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女主攻下五个仙君》
1. 001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前情提要:女主轩辕初茵在后世是仙盟盟主,整个仙门的战力天花板,所以才能身负救世之责,穿回过去。但穿越时空必须付出代价,灵力被封,记忆受损,这些都是回到过去所要支付的代价。后面会统统恢复,威震八方,毕竟最后会因为成功救世,飞升成神。
以下正文:
初茵醒了,却失去了过往的大多数记忆,她只依稀记得自己曾在现代社会生活,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家人称呼自己的小名为茵茵,其他的都记不太清了。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修士世界,初茵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四处拼杀,而她甚至不被允许走出这座破败的山寨。
这里甚至比不上现代社会任意一座普通村落。
可她必须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活下来,然后找到顺利回家的方法。
半年后,初茵以‘血包’的价值活了下来。
虽然这名被众人唤作‘阿茵’的少女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但她体内流淌的血液却能让受伤的修士恢复先见所承受的全部非致命战损。
只要能够咬-她一口,就可以令身受重伤的修士在顷刻间恢复如初,因此在这个寨子里生活的修士们才会对她严加看管。
有人猜测或许失忆前的阿茵是药灵一族的后裔,只因他们的族人都有着强大的血肉恢复能力。
可是药灵一族早在三百年前,就因为这片修士大陆上各个仙门的争相掠夺而举族尽灭了,至今已经三百年没有出现过药灵一族的后人了!
当然,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同伴打断,只因药灵一族的族人都有着一头疗愈系的青绿色长发,而他们意外俘获的这名少女却有着一头秀丽的乌发。
因此寨子里的修士虽然对她的身份多有猜测,却也还是对她投以绝对的关注,从而确保这名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无法逃出这座山寨。
距离这座山寨的数十里外,仙门之中赫赫有名的独孤世家的二公子,也就是青阳仙君独孤承烨这次接到了一个任务,在成功剿灭敌人的老巢后,他偶然间听闻了一个隐秘。
据说,就在不远处的山寨里,藏着一名能够让修士受伤后快速恢复的‘血包’少女,那是一种独特的体质,相传只有神的后裔才能具备这项殊荣。
独孤承烨对此事颇感兴趣,自打他成为元婴修士后,尽管自身实力大增,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实力增长的同时给身体带来的加倍负荷。
虽然兄长未曾明说,可是独孤承烨早已心知肚明,如果不能找到治疗家族遗传病的方法,解除走火入魔的风险,他们兄弟二人到最后恐怕难以善终。
然而今天,他竟然在这处偏僻的山林中,找到了一条可以解除走火入魔之症的线索。
如果那名血包少女的血液对一切的战损都能够起到快速恢复的作用,那么会不会对独孤一族灵脉传承引发的家族遗传病也同样起效!
想到这里,独孤承烨示意眼前的俘虏,“带路。”
深夜里,独孤承烨并没有直接闯入山寨,相反,他在杀掉那名带路者后,凭借独孤一族高超的夜潜术,暗暗潜伏了下来。
现在的他不仅需要摸清那名少女的所在地,更重要的是探清这件事情背后究竟是否暗藏其他玄机。
然而三天过去了,他却依然没能摸清这背后潜藏的隐秘,于是他只得重新装扮,以俘虏的身份混入了囚-禁那名少女的所在地。
为了演得更加逼真一些,他甚至对自己下了狠手。
暗牢。
初茵在烛火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是伤的新进俘虏。
葳蕤的灯火照亮了俘虏精致如画的面庞。
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瞳仁,大大的猫眼流转着琥珀色的光华,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全然是一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形态,貌比潘安,看杀卫玠,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他就像扎根在松石间的青翠苍竹,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让人一时忘乎所以,只觉仙君下凡,光华耀眼!
直到关押俘虏的修士离开后。
初茵才小心翼翼地行动,她隔着血渍斑斑的栏杆,凑近到这位陌生俘虏的跟前,轻声道:“你还好吗?要喝水吗?”
独孤承烨装作一副浑身无力的模样,寻声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美目,她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头上用一根檀木簪随意挽了个丸子头。
哪怕衣衫单薄,形容狼狈,却也难掩其殊色昳丽!
她明明镣铐加身,衣衫褴褛,却还是向自己这名陌生人伸出了友善之手。
身为一名元婴修士,所有的伪装都会在这双灵力加持的慧眼下消弭于无形。
独孤承烨十分肯定,这位少女是真心向自己施以援手的。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虽然这里灯火昏暗,可他还是能够一眼看清那双青涩净白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齿痕。
考虑到自己先前获得的消息,这些印记无疑是其他修士为了疗愈自身而向她狠心索取的证明。
原来,她真的是以‘血包’的价值在这个乱世苟延残喘的。
于是,独孤承烨决定亲自上阵,试上一试。
他接过少女递来的水,焦渴地饮下,然后顺理成章地搭话,“多谢姑娘相助,等我恢复后,一定救姑娘出去!”
“我叫阿茵,”初茵打断此人的示好,问到,“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承烨坐直身体,坦然道:“我是独孤承烨,你可以叫我承烨。”
初茵闻言瞬间眼前一亮,“你就是独孤承烨?那位在修仙世家仙君实力排行榜上名列前四的青阳仙君——独孤承烨?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人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才是!”
独孤承烨微笑着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是我没错。小人暗算,阴沟翻船,只能说人心叵测,世事难料。”而后话他锋一转,转而问道:“你呢?你的名字又叫什么?”
初茵坦然地回答到,“我记忆有损,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小名叫茵茵,要不然也不会不知道该去向谁求助,只能被他们困在这里。”
独孤承烨顿时抓住对方语义中暴露的弱点,见缝插针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茵茵吧!你放心,等我灵力恢复后,一定带你出去,帮你寻找你的家人!”
初茵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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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轻叹了口气,挽起了左臂上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袖,隔着栏杆,探出了胳膊,“哝,你咬我一口吧,咬完你的伤口就能够恢复如初,只希望到时大名鼎鼎的青阳仙君不要出尔反尔!”
这么容易的吗?!
独孤承烨看向伸到自己眼前的素白小臂,不禁愣住。
他以为还要好言相劝,徐徐诱导,才能够最终获得亲身尝试的机会,却没想到居然会这般简单!
哪怕这名少女失去了过往的全部记忆,这半年来身陷囹圄的遭遇想必也早已令她认清现实。
怎么会有人百折不挠,如此轻信这个大多数修士一眼就能够勘破的满是漏洞的谎言。
然而此时,目的达成的独孤承烨却在将要实施的一刻犹疑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满布硬茧的双手,温柔却坚定地攥紧了少女白皙如玉的胳膊。
独孤承烨俯身-咬-下,他的指节能够清晰感知到少女瓷白手腕下有力跳动的纤细脉搏,扑通扑通,直直地印入进他的心底。
她的肌肤是那样的温软细滑,稍微用力就能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狎红的印记,一股全然陌生的旖旎情思瞬间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喉头一动,强自按捺。
片刻后,他起身,一个鲜红的牙印烙在了少女净白如玉的小臂上。
初茵放下衣袖,隔着栏杆,坐到一边,静待习以为常的‘奇迹’发生。
不过是恢复如初的能力,在这个到处都是能够施展灵力的仙门修士的世界里,初茵早已见怪不怪。
既然修士能够呼风唤雨,引雷杀人,那么作为一名有着‘恢复如初’能力的不知名后裔,也就没有什么令人大惊小怪的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人恢复,等待结果尘埃落定。
另一边,借着黯淡光线的掩饰,独孤承烨激动地发现,当鲜血入体后,自己身上的暗伤居然完全恢复了,就连一路上因为潜入探查所消耗的灵力也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连周身的灼痛感也都消散殆尽。
这种成为元婴修士后,深受灵力血脉传承引发的家族遗传病影响,不得不背负的身体代价,被这名少女身上奇特的体质惊人的缓解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煊哥,太好了!我找到治疗家族遗传病的方法了!你终于不用再担心成为元婴修士后,所要面临的走火入魔的风险了!
这一次,独孤承烨之所以会费尽心思地展开暗访,为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为了他的兄长独孤承煊。
倘若刚迈入元婴境界的自己,在家族遗传病的副作用影响下,就已经承受了如此痛苦难当的身体负荷,那么早就成为元婴修士的煊哥还能挺多久呢?
会不会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更有可能在不久之后的仙门混战中彻底落败呢?
这才是独孤承烨如此费尽心思,不惜自伤也要只身犯险的最主要原因。
在独孤承烨的世界里,没有人比他的嫡亲兄长独孤承煊更重要。
而他会将自己作为一个试验品,亲身尝试这枚为煊哥一手打造的绝佳解药。
茵茵,你逃不掉的,你注定会成为我们独孤一族的人。
2. 002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当晚,独孤承烨体力恢复后,顺利潜入了刚刚回到寨中的天医大人的房中,也是在这里,他获悉了一个秘密。
原来继承这种体质的阿茵,她体内的血液并不是修士疗愈身体的最佳媒介。
只要等到阿茵十八岁后将她作为炉鼎,与她阴阳调和,那么任意与她交-合的修士就可以解除自身全部的负面条件,改善身体上的一切损耗,让这名修士恢复如初。
这也是天医大人在为少女摸骨后下的定论:虽然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却只差半年就年满十八了。
如今半年之期已过,再过三天,寨里就可以为阿茵举行成人礼了。
而这一天,寨中的所有修士都可以与她-水-乳相亲,恢复自己的实力巅峰,而不是像过往六个月中,只能凭借微量饮血来舒缓战斗所带来的身体损耗。
他们将凭借这名少女,在乱世立于不败之地。
得知这一切隐秘的独孤承烨再未留手,而是果断将这个寨中的所有修士尽数歼灭。
深夜中,独孤承烨以独孤一族最擅长的火系术法彻底焚毁了知晓这个秘密的山寨以及寨中的所有人,并依照承诺,带走了初茵。
七日后,独孤承烨抱着初茵回到了独孤族地。
在回归独孤族地的当天,独孤承烨甚至等不及兄长独孤承煊回来,就拉着更名为独孤茵的少女举行了婚礼,更是在一众长老的眼皮子底下,亲手将独孤茵的名字写入族谱,在独孤承烨的一侧。
从此以后,茵茵就是独孤家的一员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当晚,独孤承烨在宾客尽散后回到竹苑中。
推门而入,望着在昏黄灯火下静候自己的窈窕佳人,独孤承烨不觉喉头一热。
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瞬间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没过喉头。
双手交握,静坐在床上的初茵目光如水,皎若明月,此时的她宛若一朵即将盛开的百合花,在暗夜里悄然绽放,引人一亲香泽。
独孤承烨想要说些什么,“吃了吗?”
初茵点头,“静嬷嬷给我送来了晚餐,十分美味,我很喜欢。”
独孤承烨点头。
静嬷嬷本名独孤静,是族中照料自己和煊哥长大的仆从,早已结婚生子,现下已经三十二岁了,从战国乱世修士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岁的年龄来看,静嬷嬷无疑是族中的老人了。
把后宅的事交由静嬷嬷打理,独孤承烨向来放心。
“希望这里的生活能让你感到满意,”独孤承烨对于在寨中发生的一切还是怀有一丝好奇,“你在那所暗狱中究竟向多少位如我一般的囚徒求救过?”
初茵坦白到,“一百零三位,你是我发出求助意向的第一百零三位囚徒。”
在那段已经成为过去的晦暗时光里,就连时间也沦为了麻木人心的虚无。
而暗狱中满墙的“正”字就是初茵记录时间的明证。
还好,她从未放弃,也因此才能抓住这百分之一的幸运,避开了不久后成为炉鼎的厄运,从而得以逃出生天。
独孤承烨闻言玩味一笑,不解道:“有着前面一百零二位的失败尝试,为什么你依然会选择相信我,相信我这个陌生人,嗯?”
这也是独孤承烨所不能理解的。
倘若不是自己恰巧知道了这个消息,恰巧出现在那里,眼前这双不谙世事的瞳眸不知会在那个早有预谋的成人礼上遭遇怎样备受摧残的厄事。
想必定会让眼前的女子痛不欲生。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明澈无垢的眼睛诞生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中。
茵茵她仿佛从未经历过人世的的万千丑恶一般。
哪怕曾经遭遇过千百人的背弃,却也依旧执着向前,在绝境中拼命探寻能够逃出生天的路径。
不管怎么样,跟着自己,总比在那座寨子中沦为药奴炉鼎要强上千百倍。
对于今后有可能的利用,独孤承烨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无愧于心。
在修士的世界里,这只是一桩交易。
区别只在于心甘情愿,还是强迫获取罢了,反正结果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而今夜,就是他以身试药的第一步。
只有确保百分之百的安全,他才会将这味解药献给煊哥。
毕竟哥哥是独孤一族的族长,是他甘愿为之献出一切的骨肉至亲。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煊哥更重要,哪怕是自己的妻子。
而独孤副族长夫人的身份,无疑是名正言顺禁锢她的绝佳条件。
在今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他都会以独孤茵丈夫的身份,来亲自试验这味解药的功效。
但愿她不会辜负自己的这番好意。
另一边,对于独孤承烨的疑问,初茵同样坦诚以告,“因为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似曾相识,莫名其妙的熟悉。”
“或许我曾经见过你,或者是与你十分相像的人。”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相信你不会害我,果然,你把我救出了那座困顿我已久的监-狱,我没有信错人。”
独孤承烨靠着初茵坐下,握住她的手,“茵茵,既然你想不起过往的一切,那么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独孤副族长的夫人独孤茵。我已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你我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我向你保证,有我相伴,你再也不会孤单一人。”
初茵低头应是。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尽管失去了过往的大多数记忆,可是模模糊糊的现代记忆也让自己并非是一个全无常识的姑娘。
这世上所有的付出都暗含着等价交换。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更何况在这个陌生而又危险的修士世界里,她若想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中找到一条回家的路,就必须惜命。
独孤一族吗?
半年的牢狱之灾,让她从寨中还有那些囚徒的口中知晓了这个世界大致的势力分布。
在这片修士大陆之中,独孤一族是与轩辕一族平分秋色的修仙世家。
而作为一名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的普通人,能够机缘巧遇青阳仙君独孤承烨,在他的援手下得到独孤世家的庇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
独孤承烨挑起妻子耳畔垂落的墨色长发,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落下一吻,“茵茵,别怕,我会温柔一些的。”
初茵顺从地低头,小声呢喃道:“还请夫君怜惜。”
妻子的低语声让独孤承烨瞬间焦渴似火,可他还是尽力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克制,生怕这股汹涌而来的火热情潮吓跑了这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可人猎物。
没有人能够阻挡这一夜的发生。
饮下清酒,烛光醉影间,二人衣衫尽褪。
情动之时,汗珠挥洒,他能看到氤氲灯火下她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暗夜中璀璨闪耀,一如漫天炫目的熠熠星辉,让人沉醉着迷,忘却了时间。
是夜,春宵帐暖,鸳鸯交颈,流丹浃席,星光绽放。
这一晚,是他让这朵纯洁的百合花染上了前所未有的瑰丽色彩,娇妍动人,惹人痴醉。
情动中,初茵发现这位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俊美少年,有着一双漂亮的猫眼,淡淡的琥珀色瞳仁在他情动迷离间泛起一阵妖娆的雾气,旖旎惑人,引人沉沦。
俊美的猫眼少年竭尽全力地想要讨新婚妻子的欢心,力图让她欢愉快活。
初茵配合地揽住他的脖颈,任由彼此的汗雨尽情相融。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共同谱写的极乐乐章。
而独孤承烨成功地摘取到了广袤天穹中最闪耀的那颗明星,一尝所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初茵力竭想要睡去的前一刻。
独孤承烨揽住初茵的腰,在她的额间轻烙下一吻,声音缱绻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初茵扬唇,埋首在丈夫怀中,轻应了一声。
独孤承烨捋捋她散发着浅淡香气的秀发,温柔道:“睡吧,茵茵,晚安。”
初茵这才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刻的独孤承烨尚无从知晓,有时候谎言说多了就会幻化成真。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融情于景的氛围中随口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情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意为:我爱你。
却不知,也正是这句话,成为了他此后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次日,当日上三竿后,初茵才从沉睡中懵懂醒来。
“小懒猫,醒了?醒了就起来洗漱吃饭,我已经听见茵茵的肚子在咕噜噜叫了!”独孤承烨轻轻刮了一下初茵秀气的鼻尖,柔声唤妻子起床。
初茵猛地起身,顿觉腰腿酸软。
独孤承烨低笑了一声,主动伸手,帮妻子按摩后腰。
初茵见状,索性又赖了会儿床,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好了,我要起来了。”
“去吧去吧。”独孤承烨目送妻子起床,命人稍后将早餐送到房中。
一个时辰后,待独孤承烨夫妻二人用餐完毕,他主动提出带妻子到院中走走,也好帮妻子熟悉院中的环境。
这是一座偌大的院落,宛若一座山水园林。
独孤承烨牵着初茵的手,亲自带她一点一点熟悉院中的风景。
前院是族长处理公务的区域,后院是煊哥和他居住的地方。
原本独孤承煊和独孤承烨住在一个院落中,后来兄弟二人接连成年后,后院就被隔成了左右两间兄弟院落,只留下中庭的花园,和一汪池塘。
整个大院呈“品”字形结构,这样的结构尽显兄弟二人通家之好,信任无间。
“平日里闲来无事,茵茵大可以在中院的花园和池塘边散心游玩,我不在时,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静嬷嬷,不要委屈了自己!”独孤承烨耐心地引导初茵熟悉院中的环境。
初茵点头。
“煊哥这两天出任务去了,等煊哥回来,我再带你一同拜见他。”在中庭逛了一圈后,独孤承烨指着煊哥的松院对初茵道。
初茵乖巧应下。
带着初茵逛完了中院,二人重新回到了独孤承烨夫妻二人居住的竹苑。
“我们居住的竹苑除了前院,后面也还有几处院子,你有什么喜欢的花木绿植,都可以让静嬷嬷为你安排,只要你住得舒心,就别怕折腾。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愿委屈了你。”独孤承烨牵着初茵的手,带她一点一点熟悉院中的环境。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独孤承烨扶着初茵站定,而后捧起初茵娇妍明媚的脸庞,温柔道:“我知道,你还想不起你过往的身份和家族,可是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丈夫,你的家人,我会珍爱你,保护你,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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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乱世里安然无忧。这是独孤承烨对独孤茵的承诺,此生不悔。”
初茵愣住,随即粲然一笑,“承烨,我相信你。”
下一瞬,她的吻轻落在他的唇边,甘甜酥软。
独孤承烨瞬间抱住了妻子柔暖的身体,动情道:“茵茵,有你真好。”
初茵回抱住她。
良久,一阵轻咳声传来。
初茵这才面红耳赤地推开了丈夫的拥抱。
独孤承烨定睛向身后看去。
原来是静嬷嬷来了。
“夫人,请喝药。”静嬷嬷呈上一碗汤药。
初茵不明所以。
独孤承烨主动出言为她解释道:“今早我见你一直沉睡不起,特命族中的大夫为你请了平安脉。考虑到这半年来你遭遇过的苦楚,大夫特意为你开了调理身体的方子,”
然后,独孤承烨顿了一下,示意初茵附耳过来,“只有养好身体,茵茵才能为我诞下子嗣,不然茵茵这般瘦弱,我可不放心让你承担生育之苦!”
听到此处,初茵顿觉双颊发烫,满面羞赧地捶了承烨一下。
独孤承烨握住妻子的手,轻落下一吻,“茵茵,答应我,每天乖乖喝药,嗯?”
初茵忙不迭地点头,只求他赶紧住嘴。
独孤承烨亲手接过药碗,喂初茵饮下。
长痛不如短痛,初茵一口饮尽碗中味道十分古怪的汤药。
独孤承烨早有准备,直接喂了初茵一口裹了蜜的梅子,好让她缓缓舌尖上缠绕不去的药味。
直到初茵重新展露出笑颜后,独孤承烨这才松了一口气。
婚后的生活是如此的甜蜜惬意,让夫妻二人一时忘记了时间,只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泡入蜜罐,温馨度日。
独孤承煊没想到,刚一回族地,弟弟承烨就给自己整了这么大个惊喜!
他只是出去了半个月,不是半年!
可是短短半个月,承烨居然就已经成亲了!
承烨的妻子是谁?
叫什么名字?
长得好不好看?
性情如何?
有没有欺负承烨?
有没有照顾好承烨?
承烨刚步入新婚生活,会不会不习惯?
面对一回家就对手下连环问的独孤族长,下属独孤炎昌瞬间哑火。
不是,这我也不知道啊族长!
我和您一起刚刚结束任务归家啊!
看着一问三不知的副手,独孤承煊瞬间明悟,没错,他应该先找弟弟承烨谈谈心,看看向来听话省心的弟弟是不是被哪个阴险狡诈的女人骗身骗心了!
承烨,别怕,哥哥来了。
目送族长身影远去的独孤炎昌总算松了一口气,“散了吧,都挤在门口做什么!”
等族人散去后,独孤炎昌这才脚后跟一转,直接朝静嬷嬷套话去了。
身为族长耀阳仙君的副手,他必须了解副族长青阳仙君的一切动向,也好为族长分忧。
要知道,弟控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现在只希望青阳仙君独孤承烨新娶的这位夫人能够顺利通过族长耀阳仙君的考验。
跨过前院,穿过中院,刚一进入弟弟承烨所居住的竹苑时,独孤承煊蓦然发现,庭院中多了几株新移植的粉色桃树。
正值春季,桃花满园,花香馥郁,优雅醉人。
也是在这片桃花绽放的花林里,独孤承煊初次见到了在漫花丛中沉迷游记闲书的陌生女子。
一阵风起,花林下瞬间落英缤纷。
初茵抖了抖书页上随风飘落的桃粉色花瓣,游移的视线却在不经意中捕捉到了庭院中乍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只见立于中庭的男子墨发如松,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堪称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初茵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与她的夫君独孤承烨是两种全然不同的风格,骄阳似火,光华耀眼,“你是天神吗?”
这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上古神话中的太阳神,高贵华美,气势逼人!
独孤承煊摇头。
初茵发自内心,脱口而出道:“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怕也不过如此了罢!”
独孤承煊闻声怔住,他从未听过任何异性这般直白的夸赞。
如果说年少时的独孤承煊还当得上一句风华正茂,惹同龄的女儿家面红心跳。
那么随着年龄与实力的增长,当他迈入元婴修士的境界后,加之多年来战场上腥风血雨的磨砺,早已令他气势逼人,生人勿进。
很多时候,就连高大威猛的同性看到他也只会瑟瑟发抖,更遑论柔弱无依的孱弱女子。
那些姑娘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被他周身所散发的凛冽气势压迫得抬不起头来,更别说如眼前的这位女子一般四目相对,谈笑自若了。
看来弟弟承烨迎娶的这位姑娘着实不凡!
听到门外动静的独孤承烨稍一感知,连忙现身,“煊哥,这是我的妻子独孤茵,刚才茵茵多有冒犯,还望煊哥见谅。”
说着,独孤承烨牵住初茵的手,引煊哥进屋,“屋内早已备好了清茶,欢迎煊哥回家!”
独孤承煊也并未计较弟妹刚才的冒犯之举。
初茵默然,无比乖巧地跟在承烨的身后。
三人一同迈入了竹苑的正厅。
3. 003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等到兄长独孤承煊在主位坐定后,独孤承烨这才牵着初茵的手,与妻子一起向煊哥补齐了拜见兄长的大礼。
独孤承煊接过独孤茵亲手奉上的茶盏,这就算见礼完成。
从今以后,初茵就成为了独孤一族副族长名正言顺的夫人,哪怕她只是一个连灵力也没有的普通人,族内也无人敢出言置喙。
刚好到了午餐时间。
静嬷嬷在端上饭菜后,就依礼告退了。
独孤承煊居于主位。
独孤承烨和初茵分列于独孤承煊两侧,三人面前一人一张食案。
独孤承煊和弟弟承烨月余未见,两人在用餐后交流着近来的族中事务。
但因为有初茵在场,却也不好涉及任何机密要务。
眼看寻常的事务早已聊得七七八八,独孤承烨干脆岔开了话题,主动向兄长询问道:“对了煊哥,刚才你回来时,初茵说了什么,没有冒犯到你吧!”
初茵闻言只得坦诚道:“我说我从未见过像煊哥这么美的人!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独孤承煊抚额,本来他没想提及这些。
独孤承烨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茵茵的眼光真好,不愧是我娶回来的妻子!和我的眼光一模一样!煊哥当然是最好的!”
“你要知道,在修仙世家公子排行榜上,煊哥虽然名列第二,但在天下美男排行榜上,煊哥可是位居榜首!”
“这天下芸芸众生若论美貌,绝对没有人能够越过煊哥去!”
在究极兄控的眼中,只要是夸赞哥哥的,独孤承烨绝对举双手赞同。
独孤承煊看着身边乐开了花的弟弟,干脆随他傻乐。
这就是他竭尽全力也想要守护住的幸福,只要承烨能够平安喜乐,那么身为兄长,他能做得只有祝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独孤承煊眼睁睁地看着弟弟承烨化身为妻奴。
承烨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给他的妻子带伴手礼。
贵重的礼服。
可爱的玩偶。
悦耳的风铃。
精致的发簪。
哪怕隔着中院,独居在松院的独孤承煊也能听到竹苑中传来的和乐之音。
此时的独孤承煊无比庆幸,弟弟承烨得到了他本该拥有的幸福人生。
只是有时候实力过于强悍也是一种烦恼。
如果说平日里他们夫妻二人的夜间生活还算是温柔含蓄,那么每每承烨外出游猎归家的那一晚,竹苑的动静都会变得异常激烈。
有时承烨周身向来平稳的灵力,竟会在瞬间迸发出浪涛一样的剧烈起伏,那是情动失控的证明。
很明显,在夫妻-情-事上,一向游刃有余的承烨在久别胜新婚的夜晚竟会情难自抑到灵力失控的地步,这着实令独孤承煊感到费解。
再次被弟弟灵力失控惊到的独孤承煊,骤然从睡梦中醒来。
望着窗外晨光渐明的天际,独孤承煊放弃了继续入眠的打算。
整整一夜了,从亥时到寅时,竹苑的情韵还没结束。
或许承烨需要清修一阵,好好的养养身体。
虽然自己的弟弟风华正茂,却也不好贪欢纵欲,身为兄长,他总是要为承烨的长远做打算。
隔着广袤的河谷,在忘川河畔上游的无忧湖东岸,隐于茂密森林之中的轩辕族地。
习惯早起的轩辕谦之在训练场一如既往地遇见了大哥轩辕信之。
“兄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轩辕谦之见到大哥形迹可疑,立马追问道。
轩辕信之无奈转身,坦白道:“是煊啦!他问我附近哪里的佛寺比较有名,约我见上一面!”
轩辕谦之闻言立马拍板到,“到那天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弟弟一脸‘你不让我去你也休想去’的严肃面庞,轩辕信之只得妥协,“行吧,我和煊说一声,到时咱们一起去。”
三日后,寒音寺。
独孤承煊带着弟弟承烨和承烨的妻子独孤茵一起来到寺庙时,有事耽搁的轩辕兄弟二人仍在路上。
独孤承烨才不情愿将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浪费在敌对家族的族长身上,这么多年来,轩辕一族可没少和他们独孤一族抢地盘!
于是独孤承烨果断拉着妻子独孤茵先行一步。
他并不知道轩辕族长的弟弟,那个轩辕一族的副族长轩辕谦之出于监视的目的一会儿也会来到寒音寺。
大殿中,尽管是夫妻二人,可是出于尊重僧人的基本礼节,独孤承烨还是松开了紧握初茵的手。
初茵对丈夫的举动也深表赞同。
二人上过香后,一同来到了殿外。
轻风徐来,菩提树上红色的祈福绢带在僧侣的身后随风起舞,引人驻足。
这是一处求签的场所。
闲来无事,独孤承烨带着初茵凑上前去,“这是做什么用的?”
眉毛花白的僧侣一脸和善道:“为人求签解惑。”
“有意思,”独孤承烨对鬼神之说向来心存犹疑,也鲜少来寺庙游玩,只是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凑个趣,“茵茵,难得遇见,不如我们也抽只签看看?”
“好啊!”初茵点头。
于是,两人在这位僧侣的指导下分别抽出了一枚签子。
“不知二位想问些什么?”僧侣依照旧例,有礼地询问道。
独孤承烨斩钉截铁道:“姻缘。”
初茵见承烨坚持,也不好说自己想问的是远在另一座时空的亲友是否安好,于是只得附和点头。
僧侣见状,先为眼前的这位姑娘解签道:“霖铃不是相思阻,渐远不知何杜宇。”
还没等初茵开口,独孤承烨就率先按捺不住,追问了一句,“大师,此为何意?”
僧侣却并未理会女子身旁的丈夫,而是双十合十,向初茵躬身弯腰道:“施主,此签意为不如归去。”
初茵问:“那我该如何才能达成心愿呢?”
僧侣道:“锲而不舍,滴水石穿。终有一日,施主可以得偿所愿。”
“真的太感谢你了,”听闻僧侣的话后,初茵顿觉开心不已,“承烨,你听见了吗?我以后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这真是一件好事!”
等等,我们问的不是姻缘吗?这关回家什么事?
可是承烨也不会在此等小事上让妻子败兴,“那就恭喜你了,我就说总有一天,你可以顺利恢复记忆,找到自己的家人。”
“嗯嗯,”初茵点头,“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想起以前,不让家人担心!”
独孤承烨一脸宠溺地摸摸妻子的脑袋,温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到初茵激动的情绪终于平复后,一旁等候多时的僧侣这才再次开口道:“至于这位施主,”说着,他看向承烨,“人生若只如初见,施主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珍宝,还望怜取眼前人,切勿因为一念之差而遗憾错过。”
独孤承烨闻声向僧侣还了一礼,难得恭敬道:“多谢大师教诲。”
僧侣扬眉一笑,“既如此,贫僧就不打扰两位眷侣了,还请两位在寺中尽情游玩。”
独孤承烨和初茵辞别了僧侣,在寺中远离正殿的外围闲逛了起来。
另一边,终于等到好友前来的独孤承煊难得掀了一下嘴角。
这段时间以来,尽管独孤一族和轩辕一族在战场上交锋激烈,可到底这些都是祖祖辈辈恩怨,因此即使看到轩辕谦之一同前来,独孤承煊也只是漠然视之,对他而言,这只是好友的弟弟,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轩辕谦之对独孤承煊的警惕却是由来已久。
可是还没等谦之开口,轩辕信之就大步上前,给了独孤承煊一个拥抱,“煊,真的好久未见!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也不知道回我一封!”
独孤承煊拍拍轩辕信之的肩膀,示意他赶紧撒手,“好了信之,我这不是约你一起出来踏青游玩了吗!”
“你弟弟呢?”轩辕信之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道:“你不是说承烨和他的新婚妻子也来了吗?”
独孤承煊闻声不禁面露难色。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承烨不想看到轩辕世家的人,所以刚到寒音寺就拉着妻子独孤茵一起跑了,只有我还在这里等你吗!
这种话独孤承煊可说不出来。
可是轩辕信之是谁,那是煊动动眼皮就能立马明晰好友心意的交际天才。
于是,轩辕信之主动岔开了话题,姿势老练地勾住好友的肩膀,“来来来,这里的慧安方丈我最熟!等上完香后我带你一起去找老方丈玩!”
可怜的轩辕谦之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沦为了透明人。
这一次前来,轩辕谦之为的只是监视对方。
至于大哥和独孤承煊的友情,就连神仙降世也无法拆散,这一点,早在十年前轩辕谦之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三人在正殿上完香以后,轩辕信之使用灵力,开启感知,立马带着好友和弟弟朝侧殿外的花园奔去。
那是一棵系满了祈愿红绸的菩提碧树,满树随风飘扬的红色祈福缎带下,一位慈眉善目、眉毛花白的僧侣安静地等候在一个摊位前,有如一座静默的石尊。
“方丈久等了。”轩辕信之率先开口,双手合十道。
僧侣还了一礼,“信之小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慧安方丈记挂,近来我一切安好。”明光仙君轩辕信之一边说着,一边向僧侣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耀阳仙君独孤承煊,这是我的弟弟轩辕谦之,又被世人称作明睿仙君。”
在轩辕信之的介绍下,独孤承煊和轩辕谦之依次与方丈见礼。
寒暄过后,慧安方丈主动提议道:“闲来无事,不如三位抽签解闷,权作消遣。”
轩辕信之自然乐意捧场。
在轩辕信之的坚持下,就连独孤承煊也配合地从签筒中抽了一枚签子,更别提一向拿兄长没辙的轩辕谦之了。
轩辕信之将好友手中的灵签率先递给了方丈,果断道:“求问姻缘。”
独孤承煊斜睨了好友一眼,却也不曾打断好友的发声。
在小事上,煊向来拗不过信之,索性如了他的意。
原本眉目疏朗的慧安方丈接过灵签一看,不由眉头轻蹙。
轩辕信之见状赶忙道:“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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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他的反应明显比抽到这枚签子的主人,独孤承煊本人还要更激动一些。
慧安方丈第一次摒弃了以往的淡定从容,而是直视独孤承煊道:“一笔难书几段红尘,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这位仙君,单凭您的名号,想来已是世间少有的强者,可越是如此,您就越要注意,缘分之事强求不来,非要执着于此,更多的是伤人伤己!”
虽然对感情一事毫无兴趣,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和信之多切磋几场。可面对方丈的好言提醒,独孤承煊却也还是秉持守礼的原则,礼貌地向方丈躬身道谢,“多谢方丈提醒。”
眼见好友本人并不在意,轩辕信之也不由松了心神,紧接着抽出弟弟谦之的签子,交给了方丈,“这是谦之的,也求问姻缘!”
轩辕谦之随兄长闹腾,反正这辈子他早已打定主意,和实验室过一辈子,除了研究修炼术法外,他最喜欢的就是炼器炼丹。
至于情缘,从来都不在轩辕谦之的人生计划内。
慧安方丈眉目清扫,为轩辕谦之解签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话一出,轩辕信之不由和弟弟谦之面面相觑。
就连一旁原本对此事并不关注的独孤承煊也难得露出一脸讶异的神情。
只因但凡是对轩辕谦之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此人冷心冷情,根本没有半点为情所困的迹象。
在轩辕信之和独孤承煊看来,轩辕谦之下辈子还是单身的可能,都比他这一世会身陷情缘的可能性要高出十倍!
然而慧安方丈给出的解签结果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难道谦之以后会身陷情网,难以自拔吗?!
哪怕在脑海中想象千百遍,轩辕信之也还是无法想象出弟弟为情所困的模样儿,那实在太不谦之了!
原谅轩辕信之想象不能。
轩辕谦之同样拒绝接受这个解签结果,在他看来,这纯属巧合。
解签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
秉持着一贯的礼貌风度,轩辕谦之最终还是亲自谢过了方丈的解签。
那么最后就只剩下轩辕信之一人了。
“哈哈哈,我就不用了吧!”轩辕信之一边挠头,一边解释道:“我这个鳏夫已经当了两年了,就不耽搁其他姑娘了!”
轩辕信之的原配是族中长老的女儿,只可惜在怀孕产子后落下了病根,后来更是在生下幺子后就缠绵病榻,不幸逝去了,就连他们最小的孩子也因为生来体弱,还未足月,便和他的母亲一起长眠于地下了。
时光飞逝,辗眼间已是第二个年头。
见轩辕信之旧事重提,轩辕谦之担忧大哥情绪不好,便主动开口道:“兄长不可言而无信,你也抽一支看看吧!”
轩辕信之见弟弟坚持,于是他随意从签筒中抽出了一支签子。
慧安方丈定睛一看,却道奇也怪哉,“贫僧见信之小友并非是执着情场之人,可按这签中所说,却是要信之小友退一步海阔天空。”
轩辕信之虚心求教道:“此话何解?”
“这是要信之小友在日后为情所困时,宜及早抽身,释然放手。”慧安方丈为信之耐心解释道。
轩辕信之闻言郑重向慧安方丈道谢,“多谢方丈指点,我会铭记于心。”
“无碍,”慧安方丈摆摆手,劝慰三人道:“你们三位都是人中豪杰,仙门强者,想必定会遇难成祥,渡过难关。只是眼看大风将起,你们要坚持本心,勿要为外物所扰,否则怕是会伤人伤己,抱憾终身哪!”
三人得方丈指点,也从容还礼,再次谢过慧安方丈的好意。
等到方丈离去后。
轩辕信之在独孤承煊的示意下主动支开了弟弟谦之。
轩辕谦之对此习以为常,于是给他二人留足了空间,独自一人去往寺中幽静之处踏青散心去了。
眼见轩辕信之的弟弟离开,独孤承煊这才和好友说起了此次约他前来的要事。
独孤承煊一开始当然不会和好友谈论弟弟的房中事,只是委婉地向精通医术的好友询问到,男子如果沉迷于此,整夜无休是否会损耗身体?
异常担忧好友身体的轩辕信之当即要给好友把脉。
劝阻不能的独孤承煊眼见轩辕谦之不在,于是和好友摊牌道:“不是我,你知道的,是我弟弟承烨,他虽是新婚不久,却总是在任务归来后沉溺此道,我怕他长此以往,最终伤及自身。”
轩辕信之知晓了此事与煊无关后,这才开解好友道:“依我看,煊你无需多虑。根据你刚才的描述,想来承烨也并非日日如此,总有外出处理族务的时候。”
“他们夫妻二人刚刚成婚,正是新婚燕尔,小别胜新婚也可以理解。”
“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私事。这样,你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只要不是过于频繁,依照承烨的能力,每个月三五次通宵不成问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得到好友宽慰的独孤承煊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他不曾成婚,不知道夫妻之事究竟要怎样的频率才算正常。
如今听信之细细讲解后,他也总算可以安心了。
4. 004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另一边,刚刚得知独孤一族的族人临时事要找他们的副族长独孤承烨处理,初茵特意将禅房留给了丈夫承烨及其手下,并独自一人绕到了禅房后面的山林间漫步赏景。
哪知山中天气变幻莫测,方才还是晴天暖阳,辗眼间便云起雨落。
淅沥沥的秋雨一点一点浸透山中的枫叶,渲染出漫山的红火。
初茵一路小跑,越过石桥,来到了石桥对面的观景亭中。
轩辕谦之正在亭中暗暗计算着族中秋冬的储备,新入库的炼器、炼丹材料,刚一抬眼,就看到了石桥对面一路小跑而来的袅袅身影。
空山新雨中,她就这样穿透迷雾,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领域,让人猝不及防。
只见她眉如远黛,目若寒星,一双樱花似的的红唇因亭外绵密的秋雨沾染上一抹润泽的艳色,更显容色殊丽。
她身着秋香色交领裙袍,外搭鹅黄色轻纱罩衫,蓬松的乌发云髻轻挽,在耳后的发髻下精巧地编着一只松散的发辫,慵懒地斜倚在胸前。她的发间插着一只银杏发簪,细长的珍珠流苏和着少女轻盈跃动的脚步在微风中悠然摇曳,更添灵动贵气。
杳霭流玉,花晨月夕,不外如是。
“你好,多有打扰,我可以在这边避雨吗?”外衫尽湿的初茵双手抱臂,微微发抖,礼貌地询问着先来一步到此处避雨的游人。
轩辕谦之眉目轻扫,眼见她身上外罩的轻纱早已湿透,就连内衫都隐隐透出里衣的轮廓,立马侧过身去,避免失礼,还不忘为眼前初次遇见的女子递上了一方手帕,“你并未打扰到我。这里是寒音寺的观景亭,凡是香客,皆可来此处避雨。这方手帕给你,先擦擦脸吧。”
初茵接过手帕,双手合十,由衷地向这位英俊冷清的银发男子感谢到,“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着,她用这方绣了两朵山茶花的手帕拭净了在细雨凉风中早已狼狈不堪的面容。
一旁的轩辕谦之却只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从未见过这般殊色昳丽的女子,只是初次相见,就让他心生好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自己早已习惯的既定原则。
还没等轩辕谦之反应过来,身体竟早已快过理智地褪去了外衫,递了过去,“秋雨寒凉,披上吧,当心染上风寒,想必你也不愿你的家人为你担忧!”
乱世之中,哪怕只是一场伤寒就足以夺去太多人的性命。
即便眼前的女子出身世家贵族,可是身为女子,只会比男儿更加艰难。
他不愿意眼前的这位姑娘因为男女大防而损耗自身,他希望她平安健康。
初茵作为一名生于华夏的现代女子,自然没有古人的刻板观念。
只是一件防风的衣服,披了也就披了。
等到初茵略收拾完毕,她柔声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了。”
对于在这处僻静清幽之地偶遇的清俊男子,初茵同样颇具好感,在与他短短交谈的两句话中,她只觉得这位男子似曾相识,仿佛在何处见到过一般。
轩辕谦之对此一无所知。
秋雨霖铃间,满园芳桂,幽香馥郁。
二人在观景亭中,静观亭外雨润红枫之景。
此情此景,当真美轮美奂。
轩辕谦之不由发出“秋景堪题,红叶满山溪”的感慨。
初茵紧随其后,感叹道:“烟雨沉浮红林醉,暗香迎面化蝶飞。”
轩辕谦之虽然对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的少女早有猜测,却不想她对诗词一道也有所涉猎。
乱世之中,作为仙门世家轩辕一族的副族长,轩辕谦之虽然喜欢这些在旁人看来附庸风雅的小众词句,却也鲜少遇到同好。
仙门之中不用提,唯一可堪论道的独孤世家偏偏是轩辕一族的死敌。
至于那些贵族男女们对修士向来利用为重,在他们眼中,修士只是他们国与国征战杀伐的趁手工具,又有哪位贵族会心甘情愿,和言悦色地与修士谈论这些风花雪月的高雅词句呢!
其实千年以前,仙门修士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那些顶级大能甚至可以羽化飞升,修至神阶。
可是谁也不知道一千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整片修士大陆的灵气日益枯竭,仙门之中再也没有哪位大能能够突破元婴,飞升成神。
到后来,各种历史典籍更是完全断代。
轩辕谦之翻过家中的典籍,最早的记录也不过是五百年前。
也是差不多五百年前,因为修真界接连五百年再也没有修士能够飞升成神,最多不过元婴中阶便再难进寸步。
如此一来,修士和凡人的区别就只在于是否能够施展灵力,除了少数的元婴修士外,大多数修士不过是炼气、筑基、金丹境界,在数倍,百倍,千倍的凡人齐心攻击下,也不过是落败的苍鹰,脆弱的不堪一击。
加之拥有灵力的修士本就是万中无一,凡人和修士之间巨大的人数差距,也迫使修士不得不一退再退,到最后,几乎只能龟缩在自己世代赖以为生的祖地中,方能苟延残喘。
从那以后,贵族和普通人无声地结为了同盟,而修士则沦为了贵族地盘征伐混战的斗争工具,也由此拉开了整片修士大陆五百年的战国乱世。
轩辕谦之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各国的贵族有意为之,意在进一步削弱修士的实力。
可是为了生存,为了地盘,为了灵矿,为了灵药,他们也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相互利用。
然而今天,在这方小小的观景亭中,他却邂逅了这样一位极有可能是出身于世家贵族的贵女,让他一再为之后退破例。
初茵见这位清俊男子并不搭话,只得又接了一句,“还有杜牧写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也是描写秋景的绝妙佳句呢!”
“姑娘所言不差,果然如此!”轩辕谦之毫不吝啬地赞同到,他巧妙地瞥了一眼,妄图通过她裙摆上用金线精致勾勒出的银杏纹样,推测出她究竟出身于周边城镇的哪户高门望族。
只是线索有限,他还是无法准确判断,于是轩辕谦之刻意道:“没想到姑娘也好此道。不过在这一领域的经典话题就是如何表达思慕之情,不知姑娘有何见解?”
初茵歪头道:“最经典的一句当然是——”
二人异口同声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语罢,两人相视一笑。
初茵:“没想到您会对诗词这么感兴趣!”
“叫我青川吧。”轩辕谦之用了化名。
倘若此时有独孤一族的人在,一定会瞬间怀疑他的身份。
只是并非一个正统独孤族人的初茵对此却全然不知。
“好,”初茵答应了,想到方才用过的那抹绣着山茶花的手帕,她也想到了一个化名,“青川君就称呼我为山茶吧!”
“山茶姑娘,很高兴认识你。”轩辕谦之心知肚明,这只是她临时起意的一个化名。
可是那又如何,自己同样未曾坦然相对。
要怪只能怪这个时代,而眼前的少女本身并无任何过错。
人对心生好感的事物本身总会抱有无限的滤镜,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轩辕谦之也不例外。
“那么你认为还有哪些表达爱慕之情的经典词句呢?”轩辕谦之再次主动开启了话题。
初茵歪头道:“比如,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还有呢?”
“再比如,万丈红尘,唯悦者三,日月与君,日出东方,月落西厢,执子之手,不老天荒。”
当她一边说着这些经典词句,一边用那双灿若寒星的清澈美目望向你时,有一瞬间,他竟会生出甘愿在此刻死去的荒谬感。
原来突如其来的心动根本无法用理智抑制。
轩辕谦之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道:“那么你对哪句最有感觉?”
初茵闻言坦然道:“要说我最有感觉的还是那句——我携满天星辰赠你,仍觉星辰不及你。”
说着,初茵仰头,望向浩瀚的天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漫天星辰更加美丽动人呢!”
轩辕谦之却被此情此景震住了。
他从未料到,只是初次见面,眼前的少女居然会给自己带来前所未有的心动震颤。
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晰听见雨幕间自己怦怦的心跳。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沸腾,在体内疯狂叫嚣着‘我心悦你’!
可是这是不行的。
这是不对的。
这只是烟雨朦胧的氛围给予自己的一时错觉。
轩辕谦之努力说服着自己。
或许是一刻,或许是一瞬。
就在初茵注意到轩辕谦之明显失态的前一秒,他竭力拽回了自己早已残破不堪的微薄定力,没让对面的姑娘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不知不觉间,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了全新的领域。
看到亭外漫山飘落的火红枫叶,初茵不由靠着栏杆,双手托腮到,“如果有碳酸氢钠就好了。”
“那是什么?”轩辕谦之追问道。
初茵挠头,或许可以换一个名字,“小苏打,是一种常用的食物碱,常用于烘焙、清洁,可以与醋和柠檬汁反应生成气体,使面糊膨胀发酵,做成松软的糕点。”
经过初茵的解释,轩辕谦之明确了她的意思,只是,“你要用它做什么?”
初茵:“可以用它来做叶脉书签啊!”
“怎么做?”轩辕谦之对此十分好奇,在家中他本就是执掌炼器、炼丹的科研大能,当然会对这些奇技淫巧之事倍感兴趣。
初茵解释道:“叶脉纤细,主要由坚韧的纤维素构成,在碱液中不易煮烂,但叶肉却很容易在碱液中煮烂溶解。因此,只要在沸水中加入小苏打,放入平整的叶片,在沸水中再煮上片刻,就可以捞出叶片,放入清水中,然后再用软毛刷轻轻地刷去叶肉,就可以了。”
“片刻是多久?”
“大约1/6到1/3炷香的时间,可以在期间先捞出一片叶子试一试,如果叶肉很容易刷去,就可以把叶片全部捞出,这样就能够得到完整的叶脉书签了!”
“你试过?”
“当然!我那时用的是桂花叶,不知道枫叶做出来又会是怎样的效果!”
“回头我做给你看!”此话刚一说出,轩辕谦之顿觉失言,却也无意挽回,只因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幸而初茵本人对此也并不在意。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在亲近之人的面前总是思索再三,说出万事周全的话语,而只有在陌生人的面前才能够毫无遮掩地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尽数坦露。
因为只此一次,再见无期,所以对各种看法的交流才越是能够毫无保留,如实倾吐。
在这个陌生人的面前,初茵不用担心自己脑海中模模糊糊的现代记忆会给这个时代,或者更准确来讲,是给自己周围的亲近之人带来难以预料的伤害。
能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中与一位正直友善的陌生人相伴一程,已是意外之喜,她又怎会奢望有奇迹再次降临。
轩辕谦之本人却对此有着全然不同的体会。
他从未遇见过与自己如此契合的异性,这让他一直以来对情爱嗤之以鼻的坚持彻底化为了泡影。
这一刻,轩辕谦之本人再确信不过,在没有遭受任何幻术攻击的前提下,自己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沦陷了。
在一个不知名贵女的身上。
没错,能够拥有这样丰富的学识,就连奇技淫巧也有所涉猎,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儿。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出身于修士家族,只是还需要观察。
接下来的对话,轩辕谦之几乎抛却了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全部理智,以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开启了之后的话题,“不知道山茶姑娘对这些被世人嗤之以鼻的奇技淫巧是如何看待的?”
他在问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对这个时代的看法。
初茵并不回避,而是倚靠在观景亭的栏杆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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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意赅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一语正中红心。
这一刹,轩辕谦之不由按住了怦然心动的胸口。
然而在晦暗的天气中,初茵却并未发现他的突兀之举,她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地说出自己对这个时代的看法,“外部环境的安定,才能给科技的飞速发展孕育出一片盛开的土壤。因为这必须有极大的财力和物力支撑,可是在如今战火纷飞的战国乱世中,普通人连明日的生死都难以预料,又哪来多余的精力发展科技呢?”
“这着实是一种悲哀。”初茵望着亭外渐渐停歇的疏雨,不由感慨道:“必须有绝对强悍的实力才能够改变乱世纷争,才有可能看见和平的希望。”
“你说的没错。”轩辕谦之听闻此言,第一次开始思考兄长与其他仙门世家结盟,从而开创和平盛世的可行性。
初茵并没有打扰青川君的沉思,她只是伸手,接住亭檐下如珠般不停滴落的雨滴,悠然自得。
一刻钟后,雨住风停。
雨过天晴后的云光映照在这方小小的八角亭中,将男子澄如明镜的双目渲染的一片晶亮。
似是被蛊惑了一般,初茵不受控制地开口,“青川君,您的眼睛很好看呢,像红宝石一样。”
轩辕谦之怔然,却在下一秒嘴角微翘,“我的母亲是位异域胡姬,我的眸色就承自于她。”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自己有这样一双独特的眼睛而感到由衷的欣喜。
“那么想来青川君的母亲一定是位十分美丽的女子。”初茵道。
轩辕谦之不解,“为什么这样讲?”
初茵坦诚到,“单凭青川君丰采高雅、苍山负雪的脱俗相貌,就足以推断出令堂的绝世风华了。”
轩辕谦之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山茶姑娘所言不差,我母亲的确很好。只是,她也并不喜欢我同她如出一辙的眸色。”
初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失言之举,她起身,脱去身上的外袍,交还给了这件衣衫原本的主人,“青川君,多谢你的援手,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轩辕谦之接过外套,随意地搭在胳膊上,“我送你。”
“不用了,”初茵忙摆手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轩辕谦之这才反应过来,贵族之中讲究男女有别,他也无意过早地惊吓到这位偶遇的年轻贵女,然而他还是无法自控地突兀道:“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带你走遍大陆的山川湖海,共赏四时风物。”
初茵并未接话,她只是岔开话题,轻声回了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青川君,倘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告辞。”
语落,初茵迈步离去。
哪晓得雨天路面湿滑,她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轩辕谦之眼疾手快地扶了初茵一把,“你没事吧?”
初茵站定,摇头道:“无碍。”
轩辕谦之松手,他试过了,这位化名为山茶的姑娘只是一位普通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
初茵错身离去,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股浅淡的香气在彼此身上交织缠绕,倏而远去,一如顷刻间停驻在枝头的金色秋蝶,风起之时,便翩然离去,芳踪难觅。
等到轩辕谦之回到轩辕信之所在的那方庭院时,独孤承煊早已离开。
轩辕信之瞅了一眼心情颇佳的弟弟,好奇地问到,“谦之刚才是遇见了什么好事吗?”
轩辕谦之并未理会兄长的猜测。
轩辕信之搭上弟弟的肩膀,惊奇道:“咦?谦之,你怎么把帕子弄脏了?这不是母亲去世前给你绣的那条山茶花手帕吗?你不是向来都视若珍宝,不舍得用吗?”
轩辕谦之条件反射般道:“不小心弄脏的。”
“怎么不小心?快给大哥说道说道!”轩辕信之对此十分好奇。
轩辕谦之懒得解释,只甩了一句,“大哥,闭嘴。”
傍晚,轩辕一族中,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饭。
轩辕谦之却惊奇地发现,兄长时不时会出神地笑一声,十分诡异。
轩辕信之当然不会出卖好友,只是在其他人用餐离去后,委婉道:“只是从煊那里知道了一件趣事,谦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谁要知道独孤家的破事!”轩辕谦之一脸嫌弃。
“不想知道就算了,”轩辕信之爽朗一笑,“只是我没想到,原来承烨和谦之一样,也是位热情如火的男儿呢!”
轩辕谦之闻言顿时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和独孤承烨一样,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大恶评。
懒得理大哥发癫的轩辕谦之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久久也无法入睡。
放弃了今夜安眠的他干脆来到了日常用来炼器的实验室。
轩辕谦之依照那位山茶姑娘的说法,制成了一枚完美无缺的叶脉书签。
他想:下一次遇见她,一定要邀她一同为书签上色。
银色就不错,一如皓月,一如她,同样的昳丽动人,引人痴醉。
直到这一刻,轩辕谦之方才承认,他被见过一面的少女深深地蛊惑了。
没关系,以轩辕一族的实力,只要是在这附近城镇出现过的未婚贵女,没有他轩辕谦之查不到的。
第二天,轩辕谦之破天荒地一大早敲开了兄长轩辕信之的门,问了问兄长关于如何才能平定乱世的想法。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可轩辕谦之却未曾料到,下一次再见竟是十年之后。
他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淡忘这场秋雨中伶仃飘散的情悱。
独孤一族中。
除了几个近期必须解决的外出事务外,独孤承烨几乎把全部的夜晚都用来与自己的新婚妻子甜蜜度过。
在族人看来,副族长青阳仙君近来堪称容光焕发。
就连承烨的兄长独孤承煊虽然依旧忧心忡忡,担心弟弟年纪轻轻,纵情于声色,不懂得好好保养自己,却也同样欣慰于承烨的变化。
只要承烨幸福快乐,作为兄长,他愿意用一切来守护。
5. 005人生若只如初见(五)
只是有时候,就连独孤承煊也会对一些事颇为困扰。
作为一名族长,独孤承煊日常经常会因为一些紧急的族务需要与弟弟承烨商议。
同样,作为一名兄长,他对承烨的亲近与生俱来。
这也导致他经常会出现在弟弟承烨日常居住的竹苑中。
独孤承煊发现,弟妹独孤茵总是喜欢赤足走在原木拼接的露台上。
她喜欢窝在窗前的躺椅上看书,晒太阳,甚至午后小憩。
有时,独孤承煊在经过前院时,甚至会看见她斜倚在院中的竹椅上,白皙的面颊印出小憩后竹条残留的狎红痕记。
当他从她身旁经过时,眉目间不经意的一瞥,刚好看见她搭在躺椅扶手上纤弱的手腕,那截白玉似的手腕上蜿蜒着清透的血管,浅淡的蓝紫色血管中流淌着生命的活力与芬芳,甚至会偶尔残留着一个暧昧的齿痕。
他顿觉心头一烫。
身为独孤一族的族长,独孤承煊即使从未经历过男女情事,却也知晓,那是弟弟情动时留下的印记。
只是被咬住的一刹,她会感到疼痛吗?
“哥哥,你在想什么?”弟弟承烨好奇煊哥想到了什么,才会这般出神。
独孤承煊回神,“没什么,承烨,一会儿我们兄弟俩出去一趟,镇上有些事要办。”
“好的煊哥,都听你的安排。”承烨乖巧道。
二人离去时,承烨特意和初茵说了一声。
待到戌时,镇上的事情结束后,独孤兄弟二人在以往常去的酒馆中包了一间雅间。
酒过三巡,弟弟承烨突然开口问了煊哥一个问题,“倘若哥哥和你的挚友喜欢上了同一位姑娘,哥哥会怎么做?”
独孤承煊虽然不解,却也还是给了弟弟一个明确的答案,“让给他。”
作为睥睨天下的当世强者,他不认为女人会比挚友重要。
“如果是兄弟呢?”弟弟承烨追问道。
独孤承煊摸摸弟弟承烨的长发,“承烨,你要相信,在兄长心中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这一刻,独孤承烨埋首在哥哥怀中,闷声道:“承烨也一样。”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煊哥更重要。
酒足饭饱后,兄弟两人月下闲聊。
弟弟承烨突然问道:“哥哥,你觉得茵茵怎么样?”
独孤承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随口道:“独孤茵是个好姑娘,她是你的妻子,我会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疼爱。”
亥时,当兄弟两人归家后,竹苑的灯火直到后半夜方才熄灭。
独孤承煊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第二天,松院中,本该是三人齐聚、一同用餐的清晨,却分明少了一人。
“弟妹呢?”独孤承煊随口问道。
“茵茵她犯了旧疾,我怕她出来受凉,族医说她需要好好静养,我把她挪到后院了,那里清静。”弟弟承烨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独孤承煊对此也不再追问,只是叮嘱了一句,“有任何需要就来找兄长。”
“好的煊哥,我知道了。”独孤承烨乖巧一笑,一如从前。
时光飞逝。
等秋战结束时,独孤承煊这才在一次战胜归家后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独孤茵了。
好像从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清晨起,独孤茵就再也不曾陪同弟弟承烨一起来松院用餐了。
哪怕有时他亲自去竹苑找弟弟承烨商讨要事,也不曾在竹苑的前院中看见那抹慵懒闲适的身影。
甚至连承烨也鲜少陪自己一同在松院用餐了。
后来还是在静嬷嬷的提示下,独孤承煊才明白,原来从那日起,弟妹独孤茵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弟弟承烨怕妻子出门着凉,干脆陪着妻子一同在自己的竹苑用餐,只有在每月月末还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来松院陪兄长一同用餐。
再后来,等到初雪降临时,独孤承煊几乎想不起来弟妹独孤茵的面貌了,只是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初茵病倒了,明明初秋时她还可以和承烨一起外出游玩,可是接连两场秋雨过后,她就开始变得浑身乏力,畏寒体虚,甚至一度昏厥。
在族医的悉心叮嘱下,承烨一直小心翼翼地看顾着她这位病弱的妻子。
除了每晚的温柔索求外,他对初茵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初茵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妻子。
嫁入仙门世家的自己,既不能帮独孤一族执掌中馈,也不能陪同丈夫与人交际,每天只能拖着一副久病未愈的残躯,在这方丈夫承烨一手为自己打造的温室里苟延残喘,这让她一度陷入自我厌弃的负面情绪里。
那时,是承烨陪着自己渡过了那段无望的晦暗人生。
承烨会给她带外面甜美的糕点。
会给她请来手艺俱佳的裁缝。
会因为她畏寒为她亲手打造这方熨帖舒适的暖阁,让她安然度过这个漫漫寒冬。
他甚至会动用火系术法,为她提前催熟本该在春日盛开的桃花,只为了博妻子一笑。
在他的悉心陪伴下,她终于一点一点走出了不知名病魔对自己的打击,渐渐地,她开始重拾人生。
初茵开始捡起自己曾经因为疾病的折磨而不得不放下的书籍。
在承烨出任务的漫长时光里,她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注在这些书本中。
受困于身体的折磨,她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和丈夫承烨一起外出游玩,那么她选择以书为目,通过书本来丈量脚下这座让她仍然感到陌生的修士大陆。
还好进入严冬后,仙门战事暂时平息,承烨也只是偶尔外出一两趟,帮族内弟子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并无安全的担忧,这才让只能等候在后院中的初茵少了几分忧虑。
这是一个悠闲的冬日午后。
初茵抱着承烨缔结契约的灵宠,灵猫奈奈,一同窝在暖榻中看书。
突然,浑身黑色的灵猫奈奈舔了舔爪子,“主人回来了。”
下一瞬,初茵一把掀开被子,赤足而出,向屋外奔去。
独孤承烨扯掉身上的披风,卸去盔甲,一把拥住飞奔而来的妻子,“茵茵,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初茵回抱住自己的丈夫,埋首在他怀中,“承小烨,我想你了。”
独孤承烨将妻子打横抱起,迈入暖阁,放在温暖的床褥上。
他蹲下身,为妻子穿好鞋袜,然后在妻子的唇上烙下一吻,“茵茵,我也想你,想的心痛。”
初茵弯起唇角,而后双手环住承烨的颈项,亲吻回去。
承烨一手托住妻子的后颈,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激烈地回吻。
不知何时,衣衫渐散,他拥住她,一同倒入绵软的寝榻。
深夜,灯火氤氲,情韵正浓。
而这一晚,初茵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承烨在情动时,原本浅褐色的瞳眸会瞬间化为血瞳,就像欧洲中世纪的吸血鬼一样。
等等!
欧洲在哪里?
吸血鬼又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是不是不太正常?
初茵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小心翼翼地瞒了下来,没有和任何人说明。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她怕自己过于出格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独孤承烨并不知道妻子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握住妻子的手,吻了吻她玉白的指尖,主动帮她解惑道:“茵茵,这是我们独孤一族血脉纯粹的证明。”
“上古时期,独孤一族的创始者与神鸟火凤缔结契约,从那以后,只要是独孤一族的后裔,当他们的实力从炼气、筑基、金丹,迈入元婴境界时,在自身的情绪或灵力发生波动时,原本墨色的瞳孔就会瞬间化为像火一样炙热的红色。”
“这是强者的标记。”
“也是我们独孤一族深受神鸟火凤庇护的实证。”
“这也是哪怕自千年以前,修士大陆灵力日益枯竭,我们独孤一族仍始终屹立于仙门世家的根本原因。”
“哪怕是我们独孤一族的死对头,轩辕一族,也没有这个待遇。”
“他们轩辕一族虽然也有风声传出,宣称他们同样受到上古神兽青龙的庇佑,但凡是大地之力的传人,都可以在实战中用灵力召唤出青龙的化身。”
“但是大地之力的传人可不是代代都有,除了这一任的轩辕族长轩辕信之外,就只有三百年前昙花一现的一位轩辕族人同样拥有这样的灵脉异能传承。”
“可是三百年一例,这个概率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我们独孤一族虽说不是代代都能出一位拥有火瞳的元婴修士,可差不多每隔一代,就能出这么一位修士大能,他们都可以使出火瞳,还能在战场上通过释放自身灵力召唤出遮天蔽日的火凤化身。”
“这一代我和哥哥都已经迈入元婴修士的境界,都拥有火瞳,都可以召唤出火凤的化身。”
“煊哥的火凤化身是帝江巨人,那是一头六足四翼的紫色巨兽,遮天蔽日,宛若鲲鹏,可以展翅翱翔。”
“我的火凤化身虽然不及兄长的帝江巨兽那样震撼人心,却也不可小觑,不如茵茵猜猜,它是什么形态?”
初茵当然猜不出来,她又没有灵力,更不曾上过战场,又怎么可能对元婴修士的大招有所了解!
于是她摇了摇头,一脸坦诚道:“承烨,我猜不出来。”
承烨刮了刮初茵俏丽的鼻尖,在上面轻落下一吻,“是穷奇!”
初茵一脸惊叹道:“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四凶兽之一,穷奇?”
承烨点头,“就是它!不过只是一个外在的形态轮廓,本质上来讲还是火凤的化身。”
初茵一脸钦佩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尽管她知道元婴修士的厉害,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厉害,竟然可以用自身灵力召唤出这样遮天蔽日的巨兽化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如今看来,自己当初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偶然抓住的这根浮木,竟是这样的稳健可靠,至少有独孤一族的庇护,她不用担心在这个战国乱世中会有性命之忧。
承烨很满意妻子一脸钦佩的目光,他捧着她柔嫩的脸颊亲了一口,“茵茵,我很厉害的!就算不能与煊哥,还有轩辕一族的族长相提并论,可在这片修士大陆上,除了煊哥和轩辕信之以外,能够与我一较长短的也只有轩辕信之的弟弟,轩辕谦之了!”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披着一个全能的外皮,号称炼器、炼丹、疗愈无所不能,可那家伙最厉害的是他的研发能力!”
“要不是独孤一族有我这个副族长能够与他在战场上平分秋色,恐怕在这一代独孤一族和轩辕一族的家族争端中,我们独孤一族就要彻底落败了!”
“不过有我和煊哥在,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茵茵,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初茵任由承烨抱着自己,埋首在他怀中,“承烨,我相信你。”
如果不相信他,当初她也不会选择随他一同离开,来到独孤一族。
承烨摸着妻子柔顺的长发,亲吻着她的额头,“茵茵,你想看看我的灵力颜色吗?”
初茵一脸兴奋道:“可以吗?”
承烨笑了,“当然可以!”
语落的一刹,独孤承烨的指尖亮起一撮青蓝色的火苗,在屋内葳蕤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妖冶明亮,牢牢吸引住了初茵的目光。
初茵好奇地伸手,想要触碰它,却被承烨及时止住,“别碰!当心伤到自己!”
见初茵及时住手后,承烨收起了指尖的青蓝色火苗,为她悉心解释道:“我和煊哥最擅长火系术法,这毕竟是元婴修士体内用灵力提炼出的灵火,我担心会伤到你。”
“回头有机会,可以让你看看我召唤出的火凤化身——穷奇,它也同样散发着青蓝色的灵火。”
“我哥哥召唤出的火凤化身——帝江巨兽,它的周身则散发着和我兄长灵力颜色相同的火苗,是紫色的!比我的灵力颜色还要明亮华丽!”
初茵问到,“你和煊哥在战场上经常会召唤出它们吗?”
承烨摇头,“我很少用,煊哥只有在对战轩辕族长时才会被迫使用这一招。”
“毕竟召唤火凤化身需要元婴修士耗费自身大量的灵力,如非必要,一般来讲我和哥哥都不会使用这个招数。”
初茵心疼地问到承烨,“会对你有伤害吗?”
承烨好笑地抱住初茵,“有你在,不会!”
初茵捶了他一下,“我又不是修士,也没有灵力,又能帮到你什么!”
承烨亲了她一口,“有你在身边,我就有无穷的力量!”
初茵捏住他的脸颊,“你又作弄我!”
承烨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我哪有!”随即他开始巧妙地转移这一话题,“茵茵,等回头我给你看我的碧霄剑好不好!它也可以附着灵力使用,甚至能够载人飞行!到时我带你御剑飞行好不好!”
初茵也有一丝跃跃欲试,可是自己的身体明显还在调养阶段,根本就不可能和他一起去外面御空飞行,因此也只能一脸惋惜道:“等我身体养好了再说,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是一个懂得知足常乐的人,能够在这片全然陌生的时空里,意外得到承烨的帮助,让她能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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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忧,有一个安全温暖的家,就已经十分幸运了。
承烨抚摸着她散落在身后的长发,温柔地拥住她,“茵茵,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你知道煊哥的佩剑叫什么名字吗?”
初茵摇头,“我以前只听过他在修仙世家公子排行榜上的名号,知道他是独孤一族的族长,被仙门尊称为耀阳仙君!”
“后来桃花林下初见,果然号如其人,煊哥他果然像如火的骄阳,光华耀眼,华丽的让人睁不开眼!”
承烨满心自豪地笑了,“那是当然!他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你也知道,战国乱世,我们这些修仙世家也不过是各自为政,蝇营狗苟的杀人工具。”
“谁让千年以前,整片修士大陆上的灵气开始日渐枯竭,加之仙门文献传承断代。”
“谁也不知道千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各族的记录中只是模模糊糊地记载着,说是千年以前,诸神联手上古神兽,一起封印了无恶不作的上古邪魔,但也导致诸神寂灭,上古神兽陨落,整片修士大陆灵气枯竭,从那以后,仙门之中就再也没有哪位修士能够突破元婴跨入化神境界,羽化飞升了。”
“修仙不能飞升成神,又算什么修仙!”
“而后仙门各族开始各自为战,只为了能够多抢下一些地盘。”
“与此同时,贵族做大,牢牢地控制住了凡人。”
“等到仙门世家回过神的时候,大局已定。”
“自此,仙门和贵族互相利用,我们利用他们获取生存的资源,他们利用我们作为战争杀伐的工具。”
“可这也直接导致凡人对我们这些修士没有半分好印象,到这三百年来,更是把修士形容得如同恶鬼一般,人憎鬼嫌!”
“但是没办法啊!战国乱世,仙门各族在千百年来接连不断的战争中都损伤惨重,哪一家没有血海深仇!”
“尤其是我们和轩辕一族,那可真是世代交恶!几乎每一代的族长都死在对方手中。”
“就像上一任族长,我的父亲一样,他和轩辕一族的前任族长一起在战场上同归于尽。自那以后,煊哥和轩辕信之才分别继承了独孤一族和轩辕一族,各自成为了统领家族的族长。”
“家族的仇恨太深,根本就无法停止。”
“除非有一方完全落败,被对方吞并,恐怕才能终止这场世代不休的血海深仇。”
初茵恍然大悟,“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承烨闻声不解道:“什么欧?什么叶?”
初茵懵懂地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两个名字,好像是两个敌对的家族!”
承烨摸了摸初茵的小脑袋,“不用管这些,反正我们独孤一族和轩辕一族是死敌,见到了就只会拼命地杀死对方!幸好茵茵不用上战场,可以在家里平平安安地等着我回来。”
初茵若有所思道:“你和煊哥没有想过停战换取和平的方法吗?”
承烨长叹了一口气,“这不现实,就算我和煊哥肯停,族人也都不会答应。更何况,我还是族内鹰派的代表,倘若我有停战的意向,族内的高层长老就只会将我换下,那不是给煊哥找麻烦吗!”
“毕竟独孤一族是个大家族,族人加起来早已人数过万,身为独孤一族的族长和副族长,我和煊哥也要尊重族人的意愿。”
初茵若有所思道:“其实根本上来讲,还是因为拥有灵力的修士人数太少,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又太多,而这些普通人又被贵族作为资源牢牢把控着。”
“一旦修士与贵族开战,单单那些普通人一人一口吐沫,恐怕就能把大多数修士湮没。”
“就像你说过的那样,不是所有人都有元婴修士的实力,蚁多食象,所以仙门世家为了生存,也只能一退再退。”
承烨点头,“是这样没错!如果修士还能飞升成神,这片大陆一定会是另一番光景!”
初茵:“倘若能够找到让灵气复苏的方法就好了!说到底,元婴修士之所以无法更进一步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整片修士大陆灵气日益枯竭。”
承烨对此表示赞同,可是,“算了,不说这些了!千百年来,那么多厉害的大能都没有找到方法,纷纷化作枯骨黄土,尽赴黄泉!我们俩又想这么做什么呢!”
“刚才说到我哥哥的佩剑叫问天剑,难道你不好奇它是什么样子的吗?”
初茵摇头,“只要我借,煊哥肯定会借给我的!不过我很好奇,轩辕族长和副族长的佩剑又是什么样子的?”
承烨不解,“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会和他们战场交锋!”
初茵坦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只是好奇你和煊哥的对手罢了!”
承烨闻言开始为她悉心解惑,“轩辕族长轩辕信之号称明光君,他的佩剑是乾元剑,那的确是一把好剑!”
“至于他弟弟轩辕谦之,”说着,承烨轻哼一声,“他的那把佩剑名叫白洛剑,是他自己炼制的,听说可以从长剑幻化成数柄小剑,联合作战,不过我现在还没见过!”
“一般我们在战场上交锋使用长刃会更加方便过招。”
“不过他那一头白毛的确与我们这些人都格格不入!活像只精怪!”
初茵不禁捂嘴笑了,“我可是听静嬷嬷说过,那位轩辕副族长号称明睿君,在天下美男排行榜上可是位居第二,仅次于煊哥!”
一听妻子这么说,独孤承烨立马像炸了毛的猫咪一样,口不择言到,“那还不是因为他一脸高冷漠然的样子符合这些修仙世家的品味吗!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越过我,排到第二名!”
初茵知道承烨一直对他的这位死敌看不顺眼,于是也顺着他的意思连连附和到,“在我看来,承烨最好看!俊美精致的就像是画中的美男子!貌比潘安,看杀卫玠!”
承烨一脸傲娇地点点头,“那是,只有煊哥可以排在我前面!那些人都不如我的茵茵有眼光!”
初茵捏捏承烨精致如画的脸蛋,“是是是!我的承烨夫君最好看!”
承烨看着氤氲灯火下妻子娇妍昳丽的面庞,不觉心头一烫,凑上前去,“不如我给茵茵看看我的剑?”
初茵不解地眨眨眼,“你的碧霄剑不是在外边放着吗?”
承烨闷笑一声,“我说的不是那一柄,是我身上的这一柄。”
初茵看着他眸中翻涌的浓烈欲色,瞬间秒懂,双颊绯红道:“流氓!”
承烨吻住她的嘴唇,“茵茵,现在别叫,留着力气待会儿叫!为时尚早,我们再来一轮!”
说着,他揽她入怀,将她再次压在身下。
夜未央,情正浓。
7. 007人生若只如初见(七)
开春后,独孤一族与轩辕一族因为一处灵脉的争抢,发生了激烈的斗争。
刚刚入夏,两族就在战场上交锋了三次,每一次都战局惨烈。
独孤承煊几乎竭尽全力才能在这一战中压榨出灵府中仅剩的灵力,与轩辕信之堪堪持平。
当他带领族人离开战场时,就连隐于战袍下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那是为了抑制家族遗传病给身体带来的灼烧一般的剧烈痛感。
独孤承烨担忧地望向煊哥消失在松院的背影,他知道,距离最后一刻越来越近了。
然而初茵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当晚,初茵在与承烨一起用餐时仍旧叽叽喳喳地和他说个不停,“承烨,我最近一段时间来,身体好多了,今天还在静嬷嬷的陪同下,在中院的池塘边转了两圈。”
“嗯,天气炎热,当心别中暑了。”承烨习惯性地叮嘱着。
“你放心,”初茵柔声道:“我还摘了一些花,有红玫瑰,白玫瑰,百合花,绣球花,桔梗花,紫薇花……那些花都好漂亮……承烨,承小烨,你有在听我说吗?”
承烨回神,握住初茵在自己眼前不住晃动的手指,温柔地亲吻着,“在听,你说你和静嬷嬷今天一起在花园里采了许多好看的花。”
初茵抽出承烨轻握的手指,“对,静嬷嬷今天在教我插花,你难道没发现今天我们屋子里多了一瓶花吗?”
承烨依言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瓶插花,红色与白色的玫瑰错落交杂,几朵百合娇妍欲滴,碎落的满天星装点其间,群芳馥郁,盛开出夏日明媚的丽景,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他伸手,刮了一下初茵的鼻尖,由衷地夸赞道:“茵茵的插花美不胜收,为夫甚是喜爱!”
“贫嘴!”初茵拧住承烨的脸颊,单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俯身轻语到,“承烨,我想起来了。”
他环住她腰肢的手臂骤然一紧。
下一瞬,她激动道:“就在今天静嬷嬷教我插花时,我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初茵,我的名字是初茵。”
承烨紧紧握拳,却在下一秒稳住,“哦?你想起了自己的姓氏?”
初茵闻言顿时沮丧道:“还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叫初茵,”
“哪个初?哪个茵?”他追问道。
初茵补充到,“兰杜初芳汀水春,鹧鸪啼处草如茵。”
承烨轻抚她的秀发,面上仍不动声色,“真好,茵茵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我真为茵茵感到高兴。”
夜晚,他们又闹了半宿,快到结束时,承烨突然发狠,一口咬住她的手腕,烙下一抹血色的齿痕。
而她只是难耐地轻哼一声,便任由他动作。
直到第二天晌午,承烨方才起身。
而在他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族谱中补全了初茵的名字,由原本的‘独孤茵’改成了‘独孤初茵’。
从此,独孤初茵这个名字会与他独孤承烨终生绑定。
三日后,一个看似平常的傍晚。
独孤承烨在与兄长独孤承煊一同用餐时,亲眼目睹了煊哥夹菜落空时面孔上一闪而过的麻木,那是早有准备的冷静漠然。
独孤承煊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
独孤高层却在同一时刻陷入了忙乱。
尽管派出了最好的族医,却也对家族遗传病引发的棘手之症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已经半个月了,独孤承煊五识衰败的速度仍在加快,一开始是听觉,然后是视觉,再然后是嗅觉,紧接着是味觉,最后是触觉。
短短十几日的功夫,他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听觉和视觉,还有一部分的嗅觉,根本看不到一丝康复的希望。
这条消息被牢牢封锁在松院内。
除了几位高层和负责治疗的族医外,整个族长所在的院落中,只有竹苑中的初茵从承烨日渐焦虑的表现外猜出了几分,或许是承烨的兄长出事了。
就连负责照顾初茵的静嬷嬷三日前也因为突发旧疾,犯了喘病,不得不在家休养,至今已有三日未见。
这天傍晚,独孤承烨送走了族长院落中全部的高层长老,只留下煊哥的亲信独孤炎昌在前院驻守,还有一位本该离去却被他秘密扣下的族医在后院紧急待命。
没有时间再等了,就是今夜!独孤承烨已经下定决断。
当承烨迈入竹苑的后院时,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馥郁花丛中垂首读书的伊人背影。
黑色的灵猫奈奈伸了个懒腰,悠闲地蜷卧在初茵的膝头,她纤细的手指翻开手中泛黄的书卷,夕阳的余晖透过五光十色的云霞映照在她的周身,碎金流转,一眼万年。
初茵抬头,粲然一笑,“承小烨,你回来了!”
承烨眉眼弯弯,笑着迎上前去。
“煊哥怎么样,生病好些了吗?”初茵捋了捋鬓角散乱的发丝,关心道。
承烨只是扬唇微笑,“煊哥快好了。”
初茵不由松了一口气,“那就真的太好了,你也不用整天总是愁眉不展了!”
承烨只是望着她,宠溺地微笑。
煊哥当然会好,从今晚开始,一天比一天好。
当猩红的火瞳开启的一霎,初茵陡然陷入了昏沉。
“睡吧,茵茵,”独孤承烨在初茵的额心烙上一吻:“我会为你编织一段完美无缺的记忆,从今以后,煊哥会替我好好照顾你。”
他拥住意识昏迷的她,轻嗅她沐浴后周身溢出的浅淡香气。
今晚过后,她会属于另一个人。
松院后院的一处厢房中,烛火氤氲。
柔软的被褥中仰躺着一名浑身赤裸的黑发女子,如玉的胴体只搭了一层薄衾。
而她宛若童话中不谙世事的睡美人,长梦不醒。
屋内一角,馥郁的香气随着熏香的点燃渐渐充盈了整间屋子。
松院前院,独孤承烨仍和医师反复确认到,“煊哥服下的三日醉确定可以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不会中途醒来吧?”
族医摇头,“三日醉加上情释香,哪怕是族长也要三日后才会完全清醒,这三天他只会遵循男人的本能,随心而动。”
犹豫再三,承烨还是追问了一句,“那情释香对女子可有损害?”
族医给出了定论,“只是一味助兴的熏香,它会让人浑身无力,却不会有损她的身体。”
承烨挥手,“退下吧,去竹苑等消息。”
族医告退。
直到三更时分,独孤承烨方才扶着昏昏沉沉的兄长独孤承煊踏入了后院。
这是独孤承烨筹备一年有余的‘解药’计划。
而作为独孤承煊最亲近的弟弟,他的信任只会让承烨的计划完美进行。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独孤承烨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刻钟后,当药物混合着熏香开始发挥作用后,独孤承烨这才离开后院,独自前往前院中静待一切的结束。
时光流转,月华倾泻。
后半夜,初茵头脑昏沉地醒来。
她睫毛微动,躯体发颤,迷离的双目难以自持地溢出生理性的水雾,泛起晶莹的水光,柔情绰态,鲜妍盛开。
可在他人的窥伺下却透着无与伦比的魅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吸引力,勾魂夺魄,寸寸柔肠。
独孤承煊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只觉自己浑身被烈焰炙烤的灼热痛感在刹那间变的一片舒爽清凉。
这让他越发地焦渴了。
他贪婪地吮吸着唇边的甘露,尽享这场酣畅淋漓的悸动。
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他只知道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让他爱不释手,恨不能溺毙其中,一解灼痛。
窗外夜明星稀,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
当第三天的夕阳彻底染红天际时,独孤承煊昏沉了三天的意识终于开始重归清明。
可尽管意识开始恢复清醒,身体却仍然凭借着本能行动,直到彻底尽兴后,独孤承煊才轻-喘-着倒在早已汗湿的寝褥间。
当他下意识地睁眼后,却猛然惊觉自己竟然能够清晰看见窗扉上映出的赤红霞光,那分明是如血的夕阳在天边绽放。
独孤承煊瞬间坐起,他看见了!
他的双目再次恢复了清明!
不仅如此,他甚至听见了窗外飞鸟悦耳的鸣叫声,嗅到了花园里夏日蔷薇的馥郁香气!
就连多年来困扰他的周身灼痛感也已经全然消散,再无踪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承煊下意识起身,却骤觉身旁躺着一具无比陌生的躯体。
那分明是一个女人。
他伸手,翻过她的身子。
一张无比熟悉的容颜瞬间印入独孤承煊的心神。
哪怕一年未见,独孤承煊也能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确认,眼前这位浑身赤裸、明显被过度疼爱后的女子分明是独孤茵。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让独孤承煊的头脑一时间无法思考,瞬间乱作一团。
凭借清明的双目,独孤承煊能够一眼看清她身上烙满的暧昧印记。
直到现在,她的身上仍残留着一层晶莹的薄汗,原本顺滑的发丝暧昧地紧贴在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上,带着一抹梨花暮雨的心颤,盈盈粉泪顺着腮边滑落,就连身体也因难以承受的情-潮而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她双手环膝,蜷作一团,哪怕是在昏迷中,也仍旧微微发抖,像极了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兽。
似是被蛊惑了一般,他伸手,想要为她擦去腮边不住滑落的湿痕。
下一瞬,屋外的敲门声响起,“煊哥,你醒了吗?我为你准备好了热水,就放在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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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我在前院等你。”
独孤承煊闻言轻咳一声,喑哑地开口道:“好,一刻钟后我去前院找你。承烨,我需要一个解释。”
承烨应了一声,沉默着离开。
独孤承煊给仍在沉睡中的独孤茵盖了一层薄毯,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打理好自己。
少顷,独孤承煊如期而至。
松院前院的会客厅内,独孤承烨屏退了下属独孤炎昌,独自一人等待煊哥的到来。
独孤承煊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在看到弟弟承烨的一刻他甚至前所未有地扬起了巴掌,仿佛下一瞬就会决然挥下。
独孤承烨却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煊哥的掌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带起耳际细碎的发丝。
下一瞬,承烨身侧的屏风骤然碎裂,那是独孤承煊一时失控所造成的的结果。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独孤承烨!”看着弟弟承烨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独孤承煊终究还是没忍心出手,竭尽全力地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解释。
独孤承烨仰头,直视煊哥的目光道:“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从一开始我娶她就只是为了治好你的家族遗传病,帮你摆脱走火入魔所造成的伤害。煊哥,你的五识重新恢复了,不是吗?”
独孤承煊深吸一口气,握住弟弟的肩膀,直视着他的双眼,“可是承烨,我不需要你为我如此牺牲,独孤茵是你的妻子,就只能是你的妻子。”
独孤承烨摇头,“我的妻子独孤初茵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因为突染恶疫意外去世了,为了防止疫病扩散,第二天,我就在族中长老的见证下亲自为她举行了火葬,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独孤承烨的夫人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独孤承煊问到。
独孤承烨点头,“只是名字,她还是没能想起自己的姓氏。”
独孤承煊坚持,“这件事我不同意,我的五识已经恢复,你把独孤初茵带走,大不了再重新给她安排个身份,让她回到你的身边。”
独孤承烨同样拒不退让,“我的夫人已死,从今以后,她只会以‘茵姬’的身份,作为贵族拉拢你时赠予煊哥你的妾室,为你治病消灾。”
“我不同意。”独孤承煊拒绝。
“太迟了煊哥,”独孤承烨坦白道:“我已经动用灵力改写了她的记忆,如果你非要坚持,那就请煊哥亲自动手,解除我用火瞳下的封印。”
独孤承煊气极反笑,“承烨,你真是恃宠而骄!”
独孤承烨笑了,“那煊哥你会为了还她自由不惜伤害我吗?煊哥,你做不到,虽然你可以解除我下的封印,可是一旦你这样做了,就势必会对我造成反噬,而我轻则受伤吐血,重则五识尽丧。”
“我想,以煊哥对我的爱护,一定不希望让我也体会到五识有损的感受吧?所以煊哥,别再犹豫了,这三天只是一个初步治疗,只要你继续下去,我保证,你的五识不仅可以恢复如初,甚至你的实力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我们独孤一族向来都是强者为尊。”
“独孤一族可以没有独孤承烨,但是不能没有独孤承煊。”
“如果你非要坚持,就解开她的记忆封印吧!”
“可是煊哥,你会这样做吗?”
“在轩辕一族的一再逼迫下,一旦你倒下,我们独孤一族就只会沦为仙门百家人人争相掠夺的肥肉,自此在整片修士大陆彻底消亡。”
“煊哥,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有违道义,可是我们根本就别无选择啊!”
“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这才是这个世界丛林法则的真相,弱肉强食,不择手段。”
“煊哥,就由你来决定,是要带着你的弟弟独孤承烨,和独孤一族一起活下去,还是因为道德的枷锁奔赴死亡。”
“煊哥,告诉我你的决定。”
独孤承煊颓然,他无法因为区区道义就对承烨出手,那么结果早已注定,既然木已成舟,那么,“一切由你安排。”
“是,煊哥。”独孤承烨应下。
接下来,独孤承烨将认识初茵的过往细细道来。
独孤承煊这才知晓,原来早在先前承烨就已经暗暗抽取了初茵的血液,让自己服用,这才延缓了自己五识的衰败。
然而开春之后,随着战事的日渐胶着,单纯的喂血已经无法抑制独孤承煊五识的损毁,所以承烨才会在这一次下定决心,让初茵独孤二当家夫人的身份从此成为过去。
从今以后,族长所居住的院落中再无独孤初茵,有的只是一名被贵族赏赐下来的妾室——茵姬。
就这样,独孤承煊妥协了,面对弟弟的良苦用心,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在独孤承烨的安排下,独孤一族也会逐渐淡忘他们的副族长曾经娶过一位昙花一现,名为独孤茵的姑娘。
8. 008人生若只如初见(八)
一切尘埃落定。
独孤承烨给煊哥预留了充足的空间,让他好独自理清近来所发生的一切。
出门时,承烨叮嘱到门口负责守卫的独孤炎昌,“你去让人给煊哥送饭,就在前院安排,然后将近两周族内的要务交给煊哥处理,再让长老们前来拜会煊哥,等接到我的消息后,再让煊哥叫我。”
独孤炎昌接过承烨的命令,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他知道,独孤一族最大的阴霾已然成为过去。
独孤承烨望着独孤炎昌如释重负的背影,不由轻浅一笑。
在这场兄弟两人针锋相对的较量中,从一开始,煊哥就注定会一败涂地。
只因他对自己这个弟弟毫无办法。
只要独孤承烨坚持,投降的就只能是独孤承煊。
这一次也别无二致。
可是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计划顺利进行,当尘埃落定的这一刻,独孤承烨却只觉心口一窒,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彻底失去了一般。
不过只要煊哥的五识能够恢复如初,彻底解决掉家族遗传病的威胁,避免煊哥陷入走火入魔的绝境,那么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等到长老拜会结束后,他会安排族医为煊哥诊治身体,想来会是个好消息。
而被他这个元婴修士改写的记忆理应毫无瑕疵。
松院后院。
当初茵醒来后,只隐隐记得自己前世的名字,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在她睁眼的一刻就顺理成章地想起了全部。
原来她是一个被赐名为‘茵姬’的贵妾,原名初茵,与自己同名。
茵姬幼时流离失所,后来被人贩子拐到了烟花柳巷,在鸨妈的培养下成为了一名烟花女子。
在一众客人争夺她的初夜权时,侥幸被一位贵族看上,带回家宠幸了一年。
一年后,贵族厌弃了她,将她赠予了需要拉拢的独孤一族的族长,耀阳君独孤承煊。
就这样,独孤承煊把她带回了家,当晚就与她行了鱼水之欢。
想起一切后,初茵浑身酸软地起身,只是略微一动,便顿觉腰膝无力。
她解开腰间的束带,细细地查看了一圈,只见满身红痕。
看来先前的战况还真是激烈呢!
初茵茫然,所以接下来她该怎样做呢,只是单纯的陪睡吗?
经过刚才的一番查看,她能敏锐地察觉到,尽管这位耀阳仙君在情事上索求无度,可至少知道事后给她擦身上药,这也说明这位仙君并不是一个过于残暴的人。
初茵松了一口气,不用应付那些残暴嗜血、一味只知道虐待的修士着实是一件幸事。
在烟花柳巷中,她不是没见过年轻貌美的姐姐被客人虐打的惨相。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战国乱世里,她一个身无灵力的普通人就连活下去都是如此艰难,其他的又怎敢奢求过多。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还没等初茵反应过来,屋门就被人推开了。
“醒了?”独孤承煊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听族医说你昨夜有些发热,醒了就好,我叫人给你送饭,吃完饭族医会为你诊脉开药,水和毛巾都在屏风后。”
“烧已经退了,多谢耀阳仙君关心。”初茵任由他粗粝的指腹落在自己的额际,适时地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独孤承煊长叹一口气,“不想笑就不要笑,我知道你刚醒来,稍等片刻哑女就会把米粥送来,你先吃些清淡的,等晚上我让人给你熬些鸡汤,好好补补。”
“是,耀阳仙君。”见独孤承煊这般好相处,初茵总算放下了那颗原本提心吊胆的心。
独孤承煊揉揉她的脑袋,“叫我煊吧。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别怕,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初茵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任由他轻抚自己散落在身后的乌发。
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她还是有言在先道:“我深知我出身烟花之地,后来机缘巧合委身于权贵,在跟仙君时已非处子之身。我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耀阳仙君能够在乱世中给我一个栖息之地,赏我一口饭吃。”
独孤承煊闻言,心底却无法自抑地闪过一抹难言的痛惜。
在弟弟承烨的坦白下,他已经知晓了初茵曾经全部的过往。
他知道是承烨用尽心机,将一直渴望寻找回家之路的初茵拐回了独孤一族。
更是为了好进一步利用她,才给了她独孤副族长夫人的身份,然后明媒正娶地得到了她。
她的第一次给了承烨。
而承烨却只把她当作献给兄长治疗家族遗传病的一味解药。
甚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怕她知道真相后抗拒挣扎,承烨不惜动用灵力改写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出身烟花柳巷、地位卑贱的妓子,一个贵族腻味后转手送给独孤族长的玩物。
可是不是这样的。
是他们兄弟二人为了自身的利益,悖德地利用了她。
是他们在一味地向她索取,而不是她出身瑕疵,不堪当独孤一族的族长夫人。
这一切都在承烨的计划中。
如果让她以独孤族长夫人的身份入住松院,成为他独孤承煊名正言顺的夫人,那么毫无疑问,她必须承担起当家主母的职责,族中的一切内务都需要由她来打理。
可她的真实身份又怎么可能公之于众!
尽管承烨从一年前就开始以‘副族长夫人体弱需要静养’的名义,使初茵逐渐淡出了族人的视野。
但是独孤族内有许多族人都见过她的真实样貌。
毕竟她是承烨明媒正娶的夫人。
族中的长老见过她。
族中的高层见过她。
就连族内的许多姑娘也曾和她一起赏花闲聊过。
一旦初茵的真实面貌曝光,这就是一桩无法遮掩的丑闻。
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从源头掐灭。
只要这位入住松院的女子身份卑贱,那么就可以终其一生将其困顿在后院之中。
除了负责照料初茵的哑女外,再也有没其他族人能够窥探她的真实面目。
那么这桩丑闻就能被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
初茵也就能够成为耀阳君独孤承煊一人终身霸占的‘灵丹妙药’,从此他再也不用担心家族遗传病会引发走火入魔的困扰。
而代价只是初茵注定沦为独孤一族争名夺利的牺牲品,成为一个困守于后院的孤零囚徒。
她将终其一生,再难觅自由。
更别提寻找回家的路了。
从一开始承烨就欺骗了她。
而他作为整件计划中的最终受益者,也彻底沦为了可耻的共犯。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摘她呢?
所以,独孤承煊只是将她扣入怀中,沉声道:“不用担心,我们修士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虚名,肉-体只是一具皮囊,众生皆不过是借一具皮囊在人世间走一遭。我在此向你承诺,有生之年,我会保你衣食无忧,平安无恙。”
初茵轻握双拳,浑身僵硬地倚靠在他的胸口,“那就多谢耀阳仙君了!”
独孤承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依靠在自己怀中的身躯仍在微微发颤,他猜到了她心怀畏惧,却不愿以后也与她如此相对,“别怕,这两天我不碰你,你先养好身体。”
初茵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暗示,她明白这两天自己可以稍加喘息,不用陪床了,只是不知道耀阳仙君的后院中又有几名姬妾?
在她的认知里,这些号称仙门世家的修士们明面上无不光鲜亮丽,看起来人模狗样,可是背地里都干着人厌鬼嫌的恶劣事迹,有些修士甚至比一般的贵族还要残忍!变着法儿的虐待花楼里的姑娘!
只希望这位耀阳仙君的后院里能够多几位姐妹,也好多一人帮她分担这位耀阳仙君给予自己的‘压力’,毕竟她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实在承受不住他这样饕餮的夜夜索取。
独孤承煊并不知晓初茵内心的想法,他只是不想看见她惧怕他的模样。
他也明白,这三日所发生的一切是他失控了。
他初尝欢愉,将本该是彼此同乐的情韵变成了单方面的掠夺索取,这才会让她在梦醒后也依旧残留着躯体保留下的畏惧。
而此时的他只能笨拙地轻抚她的脑袋,柔声地安慰她,“别怕,我们来日方长,我会好好待你。”
初茵缩在他的怀中,微微点头。
时光飞逝。
两日后,经过族医的问诊,确认初茵彻底好转。
当晚,独孤承煊再次留宿初茵所在的后院厢房。
初茵一袭纯白色单衣,跪坐在早已铺好的床褥上,静待耀眼仙君的垂怜。
独孤承煊伸手,解开了她单衣的系带。
绸制的薄衣渐渐滑落,曾经朦胧模糊的美景一点一点在他的面前鲜妍盛开。
摇曳的烛光中,他揽住她,动作轻柔地倒入绵软的床榻。
而她只是闭上眼睛,轻握双拳,便任由他施为。
当她开始渐入佳境时,他熄灭了烛火。
下一秒,独孤承煊捂住初茵的眼睛,带她彻底坠入火海。
直到亲身体会过独孤承煊才明白,为何承烨每次出任务回来,一院之隔的竹苑里总是彻夜燃烛。
这种让人彼此全身心投入的体验,着实让人着迷。
堪称蚀骨销魂。
接连数日的相濡以沫,初茵也开始逐渐和独孤承煊熟悉了起来。
有时候,中场休息时,她也会嘴快到,“耀阳仙君不愧是元婴修士,体力真好!”
而独孤承煊所能给予她的回应就是在下一秒堵住她的嘴,将她再次拉入欲望的漩涡,引她沉沦与共。
或许循序渐进只是一个过程。
当她开始日渐习惯时,一切就都成为了稀松平常。
渐渐的,她开始跟上他的节奏。
有时甚至接连三场,也不会中途投降,陷入昏迷。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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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两天。
一周,两周。
从一开始的整日厮混,到后来的只在天黑后就寝。
毫无疑问,这两周来,东厢房内堪称夜夜不眠。
独孤承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
他要-不够她。
从一开始的日日索欢,到后来稍加警醒后的夜夜痴缠,他总是留恋在她的身畔。
在族医的委婉提醒下,独孤承煊开始调整宿在东厢房的频率,从一开始的每日如此,到两周后的只在夜间留宿。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的灵力也的确在日渐充盈,他能感受到,最多再过一个月,他的灵力就能够恢复到八成,这已经是他五识有损前维持的实力巅峰了。
毫无疑问,初茵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奇迹!
一个在绝望中被至亲献祭的奇迹!
也因此,他才越发不敢看她的眼睛。
尤其是意乱情迷时,那双透着迷离水雾的莹润眼眸,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分明是在作恶,还是他最不耻的恶行。
他欺负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姑娘。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乐此不疲,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从身体到灵魂,他都要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让她无法逃离。
也因此,他会在她情动时,将她翻过身去,然后覆上前去,从她的耳廓开始,用唇齿细细描摹温香暖玉一般的触感,一点一点,向下蜿蜒,惹人痴迷。
他喜欢与她共赴极乐时她失神的痴态,柔弱痴醉,让人止不住地想要狠狠欺负她。
当一切重归平静时,他会温柔地轻吻她湿润的瞳眸,怜惜地舔舐她无法自控溢出的晶莹泪水,让人心生怜爱,沉溺其中。
在这场两相拉扯的角力中,初茵竭力地想要保持意识的清明,可最终只能任由眼前的男子拉她沉沦火海。
有时,他在激动时甚至会扼住她的下颌,果断撬开她的唇齿,不容她一丝后退。
而那时的她却只能捂住蓬勃跳动的心口,任由心鼓擂动,响彻心海。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如果说先前初茵跟过的贵族,带给她的感受是春风细雨,润物无声,让她徜徉自如,怡然舒服。
那么这位耀阳仙君带给她的最大感受就是震颤神魂的激荡与炙热。
这种完全失控的体会无疑让她无所适从。
可他却浑然不觉,只知道带她一同领略从云端坠落的极致感受。
终于,他彻底俘虏了她,让她沦为他的奴隶,任他欲予欲求,沉溺其中。
时光匆匆流逝。
一个多月后,族长前院恢复如初,门庭若市,一场注定会席卷独孤一族的剧烈风波,就这样在副族长独孤承烨早有预谋的精心安排下,消弭于无形。
一切步入正轨。
独孤承煊的五识也完全恢复正常,他的灵力甚至比家族遗传病发作前还要饱满强劲,毫无疑问,他已经彻底走出了走火入魔、五识有损的阴霾。
独孤承烨屏退了想为自己诊脉的族医,在前院替煊哥看了一个多月的族务,他终于有时间回竹苑睡个好觉了。
深夜,独孤承烨发现自己居然睡不着。
可是这不应该啊!
一切不是已经按计划完美达成了吗?
那味名为‘初茵’的解药如愿地入驻松院,成为了煊哥的枕边人。
而煊哥的五识也在短短月余的时间迅速恢复了。
族务有条不紊。
长老们安排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
那么为什么他还是睡不着!
为什么只是一院之隔,凭他独孤承烨元婴修士的实力居然听不到另一侧松院内的一丝动静。
这不正常!
然而承烨所不知道的是,兄长独孤承煊早已给松院的后院下了隔音结界,东厢房的声音在他的先见之明下绝对不会传到一院之隔的竹苑中,这也是他过去一年的经验之谈。
他受到过的煎熬,绝不忍心让弟弟承烨再次体会。
竹苑内,久未安眠的独孤承烨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松院的隔音屏障必定是煊哥的安排,煊哥怕打扰到自己,这才会提前在松院的后院里设下结界,为的就是不打扰到自己这个弟弟的正常休息。
可是煊哥,承烨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一片黑暗中,独孤承烨突兀坐起,环视四周,这里处处可见她留下的痕迹。
窗前是他为她精心打造的梳妆台。
梳妆台的妆奁中放着他为她买的发饰木梳。
柜子里是他提前为她准备的夏日衣裙。
还有案几上早已枯萎的百合玫瑰。
屏风旁她为灵猫奈奈准备的柔软猫窝……
太多太多。
这间屋子里处处留有她生活的印记,就连她身上特有的浅淡香气也依旧萦绕在承烨的鼻尖,让他一嗅再嗅,无法自控。
宁静的夏夜里,如火的瞳眸在无声流转。
9. 009人生若只如初见(九)
第二天一早,承烨揉揉发痛的鬓角,刚一听到外面的动静便陡然清醒。
“青阳仙君打扰了,我来清扫院子。”来人正是前段时间因为喘病不得不在家休养的静嬷嬷。
承烨开门,让人进来。
在族人的眼中,一个月前,他们副族长入门刚满一年的夫人独孤初茵就已经亡故,连丧事都办完了。
一年的朝夕相处,让静嬷嬷也颇为难受。
等到静嬷嬷打扫完院子时,却看见青阳仙君独孤承烨仍坐在夫人先前常待的露台上。
灵猫奈奈乖巧地舔舐着承烨的手指,一切如旧,看似寻常。
直到静嬷嬷在露台一角的蒲团下捡到了一个香囊,香囊中包着一枚护身符。
看到香囊上粗糙的绣花,静嬷嬷瞬间落下泪来,“青阳仙君,这是夫人给您绣的香囊。”
说着,静嬷嬷手捧香囊,呈交给了仙君独孤承烨。
独孤承烨一眼就看出这只香囊并非出自嬷嬷之手,粗糙的针脚勉强可以看出是两朵淡色的百合花,其中一朵只绣了一半,香囊上甚至隐隐可见几点暗沉的血渍。
他抚摸着手中的百合花香囊,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绣的?”
“就是一个多月前,青阳仙君在外征战时,夫人在后院的花树下为仙君您包的护身符。这枚护身符还是夫人收拾屋子时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听夫人说,好像是先前青阳仙君和夫人刚成婚时从寒音寺求来的。”
“当时夫人说七夕快到了,不知道该送青阳仙君什么礼物才好!最后和我商量了半天,才决定亲手给仙君您绣个香囊。青阳仙君日常不喜佩香,夫人这才在香囊里包了一枚护身符。”
“夫人之前没做过针线活,绣香囊时还不小心扎破了手指,还是我给夫人上药包扎的。”静嬷嬷边说边抹眼泪,“都怪我,犯了旧疾,一个多月来抱病在家,没想到就连夫人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夫人是那么好的人,除了身子骨弱了些,平日里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最是温柔可亲,谁曾想好人不长命,让夫人就这么去了!”
静嬷嬷越哭越伤心,到最后还不忘指着露台角落里散落的几团丝线道:“这些东西原本是准备着给夫人绣香囊用的,可惜夫人福薄,早早地去了,如今就只剩下这只还没绣完的香囊了……”
独孤承烨给泪流不止的静嬷嬷放了三天假,让她过几日再来。
当静嬷嬷离开后,独孤承烨走进屋,关上门,然后亲手拆开了那枚护身符。
这是静嬷嬷临走前的叮咛,她说夫人在护身符里包了一小张纸条,上面写着夫人对青阳仙君的祝福。
独孤承烨微微颤抖地打开护身符中藏着的那张纸条,下一秒却喉头哽住。
入目可见,唯有寥寥数字:「愿承烨平安喜乐,愿与君白首成约。」一笔一划,字字真诚。
下一瞬血泪涌出,陡然坠落在轻飘的护身符上。
当彻底失去后,独孤承烨才终于肯承认对她的感情。
但这是错误的。
早在一年以前,他就已经安排妥当。
如今一切如愿以偿,他难道不该放下吗!
哥哥的女人,他本不该染指。
可是,一个多月前,当木已成舟后的那一天,在与煊哥交谈结束后,是他派出自己用灵力幻化出的分身,亲自前去清理好了后院厢房中的一切。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掠夺与索取,以煊哥的体能,那日的场景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一切都在独孤承烨的预料中。
他只是未曾想到,一向对女人漠然视之的煊哥在情事上竟会如此的激烈疯狂。
初茵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处处烙满了娇妍的印迹。
那一刻,伊人玉体漫布的朵朵红梅刺目的让人心痛,
彼时,承烨只有捂住瞬间涌出血泪的火瞳,狠掐手心,才能在下一刻鼓足勇气,为她清理满身的瘀痕。
就算是迷蒙中,她也在痴痴呓语,承烨这才发现她正在发烧。
他喂她吃了药,并在族医的叮嘱下,为她仔细擦净了身体。
那些污浊的痕迹被他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
他僵住正在清理的手指,她的身体骤然蜷成一团,如同困顿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虾,那样的脆弱。
迫不得已,他不得不再次放缓了动作。
恰在此时,初茵糯糯呓语道:“承小烨,我好痛……”
承烨为她涂药的手猛然一颤。
当一切清理结束时,承烨才发现地上早已一片湿痕。
他一摸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如泉涌,无法抑制的泪水砸落在她白净的脸庞上。
可是令人悲哀的是,这场治疗只是一个开始。
在离开时,为了以防万一,承烨再次施展灵力,加固了她的记忆封印,只因初茵在低烧呓语时,叫了一声‘承小烨’。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煊哥更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此,承烨才会让族医委婉地提醒煊哥,让初茵休养两天,再继续后续的治疗。
独孤承煊不会知道,在他从迷乱中清醒后的那一天,当他在前院与特意前来拜访的一众长老商讨族内要务时,是他的弟弟独孤承烨在亲手照顾那个已经破碎不堪的初茵。
当时的松院内,根本就没有什么派来负责照顾初茵的侍女。
所有的一切都是独孤承烨在全权负责。
在初茵脱力昏厥后,是承烨为她擦拭身体。
在初茵发热呓语时,是承烨喂她喝汤用药。
在初茵满身疮痍后,是承烨帮她悉心上药。
他碰触过她身上的每一处斑驳瘀痕,任名贵的药膏在红痕处渗透融化,带来一阵舒爽的清凉。
而这一切承烨本不该出手。
只是当时的承烨却是行动先于理智,当独孤承烨终于神志清醒后才明白这一天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于是为了挽回这个失误,在第二天清晨,松院的后院中多了一名哑女。
而耀阳仙君独孤承煊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这名哑女清理好了厢房中的一切,对此他十分满意,甚至特意叮嘱炎昌,提高了这位哑女的酬劳。
独孤承烨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欺瞒煊哥。
也是在那一刻,他方才惊觉,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全然失控。
而他却已经回不去了。
时光如水,弹指即逝。
这段时间以来,初茵开始努力适应自己全新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扮演着独孤族长妾室的角色。
而从独孤承煊的反应来看,他对自己的表现应该还算是满意。
只是自己似乎毫无自由。
她被允许的活动范围只有松院后院的这方狭小天地。
从她醒来以后至今已经足足有两个多月了,除了每天晚上陪寝时,她能和独孤承煊同床共枕外,白天她只能接触到一名负责服侍自己的哑巴侍女。
根据过往的记忆,在这个乱世里,身为妾室似乎只能待在后院的一方小小天地中,每天等待着自己的主君前来宠幸。
她在连续一个月陪寝后,也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向独孤承煊问出了那个问题:不知道耀阳仙君的后院中有几名姬妾?
而那时的独孤承煊只是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给出了一个自己前所未料的答案,“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那一刻,初茵甚至呆愣地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是独孤族长的唯一,而他至今居然尚未娶妻。
凭借独孤一族的煊赫声名,以及耀阳仙君元婴后期的惊人实力,独孤承煊结亲的对象难道不该是同样出身于修真世家的玄门仙子,亦或是豪门贵族的高门贵女,又或者按照这些仙门世家的传统惯例,与族内三代以外的同族成亲,从而亲上加亲吗?
毕竟仙门之中讲究血脉传承,倘若婚姻结合中两方都是修士,无疑能够保证后嗣血脉顺利继承灵力和家族传承的几率更高一筹。
对于独孤一族这样家族人数过万的世家望族而言,其中有不少族人在成婚时都会首选族内的亲友。
其他仙门世家只要不是人丁凋零,血脉过亲,也都会首选亲上加亲,在族内为族长挑选妻子,这样就不必担心外族干扰,或是后嗣血脉纯净度过低、难以延续家族传承的问题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些因素都不考虑,就算正妻之位虚悬以待,可是以独孤承煊拥有的实力身份、财富地位,他应该早就纳美无数,花开满园才对!
又怎么可能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件事若非独孤承煊亲口所言,她恐怕真的难以相信!
她不懂,为什么独孤承煊非要夜夜在她的寝房留宿,就算身为修士体能旺盛,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纵情声色吧!
这一晚,他几乎将她揉尽在骨血中,恨不能与她融为一体。
而她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夜夜索欢,这让她几乎难以喘息。
值得庆幸的是,最近半个月,独孤承煊接到了一次临时要务,需要远赴别国办事,这才让她终于得以短暂地放松休息。
这几日来,她甚至开始庆幸独孤承煊是名修士,如此一来她才能够趁他外出时偷得浮生日日闲。
不知为何,明明耀阳仙君独孤承煊待自己算得上和善温柔,有求必应,除了在情事上略显饕餮外,其余时候,单凭他风华绝代的绝世样貌,就足以令人心折情动了。
但她隐隐约约就是感到一抹不自在,仿佛她和他本不该是这样的关系般。
可是明明自己的记忆毫无差错,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
初茵再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自己只是贵族腻味后赏给独孤族长的一名妾室,务必谨言慎行,乖乖听话。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乱世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这一日乌云密布,天气闷热。
初茵如往日般在后院转了两圈后,就在东厢房里等候哑女端药进来。
可这一天,明明该早上送来的汤药一直到了傍晚也没人送来。
自己从昨晚等到现在,也有大半天未曾进食了。
她不是修士,也没有灵力,肉体凡胎的她肚子早已在闷声打鼓,让人饥饿难耐。
终于,初茵犹豫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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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迈出了后院。
可她刚绕过后院的角门,就在院门口看到了晕倒在地的哑女,以及打翻后碎裂满地的药罐碎片。
初茵无视地上的药渍残渣,连忙上前拍了拍哑女的面颊,试图叫醒她。
可哑女只是掀了掀眼帘,就再次陷入了昏沉。
初茵费尽力气,将哑女努力拖回了东厢房,又给她喂了点水。
眼见哑女意识全无,初茵只得违背后院的规矩,再次向前院跑去。
出了角门,穿过正堂,直到跨越松院的正门,初茵都不曾看见任何人影。
这让她越发地急躁了,“有没有人啊?这里有人晕倒了!谁能帮帮我!”
初茵接连喊了三声,终于一道人影突兀闪现,从天而降,“你还好吗?是哪里受伤了吗?”
独孤承烨一听到中院里熟悉的声音,就立马从竹苑中一个瞬移赶了过来。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多日未见的清丽姑娘。
那个让自己这些时日来辗转反侧、魂牵梦萦的女子——独孤初茵。
初茵顾不得来人是谁,抓住他的胳膊就往松院的后院奔去。“负责照顾我的侍女晕倒了,我怎么叫她都叫不醒!你快去和我瞧瞧!”
独孤承烨按住初茵的手,镇定道:“茵,初茵你别急,我会使用分身术去找族医来给哑女瞧一瞧。想来是最近天气炎热,哑女一时不察中暑昏倒了。”
说着,独孤承烨分出一个分身,让分身叫族医过来给哑女治病。
初茵见独孤承烨安排得有理有据,也不再心急如焚,“真的太感谢你了!哑女没事就好!”
独孤承烨闻言眸色一暗,他怎么当得起她的道谢,若非是他,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回了一句,“你客气了。”
他不能再叫她茵茵,也不能称呼她为初茵,她已经是煊哥的人了,这于礼不合,因此承烨努力克制着,叫出了那声最合适的称谓,“小夫人,初次见面,我是煊哥的弟弟,独孤承烨,你称呼我为承烨就好。”
初茵讶异,“这怎么使得!我还是称呼您为青阳仙君吧!”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她的出身,无论如何都不配直呼耀阳仙君亲弟弟的名字。
独孤承烨坚持,“无碍,煊哥应允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个称呼而已,无妨。”
初茵只得接受,“好的,承烨。”
独孤承烨这才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小夫人,这边请,我送你回去。”
初茵点头跟上。
一刻钟后,族医来到了东厢房,把哑女带走治疗,转眼间,屋内重归平静。
乌云如墨,就连空气也透着暴雨前的沉闷。
一片静默中,突兀响起了一阵咕噜声。
下一瞬,初茵条件反射般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神色赧然。
独孤承烨这才反应过来,“稍等,我派人给你送午餐。”
“那就麻烦你了。”初茵赶忙道谢。
独孤承烨摇头,“无碍,我也到了用餐的时间。”
初茵老老实实地接受族长弟弟的安排。
不过片刻,独孤承烨的分身就送来了一桌美食。
初茵虽然讶异承烨居然会留下来和自己一道用餐,可面对这个陌生友善的俊美仙君,她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毕竟刚刚那人还帮了自己,救了哑女,她总不好把人往外赶。
况且以她的身份,又凭什么干涉独孤副族长的来去自由呢?
可是接下来的用餐却让初茵越发地惊奇了。
只因桌案上的每一道食物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甜咸适中,酸辣适宜。
这简直是最近两个多月来她吃到得最合心意的一顿饭菜了。
就连餐后甜点都是她喜欢的味道,甜而不腻,松软可口。
独孤承烨甚至把他自己那道兔子形状的精致甜品也让给了她。
唔,真的太好吃了!
初茵越吃越开心,直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心满意足地倚靠在座椅上,露出一抹闲适的笑容。
“吃好了?”独孤承烨眉目轻挑,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嗯,吃得超满足!这一餐真的太合胃口了,是我这两个多月来吃得最美味的一餐!”初茵连连称赞道。
“那就好,你先歇会儿,消消食,再过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瓜果来!夏日炎热,是要多加注意才好。”独孤承烨一边说着,一边吃着桌案上的剩菜。
“那就多谢承烨了!”初茵闻言不由向独孤承烨望去,刚想向他表达谢意,却在看到他面不改色扒净她碗中刚刚吃剩的米饭时,愣在了原地。
可是下一秒,她又重新恢复了镇定,仿佛刚才一霎间的失神只是一时的失误一般。
初茵只是突然想到,战国乱世,粮食匮乏,那么独孤承烨吃自己剩饭的举动也算不上什么越矩之行。
因此,初茵也放下了这一丝疑虑。
反正她一直住在松院的后院,想来除了这一面外,其余时候与耀阳仙君的弟弟也不会再有多余的交集,方才种种,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10. 010人生若只如初见(十)
独孤承烨或许察觉到了初茵的异样,亦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初茵的反应。
他吃自己夫人的剩饭早已是习以为常。
在过去一年里,他已经习惯和他的妻子初茵一起围着桌案,等茵茵吃饱喝足后,自己才整场包圆,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仿佛他们二人从未分开过一般。
然而当最后一粒米也落入肚中后,独孤承烨终于起身告辞。
只是他在离开前,召唤出了自己的灵猫奈奈,并将奈奈介绍给了初茵,“这几天哑女生病,恐怕无法好好照顾你。”
“我把我的灵猫奈奈留给你,每到饭点,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奈奈,奈奈会传信给我,我会按时给你送饭。”
“其余时间,就让奈奈陪你吧!它会和你聊天,和你说话,如果你有什么想看的想玩的,也都可以讲给奈奈听,奈奈会通知我,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为你找来。”
说着,承烨将自己的灵猫放到了初茵的怀中。
初茵接过灵猫,满面惊喜道:“真的吗?什么书你都可以为我找来?”
承烨点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为你找来。”
初茵连忙道:“我喜欢风景游记,杂记故事,反正什么类型的都可以,我不挑的!”
“好,”承烨答应了,“一个时辰后我会连同瓜果一起给你送来,你可以先和灵猫玩会儿。”
“嗯嗯!”初茵送别了独孤承烨。
直到承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角门后,初茵才一脸兴奋地抱起灵猫奈奈转了个圈圈,凑上前亲了亲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奈奈,奈奈,你真可爱!这几天有你陪着我,真是太好了!”
灵猫奈奈蹭蹭初茵的额头,亲昵地喵呜了一声。
独孤承烨隐于角门处,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猫相依相偎的温馨场景,不觉心头一暖。
这段时间,就让奈奈代替我陪在你的身边吧。
茵茵,我好想你。
有些话,独孤承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面对初茵倾吐,他能做的只有用行动让她尽可能的好过一些。
果然,当天下午,不过一个时辰,初茵就吃上了新鲜的瓜果,还有新送来的冰块,以及一书柜的闲书。
可以说接下来的短短数日里,初茵的生活快活似神仙。
每一顿食物都是初茵喜欢的口味,每一本书籍都是初茵感兴趣的题材,就连灵猫奈奈也无比聪慧地知悉初茵全部的喜好。
兴奋时,初茵甚至会在屋里抱着灵猫奈奈转圈圈,边转边道:“如此看来,独孤承烨还真是个好人呢!”
这简直就是初茵梦中希冀的理想生活。
有自己喜欢吃的,喜欢玩的,还有一只时时刻刻陪伴在侧的贴心萌宠,初茵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倘若这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那么就请让她长睡不醒吧!
然而初茵不知道的是,就在独孤承烨召唤出灵猫奈奈的当晚,在初茵陷入熟睡后,灵猫奈奈就二话不说,直奔竹苑。
灵猫奈奈在深夜找上主人独孤承烨,言简意赅地表示了自己的震惊,“青阳仙君,你和耀阳仙君都疯了吗?耀阳仙君怎么会允许这样荒堂的事发生?!”
奈奈不解,奈奈大为震惊。
独孤承烨知道自己的灵猫会前来质问,可是他只能无力地回答道:“为了煊哥身安体健,为了不让煊哥走火入魔,为了独孤一族的长远发展,从一开始我娶初茵为的就是帮助煊哥解除家族遗传病的威胁,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灵猫奈奈以前所未有的悲悯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主人独孤承烨,“可是你放不下她。”
独孤承烨早已放弃挣扎,他抱住灵猫奈奈,用力地吸了一口,仿佛这样就能够从灵猫的身上间接地汲取原本属于她的味道,“那又如何,只要一天她是煊哥的女人,我就只能这样。”这样默默地看着,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良久,“奈奈,你说倘若茵茵知道了真相,她会原谅我吗?”独孤承烨几乎丧失了自己本该有的理智,颓丧地问道。
灵猫奈奈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做什么白日梦呢!承小烨,做了就不要后悔呀!你个笨蛋!”
承烨埋首在灵猫奈奈毛茸茸的背脊,“啊,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灵猫奈奈遵循主人的命令,重新溜回到初茵的身边。
它还记得曾经主人与这位名唤初茵的姑娘一起在桃花林下相拥赏花的场景。
那时主人的唇角分明噙着一丝春风拂面般的柔暖笑意,宛若桃夭绽放,引人心动。
可是这两个多月来,它的主人独孤承烨分明变了一副模样。
在竹苑中,独孤承烨不再看重自己的打扮,也毫不在意自己曾经一心看重的繁杂族务。
这在两个多月前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一向以独孤世家利益为重的副族长独孤承烨,在族长独孤承煊,自己的亲哥哥外出处理别国要务之际,居然没有坚守在前院正厅,兢兢业业地处理族内的大小事务,而是龟缩在竹苑的后院里。
若是它没看错,承烨他住得分明是初茵先前住过的屋子,那里到处都充斥着她的气息。
她的衣裳。
她的首饰。
她的书籍……
太多太多,那里残留了太多她从前的印记,这也让承烨迟迟无法走出过去的影响。
可是承烨啊,当你做出这个决定后,那个女人的一切就与你再无干系了。
等到耀阳仙君回来,你要怎么和他解释你居然让自己的灵猫陪着初茵度过了剩下的这段时间。
难道你不怕会影响到你和你兄长之间的兄弟情谊吗?
灵猫奈奈虽然不解,可是它还是听从了承烨的指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成为了初茵的伴侣猫,每天只知道哄初茵开心,一如从前。
在夜深人之际,有时灵猫奈奈也会依偎着沉睡的初茵,发愁主人未来的走向。
看样子,主人承烨明显没能完全放下!只希望时间能够让治愈一切,让他从这场无法回头的大梦中尽早醒来。
至于初茵。
想到此,灵猫奈奈不由长叹一口气,即使是一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灵宠,它也不由为初茵的现状倍感发愁。
一直以来都心向自由,渴望回家的姑娘,倘若有朝一日想起了这一切,会不会崩溃到难以自持?
越想越愁的灵猫奈奈差点没薅掉自己爪子上的茸毛:这些男女之事实在太让喵喵头疼了!
于是,几乎每一晚灵猫奈奈都是这样边想边依偎着初茵,半梦半醒地睡去了。
三日后,百里之外的一处酒馆中。
作为老友,独孤承煊和轩辕信之久违地在这里相逢。
“煊,好久不见,我来晚了!”轩辕信之爽朗一笑,坐在独孤承煊特意给自己空出的位置,与挚友相对而坐。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一口饮下,“好酒!这么多年来,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这家松花酒最够味!”
独孤承煊同样欣喜于好友的到来,信之刚饮完一杯,他又给信之倒了一杯,“别光喝酒,先吃菜。”
轩辕信之笑着点头,“都听煊的。”
酒过三巡,桌面上一片狼藉,轩辕信之酒足饭后不由开起了好友的玩笑,“听说你最近红鸾星动,得了一朵解语花。”
这是对好友新纳妾室的委婉调侃。
根据轩辕一族近来获悉的情报显示:一向与独孤一族交好的贵族出于拉拢独孤族长的目的,赠予了独孤承煊一名贵妾。
听说是貌美如花,色艺双绝!
刚收到这条消息时,轩辕信之还心存疑虑。
在他看来,他的挚友独孤承煊分明不是一位耽于美色的修士大能,不然也不会一直单身了这么多年。
过去这些年里,不是没有贵族妄图塞女人给独孤族长,也好拉拢独孤世家的最强战力。
可是煊通通都拒绝了。
然而这一次,煊却出人意料地答应了,甚至一连两个月都待在族内,寸步不出。
外界一度疯传:这位名为‘茵姬’的女子乃狐妖降世,这才迷得独孤世家的耀阳仙君一反常态,神魂颠倒,只知每日痴迷情事,不能自已。
轩辕信之原本对这些风言风语不以为意,可是今日与挚友重聚,却真切地发现独孤承煊的身上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如以往一般浑身都充斥着暴动的戾气,让人出于本能的畏惧,只想要退避三舍。
现在的独孤承煊犹如春融的雪山,旷野的长风,夏日的骄阳,透着柔暖瑰丽的色彩,就连原本生人勿进的狠戾威势也化为了春日融冰下的清透湖水,只保留着内里一如既往的漠然。
如此看来,显而易见,是那位茵姬改变了煊。
她让他由内而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惊人转变。
而这种转变在轩辕信之看来着实是件好事。
这么多年来,轩辕信之始终认为独孤承煊认定的人太少,少到不足以牵绊住独孤承煊与这个世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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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
他害怕有朝一日万一煊的弟弟有所闪失,那么煊会否踏上一条孤绝无依的死路,成为他二人此生和平理想的殉道者,绝无善终。
而现在,这个蓦然出现在煊生命里的女人似乎扭转了这一可以预见的未来。
因此,轩辕信之对此表示喜闻乐见。
面对轩辕信之的调侃,独孤承煊如实回应道:“确实不错。”他一向有话直说,初茵给自己的感觉着实不赖,甚至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轩辕信之笑了,“看来煊对这位茵姬很满意啊!”
对于好友的挤眉弄眼,独孤承煊饮了口酒,回味一二道:“我的确对她很满意,各方面都是。”
轩辕信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那真是太好了!”
独孤承煊反问道:“你呢?你就没有续弦的打算?”
轩辕信之叹了口气,“我都已经三个孩子了,长子都九岁了,还是不耽误人家年轻姑娘了!”
独孤承煊理解信之的难处,“你家的那群长老会答应?”
轩辕信之坦言,“轩辕一族特有的异能没那么容易继承。最近三百年来,族内觉醒大地之力的,有记载的也只有我这么一例,我已经尽了我身为轩辕族长的义务,多余的他们也休想再操控我!”
独孤承煊明白轩辕信之的骄傲,信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一点是他独孤承煊所不能及的,至少在婚事上,独孤承煊就从没想过要和族内的高层长老妥协。
若非初茵的出现,独孤承煊更倾向于独身一辈子。
但对于好友甘于奉献自己,成全族群的做法,独孤承煊也完全能够理解,身处他们这个位置,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难道是独孤承煊或者轩辕信之不想和对方的家族握手言和,携手开创太平盛世吗?
是两家结仇太深,纠葛千百年来的仙门恩怨让是非早已变得不再重要。
只要是独孤一族就必须杀灭轩辕一族,反之亦然。
至于两族握手言和,在现在的情形下无疑是痴人说梦。
就连他们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都必须小心谨慎地避过自己的弟弟和族人,约在僻静偏远处相会。
这世上知己难得,而走在同一条理想之路上的同道者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也因此,哪怕顶着双方亲友的强烈反对,他与信之也还是坚持着这份隐秘而深厚的友谊。
有些话,他不能问弟弟,不能问族人,却可以向信之倾吐。
信之亦是如此。
比如这一次,独孤承煊就有件私事需要向信之求助,“我想送阿茵一件礼物,却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信之,你帮我拿个主意!”
轩辕信之想了想,还是更加细致地深究了一下,“是七夕礼物吗?”
“啰嗦。”
“看来煊和茵姬的感情还真不错呢!”
“嗯。”
“那煊以后还打算娶正室吗?”
“没这个打算。”
“这样啊,那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心中有数的轩辕信之立马给出了较为中肯的建议。“一般来讲,若是买礼物送给视若妻子的女子,像簪子、梳子、玉佩、耳环、香囊,这些都可以。”
独孤承煊点头,“还有呢?”
轩辕信之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那位茵姬不会仙门术法吧?”
独孤承煊摇头,“她没有灵力,只是名普通人。”
轩辕信之补充道:“既然她不会仙门术法,就不用上战场,也不用参与仙门游猎,那么手镯、项链、罗裙这些也都可以纳入到考虑范围内。不过现在买罗裙礼服之类的恐怕是赶不上七夕了,只能下次提前给她量身定制。一般姑娘家都喜欢这些,以后你可以轮换着送,也不必急于一时!”
独孤承煊一一记下,这一次找信之出主意看来是找对了人,“谢了!这餐我请了!”
买完单,独孤承煊转身挥手离去。
“喂喂,不用这么绝吧!用完就扔,好歹再陪我多喝两杯嘛!”轩辕信之倚靠着窗边的柱子,冲好友的背影招呼到。
独孤承煊只是摆摆手,却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
“哈哈!又多了一个人照顾煊,真好!”轩辕信之独自一人对窗小酌,却也逍遥惬意。
只要煊幸福就好。
他由衷地为好友感到欣喜。
只是自己的亲弟弟,轩辕谦之那个死心眼!找了那个‘茶花女’一年有余还不肯撒手,这让身为兄长的轩辕信之一想起来就头疼不已。
11. 011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一)
最终,独孤承煊挑了一家当地最大的首饰店,选了最贵的和田玉金簪和一只红玉手镯,作为送给初茵的七夕礼物。
而挑选完礼物后,独孤承煊也踏上了归家之旅。
独孤族地,松院后院里,初茵倚靠在东厢房的窗柩边,一边翻看着手中的闲书,一边手法娴熟地撸着趴在膝头的灵猫奈奈。
灵猫奈奈在女主人的怀里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惬意地摇晃着着松软的尾巴。
当独孤承煊未经前厅,用瞬移之术赶回松院后院的一刹,入目的就是这样一番令人迷醉的景象。
他的女人正垂首阅书,傍晚的阳光透过院中的林木缝隙映照在初茵的身上,就连斑驳在夕阳霞光下的尘埃也流转着碎金的色彩,为她镀上了一层迷人的光晕,引人流连沉醉。
直到独孤承煊看见了趴在初茵怀中的黑色短毛猫。
那是弟弟承烨的灵猫,他绝不会认错。
灵猫奈奈敏锐地发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突兀地射向自己,条件反射般,奈奈睁眼望去,正好与主人的兄长,独孤一族的族长独孤承煊四目相对。
夭寿了!
主人承烨骗猫了!!!
明明说好这位耀阳仙君要过几日才会回来,怎么居然提前三天不打招呼就突然出现在这里!
独孤承烨不是在前厅处理公务吗?!
怎么没有及时发现他哥哥提前回来了!
这下要遭!
族长女人前夫的灵猫背着族长趴在族长女人的怀中,和族长女人的前夫背着族长出现在族长女人的房中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它作为一只不擅长战斗的灵猫,该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修罗场!
万幸,正在此时,独孤承烨及时赶来救场,“煊哥,你回来了。”
独孤承烨没想到煊哥会提前回来。
他本打算在煊哥回来的前一日,提前送灵猫奈奈回到灵宠族地,到那时哑女想必也已经康复了,正好可以回到松院重新照顾初茵,如此一来,自己这几天曾经接触过初茵的事情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瞒下。
只要他不说,灵猫奈奈不说,那么煊哥就不会知道在他外出的这段时日里,自己的弟弟承烨曾和初茵私下接触过。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独孤承煊居然没有在久别归家的第一时间赶来前厅见最疼爱的弟弟,反而突然出现在了松院后院。
这也让承烨始料未及,导致他没能及时解除灵猫奈奈在后院的身形,让煊哥发现了灵猫奈奈出现在初茵身畔的事实。
还好,从始至终,他未曾越矩。
独孤承烨压抑住内心起伏不定的情绪,在察觉到煊哥的灵力出现在后院的瞬间,就飞速赶往了这里,恰好看见煊哥和自己的灵猫奈奈四目相对的诡异情景,而一旁专注看书的初茵却对此一无所知。
迫不得已,承烨只得主动出声打破这份诡异的静谧。
独孤承煊见到弟弟,一如既往地给了承烨一个拥抱,“我回来了,最近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处理族务有没有累着?独孤炎昌有没有听从我的嘱托及时帮你?长老有没有为难你?”
看到煊哥待自己一如往常的关心,承烨原本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乖巧地应对着煊哥的问话。
另一边的初茵听到耀阳仙君回来后,立马起身,抱起灵猫奈奈,有礼地站在一旁,静待耀阳仙君和青阳仙君兄友弟恭的画面徐徐展开。
初茵虽然知晓耀阳仙君待自己的弟弟关爱有加,可今日亲眼目睹,还是远超预期。
看来独孤承烨说的没错,耀阳仙君应该不会对她私自出院的事情紧抓不放。
灵猫奈奈老老实实地窝在初茵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这边承烨也的确在认认真真地和煊哥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灵猫奈奈会陪伴在初茵身边的事实。
经过弟弟承烨的悉心解释,独孤承煊了解到:原来是哑女不慎晕倒,后院中除了初茵空无一人,迫不得已,初茵才会到前院寻人来救治哑女。
而承烨在听到初茵的求救声后,这才会带着族医进入后院为哑女诊治。
后来,族医带哑女去治疗休养,后院里一时没了照顾初茵的侍女。
毕竟承烨和初茵男女有别,也不方便日日来后院照顾初茵的一日三餐,于是承烨召唤出了自己的灵猫奈奈,用来给初茵传信带饭,以便照料初茵的日常起居。
独孤承煊自然不会对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弟弟产生怀疑,经过承烨的解释,他更是明白了弟弟之所以这样做的缘由。
只因初茵的身份无法见光。
整个独孤一族,除了那名族医外,只有他和独孤承烨才知道初茵原先的身份。
她曾是承烨明媒正娶的夫人。
哑女只是承烨精心挑选派过来伺候初茵的侍女。
至于下属独孤炎昌,他最多只到过松院前院,从来都没有涉足过后院。
哪怕是独孤承煊的亲信,也只是知道他们的族长耀阳仙君最近新纳了一名色艺双绝的贵妾,名为‘茵姬’,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而一旦轻易向松院后院派遣新的侍女或侍从,那么初茵的真实身份恐遭泄露。
不得已之下,承烨才临时委派了自己的灵猫充当侍者的角色,一来可以保守初茵身份的秘密,二来可以完美地避嫌。
不愧是承烨,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独孤承煊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弟弟承烨的肩膀,“你做的很好,初茵看起来很喜欢有灵宠陪伴在侧!”
独孤承烨配合地点了点头,“为煊哥解忧是我分内之事。”
初茵眼见耀阳仙君兄弟俩结束了对话,这才迈步上前,给独孤承煊行了一礼,欠身道:“恭迎耀阳仙君归家!”
独孤承煊上前,亲手扶初茵起身,“阿茵,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灵猫奈奈从初茵的怀中接了过来,递还给了弟弟承烨。
独孤承烨配合地接过自己的灵宠。
灵猫奈奈乖巧地窝在主人承烨的臂弯里,它的毛发仍然残留着初茵刚才抚摸它的温度,柔暖醉人。
独孤承烨垂下眼帘,刚想告辞,就被独孤承煊叫住,“承烨,一会儿我们一起用餐。”
“好的哥哥。”承烨从来都无法拒绝哥哥的要求,尤其是在他久别归家之后。
一切安排妥当,独孤承煊牵着初茵,一起坐在了桌案边,他解开随身携带的空间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只包装华丽的金贵礼盒,拿出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初茵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价值不菲的和田玉金簪,与一只赤红如血的红玉手镯。
“试一试,看看合不合适!”独孤承煊提醒初茵道。
初茵戴上了手镯,在独孤承煊的眼前晃了晃,“耀阳君,好不好看?”
独孤承煊握住她纤细瓷白的手腕,入手的触感丝滑细腻,血红的玉镯戴在她的皓腕上,更衬的她肤白胜雪,惹人贪恋。
最终,他只是喑哑着声音,道了一声,“好看。”
初茵歪头,把金簪递了过来,“这枚金簪你帮我戴!”
独孤承煊接过金簪,动作轻柔地簪在她的云髻上,看来好友信之的建议果然不错!无论是玉镯还是金簪,都与她极其相称,“你适合雍容华贵的首饰,以后每次外出回来,我都会给你带一件归家的礼物。”
“那就多谢耀阳君了,”初茵摸了摸戴在云鬓上的金簪,晃了晃脑袋,“你说我戴着好不好看!”
“好看!”独孤承煊嘴角含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这些都是一些身外之物,只要她喜欢,他自然乐意为她寻来,以此稍加弥补对她的亏欠,也算是让自己心安。
然而这一些,独孤承烨并不知晓。
从始至终,他只是抱着灵猫奈奈,沉默地入座,远远地坐在一旁,对眼前‘夫妇添妆’的闺房之乐视若无睹,仿佛他已经彻底化为一尊无声的石像。
万幸,没过多久,哑女就端来了满桌的饭菜。
熟悉的场景,旧时的三人。
眼前的这一幕在独孤承煊和独孤承烨看来,和一年多以前初茵刚刚嫁入独孤一族,成为承烨夫人的那一幕悄然重合。
那时,也是与眼前一幕相似的场景。
他们三人坐在松院前院的正厅里,依旧是独孤承煊坐在首位。
只是那时的承烨和初茵总是习惯凑在一起,初茵会挑出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放到承烨碗中,而承烨也总是无比配合地一一咽下,宠溺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然而现在的初茵早已失去了过往与承烨相关的全部记忆,在她看来,现在的独孤承烨只是自己所服侍耀阳仙君最疼爱的弟弟。
而她能够坐在这里,与他们兄弟二人同桌进餐,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这也让她不得不谨小慎微地恪守礼节,如非必要,在用餐时绝不开口,绝不抬头。
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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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终,初茵只是安静地坐在承烨的对面,小口地进食,与过往张牙舞爪的鲜活张扬截然不同。
独孤承烨努力地和煊哥交谈着族中的事务。
独孤承煊也同样配合着与弟弟承烨聊天。
可是他们二人心底却都无比清楚:一切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饭后,独孤承煊特意在院中召唤出了一群灵宠,让初茵挑选,“这些都是还未结契的灵宠,有灵猫、灵狐、灵兔、水豚等等,身为修士,我外出游猎时你难免会孤单,就让你挑中的灵宠与你做伴吧!”
初茵见状不由指着院子里上百只形态各异的可爱灵宠,激动道:“真的吗?真的可以随意让我挑选?”
独孤承煊颔首,“当然!”
初茵闻声仔细上前瞧了瞧,在一群灵宠中,她一眼就看上了那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火红灵狐。
过往残存的模糊记忆似乎在提醒着自己,这种灵狐好像是火狐?
初茵记不太清了,她只知道这只灵狐看起来虽然慵懒高傲,却分明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就它了!”
见初茵这么快就选定了心仪的灵宠,独孤承煊定睛看去,只见被初茵选中的灵宠有着浓密的火红色被毛,它体形优美,气势威武,给人一种大家长的感觉,仿佛它就是这群灵宠的首领,英勇无畏,“你的眼光不错!”
独孤承煊同样一眼就看中了这只灵宠,只是他没想到初茵会与自己的眼光一致。
他本以为初茵会更喜欢体型小巧、长相精致的可爱灵猫。
此时,被挑中的灵狐也开口了,“耀阳仙君,这个女人可没有半点灵力,要怎么和我缔结契约?”
初茵并不气馁,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后院摆设,耀阳仙君如今挂心她,是她的福气。
果然,独孤承煊回答了灵宠的疑惑,“不是和初茵契约,是与我结契。”
被选中的灵狐瞬间喜不自胜,“耀阳仙君选中我,自是我的荣幸!”
生活在灵宠森林的灵宠们一直都以为,这位独孤一族的最强者绝不会选择与他们这样战斗力微弱的灵宠结契,因此在独孤承煊幼时拒绝与灵宠结契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没想到峰回路转,耀阳仙君居然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心甘情愿地与灵宠结契,这着实是一件意外之喜!
于是接下来,独孤承煊和这只被毛浓密的灵狐顺利缔结了召唤契约。
结契完成后,独孤承煊亲手抱起这只皮毛火红的灵狐,将它塞到了初茵的怀里,“这是你选中的灵狐,给它起个名字吧!”
初茵欣喜地接过被毛浓密、傲娇慵懒的灵狐,爱不释手道:“叫它莫离,如何?”
独孤承煊闻言一怔,下一秒,眉目舒展,温柔一笑,“怎么会想起来给它取这么一个名字?可是取自‘不离不弃,白首成约’这句词?”
初茵避而不答,只是举起灵狐的前爪,和耀阳仙君独孤承煊打了个招呼,“你不觉得它很像你吗?一样的姿态优雅,华丽耀眼!”
“因为这个缘由你才一眼挑中了它?”独孤承煊笑了。
初茵斜睨了煊一眼,“你说呢?”
独孤承煊上前,抱住自己的小夫人,“你开心就好,以后我不在时,就让灵狐莫离陪着你,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让莫离随时通知我的下属。”
初茵窝在独孤承煊的怀中,听话地点头,“好的,耀阳君。”
从始至终,独孤承烨只是抱着自己的灵猫奈奈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灵猫奈奈乖巧地窝在主人承烨的怀中,就连原本不住摇摆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阵儿,眼见天色已晚,独孤承烨主动起身告辞。
独孤承煊亲自送别了弟弟承烨。
初茵转身回屋,打点稍后耀阳仙君留宿的用品。
承烨临走前,独孤承煊叫住了弟弟,“以后只要家中有我在,晚上你就来这边和我们一起用餐,不用刻意回避初茵。承烨,哥哥永远都相信你。”
“煊哥,我也是,承烨最喜欢煊哥了!”独孤承烨抱着灵猫奈奈,墨色的瞳眸在莹白的月色下显得越发澄澈明亮。
独孤承煊揉了揉弟弟承烨的脑袋,“去吧,晚上回去早点休息,别整天只知道操劳公务!”
承烨蹭蹭哥哥温暖的手掌,“承烨知道了,煊哥晚安!”
“承烨,晚安。”独孤承煊一直目送承烨离开前院后,这才转身回了后院。
12. 012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二)
月上枝头,承烨终于离开了哥哥所在的松院。
惨淡的月光下,承烨抱着灵猫奈奈,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竹苑。
一路上,煊哥方才送别自己时的话语一直在承烨的耳畔回响。
煊哥说,以后只要家中有他在,自己就可以和初茵一起在后院用餐,像一年前一样,不用刻意与初茵避嫌。
他说:承烨,哥哥永远都相信你。
可是煊哥,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无法相信我自己了。
独孤承烨抱着灵猫奈奈,静默地漫步在惨白的月色下。
这种感受,甜蜜而痛苦。
他既欣喜于以后可以与她日日相见。
却又痛苦着与她可望而不可及。
从他决定将她作为疗愈的解药献给煊哥的那一刻起,承烨就彻底失去了再次拥抱她的权利。
他会掩藏好自己全部的情绪,不让煊哥与她看出一丝异样。
这是只属于独孤承烨一人的战场,他必须对抗自己无法根除的心魔,才能做到与她再见时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当晚,松院后院的东厢房里,久别归来的耀阳君闹了初茵一宿。
待到云雨初收后,独孤承煊抚摸着初茵被汗水沁湿的绯红脸颊,在她的耳畔声音沙哑道,“阿茵,以后直接唤我的名字,叫我煊吧!”
而后,他一口衔住她的耳廓,细细地亲吻舔舐,留下一层暧昧的水光,让她只感到入骨的酥麻与震颤。
初茵不得不举手投降,声音微颤地连连求饶道,“煊,今晚不要了,现在我只想好好睡觉。”
他抱住她,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睡吧!”
她埋首在他的怀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又是一夜贪欢,日上三竿。
时光飞逝,秋日是仙门世家一年中最后的忙碌时光。
当冬雪埋没大地后,仙门中的各大世家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耗,也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避战。
独孤一族已经提前备好了过冬的储备。
眼看年关将近,在外游历出任务的族人也纷纷归家,
独孤承煊和独孤承烨赶着年末的尾巴,在除夕当天回到了独孤一族。
等到独孤承烨将自己收拾完毕、匆匆赶赴松院时,独孤承煊已经在初茵的服侍下沐浴休整了一番。
初茵亲自将独孤承烨迎到了后院的正厅。
独孤承煊一袭宝石蓝长袍礼服,头戴玉冠,墨发如松,华丽耀眼,端坐在主位上。
这是一顿团圆饭,因此独孤承烨和初茵分列在独孤承煊的左右,依次入席。
温暖的地龙让整间大厅泛着浓浓的暖意,两位元婴修士都略感温热,独孤承烨更是在进门时就脱去了外罩的披风,仅着一身竹青色镶银边长袍踏入了宴客厅,容姿俊美,翩然若仙。
厅内,只有初茵还在衣衫最外面披着一层柔软的棉服。
独孤承煊握了一下初茵的手,“冷了再穿个皮草,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到外面放烟火,当心着凉。”
初茵摇头,“这样刚刚好,我只是体弱,屋里温度很舒服。”
独孤承煊也不再坚持,他松开初茵的手,打开储物袋,看向承烨,将一份礼物递给了弟弟,“承烨,新年快乐!”
独孤承烨接过兄长送给自己的礼物,将自己的礼物也送给了兄长,“煊哥,新年快乐!”
初茵并不搭话,只是在一旁乖巧地坐着,身为一名妾室,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然而,下一秒,独孤承煊和独孤承烨兄弟二人几乎同一时间面向初茵,各自送出了一份礼物。
“阿茵,新年快乐!”这是独孤承煊。
“小夫人,新年快乐!”这是独孤承烨。
初茵愣住,她没想到还有互赠礼物的环节。
她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名妾室,根本就没有资格同独孤一族的族长和副族长在正厅一起守岁。
若非刚才服侍耀阳君沐浴更衣时,对方适时地提醒了自己,这场独孤兄弟二人的守岁之夜她根本就没打算前来。
她以为自己只用在后院的东厢房里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早早睡去,没想到会被耀阳仙君临时拉来参加他兄弟二人的守岁活动。
也因此,她根本就没准备什么新年互赠的礼物。
这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独孤承煊将礼物放到初茵手中,“你平日无法外出,又如何能提前为我和承烨准备新年礼物呢!这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心意,你理应收下!拆开看看,瞧瞧喜不喜欢?”
独孤承烨闻言,也把自己送出的礼物主动摆放在了初茵的面前。
“多谢耀阳仙君!多谢青阳仙君!”初茵有礼地道谢完,先打开了耀阳君赠予自己的礼盒,“好漂亮的梳子!”
“你喜欢就好。”独孤承煊并没有在意初茵未曾看出这柄金丝楠木发梳的贵重,他只是喜欢把宝贵的礼物送给她。
接下来,初茵缓缓打开了承烨送予自己的礼盒,“好精致的梅花簪!”
躺在礼盒中的是一枚样式简单的檀木梅花素簪,看起来简约精致,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发簪,可是奇怪的是,却让初茵感到莫名的熟悉和欢喜。
独孤承煊在看到这只簪子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只因他曾在初茵的头上见过这枚簪子。
从一年前初茵初入独孤一族时,初茵的头上不管戴了多少贵重的发饰,只有这只簪子是初茵从始至终未曾摘下的。
可是自从初茵搬入松院后,独孤承煊就再也没有看到初茵带过这枚发簪。
想来这枚发簪是初茵曾经十分喜爱的发饰,不然承烨也不会借着今天赠礼的环节将这枚梅花簪物归原主。
初茵并没有注意到耀阳仙君异样的脸色,她一看见这枚发簪就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喜爱,甚至迫不及待地试戴了起来,“好看吗?”
“好看!”独孤承煊和独孤承烨异口同声道。
独孤承煊轻咳一声。
独孤承烨保持沉默。
初茵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她只是戴上发簪,收起了礼盒,向两位仙君再次郑重道谢到,“多谢两位仙君的新年礼物,初茵日后会还以赠礼!还请耀阳仙君与青阳仙君勿要嫌弃!”
独孤承煊拍拍初茵的手,“你冬季畏寒体弱,好好养着,别费那些功夫!我和承烨什么也不缺,只要你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独孤承烨同样附和着点头,“煊哥说的对!”
初茵腼腆一笑,她知道是两位仙君人美心善。
酒过三巡,初茵并未饮酒,只是喝了几口米酒酿圆子。
独孤承煊吃到了饺子中包着的金豆子,总共三枚,他自留了一枚,其余两枚分给了承烨和初茵。
承烨收到彩头后,讨巧地向煊哥祝贺到,“恭贺煊哥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初茵也有样学样地祝福耀阳仙君道:“恭祝耀阳仙君平安喜乐!”
独孤承煊揽住承烨和初茵,二人一左一右倚靠在他的肩头,这是守岁之夜带给他本人最大的欣喜。
至亲至爱在侧,独孤承煊别无他求,惟愿二人能够常伴身边,身安体健,长命百岁!
战国乱世,在修士的世界里,能够平安到老,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其余的又怎敢奢求太多!
吃过饭后,一家三口就这样围席而坐,静待午夜的到来。
独孤承烨拿出了一副牌,初茵原本并不想参与,却被耀阳君独孤承煊按着非要加入进来。
初茵慌忙道:“我不会这种牌!”
哪知晓承烨早有准备,他拿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牌九,而是用于聚会桌游的卡牌,上面大多数都与酒令相关,是贵族饮酒嬉闹时打发时间的游乐。
初茵不得已,这才忐忑入座。
独孤承烨发牌。
独孤承煊任由承烨玩乐。
初茵开牌后不由松了一口气,“左边的人喝一杯!”
独孤承煊摩挲着初茵丝绸般细腻嫩滑的手背,抬手就干尽了一杯。
独孤承烨亮出牌卡「对面的人喝一杯」,他看向初茵,“小夫人,抱歉了!”
初茵也干净利落地饮下一杯。
独孤承煊抽到了一张喝酒牌「自罚一杯」,他笑了笑,接过承烨递来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我干了!”
团圆夜里,能和家人温馨度过,就连独孤承煊也难得显露出一份难得一见的柔软。
接下来的酒令抽牌中,初茵彻底投入进来。
有时候独孤承煊甚至会抽中「歌一曲」的牌卡,对此他也尽数收下,并在弟弟承烨和小夫人初茵的期待中清唱了一曲新年祝福曲。
“好听!”初茵连忙鼓掌道。
“煊哥是最棒的!”承烨也十分捧场。
可饶是如此,在下一波的牌卡酒令中,独孤承煊也未曾轻易放过弟弟承烨,只因承烨抽到了「舞一曲」的牌卡!
独孤承烨本想靠着向煊哥撒娇逃脱,却被微醺的独孤承煊果断镇压,加之一旁的初茵兴致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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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最终,独孤承烨还是配合地下场跳了一支劲舞。
这是一场剑之舞。
尽显力量与韧性的美感。
初茵这是记忆中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舞蹈,在葳蕤灯火下持剑起舞的男人恍如一只开屏的孔雀,精致如画,俊美若仙,引人瞩目,让人根本就挪不开双眼。
初茵连连鼓掌,“耀阳仙君,承烨舞得真好!”
而她却并未注意到,这一刻身侧之人蓦然深沉的眸色。
下一刻,独孤承煊的手掌扣住了初茵的腰肢,迫使她不得不倚靠在他的怀中,他的面色却依旧饱含赞赏与夸赞,那是对弟弟剑舞之姿应有的鼓励,“承烨非常出色!”
“煊哥谬赞了。”承烨谦逊道。
当独孤承烨收起碧霄剑,重新入席的一刻,独孤承煊递出了自己的帕子,“承烨,擦擦汗!”
独孤承烨接过手帕,擦净了额头沁出的薄汗,对初茵礼貌一笑。
刚才初茵的赞赏声,他清楚地听到了。
幸好,煊哥并没有丝毫不悦。
然而这丝庆幸在看到煊哥搁置在初茵腰上的右手时却猛然敛住。
这一刻独孤承烨突然意识到,原来煊哥并非毫不在意。
初茵的出声突兀打破了这份沉默的氛围,“时间到了!我们可以去放烟火了!”
独孤承煊一手揽着初茵,一手拉着承烨,三人一同迈出厅外,来到庭院中,仿佛刚才发生过的一幕只是一抹不值一提的插曲。
独孤承烨用火遁点燃了一炷香,矗立在庭院中。
初茵拿着烟火棒,凑上前去。
红色的火舌吞噬了引火芯,下一秒,蓝色的火苗点燃了烟火棒。
初茵举着烟火棒,欢快地在院子里转圈圈,任由飞舞的流光霎时间明亮了整座庭院,她的双目分明流转着晶亮的色彩,欢欣且开怀。
耀阳仙君独孤承煊擎着酒盅,站在院中的露台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如水地看向庭院中持着烟火棒欢快跳跃的姑娘,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难掩的温柔。
独孤承烨果断拿了两根烟火棒,转手塞到了一心置身事外的煊哥手上,笑闹着让煊哥也加入其中。
松院后院中,噼里啪啦的烟火爆燃声瞬间沸腾了整座庭院,三人开怀的欢笑声响彻了整个午夜。
这是一个让人无比难忘的守岁之夜。
“等到来年我们三人还要一起守岁!”独孤承煊拍板定音到。
“好啊煊哥!”独孤承烨一口应下。
“好的,耀阳君!”初茵也连连附和着答应下来,她从未想过,能够以如此卑微的身份得到两位仙君视若家人的肯定。
这一刻的初茵满心欢喜地认为,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虽然出身不堪,经历坎坷,却能侥幸来到独孤一族,并以独孤族长贵妾的身份得到耀阳仙君及仙君家人的接纳,这是她漂泊无依多年后幸运得到的亲友与家人,也是她想要保护与关爱的宝贵存在。
耀阳仙君,青阳仙君,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此时,被篡改了记忆的初茵尚且无从知晓那些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隐秘过往。
她只是虔诚感恩着两位仙君的悉心照拂。
等到燃尽了烟火,初茵在独孤承煊的搀扶下重新回到了大厅中。
屋内火热的地龙熏得初茵的面颊染上了一抹艳色。
先前饮了不少酒、又疯玩了一阵的初茵明显已经昏昏欲睡。
按照规矩,族中守岁必须守到天亮。
独孤承煊怜惜初茵体弱,在初茵昏昏沉沉之际果断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任由她迷糊着睡去。
独孤承烨拿来了侧厅中提前备好的毛毯,在煊哥的首肯下为初茵稳稳盖上。
“承烨,你困了也睡会儿,这里有我守着。”独孤承煊示意弟弟困了也可以拿出柜中的毛毯,在厅中歇息,毕竟方才二人都喝了不少酒。
独孤承烨摇头,“我陪煊哥一起守岁。”
独孤承煊见状也不再劝他。
少顷,独孤承烨端来了解酒茶。
兄弟两人一边饮茶,一边低声说些族中接下来的安排和要务。
火红的蜡烛伴着烛火的爆鸣声点滴流淌,直到铺满了整座金玉烛台。
一派祥和中,枕在独孤承煊腿上的初茵在睡梦中小声呢喃道:“……我要回家……好想要回家……”
霎时,屋内一片静谧。
兄弟二人也不再言语,直到黎明将至。
13. 013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三)
年节过后,暖春将至。
伴随着冰雪的消融,各大仙门世家又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忙碌。
松院后院,桃夭灼灼,粉雪如云。
随风飞舞的桃粉色花瓣飘落满园,装点了满院的春色。
初茵拉着哑女一起坐在靠窗的几案前,手把手地教哑女读书识字。
在半年的日渐熟悉中,初茵敏感地察觉到了哑女在自己翻阅书籍时偶然投来的欣羡目光。
战国乱世,读书识字向来是世家贵族的专利。
哪怕同为独孤族人,可是在独孤世家这样人数过万的庞大家族中,家族资源也不免只会向那些天资出众的强者倾斜。
更何况这名侍女不仅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女孩,还是个幼时父死母丧、因病失声的哑巴,若非侥幸依附独孤一族,背负着独孤一族的姓氏,恐怕这名哑女早就已经在乱世中无声消亡了。
就连在初茵的记忆里,花楼里的嬷嬷之所以会专门聘人教她读书识字,也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调教出来的姑娘卖上一个好价钱。
在烟花之地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从来就不懂得何为积德行善,他们只会拼尽全力地压榨出那些可怜女子身上的一切价值,以换取真金白银,富贵荣华。
同为天涯沦落人,因而在得知哑女有意读书识字时,初茵干脆利落地出手了,她决定教哑女认字。
但在正式教学前,初茵还是问了她一句,“哑女是你的名字吗?”
哑女摇头。
初茵试探道:“那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
哑女连连点头。
初茵:“你觉得‘矜雅’二字可好?”
哑女闻言十分欣喜地用手势比划道:「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和你们独孤一族的女子十分相配呢!”初茵说着,用毛笔在纸上写出了‘矜雅’二字,“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你就叫独孤矜雅。”
哑女矜雅接过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纸张,宝贝似的贴于胸口。
初茵莞尔,“你可以多瞧瞧,早日记熟你的名字,以后你才能熟练地写出来!当然,我们肯定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矜雅,你准备好了吗?”
哑女满目期待地点头。
就这样,在满院桃花飞舞中,日复一日,哑女矜雅在初茵的教导下转眼间已经学会了简单的字句。
等到三个月后,独孤承煊外出征战归来时,入目的就是花树旁、窗扉下,初茵悉心教哑女手把手练字的场景,一眼万年,令人心折。
当晚,久别胜新婚的初茵在独孤承煊的折腾下直到天光微亮方才沉沉睡去。
独孤承煊一脸餍足,轻吻初茵眼尾处氤氲而出的晶莹泪珠,揽着她一同安眠睡去。
这次以后,经常出入松院后院的独孤承煊、独孤承烨兄弟二人,也开始改口称呼哑女为矜雅。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
期间,独孤承煊又和好友轩辕信之忙里偷闲地见过两回。
轩辕信之对挚友的变化乐见其成。
自打独孤承煊有伴儿后,以往困顿他身上的肃杀和戾气似乎全然烟消雾散,踪影全消。
神采微醺的仙门强者轩辕信之在至交好友面前卸下了平日里的防备,将心中的喜悦与他尽数分享,“煊,我好开心!虽然你我联手开创和平盛世的远大理想仍然遥遥无期,可是能看到你这般幸福美满地欢愉度日,我也由衷地为你感到欣喜!”
独孤承煊收下了信之的好意,和他又碰了一杯,“不管未来独孤和轩辕两族的关系如何,你我之间的至交情谊始终都不会改变。”
轩辕信之饮下一杯,“说实话,煊,半年多以前,我着实担心你的状态!你那时变得有些不太像你自己了!仿佛有什么沉重却无法逃避改变的重担死死地压在你的身上,让你整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我每次在战场上被迫与你交战时,都生怕你会在绝境中陷入疯狂。”
“幸而峰回路转,自从你纳了那位茵姬夫人后,你就变了。”
“变成了你我幼时在无忧湖畔初识的模样儿,重回天真,轻松惬意。”
“你开始放下以往慌乱的步伐,将精力放在你平常不以为意的生活小事上,你变得更加热爱生活了。”
“除了你的弟弟,你开始与这个世间有了更多的联系。”
“你不再总是以悲观的态度看待未来。”
“而是更乐意以开放的心态迎接今后的一切改变。”
“这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煊,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我真的有可能携手改变这个世界,让仙门各族彼此化干戈为玉帛,促成和平盛世的到来,达成我们年少时的理想。”
“煊,我很期待。”
“我由衷地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独孤承煊并没有给予轩辕信之肯定的答复,他只是端起酒杯,和好友开启了下一轮的拼酒。
直到夕阳西下,星辉满天。
松院后院,初茵没想到在这个傍晚,青阳仙君独孤承烨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所居住的院落里,还特意为自己带来了一份礼物。
“这是?”初茵坐在佳肴满席的桌案上,对独孤承烨的提前返回略显惊讶。
这半年多以来,青阳仙君作为耀阳仙君最信任的亲人,他从来没有在兄长独孤承煊不在的情况下主动出现在后院过。
他对她总是恪尽礼法,与她保持着应有的距离,这也让初茵对这位耀阳仙君的弟弟放心不已。
只是她不懂,为何这一次对方会打破彼此无声坚守的默契。
独孤承烨也不懂。
为何自己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奔向她。
似乎初茵在哪里,自己的心就会朝着她的方向飞去,连带着他的躯体也在不由自主地向她竭力靠近。
他本不该提前回来。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煊哥还在外面处理要务尚未归家的现在。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当京都金桂飘香之际,独孤承烨恍然间想起:初茵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的确,初茵失去了自己过往的记忆,她不记得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姓氏,自己的来历。
也因此,在嫁予独孤承烨后,他将初茵的生辰定在了他与初茵彼此交心的那一天:九月一日。
初茵真正从心灵上开始接受他是在他二人成婚的半年后。
正因如此,彼时的独孤承烨才会将初茵的生辰定在那一天。
初茵喜欢吃桂花糕,所以那一年,独孤承烨特意跑到老字号糕点铺,排了老长的队伍,给她买了五盒限量版的桂花糕,有原味的,芝麻味的,红豆味的,还有红糖味的。
她最喜欢原味和芝麻味的。
入口的桂花糕软糯香甜,带着一抹浅淡的桂花香气,十分的可口美味。
在事情无法扭转的前一日,就在竹苑的花树下,初茵在夏夜里都不忘向承烨撒娇,让他等到金秋时节,再去为她买一盒香甜的桂花糕。
而那时的独孤承烨也满口应承地答应了下来。
可是他分明知道,煊哥的身体根本就等不到秋天。
最终,独孤承烨只能压着仲夏的尾巴,在用灵力封印改写初茵的记忆后,将一无所知的她推向了煊哥,让她彻底成为治愈煊哥因为家族遗传病诱发走火入魔之症的解药。
他本以为这些都是过去。
他本以为这些都能忘却。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全然放下。
可是那些曾经不以为意的稀松平常,每每总在独孤承烨本已恢复平静的生活中不经意间浮现。
于是,在经过那家老字号的陈记糕点铺时,他还是掏钱买下了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并且迫不及待地从都城赶了回来,为的只是陪她一起度过这个她本人都已经不记得的佳节生辰。
面对初茵的疑惑,独孤承烨相信自己拥有最出色的伪装,能够天衣无缝地瞒过她,“桂花糕,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生辰?”初茵纳罕不已,“你是说今天是我的生辰?”
“没错!”独孤承烨点头,给了初茵肯定的答复,“怎么,你不记得了?”
记忆的操纵者开始巧妙地运转印刻在猎物精神深处的巧妙封印,初茵揉了揉突然发痛的鬓角,惊呼道:“难为你还记得!就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独孤承烨送出了糕点。
初茵尝了一块,入口的糕点确实松软美味,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味道,“我很喜欢!谢谢你,承烨!”
独孤承烨愣了一下,随即一抹甜腻的笑容漾开在他的唇角,“你喜欢就好!生辰快乐!”
“唔!”初茵慌忙咽下口中的糕点,连饮了两口水,这才向承烨再次表达谢意道:“多谢你的好意!难为你费心了!这么说来,这桌饭菜也是你让矜雅提前精心准备的?”
独孤承烨承认了,“是我让她提前准备的,毕竟这是你一年一度的生辰,理应重视些。”
初茵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一起开动吧!”
独孤承烨入座,两人只有一臂之隔,“多谢寿星款待!”
初茵给承烨夹了一口他喜欢吃的里脊肉,“吃吧!”
独孤承烨悉数接受。
当吃完这顿颇为丰盛的晚宴后,初茵维持着七成饱的样子,又挑了一些不同口味的桂花糕小口地品尝了起来。
独孤承烨陪她坐在窗前的茶案前,眉眼温柔地品着餐后的清茶。
“唔,”初茵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
“怎么?不好吃?”独孤承烨侧身问道。
初茵摇头,“我吃饱了,这块芝麻味的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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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承烨张口,“我帮你吃!”
初茵将手中的糕点递到了独孤承烨的嘴边。
独孤承烨眉梢微挑,下一秒,他向初茵靠近,就着她的纤纤素手顺势咽下了那块被她咬了一口的糕点。
似乎在当初封印初茵的记忆时,忘记加深一些基本的常识了,所以她才会有这般自如的反应吗?
抑或是那些过往的肢体记忆本能地印刻在了初茵的身体中,也因此她才不会抗拒他的靠近,反而习以为常。
独孤承烨眉目含笑地咀嚼着口中的桂花糕,香甜的芝麻和浅淡的桂花香气在唇齿间蔓延,让他有一丝重回过往的梦幻悸动。
曾几何时,他也曾与她携手并肩,满怀愉悦地倚靠在窗柩边,就着满园芳桂观星赏月,一揽芳华。
恰如此时此刻。
这是一场久违的重温旧梦,让向来冷静克制的独孤承烨一时间有些意动。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想要伸手,去碰触那抹近在咫尺的绮丽美梦。
“我回来了。”
只一句,梦碎满园。
独孤承煊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
当他送别酒醉的挚友轩辕信之平安归家后,便一路兴致勃勃地赶了回来。
他本想给初茵一个惊喜,也不愿再惊动仅有一院之隔的弟弟承烨,为此他特意收敛了灵力,悄无声息地潜入进自己的后院。
然而,当他久别归家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弟弟承烨就着初茵的手顺势咽下美味糕点的碍眼一幕。
这让独孤承煊一时忘记了自己本应作出的反应。
他只是隔着漫漫长廊,借着晦暗月色的遮掩,无声隐没在院落的花林深处,静静遥望红绫纱窗中映出的那对默契剪影。
有那么一刻,就连独孤承煊也不得不在心底赞叹一句: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倘若其中的一人不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女人,另一人不是自己一心疼爱的弟弟。
可是独孤承煊却什么都不能做。
只因他才是那个意外插足的第三者。
若非是他,或许承烨与初茵真的会琴瑟和鸣,百年好合,明明他们是那样的相配,相配到让一向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仙门强者,耀阳仙君独孤承煊也不禁暗生晦色。
独孤承煊深吸一口气,努力用理智压抑着即将沸腾的情绪,或许这其中存在某种误会。
他相信承烨,也相信初茵。
承烨没必要背着自己最信赖的兄长做一些冲动之举。
因为独孤承煊的弟弟深知,只要是承烨要的,煊哥都会给他。
独孤承煊本以为自己可以面不改色地化为夜色中的石尊,顺其自然地等待着承烨作出他想要的选择。
然而当承烨伸手,试探性地想要触碰那个美轮美奂的绮丽幻梦时,独孤承煊却不受控制地站了出来,发出了本不该在此时发出的声响,他说:“我回来了。”
独孤承烨霎时回神,收回了那只或许在下一秒就会碰触到初茵面颊的右手。
他站起身,一如既往地迎向自己最敬爱的哥哥,“煊哥,欢迎回来!”
而后是让独孤承煊无比安心的兄弟拥抱。
初茵起身,恭敬地向耀阳仙君欠身行礼,“恭迎耀阳仙君归家。”
独孤承煊第一次没有主动上前扶起初茵,他只是站在独孤承烨的身边,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位状若乖顺的女子。
初茵没有起身。
独孤承烨拉着哥哥的手向他解释道:“煊哥,今天是初茵的生辰,我这才破例,让哑女矜雅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来为初茵庆生!”
承烨并不认为煊哥会在意自己刚才险些失礼的冒犯之举。
在他看来,煊哥一直认为初茵的存在只是为了帮自己消除走火入魔隐患的灵丹妙药。
那是他独孤承烨为煊哥亲手奉上的‘解药’。
若非他对煊哥向来敬爱有加,只要他独孤承烨开口,就算他对初茵真的做了什么,煊哥也不会反对,更不可能对他这个唯一的骨肉至亲翻脸。
承烨有这样的自信。
果然,在得到承烨的解释后,独孤承煊立马略过此事,伸手扶起了初茵,“起来吧!”
初茵扶着独孤承煊的手起身。
独孤承烨命哑女矜雅重新布菜。
丰盛的饭菜重新布满了桌案。
三人入席。
独孤承煊举杯,面向初茵,“阿茵,生辰快乐!”
初茵抿唇笑笑,仰首干尽杯中美酒。
独孤承烨举杯,“欢迎煊哥回家!”
独孤承煊和承烨碰杯,“哥哥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弟弟。承烨,你永远都是哥哥的骄傲!”
语毕,独孤承煊抬手干尽一杯。
独孤承烨同样满目激动地饮下。
14. 014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四)
酒过三巡,独孤承煊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在聊些什么?”
初茵捧起一盒桂花糕,“这是承烨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很好吃!耀阳君,你要不要尝尝看?”
独孤承煊张口。
初茵试探性地伸手递了一块。
独孤承煊就着初茵的手咽下了那块糕点,与不久前的那一幕画面悄然重合。
独孤承烨低头,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
只有这样,他才能掩盖内心骤然翻涌的狂风暴浪!
原来煊哥竟是在意的!
或许是自己理解错了?
独孤承烨微微抬头,巧妙地用余光扫视自己在意的这一幕。
然而映入眼帘的画面却再一次击中了他的心神。
他看到煊哥一脸宠溺地凝视着初茵,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去蹭在唇角的糕点,然后一一舔净指腹上沾染的糕点碎屑,别样的暧昧与销魂。
独孤承烨瞬间低头。
是的,没错。
煊哥在意初茵,他已经无法单纯地将初茵视作一枚用于疗愈自身的解药。
正如他独孤承烨一般。
没有人会在与她日复一日的近距离接触后,对她的美好视若无睹。
他早该发现,煊哥也如他一般沦陷在这个名为‘初茵’的漩涡中。
可是一切本不该如此!
若非独孤一族那该死的、恍如受了诅咒一般的家族遗传病!
煊哥本该与她毫无交集。
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独孤承烨。
任何人都可以和初茵有着光明绚丽的未来,只有他独孤承烨不行。
是他一手将初茵推入了这个她本不该涉足的悖德泥潭,再也无法从中抽身。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没有资格奢求原谅。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说今夜之前,独孤承烨还抱着或许在多年以后,当煊哥身上的隐患彻底消除且不再复发后,自己或许还能侥幸获得上苍的眷顾,与初茵重修旧好,再次携手同行,白头到老。
那么今夜所发生的一切无疑打破了承烨全部的预设。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初茵再也没有以后。
她是煊哥的女人。
而他绝不会背叛哥哥。
月华如水。
独孤承烨起身告退。
松院的东厢房内,这一晚的独孤承煊格外的粗暴用力。
几乎浸泡在汗水中的初茵宛若一条被炙阳煎烤的弱小鱼儿,只能匍匐在沙滩上被动承受烈日给予自己的狂暴炙烤,让她只能大口呼吸。
在她将要陷入晕睡的前一刻,那人的声音在耳畔沙哑地响起,“阿茵,生辰礼物,我会来日补上……”
而后,初茵就彻底陷入了昏沉。
是夜,漫天星光璀璨,壮阔的忘川河水仍在不知疲倦地奔腾流淌。
河谷的另一边,轩辕族长所在的院落中。
轩辕信之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隔壁的响动。
“……不……不要……再等等……我会来救你……我会帮你……帮你……走出樊笼……啊——!”
轩辕信之骤然起身,来到弟弟轩辕谦之的屋中,“谦之,你还好吗?”
从噩梦中骤然惊醒的轩辕谦之双目无神地望向眼前的兄长,细密的汗珠满布他的额头,“大哥,我又梦见她了。”
轩辕信之一脸为难,却还是努力安抚着从梦中惊醒的弟弟,那个久未寻到的‘茶花女’显然已经成为了弟弟的梦魇,“她还好吗?”
轩辕谦之回神,下一秒挠散了额前的银色碎发,双目无神道:“她不好!梦中的她被困在一处樊笼中,被迫与猛兽为伴,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不行,我得去救她!”
轩辕信之顿时头大,一把拉住弟弟,“谦之,冷静!这只是一个梦!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怎么可能找到她呢?”
大哥一语惊醒梦中人,轩辕谦之第一次用这样满眼无措的目光向自己的至亲兄长求助,“可是大哥,我不能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我一定要做些什么!什么都好!对了,我还可以去隔壁的城镇看看!或许她会在那里也说不定!”
轩辕信之不松手,“谦之,你醒醒吧!已经过去两年了!也许那位姑娘早就嫁人了!连孩子都有了!你现在就算找到了她又能怎样!”
他从未料到,弟弟谦之的叛逆期会如此姗姗来迟,迟到他甚至以为是上苍对他们轩辕一族开的玩笑。
一开始,轩辕信之对弟弟谦之对那个‘茶花女’一见钟情的举动乐见其成。
难得弟弟铁树开花,开了情窍,这让身为一族之长的轩辕信之开始期待弟弟未来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当然,四口、五口之家那就更好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弟弟所有的寻觅最终都没了后续。
仿佛那日在寒音寺观景亭中偶遇的女子只是弟弟谦之一时经历的幻象。
那位茶花女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
可是谦之始终未曾放弃。
最近半年谦之又开始偶尔做梦,还都是关于那名茶花女的噩梦。
轩辕信之十分头疼,没有人会把梦和现实相混淆。
然而谦之的情况却是愈演愈烈。
“谦之,出去走走吧!等你回来,就把她彻底忘掉。你是我的骨肉至亲,战场上刀光剑影,容不得半点分神!大哥不想看到你因为一个不知名目的姑娘,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轩辕信之拍着弟弟谦之的肩膀,让他出去散心,学会放下过往。
轩辕谦之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答应了。
若非真的遇见,轩辕谦之也不会相信一见钟情这样的天方夜谭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情之所钟,果然一往而深,不能自已。
现在想来,当年寒音寺那位大师的解签竟恍若箴言!
兄弟二人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轩辕信之没有回头,他只是站在屋门外,轻轻地问了一句,“谦之,你还记得那年寒音寺中你抽中的那枚情缘签吗?”
轩辕谦之闻言怔然,“怎么会忘记!”
轩辕信之长叹一口气,“慧安方丈当日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本以为这对你而言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是啊。”轩辕谦之点头,“谁又能想到那居然是一句再精确不过的箴言!”
轩辕信之淡淡一笑,“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信这个!”
轩辕谦之若有所思道:“或许一切都只是一场巧合。”
“希望吧,”轩辕信之两手一摊,“倘若方丈所言句句属实,那么我和煊又该怎么办呢!”
轩辕谦之笑了,“到时就轮到我看兄长还有那人的笑话了。”
轩辕信之并未在意,“早点睡吧!相信兄长,一切都会过去。”
轩辕谦之点头,目送大哥离开。
而他却睁眼到天亮。
时光如水,匆匆流逝。
每日与哑女矜雅朝夕作伴的初茵,敏感地察觉到了矜雅最近的异样。
她似乎总是瞅着一枚玉环发呆,有时初茵叫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她回应。
终于,这一日在矜雅再次坐在后院的长廊下发呆时,初茵坐在了她的身旁,“矜雅,你最近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哑女矜雅转身就要行礼,却被初茵动作轻柔地按下,“别见外,有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矜雅思忖良久,才用手势比划到:我们去屋里聊。
初茵与哑女矜雅一同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早已准备好了一沓宣纸。
哑女提笔,将自己近日的经历全部写在了纸上。
原来,在不久前的族中相亲宴会上,矜雅作为临时被抽调前去帮忙的侍女,不曾想竟被三长老的儿子独孤瑞一眼看中。
矜雅自知口不能言,不堪与位高权重的长老之子相配,因此婉拒了独孤瑞的示好。
她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哪成想夏去秋来,就在不久前的赏灯会上独孤瑞又再次表达了自己对矜雅的倾慕。
矜雅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
惊吓不已的她甚至来不及将独孤瑞硬塞给她的玉佩退回,就慌不择路地一路小跑,逃回了松院后院。
这里是族长耀阳仙君的后宅,族中男丁止步,只有独孤承煊的弟弟独孤承烨是唯一的例外。
因此,矜雅为了逃避这段意外天降的追求,已经在松院后院整整躲了十日有余。
矜雅不知道该以哪种态度对待锲而不舍的独孤瑞,这才整天神思不属。
初茵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看完矜雅亲笔所描述的事情后,她放下手中的纸张,动作温柔地拉住矜雅的手,问道:“矜雅,我还没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矜雅写到:十六岁。
初茵皱眉,“十六岁?那还小着呢!”
矜雅:不小了,族中好多和我同龄的姐妹,十三四岁就嫁人了,有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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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只有我因为是个哑巴的缘故,年过十五了还没有人家愿意和我结亲。
初茵摸摸矜雅的小脑袋,“矜雅很漂亮,很可爱!你看,这不是有一位俊俏郎君向我们矜雅示好了吗?”
矜雅闻言羞赧不已,连忙写到:才没有呢!茵姬夫人,我自知口不能言,不配与他在一起!
初茵捧起矜雅的小脸,“你和我说实话矜雅,你对他有好感吗?”
据初茵所知,矜雅的哑疾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幼时生病意外所致,这并非是矜雅的错误。
矜雅闻声怔然,良久方才再次提笔道:我不配,他是长老之子,我只是一介孤女,又如何与他相称!
初茵摇头,“只要你二人两情相悦,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现在重要的是你喜欢他吗?”
矜雅低头不语。
初茵搂着矜雅瘦弱的肩膀,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头,“矜雅,你还年轻,不要畏惧尝试!既然你对他心生好感,而他也并不因为你口不能言而轻视你,反而一直对你苦苦追求,那么你为何不鼓足勇气,和他试一试呢?”
矜雅:我可以吗?我有这个资格吗?
初茵握住矜雅的手,给予她想要的支持和力量,“你当然可以!人活一世,所有的经历不过是一场体验,你当然可以选择你想要经历的人生。”
“战国乱世,据说仙门世家的族人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出头,那么一生也不过短短一万天,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留有遗憾?”
“你喜欢他,他心悦你,你们就可以彼此交往,尝试看看是否能够迈入婚姻的殿堂,或许他就是你的那个有缘人。”
“矜雅,不要害怕,勇敢地向前走。”
“或许前方就是你想要追寻的幸福……”
和初茵谈心以后,矜雅一反过去,第一次有勇气接住这份意外天降的姻缘。
三个月后,在族长耀阳仙君独孤承煊的首肯下,哑女矜雅正式嫁予三长老之子独孤瑞为妻,族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事。
初茵把独孤承煊送给自己的一柄玉如意作为矜雅的陪嫁,为矜雅亲自添妆贺喜,并给这位用心照顾自己一年有余的侍女塞了不少的银钱,只希望矜雅能够与她的丈夫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与此同时,在初茵的恳求下,独孤承烨还特意给哑女矜雅多放了一个月的婚假。
然而初茵不知道的是,早在三长老的儿子独孤瑞冒出向哑女矜雅示爱的苗头后,独孤承烨就秘密调查了三长老一家。
拿到确切结果后,独孤承烨特意找兄长独孤承煊汇报了一番,“煊哥,根据我的调查,独孤瑞向哑女求亲,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对哑女心生倾慕,背后并没有三长老的撺掇。”
独孤承煊同样这么认为,“毕竟那是三长老的亲儿子,如果只是为了套取你我兄弟二人后宅的消息,没必要牺牲他的亲儿子。这一次想必是你多虑了。”
独孤承烨则冷静客观道:“事关煊哥的安危,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独孤承煊拍拍弟弟的肩膀,“我对你向来放心!”
独孤承烨对煊哥的夸奖十分受用。
这件小插曲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去了。
独孤承煊也如同往常一般,只要待在家中,就会每每夜宿在后院的东厢房里。
这天清晨,独孤承煊如约赴会,与好友信之在一座小镇上齐聚饮酒。
帘外飞雪如絮,翩然飘落。
酒馆的包厢里,独孤承煊和轩辕信之围炉而坐,一起享用着烧酒和饭菜。
酒过三巡,二人不时闲聊些最近的趣事。
轩辕信之:“听说你们家最近又办了一场喜事?”
独孤承煊呷了一口酒,“嗯,三长老的儿子,我的一名族弟娶妻。”
轩辕信之挤眉弄眼道:“听说娶的是你那位茵姬夫人的侍女?”
独孤承煊轻啧一声,“轩辕一族连这些没用的情报都不放过?”
轩辕信之不好意思道:“是我弟弟谦之说的,你知道,他一向对独孤家颇为关注!不过那位三长老确认别无心思?”
独孤承煊放下酒杯,肯定道:“承烨查过了,不会有事。再说不过是一名侍女,就算那群长老暗中筹谋,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也对,”轩辕信之爽朗一笑,“有你弟弟在,是我多虑了!”
独孤承煊和信之碰了一杯,“多谢你的好心提醒!这份好意我收到了!”
轩辕信之连连摆手道:“哪有,是我又瞎操心了!”
15. 015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五)
然而独孤承煊的下一句话,却让轩辕信之差点呛着,“你说我要不要把阿茵扶正?”
轩辕信之一口酒喷出,“你说什么?”
独孤承煊放下酒杯,一脸正色道:“你觉得我把阿茵扶正合适吗?”
轩辕信之闻言不禁神色复杂到,“我只能说,在你我这样的仙门世家中,没有这样的先例。毕竟茵姬夫人的出身备受争议,容易遭人诟病,尤其你还是一族之长,这就更引人瞩目了。”
独孤承煊暂且放下,“再说吧,我还没决定。”
轩辕信之不由感慨,“煊,看来你对那位茵姬夫人当真十分满意!”
独孤承煊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点头道:“对于阿茵,我的确非常满意。”
轩辕信之拍拍挚友的肩膀,安慰他到,“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毕竟是你的家事,只要你坚持,其他人的非议也算不得什么!”
独孤承煊认可信之的观点,坦诚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位置委屈了阿茵,想要给她更好的。”
轩辕信之虽然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却还是试图站在好友的角度帮他思考问题,“煊,只要你想,就可以做你想做的!”
独孤承煊点头,“好,回头我再和承烨好好商量一下。来,咱们接着喝!”
轩辕信之对于能够与煊肆意拼酒颇觉快意。
等到初雪骤停,独孤承煊一路使用灵力施展瞬移术赶回到家中。
他只是忘记了拿一件东西,这才会与轩辕信之在酒馆分别后临时回家去取。
然而让独孤承煊始料未及的是,当他收敛气息回到松院后院时,隔着廊下的花窗会看到这样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东厢房中,他的弟弟承烨正在全神贯注地为浑身赤裸的初茵上药,在他前一夜情动时留下的片片瘀痕处。
那是情事中他一时失控的证明。
独孤承煊顿觉天旋地转。
这一切都让他始料未及。
他一直以为自己每每在初茵身上留下的痕迹,都是哑女在事后料理。
却从未想过,原来每一次都是承烨为她悉心上药。
那么初茵呢?初茵是否知晓?
下一秒,独孤承煊亮出了炫目的火瞳。
在元婴修士强大的灵力加持下,他能够一眼看清趴在被褥上任由承烨细致上药的女子此时正处于昏睡中,毫无意识。
不知为何,直到此时,独孤承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猛然压在心口的巨石瞬间崩毁瓦解。
然而即便亲眼目睹如此不合情理的一幕,独孤承煊也只能隔着花窗远远地看着,他甚至不敢向上一次那样刻意出声,光明正大地宣誓自己的存在。
只因他没有那个立场。
初茵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是那样的无辜。
是他和承烨将不谙世事的她亲手拉进了这个悖德的漩涡。
如今他又有何资格去向她质问!
而承烨更是为了他这个兄长,不惜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尊严、声名,这些对大多数人而言无比重要、甚至比性命更宝贵的存在,将初茵亲手献上。
承烨现在所做的只是以往他习以为常的细微小事罢了。
是他这个兄长失职!
是他这个兄长对不起弟弟!
才让承烨不得不献出自己的爱人。
直到这一刻,独孤承煊才敢确认,原来承烨一直都是深爱着初茵的。
那么自己的筹划又算什么!
他怎么能不顾忌承烨的心情,兴冲冲地要将初茵扶正呢?
独孤承煊从未有过这样难以言喻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在一年多以前的盛夏里就那样毫无挣扎地死去,也好过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承烨与自己一生的幸福失之交臂要快活开心得多!
是他对不起承烨!
一切都是他的错!
在杳无人知的茫茫雪雾中,独孤承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个月后,独孤承煊带着浑身的杀伐之气顺利归家。
哑女矜雅刚刚结束婚假,一如既往地在松院后院照料初茵。
三人用餐后,初茵提前回到屋内为耀阳仙君的沐浴安寝做一些准备工作。
独孤兄弟二人在正厅随意闲聊着。
独孤承烨突然想到一件事,“煊哥,你上个月不是和我说,等这次要务处理完之后有事找我商量吗?”
独孤承煊愣了一下,旋即用其他话题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揭过,“已经解决了,事关万俟一族,等到开春后我们独孤一族会和其他仙门世家联手除掉万俟一族,作为先前他们利用独孤族人进行人体实验的报复。”
独孤承烨明白,“万俟一族这是犯了众怒,所有拥有灵力血脉传承的仙门世家都不会放过他们!”
独孤承煊附和道:“轩辕信之也已经表态,会一同参与万俟一族的围剿。承烨,这件事需要你和他们洽谈。”
独孤承烨领命,“是,煊哥。”
圆月升起,族务告一段落。
松院后院,夜深人静。
又一轮激烈的情事后,独孤承煊搂住怀中那具柔软温热的躯体,埋首在她温软细滑的肩头,时而用依旧炙热的唇舌轻啄一口。
在初茵将要睡去时,她听见一道情韵过后略含沙哑的声音满含柔情道:“阿茵,把药停了,给我生个孩子吧!”
“好。”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作为一只耀阳仙君养在后宅之中的雀鸟,从本质上来讲,她只是一个任人狎玩的角色。
他要她生则生,他要她死她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为了在这个战国乱世挣扎着求生,从记忆中来看,初茵早已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做主的权利。
就连生育也无法自主。
这段时间来,独孤承煊为了让初茵顺利怀上自己的子嗣,甚至特意召来了族医,详细询问了大夫关于受孕的知识。
然而一切事与愿违,数月后,初茵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反而是后嫁人的哑女矜雅喜事连连,与三长老之子独孤瑞怀上了一胎。
独孤承煊怕初茵失落,甚至难得细心地安慰她道:“我们不急,毕竟你才刚刚停药,想来也不会那么快怀上!你放心,我独孤承煊此生只你一人,你的孩子就是我的继承人,就算没有,以后也可以从族中过继,你不需要有太大压力。”
初茵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回抱住这位向来光华耀眼的丈夫,在他怀中静静体会这份醉人的温情。
这是她第一次由衷地感受到独孤承煊对她的在意,他甚至能够为了她无视自己这一脉绝嗣的风险。
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独孤承煊在她额心温柔地烙下一吻,“阿茵,这一辈子,我只要你,别无二色。”
初茵扬唇,柔暖一笑,别样的昳丽动人。
下一瞬,独孤承煊将初茵打横抱起,二人一同栽入绵软的床榻间,开启了又一轮的情动缠绵。
那时,独孤承煊以为他们还有许多个以后,却没想到,意外往往不期而至,令人猝不及防。
历史就是一个圆圈,一些事总会重演,不管当事人是否愿意。
时光荏苒,矜雅的肚子一月大似一月。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有时候在看到矜雅因为怀孕时而伴随的身体不适时,初茵的心中竟隐隐夹杂着一丝庆幸与恐惧。
她庆幸自己并未如期怀上耀阳仙君的孩子。
恐惧自己终有一日会步上矜雅的后尘。
可是这种思想在这个时代是不被接受的,不被认可的,不被理解的。
正如初茵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直觉一般。
她隐隐感觉到,如今的日子并非是她内心希冀中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应该生活在更加广袤自由的天地中,一如天空中的飞鸟,大海里的鱼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以微薄的身份,靠‘出卖’自己的肉-体,自己的人生,换取活下去的资源。
可是脑海中的记忆偏偏无比清晰地告诉她,这就是她本应该过的生活,也是这个世界千百年来无数女性习以为常的日子。
生就卑微,不能自主。
仿佛她们的一生除了少之又少的儿时欢愉外,剩下的就只有忙碌辛酸的后半生。
她们没有自我,也不需要自我。
这个社会从来都只把她们当作繁衍后嗣的工具。
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还是实力超群的修士,这个时代的所有人,所有族群,都只把她们当作一味附属品。
她们不被允许有自己的田产,居所。
她们生就没有财产继承权,好一点的家庭或许会用嫁妆送女儿出嫁,更多的是把她们当成换取兄弟成亲钱帛的工具,一个可以随时被抛弃牺牲的工具。
她们甚至连生育权都无法做主。
一旦她们嫁人后,等待她们的只有不停地为夫家孕育子嗣,直到她们油尽灯枯,身体衰败,步入死亡。
这一点在修士族群中更甚,多年的战国乱世,让修士折损的几率大大增加,甚至一路朝着更加年轻化的趋势发展,修士的平均寿命甚至只比凡人多了那么几岁,堪堪三十岁出头。
至于仙门世家中嫁人生子的姑娘,大多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会因为接连不断的生产血枯而亡。
在灵气日益枯竭的现在,就连丹药的效用也大大降低,根本就无法挽救她们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
而这样的姑娘却已经可以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比起那些在战乱灾荒中流离失所,被残忍杀害的女子而言,就连初茵这种幼年流落风尘沦为娼妓,而后被贵族赎出,得以侥幸栖身良人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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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了。
在初茵的记忆里,如她这般身世飘零、宛若浮萍的姑娘,更多的是惨死在男子的虐待中。
她们的身体不属于自己。
她们的灵魂无处安放。
最终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随世沉浮地活着。
也只是活着。
在初茵看来,这是一个赤裸裸吃女人的社会。
是一个让初茵想一想都觉得窒息的晦暗时代。
而这一切初茵根本无法对他人倾吐。
不论是与她朝夕相处的矜雅。
还是她委身托付的独孤族长独孤承煊。
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
而这些想法是她这近两年来隐隐生成的自主意识,并非来自于他人的灌输。
这也让初茵的内心时时刻刻都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愁闷中。
在松院后院这方窄窄的四方天地中,她甚至会觉得窒息。
尤其是矜雅怀孕以后,虽然她仍旧努力地恪尽职守,尽心地照料着初茵的日常生活。
可是初茵却敏锐地察觉到,矜雅孕后十分不适。
前四个月,矜雅几乎闻不得半点荤腥味,一闻就吐!
可是初茵不被允许出后院,因此一日三餐的传菜环节还是需要矜雅亲自操持。
初茵发现,只要哪一餐带了荤腥,矜雅几乎会在上菜后的下一刻就冲出屋外,在角落里无法抑制地呕吐。
更让初茵发愁的是,在矜雅怀孕后差不多两个月时,她几乎除了喝粥,根本就吃不下其他任何饭菜,一吃就吐。
这让初茵十分担忧。
后来,初茵发现矜雅对各式各样的水果并不反胃。
可是大块的水果还是会让矜雅吃下后连连呕吐。
为此初茵甚至特意想了法子,亲自动手为矜雅榨橙汁、苹果汁、梨汁,甚至一些耀阳仙君和青阳仙君特意给初茵带回来的南国水果,比如椰子、芒果、荔枝等等,初茵也会瞒着两位仙君,把这些水果统统让给矜雅,只为了让矜雅能够多补充一些营养。
好在有白粥和这些水果的支撑,才让矜雅生生熬到了孕吐停止的那一刻。
在胎儿四个月大时,孕吐停止了,而此时的矜雅相较于怀孕前已经整整瘦了二十斤。
当天气寒凉后,矜雅甚至连出去上趟厕所都会在初茵的叮嘱下穿上厚厚的皮草,生怕她如厕着凉,到时不能吃药,只能自己生生熬着。
好在有初茵的帮扶照看,矜雅平稳顺利地度过了头四个月。
四个月后,矜雅开始显怀。
好不容易孕吐消失了,可是紧接着由于胎儿的压迫,矜雅出现了便秘、大腿根部疼痛等一系列不适症。
初茵为此特意从族医那里拿了不少的医书,日日查看,可是这一切并没有有效的方法。
所谓的多吃通便的水果只能稍加缓解。
直到便秘半个月后,矜雅才开始渐渐恢复。
而大腿根部与耻骨相连接局部的痛楚几乎伴随了矜雅的整个孕期,这让她在胎儿六个多月大的时候连走路散步都十分困难。
眼看距离预产期不过三个月,初茵特意提前给矜雅放了产假,让她在家好好养胎。
矜雅为此十分感激。
就连矜雅的丈夫独孤瑞也特意拜托独孤承烨带来了谢礼,那是三长老家自酿的美酒,还有一些初茵喜欢吃的陈记糕点铺的甜点。
初茵十分开心地收下了,她还随口问了一句前来递话的独孤承烨,“你说我要不要提前给矜雅准备些小孩子穿的衣服,还有小银锁,毕竟我也算是矜雅的半个姐姐,如此算来,也是矜雅孩儿的小姨了!”
独孤承烨愣了一下,随即温和一笑,“当然可以!可是我记得你并不会做衣服啊!”
初茵坦诚道:“我是不会,可是我可以买呀!只是耀阳仙君平日公务繁忙,这段时间他又出去办事了,我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他了。”
“我怕等他回来后错过小家伙的降生,因而这件事就只能拜托你了!”
“这两年耀阳仙君和你给了我不少银钱,我都有好好地存起来。我想给矜雅的孩子买两身衣服,一只银锁。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说着,初茵将提前准备的一盒碎银子塞给了独孤承烨。
独孤承烨最终还是收下了,只因这是初茵的托付。
而他也绝不会让煊哥知道,自己依然深爱着她。
三日后,矜雅收到了副族长独孤承烨亲手送上门来的婴儿衣服,还有一枚用精致礼盒装好的漂亮银锁,银锁上面刻着‘长命富贵’、‘聪明伶俐’的吉祥话,让人十分的欢喜。
初茵开始有些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了。
然而在十天后一场仙门混战中,独孤承烨在撤退途中,陷入了轩辕一族的包围,寡不敌众,重伤败走。
16. 016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六)
独孤承煊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唯一的弟弟居然会被族人抬着回来,生死不知。
这让他一时间无法冷静。
独孤一族所有的医者都被独孤承煊勒令到竹苑会诊。
然而哪怕是最出色的大夫,对承烨的伤情也依旧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泼洒在露台前的花林中,鲜艳夺目。
一开始,所有的族人都怀揣希望。
就连独孤一族的高层长老也不希望如此出色的副族长就这样突兀陨落。
哪怕平日里他们和这位狠戾狡猾的副族长屡屡交手也讨不得一丝便宜,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这位为独孤一族作出巨大贡献的扛鼎人物就这么去了。
连日来,数不清的珍贵药材流水般不计代价地往竹苑里送,可族医一日紧似一日的眉头却宣告着独孤承烨的情况不容乐观。
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没有人能在脾脏破损后逃出生天,就连向来擅长淬体强身的轩辕一族也做不到。
重要脏器的破损在这个灵气日益枯竭的末法时代里,意味着伤员在不久后注定不治身亡。
独孤承煊拒绝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当族内的所有人都在劝说族长放弃时,那位族内资历最老的族医趁着夜深人静之际,悄无声息地找上了他们的族长独孤承煊,并且告知了他仅剩的那个方法。
也是两年前,他的弟弟独孤承烨曾经用来救过他的方法——利用初茵的药灵圣体。
当晚,独孤承煊取来了初茵的血液。
而独孤承烨服下后确有奇效。
然而七日过后,这一方法便不再奏效。
窗内是重伤无医、命悬一线的弟弟,窗外是惨白晦暗的月光,而那位族医的话却在独孤承煊的耳畔时时回响,经久不绝。
“最迟老朽还能拖上三日,还请族长早下决断。”
医者语重心长的话言犹在耳。
静谧的暗夜里,独孤承煊坐在面色苍白的弟弟承烨身旁,静默地注视着弟弟的眉眼,入神且专注。
良久,他终于起身。
这一刻,独孤承煊已然下定决断:他的选择和承烨一样。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承烨更重要。
只因,承烨是他唯一的骨肉至亲。
当晚,独孤承煊敲开了族医的门。
他问道:“有没有让人意识不清的药物,能够助人达成此事。”
族医早有准备,给了族长耀阳仙君肯定的答复。
他可以用药物迷晕茵姬夫人,让夫人以为与她合欢的那人是族长。
而独孤承烨正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只需要用些熏香,就能够让他在伤好后以为一切不过是他梦中的妄念。
独孤承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下令道:“去准备吧,就在明日。”
初茵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头脑总是昏昏沉沉的。
等她十日后醒来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独孤承煊略显阴郁的面庞,宛若乌云蔽日。
她轻抚他的眉眼,一如往常地询问道:“煊,我这是怎么了?”
独孤承煊瞬间收敛全部的郁色,动作轻柔地扶初茵起身,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你这段时间感染了时疫,幸好你终于醒来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隐隐透着一丝喑哑。
初茵知道煊对自己的担忧,她弯了弯唇角,微笑着安抚他道:“我醒了,这是件好事!你应该开心才对,不要总是皱着眉头,让我难过。”
独孤承煊配合地扯出一抹笑容,他端起几案上的蔬菜肉沫粥,亲手喂到了初茵的嘴边,“来,张嘴!这是我叫人提前准备的,现在还温热着,你先尝尝!”
初茵无比乖巧地张嘴。
从头到尾独孤承煊都不曾假手于人,他亲自一口一口地喂初茵喝完了手中的这碗营养粥。
喝完粥后,初茵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承烨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些了吗?”
在她因病昏倒前,独孤承烨好像就已经受伤多日了,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好转。
初茵知道独孤承烨对独孤承煊这位兄长的重要性。
而独孤承烨平日里对她又颇为照顾,这也让初茵十分担忧他的伤情。
然而初茵却不被允许走出松院后院,因此对竹苑中独孤承烨的病情一无所知。
如今自己染病初愈,理应关心一下承烨的病情。
可当初茵话音刚落,独孤承煊却只丢下一句“承烨已经转危为安,只需静养,你无须担心”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让初茵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当独孤承煊挂心弟弟,恰逢她重新提及,因此担忧弟弟恢复情况的耀阳君才会赶忙奔赴竹苑,探望弟弟承烨的病情。
初茵也就重新躺下了。
病了十天的她只觉得浑身乏力,仿佛被什么全身碾压过一般,让她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懒懒地陷在柔软的被褥中,任由滔天的困意将自己再次包裹吞噬。
独孤承煊近乎狼狈地逃出院外。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
直到跨过前厅,他才终于在院中一棵偌大的雪松下猛然驻足。
现在的独孤承煊十分确信,初茵并不知晓这十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初茵不知道,他却对其中的经过一清二楚。
这一切都是他的操控。
是他亲手将初茵作为一味解药,让她重回旧人之手。
他也曾万般无奈地挣扎过。
可那是他的亲兄弟!
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肉至亲!
是他在幼时就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的亲弟弟!
面对二者择一的抉择,他又能如何!
十日前,是他亲自给独孤炎昌下令,除了族医外,封锁整个族长院落,其他人若有事找他,只能去前厅,那里有他的另一名亲信独孤炎升暂代一切事务。
当夜深人静时,也是他抱起了用药后意识混沌不清的初茵,亲手将她送入了弟弟承烨所在的竹苑。
他终究还是做了和承烨一样的选择。
当他关门离开的那一刻,他也曾在心底暗许:阿茵,原谅我。我保证,等你醒来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我们还会像过去两年一样,连枝共冢,相濡以沫。
那时的独孤承煊以为,弟弟承烨转危为安,初茵恢复清醒,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
他绝不会因为此事对初茵和承烨心存芥蒂。
他们是他在这世上最珍爱亲近之人,也是他想要好好守护的宝贵存在。
然而事实证明,当现实幻化成真的一刻,没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已经发生过的伤痛轻松揭过。
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
可是在事后,当独孤承煊抱着满身红痕的初茵逃也似的重回松院后,当包裹在初茵赤裸躯体上的绸布被他亲手一点一点揭开时,映入眼帘的惨痛让他只觉得心口一窒。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心痛窒息。
原来,这就是承烨曾经的切身感受:摧心剖肝,苦不堪言。
也是这一刻,独孤承煊开始理解,这两年多来为何他会时常看到弟弟承烨在无人处形单影只,愁肠百结,却在看到他的下一秒重回从容,仿佛不久前那个吞声忍泪、摇摇欲坠的可怜人,都只是他这个兄长一时的幻象。
正因为承烨如此出色的伪装,才让独孤承煊对过去两年的偶然理所当然地忽视了。
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体会到当事者的立场,以及他所遭遇的苦痛与折磨。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与轩辕一族战死沙场,也不愿亲历如此折磨人心的隐秘。
这是他一手犯下的罪行。
此后余生,他都会遭受心理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这是他出卖初茵的代价,也是他曾经享受承烨无私付出的报应。
他会承担起这连日来积聚的伤痛。
他会让这十日的经过成为一个彻底被埋没的秘密。
他会让一切恢复如常。
今时今日,独孤承煊只能这样告诉自己: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他永远不会向后看。
独孤承煊深吸一口气,从今以后,他会更加用心地对待阿茵,他会更加努力地保护承烨。
当独孤承煊召集亲信,宣布与轩辕一族商议联合仙门百家、共谋和平大计的决定时,独孤炎升和独孤炎昌率先响应。
三人以绝对的实力压下了族内一切反对的声音。
独孤世家的高层长老不得不为之妥协,同意了族长耀阳仙君独孤承煊的决定。
次日,独孤承煊接受了轩辕一族递来的和解意向书。
自此,独孤和轩辕两族的握手言和已是大势所趋,无法变更。
与此同时,竹苑中已经转危为安的独孤承烨终于可以下床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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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再次醒来的一刻,独孤承烨如堕云端。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在云海中恣意遨游,仿佛自己是展翅飞翔的鲲鹏,伸手就能碰触到重云之上的璀璨明星。
而当梦醒神归的一刹,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侥幸死里逃生。
在战场上受了那样严重的创伤,独孤承烨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看到那颗最闪耀的星星。
当他将后事交代清楚后,有那么一刻,在所有人都在屋外小声议事时,独孤承烨竟然觉得就这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让他进退不得的窘境。
没有人知道,他的精神早已在崩塌的边缘。
当彻底失去的一刻,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心里有她。
可是木已成舟,命当如此,就连一向为他人忌惮的独孤承烨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
只要他活着,哪怕他再怎样煎熬,也始终无法获得内心的那份平静。
而这份突然降临的杀身之祸,或许是他终于能够脱离苦海,获得解脱的唯一机会。
当意识在淡雅的熏香中沉沉浮浮之际,承烨的唇角却含着一抹释然的微笑。
而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他的伤情在族医的全力救治中得以侥幸好转,现在只需要遵医嘱好好静养,每日按时换药,一切就不再是问题。
也是在独孤承烨清醒后的第二天,他从煊哥的口中得知了独孤一族即将与轩辕一族握手言和的消息。
这一次,他没有反对。
他知道,是此次意外吓到了煊哥。
没有人比独孤承烨更清楚自己在煊哥心目中的地位。
是他的重伤动摇了煊哥的意志。
也因此,独孤一族所有的族人都有反对煊哥的资格,唯独他没有。
既然煊哥已经作出了决断,身为煊哥的副手,独孤世家的副族长,独孤承烨所能做的只有坚定不移地支持煊哥的决定。
独孤承煊为弟弟承烨披好披风,亲自搀扶着他,带他在庭院中慢慢散步,这也是恢复的必经历程。
“承烨,不要担心,现在只是走到了与轩辕一族和解的第一步,具体的条约议定,哥哥会等你伤好后,再由你全权负责,与轩辕一族详谈。所以,不要着急!”身为一名疼爱弟弟的兄长,独孤承煊几乎把所有的耐心与温柔都用在了这个唯一的弟弟身上。
独孤承烨闻言也不再担忧与轩辕和谈一事,还是煊哥了解他,“煊哥,相信我,我会尽最大努力为独孤一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独孤承煊摸摸承烨的脑袋,“哥哥相信你,承烨永远是最棒的!”
独孤承烨侧首,乖顺一笑。
夏风吹过,花香满园。
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弟弟,独孤承煊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原本镇定的情绪,一把抱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骨肉至亲,“承烨,还好你没事!不然哥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答应我,不要有下次!在哥哥心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独孤承烨回抱住兄长,他知道是自己这次死里逃生的遭遇吓到了煊哥,“是我没有考虑到煊哥的心情,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会时刻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不会再让煊哥担忧。”
兄弟两人相依相偎,共同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当晚,在独孤承煊陪同弟弟一起用餐时,独孤承烨装似不经意间提了一句,“这些天不知茵姬夫人可还安好?”
承烨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可是死里逃生的遭遇对他个人也并非全无影响。
至少放在以前,他是决计不可能在煊哥的面前直接询问初茵的近况的。
然而这一次,他突破了自我,问出了自己曾经怯于启齿的问题。
只因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实在担忧初茵的近况。
独孤承煊顿了一刹,却在下一瞬恢复如常,他用平常的语气平稳地给出了弟弟承烨所关心的答复,“阿茵也很担心你。你放心,过段时间,等你身上的伤再好一些,我会让她前来探望你。”
独孤承烨摇头,“不用了煊哥,只要她安好就足够了。”
独孤承煊沉默片刻,坚持道:“我会让她来看你,这也是她的心愿。”
独孤承烨闻言不禁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好的,一切都听煊哥安排。”
独孤承煊应下了。
17. 017何事秋风悲画扇(一)
一个月后,青阳仙君独孤承烨已经开始着手处理独孤和轩辕两族的和解条约,以前隶属于他主管的族务也再次回到了他手中。
这一日,阳光明媚。
早饭过后,独孤承煊让亲信独孤炎昌封闭了整个族长后院,然后亲自带初茵来到了竹苑探病。
而他却在初茵进去后,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独孤承烨明白哥哥的好意,煊哥是怕他自己在这边会让他这个弟弟感到不自在,这才特意找借口给自己留下了充裕的时间,也好让自己了解初茵的近况,从而彻底安心。
初茵一袭蓝色交领衣裙,如云的乌发只用一根梅花簪轻挽了个云髻,散乱的碎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更添婉约清丽。
看到这样的初茵,独孤承烨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茵茵她天生就该是他们独孤一族的人。
她的身上有着独孤一族的特质,殊色绝伦,天生丽质。
可是独孤承烨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你瘦了。”
初茵虽然心中诧异,却还是有礼地回了一句,“是你清减了不少才对。听耀阳君说,你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独孤承烨主动邀她坐下,亲自动手煮茶,为她沏了一杯清茶,也是她先前颇为喜好的君山银针,“你知道的,煊哥对我总是关心过度。族医说我的伤已经恢复如初,完全不影响正常工作。你呢?多日未见,你可还好?”
初茵将迎风摇曳的发丝撩到耳后,“我一切安好,只是前段时间换季,有些脾胃失调,这才略微清减了些。族医已经给我看过了,这半个月来我的饮食已经恢复正常,你无需担心。”
她能感受到承烨的好意。
对于这位这两年多来对她颇为照顾的独孤副族长,初茵对他一向十分感激。
也因此,初茵就更不愿意让重伤初愈的青阳仙君再因为自己先前身患时疫而产生不必要的担忧了。
毕竟前段时间的不适已经过去,现在的她除了比之前瘦了几斤,身体略微乏力外,其他的并无任何异常。
独孤承烨并不知晓过去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看初茵神色正常,除了身体略微轻减些外,想来最近也并无其他不适,因此也终于放下心来。
他一边为初茵煮茶,一边与她随意闲聊着最近与轩辕一族议和期间所发生的趣事。
比如,轩辕族长在和谈的关键时期,对一些两族争执的项目,居然放言到“轩辕都可以让步”!
比如,轩辕一族的副族长为此干脆把他的兄长轰出了和谈团队,不许他在两族商议条款时出现在议事会场。
比如,在和谈时,轩辕和独孤两族的青年一辈尚且能够用理智克制住心中的不忿,尽可能淡化彼此之间存在的敌意,努力将注意力放在为自家争取利益方面。然而两族的高层长老却屡次险些当众掐起来,这让两族的年轻人着实看了不少乐子。
诸如此类,都是初茵以前未曾了解的。
也因此,听到这些活灵活现的趣事后,初茵不禁笑弯了眉眼,甚至还催促着承烨再多讲一些。
独孤承烨十分乐意满足初茵的需求,然而就在他准备开讲下一个笑料时,下属独孤炎昌却传来紧急消息:「两族洽谈正值要点,急需青阳仙君前去议事。」
为此,独孤承烨不得不临时离开。
而初茵手边的茶还没喝完。
独孤承烨没有赶她回去的意思,只是温柔叮嘱道:“一会儿你喝完茶后可以在院中转转,煊哥已经封锁了后宅,你可以赏完花后再回去,不用担心会撞见其他人!”
说完,承烨还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初茵收到承烨的好意,表示明白,然后目送独孤承烨离开。
一炷香后,初茵饮完了杯中的名贵清茶。
难得离开松院后院那方看腻了的四方天地,这次偶然来到竹苑,初茵十分珍惜映入眼帘的一草一木。
然而令她感到心中怪异的是,自己明明不曾来过竹苑,可是对这里的花花草草,桌案摆设,却格外的眼熟,仿佛自己曾经在竹苑里生活过似的
鬼使神差般,初茵顺应自己的直觉,在竹苑中四处闲逛了起来。
一切本该寻常无奇,直到那个通往竹苑后院的精致院门被一阵风蓦然吹开。
初茵顺着半掩的院门,探了进去。
再三犹豫后,她终于还是跨出了这命定的一步。
初茵没有看到,就在这一瞬间,她头上簪着的梅花簪豁然闪耀出一道银色的光亮,圣洁而动人。
如果说一开始后院熟悉的桃花,百合,蔷薇,以及那满园的馥郁芳香还不足以唤醒她被牢牢封锁的记忆。
那么,当她在命运冥冥之中的引导下,命中注定地推开曾经居住过的卧房后,屋内一切如初的摆设却让她原本混沌的头脑瞬间炸裂开来。
初茵只觉得头疼欲裂,或许只是一刻,或许不过瞬间,当她的意识再次从剧痛中挣扎着苏醒过来时,那道被封印了两年之久的记忆枷锁终于被她彻底冲破。
她站在那里,过往生活在竹苑的一幕幕飞速闪现。
而初茵也终于想起了与独孤承烨相识的画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此时此刻明明正值盛夏,可初茵却只觉如堕冰窖。
独孤承烨骗了她!
从一开始他就只把她当成解决独孤承煊走火入魔之症的解药。
那些曾经的甜言蜜语。
那些看起来对她颇为动情的悉心照顾。
原来不过是他利用她的精心算计。
而她是那样的愚蠢。
她轻易相信了独孤承烨的付出,并将他视作自己生存在异世界的唯一锚点。
当这个锚点为了他的至亲二话不说地背弃她后,她就像一个傻子,被他封印了记忆,篡改了过往,然后让她以更加卑微的姿态寄居在独孤承煊的后院中,一无所知地活着。
什么帮我恢复丢失的记忆,帮我找到回家的路!
什么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你就是独孤副族长的夫人!
什么夫妻二人,相濡以沫!
什么有我相伴,你再也不会孤单一人!
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愿意委屈了你!
什么以后独孤就是你的家!
什么就算你想不起自己的出身和过往也没有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丈夫,你的家人。我会珍爱你,保护你,让你在乱世里安然无忧!
什么这是独孤承烨对初茵的承诺,此生不悔!
这些全都是骗人的!
只有她这个大傻瓜才相信了那些统统是假的过往中蕴藏着独孤承烨的一片真心。
原来那些她曾满心以为的倾心相许只不过是海市蜃影,虚妄假象。
当真相猝不及防地揭开后,初茵完全无法接受,只能任由自己被这场滔天骗局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呼啸吞噬。
推开卧室屋门的一刹,静嬷嬷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已经逝去的亡灵死而复生,在自己的面前蓦然出现。
她日常负责竹苑的洒扫卫生,因此在前院负责守卫的侍从习以为常地放静嬷嬷进入了后院。
当她拿起扫把,拎着水桶,从竹苑后院开始打扫卫生时,却在入门的一刻听到了一阵悲怆的惨笑声,令人惊悸不已。
静嬷嬷鼓足勇气,推开了夫人曾经居住的那间屋子。
金色的阳光霎时间明亮了黯淡的卧室,一如过往早已封印的记忆,在瞬间唤醒了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主仆过往。
但听“扑通”一声,静嬷嬷手中拎着的水桶瞬间倾覆在地,泼洒出满地的水痕。
静嬷嬷一眼便认出了那道逆光而立的孑然背影,她明明站着,却让人感到在下一刻就会痛苦地死去。
“夫人,是你吗?”
初茵闻声回头,在看清人影的一刻,她气若游丝,恍如脚踏浮云般轻飘道:“静嬷嬷,是你啊。”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一切都是噩梦,是她一时误闯独孤承烨后院被迫经受的梦魇。
然而这个自欺欺人、完全是出于意识本能自我保护的想法,却在静嬷嬷踏入其中的一刻烟消雾散。
初茵终于认清了现实。
这一刻,心如刀割,悲痛欲绝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的苦痛。
她以为自己本该在意识恢复的前一秒就这样死去。
却在下一秒清醒地看到这个令人作呕的混沌世间。
“——呕——!”初茵瞬间匍跪在地,无法抑制地剧烈干呕着,如瀑的泪水失控地奔涌而出,转瞬沁湿了干燥的地面。
静嬷嬷试图扶起初茵,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在撕心裂肺地呕吐中,初茵几乎呛到窒息。
静嬷嬷惊慌失措,此时此刻,身为一名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她既不能施展灵力,幻化出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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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院的守卫求救,也不能离开呼吸困难的初茵。
万幸危急关头,灵狐莫离出现了。
它本是受命于主人独孤承煊,负责在竹苑外围静候初茵出来,然后默默护送初茵回到主人居住的院落——松院。
可是等了这么久,就连独孤承烨离开了,静嬷嬷进去了,初茵也仍旧没有出来。
再也无法按捺的灵狐莫离凭借着自身敏锐的嗅觉,迅速来到了竹苑后院。
当看清初茵状态的一刹,灵狐莫离果断利用与独孤承煊的契约联系,立马通知了他:「初茵病危,速回竹苑」。
短短数息,独孤承煊现身竹苑后院。
一个时辰前,独孤承煊目送初茵进入竹苑,而后他便如约来到了无忧湖畔。
轩辕信之邀请独孤承煊一起故地重游。
他们沿着儿时走过的路,从无忧湖一直漫步到了群山之巅。
居高临下,尽览河川。
在他们脚下的这片河谷中,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座名为桃源城的仙城新生降临。
这也是他们少时的梦想,终结乱世,缔造和平。
轩辕信之与独孤承煊一路走来,他们想要保护的对象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自己的亲人和族人身上,他们渴望用自己超凡的实力保护更多的人。
他们渴望能够携手改变这个仙门世家各自为政、相互征伐的战国乱世,为身处炼狱中的人们带来和平的希望。
这是他们今后努力的方向,也是他们共同携手奔赴的愿景。
弟弟承烨转危为安,初茵依旧平安无恙。
独孤与轩辕顺利握手言和。
少时的理想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从梦想的蓝图落地成为现实。
独孤承煊从未这般放松惬意过。
群山之巅,微风轻拂,给炎炎夏日带来了一阵舒爽清凉。
他与挚友在山顶的凉亭中相对而坐,把酒言欢,再也没有什么比理想成真更让人振奋快慰的了!
这种难以言表的激动之情哪怕让独孤承煊在下一刻死去,恐怕他也会含笑九泉。
“煊,今日你我一定要喝个痛快!”轩辕信之搭着独孤承煊的肩膀,与他一同拼酒。
从少时的无忧湖初识,到如今的两族和解。
轩辕信之说得很多,独孤承煊听得很认真。
独孤承煊与轩辕信之一人持着一瓶酒,抬手灌下,别样的辛辣痛快!
这是烈酒给男儿带来的豪迈与热血!
他们大声畅谈着未来的蓝图,说服贵族,联合仙门百家,争取周王的支持……
太多太多。
多年的世仇对立,让轩辕信之和独孤承煊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放在和谈之后的畅想上。
哪怕他们彼此以挚友的名义不时相约聚会,可是出于对族人的负责,对家族的责任,他们还是无法完全抛开各自的立场,无拘束地畅谈未来。
而今,在两族副族长正携手一干亲信下属、高层长老,尽心竭力地商讨彼此和谈的章程时,过往拘束他们的一切彻底成为了历史。
如今的独孤承煊与轩辕信之正携手开创历史。
从今以后,仙门的历史将由他二人揭开全新的篇章。
这无疑让他们振奋不已。
群山之巅,两人开怀放纵的大笑声不由惊起了一片飞鸟。
就在独孤承煊与轩辕信之饮酒畅谈之际,突然出现的灵狐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
独孤承煊率先问道,“怎么了?”
灵狐莫离警惕地看了轩辕信之一眼,没有立即答话。
独孤承煊直言道:“独孤与轩辕已经握手言和,无需避讳信之,我相信他。”
灵狐莫离见状只好言简意赅地传信道:“初茵病危,速回竹苑。”
独孤承煊的脸色瞬间一变,甚至连告辞都来不及说,便立马开启灵力感知,施展瞬移术回去。
轩辕信之知道可能是挚友家中出了急事,听灵狐的传讯,想来一定是那位茵姬夫人身体不适,这才让独孤承煊心急不已。
因此面对独孤承煊的不告而别,轩辕信之只是点了点头,便目送挚友远去。
片刻后,独孤承煊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踏入竹苑后院,映入眼帘的便是堂屋中倒在地上意识不清大口喘气的初茵。
独孤承煊挥退一旁的静嬷嬷,他上前,一把抱住初茵,尽量让初茵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