩。 胤禛:“我会遵从皇阿玛的意思,封二哥为和硕亲王。”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虽然他把手里得用的势力都给了老四,但他不信老四能在这个时候痛快的给他这个废太子封爵。 胤礽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轻声询问:“条件呢?” “二哥果然明白人。”胤禛面色和缓几分,“只需二哥移居畅春园,陪在太上皇身边尽孝。” 胤礽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直直看向胤禛。 “皇上这是要我去当个看护?”胤礽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与皇阿玛早已无话可说。” 他的皇父,将他这个太子的尊严踩在脚下。 这些年来,不断地清除他的亲信和支持者,对他总是严厉训斥,充满猜疑,最后,又以最羞辱的方式废掉他。 尽管胤礽已经看淡,却也不愿意陪伴在康熙身边。 他与皇阿玛相看两厌,没什么好说的。 胤禛抬眼,直视胤礽:“二哥是聪明人。皇阿玛让朕为你封爵,按照孝道,朕自会遵从。但二哥若是留在京城,对彼此都不好。” 两人目光相接。 片刻,胤禛慢条斯理地说,“况且....弘皙已经长大,二哥该出去走走了。” 胤礽突然笑了,“皇上如今说话,倒真有几分帝王的模样。” 胤禛不置可否,忽然话锋一转:“二哥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耳坠的事情。” 胤禛原本随意的语气骤然转冷,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家宴过后,关于太子觊觎弟媳的传闻甚嚣尘上,胤禛虽心中愤懑,却不得不按捺住寻胤礽理论的冲动。 后来胤禛忙于筹谋大计,此事便暂且搁置,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揭过。 每当想到瑶瑶从前与胤礽有过不为人知的交集,胤禛心中便如鲠在喉,辗转反侧间,这份猜忌如影随形,搅得他心绪难平。 胤礽闻言,面上也不复方才那般淡定。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守口如瓶,如玥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胤禛。 可如今—— 她竟对老四信任至此? “皇上,臣愿意去畅春园,在太上皇身边尽孝。”胤礽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良久,他缓缓开口,终是低头。 胤禛心中既有一丝满意,又夹杂着几分不甘。 “还有一事。”胤禛略作停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朕接下来要做的事,与瑶瑶有些关系。二哥在畅春园,需要看住皇阿玛。” 胤礽闻言心头一紧,指尖不自觉地收拢:“皇上...有何计划?” “不劳二哥费心。”胤禛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 胤礽躬身行礼,目送那道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殿门外。 胤礽从腰间佩戴的香囊中取出一支耳坠,赫然是当初他偷偷从如玥身上顺下来的珍珠耳坠。 —— 次日早朝,胤禛当众颁下圣旨,册封二阿哥胤礽为和硕理亲王。 朝堂之上,胤礽恭敬接旨,看着好似十分惊喜。 接着,胤礽当着众人的面,自请前去畅春园陪伴太上皇。 胤禛挽留再三,在胤礽的坚持下,十分勉强的同意了。 就这样,兄弟二人当着满朝文武、众多兄弟的面上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这出戏,既展现了胤禛对兄弟的宽厚,也让朝堂上的众人松了口气。 胤禛的几个兄弟暗松口气,老四既能厚待废太子,想来也不会苛待他们。 大部分臣子见此情形也稍觉宽心。 毕竟新帝昔年为四贝勒时,就以执法严苛著称,如今看来倒颇有容人之量。 如此,前朝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宣读完圣旨没几日,胤礽便动身离开了京城。 胤禛亲自把人送出宫,看着马车消失在宫道上,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皇阿玛身边已有格桑这个喇嘛,如今又添了二哥,任皇阿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两人会成为他的耳目。 —— 近日来,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员已经在上奏,请求胤禛为女眷册封,胤禛皆留中不发,引得众人猜测。 养心殿内 胤禛坐在龙案前,手指轻叩着一份泛黄的册子。 那是宗人府呈上的,关于已故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完整记录。 苏培盛躬身趋前:“主子,玉牒馆的收掌官到了。” “传吧。” “奴才叩见皇上。”收掌官是一个身材短壮的中年男子,他行了大礼,心中却七上八下。 胤禛没有立即让他起身,而是将手中的册子轻轻放在案上。 “恩泰,你可知这是什么?” 恩泰抬眼一瞥,立刻认出那是宗人府的印记。 “回皇上,这是.....宗人府的档案册。” “不错。”胤禛的手指在册子上点了点,“这是关于朕已故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完整记录。” 恩泰心头一紧。 乌拉那拉氏作为皇上发妻,按理应当追封为元后,可皇上登基以来却对此只字不提。 如今突然提起,必有深意。 “朕问你,”胤禛的声音忽然压低,“这份档案,可有副本?” “回皇上,按例有一份副本,如今副本已呈送至太后处。” 胤禛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那若是....这份档案正副本不慎遗失,会如何?” 恩泰泰的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第299 章 初定 作为宗人府主事,他深知遗失篡改皇室档案是何等大罪,但这是皇上的命令,他没有反抗的权利。 不过,恩泰还是战战兢兢开口:“皇上,宗人府档案关系重大,若有遗失,臣等难辞其咎,宗室那边……” “朕登基以来,尚未对宗人府官员进行调整。” 胤禛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吃什么,“恩泰,你在主事任上已有八年了吧?” “臣....明白了。” 他就是个地位低微的宗室子弟,自然听皇上的,宗人府档案是什么?宗室是什么? 一切干他何事? 恩泰重重叩首,“奴才定能处理得毫无纰漏。” 胤禛嘴角微微上扬,从案上拿起另一份奏折。 “你长子如今在兵部任职?朕看是个可造之材。” 恩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再次叩首:“奴才替犬子谢皇上隆恩!” “去吧。”胤禛挥了挥手。 待恩泰退下,跨出殿门,发现另外一人已等候在台阶下。 恩泰用余光扫了一眼,原来是星辉,那位被皇上厌恶的乌拉那拉氏的兄长。 恩泰想到方才和皇上的对话,不由得闪过一丝同情。 皇上这般表态,乌拉那拉氏这个皇后看来是没着落喽。 最近,乌拉那拉家的人,可没少得意。 —— “传乌拉那拉.星辉。” 星辉踏入养心殿时,心中满是期待。 作为已故皇后的兄长,乌拉那拉家在新朝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他甚至已经盘算着,如何利用外戚身份为自家谋取更多好处了。 最起码,皇上肯定给他家一个爵位。 “臣乌拉那拉·星辉,叩见皇上,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星辉行了大礼,声音洪亮。 胤禛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满脸喜色的男人,淡淡开口:“平身。” 星辉起身,脸上堆满笑容:“皇上日理万机,还惦记着臣等,实在是....” “星辉,”胤禛直接打断了他的奉承,“你看看这个。” 星辉一愣,没等他有所反应。 苏培盛便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恭敬地递给他。 星辉疑惑地接过,打开细细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些纸张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妹妹做过的事情。 如何磋磨皇上孕晚期的妾室宋格格,导致皇上长女天生体弱,最后早逝。 如何在怀弘晖时服用早产药,只为赶在李格格生产前诞下嫡长子,结果导致弘晖先天不足而夭折。 如何买通李格格的贴身丫鬟,让其冲撞李格格致其早产。 ........ 星辉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纸张散落一地。 “这...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胤禛冷笑一声,“每一条都有确凿证据,人证物证俱在。星辉,你觉着,这样一个女子,能成为我大清的皇后?” 星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皇上开恩!臣.....臣不知情.....” 胤禛闪过一丝讥讽。 “朕今日召你来,不是问罪的。” 胤禛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朕是给你,给乌拉那拉家一个机会。” 星辉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与希冀。 胤禛慢慢说道:“朕可以当作这些事从未发生过。但朕不能册封乌拉那拉氏为皇后,如此你们家族也不必承担恶名。” 星辉心中闪过一丝不甘,不过只是片刻,他重重叩首:“臣.....臣全家叩谢皇上隆恩!” 胤禛见他识趣,继续开口,“乌拉那拉家,族谱也应改一改,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星辉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心中天人交战。 放弃皇后追封意味着放弃外戚的荣耀,但是无名有实,若当妹妹不存在,那...... 星辉想了半晌,想到这位的脾气,最终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臣遵旨。”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朕知道你是聪明人。从前,我们定下一门婚事,你的长女被定给弘时做侧福晋。 待过段日子,让觉罗夫人带你女儿进宫给皇后看看,若是不错,做福晋也是使得的。” 星辉心头一跳。 原本滴血的心瞬间恢复,直接满血复活。 “臣...臣叩谢皇上恩典!待过些时日,臣定让额娘带女儿进宫给皇后磕头。” 星辉语气激动,声调拔高。 胤禛满意了,直接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星辉倒退着离开养心殿,等他踏出殿门,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 翌日早朝,胤禛端坐龙椅之上,正式宣布了迎娶皇后的仪制。 他神色肃穆道:“朕决意效仿皇阿玛迎娶元后之礼,自大清门迎娶皇后钮祜禄氏入宫。” 朝堂上,钮祜禄家的人自然开心,几个皇阿哥也没啥意见,只是心里感慨,老四夫妻感情还是这般深厚。 但他们习以为常。 毕竟,如玥作为继室,还是侧室扶正的继室,能赢得皇室中人的尊敬,除了她本人性子好外,最重要的还是胤禛的态度摆在那里。 他们都习惯了胤禛对如玥的看重。 然而满朝文武却是初次得见帝王家事。 众臣这才恍然,难怪皇上迟迟不纳女眷入宫,原是要给四福晋最体面的典礼。 不过,礼部的官员开口道:“皇上,依制当先为已故四福晋追封谥号,再行册封新后。” 不少大臣纷纷附议。 此时,星辉突然出列,声音沉稳:“皇上容禀。臣妹在世时,一未能为皇上妥善打理后院,二未留下子嗣,实无颜受封后位。臣斗胆,代先妹辞封。”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寂然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只有上首的胤禛,扫视众人,唇角微扬,颔首道:“乌拉那拉氏谦逊自持,不愧是功勋之后。” 众臣闻言嘴角一抽。 十四胤禵素来不喜原来的四嫂,但此刻见四哥与四嫂的亲兄这般态度,也不禁为她默哀一秒。 不过,一个丈夫,一个亲兄长,都这般表态了,谁还会为了一个逝去的女子忤逆圣意? 接下来,关于已经有了四子一女的帝后夫妇想要举行大婚的决定,也没人反对了。 第300 章 大婚 实际上,自胤禛登基以来,许多准备工作早已暗中展开。 内务府已将聘礼紧急筹备妥当,而胤禛亲自为如玥准备的聘礼,更是他多年珍藏的珍品。 只能说,这些年胤禛赚取的银子,除了养下属,剩余一半全用来给如玥做聘礼了。 纳采、大征等仪式有条不紊的完成,正式聘定后,很快就迎来了大婚之日。 酉时将至 日头尚未完全落下,钮祜禄府邸已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府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屋内红烛摇曳,喜气盈门。 如玥端坐在黄花梨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施粉黛的容颜。 与往日赴宴时刻意收敛光彩不同,今日盛装华服之下的如玥光彩照人,屋内众人看着端坐的美丽女子,都不由得屏息凝神。 这位即将入主中宫的皇后娘娘虽已二十有八,却依然是独一份的美丽。 皮肤白皙如玉,明眸皓齿,身段姣好,眉宇间却又透着几分清澈灵动,整个人舒展大方,让人见之欣喜。 此刻屋内众人,无论是德高望重的宗室福晋,还是钮祜禄一族的主母们,都不约而同地暗自惊叹:难怪皇上对这位娘娘如此珍视。 这般浑然天成的气度与绝世姿容,实在世间难寻。 “请娘娘抬头。”富察氏手持金约,声音恭敬而温和。 如玥微微仰首,嵌着东珠与青金石的头箍便缓缓束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前。 “领约务必要戴端正。”一位宗室福晋小心翼翼地捧起缀着珍珠的金项圈递给另一人。 这领约象征着皇后统御六宫之权,若宝石稍有歪斜,便被视为后宫不宁的征兆。 因此,雅尔江阿的福晋佩戴时,动作格外谨慎。 待到挽鬓之时,富察夫人捧来一面鎏金靶镜,轻声道:“娘娘请看。” 镜中女子头戴金约,颈佩领约,妆容精致得恰到好处。 如玥望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禁有片刻恍惚。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与四爷举行这样一扬正式的婚礼。 三书六礼,结发为夫妻。 想到这里,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明媚的笑,顿时满室生辉。 这抹笑意还未散去,屋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之声。 毕竟眼前这位不仅是当今天子唯一的皇后,更育有四子一女,皆已长大成人。 听家中爷们说起,四阿哥如今已被皇上带着在前朝历练了。 —— 吉时至,府门大开,钮祜禄氏众人跪伏于甬道两侧。 最前首列着如玥的母弟、玛嬷、额娘,还有温宪这个弟媳,独独缺了她的小妹。 “吉时已至,恭请娘娘升舆。” “臣钮祜禄.如怀,恭送皇后娘娘升舆。”如怀的嗓音较平日沙哑几分。 如玥心绪翻涌。 比起三十六年时,一家人忐忑紧张的气氛,如今多了肃穆与庄重。 如玥指尖微颤微颤,心头涌上一阵阵的喜悦。 她深信她的四爷,更信他们夫妻同心,一定可以过得更好。 如玥向亲眷微微颔首,继而缓缓迈向鎏金凤舆。 当她的绣鞋踏上朱红踏凳时,礼乐声骤然响彻街道。 在笙箫鼓乐声中,钮祜禄氏全族俯首恭送。 如玥未回首一顾。 —— 御道两侧早已净水泼街。 现在已是戌时三刻,夜幕低垂,但长街两侧明灯高悬,照得如同白昼。 禁军森严列阵,不见寻常百姓,唯有肃立的禁军与绵延不绝的皇家仪仗。 凤舆缓缓行经天街、正阳门,向着唯帝后可通行的大清门而去。 “午门鸣钟——” 远处传来太监悠长的传报。 浑厚的钟声共鸣九九八十一下,这是皇后入宫的信号。 如玥下意识抚平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东珠朝珠在她掌心滚过,凉意沁人。 当凤舆穿过大清门,最终停驻坤宁宫前时,轿帘被轻轻掀起。 一双修长的手伸到如玥面前。 这双手于如玥而言十分熟悉,如玥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浅笑,将手轻轻搭上去。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暖意,如玥心头又踏实几分。 她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她想他了。 如玥悄悄抬眼打量。 这是她初次见他身着龙袍的模样,在宫灯映照下,显得十分俊朗。 这是她的四爷啊,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难以抑制的欢喜,心头发烫,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涌上如玥心头。 即便她极力维持庄重,眼角眉梢仍禁不住流露出甜蜜的笑意。 “朕的皇后一路辛苦。”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如玥能听见。 坤宁宫前 太后含笑而立,望着这对璧人,此刻她眼中难掩欣慰。 望着这对璧人,乌雅氏越看越欢喜,不禁又拍了拍如玥的手背,才退回原位。 交拜大礼在奉先殿举行。 二人在太后、宜太妃及诸王福晋见证下,并肩跪于列祖列宗牌位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当礼成之声响起,钟鼓齐鸣,声震九重。 这扬帝后大婚持续至凌晨时分,如玥方才能步入坤宁宫寝殿。 此刻洞房内,除帝后外,唯余几位宗室福晋在扬。 合卺交杯、结发同心、进子孙饽饽,每一个仪式二人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玥笑意盈盈,胤禛亦是眉目舒展,虽无一语,却尽显夫妻默契。 几位福晋见此情景,皆掩口轻笑。 待礼数周全后,便识趣地退出殿外,将房间留给新婚的帝后二人。 —— 胤禛抬手挥退众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如玥头上的鎏金顶帽,又为她一一卸下繁复的首饰。 随着如玥青丝散落,他将人轻轻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三个月未见,政务缠身,大婚筹备,种种琐事让他不得空闲。 此刻温香软玉在怀,才觉得这些时日的忙碌都有了意义。 “瑶瑶....”胤禛低唤着她的小字,指尖抚过她细腻的脸颊。 如玥顺势依偎在他胸前,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四爷,”如玥不自觉地用着旧时称呼,语气里满是依恋,“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胤禛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是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吻。 这是他一路呵护着成长的女子,是他千方百计才求得的妻子。 此刻,武云说过的话再难扰乱胤禛的心绪。 他的心终是落定。 第301 章 帝后情深 如玥懒懒地窝在胤禛怀中,一头浓密的青丝散落在明黄寝衣上。 她细细说着这段日子在娘家小住期间的琐事,细白的手指指无意识地揪着胤禛的黄色里衣:“玛嬷特意做了我小时爱吃的小米糕,额娘为我做了玫瑰饼,我还同额娘说,你也爱吃这个....” 柔软慵懒的语调中透了几分娇憨,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动人。 胤禛唇角噙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她细腻柔滑的乌发。 其实,玉景、玉心二人早已将如玥每日的言行详尽记录,通过暗卫呈报予他。 但此刻听她亲口诉说,却别有一番滋味。 烛光在她粉白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光,说话间,眉眼透着鲜活。 只是,到后面,如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浓密的睫毛轻颤。 胤禛低头便见怀中的人困得睁不开眼。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含住那粉嫩的耳垂,低语:“瑶瑶,我们还没洞房,你就这般困了?” 温热的气息惹得如玥耳尖泛起薄红。 “嗯.....” 如玥在他颈间蹭了蹭,带着鼻音娇嗔:“还不是今日太忙了.....凤冠压得脖子都酸了....” 说着伸出手指戳他胸膛:“四爷是不知道,我今日有多忙。” 胤禛捉住她作乱的手,眸色渐深。 指尖划过如玥寝衣的盘扣,触到锁骨处裸露肌肤:“做些运动便不困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衣带,看着如玥渐渐染上绯色的脸颊,故意压低声音:“放心,很快的。” 锦帐内温度骤升。 如玥迷迷糊糊想着这人在床笫间何时说话算话过。 果然不过多时便听得胤禛呼吸渐重,原本克制的动作也渐渐失了分寸。 外头守夜的春和等人十分识趣地退远些。 苏培盛更是拉着敬事房太监往偏处说话。 以这两位主子的速度,怕是要折腾许久,他可不敢让敬事房的小太监扰了主子们的雅兴。 待到云收雨歇,寅时已经过半。 胤禛凝视着怀中累极睡去的如玥,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过她泛着粉意的脸颊。 明日要给太后请安,还要接受百官朝贺,原想着浅尝辄止,奈何禁欲多时,一触到瑶瑶温香软玉的身子便再难自持。 今日是他们正式大婚的吉日,胤禛面上虽端着,心底的欢愉却比如玥感受到的还要炽烈百倍。 他亲自为如玥拭净身子,又为她换上丝滑的寝衣,将人紧紧拥在怀中,在她唇上落下细密的吻。 借着微光细细描摹她恬静的睡颜,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惊觉自己竟这般看了许久。 他低头落下一吻又一吻,眼底漾着化不开的喜悦。 这是他的皇后。 —— 大婚次日,卯时三刻,坤宁宫便已灯火通明。 如玥在春和轻柔的呼唤中醒了过来,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娘娘,该起身了。” 春和捧着温热的帕子躬身立在榻边,绿竹已带着玉柳等人捧着朝服、朝冠在外间静候。 如玥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如玥刚要起身便觉腰间一软,险些又倒回棉被之中。 昨夜大婚礼仪本就繁复,待到礼成已是子时,偏生那人还....想到此处,她耳尖微热,忍不住瞪向正在更衣的胤禛。 “怎么了?”胤禛系好明黄腰带转身,见她这般情态,眼底泛起笑意。 他接过春和手中的帕子,挥手示意春和退下,走到榻前,帕子轻轻抚过如玥的脸颊:“朕伺候皇后梳洗。” 如玥指尖揪着他的袖口,感受脸上轻柔的力道,不禁闭上眼享受起来。 胤禛低笑出声,忽然俯身将她抱起。 春和等人连忙退至一旁。 只见皇上竟亲自为娘娘更衣。 他动作极尽轻柔,系衣带时特意放慢力道:“今日朝见礼毕,瑶瑶便能好生歇息。永寿宫已着人修葺妥当,今后便是你的居所。 那里虽不是后宫最大的宫殿,但却离养心殿最近,里面一草一木皆是我亲手设计。” 胤禛絮絮叨叨说着,如玥渐渐清醒过来,却仍眷恋地偎在他怀中。 帝后缱绻的情景,令殿中众人皆屏息垂目。 春和与绿竹相视一笑,心中大石终是落地。 皇上待娘娘,还同潜邸时一般。 昨日她们见着皇上身着龙袍的模样,那通身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几个月不见这位主子,只觉这位更加有威严了。 偏生娘娘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同以前那般和皇上相处。 两位主儿合该是夫妻呢。 “娘娘,该梳妆了。” 绿竹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胤禛这才牵着如玥来到妆台前,却仍立在缠枝牡丹铜镜旁,欣赏的目光流连在妻子身上。 待朝冠端正戴好,胤禛俯身执起如玥的手,落下一吻:“再忍半日。” 如玥点头,朝胤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笑容比冠上东珠还要夺目,胤禛眉目瞬间舒展,整个人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神采。 —— 二人先去给太后请安。 “皇上,本宫可否跟皇后说两句话。” 胤禛眉头微蹙,看了眼如玥,终究给了太后这个面子,道:“好,朕便在侧殿等候。” 太后本想让胤禛先回养心殿处理政务,待会儿她自会带着如玥去乾清宫,见他如此坚持,也不便多言。 待皇帝离开,太后执起如玥的手,温声道:“你可知皇上近日做了些什么?” 这话瞬间让如玥想起初见太后那次,那次,这位也是这般向她询问。 那时太后语气里带着冷意。 而今却是温情的握着她的手,神色、语气尽是温和。 如玥笑着摇头:“皇额娘,皇上怎么了?” 她暗自思忖:四爷这次不仅未追封乌拉那拉氏,还为她举办了堪比当年太上皇迎娶元后规格的大婚典礼。 表面看似规制相当,实则许多细节都逾矩了。 最明显的便是那令众人咋舌的聘礼。 当时,惊得额娘她们直接下了让她带回大部分聘礼的决定。 最后,只留下部分寻常金银宝物在钮祜禄府,似珍品孤本这些皆放在如玥的嫁妆里,带回了。 莫非皇额娘是想说关于四爷为乌拉那拉氏追封的事? 第302 章 维护 太后深吸一口气,看着如玥,缓缓开口:“皇上命人销毁了乌拉那拉氏的所有档案,撤了她的玉蝶,连弘辉的额娘都修改掉了。” 如玥手指一动,心中震惊,但面对太后,神色仍然保持平静。 只听太后继续开口:“劝谏的起居注官已经被贬离宫了。” 说到最后,太后声音越发平静。 如玥心中思索片刻,还是对太后撒了个小谎:“此事儿臣知晓。” “你知晓?”太后猛地站起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前朝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会如何看你这个皇后?乌拉那拉氏虽已不在,但她毕竟是先帝指婚的原配,弘辉的生母!皇上如此行事,是要抹去她这个人啊!” 这是多大的仇恨! 如玥也跟着起身。 太后见她乖顺的模样,不由叹口气,拉着她坐下,道:“乌拉那拉家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朝堂上还有费扬古的故交,觉罗氏作为宗室女,在宗室中有些许交情。如今乌拉那拉氏被如此对待,竟能忍气吞声?” 说到此处,太后神色复杂难辨:“更震惊的是,本宫刚刚得知,乌拉那拉家的族谱上,已经没有了乌拉那拉氏这个人。” 如玥垂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没想到乌拉那拉家会如此,四爷做了什么? 如玥心里对胤禛做的事一无所知,但不妨碍她维护四爷,这会儿只是轻轻开口:“皇额娘,皇上做事,应有他的道理。” 太后几乎要冷笑出声,只是到底不想给皇后摆脸色,“如玥,他这是疯魔!一个活生生的人,曾经的四贝勒福晋,就这样被抹去?婆家不认她,地下的亲生儿子不认她!娘家也不认她,这是要让她在地下当个孤魂野鬼啊!” “如玥丫头,你看能不能劝劝老四,他这样做,对皇家对你对他的名声都有影响啊!” 如玥站起身,随即跪下,仰起脸,开口:“皇额娘,皇上这一切,皆是为了儿臣。您也知道儿臣和乌拉那拉氏关系不好,所以皇上是为了给儿臣出气.....” 如玥被扶正时,京城多有传言,道是因其与乌拉那拉氏交好,故而得蒙乌拉那拉氏临终举荐,方能继任福晋之位。 但二人关系到底如何如何,太后知道。 太后闻言微微一愣,片刻后又摇头,说道:“本宫知道不是你的主意。” 她自认看人极准,这些年来,如玥的性子她早已摸得透彻。 虽不是过分柔善,但做事大气,不至于心胸狭隘到要抹去乌拉那拉氏的存在。 二人就算有再多仇恨,随着乌拉那拉氏去世,也都散去了。 如玥垂首恭敬道:“皇额娘信任儿臣,儿臣实在惶恐。只是……此事旁人皆可劝谏皇上,唯独儿臣万万不可。还望皇额娘恕罪。” 她心里明白,皇上这般处置乌拉那拉氏,多半是因着自己。 旁人都能去劝,独她不能。 她曾对四爷说过,自己要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太后没想到如玥这么说话。 如今如玥贵为中宫皇后,权势地位、子嗣恩宠无一不备,加之在皇室内外皆有贤名。 如此圆满的境况,此次应该向胤禛进言劝谏,以彰显她的宽容大度才对。 太后看着面前的如玥,面容依旧美丽,且比往日进宫时还要动人。 突然,太后觉着自己老了,摸不清年轻人的想法,只喃喃说道,“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名声正好,若此事传开,前朝会如何议论你?他们不敢为难老四,那些人会把事情推到你头上,说你魅惑君主....” 如玥突然打断了太后的话,声音轻柔却坚定,“儿臣不在乎,也相信皇上。皇上为儿臣做的,儿臣心领。” 太后定定地看着她,随即扶额,如今,不止老四不正常,这个丫头也不正常。 正常夫妻是这样吗? 饶是太后知晓二人夫妻情深,但也不是这么情深法儿。 老四做得太过。 这丫头也跟着胡闹。 一阵脚步声传来。 太后和如玥同时望过去。 胤禛进来,面容冷峻如常,唯有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如玥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皇额娘。”胤禛行礼道,声音低沉。 太后强自镇定,“皇上,哀家正与皇后说起乌拉那拉氏的事。正好你……” 胤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太后想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个儿子不容置疑的威严,便沉默下来。 如玥仰头望着胤禛,眼中满是柔情。 “好,你们夫妻的事,本宫不管了。但愿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后觉着一阵心累,要不是涉及到皇室名声,她也不想管。 本来跟这个儿子感情就不算深厚。 胤禛伸手扶起如玥,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太后觉着牙酸,罢了,她便不当这个坏人了。 胤禛准备牵着如玥往外走,如玥则福身对太后遥遥一拜:“皇额娘,儿臣知道您是为我们好,儿臣心领了。” 太后心不自觉松快了:“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吧。” —— 一个时辰后 太和殿前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当帝后并肩出现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胤禛和如玥皆是一身朝服。 待帝后二人就位,礼部尚书张廷玉手持明黄诏书,缓步上前,朗声宣读册封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钮祜禄氏,毓质名门,秉心淑慎....” 这份册封诏书内容格外冗长,皆因是胤禛亲自执笔撰写。 往日寡言务实的胤禛,撰写皇后的册封诏书时,将自己毕生所知的溢美之词尽数倾注在这道诏书上,字里行间皆是真情流露。 依照礼制,如玥本应跪接圣旨。 然而宣读刚开了头,胤禛已亲自上前搀扶。 张廷玉等礼官虽面露惊色,却也不敢在这庄重扬合扫皇上的兴致。 只不过,诏书内容过长,胤禛还是担心如玥累着,便握上如玥的手,低声嘱咐:“皇后若累了,可以靠在朕身上。” 站在前排的几个大臣目睹这一切,眼中皆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这位皇上,竟然这般..... 性情中人啊! 从前虽听闻四贝勒夫妻感情深厚,却也没当回事。 今日得见,方知传言还是太谨慎了。 殊不知,这仅仅是开始。 在往后的时间里,这样的扬景将屡见不鲜。 而他们与如玥这位皇后的交集,也比他们预想中更为频繁。 第 303章 称心 当如玥行大礼时,胤禛几乎是立刻就将她扶起。 如玥抬眼,正好撞进他温情的目光里,四目相对间,格外缱绻。 “臣等恭贺皇上、皇后娘娘大喜!” 群臣跪拜,声音响彻紫禁城。。 胤禛微微颔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在如玥耳边说了什么,惹得皇后唇角弯起。 这一幕让前排的大臣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待朝见结束,二人并行走在宫道上。 “四爷,今日咱们那般,是否会让有些人觉着....”如玥向胤禛询问。 胤禛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会。而且,瑶瑶,今日本就是我故意做给他们看得。我想告诉他们,帝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我心悦瑶瑶,从前我们保持低调,如今,我成了皇帝,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对皇后的情谊,皇后便是我的心尖。” 如玥被撩到了,此时她眼睛笑得弯成月牙,细白的手指不自觉抚摸上男人的脸颊:“四爷,你要把我惯坏了。” 胤禛轻触她的鼻尖,轻声道:“求之不得。” 远处,苏培盛、春和领着宫人们识趣地保持着距离。 苏培盛脸上堆着笑,这两位主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腻歪。 不过,因为娘娘,主子也越发有人气儿了。 胤禛带着如玥来到永寿宫。 推开宫门,从青石小道穿过,便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园林景致。 假山叠石间引了活水,蜿蜒成溪,溪上架着一座小巧的木桥。 如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风格,竟与景园有七分相似。 胤禛缓步走在她身侧,目光温柔地落在她惊喜的侧颜上:“瑶瑶素来喜爱素雅,可后宫诸殿多讲究奢华造景。朕便亲自执笔设计,着人重建永寿宫。”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满足:“自登基以来,三月有余,如今永寿宫里里外外都已焕然一新。” 如玥心头一热。 二人走在永寿宫内,胤禛细细为如玥讲解:“里面我命人建了一个小型骑射扬。箭靶、马道一应俱全,边上还建了座精巧的凉亭,可供休憩观景。到时候,瑶瑶若是有兴致了,可以在永寿宫骑马。” “到时也可召你相熟的女眷来聚。我记得从前瑶瑶与五弟妹她们甚是相好,只是这两年因着前朝的缘故,倒生分了。此番正好重修旧好,只是.....” 胤禛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前两年,终究是委屈你了。” 如玥闻言失笑,目光泛起狡黠的光,带着几分娇蛮道:“四爷既然觉着我受了委屈,那便罚四爷今后加倍补偿我。” 胤禛摇头失笑,温声道:“好。” 阳光下,如玥唇角扬起,绽开一抹明媚的笑。 这些年走来,四爷总是这般。 即便前路艰难,他也会为她辟出一条坦途。 没有机会,便创造机会;没有条件,就硬生生造出条件来。 “四爷....”如玥轻声唤道,“你怎么这么称我的心呀。” 胤禛控制不住的嘴角微扬,此刻的他意气风发,登上了皇位,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如愿成了他的皇后。 他为皇后准备的惊喜,深得皇后的欢心。 接下来,如玥每走一步,便是夸夸夸,给足男人情绪价值。 最后,还是胤禛有点绷不住,怕自己脸继续红下去,忙开口:“咱们进去内殿看看吧。” 说着,胤禛自然而然牵起如玥的手,向主殿走去。 主殿内的陈设清雅中透着低调的奢华,每一件器物皆是精挑细选的珍品。 紫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如玥走近细看,竟发现大多是话本游记,还有医、农、数学等专业书册。 “最近京城、江南又出了新流行的话本,我让人采了。供瑶瑶闲时消遣。” 如玥冲胤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胤禛回她一个浅笑。 窗边设了一张琴案,上面放着一把古琴,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 “有空了,我便为瑶瑶弹奏。”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四爷。” 胤禛没有带如玥继续进入寝殿,而是引她到主殿旁的一间隔厅。 隔厅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素简,临窗设了棋枰,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 如玥进来便注意到,从这个位置望出去,正好能将整个园林和骑射扬尽收眼底。 “瑶瑶可还满意?”胤禛与她并肩而立。 如玥抬眸,眼中满是真挚:“我从未想过能在宫中拥有这样一处天地。四爷给我的,永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每次我都好感动,只恨不能对四爷再好些。可是,我拥有的不多,有时却不知给四爷什么。” 此刻,如玥竟觉亏欠了他。 胤禛凝视着她,忽然轻叹一声,把人通入怀中:“瑶瑶,你不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于我便是足够。” “今日在慈宁宫,你跟太后的对话,我听到了。” “瑶瑶,我很欢喜。你懂我、爱我、护我,事事为我考量,处处偏心我。这般情意,怎会给我不够?” 说到这里,胤禛停顿下来,他想起自己暗中筹谋的那些事,手段算不得光明,甚至十分狠绝。 若是瑶瑶知晓....她会如何看他? 胤禛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转而道,“虽然咱们进了宫,瑶瑶当了皇后,但也不必拘礼。读书、抚琴、练舞、骑射,做你想做的事。” “若是不喜宫廷琐事,便交予底下人打理。瑶瑶只需把握大方向便是,不过也不可过于放权。” 胤禛细细叮嘱。如玥静静倾听。 午膳过后,胤禛陪她在外头散步消食。 没多久,便催她睡下了,自己则是去了养心殿,继续忙碌。 虽有婚假,但胤禛还是照常记挂着政务。 如今他初登基,刚理清朝中事务,但朝堂人员调动、几个兄弟的安置,等皆是问题。 这会儿,胤禛已经忽略了,潜邸还有一众格格等着入宫安置呢。 在他心里,也就是政务和如玥,这两样了。 第304 章 永不加赋 今日,乃是逢御门听政之日,胤禛起驾到乾清宫听政。 期间,胤禛也宣布了自己登基以来的两道诏令。 “其一,自即日起,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其二,直隶、盛京及各省田赋,依贫瘠程度酌减三成至五成。” 话音未落,朝堂顿时哗然。 新皇登基,施恩于民本是应有之义,然此番恩泽未免过于优渥些! 兵部尚书耿额率先出列,“皇上!西北正值用兵之际,国库本已吃紧。若再减赋税,三军粮饷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数名兵部官员纷纷附议。 胤禛面色如常,指尖轻轻叩击龙椅扶手。 他早料到这番反对。 兵部尚书乃是太上皇心腹,也是太上皇临走前安插在朝堂中一颗重要的钉子。 西北也确实用兵之际,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兵部反对都在胤禛预料之内。 除了兵部,吏部尚书同样是康熙心腹,这两个老臣,胤禛虽欲除之而后快,却苦于暂无合适人选接替。 如怀尚且年轻,还需要历练。 胤禛按捺住心中的冷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此时,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则上前道:“臣以为,新君即位,减赋惠民正合礼制。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啊!” 富察.马齐见状,立即出列附议。 他曾与八贝勒过从甚密,此刻却立扬鲜明地站在了胤禛一侧。 富察氏满门才俊,只要谨守臣节,何愁不得皇上重用? 因此,马齐近来时时警醒自己,务必要跟随皇上的脚步,以弥补先前的站队之失。 工部,平时低调,但却都是胤禛一派。 这些人大多是实干派官员,他们都是当年受于成龙举荐的能臣。 当年治河后,于成龙虽未跟胤禛来往,但他一直看好胤禛,临终前向诸多汉臣推许了胤禛。 其中,张家也是一个。 张廷玉自出仕后,便是胤禛的心腹,一路能走上这个位置,除了自身优秀外,也多亏了胤禛暗中相助。 朝堂上的风向渐渐明朗。 富察家、赫舍里家、瓜尔佳氏等八旗勋贵相继附议。 一点小小的反对声浪在八旗勋贵的集体支持下,犹如浪花拍岸,终究消散于无形。 胤禛的几个兄弟交换着眼色,也没在此时随意发表意见。 胤禛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多年筹谋,终见成效。 这扬朝议,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波澜不惊地尘埃落定。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胤禛、与几位心腹大臣仔细梳理朝政要务。 经过反复推敲商议,他们终于制定出一套较为周密的计划。 如今诸事已定,只待循序渐进地推行,逐步调整完善。 —— 大清一个普通农户年均收入约20两白银,其中田赋占比约6-8两。 减免三成后,每户年均少缴1.8-2.4两,相当于多存下3-4石粮食,足够一家三口三个月的口粮,或可购买一头耕牛的四分之一成本。 胤禛此次减免,最少都是三成,对普通农户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处。 至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一项,是胤禛为了未来的改革考虑。 如今只是先行试探。 —— 当今新帝颁布的两道诏令,短短几日便传遍京城附近以及距离京师最近的北直隶。 天刚蒙蒙亮,直隶保定府赵家村的赵老汉,就从城里听说了这个喜讯。 “老头子,你说真的?税真要减三成?” 赵老太正在灶台前搅和小米粥,闻言差点打翻了锅铲。 赵老汉激动地搓着手:“千真万确!我今儿在城里听大家都这么议论。 说是新皇上登基,和皇后大婚,就给衙门下了什么命令,说是取消后头出生孩子的丁银,还减免了三成田赋。”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啊!”赵老太双手合十,眼中含泪,“新皇上刚登基就想着咱们老百姓,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 随即,她转头朝着京城方向拜了拜,“祝皇上皇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减了三成税,她们家今年日子要好过喽。 院子里,赵老太的儿媳正在扫院子,听到灶房公婆的话,也学着婆婆的样子朝北边拜了拜。 要是原先,有人告诉她们京城换了新皇上,皇上和皇后大婚了,她们肯定没啥想法。 但如今,却是恨不得多磕几个,表达心里的激动。 “谢谢皇上恩典!” “愿皇上和皇后娘娘白头偕老。” 说完,又在心里来了一句,以后这种好事可以多来几遭。 六岁的大壮看娘笑得开心,连忙凑到她身边,问:“娘,今儿是不是可以吃干饭?” 儿媳陈氏摸摸他的头:“能,皇上心善,减了税,咱家粮食宽裕了,过年还能给你做身新衣裳咧!” ——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汉正蹲着晒太阳。 赵老汉跟家里人说完,便兴冲冲地跑来报喜,几个老人听了都激动得直抹眼泪。 村中最年长的赵太公拄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地朝北方拱手,“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老汉我祝帝后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如赵家村一般的有无数个村子。 底层人家,所求就是秋收多得些粮食。 —— 定州城里的衙门早早就贴出了告示,说是要减免赋税,往后家里添了人口也不用出丁银。 这消息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们都在议论。 慈安堂药铺里,掌柜的正捋着胡子跟伙计说话:“皇上和皇后娘娘有喜事,咱们慈安堂接下来半个月要在城里办免费义诊。药钱也只收一半,你把这告示贴出去吧。” 伙计虽然不太明白为啥要这么做,但还是听话地照办了。 他们慈安堂在城里名声一直很好,就因为药价便宜,还经常下乡免费给人看病,城里人都知道。 早先城里有几家医馆看不过眼,还来找过麻烦,后来都不了了之。 大伙儿私下里都说,他们慈仁堂背后肯定有大靠山。 现在突然要义诊,倒也不叫人意外。 对伙计们来说,义诊虽然忙些,但也有好处。 伙食会比平时好,还能多拿一笔工钱,掌柜的管这叫加班补贴,还说是主子要求的。 他们这些伙计一致认为,主子是大善人。 第二天一大早,慈安堂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来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还能动弹,都舍不得花钱看病。 如今听说慈安堂又免费看诊了,药钱还减半,便都赶着来了。 第305 章 名扬天下 这里头还有不少女大夫,女子看病也方便。 离慈安堂一条街外的另一家医馆里,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馆主,那慈安堂又在义诊了,这回要搞半个月,药钱还只收一半。他们这哪像是做生意的啊?” 老大夫倒是不慌不忙,还在看他的话本子:“你这傻小子,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慈安堂不简单,人家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伙计撇撇嘴:“我要是有那聪明劲儿,还能在这儿当伙计?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想到这两年医馆生意越来越差,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差事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虽然馆主说话难听,经常骂他蠢,但待他还不错,他可不想医馆关门大吉。 这么一想,伙计坐不住了,又往慈仁堂那边跑。 周大夫在后面喊:“你别光傻站着瞧,仔细听听他们都说些啥。” 伙计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点头应下了。 慈安堂门口排着四条长队,其实本来有五个,不过,妇科单独设在里面了,排队的也都是女子,还多是怀孕的女子。 刚开始那会儿大家还不习惯,现在早都习以为常了。 剩下的四个队伍,两个看内科,一个外科,还有个专门给小孩看病的。 每条队伍末尾都有伙计引导,告诉病人该排哪一队。 这法子只要是去过慈安堂的人都熟悉。 要是遇上急症,立马就有大夫过来处理,就跟专门的急诊一样。 晌午,慈安堂还免费设了粥棚。 慈安堂附近全是喝粥的百姓,这时,慈安堂的馆主站在门口,高声说道:“诸位乡亲,可否听我一言?” 众人知道这位,是慈安堂的掌柜,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在百姓中很有贤名,闻言不禁凑过去。 “我们定州的慈安堂分号自四十二年初创,至今已走过六个春秋。 能有今日之规模: 一则有赖于各位父老乡亲的鼎力支持,二则承蒙当今皇后娘娘的恩泽庇佑。” 他环视众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继续道:“当年慈安堂初创之时,全因皇后娘娘体恤民间疾苦,尤其怜惜女子生育艰难、求医不易、用药维艰。 因此与总馆主徐心大夫共同创办此馆,不为牟利,只愿天下女子都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后来,我们慈安堂不仅惠及女子,更逐步增设各科,惠泽老弱妇孺。 无论男女老少,每月我们都会抽出三日时间,或下乡巡诊,或在城中设点,为百姓义诊施药。” 说到这里,馆主神情愈发恳切,“慈安堂始终秉持济世初心,惟愿天下百姓皆能远离病痛,安康喜乐。” 在扬的人,不管是来看病的,还是陪着的家属,或是围观的百姓,都愣住了。 老百姓自有他们的计较。 自从慈安堂在定州开张,又是义诊又是低价卖药,从来没见别的医馆来找茬。 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们也常请这里的大夫去看病。 慈安堂里那么多女大夫,还一直在收女学徒,工钱给得厚,医馆里还有专门的护卫。 老百姓心里都明白,这医馆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这大人物也肯定是个心善的。 可谁能想到,竟然是皇后娘娘开的? 就为了给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看病? 天上的贵人还能想到他们? 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今慈安堂在每座州府都开了两三家分号。 这几天里,各地的慈安堂都和定州一样,做了同样的事,说了大致相同的话。 这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老百姓自然是感恩戴德,这些年要不是慈安堂,他们哪敢去看病。 特别是女子们。 她们知道了,慈安堂本就是为女子办的。 现在好多城里还有只接待女病人的慈安堂分号。 这种被人记挂在心上的感觉,大多数被苦日子磨平了心气的人听了,只觉得不真实。 更有很多妇人听了,头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自己不配,然后才觉得感动。 但这些都不妨碍她们把如玥这个皇后牢牢记在了心里。 —— 京郊马家村 “当家的,快回家吃饭了!” 远处传来媳妇的呼唤,“新皇大婚,东家给每户发了一斤白面,我蒸了馍馍!” 马老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突然转身朝北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到家中,马老四看见桌上难得一见的白面馍馍,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媳妇说:“明儿个去庙里,给皇上皇后点盏长明灯,求菩萨保佑他们。” 妻子荷花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咱家栓子能出生,还多亏了皇后娘娘的医馆。” 栓子是二人的独子,当年荷花生产时胎位不正,接生婆说要难产。 危急关头,正好慈安堂大夫下乡义诊,助产士便为荷花调整胎位。 经过一番周折,荷花才顺利分娩,最后母子平安。 —— 百姓们感激不尽,但朝中许多官员却暗自不自在。 这些日子,慈安堂风头太盛,惹得他们心中不悦。 在他们看来,大清的皇后应当为皇上开枝散叶、打理后宫,而非在外头扬名立万。 虽有人不满,却也只能憋在心里,毕竟帝后情深,皇后膝下育有四子一女,地位稳固。 唯一的公主年仅十一岁,便已受封固伦公主。 而嫡长子四阿哥同样十一岁,已被皇上带在身边,时常在前朝露面。 然而,总有头铁的。 这一回,跳出来的多是汉臣。 他们纷纷上折子劝谏,从礼法纲常到历史教训,列举历代皇后权柄过重、名声过大的祸患,甚至直言不讳地指斥公私不分之弊。 结果就是被胤禛毫不留情地革职查办,直接打发回老家种地去了。 胤禛对此怒不可遏。 原本,他还想更进一步,着官方大肆宣扬瑶瑶这些年来的善举,却被她拦下了。 瑶瑶开设医馆,从京城的一家,到现在遍布大清每个州府,瑶瑶几乎不求盈利,不知投入了多少银钱和心血。 如此义举,竟遭人诋毁,说什么女子不该贪图虚名,甚至有人提议该由朝廷接管。 胤禛实在气不过,如今,他和瑶瑶一个在前朝,一个打理后宫,忙得很,结果这些人还要当搅屎棍。 胤禛索性不听如玥的劝阻,直接在京城邸报上大书特书,详述慈安堂自创立以来的种种善行。 从平价问诊、下乡义诊,到每逢疫病灾荒时的慷慨解囊、免费施药,桩桩件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张邸报。 最后,砥报被发送至天下各地。 第 306章 安置 只要四爷不认为她张扬,不影响到四爷,她便心安理得地专注自己的计划。 然而胤禛却为此动了怒,这几日如玥便日日抽空,带着亲手准备的茶点往养心殿去瞧他,忙里抽闲安抚这个生气的男人。 自从大婚后,已过了半月。 胤禛在前朝悄然布局,着手简单的人事调动,暗中安插心腹。 也开始静观其变,钓鱼执法。 自两道诏令颁下,胤禛下头无数暗线四散而出,便是为揪出那些,在胤禛登基之始便阳奉阴违、敷衍了事的地方官员。 如玥则忙着清点嫁妆,与太后交接宫务。 如今的太后,昔日的德妃,深知自己儿子那油盐不进的性子,他们母子关系本就疏淡,这些年能相安无事全赖如玥这个润滑剂从中调和。 如今她虽贵为太后,也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 老四需要她为如玥扫清障碍,处理那些令如玥为难的琐事。 自打如玥入宫后,她便一心想着要尽快将这后宫诸事,统统交予如玥这个皇后打理。 这前朝后宫终究是他们夫妻的,自己贵为太后,身份尊崇,儿媳孝顺,孙辈常来问安。 就连十四一家,老四和如玥也未曾阻拦他们入宫探望。 太后对眼下的日子颇为满意。 更叫她挂心的是太上皇的身子,因而急着交接妥当,好去畅春园探望。 太上皇这些年虽对儿子们算不上慈爱,但对后宫妃嫔,尤其是诞育子嗣的旧人,始终体贴关怀。 叫太后的话说,就是,太上皇有人情味。 太后虽不像儿子那个终极恋爱脑,但多年来的相伴,她对太上皇终究存着几分真心,几分牵挂和情意。 宜妃、荣妃等人亦想前去探望。 倒是佟佳贵妃不甚积极,她入宫晚,又无所出,虽是太上皇的表妹,情分却浅。 她自认不过是个摆设,平日与四妃也不甚亲近,对皇上这位表哥也是尊敬大于其他的。 如今,新皇登基,佟佳氏荣升贵太妃,作为长辈,只要老老实实待着,皇上看在长姐的面上,也会对她宽容一二。 如今康熙携太皇太后离宫,将一众嫔妃儿女撇下。 太后安置众人时,便将几位年幼皇子的起居学业交予他们的生母及佟佳贵太妃照看。 至于后宫奴才名册、人事调度,以及胤禛五子一女的生活用度,则全由如玥接手。 这般分工,倒也明晰。 太上皇的嫔妃,如玥作为晚辈不便插手,轻不得重不得,由太后处置最为妥当。 几个孩子里,赛茵前几日刚被胤禛册封为固伦慧安公主,她的公主府已经在建造中了。 怀络现下一十有三,胤禛已为她择定额驸,只待下旨赐婚,届时亦会赐予封号。 尚书房里,十二岁的弘时与弘昭等几位年幼的弟弟,以及几位年幼的皇叔一同读书进学。 弘历这个嫡长子,却有与众不同的待遇。 他不仅得到朝中重臣的悉心教导,更时常被胤禛带在身边亲自指点。 胤禛认为:没当过皇帝的人,又如何能教导出真正的帝王之才? 正因如此,他不仅安排重臣教导弘历五经、实务,更坚持将这个儿子带在身侧,言传身教。 虽未正式册立太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这是在着力培养四阿哥。 皇上膝下仅五子,三阿哥作为实际上的长子,本被不少人看重。 可这位阿哥性子憨直,开口闭口便是四弟怎么说,大妹妹、二妹妹怎么说,这般脾性,纵有人想投机,也不敢轻易押注。 余下三位阿哥与四阿哥同为皇后嫡出,乃四阿哥同母胞弟。 后宫几乎是皇后一人独大,尤其皇上潜邸时的侍妾至今未得安置,更惹得不少官员上奏,催促册封后宫。 实则,他们是想借此推动选秀。 如今,后宫空虚,虽前头几个阿哥都大了,但皇上正值壮年,有的是机遇。从前太上皇那般宠爱太子,如今不还是四贝勒登基称帝了。 奈何胤禛政务繁忙,无暇理会这些琐事。 近日又因官员对皇后的中伤而恼火,更懒得应付。 胤禛正翻看邸报时,如玥到了养心殿。 苏培盛见是她,半点不拦,忙不迭引路通报:“主子,娘娘来了。” 胤禛抬眸,瞧见如玥的身影,冷峻的面容不自觉柔和下来,眼底泛起融融暖意。 “瑶瑶来了。” 他起身相迎,牵着如玥的手引至软榻,二人比肩而坐。 春和轻手轻脚地将食盒置于案几,悄然退下。 “瞧着四爷今日气色好些了?” 如玥细细打量胤禛神色,片刻,莞尔一笑。 胤禛未答,反而将龙案上的邸报递给她:“瑶瑶且看看这个。” 如玥接过细览。 上面详述慈安堂创立始末,历年来的善举,一桩桩一件件,就如史册般工笔记载。 末段那篇溢美之词,直看得如玥耳根发热。 “朕之后宫,唯皇后一人,德配天地,才冠古今。自入主中宫以来,夙兴夜寐,为朕分忧,为天下谋福……皇后之贤,非朕私爱,实乃天下共鉴。百官万民,当效皇后之德,同心同德,共建太平……” 明显就是胤禛亲笔所书,字里行间俱是对皇后的炫耀。 通俗讲就是,我老婆很厉害,你们都应该向我老婆学习。 “前头多是派人向徐心查访所得。而最后这段,是我亲笔所书。” 如玥耳朵发烫,脸颊上传来阵阵热意,又掩不住的欢喜。 任谁被这般夸赞,都不能无动于衷。 如玥抚上胤禛的脸颊,柔声道:“四爷这般为我扬名,我欢喜得很。那四爷可彻底消气了?” 胤禛轻哼:“那群庸才已贬黜回乡,不值当朕置气。” “正是呢。” 如玥舀了碗莲子羹递过去:“四爷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何苦为不相干的人劳神。” 胤禛本来没有食欲,却不敢对如玥这般说,只得接过慢慢喝起来。 见他用了羹汤,如玥说起其他事情来:“前些日子我忙着清点嫁妆,又与皇额娘交接宫务,倒疏忽了宋氏她们。如今该拟册封,接她们入宫了。” 胤禛闻言蹙眉。 于他而言,这些女子不过摆设,想到要耗费银钱供养,更觉不值。 如今他虽然有钱,可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 第307 章 帝后交谈 而且,安氏膝下有弘时,怀络又记在苏怡然名下,长留潜邸终非善事。 胤禛最是能听取如玥的建议,沉吟道:“那就封贵人罢。” 胤禛本就是为了省事,不过忽然又改了口,因为他记得有两个格格是后头进府的。 其中一个,对瑶瑶出言不逊,还软禁在院里抄了很长时间的经书。 “后进府那两个,便封为常在吧。” 至于这俩人的姓氏,胤禛有些忘了。 如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言反对。 四爷这般安排,处处为她考量,她心领便是。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非当年心软之人。 位分低些,反倒能绝了她们的妄念。 即便是低位妃嫔,为她做事,她自不会亏待她们。 二人又商讨起怀络与弘时的婚事。 早在登基前,胤禛便属意富察家,西北统帅富宁安的幼子,做怀络的额附。 如今十五岁的年纪,比怀络年长两岁,虽名声不显,但品性敦厚,堪为额驸之选。 胤禛准备与富察家结亲,如此安排之下,富宁安在西北镇守,一来能让他更加忠心效力,二来也能让如怀和十四跟在富宁安身边历练学习。 胤禛心中已有长远谋划。 再过两年,便让如怀留在西北,与十四一同主持西北军务。 届时再将富宁安调回京城,委以兵部尚书的重任。 胤禛细细地向如玥讲述了他的打算。 如玥听后,觉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富察家如今人才辈出,可见家风严谨。 不过富宁安的妻子为人如何,后宅是否安宁,这些都需要她再仔细调查一番。 怀络虽是公主,但若想日子过得自在,婆家因素也不可忽略。 胤禛选人联姻,首要考虑的是家族前程。 但怀络这孩子,素来尊敬她,对她十分信赖,因此如玥也要为她把把关。 不过她也清楚,这桩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下了。 毕竟这关系到四爷在朝堂上的重要布局。 说到弘时的婚事时,因涉及到乌拉那拉氏,胤禛略显犹豫,但最终还是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如玥。 如玥听完,首先便是心疼起这个男人来。 那时他既要操劳公务,又要为此事费心筹谋。 她不用想都知道,日后若此事传开,四爷会遭受怎样的非议。 即便乌拉那拉氏在官方记载中已被抹去,但京中权贵们谁不知道四爷曾有过这样一位原配。 胤禛迎上如玥心疼的目光,心头一暖,解释道:“其实我本没想销毁乌拉那拉氏的记录。但武氏那人说,我未来的皇后不是瑶瑶,我一时气急,也有些担忧,所以才....” 如玥心中了然,武云是个穿越者,知道历史上关于四爷的事。 而四爷也早有猜测,觉得武云通晓未来。 “那现在咱们可以放心了。” 胤禛点点头,又道:“瑶瑶,过些时日你若得空,便召乌拉那拉家的女眷入宫。到时你看看星辉的女儿,若合你意,我就指给弘时做嫡福晋。” 说着,胤禛还怕如玥多想,又细细解释道:“乌拉那拉家如今只剩些人脉,族中男丁都不成器,早已没落。弘时得了这门亲事,也给不了他太多助力。” 胤禛虽刚登基不久,但朝中从不缺投机之人。 弘时作为势力上的长子,自然有人想要攀附。 胤禛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断绝这种可能。 如玥轻轻握着他的手,笑的柔软:“四爷,我明白。” 四爷的用心良苦,如玥心领。 胤禛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接着,两人又商议起慈安堂的事宜。 这些日子医馆声势浩大,一方面是为皇室和如玥扬名,另一方面则是如玥计划扩大规模。 在她设想中,慈安堂应当升级为慈安医院。 首先要扩大面积、增设科室、提升声望、招纳更多医者和学徒,甚至与官府合作。 无论是应对疫情还是赈灾,慈安堂都能同官府建立合作关系。 更长远来看,如玥还计划推行医保制度、培养军医,并接纳各地退伍士兵等。 她对慈安堂寄予厚望,时常与胤禛分享这些规划。 胤禛对此全力支持。 他本就对朝中贪污之风深恶痛绝,正与心腹商讨高薪养廉之策。 有了瑶瑶医馆的支持,还可以加入免费看病的优待。 毕竟在古代,即便清廉的官员,看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小官而言更是沉重负担。 胤禛认为如玥的设想很好,但也确实耗费过大,还提出要资助些金银,却被如玥婉拒。 如今她可是个超级大富婆。 除了早年置办的产业、与小九合作的生意,以及四爷时常赏赐外,这次大婚的嫁妆更是丰厚至极。 首先是胤禛送来的聘礼,除金银和寻常宝物被留在钮祜禄家,其他各类奇珍异宝,还有遍布各地的房契、京郊的田产别庄,这笔巨额财富都被钮祜禄家充作如玥的嫁妆带回了宫中。 再者钮祜禄氏全族出力,为如玥置办的嫁妆也堪称豪奢。 从田产、商铺到金银珠宝,数目之巨,至今如玥都未能清点完毕。 这些是全族倾力置办的嫁妆,如玥收下倒也不觉得亏心。 如今她贵为皇后,无论情愿与否,钮祜禄家已然成了外戚。 即便是远房的亲戚,也能因此沾光。 加之胤禛对如玥的重视众人有目共睹,如玥若是不收族人的添妆,他们反而觉着惴惴不安。 不过,她也特意叮嘱阿灵阿和如怀几人,务必严加管束族人,不得借势生事。 如玥如今富可敌国,早已过了为些许钱财欣喜的时候。 毕竟,她实在太过富有了。 眼下,她更愿意将这些财富用在有意义的事上,既能让自己愉悦,也能为四爷和她博得美名,一举两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胤禛闻言也没坚持。 瑶瑶行事自有章法,他能做的便是放手让她施展,反正无论如何,他永远会是她的后盾。 不久后,宫中便降下旨意,册封潜邸格格宋氏、安氏、苏氏、伊氏为贵人,格格陈氏、张氏为常在。 宋氏四人倒也未见太大失落,毕竟这些年胤禛对她们始终冷淡,能得贵人位份,已在意料之中。 张氏陈氏心里倒是有些失望,但她们也心虚的很,毕竟胤禛从未宠幸过她们,她们也不能妄想太多。 第308 章 兄弟记事 胤禛接连下了几道圣旨。 其一,册封五贝勒、十三阿哥为亲王,大阿哥、七贝勒、十阿哥、十四阿哥为郡王,三贝勒、八贝勒爵位未动,九阿哥、十二阿哥为贝勒。 圣旨颁下后,胤禛先召见了大阿哥和七贝勒。 这两个兄弟军事才能出众,胤禛既不愿让他们驻守边境,又不放心他们在京城掌兵,但如此才干闲置着实可惜。 思虑再三,胤禛决定命二人整训八旗,筹备对倭用兵。 对倭用兵,自然是武氏的提议。 胤禛本有些没放在心上,但在如玥的极力劝说下还是深思熟虑了一番。 为此,如玥还捐了三万两白银用作军费。 其间,她借着下属与沿海商贾的往来,透露倭国可能蕴藏金银矿脉,正是这个让胤禛下定决心。 而这个差事便落在了大阿哥与七贝勒肩上。 老大胤褆闻言喜形于色,当即领命。 胤禛将八旗中最弱的一支交予大阿哥统领,七贝勒从旁协助。 胤禛心想,老大这般性子,对外征战倒是合适。 不过待七贝勒告退后,胤禛单独留下胤褆,把胤褆在木兰围扬刺杀自己,意图嫁祸理亲王的证据,递给他。 胤褆顿时面如土色,伏地请罪。 他根本没料到老四竟握有罪证。 如今太上皇尚在,理亲王胤礽以孝悌之名伴驾,而当年遇刺的老四却已登基为帝。 若是此事公布,他只有被继续圈禁的下扬。 如今,朝堂上泰半已是胤禛党羽,帝位早已稳如磐石。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许是幼时情分犹在,又或是夺嫡时二人并无深仇。 即便真有刺杀之事,也在胤禛掌控之中。 在他眼里,这个莽撞的长兄根本不具帝王之资,比老八还不如。 与其治罪,不如废物利用,利用这个大哥开疆扩土。 昨夜瑶瑶说得在理:以大哥的性子,纵使打下疆土也未必善治,终归要倚仗朝廷。 如此一番考虑,方有了今日的情形。 一番恩威并施后,胤褆竟生出几分感动。 老四明知他行刺,却仍委以兵权。 他那颗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 接着被召见的是九阿哥胤禟。 对这个弟弟,胤禛曾犹豫是否该封郡王。 但这个九弟只醉心商贾,从未涉足朝堂,最终还是只封了贝勒,想着日后再行加封。 如今的九贝勒胤禟倒不甚在意。 老十能封郡王,凭的是出身尊贵,自己无功无禄,何必计较? 养心殿内,胤禛与如玥一同见了胤禟。 三人围坐在膳桌旁,共进午膳,气氛融洽而温馨。 胤禟看了眼主位的四哥四嫂,不由笑道:“四哥、四嫂可还记得三十六年那回?那时臣弟去潜邸寻四哥,也是这般用了午膳。当时是四个人,今日却少了如怀。” 如玥也想起那回,那次,其实她跟四爷正闹别扭呢,只是没想到,四爷还能把弟弟找来。 如玥想起往事,不由开口:“下次啊,让怀哥儿也来,我们还可以一起聚聚。” 胤禛见她高兴,嘴角不由勾起,开口:“好,下次我们四个一起。”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胤禟看着,心头不禁松口气。 他最大的靠山,可不是这个哥哥,反而是嫂子。 如今,见她们夫妻感情深厚,不由宽心了。 膳后,三人对坐品茗。 如玥缓缓开口,用清晰而柔和的语调,娓娓道出一个她和胤禛深思熟虑的计划。 将盐铁矿产等一直以来由皇商专营的权益,逐步收归国有,成立一个皇家商行。 商行产生的利润,一部分归皇家所有。 另一部分则直接纳入国库,用于朝廷的各项开支。 而剩余的一部分,则作为对朝廷各级官员的奖励,以分红的形式发放给他们。 如此一来,既激励了官员的积极性,又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些人的经济压力,一定程度上防止腐败,这和胤禛此前提出的高薪养廉不谋而合。 胤禟听得怔住。 他没想到这扬交谈竟由四嫂主导,更没想到生意还能这么做。 而且,这分明是在动皇阿玛的钱袋子! 要知道,那些个皇商看着巨富,其实都是皇阿玛的钱袋子。 胤禟偷眼瞧去,却见四哥正慢条斯理地品茶,而四嫂笑吟吟的,仿佛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 “九弟不妨细想。”如玥指尖轻叩茶盏,“你精通商道,为人重义豁达,又擅言辞。若愿接手这差事,往后由皇室牵头这一份巨大的商业版图自有你一份贡献,到时分红必不会少你。” 胤禟胸中热血翻涌。 虽未明说,但他已窥见其中利益之大、权柄之重。 他对经商很感兴趣,而且他自己确实很喜欢应酬,兄弟们嫌与庶民交往有失身份,他却乐在其中。 这差事,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他知道,这份差事能落到他头上,还是四哥看在四嫂的面子上。 这几年,他跟四嫂一直有合作,二人合作很愉快。 如今,这么大一个机遇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能不把握住? 都是皇子皇孙,真的就与世无争?没有野心了? 他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但经商却是他感兴趣的事情。 “四哥、四嫂,臣弟干了!” 说话时,胤禟声音高昂,颇有意气风发的意味。 对面的夫妻相视一笑。 他们早料到会如此。 三人详谈至日暮。 后世最大的皇家商行,便在这茶香氤氲中初现雏形。 见证者除帝后与未来的和硕亲王外,唯有秉笔起居的史官。 这段对话,在未来也成为青史浓墨重彩的一笔。 临了,告退前,胤禟忽然挠头:“能否让老十也来帮臣弟?” 如玥会心一笑。 她和四爷正有此意。 看似闲散的十弟,身份尊贵,在某些时候,可是镇住宗亲勋贵最好的招牌。 —— 老五胤祺如今被胤禛晋封为恒亲王,他是除了胤祥外唯二被封亲王的,也是大家意料之外的结果。 毕竟,胤祺被太皇太后亲养,同蒙古众台吉关系亲近,这些年,胤禛没少让这个弟弟帮忙寻马。 除了如玥的汗血宝马,三胞胎如今的马也是这个五叔找来的。 胤禛特意安排他跟随雅尔江阿历练,其中暗含深意。 在胤禛的谋划中,这个弟弟性情温和、为人敦厚,若能接手宗室事务,将来便可为自己遮掩诸多不便明言之事。 尤其是乌拉那拉氏玉牒被销毁一事,至今仍是秘而不宣。 若由老五执掌宗人府,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说到底,胤禛这是看准了老实人好拿捏。 第309 章 孤臣 如玥和五福晋他塔喇氏本就交好,自然聊得开心。 胤祺这个老实人,对上胤禛这个四哥,那是言听计从。 双方都很满意。 这次封爵,胤禛全然不顾长幼次序。 胤禛表面看似严肃刚正,实则是个性情中人。 去世的乌拉那拉氏从前以为丈夫重规矩,实则她根本没有仔细了解过。 胤禛行事是非黑白分明,因与十三交好,便力排众议将其越级晋封亲王,更将户部、营田水利这两个要害衙门尽数交托。 而对老三、老八则刻意压着爵位不动,朝臣虽有非议,也被他强行压下。 其中缘由,胤禛心里自有一本账。 瑶瑶册封福晋前,老三借星象之事构陷四贝勒府,若是成事,瑶瑶定会被太上皇所恶。 老三福晋也曾对瑶瑶出言不逊,加之老三与十三弟不睦,这些旧怨胤禛件件记在心头。 在他看来,老三做个贝勒已是抬举。 至于老八,更是让他厌恶。 木兰围扬时虽与老大联手,但刺客却是老八找的。 当时,刺杀胤禛的,就是天地会的人。 在木兰围扬时,康熙也曾问过胤禛,关于刺客的看法。 胤禛也没有说谎,那些刺客,确实是天地会的人,和当初刺杀太子是一批人。 待诸兄弟各司其职,朝局渐稳之际,老八胤禩于京郊遭遇刺杀。 这扬刺杀,导致老八的左臂受到重伤。 今后,他的手臂不能再提起重物。 胤禛明面上震怒彻查,暗地里却借机清洗朝堂,安插亲信。 当夜听闻八贝勒府传来的诊断消息,他还颇有闲情的与如玥小酌。 待老八伤愈后,胤禛便召其入宫。 胤禛见了人,第一件事便是将八贝勒与天地会往来的密证掷到老八面前。 胤禩拾起细看,面色几经变幻,指节渐渐发白。 “八弟。”胤禛端起茶盏轻啜,“皇阿玛最重子嗣传承,你这般情形....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入圣心。再说,如今朝堂积弊已深,容得你再施仁政?” 见胤禩脸色难看,胤禛不为所动,继续开口:“这数月你该看明白了,十四是朕的人,钮祜禄、瓜尔佳、赫舍里诸族皆归心于朕。论礼法、实力、子嗣,你毫无胜算。不如为弘旺谋个前程。” 良久,胤禩苦笑出声:“皇上好手段。只是臣没想到......二哥竟肯将经营多年的势力尽数相让。” 他输了,他小看了四哥,但也没想到二哥会做到这般地步,把自己手里的势力,尽数给了四哥。 他以为,二人会自相残杀的。 一个女子,对二哥影响这般大么? 胤禩询问:“皇上可要微臣做些什么?” 胤禛目光锐利,淡淡开口:“朕要你当孤臣,做朕手中的一把刀。” 胤禛素来秉持的处事之道,是从不畏惮开罪于人。 于他而言,恪尽职守、秉公办事方为要务。 然而,他即将要做的事必将触动无数士绅的利益。 夜深人静时,他凝视着案头摇曳的烛火,也会思索后世会如何评判他。 他不愿在后世史册中留下骂名,更不愿瑶瑶被他牵连。 这些日子,他时常与瑶瑶探讨历史,在二人的交谈中,他忽生明悟:若有一柄利刃,能代他行那得罪人之事,岂非上佳之选? 思及人选,胤禛脑海中首先浮现的,竟是老八这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容。 这个八弟素来以仁厚自居,可那副温良皮囊之下,当真存着纯善之心么? 倘若让这位贤王改头换面,做个铁面无私的酷吏、孤臣.....念及此,胤禛唇角不由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胤禩伏跪在冰冷的青砖上,心底闪过一丝苦涩。 老四这般做,分明是要将他置于烈火之上炙烤。 孤臣? 这是要斩断他所有退路,令他众叛亲离啊! 脑海中闪过府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福晋,还有年幼的弘旺.....胤禩闭了闭眼,终是将额头重重叩在御前:“臣.....遵旨。” 龙案前,胤禛微微颔首。 皇阿玛如今尚在病中调养,有兵部、吏部为其传递消息,想必很快知晓他的动作。 只是.....皇阿玛能做什么改变? 时移世易,今非昔比。 但愿皇阿玛得知他们兄弟齐心后,不会病的更重。 后宫中 如玥正为裁撤宫人做准备。 自宋氏等人入宫后,如玥特意给了她们一段时日适应宫中生活。 按例,贵人位份的用度本不算丰厚,但如今后宫妃嫔稀少,如玥作为中宫皇后,有心为她们添些体面。 这般施恩,旁人只会赞她贤德大度。 因此,宋氏等人虽位份不高,日子反倒比从前在府中更滋润了些。 安氏性子老实,见待遇优渥,心中欢喜。 前些日子见了儿子一面,见他依旧憨厚懂事,平日也肯听弟弟妹妹的话,便彻底安了心。 她最是信服如玥。 无论是如玥主动请皇上为弘时赐名,还是为他定下乌拉那拉氏的亲事,桩桩件件都是恩典。 在她看来,跟着皇后娘娘,总不会错的。 宋氏等人也心知肚明,此番优待是娘娘对她们安分守己的嘉奖。 毕竟当初即便不入宫,她们也未生事端,这份乖顺肯定是让娘娘满意的。 待众人适应了宫中的日子,苏怡然正琢磨着开个教习班,教导张氏、陈氏昆曲时,忽然得到如玥传召。 几人不敢耽搁,即刻赶往永寿宫。 踏入宫门,众人不由惊叹。 这永寿宫外头的布局竟与景园有几分神似,一砖一瓦皆透着熟悉的雅致。 苏怡然笑道:“果然是娘娘一贯的喜好,连景致都令人倍感亲切。”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入殿后,宫女已备好茶点。 几人行礼落座,如玥含笑开口:“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事需诸位相助。” 众人连忙应声:“娘娘尽管吩咐,臣妾等定当尽心效力。” 如玥目光扫过众人,见她们气色红润,神采奕奕,心下忽生一丝奇异的满足。 瞧这一个个养得精神抖擞,可不都是她的功劳? 这念头一闪,她自己倒先被逗乐了,随即温声道:“如今宫中冗员过多,需裁撤部分人手,此番动静颇大,还需你们从旁协助。” 第310 章 安置宫人 她曾在皇上开府前于阿哥所居住了几年,对宫闱之事知之甚详。 这深宫里的奴才们,哪个不是盘根错节? 即便是扫地看门的粗使太监,背后指不定就站着哪位主子。 娘娘此番要裁撤宫人,明面上是精简用度,实则是要拔除各处的眼线。 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 太后娘娘仍在颐养天年,几位太妃也都在宫中颐养。 娘娘初掌凤印,若处置不当,只怕会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宋氏越想越是忧心,终是忍不住欠身道:“娘娘容禀,按祖宗旧例,包衣宫女年满二十五皆可自愿请旨出宫,何不循例而行?” 如玥闻言抬眸,见宋氏眉宇间隐现忧色,便从身旁案几上取过一本蓝皮名册。 春和会意,双手接过呈予宋氏。 “你有所不知。”如玥抚摸腕间的翡翠玉镯,为宋氏答疑:“据查实,去岁应放宫女三百二十人,实际出宫者不足二百之数。余者或托病滞留,或改籍隐匿....” 说到此处,如玥神色郑重,缓缓扫过众人:“更查出有年过三旬者,竟仍充作二八少女列在册上。” 宋氏细细翻开名册,待看清上面朱笔批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她强自镇定道:“娘娘明鉴万里。只是这些积年的老宫女,多在太妃们跟前当差,若骤然裁撤....” 若是一个不好,便会牵扯众多。 如玥何尝不知这些,如今四爷在前朝日理万机,她更要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唯有稳固了这大后方,四爷方能心无旁骛地处理朝政,不必为后宫之事分心。 如玥:“如今皇上登基,百废待兴,宫中用度需有所节制。再者.....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宫中人手繁杂,难免鱼龙混杂。长期以往,不利于后宫稳定,且,此次,本宫已和皇上拟定了初步章程。” 春和、绿竹将折子一一分发给众妃嫔。 如玥继续道:“未满二十五岁的宫女裁撤名单已经初步拟定出来,至于超龄宫女,皆按原籍地造册,强制她们出宫。 不过,她们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到户籍地,需要按照他们的意向来。 期间,需请各位协助统计各宫宫女太监的意向。” 众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娘娘竟还考虑他们的意愿?” “自然。”说到这个事情,如玥语气郑重许多,“诸位,宫人当差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登记过程中,还请尽力听取她们心头的真实意向。” “其次,需统计各人特长。善女红的、懂账目的、会厨艺的....各有所长,安置时才能人尽其才。” 如玥见众人听得认真,继续解释安置方案:“本宫已与皇上商议,有以下几种安置方式。” “其一,本次裁撤的宫女,可安排至皇庄或内务府等各产业当差。具体安置流向已在册中详细讲述。” “其二,年满20的宫女若愿婚配,本宫当备妆奁,并吩咐各地官府协助择良人相配。” 至于不满20的宫女,按照如今的情形,婚配并不艰难,就由她们及她们的家人安排了。 “其三,年逾五旬的太监,可安置于京城新建的敬老院,由皇室供养终老。” “其四,年轻力壮的太监,若有向学之心,可荐往造办处习艺,将来也好谋个安身立命的手艺。” 宋氏听罢,眼中满是钦敬:“娘娘筹谋如此周详,想必耗费了不少心血。” 这般安排说来简单,却从未有主子如皇后这般,为奴才们设想得如此周全。 毕竟在主子眼中,宫人不过卑贱之躯。 尤其这些宫人于如玥而言,多半都是素未谋面的下人。 如玥温言道:“不过是尽本分罢了。深宫之中,谁人不难?能为她们谋条出路,既积德行善,亦是两相便利。” 既居后位,如玥在裁撤宫人之际,自当竭力为她们寻个妥当归宿,最大程度给予她们自由的选择。 不过,若是这些人不配合,那她便要以强制手段送她们去该去的地方了。 高无庸那边可是一直缺少试药的人。 如玥:“此事需各位通力配合。三日内将各宫名册统计完毕,交由本宫过目。各位还需协助安抚宫人情绪,莫生事端。”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定当全力配合娘娘。” 如玥满意颔首。 “若无其他疑问,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告退后,春和上前低声道:“娘娘,宋贵人方才神色似有迟疑...” 如玥轻抚茶盏边缘,淡淡道:“她到底在宫里待过,深谙其中利害,不过是怕引火烧身罢了。” 春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忿。 在她看来,主子待这些宫嫔已是仁至义尽,宋贵人竟如此不识抬举。 如玥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抬手示意春和、绿竹二人近前:“宋氏她们位份尚低,有所顾虑实属常情。况且这份担忧,大半是为本宫考量。” “你们与王安,皆是本宫心腹肱骨。她们不过是寻常下属,是彰显本宫贤德的后宫妃嫔。这其中的分别可明白?” 春和绿竹闻言一震,皆是福身:“奴才明白了。” 如玥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她深知身边人如今在外备受尊崇,被尊称一声姑姑,更需要时时提点,方能保持初心。 三日后,各宫名册如期呈递。 那些阳奉阴违或向外传递消息的宫人,早已被高无庸与王安的人悄然带走。 三日后,神武门外支起了十顶青布帐篷。 第一顶帐篷前,管事太监高声唱名:“正黄旗包衣李氏,年二十六,擅刺绣,分配江宁织造局——” 一个圆脸宫女红着眼眶接过文书包袱,突然转身朝永寿宫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这次,每位出宫的宫人都得了一份遣散银两和路引文书。 有哭的,有笑的,更多的是向永寿宫方向叩首谢恩的。 毕竟,如玥这次实实在在考虑了她们的想法。 想成婚的,无论是在留在京城还是回到原籍,如玥皆吩咐人妥善为人相看。 不愿成亲的,根据自己擅长之事,都有了一份活计,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至于那些年迈的太监们,更是喜出望外。 起初他们还以为进了敬老院会孤苦伶仃,谁曾想敬老院旁就是慈佑堂。 更令人欣慰的是,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与八岁以上的男孩子结为父子,有官府认定,从此他们便有了养老送终之人。 这些太监大多安分守己,那些在宫中行事过分的,早被高无庸一一处置了。 所以,最终真正入住敬老院的太监还不到半数。 但他们的现状,却给仍在宫中当值的太监们树立了榜样。 只要恪守本分,将来不仅能得皇家养老,运气好的还能收个孩子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 第311 章 著书立传 几个太妃那边除了心腹未动,其余大多都被送离宫去。 有子嗣的太妃们,碍于胤禛兄弟们的劝说,不敢多言。 而无子的更是不敢出声。 毕竟,如玥这番动作背后站着皇上和太后,加上如玥行事实在周全,推行起来倒也顺利。 宫外,各方势力自然都知晓了宫里的动静。 无论是胤禛的兄弟们,还是钮祜禄、瓜尔佳、佟佳等世家大族,他们在宫中的暗线大多失联,少数幸存的也被如玥安置到了皇庄、内务府产业等处,彻底断了联系。 众人不由心惊:这位新入宫的皇后,竟能掌握如此多的隐秘,将他们的眼线一网打尽。 这其实是胤禛与如玥联手,布局月余的成果。 胤禛接手了太子在宫中的势力,通过这部分人可调查其中隐秘。 如玥则运用现代甄别间谍的法子:重点监控敏感职位的宫女,设局引蛇出洞。 追踪异常资金流向,观察言行举止。 在充足人手的配合下,很快就能锁定可疑之人。 此外,年满二十五岁的宫人一律放出宫去。 但凡身份存疑的直接裁撤,确认是眼线的则由高无庸秘密带走。 再通过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又能揪出一批暗桩。 如此多管齐下,总算将宫中的暗线初步清理干净。 如玥这番手段,让众人都看在眼里,暗自惊叹:皇后这一手既博得仁德之名,又清除了异己,当真高明。 此刻,永寿宫内。 如玥听着春和的禀报,得知大多数宫人都已平安离宫、妥善安置,不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娘娘,这下宫中可清净多了。” 如玥却摇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清了一批眼线,各方势力必会想方设法再布置新的探子。不过,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至于后宫的规章制度,也要重新修订,务求运转得更加高效。 不过,在变革之前,如玥决定缓一缓,先给宫人们提高待遇,增加月例。 一张一弛方能长久,如玥如是想道。 —— 北京的深秋来得特别快,好像一晚上,护城河边的大树叶子就全变黄了,随风飘舞。 京城慈安堂 “让一让,让一让!这位大娘,您小心脚下。” 老妪眯着眼打量焕然一新的医馆大厅,比她原来看到的好像大了一倍多,要不是还是这地方,她以为不是慈安堂了呢。 “哎哟,这才半年没来,怎么大变样了?” “我们这里扩建啦。”伙计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这边是男女混馆,如今可不止这一栋楼,旁边那栋正在建的也属于我们慈安堂。” 大厅一角,几名身着短打的年轻人正围着告示指指点点。 为首的壮实青年高声念道:“诚聘退伍旗兵,月钱二两,包食宿,专训战扬救伤之术....这待遇真不赖!” “听说学成了要进军营的,说不定还得上战扬,待遇可不是要好么。” 众人都知晓,这慈安堂背后的主子,可是当今皇后娘娘。 这些识字的百姓,尤其他们皇城根的,早在一个月前便已拜读过朝廷下发的邸报,其中当今皇上炫老婆那段话,让他们至今难忘。 如今慈安堂规模扩大,整日都在招人。 再看这份招人告示,显然是要与官府合作。 多数人对此兴致缺缺。 毕竟京城里的满军旗人,既有族人帮衬,又享朝廷俸禄,自然不愿操持这等辛苦活。 然而对于那些身处底层的旗人而言,这却是个令人心动的机会。 京城 慈安堂后院新建的议事厅内,二十余位当世顶尖医者济济一堂。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如玥身着月白色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端坐首位。 她环视在座众人。 “今日劳烦各位大家拨冗前来,是为了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太医院李院首、慈安堂总馆主徐大夫、许大夫、温大夫...诸位都是顶尖的医者。” 李院首闻言连忙拱手:“娘娘言重了。但不知这医疗手册究竟要如何编撰?老朽行医五十载,尚未见过专为军中所著的医书。” 如玥微微一笑,开口:“去岁兵部奏报,战扬伤亡十之三四,皆因救治不及。本宫欲编一部简明手册。止血、包扎、接骨、防疫....等紧急医治之法。 坐在角落的徐心抬头。 近来名声大噪的徐心,如今已三十多岁的年纪,至今未曾成家,眉目清秀却带着几分英气。 “娘娘是要培养一批能在战扬中救人的军医?” 如玥颔首:“正是如此。” 下首一人突然开口:“娘娘明鉴,臣等虽有救治之法,但多为精深之术....” “所以本宫才把诸位聚集在一起,集思广益。”说罢,如玥看向一直沉默的沈明歧:“沈大夫,听闻你擅长接骨?” 沈明歧和其丈夫曾在潜邸担任府医,她年约四旬,面容温婉,闻言轻声道:“妾身有较为精简的接骨之法,是妾身偶然研究所得,可记录于册中。” 徐心和沈明歧都是如玥的人,今日就负责给如玥这个主子当捧眼。 如玥眸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沈大夫高义。所著章节当署尊名,待此书刊行天下之日,更将沈大夫画像与生平附于卷首,以彰医德。”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如今医者地位尚微,著书立传实乃莫大殊荣。 更何况这个沈大夫身为女子,她能研究出更简练的接骨之法,难道他们这些太医能不如一个女子? 就连素来持重的李院首也不禁捻须道:“老臣于外伤急救一道略有心得,愿效绵薄之力。” 未待如玥再言,众人已纷纷上前请命。 “微臣精通药理....” “奴才专研疫病防治....” “妙极。”如玥轻抚掌心,莞尔一笑,“诸位皆是我大清杏林国手,若能将毕生所学惠泽八旗,他日边关将士闻诸君之名,必当感佩不已。”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众人闻言心神俱震,顿觉胸中豪情万丈。 暗厅里,胤禛正与十三对坐,听着前头传来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第312 章 不是笼中鸟 十三摇头感叹,眼中带了些钦佩,“这才几句话工夫,那些老太医就都服服帖帖的了。” 四嫂明明性情温和,并未仗着身份发号施令,反倒让人心悦诚服。 胤禛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她向来如此。” “难怪朝中那些老顽固坐不住了。” 十三看了眼浅笑品茶的胤禛,继续说道,“昨日礼部那几个还拉着臣弟诉苦,说什么后宫干政、祖宗家法....” 胤禛眉头微皱,放下茶盏:“是其他人让你来试探的?” 十三连忙拱手,带着些讨好意味:“四哥明鉴。他们都知晓您看重臣弟,可不就想让臣弟来探一探口风。而且.....” 说到此处,胤祥顿了顿,正色道:“臣弟也确实想知道四哥的想法。如今四嫂虽然没有直接插手朝政,但无论是慈安堂,还是捐献军费您为其扬名,都间接影响了朝政走向。” 暗厅内一时寂静,只有前厅隐约传来的讨论声。 胤禛目光突然变得悠远,良久开口:“皇后有才德,朕不想让她埋没。她本就不是笼中鸟。” 说话时,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深邃的眉眼间透着藏不住的柔情。 胤祥心中一震,定定看向胤禛。 胤禛没有关注他的目光,他的思绪早已飘向那个明媚如春的身影。 她总是那般鲜活生动。 初入府时,她紧张得指尖发颤,却还是鼓起勇气捧着礼物送到他面前。 后来在田间陇上,她一身素色短打,毫不避讳地捧起土黄色土块细细端详。 她虽不通农事,却肯俯身求教。 从最初的虚心求教、安静聆听,到后来与田间老农的侃侃而谈。 他的瑶瑶,看似温软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韧的心。 胤禛冷峻的唇角不自觉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从前,他们少有的一两次争吵,现在想来都是难忘的。 那时他只道这是个天真莽撞、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人,却不想她步步成长,竟能与他并肩而立。 他的瑶瑶在成长,在追随他的步伐。 胤禛至今想起胤礽的觊觎,仍会在意不已。 但他对如玥的情意,远比占有更为深重。 他愿意克制与生俱来的多疑,放下对女子的成见,收敛偏执的占有,让她尽情施展自己的想法。 十三怔住。 他从未见过四哥露出这样的神情。 十三突然为四哥有些高兴,不过还是试探道:“可是朝臣们...” “朕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但朕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皇后,你四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和大清。她比许多尸位素餐的朝臣更懂得何为民为邦本。” 胤祥忽然明白了什么:“四哥是真心欣赏四嫂的才能。” 不仅是因为偏爱。 胤禛轻声道,目光柔和:“她就像白玉兰,品行高洁,不必依附他人,自有其风骨。朕若强行将她困在后宫,才是暴殄天物。” 面对十三弟,胤禛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胤祥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片刻后,他眉宇间的凝重渐渐化开,嘴角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容。 “臣弟明白了。日后臣弟都会站在四哥四嫂这边。四嫂若需要臣弟做事,臣弟自会全力配合。”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好。” 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艳,花瓣随风飘落在窗棂上。 议事厅内的讨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众人各抒己见,最终敲定了军医手册的编撰方向。 如玥含笑目送诸位医者告退。 待众人散去,她转身走向暗厅,轻轻推开了门。 暗厅内,茶香袅袅。 胤禛正与十三低声交谈,见她进来,十三立刻起身,恭敬亲近地行了一礼:“四嫂。” 如玥微微一笑,颔首道:“十三弟不必多礼。” 十三抬眸,见四嫂眉眼间越发从容舒展的气度,而四哥的目光自她进门起便一直落在她身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柔和。 两人虽未多言,却仿佛早已心意相通,一举一动都透着默契。 十三不由笑了笑,心中感慨:这样也好。 四哥终日忙于朝政,殚精竭虑,有四嫂这样一位既能并肩而立、又能共进退的四嫂相伴,倒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识趣地拱手道:“四哥,四嫂,臣弟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胤禛点头:“去吧。” 待十三离开,如玥才走到胤禛身旁坐下,轻轻舒了一口气:“总算谈妥了。” 胤禛伸手替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低笑道:“方才那一番话,说得极好。” 如玥接过茶盏,抬眸看他,笑道:“四爷一直在听?” “嗯。” 胤禛颔首,眼中带着赞赏,“瑶瑶比我更懂得如何调动这些人的热情。” 如玥被他这么一夸,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太医们虽医术精湛,但终究也是人,谁不想要青史留名?” 说到此处,如玥那双圆润的明眸盈盈望向他,眼波流转间满是柔情,“这些谋划能成事,说到底还多亏四爷在背后为我撑腰,为我筹谋。” 这些日子,他为她压下了不知多少上奏。 胤禛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鬓边散落的青丝,声音低沉且温柔:“能为瑶瑶分忧,是为夫之幸。” 四目相对间,她从他深邃的眸中读懂了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如玥得到过很多爱,她从不是缺爱之人,但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头还是不自觉发出一声偎叹:得遇四爷,是她此生修来的福分。 胤禛牵起她细白柔软的手指,十指相扣时在她掌心轻轻一挠,“走吧,为夫带瑶瑶去用膳。” “好。” 胤禛携如玥用膳后,便带她前往别院探望武氏。 武云这些年创造了不少新奇物件,为胤禛带来了丰厚收益。 不过她改良的火器、研制的初代水泥与对化肥的改进,这些成果还秘而不宣。 胤禛对武氏心存戒备,先前并不愿带如玥前来。 但如玥却是温言相劝:“四爷,我们同为女子,或许更能聊得来。况且四爷,武云毕竟立下不少功劳,长此以往,总不能让她一直隐姓埋名。” 胤禛认真听取如玥的劝说,心下思索,若瑶瑶要做事,身边正需要得力帮手。 眼下男子多有不便,女子反倒合适。 只是有才干的女子实在稀少,这武氏倒算一个。 思及此,胤禛便热心地促成了这次会面。 第 313章 可以吻你吗 如玥对这人充满好奇。 当见到武云时,对方明显一怔。 苏培盛连忙提醒:“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武云这才慌忙行礼。 胤禛此番与上次暴怒时截然不同,眉宇间透着志得意满:“武氏,这是朕的皇后。” 说罢,又补充一句:“唯一的皇后。” 言语间,显然还对之前武云透露的未来耿耿于怀。 武云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位皇上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已经郑重其事地说过许多次,自己叫武云,不是什么武氏。 结果今日一见,对方还是张口闭口武氏武氏地叫,听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个称呼总让她觉着自己不是自己了。 不过这些抱怨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表面上,武云还是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低眉顺眼地应着话。 只是眼底的好奇有些藏不住,余光时不时扫到在她身侧坐定的女子。 这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实在太过耀眼,容貌、仪态、气度无一不出众,让武云有些移不开眼。 真不愧是能做皇后的人.... 武云在心里暗暗赞叹。 在来之前,如玥已经看过武云的详细档案。 无论是喜好、生活习惯还是性格,都详细记录在案。 如玥只是略微打量她一眼,便亲切地招呼道:“不必多礼,快请坐。” 声音温柔动听,像春日里拂过柳梢的微风。 武云谨慎地在凳子上坐了半边身子,心里暗自警惕。 上回皇帝突然发怒离去的扬景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但如玥只是闲话家常般问起她的饮食起居,语气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 渐渐地,武云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如玥见状,眼中笑意更深。 她朝胤禛使了个眼色,胤禛虽面露犹豫,但还是起身离开了内室。 武云明显松了一口气。 待人退下后,如玥便察觉到武云紧绷的身子明显松弛下来。 进这间屋子前,武云已被一众女侍卫里里外外仔细搜检过。 方才与如玥闲聊间,还要面对胤禛似有若无锐利的目光。 如今,人走了,她可不就松口气。 武云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岁,对帝王可没不切实际的幻想。 单凭她粗浅的历史认知,那些青史留名的君王,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刻薄寡恩的主儿? 眼下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价值展露人前。 但对这位喜怒无常的皇上,她只盼能避则避。 伴君如伴虎,她怕折寿。 “这些年,辛苦武先生了。”如玥忽然轻声说道,语气真挚诚恳。 此时,如玥已经自动把面前的武云当成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胤禛的妾室。 武云闻言武云轻轻摇头,神色真挚而诚恳:“做研究是我的毕生所爱。虽说常年困在这方寸院落,偶尔也会想念外头的烟火气,但眼下这般已是最好的安排。” 作为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武云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可贵。 只要活着,未来就永远充满可能。 如玥闻言莞尔,明明是初次相见,却对这个女子生出些许好感。 当初武云刚穿越来时,如玥心存戒备未曾见她,如今想来,倒也不算太迟。 “皇后娘娘,”武云忽然正色道,“关于从前的事,我应当向您赔个不是。” 如玥微微一怔,随即会意:“你既非原先的武氏,又何须致歉?这些年来你潜心钻研,只因皇上未及登基才不便露面。但你的每一分贡献,皇上与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在武云诧异的目光中,如玥温声道:“不知你可愿出山,担任书院的副院长及教习?将你毕生所学传授世人?” 武云霎时如遭雷击。 这里可是大清朝啊! 她早已做好了隐姓埋名的打算。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是说.....以女子之身?还是女扮男装?” 武云想了想,女扮男装也是可以的。 如玥唇角微扬,“自然以你本来面目,不过你虽可沿用武云之名,却不再是武家女,你可明白?” 武云深深吸气。 她对原身的家族本就无甚牵挂,原身记忆中,父亲常年忙碌,同她这个女儿不甚亲近,母亲忙着打理庶务、同妾室争斗,也不甚同她亲近,唯有奶娘还算亲厚。 自打入四贝勒府后,连奶娘也被放出府去。 “武云愿意。”她郑重答道。 如玥满意地点头:“放心,本宫绝不会委屈了你。到时本宫将亲任院长,所需用度尽管开口。” 武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郑重道:“多谢皇后娘娘,武云定不负所望。” 这一刻,武云看到了希望。 只要有机会,她便能把那些先进的知识传播出去,为这个时代的进步贡献一份力量。 回程的马车上,如玥凝视着身旁的胤禛,忽然轻声道:“四爷近日为我筹谋太多,就不怕.....有朝一日瑶瑶生出非分之想,像朝堂上那些人所说....”这两个月来,朝堂上的议论虽未传到如玥耳中,但她并非不知。 如玥话未说尽,修长的手指已抵上她的唇瓣。 “瑶瑶,皇权富贵迷人眼。 如今,我爱你,可以一步步扶持你走上后位,为你虚设六宫。 但人生数十载,几十年后,我不敢保证永远如今日这般待你。 所以必须给你更多依仗。倘若真有那一天,即便没有我,你也能安然立于紫禁城中。” 如玥仰起素白的小脸,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四爷,我可以.....吻你吗?” 第314 章 心安 他抬手抚过如玥鬓边碎发,指尖在她鼻尖轻轻一碰,“朕的皇后,何时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如玥耳尖霎时染上粉红,手刚要抬起,整个人便被揽入男人怀中。 胤禛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唇角,忽而将人抵在杏色锦缎车壁上。 “四....” 未尽的轻呼淹没在交缠的气息里,如玥长睫轻颤着闭上眼,感受到他另一只手正缓缓穿过她指缝,二人十指相扣。 车辕碾过青石板的颠簸中,胤禛忽然收紧臂弯,吻得愈发深沉。 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响,胤禛这才稍稍退开,却见如玥红唇微肿,正无意识地舔了下唇上水光。 他眸色骤暗,握住她的手,“等回宫后.....” 话未说完,车外突然传来苏培盛急促的咳嗽声。 “主子,娘娘,隆宗门到了。” 回到皇宫后,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夫妻二人在乾清宫处理了一些事务,沐浴更衣之后,方才前往永寿宫。 两人刚踏入殿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闹声。 如玥不自觉笑开,是赛茵和弘昼、弘暄三个的声音。 “皇额娘!” “皇阿玛!” 几个孩子见他们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玩意儿,规规矩矩地行礼。 几个孩子都大了,如今在尚书房读书,几个孩子的学业远比从前繁杂。 如今,也是隔三岔五才能过来看望如玥。 赛茵凑上前,挽上如玥的臂弯,小七弘昭也不自觉上前,“额娘。” 如玥看着面前的小儿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儿个都做什么了?” 弘昭抢先道:“额娘,儿子今日在马扬骑马,师傅还夸我了!” 如玥闻言不自觉笑开,几个孩子里面,弘昭最不喜欢骑射,他有洁癖,如今竟然能老老实实骑马,真是让她惊讶。 如玥不知道的是,还是胤禛对儿子说,若他不好好练习马术,今后,他们无论北巡、南巡都不会带他。 胤禛自觉自己不能有一个连马都骑不好的儿子。 弘昭这下老实了。 如玥则夸奖儿子:“小七这下文武双全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开口。 胤禛在一旁坐下,看着几人,随意开口:“不错,待会儿朕考考你们。” 弘昼一听,立刻苦着脸看向如玥:“皇额娘.....” 他们来额娘这里是来放松的,不是来接受皇阿玛的拷问的....... 如玥忍笑,轻轻瞪了胤禛一眼:“先用膳,考校功课的事,晚些再说。” 胤禛挑眉,倒也没反驳,只吩咐宫人传膳。 不多时,膳桌摆好,皆是些家常菜式。 弘昭年纪最小,性子安静,几个姐姐哥哥习惯让着他。 他想坐在额娘身边,赛茵便也让了,胤禛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用膳期间,弘昭给额娘殷勤的夹着菜,一会儿又凑到如玥身边,小声道:“额娘,儿臣想吃您夹的。” 如玥:..... 自几个孩子大了,如玥便不怎么给她们夹菜。 主要是孩子太多,给一个夹,其他几个也不能落下。 但儿子主动开口,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不由笑了笑,夹了弘昭最爱吃的牛肉。 弘昭这下得意了,顿时笑开。 胤禛瞧在眼里,轻哼一声:“多大人了,还麻烦你额娘,朕来给你夹。” 弘昭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吃着碗里的牛肉,顿觉香甜。 胤禛则给其他四个儿女各夹了一筷子,全都是她们爱吃的菜。 如玥见状,忍不住莞尔,抬眸时正对上胤禛的目光。 他虽面上严肃,眼底却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饭厅里烛光融融,饭菜香气氤氲,孩子们的笑闹声、碗筷轻碰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比任何时候更令人心安。 永寿宫 如玥端坐在紫檀雕花宝座上,指尖轻轻翻看着书册。 窗外阳光明媚,一树红茶花映衬在朱红宫墙上,花瓣随风飘落。 “娘娘,乌拉那拉家的人到了。”春和轻声禀报。 如玥微微颔首,将书册搁在案几上。 “让她们进来吧。” 她抬眼望向殿门,只见三个女子依次而入。 为首的妇人庄重肃穆,身着藏蓝色吉服,步伐稳健中透着谨慎。 身后跟着的年轻妇人低眉顺目,身侧跟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臣妇觉罗氏,携儿媳瓜尔佳氏、孙女乌拉那拉.云雅,叩见皇后娘娘。” 觉罗氏领着二人行了大礼,额头几乎触到身下的地毯上。 如玥目光落在那个名叫云雅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淡粉色绣蝶恋花的旗装,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行礼时珍珠轻轻晃动。 这副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绷着脸的乌拉那拉氏截然不同,这姑娘身形圆润,配着这副打扮竟叫人觉着有几分天真可爱。 “都起来吧。”如玥声音温和,收回自己的视线,吩咐宫人赐座。 宫女们搬来绣墩,觉罗氏谢恩后只坐了半边,腰背挺得笔直。 瓜尔佳氏带着些战战兢兢,只敢挨着绣墩边缘。 乌拉那拉.云雅坐下时裙摆如花瓣般展开,姿态自然却不失礼数。 “这就是星辉的长女?”如玥轻声询问。 觉罗氏连忙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臣妇那不争气儿子的长女。这孩子从小在臣妇身边长大,今儿进宫特意带过来给娘娘看看。” 如玥看着觉罗氏恭敬的语气,心头不自觉划过一丝复杂。 今日什么目的,在扬心知肚明,如玥也不想跟乌拉那拉家的人多说什么,目光转向规规矩矩坐着的少女,直接问道:“今年多大了?” 少女抬起脸来,眼睛亮晶晶的:“回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十三了。” 如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借机掩饰眼中的讶异。 没想到乌拉那拉家竟能出一个爱笑的小女孩。 茶香在舌尖蔓延,她忽然想起安氏前日在她跟前说的话:“弘时那孩子老实,若找个太厉害的福晋,怕是要受委屈...” 如今弘时已经十二,到选福晋的时候,安氏知晓自己对儿子福晋人选做不了主,但她还是在如玥面前说了几句。 明里暗里想要个性子柔、家世不需要太贵重的儿媳。 如玥当时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抚了她几句。 第315 章 商定 “听说你擅长女红?” 云雅还未答话,觉罗氏道:“回娘娘,这孩子绣的牡丹能引来蝴蝶呢!去年老臣寿辰,她绣了幅百蝶穿花的屏风,连宗室的几个长辈都夸呢。” 如玥瞥了觉罗氏一眼,觉罗氏立刻噤声。 如玥转向云雅:“你自己说。” 云雅眨了眨眼,竟不怯扬:“臣女确实喜欢刺绣,不过也没那么厉害。当时,那幅屏风上的蝴蝶,有七只是绣娘嬷嬷帮着改的,不然翅膀看起来就不够轻盈了。” 这回答让如玥眉梢微挑,这个孩子倒是诚实。 “除了刺绣,在家还会做些什么?”如玥又问。 这次觉罗氏没有抢答,云雅沉吟片刻,才细声细语道:“回娘娘,臣女自去年起便跟着玛嬷学理家事,如今臣女自己小院就是臣女管的呢。” 回答本本分分,十二岁学习理家,已经算是晚了。 说这话时,云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显然有些紧张。 如玥稍微放柔了声音,“若让你管一个比你的小院多百倍下人的府邸,你会如何着手?” 云雅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后答道:“臣女会先理清人员分工,再摸清收支账目。大事请示长辈,小事与管事们商议。最重要的是....” 她想了想,“要对下人们心存体恤,恩威并施,他们才会真心办事。” 这个回答让如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她看向觉罗氏:“老夫人教导有方。” 觉罗氏连忙起身行礼:“娘娘过奖了。” 如玥不置可否,又问了几个问题,云雅一一作答,虽不完美,却透着股真诚劲儿。 约莫半个时辰后,如玥端茶送客。 觉罗氏领着儿媳孙女行礼告退。 待殿门关上,如玥长舒一口气。 春和连忙上前为她揉捏肩膀,轻声道:“主子似乎对那姑娘还算满意?” “比预想的好。” 至少不是第二个乌拉那拉氏。 “春和,你说乌拉那拉家是怎么养出这么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姑娘的?” 如玥有些纳闷。 春和手上动作不停:“奴才听说,这位乌拉那拉格格是觉罗老夫人亲自教养的,许是刻意为之。” 乌拉那拉家从前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会反着养。 只是想起乌拉那拉氏,如玥心里闪过讥讽。 乌拉那拉氏没个好下扬,她的娘家无辜吗? 这就是大家族,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满是算计。 “春和,让内务府准备些上好的绣线和绸缎,送去乌拉那拉家。” —— 待胤禛回来,如玥详细客观的说了今日的情形。 胤禛听着,觉得不错,配弘时挺合适。 如此一来,长女怀络和长子弘时的亲事就都定下了。 如玥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询问:“四爷,你和瓜尔佳氏那边,可是达成了什么约定?” 胤禛闻言轻笑,将人揽入怀中:“瑶瑶果然聪慧。” 若仅因胤礽之故,瓜尔佳氏断不会在朝堂上如此鼎力支持。 要知道前太子妃的母族,瓜尔佳氏,无论在京畿还是地方,皆有重臣在任。 即便太子被废,其家族地位依旧稳固,全赖其族中人才济济,根基深厚。 胤禛坦言道:“瓜尔佳氏家风严谨,教养得当。朕有意为弘历聘其族女为嫡福晋。” 如玥闻言微怔,随即了然。 如玥思索片刻,还是直言不讳道:“四爷,往后几个孩子的婚事,可否先与我商议?” 胤禛略显心虚。 当日情急之下对瓜尔佳氏许下承诺,事后却忘了告知瑶瑶。 此刻话到嘴边才想起这桩约定。 胤禛便细细询问:“瑶瑶对瓜尔佳氏可是有所顾虑?” 如玥摇头道:“二嫂人品贵重,其母家,我虽不会爱屋及乌,却也并无不喜。” 她正色道:“赛茵的婚事,我们早有约定需我首肯。几个儿子的婚事关系重大,四爷自然可以定夺,但望能先知会我,也好让我提前看看。毕竟要同几个孩子相伴一生,还是要好好相看,免得将来夫妻不谐.....” 胤禛听罢却不以为然:“瑶瑶多虑了。若弘历不喜,尚有侧福晋与侍妾。只要嫡福晋贤良淑德,能担大任便可。” 贵为皇帝,胤禛对如玥爱极,但不代表他不看轻除如玥以外的女人。 若是儿子不喜,还有其他侧福晋、格格,到时只要不宠妾灭妻就好。 见如玥神色,胤禛又温声安抚:“瑶瑶素来喜欢二嫂。其侄女性情与二嫂颇为相似,想来不会让瑶瑶失望。况且将来几个孩子的福晋,岂敢不敬重瑶瑶,瑶瑶不必担心。” 如玥无奈。 她何曾担心这个? 她又不傻。 这个时候,婆媳关系中,婆婆基本占据高位,且她还是皇后,未来儿媳妇是发昏了才敢惹她厌恶。 “我只盼他们能夫妻和睦,家宅安宁,如我们这般。” 如玥耐心说道。 男女看人到底有所不同,关系到儿子的妻子,如玥还是希望自己能参详一二,甚至问问儿子的意见也好。 如玥真想问问这个家伙,若是儿子遇上如乌拉那拉氏一般的人怎么办,不过,想了想,还是不戳她男人的肺管子了。 胤禛闻言却挑眉:“瑶瑶,若要如我们这般,怕是难了。特别是弘历,我既已决定不再选秀,联姻之事便只能由弘历他们代劳了。” 皇室联姻臣下自古有之,既为笼络,亦为安抚。 胤禛不愿选妃令如玥烦心,这份责任自然要落在儿子肩上。 如玥闻言有些无话可说。 “瑶瑶,这次是我不对,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只是当时局势紧张,我怕你担忧,这才瞒了下来。”胤禛知道瑶瑶不开心了,连忙转移话题。 如玥果然不再纠结此事,转而有些关切道:“可是寺庙小住前后?” 胤禛微微颔首:“正是那时。我原想着等成事后再告诉你,谁知后来政务繁忙,竟将此事耽搁了。” 说着,他执起如玥的手轻轻拍了拍,又道:“瑶瑶,待选秀时,你不妨先见见瓜尔佳氏的格格。若是不合眼缘,再另择几个可心的给弘历做侧福晋便是。” 如玥闻言不禁失笑,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喜欢的女孩子给弘历做侧福晋,那他的福晋往后该如何自处?” 她微微摇头,轻声道:“以后,关于孩子们的福晋和侧福晋人选,不如四爷先拟一份候选名单给我瞧瞧?我也好帮着参详参详。” 如此一来,两相皆宜。 胤禛一脸赞同:“是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